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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1.0-16.15完结)作者:林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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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02
标题:
【江山云罗】(1.0-16.15完结)作者:林笑天
江山云罗
作者:九叔林笑天&日霸天下(同人)
2017/03/29发表于:林笑天书友群
字数:2900170
作者前言:
结束了别扭又沉重的《风雨情缘》,准备充分的《江山云罗》终于开篇。欢
迎书友们来这里吹吹B.先行申明,本书还是有虐无绿。我本身对绿毫无快感可言,
强行写也写不好。
在创作《风雨情缘》的过程中同时准备《江山云罗》,大纲,支线,人物关
系,设定加起来超过8 万字。
开篇之后果然感觉全面的准备对写书有百利而无一害,目前越写越有信心。
也非常庆幸坚持将《风雨情缘》完本,磨难给了我足够的经验教训,避免《江山
云罗》重蹈覆辙。自我感觉本书许多设定都有新意,只想好好写,不辜负这个不
错的题材。
有什么宝贵意见,都请提出来吧,有什么不满,也请吐槽。感谢书友们的支
持。
PS:本书从第五章开始,将在收费群里先更,各家网站都要间隔两个月才更,
中间会有一段时间的空档还请见谅。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04
【旧版】
楔子:那一场没有质量的穿越
「砰……」一记类似板砖之类的硬物,砸破了装满了汤水的罐子,发出清脆
又略带沉闷的怪声!
「扑通……」紧接着,像是软趴趴的沙袋子被人放开,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
量倒在地上。
不大的空间里,人声鼎沸突然变成死一般静寂,让人不敢相信在这个喧嚣浮
躁的社会里,竟然还会有一处安静得可以参禅的地儿。
可惜,好景不长,无数杀鸡一般撕心裂肺的尖利叫声,无论好听不好听,顺
耳不顺耳地如同超女海选大赛一般毫无顾忌地飙起。不知是由於发自骨子里还是
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尖叫声竟然持久没有断绝,连「此起彼伏」一番都没有机
会。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
「快快,快报警!」
「出人命了……」
「血!!!!!!」
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大量奇奇怪怪的惊叫声,感歎声,伴随着倒在地上那人
开始逐渐模糊的意识。
倒在地上的人穿着医生特有的白大褂子,脑瓜子破了个血洞。汩汩流出的鲜
血正凶狠地拉扯着生命的气息,无情地离开原本与它们融为一体的躯壳。
「打120 叫救护车,快打120 !愣着干什么。」
这是吴征所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最好笑的一句话。自己就在医院里,
狭长的急诊室过道叫什么救护车?赶紧让四轮担架床过来是正经。妈的,刚才分
明是孔老二的声音,狗屁不通的内科主任医生,专给自己小鞋儿穿。人命关天的
时刻,城里赫赫有名的内科专家居然在吼叫着打120.或许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巴
不得我快些死了吧!
吴征的内心里涌起一阵荒谬感。奇怪的是,荒谬感的涌起,居然暂时掩盖了
脑门上剧烈的疼痛和心中同样不缺乏的悲哀和恐慌。
荒谬艺术!
这就是荒谬艺术么?
全身一阵失重般的感觉过后,吴征便陷入了一片空明的状态。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看眼前的世界,眼皮抗议着不听指挥;想再听一听
身边嘈杂的声音,即使是平日里常人无法忍受的尖叫,却发现声音这种东西完全
和他隔绝;想张一张嘴,哪怕是很怂地呼一声痛,也根本无法做到……
迷离之中,往事一幕一幕如同电影片段一般在脑海中浮现。自己这么个无父
无母的弃儿,在孤儿院中被社会救济到九年义务教育结束。沐浴在新社会的光辉
之下,吴征并没有消沉或是破罐子破摔,随随便便进入社会混一辈子。这个善於
总结的孩子在翻阅了无数本有关於读书才有出头天,或者学会数理化,走遍全天
下的故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靠着自己继续念书的道路。
抱着出人头地的美好愿望上了高中,靠着一点点救济金和拚死拚活地给人刷
盘子,搬煤炭,扫马路,勉强维持着生活和学费。什么?奖学金?一个要用大把
的时间去维持生计的孤儿,吃的是鹹菜加米饭或者馒头夹鹹菜,还有能力拿奖学
金么?吴征有点小聪明,这样的绝顶天才和他就没关系了。
硬着头皮,淒淒惨惨慼慼地念完了三年地狱般的高中!或许是这份精神感动
了上天,倒霉了十八年的吴征终於转运了,梦寐以求的医科大学骨科学系本硕连
读录取通知书之外,还附带着慈善基金所有学费赞助。
幸福突然到来的那天,依旧住在学校高中残破不堪宿舍楼里的吴征,一路狂
呼着奔上后山,像个疯子一般一会儿狂笑着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又伏地嗷嚎大哭。
搞得学校在随后一段日子里始终飘荡着后山的神秘传言。有说山上住着个疯子的,
有说山上在闹鬼的,每个人说起来都是讳莫如深,不一而足,总之是生人勿近。
始作俑者吴征同学哪有心情管这个,踏进大学校园,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比
起高中三年,大学简直就是天堂。
不需要每个学年开始前再为学费发愁。
平时做做家教,接些发传单之类的兼职收入也远远超过了刷盘子,吴征从此
告别了一日三餐与之相伴三年的酸菜馒头……
虽然因为居然患有重度晕血症与外科无缘改修内科,虽然因为从小到大的辛
苦生活实在不懂得什么品味,情调,从来无法和某个女生长期稳定交往。即使有
那么一两个对他的诚实可靠芳心暗许,也在知道他大大超越时代的「无产阶级」
身份逃之夭夭。
吴征还是顺利地毕业了!作为一名包揽了五年奖学金的尖子生,又没有太过
离谱的要求,理所当然,探囊取物般拿了份县城医院的工作。
中学是地狱,大学是人间。现在呢?体面的职业,不错的工作环境,可观的
收入,配上水灵可爱的小护士们,天堂,天堂哪!午夜梦回,依然孤身一人的吴
征把人生总结为三个阶段!如今身处天堂阶段,美,嘿,真美啊!
当然,天堂里有个不招人喜欢的玉皇大帝,吴征背地里瞪着孔老二那张满是
肥肉的麻子脸暗暗咒骂,长得就一副反派的模样!可惜,一个老实人,苦了太多
年,也实在苦得怕了,自己今天的地位来得实在不容易不能失去,他天生比旁人
落后得太多,咬着牙追赶了二十多年,难免心中患得患失。
夹着尾巴做人,只想着安稳过完一生的好人,却天不遂人愿。
120 送来个急诊病人,吴征坐镇急诊科,刚听了听心脉病人便突然断了气。
真是出门撞衰神,带着病人来求医的几个留着黄毛刺青的小年轻死活不肯接受院
方的解释,一通流利的粗口加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漂亮的小护士们如同受惊
的小鸡。吴征环顾四周,孔老二诊室大门紧闭早早做了缩头乌龟,几个护工在一
旁事不关己埋着头彷彿看不见一般。作为在场唯一的年轻男士,刚刚要表现下男
子气概,却彷彿点着了火药桶。领头的小年轻顺手拎起吴征桌面上的砚台,狠狠
地砸在那一颗有些木讷的头上。
——那是吴征准备坐诊无聊的时候,练习毛笔书法,娱乐自己,陶冶情操的
砚台啊!如今成了致自己於死地的凶器!
老实人,总是受欺负的;老好人,总是,那么的悲哀。
这一辈子,我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么?
◇◇◇
吴征胡思乱想了许久的时间,这位医科高材生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脑门上的血洞是致命的伤口,即使自己曾经的导师,全国着名外科专家吴主
任来了也束手无策。随着血液的流失,什么五感六识早就失去了作用。随着呼吸
的逐步减弱直至断绝,头壳里那点脑浆子除了看上去像豆花那么水嫩以外,不应
该有别的附加价值。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还能想,还能思考,还能,还能分析一下我的脑浆子长
得什么样子?
吴征狠狠地打了个寒噤。
惊天地,泣鬼神的寒噤就像听了几百个冷到极点的笑话,室内温度骤下降五
十度一般,吴征全身一阵哆嗦。
他有些愕然地动了动手指,能动?蹬了蹬腿,有点儿麻,劲道还行。
劲道还行?吴征一个激灵,居然翻身坐了起来。
原本中度近视的眼睛此刻清朗了不少,眨了眨眼,没有生涩的感觉,我的博
士伦哪去了?
摸不着头脑的吴征突然愣住了,眼前的场景对他而言太过震撼,太过恐怖。
上百具屍体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地排在地上,呈不规则状。
「嗡」的一声,吴征的脑壳里发出炸雷似的一声巨响。作为一名在和平年代
生长的老实人,平日里连远观解剖一具屍体,都能胃海翻腾,恨不得将上星期吃
的青菜一起吐个乾净。陡然间出现在一座修罗场正中央而没有立刻嘎地一声抽过
去,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奇迹。
直到一股又腥又浓的温热液体喷得他满头满脸,突然变成红色的视线让吴征
更加惊恐,怪叫一声,忙不迭去伸手朝脸上抹去。
这不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应有的叫声,细嫩,奶声奶气,听在耳朵里妖
异可怖。可是声音的主人已顾不上这些,受到太多骇人场景刺激,吴征早已在崩
溃的边缘,手掌抹下的一捧鲜血无疑是给他的最后一击,更何况面前的小手掌是
如此的细嫩而可爱。
恐惧重创了吴征的脑部神经组织,使他的面部呈现一种奇怪的扭曲,上排牙
齿龇出嘴外,死死咬住了下唇,左眉高右眉低,半边脸颊高高鼓起。
就在他脚下一软眼看彻底晕去,鼻尖传来了淡淡的女子幽香,一只温软的手
将自己拦腰抱起,脸颊紧紧地顶在两座初具规模的山包伤……
一名长相娟秀,身材苗条的女子脸露哀戚不忍之色。头上的装饰显得她依然
待字闺中,看年龄,也不过二八年华,身手却矫健得很。她的左手紧紧抱着一个
不到三岁的小孩,手臂稳定慈爱而坚实,似乎泰山崩於前也不会放手。右手倒提
着的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随着手腕的抖动划出一道优美的光弧,轻巧地刺杀了
面前手持大砍刀的杀手。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剑锋流向脚下的土地。
「师兄,咱们终究还是来得迟了些!」她面前那位三十五岁上下,面容清隽
的中年男子并不答话。他探出两根手指一搭女子怀中小孩的手臂与鼻息,确定孩
子生命无忧,深锁着的双眉才略微舒展!
秦历元起六年,大秦西陲边界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村,突然杀进了一群披着袈
裟的喇嘛。小山村被这伙凶神恶煞般的杀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血洗,鸡犬不留。
——除了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幸运地为路过的昆仑派高手救下。
传说之中,那个孩子面临如此惨剧居然没有放声大哭,甚至悲愤之色都远远
盖过了惊恐。只是由於过分悲痛身心难以承受而昏迷过去,他紧咬着下唇,咬出
了鲜血,由此强忍着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日后的昆仑掌门,「六合烟云」奚半楼当即收这个孩子为徒。作为天下第四
大门派的昆仑派首席弟子,自艺成以来,以一手青云剑法与青云内劲名满江湖。
能得到他的垂青,是一件祖坟冒青烟才能碰上的好事。这个孩子,也因在村庄修
罗场中超乎年龄的表现被冠以天才之名。更为神乎其神的是,孩子清醒之后,面
对着奚半楼的问话,居然应答如流条理清晰,自称名为吴征。
吴征二字,搭载着奚半楼的「烟云」之号一同名满天下。
据称,大秦西北面的北燕国第一门派,也是天下第一门派的长枝派掌门歎息
一声:「惜乎少年英才投入昆仑旁门,明珠暗投,明珠暗投!」
孩子入门三年以后,奚半楼正式接任了昆仑掌门。同一天,昆仑山顶上宾朋
云集,武林高人齐聚,众多的大秦朝廷要员均派人送来重礼恭贺。
五岁的吴征跟在师傅的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行着各种繁文缛节。
「这位定是奚掌门的爱徒吴征小友,果然是个漂亮小子!」
「奚掌门目光如炬,挑选的徒弟定是极好的!」
耳中各种溜鬚拍马之词不断,吴征尽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却是不断地
重複着三年来无数次泛起的冷笑:天才,狗屁的天才!分明是一个惊慌失措导致
颜面神经失调的傢伙。
「征儿,再忍耐一会儿。你师傅荣登掌门是件大事,这些子礼节不能乱了省
了。你可得委屈些再忍忍,今儿上山来的可有一多半抱着看看你的心思,若是丢
了丑,咱们昆仑山的脸面也不好看。」三年前将吴征抱回山中的林锦儿见吴征脸
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目光逐渐散乱不断地走神,猜测他心中早已不耐烦,心疼地
将吴征拉到一边,半哄半骗地叮嘱劝说。
鼻中飘来年轻师姑的处子幽香,吴征烦躁的心情登时安宁了不少。林锦儿半
蹲在地上,一袭丝质的长裙如荷叶一般散落在脚下,三年前吴征来到山上,小师
姑芳龄十四,今年也不过十七岁,论起实际年纪来比吴征还要小上许多。如今却
如同慈母一般对自己宠着疼着,老天爷,实在爱开玩笑。
吴征摆出一副深沉的表情,双手在背后握住,操着稚嫩的童音感歎道:「介
就是人生啊!」
林锦儿忍俊不禁,却没有多少愕然的神色,对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见怪不怪。
轻轻拍了拍吴征的脸道:「好,好,人生就是如此。昆仑山的小天才还不赶快过
你的人生去!」
说罢,又替吴征整了整衣衫,口中哄到:「快去,惹得掌门师兄生气挨板子,
我可救不了你。」
吴征歎了口气,偷眼瞄向正在厅堂,正与贵客寒暄的师父瞥过来的眼神着实
不怎么好。他心中再怎么老大的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迈开双腿回到自己应处
的位置上。左右摇晃的脑袋有着摇头摆尾少年老成的滑稽之外,竟让林锦儿品出
了一丝萧索之感
◇◇◇
「圣……旨……到!」一记尖细的声音响起,却犹如魔音一般穿透了在场每
个人的耳膜。
厅堂之中短暂地骚乱起来,圣旨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徵兆,谁也没听到一丝风
声。奚半楼当先走出厅堂,左手扯着吴征,其余的宾客跟在二人身后鱼贯而出。
只见厅前的平台上,一个鬚发已白的老者身披太监服饰,手中恭恭敬敬捧着一卷
金黄色的帛书,身后跟着两名中年的太监。老太监年事已高,消瘦的身体似乎一
阵风就能吹倒。可是就在此时,在昆仑山门看守的两名知客弟子才气喘吁吁地跑
上山来。知客弟子武功并不弱,昆仑派更以轻功闻名於世,他们的脚程居然比不
过一个老太监,来宾不认得老太监的,心里俱感到一丝讶异。
奚半楼不敢怠慢,忙命人摆上香案,跪在地上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十二年,常思聚天下贤才以安邦定国,卿武
卫中郎将昆仑名士奚半楼,武艺超群,更兼人品端正,素有贤名。今特加封奚半
楼奋武将军,凉州兵马校尉!钦此!」
吴征面无表情地随着师傅跪地谢恩!自从穿越之后,他最感到意外的便是这
一点,这个世界的武林人士一点都没有前世武侠小说里高手们那种傲王侯的风骨。
出名的高手全都身背一官半职,至於像师傅这样的绝世人物,更是早早就封了个
武卫中郎将的官职。他最不爽的也是这一点,作为一个昆仑派大师兄还有天才之
名加持的傢伙,如果不仗势欺人,做个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带着一帮狗腿子调戏
良家妇女,顺便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简直是暴殄天物。——娘的,这个世界,比
我原来的那个危险很多啊。
如今接任掌门,立马又封了将军,还是个执掌兵权的实职。听说凉州刺史年
事已高,不日就将告老还乡,到时候兵政一把抓,师傅这个兵马校尉接掌凉州大
权做个封疆大吏指日可待。只是,这与我何干?
我是个出色的内科医生啊,为此我努力了二十年,才刚换到一份可以安逸一
辈子的生活,却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一个不搭旮的地方。本硕连读的专业失去了现
代化医疗仪器的支持,变得如同三脚猫的技艺一般平庸,连望闻问切都不甚了了。
远离了青黴素,消炎药片,自己剩下的,只有治疗轻微伤风感冒的本领!
想到这里,他恨恨地捏紧了拳头,旋即又自嘲而无奈地笑笑。
扭头望了望远处的天边,大片的乌云正晃晃悠悠地飘到头顶,隔断了天,遮
住了地。吴征皱了皱眉头,天地间万象总是变幻无常,就好像自己难以捉摸的人
生?
那一场毫无质量的……狗屁穿越啊!
第一章:天才与房间
高原的气候相比起平原,寒冷的时候要多得多。
巍巍昆仑,另外一个世界中人们称他亚洲屋脊,更是众多神话传说的来源。
这个世界里没有元始天尊,西王母或者姜太公。可若登临山口处往下望去,昆仑
蔚为奇观的千沟万壑,皑皑白雪,如同奔腾汹涌的白色骏马群正足踏风云,滚滚
而来,一眼望不到边际!
昆仑的风姿并未因世界的不同有任何减弱,只是少了许许多多神话传说的润
色,让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觉得总是缺少了一些内涵,找不到更多的归属感。
昆仑派的地盘当然不能覆盖整个昆仑山脉,总坛位於山脉最东部,倒是距离
大秦的京城成都不远。
时光悠悠,掌门奚半楼被圣命凉州兵马校尉之后不久,便离开总坛往凉州赴
任,每年倒有十个月要呆在凉州为朝廷效命。二师姑林瑞晨嫁与了大秦谏议大夫
胡浩为妻,除了偶尔的回山省亲,大多数时间也不在山上。於是昆仑派日常的事
务,都交在四师叔顾不凡与三师姑陆菲嫣这对夫妻身上。
昆仑的尊卑以入门时间划分,师父的年龄又比几位师弟妹大了不少,奚半楼
名满天下之时,顾不凡等人武艺尚未大成,也就没有闲情来收个徒弟壮大昆仑的
香烟。——人的自私本性如此,到哪里都不例外。
於是乎吴征就成了这一代弟子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人!
传遍天下的「天才」之名,昆仑派都认可,只因都亲眼所见「天才」之实。
奚半楼稳稳超出同辈的武艺,在大秦朝廷里的强大影响力,他的嫡传弟子吴征被
当做自然而然的昆仑派未来接班人重点培养。
外界传言,这个小孩子三岁起就能脱口念出对仗工整的诗文,四岁就缠着师
父要学习武功,五岁就把昆仑轻功「青云纵」练得像模像样。总坛中央那棵苍天
的大树他手脚并用,不一会儿就能爬到树顶。传得神乎其神。
实际如何?呵呵,当然奚半楼和吴征这对当事人最清楚不过。
当然,吴征的确有太多惊艳的表现。——传言总是真假混杂。不苟言笑,御
下极严的奚半楼也不得不对吴征另眼相看。
「孩子遭逢大难身世可怜,心思重,难免有些子桀骜不服管教,没有什么出
格的事情,就由着他去吧!」
奚半楼临行前的刻意交代,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天才儿童的青眼有加。
世间本就是没有秘密的,即使没有电话,没有网络,八卦的事情传播得一样
迅速而广泛,远在北边的北燕,东方的盛朝,吴征的名字一样响亮。人们乐意谈
论这样一个天才,然后寄希望於自己也能有这么一个天才的儿子,或者像奚半楼
一样好运气,路边捡来一个天赋异禀的宝贝徒弟。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哪个世界,
也还是一样的。
天才的童年过得要比上一世幸福许多,无父无母的身世是相同的。却有一个
如严父般的师傅,一个如慈母般的小师姑,还有一群崇拜着自己的童年玩伴。比
起孤儿院阿姨,总要亲切得多。
上山两年之后,身边陆陆续续就加入不少小孩子大孩子。昆仑对吴征另眼相
看,对其他的弟子要求却极为严格,身为大师兄的吴征自然成了孩子王。
这样一个世道里,大师兄的意义和吴征前世的「学长」不同!所谓的学弟无
法与学长抗衡,最最主要的原因在於身体发育导致力量上的差别,简言之,打不
过。传统观念里的尊卑意识,已经很淡薄了。
而这个世界里的师兄与师弟则是一个很严格的界定,属於神圣不可侵犯的尊
卑问题!不分尊卑,就等於欺师灭祖,就算小孩子不懂事,重重的一顿板子是免
不了的。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种道理换到这里,就是小时目无尊长,大时不尊天子。
不尊天子,那是要诛九族的!
「杨宜知啊!过来,快过来。」吴征半靠在一面倾斜的大石板上,有气无力
地挥着手招呼身旁的三师弟。
长得五大三粗的杨宜知听见大师兄的召唤,立马放下手中的石墩子,屁颠屁
颠地跑了过来。那一身腱子肉迎风抖动,让吴征很怀疑这傢伙完全发育之后会变
成怎么一个怪物。
「大师兄,有何吩咐,小弟立马给您摆平。」
摆平这个词儿是吴征嘴里冒出来的,杨宜知认为:以大师兄出口成章的学问,
哪是咱们这平常人可以揣测的?「摆平」一词涵义之深刻,韵味之隽永,难有其
他词彙堪与之匹敌。从此就成了他的口头禅!
门派里除了大师兄吴征,二师兄戴志傑就以杨宜知为尊,平日里一群孩童闹
彆扭,没少听见他大嗓门里关於「摆平」的叫嚣!
已经九岁的吴征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大两岁的师弟乐在其中的样子,咧了咧嘴,
啥时候我成了黑社会老大?他指了指小腿,不用开口吩咐,杨宜知已经心领神会
地叉开手掌,用力适度地揉了起来。
吴征满意地吐出一口气,侧过脑袋瞄了瞄刚才登上的山崖!
呈九十度垂直於地面的山崖上,稀稀拉拉叉出几棵小树,山风吹拂下显得瑟
缩而无奈。不规则突出的山石便是为数不多的落脚点,在前辈们反覆的攀爬,脚
蹬之下,变得晶莹透亮。山崖叫做青云崖,古往今来,这里不知出了多少以青云
纵名震江湖的轻功高手。
他突然皱了皱眉头,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中年男人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练就最好,不练,也得练!」话语里毫
无回旋的余地。
吴征双目愤恨地看着中年男人——昆仑掌门,强行把自己收为徒弟的奚半楼,
同样坚决地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自己一个小孩子要爬上那棵苍天的大树,万
一失了手掉下来,哥们儿还玩个屁啊!
「哼,胆子如此之小怎能成大事。你还想不想报仇了?」奚半楼眼里浮现出
恨铁不成钢的鄙夷。
吴征哑然,总不能说那天死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吧?太过惊世骇俗!
奚半楼不再说话,右手一递。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递,已经是第四十八次。吴征也用了四十八不同的方法,
这一次他沉肩,缩头,着地一滚,可是滚到一半就觉得身体一轻离地而起。第四
十八次一递依然没有躲过去!
奚半楼如同一抹青烟般离地而起向树顶窜去,完全违反了地心引力的常规物
理知识!只是偶尔在这里一蹬,那里一扶,便到了离地近十米的树枝上。找个树
杈子放下吴征,下地,没有二话。
趴在高高的树上,吴征心里大骂!又想起前世读过的,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
患有恐高症的报告。心中涌起一股悚惧的感觉,双手牢牢抱定面前的树枝,一动
不敢动。
「要领都与你说过,自己想办法下来!」树下传来那个中年男人冷冷的声音,
不带一丝感情。
一句粗口爆到嘴边,终究硬生生地嚥了下去。他并不怀疑粗口一出来,奚半
楼会毫不留情给他一顿胖揍。不因为别的,侮辱师尊或者侮辱师尊的先人,这一
条理由就足够了。只能怪自己命苦,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又变成别人的徒
弟,我,我又没想做你的徒弟,哪有这么强买强卖的!还有没有人权了?
吴征胡思乱想之下却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权,更没有义务教育,也
不会有孤儿院这种慈善机构。自己做了中年人的徒弟,其实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至少在地位尊崇的昆仑派,足以保证衣食无忧,日后还有更多出人头地的机会。
比起上一辈子的淒惨童年,已经幸福几许。吴征最不能接受的,只是努力了二十
多年念的书,居然没有享受到成果!就像这个时代里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终於大
成,却刚下山就莫名其妙地被一把重型狙击枪一枪爆头一样。这是多么不公平,
多么冤枉,多么憋屈郁闷的事情。
想归这么想,吴征是死活不肯动弹一下的。中年人下了树,便寻了块地方自
顾自地打坐练气起来。
两人一上一下各行其是,各自对峙。一弯新月跳出了山尖,又跃上了中天!
待到月儿再落下山脚,漫天繁星退散,一轮红日驱散了阴湿的寒气,赶跑了黑夜
的静寂。
鸡叫三声,奚半楼终於收了功法站起身来重重哼了一声。双目往树上一瞥,
吴征早已困顿不堪,五岁大的孩子在树上熬了整整一晚,实在难为。幸好他心智
之坚定实非常人可比,前世孤儿的经历,对意志力是个极大的锤炼。
奚大掌门冷淡的双眼里透露出一丝欣赏,一丝讶异。
这个小孩子,确实不简单!
吴征在树上挂了整晚,只觉度秒如年!他并非不懂变通之人,毕竟在这个世
界呆了三年,再怎么不爽不服,也不得不认命。尤其是对自己恩同再造的昆仑派,
心中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身世可怜的人都有一个特点,总是特别在意於他们有
恩的人。
吴征,已经把昆仑当成了自己的家!虽然归属感还不太强烈,总是自己的家。
但是认命不等於有足够的胆量!
找个人把你挂在三层楼高的树杈上,告诉你这么着那么着就能安全地,飘飘
然地,潇洒出群地落在地上。你干么?
人类的天性和本能,是通过这个物种长期的五官认知而形成,再通过遗传基
因的记忆体不断地延续给下一代。比如小朋友一出生就知道吃奶,比如除了部分
白癡,大多数人不用教就知道怎么繁殖下一代。
这个世界的人看多了高飞高走的侠客,多少代地传播下来,早已形成了一种
根本的认识,人,是可以做到这些的!——只要你有方法。这是通过长时间的累
积形成的基本观念。因此,当这种方法,那些武林门派的武功法诀放在他们面前
时,他们心里有的只有激动和恨不得马上开练的迫切期盼。
吴征没有关於武功的天性遗传!上山三年了,每当他看见师傅师叔师姑们像
拍电影一般将手中的长剑舞起一片青光,在自己面前飞来飞去如天外游龙,如鸿
飞冥冥,心里总有不真实的感觉。——这实在太违反我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牛顿
定律与物理学常规了。相比起其他,「科学」的思想观念对吴征的影响明显要大
得多,或许,这也是一种基因的遗传?
是的,我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你们能做的,我未必能做。
练武艺防身自然是极好的,练得没了命可大大划不来。
这个世界没有人瞭解吴征,连他自己,都拿不准自己。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你奚半楼就断定我可以?屁!
轻功法诀在心中已经反覆念了无数遍。飞跃之前如何提气,落脚之时如何运
劲,身体怎么保持平衡,怎么借势使力,早已滚瓜烂熟。
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挂在树上的感觉,不好受,很难受,受
不了!吴征数次看了看地面,想从树上跳下去,最终还是鼓不起勇气。只能心中
感歎,想和做,为啥差距就那么大涅?想要出生讨饶,又实在碍不下面子。
正昏昏沉沉,人影一花,自己不待见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牛脾气一起,强
打精神扭过头去不理。
奚半楼见他依然如此硬气,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惯出什么毛病来了?宁
肯在树上趴一夜,也不愿试一试轻功法诀?嗯,意志力到时极佳,只是,用错地
方了吧?
奚半楼尚未婚配,听说曾有个心仪的女子可最终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件
事在昆仑派里几乎属於禁忌,没几个人敢说,敢说的也都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依然拥有着包容和爱心,人性里总是有善与恶的部分并存,恶
念大不相同,而善念则几乎相似。
奚半楼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不是和爱徒存在着沟通障碍。一直被作为昆仑掌门
培养,直到正式接掌昆仑派,他始终保持着威严与生人勿进的不苟言笑,这是一
派之长的气度。可是对这孩子……
奚半楼忽然悟到些什么,虽说语气还是冷冰冰的,话语中却透出几分关切与
妥协道:「跳下来,师傅接着你。」
吴征有些愕然地看着中年男人,心中涌起许多暖意。这个男人虽然对自己相
当严格,难免遭到各种腹诽,不过确有一派之长的气度——言出如山!他目光中
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奚半楼,昆仑掌门对他点了点头以示鼓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举起双臂,显然是在说:「别怕,师傅会接着你。」
虽然是个心智接近三十岁人的怪胎儿童,还是会被感动的。人的一生总是需
要各种各样的鼓励和关爱,不是吗?
这是吴征第一次施展轻功,奚半楼从前怎么想不知道,吴征自己是感到万分
意外的。他对自己的天才之名心知肚明——都是狗屁。原以为轻易便要失误摔下,
然后被奚半楼接住。可想不到的是,他做的很好,甚至完美!
幼小的身影提气,跃起,飘落,几个转折和借力,稳稳落在地面上。吴征愣
了半晌,卧槽,难道老子真的是……天才?
奚半楼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随即便给了天才怪胎一个适合他身份和天
赋的新题目:「很好!明日起到青云崖去……」
师傅加上了关爱的教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要去凉州赴任。
说起代师傅执掌昆仑派的四师叔顾不凡和三师姑陆菲嫣这对夫妇,吴征总有
那么些难以言明的头疼。
顾不凡奉奚半楼为偶像,举手投足都和师傅有极大的相似,一样的不苟言笑,
一样的一板一眼。陆菲嫣则是世间一等一的美女,姿容秀丽眉目如画,尤其笑起
来甜的沁人心脾,更难得的是身姿窈窕有致,真可谓减之一分则瘦,增之一分则
肥。
昆仑派财力雄厚不过门派里倒是简朴,当然吴征的观点是:你丫的驻地在那
么高的地方,建房子也麻烦吧?因此居舍大都是紧挨着,既是顾陆二人也没有单
独的小院——那是掌门才有的待遇。他们的居所和吴征的紧邻——托当代大师兄
这一身份的福,天才怪胎倒是有个单间,虽然不大。
顾陆二人当然比不上林锦儿对自己像亲儿子的一样的宠爱,不过也着实不错。
只是有一点让吴征实在太过痛苦。——这夫妻俩在床上的动静着实有些狂放,以
至於原本隔音效果极佳的墙壁也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其余的房舍还隔着段距离,
夫妇俩或许也因为隔壁住个屁大的毛孩子才敢如此放肆吧?
吴征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缠绵悱恻的呻吟声。完了,今晚又是个失眠的日子,
不知陆师姑现下是被摆放成哪种姿势?又是如何得媚态绝伦呢?作为一个信息爆
炸的社会里成长起来的男人,各类av影片在脑海里储存得着实不少,而小小的身
体虽还不至於金枪一柱到天明,可早已发育成熟的脑子里各种想像却是无法控制
的呀。——苍天,老子还是处男呢?你需要这么把我玩得乐此不疲么?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09
第1集:昆仑钟鼓
楔子:医闹纠纷。此生何世(修订版)
「砰……」一记类似板砖之类的硬物,砸破了装满了汤水的罐子,发出清脆
又略带沉闷的怪声!
「扑通……」紧接著,像是软趴趴的沙袋子被人放开,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
量倒在地上。
不大的空间裡,人声鼎沸突然变成死一般静寂,让人不敢相信在这个喧嚣浮
躁的社会裡,竟然还会有一处安静得可以参禪的地儿。
可惜好景不长,无数杀鸡一般撕心裂肺的尖利叫声,无论好听不好听,顺耳
不顺耳地如同超女海选大赛一般毫无顾忌地飆起。不知是由于发自骨子裡还是来
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尖叫声竟然持久没有断绝,连「此起彼伏」一番都没有机会。
「怎麼了怎麼了,发生什麼事儿?」
「快快,快报警!」
「出人命了……」
「血!!!!!!」
慌乱的脚步声夹杂著大量奇奇怪怪的惊叫声,感叹声,伴随著倒在地上那人
开始逐渐模糊的意识。
倒在地上的人穿著医生特有的白大褂子,脑瓜子破了个血洞。汩汩流出的鲜
血正凶狠地拉扯著生命的气息,无情地离开原本与它们融为一体的躯壳。
「打120 叫救护车,快打120 !愣著干什麼. 」
这是吴征所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最好笑的一句话。自己就在医院裡,
狭长的急诊室过道叫什麼救护车?赶紧让四轮担架床过来是正经。妈的,刚才分
明是孔老二的声音,狗屁不通的内科主任医生,专给自己小鞋儿穿。人命关天的
时刻,城裡赫赫有名的内科专家居然在吼叫著打120.或许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巴
不得我快些死了吧!
吴征的内心裡涌起一阵荒谬感。奇怪的是,荒谬感的涌起,居然暂时掩盖了
脑门上剧烈的疼痛和心中同样不缺乏的悲哀和恐慌。
荒谬艺术!
这就是荒谬艺术麼?
全身一阵失重般的感觉过后,吴征便陷入了一片空明的状态。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看眼前的世界,眼皮抗议著不听指挥;想再听一听
身边嘈杂的声音,即使是平日裡常人无法忍受的尖叫,却发现声音这种东西完全
和他隔绝;想张一张嘴,哪怕是很怂地呼一声痛,也根本无法做到……
迷离之中,往事一幕一幕如同电影片段一般在脑海中浮现。自己这麼个无父
无母的弃儿,在孤儿院中被社会救济到九年义务教育结束。沐浴在新社会的光辉
之下,吴征并没有消沉或是破罐子破摔,随随便便进入社会混一辈子。这个善于
总结的孩子在翻阅了无数本有关于读书才有出头天,或者学会数理化,走遍全天
下的故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靠著自己继续唸书的道路。
抱著出人头地的美好愿望上了高中,靠著一点点救济金和拚死拚活地给人刷
盘子,搬煤炭,扫马路,勉强维持著生活和学费。什麼?奖学金?一个要用大把
的时间去维持生计的孤儿,吃的是咸菜加米饭或者馒头夹咸菜,还有能力拿奖学
金麼?吴征有点小聪明,这样的绝顶天才和他就没关係了。
硬著头皮,凄凄惨惨慼慼地念完了三年地狱般的高中!或许是这份精神感动
了上天,倒霉了十八年的吴征终于转运了,梦寐以求的医科大学骨科学系本硕连
读录取通知书之外,还附带著慈善基金所有学费赞助。
幸福突然到来的那天,依旧住在学校高中残破不堪宿舍楼裡的吴征,一路狂
呼著奔上后山,像个疯子一般一会儿狂笑著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又伏地嗷嚎大哭。
搞得学校在随后一段日子裡始终飘荡著后山的神秘传言。有说山上住著个疯子的,
有说山上在闹鬼的,每个人说起来都是讳莫如深,不一而足,总之是生人勿近。
始作俑者吴征同学哪有心情管这个,踏进大学校园,呼吸著自由的空气。比
起高中三年,大学简直才是正常的人间。
不需要每个学年开始前再为学费发愁。
平时做做家教,接些发传单之类的兼职收入也远远超过了刷盘子,吴征从此
告别了一日三餐与之相伴三年的酸菜馒头……
虽然因为居然患有重度晕血症而在学业上受到诸多限制,虽然因为从小到大
的辛苦生活实在不懂得什麼品味,情调,从来无法和某个女生长期稳定交往。即
使有那麼一两个对他的诚实可靠芳心暗许,也在知道他大大超越时代的「无产阶
级」身份逃之夭夭。
吴征还是顺利地毕业了!作为一名包揽了五年奖学金的尖子生,又没有太过
离谱的要求,理所当然,探囊取物般拿了份县城医院的工作。
中学是地狱,大学是人间。现在呢?体面的职业,不错的工作环境,可观的
收入,配上水灵可爱的小护士们,天堂,天堂哪!午夜梦迴,依然孤身一人的吴
征把人生总结为三个阶段!如今身处天堂阶段,美,嘿,真美啊!
当然,天堂裡有个不招人喜欢的玉皇大帝,吴征背地裡瞪著孔老二那张满是
肥肉的麻子脸暗暗咒骂,长得就一副反派的模样!可惜,一个老实人,苦了太多
年,也实在苦得怕了,自己今天的地位来得实在不容易不能失去,他天生比旁人
落后得太多,咬著牙追赶了二十多年,难免心中患得患失。
夹著尾巴做人,只想著安稳过完一生的好人,却天不遂人愿。
120 送来个急诊病人,吴征坐镇急诊科,刚听了听心脉病人便突然断了气。
真是出门撞衰神,带著病人来求医的几个留著黄毛刺青的小年轻死活不肯接受他
的解释,一通流利的粗口加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漂亮的小护士们如同受惊的
小鸡。吴征环顾四周,孔老二诊室大门紧闭早早做了缩头乌龟,几个护工在一旁
事不关己埋著头彷彿看不见一般。作为在场唯一的年轻男士,刚刚要表现下男子
气概,却彷彿点著了火药桶。领头的小年轻顺手拎起吴征桌面上的砚台,狠狠地
砸在那一颗有些木訥的头上。
——那是吴征準备坐诊无聊的时候,练习毛笔书法,娱乐自己,陶冶情操的
砚台啊!如今成了致自己于死地的凶器!
老实人,总是受欺负的;老好人,总是,那麼的悲哀。
这一辈子,我做了什麼有意义的事情麼?
◇◇◇
吴征胡思乱想了许久的时间,这位医科高材生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脑门上的血洞是致命的伤口,已经伤及脑浆,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随著血
液的流失,什麼五感六识早就失去了作用。随著呼吸的逐步减弱直至断绝,头壳
裡那点脑浆子除了看上去像豆花那麼水嫩以外,不应该有别的附加价值。
可是,可是为什麼我还能想,还能思考,还能,还能分析一下我的脑浆子长
得什麼样子?
吴征狠狠地打了个寒噤。
惊天地,泣鬼神的寒噤就像听了几百个冷到极点的笑话,室内温度骤下降五
十度一般,吴征全身一阵哆嗦。
他有些愕然地动了动手指,能动?蹬了蹬腿,有点儿麻,劲道还行。
劲道还行?吴征一个激灵,居然翻身坐了起来。
原本中度近视的眼睛此刻清朗了不少,眨了眨眼,没有模糊生涩的感觉,我
的博士伦哪去了?
摸不著头脑的吴征突然愣住了,眼前的场景对他而言太过震撼,太过恐怖。
上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地排在地上,呈不规则状。
「嗡」的一声,吴征的脑壳裡发出炸雷似的一声巨响。作为一名在和平年代
生长的老实人,虽有医生的学习与工作经历,平日裡连远观解剖一具尸体都能胃
海翻腾,恨不得将上星期吃的青菜一起吐个乾净。陡然间出现在一座修罗场正中
央而没有立刻嘎地一声抽过去,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奇跡. 直到一股又腥又浓的温
热液体喷得他满头满脸,突然变成红色的视线让吴征更加惊恐,怪叫一声,忙不
迭去伸手朝脸上抹去。
这不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应有的叫声,细嫩,奶声奶气,听在耳朵裡妖
异可怖。可是声音的主人已顾不上这些,受到太多骇人场景刺激,吴征早已在崩
溃的边缘,手掌抹下的一捧鲜血无疑是给他的最后一击,更何况面前的小手掌是
如此的细嫩而可爱。
恐惧重创了吴征的脑部神经组织,使他的面部呈现一种奇怪的扭曲,上排牙
齿齜出嘴外,死死咬住了下唇,左眉高右眉低,半边脸颊高高鼓起。
就在他脚下一软眼看彻底晕去,鼻尖传来了淡淡的女子幽香,一隻温软的手
将自己拦腰抱起,脸颊紧紧地顶在两座初具规模的柔软山包上……
一名长相娟秀,身材苗条的女子脸露哀戚不忍之色。头上的随云髻显得她依
然待字闺中,看年龄,也不过二八年华,身手却矫健得很。她的左手紧紧抱著一
个不到三岁的小孩,手臂稳定慈爱而坚实,似乎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放手。右手倒
提著的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随著手腕的抖动划出一道优美的光弧,轻巧地刺杀
了面前手持大砍刀的杀手。鲜血滴滴答答顺著剑锋流向脚下的土地。
「师兄,咱们终究还是来得迟了些!」她面前那位三十五岁上下,三绺长须
面容清雋的中年男子并不答话。他探出两根手指一搭女子怀中小孩的手臂与鼻息,
确定孩子生命无忧,深锁著的双眉才略微舒展!
秦歷元起六年,大秦西陲边界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村突然杀进了一群披著袈裟
的喇嘛。小山村被这伙凶神恶煞般的杀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血洗,鸡犬不留。
——除了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幸运地为路过的昆仑派高手救下。
传说之中,那个孩子面临如此惨剧居然没有放声大哭,甚至悲愤之色都远远
盖过了惊恐。只是由于过分悲痛身心难以承受而昏迷过去,他紧咬著下唇,咬出
了鲜血,由此强忍著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日后的昆仑掌门,「六合烟云」奚半楼当即收这个孩子为徒。作为天下第四
大门派的昆仑派首席弟子,自艺成以来以一手青云剑法与青云内劲名满天下。能
得到他的垂青,是一件祖坟冒青烟才能碰上的好事。这个孩子,也因在村庄修罗
场中超乎年龄的表现被冠以天才之名。更为神乎其神的是,孩子清醒之后面对著
奚半楼的问话,居然应答如流条理清晰,自称名为吴征。
吴征二字,搭载著奚半楼的「烟云」之号一同名满天下。
据称,大秦西北面的北燕国第一门派,也是天下第一门派的长枝派掌门叹息
一声:「惜乎少年英才投入昆仑旁门,明珠暗投,明珠暗投!」
孩子入门三年以后,奚半楼正式接任了昆仑掌门。同一天,昆仑山顶上宾朋
云集,武林高人齐聚,眾多的大秦朝廷要员均派人送来重礼恭贺。
五岁的吴征跟在师傅的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行著各种繁文縟节。
「这位定是奚掌门的爱徒吴征小友,果然是个漂亮小子!」
「奚掌门目光如炬,挑选的徒弟定是极好的!」
耳中各种溜鬚拍马之词不断,吴征尽力保持著脸上的微笑,心裡却是不断地
重复著三年来无数次泛起的冷笑:天才,狗屁的天才!分明是一个惊慌失措导致
顏面神经失调的傢伙。
「征儿,再忍耐一会儿。你师傅荣登掌门是件大事,这些子礼节不能乱了省
了。你可得委屈些再忍忍,今儿上山来的可有一多半抱著看看你的心思,若是丢
了丑,咱们昆仑山的脸面也不好看。」三年前将吴征抱回山中的林锦儿见吴征脸
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目光逐渐散乱不断地走神,猜测他心中早已不耐烦,心疼地
将吴征拉到一边,半哄半骗地叮嘱劝说。
鼻中飘来年轻师姑的处子幽香,吴征烦躁的心情登时安寧了不少。林锦儿半
蹲在地上,一袭丝质的长裙如荷叶一般散落在脚下,三年前吴征来到山上,小师
姑芳龄十四,今年也不过十七岁,论起实际年纪来比吴征还要小上许多。如今却
如同慈母一般对自己宠著疼著,老天爷,实在爱开玩笑。
吴征摆出一副深沉的表情,双手在背后握住,操著稚嫩的童音感叹道:「介
就是人生啊!」
林锦儿忍俊不禁,却没有多少愕然的神色,对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见怪不怪。
轻轻拍了拍吴征的脸道:「好,好,人生就是如此。昆仑山的小天才还不赶快过
你的人生去!」
说罢,又替吴征整了整衣衫,口中哄到:「快去,惹得掌门师兄生气挨板子,
我可救不了你。」
吴征叹了口气,偷眼瞄向正在厅堂,正与贵客寒暄的师父瞥过来的眼神著实
不怎麼好。他心中再怎麼老大的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迈开双腿回到自己应处
的位置上。左右摇晃的脑袋有著摇头摆尾少年老成的滑稽之外,竟让林锦儿品出
了一丝萧索之感
◇◇◇
「圣……旨……到!」一记尖细的声音响起,却犹如魔音一般穿透了在场每
个人的耳膜。
厅堂之中短暂地骚乱起来,圣旨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徵兆,谁也没听到一丝风
声。奚半楼当先走出厅堂,左手扯著吴征,其餘的宾客跟在二人身后鱼贯而出。
只见厅前的平台上,一个鬚髮已白的老者身披太监服饰,手中恭恭敬敬捧著一卷
金黄色的帛书,身后跟著两名中年的太监。老太监年事已高,消瘦的身体似乎一
阵风就能吹倒。可是就在此时,在昆仑山门看守的两名知客弟子才气喘吁吁地跑
上山来。知客弟子武功并不弱,昆仑派更以轻功闻名于世,他们的脚程居然比不
过一个老太监,来宾不认得老太监的,心裡俱感到一丝讶异。
奚半楼不敢怠慢,忙命人摆上香案,跪在地上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朕登基十二年,常思聚天下贤才以安邦定国,卿武
卫中郎将,昆仑名士奚半楼,武艺超群,更兼人品端正,素有贤名。今特加封奚
半楼奋武将军,凉州兵马校尉!钦此!」
吴征面无表情地随著师傅跪地谢恩!自从穿越之后,他最感到意外的便是这
一点,这个世界的武林人士没有半分前世武侠小说裡高手们那种傲王侯的风骨。
出名的高手全都身背一官半职,至于像师傅这样的绝世人物,更是早早就封了个
武卫中郎将的官职。虽人在昆仑不在京中赴任,只是个挂名的虚职,足显身份之
荣耀。
他最不爽的也是这一点,作为一个昆仑派大师兄还有天才之名加持的傢伙,
如果不仗势欺人,做个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带著一帮狗腿子调戏良家妇女,顺便
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简直是暴殄天物。今后要是身挂个一官半职还怎么做这等有
情趣的事情?何况当了官儿难免涉足泥潭,实非自己所愿。——娘的,这个世界,
比我原来的那个危险很多啊。
如今师傅接任掌门,立马又封了将军,还是个执掌兵权的实职。听说凉州刺
史年事已高,不日就将告老还乡,到时候兵政一把抓,师傅这个兵马校尉接掌凉
州大权做个封疆大吏指日可待。只是,这与我何干?
我是个出色的内科医生啊,为此我努力了二十年,才刚换到一份可以安逸一
辈子的生活,却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一个不搭旮的地方。本硕连读的专业失去了现
代化医疗仪器的支持,折扣打得不是一星半点。远离了青霉素,消炎药片,自己
剩下的本领还有多少?
想到这裡,他恨恨地捏紧了拳头,旋即又自嘲而无奈地笑笑。
扭头望了望远处的天边,大片的乌云正晃晃悠悠地飘到头顶,隔断了天,遮
住了地,云罗深旋。吴征皱了皱眉头,天地间万象总是变幻无常,就好像自己难
以捉摸的人生?
那一场毫无质量的……狗屁穿越啊!
第一章:世称神童。青云直跃
高原的气候相比起平原,寒冷的时候要多得多。
巍巍昆仑,另外一个世界中人们称他亚洲屋脊,更是眾多神话传说的来源。
这个世界裡没有元始天尊,西王母或者姜太公。可若登临山口处往下望去,昆仑
蔚为奇观的千沟万壑,皑皑白雪,如同奔腾汹涌的白色骏马群正足踏风云,滚滚
而来,一眼望不到边际!
昆仑的风姿并未因世界的不同有任何减弱,只是少了许许多多神话传说的润
色,让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觉得总是缺少了一些内涵,找不到更多的归属感。
昆仑派的地盘当然不能覆盖整个昆仑山脉,总坛位于山脉最东部,倒是距离
大秦的京城成都不远。
时光悠悠,掌门奚半楼被圣命凉州兵马校尉之后不久,便离开总坛往凉州赴
任,每年倒有十个月要呆在凉州为朝廷效命。二师姑林瑞晨嫁与了大秦諫议大夫
胡浩为妻,除了偶尔的回山省亲,大多数时间也不在山上。于是昆仑派日常的事
务,都交在四师叔顾不凡与三师姑陆菲嫣这对夫妻身上。
昆仑的尊卑以入门时间划分,师父的年龄又比几位师弟妹大了不少,奚半楼
名满天下之时,顾不凡等人武艺尚未大成,也就没有閒情来收个徒弟壮大昆仑的
香烟。——人的自私本性如此,到哪裡都不例外。
于是乎吴征就成了这一代弟子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人!
传遍天下的「天才」之名,昆仑派都认可,只因都亲眼所见「天才」之实。
奚半楼稳稳超出同辈的武艺,身为封疆大吏在大秦朝廷裡的强大影响力,他的嫡
传弟子吴征被当做自然而然的昆仑派未来接班人重点培养。
外界传言,这个小孩子三岁起就能脱口念出对仗工整的诗文,四岁就缠著师
父要学习武功,五岁就把昆仑轻功「青云纵」练得像模像样。总坛中央那棵苍天
的大树他手脚并用,不一会儿就能爬到树顶。传得神乎其神。
实际如何?呵呵,当然奚半楼和吴征这对当事人最清楚不过。
当然,吴征的确有太多惊艷的表现。——传言总是真假混杂。御下极严的奚
半楼也不得不对吴征另眼相看。
「孩子遭逢大难身世可怜,心思重,难免有些子桀驁不服管教,没有什麼出
格的事情,就由著他去吧!」
奚半楼临行前的刻意交代,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天才儿童的青眼有加。
世间本就是没有秘密的,即使没有电话,没有网络,八卦的事情传播得一样
迅速而广泛。远在北边的北燕,东方的盛朝,吴征的名字一样响亮。人们乐意谈
论这样一个天才,然后寄希望于自己也能有这麼一个天才的儿子,或者像奚半楼
一样好运气,路边捡来一个天赋异稟的宝贝徒弟。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哪个世界,
也还是一样的。
天才的童年过得要比上一世幸福许多,无父无母的身世是相同的。却有一个
如严父般的师傅,一个如慈母般的小师姑,还有一群崇拜著自己的童年玩伴。比
起孤儿院阿姨,总要亲切得多。
上山两年之后,身边陆陆续续就加入不少小孩子大孩子。昆仑对吴征另眼相
看,对其他的弟子要求却极为严格,身为大师兄的吴征自然成了孩子王。
这样一个世道裡,大师兄的意义和吴征前世的「学长」不同!所谓的学弟无
法与学长抗衡,最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身体发育导致力量上的差别,简言之,打不
过。传统观念裡的尊卑意识,已经很淡薄了。
而这个世界裡的师兄与师弟则是一个很严格的界定,属于神圣不可侵犯的尊
卑问题!不分尊卑,就等于欺师灭祖,就算小孩子不懂事,重重的一顿板子是免
不了的。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种道理换到这裡,就是小时目无尊长,大时不尊天子。
不尊天子,那是要诛九族的!
「杨宜知啊!过来,快过来。」吴征半靠在一面倾斜的大石板上,有气无力
地挥著手招呼身旁的三师弟。
长得五大三粗的杨宜知听见大师兄的召唤,立马放下手中的石墩子,屁颠屁
颠地跑了过来。那一身腱子肉迎风抖动,不过十一岁便能练成这样,让吴征很怀
疑这傢伙完全发育之后会变成怎麼一个怪物。
「大师兄有何吩咐,小弟立马给您摆平。」
摆平这个词儿是吴征嘴裡冒出来的,杨宜知认为:以大师兄出口成章的学问,
哪是咱们这平常人可以揣测的?「摆平」一词涵义之深刻,韵味之雋永,难有其
他词汇堪与之匹敌。从此就成了他的口头禪!
门派裡除了大师兄吴征,二师兄戴志杰就以行三的杨宜知为大。平日裡一群
孩童闹彆扭,没少听见他大嗓门裡关于「摆平」的叫嚣!
已经九岁的吴征看著这个比自己还大两岁的师弟乐在其中的样子,咧了咧嘴,
啥时候我成了黑社会老大?他指了指小腿,不用开口吩咐,杨宜知已经心领神会
地叉开手掌,用力适度地揉了起来。
吴征满意地吐出一口气,侧过脑袋瞄了瞄刚才登上的山崖!
呈九十度垂直于地面的山崖上,稀稀拉拉叉出几棵小树,山风吹拂下显得瑟
缩而无奈。不规则突出的山石便是为数不多的落脚点,在前辈们反覆的攀爬,脚
蹬之下,变得晶莹透亮。山崖叫做青云崖,古往今来,这裡不知出了多少以青云
纵名震江湖的轻功高手。
从明日起自己就不是身份尊贵的大师兄了啊。青云崖侧这片人烟罕至的小院
便是自己修行之所,这样的选择,到底是正确还是大谬呢?……他突然皱了皱眉
头,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中年男人冷冰冰地看著自己,「练就最好,不练,也得练!」话语裡毫
无迴旋的餘地。
吴征双目愤恨地看著中年男人——昆仑掌门,强行把自己收为徒弟的奚半楼,
同样坚决地摇了摇头。开什麼玩笑,自己一个小孩子要爬上那棵苍天的大树,万
一失了手掉下来摔没了,哥们儿还玩个屁啊!
「哼,胆子如此之小怎能成大事。你还想不想报仇了?」奚半楼眼裡浮现出
恨铁不成钢的鄙夷。
吴征哑然,总不能说那天死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吧?太过惊世骇俗!
奚半楼不再说话,右手一递。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递,已经是第四十八次。吴征也用了四十八不同的方法,
这一次他沉肩,缩头,著地一滚,可是滚到一半就觉得身体一轻离地而起。第四
十八次一递依然没有躲过去!
奚半楼如同一抹青烟般离地而起向树顶窜去,完全违反了地心引力的常规物
理知识!只是偶尔在这裡一蹬,那裡一扶,便到了离地近十米的树枝上。找个树
杈子放下吴征,翻身张开双臂,大袖飘飘如同只雄健的苍鹰落地,没有二话。
趴在高高的树上,吴征心裡大骂!又想起前世曾读过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患
有恐高症的报告。心中涌起一股悚惧的感觉,双手牢牢抱定面前的树枝,一动不
敢动。
「要领都与你说过,自己想办法下来!」树下传来那个中年男人冷冷的声音,
不带一丝感情。
一句粗口爆到嘴边,终究硬生生地嚥了下去。他并不怀疑粗口一出来,奚半
楼会毫不留情给他一顿胖揍。不因为别的,侮辱师尊或者侮辱师尊的先人,这一
条理由就足够了。只能怪自己命苦,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又变成别人的徒
弟,我,我又没想做你的徒弟,哪有这麼强买强卖的!还有没有人权了?
吴征胡思乱想之下却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权,更没有义务教育,也
不会有孤儿院这种慈善机构。自己做了中年人的徒弟,其实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至少在地位尊崇的昆仑派,足以保证衣食无忧,日后还有更多出人头地的机会。
比起上一辈子的凄惨童年,已经幸福几许。吴征最不能接受的,只是努力了二十
多年念的书,居然没有享受到成果!就像这个时代裡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终于大
成,却刚下山就莫名其妙地被一把重型狙击枪一枪爆头一样。这是多麼不公平,
多麼冤枉,多麼憋屈郁闷的事情。
想归这麼想,吴征是死活不肯动弹一下的。中年人下了树,便寻了块地方自
顾自地打坐练气起来。
两人一上一下各行其是,各自对峙。一弯新月跳出了山尖,又跃上了中天!
待到月儿再落下山脚,漫天繁星退散,一轮红日驱散了阴湿的寒气,赶跑了黑夜
的静寂。
鸡叫三声,奚半楼终于收了功法站起身来重重哼了一声。双目往树上一瞥,
吴征早已困顿不堪,五岁大的孩子在树上熬了整整一晚,实在难为。幸好他心智
之坚定实非常人可比,前世孤儿的经歷,对意志力是个极大的锤炼。
奚大掌门冷淡的双眼裡透露出一丝欣赏,一丝讶异。
这个小孩子确实不简单!
吴征在树上掛了整晚,只觉度秒如年!他并非不懂变通之人,毕竟在这个世
界呆了三年,再怎麼不爽不服,也不得不认命。尤其是对自己恩同再造的昆仑派,
心中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身世可怜的人都有一个特点,总是特别在意于他们有
恩的人。
吴征已经把昆仑当成了自己的家!虽然归属感还不太强烈,总是自己的家。
但是认命不等于有足够的胆量!
找个人把你掛在三层楼高的树杈上,告诉你这麼著那麼著就能安全地,飘飘
然地,瀟洒出群地落在地上。你干麼?
人类的天性和本能,是通过这个物种长期的五官认知而形成,再通过遗传基
因的记忆体不断地延续给下一代。比如小朋友一出生就知道吃奶,比如除了部分
白痴,大多数人不用教就知道怎麼繁育下一代。
这个世界的人看多了高飞高走的侠客,多少代地传播下来,早已形成了一种
根本的认识,人,是可以做到这些的!——只要你有方法。这是通过长时间的累
积形成的基本观念,乃至成了基因中的传承。因此,当这种方法,那些武林门派
的武功法诀放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心裡有的只有激动和恨不得马上开练的迫切期
盼。
吴征没有关于武功的天性遗传!上山三年了,每当他看见师傅师叔师姑们像
拍电影一般将手中的长剑舞起一片青光,在自己面前飞来飞去如天外游龙,如鸿
飞冥冥,心裡总有不真实的感觉。——这实在太违反我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牛顿
定律与物理学常规了。相比起其他,「科学」的思想观念对吴征的影响明显要大
得多,或许,这也是一种基因的遗传?
是的,我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你们能做的,我未必能做。
练武艺防身自然是极好的,练得没了命可大大划不来。
这个世界没有人瞭解吴征,连他自己,都拿不準自己。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你奚半楼就断定我可以?屁!
轻功法诀在心中已经反覆念了无数遍。飞跃之前如何提气,落脚之时如何运
劲,身体怎麼保持平衡,怎麼借势使力,早已滚瓜烂熟。
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掛在树上的感觉,不好受,很难受,受
不了!吴征数次看了看地面,想从树上跳下去,最终还是鼓不起勇气。只能心中
感叹,想和做,为啥差距就那麼大涅?想要出声讨饶,又实在碍不下面子。
正昏昏沉沉,人影一花,自己不待见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牛脾气一起,强
打精神扭过头去不理。
奚半楼见他依然如此硬气,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惯出什麼毛病来了?寧
肯在树上趴一夜,也不愿试一试轻功法诀?嗯,意志力到是极佳,只是用错地方
了吧?
奚半楼尚未婚配,听说曾有个心仪的女子可最终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件
事在昆仑派裡几乎属于禁忌,没几个人敢说,敢说的也都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依然拥有著包容和爱心,人性裡总是有善与恶的部分并存,恶
念大不相同,而善念则几乎相似。
奚半楼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不是和爱徒存在著沟通障碍。一直被作为昆仑掌门
培养,直到正式接掌昆仑派,他始终保持著威严与生人勿进的不苟言笑,这是一
派之长的气度。可是对这孩子……
奚半楼忽然悟到些什麼,虽说语气还是冷冰冰的,话语中却透出几分关切与
妥协道:「跳下来,师傅接著你。」
吴征有些愕然地看著中年男人,心中涌起许多暖意。这个男人对自己相当严
格,难免遭到各种腹诽,不过确有一派之长的气度——言出如山!他目光中的变
化自然瞒不过奚半楼,昆仑掌门对他点了点头以示鼓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举起
双臂,显然是在说:「别怕,师傅会接著你。」
虽然是个心智接近三十岁人的怪胎儿童,还是会被感动的。人的一生总是需
要各种各样的鼓励和关爱,不是吗?
这是吴征第一次施展轻功,奚半楼从前怎麼想不知道,吴征自己是感到万分
意外。他对自己的天才之名心知肚明——都是狗屁。原以为轻易便要失误摔下,
然后被奚半楼接住。可想不到的是,他做的很好,甚至完美!
幼小的身影提气,跃起,飘落,几个转折和借力,稳稳落在地面上。吴征愣
了半晌,卧槽,难道老子真的是……天才?
奚半楼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随即便给了天才怪胎一个适合他身份和天
赋的新题目:「很好!明日起到青云崖去……」
师傅的关爱教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要去凉州赴任。
说起代师傅执掌昆仑派的四师叔顾不凡和三师姑陆菲嫣这对夫妇,吴征总有
那麼些难以言明的头疼。
顾不凡奉奚半楼为偶像,举手投足都和师傅有极大的相似,一样的不苟言笑,
一样的一板一眼。
陆菲嫣则是世间一等一的绝色美女!峨眉淡扫凤目流连,高挺的鼻梁下两片
花瓣般的香唇弯如月牙,笑起来甜的沁人心脾。更难得的是身姿高挑修长窈窕有
致,一对酥胸浑圆饱满若不是衣襟刻意裹得严实,几要破衣而出。可看胸前衣料
紧绷的模样,又不由得为之担心被撑爆了。
一抹腴腰真可谓减之一分则瘦,增之一分则肥。偏生下方的丰臀圆沉如蜜桃,
从胸至臀落差之大令人乍舌不已。
至于两条修长玉腿则是她身上极为显眼的部分。肤光雪白,足踝浑圆,莲步
款移间长腿交错结实有力,弥漫着性感无比,妩媚与英风兼而有之的诱人风情。
昆仑派财力雄厚不过门派裡倒是简朴。当然吴征的观点是:你丫的驻地在那
麼高的地方,建房子也麻烦吧?因此居舍占地不广,三三两两大都是紧挨著。即
使顾陆二人也没有单独的小院——那是掌门才有的待遇。他们的居所和吴征的同
处一院紧邻着,托当代大师兄这一身份的福,天才怪胎倒是有个单间,虽然不大。
顾陆二人当然比不上林锦儿对自己像亲儿子的一样的宠爱,不过也委实不错。
只是有一点让吴征太过痛苦。——这夫妻俩在床上的动静太过狂放,以至于原本
隔音效果极佳的厚重墙壁也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其餘的房舍小院还隔著段距离,
夫妇俩或许也因为隔壁住个屁大的毛孩子才敢如此放肆吧?
搬进小院已有一年,五岁的吴征躺在床上,听著隔壁缠绵悱惻的呻吟声。完
了,今晚又是个失眠的日子,不知陆师姑现下是被摆放成哪种姿势?又是如何得
媚态绝伦呢?作为一个信息爆炸的社会裡成长起来的男人,各类av影片在脑海裡
储存得著实不少,而小小的身体虽还不至于金枪一柱到天明,可早已发育成熟的
脑子裡各种想像却是无法控制的呀。——苍天,你需要这麼把我玩得乐此不疲麼?
下面那根白白小小的东西……现在真的很硬啊……
第二章:林中有目。顾盼生辉
青云崖巍巍矗立,落脚地极少的光滑崖面连最善攀爬的灵猿都需小心翼翼。
吴征已不止一次看见不知所谓的猴子冒冒失失的爬上去,或半道进退两难,或干
脆摔成一滩肉泥。
第一回站在十余丈高的崖下,仰头望去青云崖仿佛直插入云端,吴征很是胆
战心惊,只觉这哪是人力所能为之?
所幸作为内门大弟子奚半楼着实给予了特殊的关爱,不仅将运气的法门讲解
得极为细致又深入浅出,在吴征步入实战演练时始终陪同在旁。
吴征生涩地慢慢攀爬至离地丈余的距离,便见师父大袖飘飘如御风一般飘至
他头顶,双手如同一对弯钩,牢牢拿住湿滑的山壁,如一只稳稳立于崖尖的雄鹰。
「六合烟云」之号当真名不虚传。
他时常感叹这个世界的人类身体素质之不可思议,或许在从前那个世界尚未
有热兵器出现时人类也能如此,但他从未见过。而现下发生的一切却活生生地出
现在眼前。
当然也包括吴征自己。
五岁的吴征已修炼昆仑派基础心法《初心诀》一年,那股像小老鼠般在体内
游走的内力初具雏形,也是他能从中庭大树上完美落下的依仗。
青云崖当然比起大树要难得多,可作为一名拥有成熟男子心智的五岁孩子,
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个中不同。内力游走全身,似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沉稳
的气质。虽因身材体型的桎梏让他的动作缓慢而笨拙,时不时还需稳住身形调匀
气息才能继续攀爬。但这一切已然是前世所无法想象的。
当不得不面对现实,吴征对轻功的修行极为上心。——就保命计,一身高明
的轻身功夫都是最佳选择。什么凌波微步,铁掌水上漂,神行百变,那一个不是
立身保命的资本?
修习半年多来,吴征已能爬上青云崖的半腰处,且能安然无恙地自行落地。
放到哪里都是了不得的成就。他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每日勤练不辍,让代掌
昆仑的顾不凡暗暗点头,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对吴征抱有极大的期待,或许昆仑
的未来能更进一步?
天色已晚,吴征做完最后一趟修习后已觉浑身脱力。在山腰处难有寸进卡了
月余,今日终有突破又多爬了半丈,离崖顶还有四丈多的距离,或许不久的将来
便能登上顶峰?
或许对师长们而言这并没甚么了不起,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对吴征而言,
心中的喜悦不亚于征服了珠穆朗玛峰。
用过晚膳洗尽身体,漆黑的夜空中星光熠熠犹如洒下一大把宝石。霄汉中白
练般的银河并无不同,吴征却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小院中声息全无,已是亥时时分,顾不凡与陆菲嫣依然未归,不知所往。
吴征点亮屋内油灯在床上搬运周天,神奇的内功总能帮他驱除一天修炼的疲
劳。今夜他只准备让内力行一周天——既然隔壁夫妇未归,早些睡下或能免收其
扰。小孩子的睡眠质量要高上许多,睡着后也不必被诱人心魄的媚声勾得辗转难
眠。
内力运行一周,吴征一身酸痛消失不见,安宁的心绪也极适合入眠。拉开被
角卧下,刚合上的双目微微一动。
内力的神奇绝不仅仅在于消除疲劳增加气力,更在于令耳聪目明五感倍增。
吴征方才潜心运转内力调息心无旁骛未曾察觉,此刻内息鼓荡立觉有异。
屋内分明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芬芳,犹如幽兰一般。寻常的五岁孩子绝不
会发觉,然而吴征立知这是女子特有的香气。
黑暗中吴征微微睁目,借着窗外的星光打量小屋。
前世的独自生活让他早早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至今生总共三十多年的习惯
已是烙印在骨子里。每一样东西都会被摆放在自己最熟悉的位置——以最熟悉的
角度。
如今的屋子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离床一臂之隔的圆桌上,盛着饮水的铜壶向左歪了——他习惯每日醒来尚未
起身,便趴在床上取铜壶对嘴喝上一口水,离去前自然也会将重新盛水的铜壶放
在固定位置,方便自己回来后取用。今日早出后此刻才回,无论怎么摆放壶柄都
不会向左偏去,那绝不是自己的习惯。
不仅此地,屋内似乎每个角落都有被翻动的痕迹。来人显然已足够小心,以
一名五岁的孩子而论不该有被察觉之虞,然而吴征并不是五岁。
是谁来过?由于吴征具备自主生活的能力不需人照顾,作为一名隐藏着现代
人意识的灵魂,他极重视个人隐私,这间屋子未得他允许绝不准私自进入,这是
大师兄的权力。——照顾起居生活的仆妇婆子不会去违反禁令,自然也乐得清闲。
若说物品陈设被动过只是意外,真正令吴征担心的还是那股幽兰之香。从方
才的若有若无到现下显然浓郁了些,更带着一丝潮汗的味道。虽是又甜又糯极为
好闻,却让吴征毛骨悚然。
屋里有人!
更可怕的是,幽香显然出自于女子之身,吴征入屋后女子才悄然出现,否则
不至于幽香渐浓。
夜露寒凉,两进的小屋门窗俱已关闭,吴征内力已有小成,却全然未曾发觉。
来人的武功强到何等地步可想而知!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来人似乎并无恶意,否则左近无人以她的武功要动些手
脚易如反掌。
或许她并非冲自己来的而是误入此屋?无论如何,吴征打算离开是非之地。
他不经意哎哟叫唤两声,装作闹肚子起身向屋外冲去。
「噫~」房梁上传来一声隐含忧虑的惊声,吴征绝未想到来人会在这时露出
行藏。窗户纸已捅破再也装不下去,吴征张口便要大声呼喊。
一只温绵细手从后掩上吴征的嘴,一阵香风飘过,来人语音低沉嘶哑,却掩
不去其中的尖细,果是一名女子:「别别,儿……孩子别怕,我没有恶意。」
吴征心思电转,她从梁上跃下快得自己连呼喊都发不出,便是换了顾不凡,
陆菲嫣来了也未必办得到。此时更落入她手先机尽失,索性不再抵抗像个吓傻的
小童般瑟瑟发抖。
女子扳过吴征身子,她全身黑衣,用一张黑布蒙去头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
的春水双瞳,眼波流淌间竟是无限的爱怜与悔恨。
「我没有恶意!抱歉吓着你了。」女子空着的一手轻抚吴征后背再度表明自
己的心思,语含关怀道:「你可是着了凉?肚子疼么?」
吴征微微镇定,做出强自克制恐惧的模样摇头。
即使隔着蒙面黑布,吴征依然能从微弯的眼角感受到女子嫣然一笑:「我特
意来找你,这里不是说话处咱们换个地方。」黑布下依稀可见她鼻梁笔直秀挺,
双唇犹如两片花瓣般优美好看。
女子带着吴征悄声无息地越过窗格,向后山奔去。
在吴征的印象里,被拿住的倒霉蛋通常都是被提在手里,好些儿的也不过是
扛在肩头。然则女子却是双手回环,将他如抱婴孩般紧紧搂住。小小的脸蛋正被
一只水弹饱满的乳峰托着,馨香满口,让人看见便说是个妇人在奶孩子也不为过。
心中惶急不知前途是福是祸之下,吴征依然可耻地硬了——这绝对是前世做梦都
想不到的艳福。
女子穿屋越墙毫不费力,一对春水双瞳更是片刻不离吴征,目光似将他浑身
都剥个干净一般。吴征甚至敏锐地发现她几次想低头吻自己一口,最终生生忍住。
屋舍离后山不过里许地,片刻间女子进入后山树林中。奔行一阵似是担忧吓
着了吴征,又折返而回,在后山旷野旁树林边停下。女子抬头稍作打量一跃而起
落在一只粗壮的树杈上:「我真的没有恶意,说会子话便送你回去。」
吴征微微点头,心中讶异更甚:女子说到回去二字时,分明透着浓浓的眷恋
不舍之意。
女子半蹲在树杈间与夜色融为一体,双臂依然紧紧搂住吴征,片刻舍不得分
离。见吴征点头心中欣喜万分,她想尽一切办法才得以混入昆仑派,为的就是此
刻,可事到临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说些什么。
「你要说什么?若没事了能否送我回去?」吴征头枕饱满的胸乳实是舍不得
离开,然则形势诡异早些脱身才是。说出这句话也是费了极大的毅力。
「我……」女子语塞,半晌才倍加凄凉道:「让我多抱你一会儿。」
定了定神,女子终于理清心绪,问的竟都是些家长里短混不着调的小事。吴
征随口应答,心中却分明能感受到女子忽而因他在昆仑得到妥善的照顾而欣喜,
忽而又莫名地感伤。
「你是什么人?」吴征困惑不已。
女子忽然掩住他口,摇头示意不要说话。两人一同侧头,茂密的林叶缝隙中
仍能看清旷野的一切。
两条熟悉的人影从后山奔行而来,正是顾不凡与陆菲嫣。后山半山腰有一处
二十亩许的平台空地,正是师父辈们修行之所。二人想是练功方回。
吴征并未惊声呼救。从黑衣女子方才的表现看确实不像有恶意,再者现下的
局势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若是搬上台面不免刺刀见红难以收场,而受制于人的自
己定是最被动的一个。
女子明显紧张起来,暗自责怪今夜如此失态,连藏身之所都选择得如此草率,
她一直急促的呼吸声变得绵长悠远若有若无。低头望向吴征,见他虽是小小孩童
却毫不慌张,不仅屏住呼吸,神情也格外沉着冷静。甚至向她摇头,示意不会暴
露行藏。
女子不由骄傲万分:我的孩儿果真是天纵之姿与人不同。心下又忍不住嗔怪
:分明是发现屋内有人才装作闹肚子想逃,小鬼头,居然骗的为娘担心了半天。
女子紧搂着吴征,只觉有生之年此刻最是温馨,片刻舍不得松手又盼望顾陆
二人不要太早离开,能与孩儿多亲昵一阵实是最大的满足。
顾陆二人并肩信步而行,疾行的脚步踏在旷野草甸上几未发出一点声响,足
见轻功之高妙。
陆菲嫣出身江州富户豪族,自幼便接受良好的教养。于族中耳濡目染下更是
举手投足自有贵族之气。七岁起入昆仑派后文武兼修,那自然而然的世家闺秀与
武人风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才造就如今妩媚与英风兼而有之的绝色风姿。
吴征不得不打从心眼里承认这位师姑不可阻挡的魅力。粉色的练功劲装看着
有些土气,但在她身上被高挑修长的身形一衬便绝无问题。穿戴于陆菲嫣而言仅
仅是为了遮羞,即使时下最好的裁缝为她量身定制的装扮,也难以增色多少。一
如她平日里总是将身躯包裹得一丝春光不漏,也绝不能阻挡旁人对这具玉体的遐
想。
他更曾无数次想象过衣衫覆盖下这副躯体的模样,却绝想不到在这等荒谬的
情境下一尝夙愿。
不知是否蒙面女子的心意感动了上苍,陆菲嫣于旷野中四处打量一阵陡然停
步,惹得顾不凡疑惑回头。
只见没过足踝的矮草丛上,陆菲嫣双手背在腰后亭亭玉立,在漫天星光下娇
美绝伦。丽人拉开束腰丝带,又解开对襟的衣扣,练功服便毫无阻碍地自身躯滑
落,可想而知一身肌肤是何等柔滑细腻,几可与丝缎比肩。
星光下丽人仅着一件贴身的鲜红绫罗方巾小衣,胸前双峰怒挺而起,将小衣
上的鸳鸯戏水图撑得变了形。其丰满硕大令腋边衣角难以掩实,大片凝脂般的雪
肉挤出衣沿,白得炫目。
仅系着一根蝴蝶丝带的后背骨肉匀称削若断崖,两瓣股肉圆若天上满月,挺
翘得几可置物。陆菲嫣藕臂回环解开丝带,小衣贴着乳肉滑落,终于玉体裸呈。
一对丰满浑圆的玉乳形如泪滴,尖端勃如婴指傲然上翘。常年的练武让那一
抹扶柳细腰可堪一握之下,兼有力量十足的条条肌束。从胸至臀落差之大直如瓠
瓜一般。
陆菲嫣踮起脚尖迈动长腿自然而然行成一条直线,胸膛上两团美肉随着莲步
游移兢兢颤动如惊涛拍岸。甚至隐约可见适才练武尚残留于体的香汗,被弹跳的
双乳抛甩而出,香艳淫靡。下身虽被浅草遮去小半截足胫,交错的玉腿仍修长得
惊心动魄。
吴征瞪大了眼睛,刻意屏住的呼吸此刻变成了窒息。
从信息爆炸的时代穿越而来,吴征并非没有见过绝色美女,甚至于比起这个
世界的绝大多数人见过的都要多。但他仍无法不被眼前的艳光所摄,女子之美不
仅仅流于外表,亦因其内在交织而成人人独有的气质。
陆菲嫣无论外表内在,甚至是豪族的身份均无可挑剔。前世吴征所处的世界
里并非没有这般绝色女子,但从未在卑微的他面前出现过,更不说如今浑身赤裸
几近在眼前。
头枕着的绵软奶儿微微颤动,蒙面女子发出又羞又恼的低哼声。她自然猜到
陆菲嫣的心思如何,现下形势又不得不隐匿身形不敢妄动。所幸山风呼啸,耳力
也大受影响,否则这一哼或许便暴露了行藏。
「今晚就在这里,好不好?」陆菲嫣双目几欲滴下水来,一抹酡红爬满了娇
艳脸颊。一时冲动的大胆奔放让她羞涩不已,也挡不住猎奇的心思与难以克制的
情欲。一如藏身树杈的两人明知旁观极为不雅,却怎么也无法移开目光。
顾不凡双目赤红结实的胸膛急剧起伏,这是难以言喻的美色无人能不心动。
陆菲嫣已投入他怀中交颈相拥,他脸上除了正强行克制的艰难之外另有些难言的
痛苦。娇妻带给他的除了享用不尽的娇媚之外,亦给他带来巨大的负担。
「换个地方,兴许会有些不同呢?试一试吧,好么?」陆菲嫣软语相求,如
泣如诉。
旷野之中苟合是一向律己的顾不凡所不能接受的,然而娇妻的哀求又让他不
忍,美色更让他几欲发狂。
陆菲嫣紧贴夫郎的身体水蛇般扭动,呼吸越发粗重:「就在这里……我……
人家新学了些东西……可以试试……」
只见丽人扭腰摆臀,两颗丰挺饱满的翘乳不住蹭揉着男人健壮的胸膛。浓密
的芳草丛在星光下隐见水光灿灿,即使在前世的岛国动作片里,吴征也从未见过
如此易感的身体。
在顾不凡野兽般低咆的嘶吼声中,陆菲嫣解开丈夫的衣袍俯身而下,两瓣月
牙般的香唇微张,含住他堪称粗大却依旧半软的阳物。
顾不凡眼中喷射出火焰熊熊,阅人许多的吴征认出那是暴怒,狂欲与说不清
道不明情感的层叠。
代掌门派的师叔伸掌欲推,美艳的师姑浑然不觉。
陆菲嫣将阳物纳入口中含至没根,又以舌尖抵住龟首轻推而出。销魂的触感
让顾不凡欲推开她的动作戛然而止,反而抓着陆菲嫣一头青丝,重重地扯动将阳
物粗暴地塞进那张胭脂般润红的樱口中。
怀抱吴征的黑衣女子娇躯剧颤,显是惊愕万分。胸前毫不逊色于陆菲嫣的美
乳颤起波涛阵阵,让吴征也是呼吸陡然一窒——纵是五岁小孩的身体,吴征依然
能感受到黑衣女子玉躯的美妙绝伦。那曾铺满小屋的湿潮汗香再度弥漫,甜甜的
煞是好闻。
陆菲嫣忽遭袭击,鼻梁被死死抵在丈夫的小腹上几欲窒息,发出痛苦的呻吟
声。还不及喘息一口,另一只大手已重重掐在胸前美肉上,那团丰美乳肉骤然变
形,从指缝间满满溢出。
顾不凡应是初经此道却无师自通,双手把控着娇妻螓首美乳快速推送,将檀
口当做幽谷般抽插起来。全然不顾重重的拉扯让爱妻眼角落泪咿唔连声。
几乎是施虐般的动作让陆菲嫣乳房上传来被捏爆般的剧痛。她双膝跪地,双
手扶住丈夫的大腿,强忍着不适承受着,迎合着。兰叶般细长的香舌顺着阳物勾
挑旋磨,放松身体任由丈夫粗暴地予取予求。
胸乳针扎般的疼痛渐渐变成酥麻,已不是第一次承受这般暴虐,陆菲嫣适应
得极快。那股酥麻的快意迅速变成小腹中暖融融的热气,弥漫全身。
莹白的肌肤似被敷上一层胭粉,痛苦的咿唔转做欲焰升腾的呻吟。陆菲嫣松
开后手移至双腿大开的胯间,两指分开浓密的芳草丛,一记急促的娇啼声里,春
葱般的中指没入不见。
几在同时,顾不凡目中的火光变成意外的狂喜。借他停下手上粗鲁动作之机,
陆菲嫣吐出口中阳物,亦是惊喜道:「成了,成了。」眼前的阳物宛如怒龙,正
吐着丝丝热气凶神恶煞一般。
顾不凡嘶吼一声推倒陆菲嫣,如毛头童男子一般急不可耐地俯下身体,粗硕
的阳物抵住幽谷洞口狠狠插入。
「扑哧」一声,淫液润透的幽谷陡逢异物进入的巨大压力下竟射出一道水柱。
陆菲嫣又痛又快地酥声娇啼,大张的双腿猛然发力,柳腰一挺翘臀离地高高拱起,
迎合着丈夫粗暴的侵犯。娇美容颜上销魂之外更有万般期待。
吴征与黑衣女子均以为一场最为原始与本能的交媾即将到来之时,一切却猝
不及防地停止。
顾不凡雄壮的身体剧烈颤抖,喉间似是挤出低沉的啊啊嘶吼,怒睁的双目暴
突而起泛出条条血丝。
陆菲嫣欲焰焚身未得一丝慰藉便即结束,媚光四射的脸上不免闪过一丝失望,
疲软的阳物离体更让她难言地空虚。她无奈地闭上双目,春葱般的指尖再探幽谷。
手指纤细修长,按在肉花上状如弹琴,食中二指直至末柄狠狠抠挖着花肉,
拇指则压着肉珠挤按,剩余两只则搔弄着会阴痒处。
这情境香艳又无奈,自渎中的陆菲嫣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从鼻中哼出断断续
续的闷声,不知是出于对丈夫的不满,还是沉迷于身体快感的难耐。
吴征心中哀叹一声:原是夫妻性事不谐,难怪师叔方才的神情如此怪异。
顾不凡抓过一根腰带面无表情地起身,手腕一抖腰带如鞭般抽在陆菲嫣即使
躺下也只略略塌下的美乳上。
黑衣女子抱着吴征的双臂猛然一收,仿佛这一鞭抽在她身上一般。吴征乜眼
偷瞧,见她双目怒火熊熊,许是垂怜同为女子的陆菲嫣造此暴行。她忽然醒悟,
赶忙捂住吴征视线,只怕眼前这一幕毒害了心存善良的孩童。
陆菲嫣秀乳被抽得连连晃动,如巨浪翻卷,虽在肌肤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
红印,却在片刻后恢复原状,足见其惊人的弹性。
顾不凡接二连三,一条腰带在他手中矫若游龙,连续不断抽打在陆菲嫣双峰
上。奇的是如此重击,无论是抖起长鞭般的腰带还是抽打丰弹的乳肉,均只发出
微微的声响,几不可闻。
吴征惊鸿一瞥,心中却清明:师叔以无风剑的方法御使腰带,听着无声,劲
力却其大。怎地师姑并无痛楚哀嚎?
陆菲嫣每挨一鞭,娇躯便是深入骨髓般热辣疼痛。黑衣女子见她颤抖不已,
四肢难以抵挡剧痛般逐渐蜷缩在一起,可口中酥麻麻的娇呼声却又甜又糯。似乎
鞭打的疼痛并未给她带来阻碍,反倒促发着体内情欲。
不断的娇喘声中,顾不凡挥鞭越发密集。陆菲嫣已从仰卧变成侧卧,并拢的
玉腿膝弯已缩在胸前。腰带不仅抽打在胸前留下道道红痕,亦反复鞭笞在浑圆高
耸的翘臀上。
颤抖的娇躯越发剧烈,手指的动作也越发狂野,陆菲嫣呻吟声逐渐短促,难
以抑制的情欲正喷薄而出,夹杂着鞭笞肉体的轻微声响终于化作一连串高亢嘶鸣
:「来了……人家来了……再狠些……狠些呀……啊啊啊啊啊啊……」
水蛇般扭动的娇躯脱力般停下,只余气息奄奄的微微起伏。陆菲嫣勉力撑起
身体,向丈夫软语道:「这方法还成,改日咱们再试试。」汁水狼藉的胯间淫靡
得难以言喻,陆菲嫣面色微窘。
曲意逢迎并未等来丈夫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凌厉的掌风。
陆菲嫣措手不及,内力自然而然发动本能地偏头闪避,一只粗糙的手掌贴着
脸颊划过,留下热辣辣的指印。
顾不凡一击不中戟指怒骂:「淫妇!何人教你这等不知廉耻?」
陆菲嫣愕然呆住,抚着红肿的脸颊跳起亦发怒道:「我服侍自家夫君,谁人
敢来说错了?」
顾不凡气的浑身发抖:「昆仑的门人,顾家的媳妇,竟如不知羞耻的娼妇一
般。还要说嘴?」
陆菲嫣一朝爆发悲愤不已:「若有本事,我又何须委屈自己?当我乐意么?
没本事还要怪罪娘子。姓顾的,你可真有能耐。」怒意化作不屑的冷笑,迎着顾
不凡羞怒交加的目光不闪不避。能耐二字咬字极重,自是嘲笑他无能又无耐。
「我有没能耐,不需妇道人家来教!」顾不凡哑口无言,愤然离去。
陆菲嫣冷冷地目视他飞奔,默默穿戴好衣物前行两步,忍不住弯身抱头大哭
一阵,方才抹干眼泪缓缓离去。
无意间窥人阴私,黑衣女子与吴征无言许久。
「他们在吵架打架,你师叔不好,征儿不可学他。」黑衣女子尽可能平静道。
「你怎知我名为征?」吴征万分疑惑黑衣女子的身份,这一句更让他疑窦丛
生。黑衣女子目光极为复杂,甚至慌乱不已,好容易镇定下来故作轻松笑道:「
昆仑的小天才举世闻名,谁人不知?」
如此敷衍的答案自然骗不了吴征。今晚发生的事情已够多,他也不愿再多事,
或是表现得过于成熟形同异类。
沉寂中黑衣女子将吴征搂得更紧,动情道:「征儿只需知道,为……我永远
都不会害你……」
吴征知道问不出什么:「师叔师娘回去了,若发现我不在要出乱子,你既没
有恶意还是送我回屋,速速离去吧。」
黑衣女子明亮的目光转瞬暗淡,恋恋不舍道:「好吧……你务必记得,我永
远都不会害你。」她再度重复这句话。
「恩。我信你。」
得到吴征肯定的回答,黑衣女子欣喜若狂:「今日一别,日后我会再来看你。
五年……七……哎……」她颓然低头,勉强一笑道:「得了空儿我就来。」
黑衣女子依然紧紧怀抱吴征原路返回,将至小院时将孩子放下道:「你师叔
师姑功力太强,再进去我要让他们发现啦。抱歉……」
吴征摇头示意无妨,挥手与黑衣女子告别缓步向屋内走去。
黑衣女子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手掩檀口再忍不住珠泪横流,反身向后
山奔去。看看行的远了杳无人迹,才母兽般跪地嘶号痛苦。
再同一处旷野,不同身份的两名女子先后哭号,命运有时如此相似。
黑衣女子扑入密林在一处断崖前嘬唇呼哨,顺着断崖纵跃而下。夜空中一只
双翅张开足有两丈的大鸟呼啸而下,青灰色的羽翼片片如同钢刀般锋芒毕露。大
鸟闪电般穿过云霄,落在黑衣女子足底稳稳将她托住高飞而去。
黑衣女子回望昆仑山。解开的兜头黑巾出洒落一头齐腰长发,猎猎风中飞扬
如风过流苏。一张修娥脸庞明艳秀丽,与陆菲嫣的妩媚英风相比,则胜在线条柔
和,端丽娴雅。
她饱满的额头下柳眉浓密,长睫如梳,一双杏仁大眼平静时如同幽幽的古井,
深邃迷人。此刻极度悲伤中双目眯起又如流淌着清波的湖面,脉脉含情。
她紧抿花瓣般的香唇,唇角飞翘,唇涡深深,呢喃道:「征儿,看你茁壮成
长,为娘见你一面便可放心去做件大事了……若一切顺遂还能有相见之日……只
是……终此一生,你我恐难有相认之时……」语声怆然,闻之心酸……
吴征在小院口等了片刻确认安全无虞,突然暴怒大吼:「来人!救命啊!」
他对黑衣女子殊无恶感,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亲切眷恋之意,可这不是他能
容忍在门派重地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掳走的理由。
清脆的童音极易辨认,整个昆仑都被惊动。率先出现的自然是隔壁的顾陆夫
妇,只是陆菲嫣面上系了一条黑色薄纱,掩去脸颊的红印。
「有人潜入我房里,将我掳去后山密林……」吴征心绪激动,将经过述说一
遍,只是不提无意间窥视顾陆夫妇之事,也掩去了黑衣女子的身份,只说当时昏
迷,苏醒后便在小院旁不远。
顾不凡勃然大怒,不理夜色深沉下令全山警戒,吩咐陆菲嫣照顾好吴征,又
详细探查屋内一番便匆匆离去。
陆菲嫣心细如发,见吴征不自然地眼神躲闪,其中又多有语焉不详之处,忙
拉着吴征回屋。
一番宽言安慰后,陆菲嫣起身倒了杯热水不经意道:「你何时晕去的?」
吴征心中暗叹一声,知道终究瞒不过去。好在掩去的部分事关陆菲嫣,亦不
怕她多做探查甚至宣扬,装做懵懂无知道:「来人将我掳至密林,师叔师姑刚巧
练功完路过……」
陆菲嫣后背发凉,强自镇定道:「你看到我们了?」
吴征面露惊惧,似乎后怕不已:「看到了。还看到师叔和师姑打架……」
陆菲嫣急忙打断道:「都是些小事,但也是家事,征儿,千万不可说出去。」
见吴征点头,急忙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不呼喊?」
「我不敢,来人拿着我脉门,我怕遭了毒手。」吴征顺势答道。
陆菲嫣心乱如麻烦躁不已,一时不想再说下去,为吴征拉开棉被道:「征儿
累了早些休息,师姑在这里护着你,莫要担心。睡上一觉便没事了。」说到这里
不由愣神,真的睡上一觉,便能甚么事都未发生过吗?
吴征折腾半夜本已疲乏,也不想与陆菲嫣多言,恐言多必失。除去鞋袜倒头
便睡……
「是这里?」顾不凡面沉如铁望着黑衣女子跃下的悬崖问道。
在他身旁的男子满面虬须极为雄壮,正是奚半楼的五师弟,杨宜知的师尊杜
中天:「是这里!错不了!」他不断抽吸着一口狮鼻断然道:「来人是个女子,
接应她上下山的是一只巨鸟。哼,九成便是燕国祝家的皇夜枭。」
顾不凡双拳猛然握紧:「守卫后山的扑天双雕产期将至,近日未曾巡弋。这
女子便乘坐皇夜枭摸了进来,去查清楚是什么人通风报信!此患不除,昆仑永无
宁日。」
是夜昆仑暗潮涌动,然而负责喂养扑天双雕的五名仆人中,一人无故失踪,
一人在家中被一刀两断,寻着时已死的透了……
线索至此中断,吴征被掳走一时也只得不了了之。只是是夜过后,昆仑派大
大加强了巡查力量,以防再出不测。
吴征并未将此事过多地放在心上,昆仑又恢复了平静,日子也一天天过去。
自从那夜之后,隔壁屋子再也不曾发出摄人心魄的缠绵悱恻声。
出现在人面前的,依旧是相敬如宾的顾陆夫妇。但落在吴征眼里,则是相敬
过了头,直如主人与宾客般隔了条看不清的鸿沟。
时光又过三月,陆菲嫣陡然发现害了喜,竟是那一夜荒郊野合,珠胎暗结。
门派即将添丁是件大大的喜事,连顾不凡望向夫人时亦温柔不少……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嘹亮的婴儿哭声自产房传出,在前厅与一众同门焦急
等待的顾不凡面色陡然一沉,殊无喜色。
产婆乐颠颠地奔来拱手道:「恭喜顾先生喜得千金,母女平安,真是个粉雕
玉琢的女娃子……」不待她谄媚之言说完,顾不凡已甩袖离去。
林锦儿掏出银钱打赏产婆,催她速去照顾陆菲嫣,回望一众同门时一脸尴尬
无奈。顾不凡期盼男孩已是门中尽知,怎地陆菲嫣偏偏生的是个女娃儿……
自陆菲嫣怀孕之后,吴征便让出屋子搬去与林锦儿做了邻居,将小院留给顾
陆二人。
陆菲嫣做完月子,吴征才又踏入故居,师姑容光焕发。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
法,刚生产完的身子未见半分臃肿,反倒是一对本已十分傲人的胸乳更大了几分,
犹如挂架熟瓜,更显奶大臀圆。
陆菲嫣抱着出月的爱女片刻舍不得离手,一众同门来时正逗弄着怀中的女儿
咯咯直笑。
「恭喜师兄(师叔,师伯)师姐(师姑)喜得千金……」
「哟,师姐,这娃儿肖你,长大了一定和师姐一般好看。」林锦儿接过女娃
子亦是喜爱之极,横抱在怀里连连轻哄:「可取了名儿没有?」
「尚未!」顾不凡招呼同门坐下,语气平淡道。
吴征这一代弟子均是孩童,止不住小孩心性,纷纷围着林锦儿打量未来的小
师妹。
吴征凑过头去,见女娃子虽刚出月尚未长开,却极具母亲神韵,活脱脱一个
美人胚子。尤其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清澈灵动,正好奇地左右看个不停。
「天生丽质,顾盼生辉。」吴征脑海里冒出一词,只觉再无更加契合这女娃
儿的形容,忍不住脱口而出。
杨宜知一脸惊为天人之相,竖起大拇指赞到:「大师兄真是……这个……额
……这个……什么来的……满腹经论……纶……不愧我辈楷模。」
那五大三粗的身材偏一脸谄媚之相,惹来一片恶心的白眼。
「顾盼生辉……顾盼生辉……」陆菲嫣垂目反复念道,目中光芒越来越亮:
「真是好名字!夫君,孩儿便叫做顾盼如何?」
顾不凡心神不属,倒有大半心思放在吴征随口念出清奇瑰丽辞藻之能上,随
口应道:「甚好!」
陆菲嫣一脸喜色,摸摸吴征脑门以示嘉奖,接过女娃儿亲昵地在她额前吻了
又吻:「盼儿,盼儿,我的乖乖盼儿……」
女娃儿被麻痒逗得咯咯直笑,清脆得犹如黄莺出谷……
第三章:云罗深旋。大道至理
渡过了难熬的寒冬,和熙的春风开始唤醒蛰伏的万物。大秦帝国皇帝以元起
为年号已过了十三年,这一年正式改了年号迎来天华元年。
在群山包围中一大片开阔地的川西平原,号称天府之国的帝都成都城行人如
织。这里是大秦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达官显贵,豪门富户齐聚于此。
威严深远的皇宫西侧,一条青石板大道笔直延伸,其宽阔足以容纳三十辆马
车并行。能够在这条大道两侧落府,不是重权大臣,便是百年望族。而无论怎么
论资排辈,韩府都是绝不可轻忽,也是最显耀者其中之一。
大秦国已历经六世,韩家也已在大秦国为将六世,功勋赫赫。至这一代再进
一步,主人韩克军封车骑将军,韩城侯,两个儿子大哥韩铁甲封破虏将军,二哥
韩铁衣封建威将军。因此韩府又称车骑将军府,真真正正的权倾朝野。
数枝春动又轻轻!
正是踏青时节,晨光初开时分,成都城内外俱是相约游玩的年青男女。韩府
中那位芳龄十五,艳名满城的小姐自然是一众翩翩佳公子们争相约求的对象。
十二岁随父从军,十三岁斩敌立功,十四岁便独领千人大破敌军。将门虎女
与她两位哥哥走过的路一样,又一颗将星冉冉升起,光耀大秦。
韩府门前停了许多穿锦带珍的奢华车驾,显然来者身份俱都不凡。然而并无
一人敢造次,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儿们规规矩矩地递上名帖后便回到车驾上安静等
待。不仅仅因为这里是车骑将军府不得造次,也因为府中小姐值得每个人耐心。
若未曾见过韩家小姐的人定然会想:将韩府门口堵得仅剩一条小路进出,却
又安静如斯,连拉车的马儿都被尽力约束不发出声响。能让这帮跋扈惯了的京都
纨绔们自愿如此,是怎样的女子才有这般魅力?
「小姐……」侍女春雨捧着一大摞子叠得没过鼻梁的名帖跌跌撞撞,「哎哟
……」每一封名帖都制作精美,份量不轻。不少名帖里还夹带了些玉佩,金饰等
价值不菲的小件玩物,也无怪娇弱的侍女拿得不稳,洒落一地。
「怎么又来?退回去,都退回去。」隔着绛色纱帘的声音亮而沉,仿佛一面
薄皮响鼓,充满了清亮而绝不柔弱,厚沉而绝不粗犷的磁性魅力。
两进的闺阁里不闻脂粉味儿,只有女子身上那股清雅自然的淡淡体香。亦不
见寻常女儿家的装饰品,反倒是墙上挂着两只醒目的烂银钢鞭。
春雨矮身收拾散落的名帖叹气道:「我的好小姐,这里可有白云书院张彩谨
公子的拜帖,还有虎贲校尉家杜逐辰公子。若嫌弃他们一个柔弱,一个粗鲁,还
有尚书左丞家的俞化杰公子,那可是文武双全……」
「好了好了!」纱帘里的小姐不耐烦地打断,旋即又吃吃笑道:「小妮子春
心动了,就这么着急当陪房丫头嫁出去呀?」
「吱呀」一声,绛沙帘子后面的人影关上衣橱,似是终于选定了满意的衣衫。
朦朦胧胧的身姿隐现肩宽腰细,臀股极隆,只是胸前两团平平无奇,直如垂髫幼
女。
春雨面色微红,噘嘴道:「小姐就知道取笑奴婢。一府上下都为您终身大事
着想,偏就正主儿不上心。」
绛沙后的人影穿戴完毕,撩开房帘顺手挂起,又俯下身子陪同春雨收拾散落
的名帖,竟毫无世家小姐的娇娇脾性。
春雨见两只肌肤莹亮光滑,仿佛稀蜜般并非洁白却极显健康的皓腕伸来,又
是撅嘴皱眉道:「小姐您可消停些,府上可不比在军营,让管家看见又该罚婢子。」
韩小姐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帮手还嫌,累死你个贱婢子。」口中虽不饶人,
脸上却全是嬉笑的神采,绝无车骑将军千金对待下人的盛气凌人之态。
春雨抬头望去,饶是从小便陪侍在韩小姐身边仍不由气息一窒。
韩小姐双手后背,修长的双臂一环竟绕着臀股边缘,在中央臀缝处扣住。她
一身仕子装扮,洁白条巾束起浓若流云的乌黑长发,吊在后背形如一只马尾。面
上未施粉黛,光亮洁净的肌肤也不需粉黛。一对细柳长眉锐如青锋,修鼻亦如远
山般挺拔,丰满的双唇殷红如血光滑明艳。
若说这四处略显刚硬,那么一双灿若明星的眼眸则是恰到好处的点缀妙笔。
其形圆而长,眼角上翘如水滴,竟是摄人心魄的吊梢凤目。
配上高挑修长,笔直如枪的身姿,更有一双长及常人腰侧的结实玉腿。说是
颠倒众生的倾城美女无人能反对。奇的是换上仕子装扮,赞她是玉树临风的翩翩
佳公子也不为过。
难怪在美女如云的西川,仍有无数见惯了世面的世家公子哥儿为她趋之若鹜。
——这样一匹胭脂烈马若能征服于胯下承欢,被那双修长美腿在腰上一夹,有力
的玉体倾力配合着重重抽添,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的极致诱惑力。
「小姐,老爷上朝回来了,请您去厅上一会。」管家韩峰嘶哑的声音在院外
响起。韩小姐一蹦老高,兴奋之意难以言表,迈开长腿一溜烟向厅堂奔去。韩峰
着急地嘱咐:「小姐,您慢着些……」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韩破军背身凝目,正望着呈于案桌上的锦盒出神。初老的将军因常年的军旅
生涯显得有些沧桑,额头上的皱纹犹如斧凿般深邃,两鬓也挂上了斑斑白霜。
十三岁时被选为太子陪读,一步步保着太子成为当今圣上,也一步步将韩家
带到如今的地位,如今他也渐渐老去。
金銮殿上那位高高在上,俯瞰川凉二州众生的皇帝和他一样,即使再怎么于
人前精神奕奕,也难掩日渐佝偻的身姿和老去的年华。
人老了,总会开始疑神疑鬼,开始担心子孙后代,开始满脑子想着怎么保住
家族的显耀。
可锦盒里的东西,真的只是自己疑神疑鬼吗?家族子孙又该怎么办?
「爹!可请回来了么?」女儿磁性好听的声音随风掠来。
韩破军背对女儿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掩去眉宇间浓稠忧色含笑回身:「请
回来了,就在这里你自己来看。」
兴奋的韩小姐未能发现父亲目光中的歉意与隐忧,她揭开锦盒取出一纸任状,
一方紫青豹头印信。
「戍边都尉!哈哈,人家才不要再做甚么劳什子的千夫长!」韩小姐兴奋不
已,扬着手边任状得意道:「人家可不比两位哥哥差。」仰头挺胸的模样,活像
只骄傲的小孔雀。
「还算不错。到了西岭边屯务须日夜警惕守卫边疆,不可片刻放松!我让韩
守与韩图去助你。」韩破军微笑赞许,只是语声略显疲态,远不是平日的声如洪
钟。
兴高采烈之中,韩小姐仍是敏锐地发觉父亲的不妥:「爹,您怎么了?」体
贴的小姐绕到父亲身侧扶他坐下,在他肩上揉捏按摩起来。
韩破军微眯着双眼道:「好啦。爹今日金銮殿议事有些疲乏而已,早些去收
拾收拾,等韩守韩图回来了你便动身。」
韩小姐一颗心早已飞到了西岭边疆,闻言老大的不高兴:「又要等,人家先
行一步让他们追来还不成么?」
「稍等两日,不需急于一时。快去准备准备,爹这里还有事。」
「得令!」韩小姐低头在父亲脸颊吻了一口,捧着锦盒轻燕般翩然离去。
「咯哒咯哒……」一匹黑色骏马打破韩府门前的悄然安静,来人生的浓眉大
眼,一帘燕须甚是威武雄壮。大汉不待奔马停稳飞身而起,一身整齐的盔甲尚不
及脱下便顺着韩府大门狂奔入内。
一众还在等待韩小姐回音的世家公子哥儿不由低声指指点点,都盼着这位青
年将军日后成为自家大舅哥。
「爹!」破虏将军韩铁甲浓眉深锁,强忍着怒意道:「圣上的旨意您领了?」
「吧嗒!」韩破军座下结实的梨花木扶手竟被生生掰下一块来,老将军气息
粗重:「还能抗旨不成?」
韩铁甲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你真要送小妹去西岭边屯?小妹……小妹这
一生可就毁了!」
韩破军面沉如铁,鬓边银发几乎根根竖立,圆瞪虎目道:「她是你的妹妹,
也是我的女儿!她不懂,难道你还能不懂?」
韩铁甲陡然颓丧,低头道:「爹,我去劝劝小妹。让她安心在家呆着做个世
家小姐,莫要再去想什么戎马生涯。爹,我求求您。」顶天立地的大汉扑腾一声
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晚了!」韩破军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道:「她
现下应该已经溜出府中……」
韩铁甲猛然蹦起头也不回奔出厅堂,厚重的盔甲在他身上轻若无物。然而刚
出拐角,韩峰便阻在身前。
「韩峰!你敢拦我?」韩铁甲奔行不停,双拳陡然握紧暴起发难。
醋钵大小的拳头迎面挥来,拳风虎虎震得韩峰一身衣袍飞舞。他不敢躲,更
不敢直视大公子怒火滔天的双目,低头时两行泪光洒落……
拳头在他额前停下,韩峰哽咽道:「老爷下了令,谁敢阻挠小姐出府杀无赦!
血衣寒已经调动,老奴,老奴无能为力……大公子,老奴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老
奴也……也……」呜咽声起,历代服侍韩族的忠心家奴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韩铁甲睚眦欲裂,猛喷出一口鲜血,山一般的身子仰天就倒……
「启禀老爷,小姐已出府去了。大公子急怒攻心并无大碍,老奴已安顿好。」
老管家尽量平和着心绪,做好一个下人的本分,只是脸上的悲愤之意无论如何都
无法掩饰。
「呼……」韩破军意兴阑珊:「照顾好甲儿,这一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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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姐血染重甲,她不明白为何刚到西岭边屯的第二天,一切尚未熟悉,整
军交接尚未完全就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为何一日便可来回的援军三日未至;她
不明白西边高原上正值冰融雪化时节,该忙着放牛牧马的番族为何此时来袭;她
也不明白为何骠骑大将军处未曾有一点示警……
那是极善御马冲锋,凶狠无度的番人,足有两千余众。其彪悍勇猛绝非军屯
里毫无防备的八百驻军可以抵挡的。
借助低矮的屯墙,指挥一无所知的驻军,韩小姐足足支撑了三天三夜,直到
如今屯墙再也支撑不住处处塌陷。
番人杀红了眼,他们同样不明白准备充分,人数一倍于对手,为何会被挡住
三天三夜。在终于攻陷了屯墙,杀得驻军不足百人时,他们损伤了一千八百人。
他们嗜血的眼珠子充满了杀意与疯狂,仅存的三百余人望向那位身骑白马的
女将,更是掩饰不住贪婪的欲望。
几乎拼尽了一切,韩小姐身边仅剩八十余骑,人困马乏。在血与火中抢出六
百多手无寸铁的屯民哭天喊地奔跑。眼前三百余狼一般的番人若是赶上,他们都
将成为施虐残杀的对象……
韩小姐疲累地挥手一指:「你们护送屯民离开。余者随本都尉阻敌。」即便
此刻目中布满了血丝,依然未减她半分威武英姿。
「都尉,您快走吧。」年轻的百夫长抹去额头的液珠,也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胡启替您挡着!」
「少废话!」韩小姐厉声呵斥:「怕死就给我滚!不怕死的跟我来!」
残军中又分出十骑护送屯民,余者如雁阵般张开,拱卫着一马当先,依然挺
直着腰背,一对修长玉腿紧夹马腹的英武女将。
生命即将终结,胡启任不由自主地瞄向倩影。这是血腥修罗场中最引人注目
的身影,就像战场中即将香消玉殒却决然不退的女神,残酷而凄艳……
他紧随那匹神骏的白马拼死冲杀,以马刀与盾牌架开劈向都尉大人的武器,
必要时,他会用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当做最后一道防护。
他真的这么做了!
驻军且战且退纷纷倒下,人数越来越少。退至一座小山包下时终于被团团围
困。
番人中手持一柄斩首大刀,天神一样的领头人瞅准空隙一刀劈下。都尉大人
正忙于躲闪两柄斩马刀,一杆毒蛇版的长枪,而她身边除了自己再没有一名军士。
胡启大吼一声扑了上去,斩首大刀破开重甲从背后划过,几乎连自己的五脏
六腑都已劈碎。
「大人快跑!」胡启耗尽了全身气力,再也站不起来,这一声拼力呼喊连自
己都听不见。所幸落地时眼见那一刀未曾劈中目标,只将马头削断。
韩小姐双足发力从爱马背上跃起,落地时一个侧身翻滚躲开两杆着地攒刺的
枪尖。舞起两柄长鞭打烂面前两名番人的头颅,便足下发软再也站不起来。
软倒在地的女将娇喘着强行撑坐着上身,微蜷的修长双腿惊心动魄。她的金
盔已然不知去向,散落满头乌云秀发。
面前的番人只剩下十三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胜,韩小姐却明白自己再
也坚持不下去看到胜利的那一刻。
尤其是那名天神般的领军番人,他始终未出全力等的似乎就是刚才那一刀。
那是她全盛时期也未必敢硬拼的必杀一刀。
胜利者全军覆没,失败者却可以享用战利品!多么地讽刺!
扶老携幼的屯民尚未去远,那是最后的幸存者。身为戍边都尉她还不能倒下,
却再无一丝抵抗之力。
韩小姐惨然一笑,倚靠着背后的山石用仅剩的力气盘坐身体解开勒甲带,露
出重重包裹的束胸。这是身为女子最后的资本,必要时也可以成为致命的武器,
来换取敌人的性命!
稀蜜般的肌肤光滑如温软黄玉,韩小姐拉开胸前蝴蝶结,平平的胸膛仿佛施
了魔法般弹跳出一对浑圆硕乳。她身上唯一的缺憾在这一瞬间不复存在,这具完
美的玉体瞬间让周围已十分粗重的喘息变得更加急促。
两名番人低吼着扑上前来,这是难以抵御的诱惑,在厮杀过后的幸存者更加
需要这样完美的少女作为犒赏。
他们身在空中忽然停顿,那天神般的领头番人捏住两人头颅一撞,红白色的
浆液流了一地……
韩小姐脸色惨白死死咬着牙关,凝聚着最后一分气力!无论接下来将发生怎
样的惨事,她始终高昂着头颅不愿低头。
满是泥污的恶心大手掐住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一把提起,窒息的感觉传来,
以色诱敌的拼力一击并未发生。无论如何凝聚都无法提起一丝力量。
领头番人一身黝黑透红的肌肤盘根错节,掐向左乳的手掌满是泥渍血污,一
身更是带着汗积恶臭,冲人欲呕!筋疲力尽又急怒攻心的韩小姐空空如也的胃海
翻腾,在那只恶心的大手抓上左乳前终于忍不住闷叫一声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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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陆菲嫣杏目中泪光莹莹,韩小姐的惨事已传遍大秦。娇花般美
人儿的遭遇闻者无不伤心。
「韩守韩图领着两百军赶到杀尽了番人,仅有领头番将逃出。韩小姐的命保
了下来,倒也没受……太重的伤。只是……哎……京里刚传来的消息,韩小姐三
日前伤愈,公开露面招了五名男子做入幕之宾。效法夜云夫人与东方郡主旧事…
…」
「战争……该让女人走开的!」吴征耷拉着头,胸口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难
以喘息。虽与韩小姐素未谋面,仍不得不为这名女子的凄惨命运感到难过,更对
这样的女子万分敬佩。
天华元年里,吴征已九岁半,这一辈的弟子除了小师妹顾盼还是五岁孩童之
外,俱都逐步参与到门派事务中来。世事纷乱,连孩子也不得不早熟些。
「适逢乱世,女子中出众者亦可为将为官,与男子并无不同。」顾不凡对吴
征的心态极为不满:「慈不掌兵,收起慈悲心肠,这些与你殊无益处!」
吴征暗暗撇了撇嘴,说得冠冕堂皇,可也没见你对自己的女儿视同男孩,一
样的重男轻女。
「行了行了,这些事儿都是外事与咱们无关。征儿,你们师兄弟下月要入藏
经阁选取功法,这才是眼前的大事。」林锦儿不忍见几个孩子背负残酷现实心情
压抑,主动转移了话题。
小师姑娇俏可人,不高的身段下玲珑有致,依然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正是如此!」顾不凡精神一振,弟子们终于要登堂入室,逐渐接过门派的
未来,对任何一家门派来说都是头等大事。「你们几个资质都好,尤其是你,征
儿!入了藏经阁多去看看《天雷九段》,便是《浮云七绝》也是不错的。」
《天雷九段》是昆仑派最强武学,奚半楼修习的便是这项神功。《浮云七绝
》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功法。这相当于给吴征指明了方向,定好了上限与下限,也
对他能力的极度认可。
顾不凡当众说出这番话也绝不简单,多半便是他们师兄弟们商量的结果,怕
是奚半楼也认可的,说不准连师祖们都点头应允过。
「弟子知道了!」吴征意兴萧索,心不在焉地答道。韩小姐经历的一切并非
发生在他身上,却让他极为悚惧。
虽说有前世的经历而比一般孩子早熟得多,他终究常年在昆仑山上修行,并
未接触过这个波诡云谲,凶险猛恶的世界。随着身体年岁的不断成长,终有一日
他要离开昆仑派遮掩得风雨不透的羽翼,投入到这个大漩涡中去。
一众门人鱼贯而出,杨宜知紧随吴征的步伐:「大师兄,您真的能修习《天
雷九段》!小弟说的没错吧?」
吴征淡淡一笑道:「看看再说吧,你呢,想好了没有?」
「八成便是《金刚横眉》了,小弟这块料子,别的也不合适。」这个世界十
岁左右的孩子便开始长个儿,吴征身材已然算是高,杨宜知还比吴征足足高了一
头,却像个小跟班般对大师兄艳羡不已。
两人并肩前行。杨宜知对于即将进入五年一开的藏经阁极为兴奋,吴征则默
默无言。倒不是刻意冷落,而是脑里千头万绪不得不理个清楚。
「你说,皇帝是不是故意将韩小姐遣去西岭边屯的?」吴征想出了些眉目随
口问道。
杨宜知一脸憨厚:「大师兄说什么?故意?花朵般的人儿谁舍得如此?说不
准倒是韩将军历来御下一视同仁,自个儿要求的。谁能想得到发生这等惨事。」
吴征朝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拍了拍肌肉遒劲的肩头不再多说。对于这
名言听计从的三师弟,吴征知道出身巴中名门,西川最大奇异稀罕之物的商号巨
头杨家的孩子,当然不是一个满脑子长草的简单肌肉男。
乱世让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不得不更早地成熟,包括本应无忧无虑的孩子。能
被杨家挑选出来加入昆仑派,定然早早经过严格的训练,绝非他的表象如此单纯
憨厚。
「大师兄!」清脆的童音令人心神一阵,似乎所有阴霾都一扫而空。黄角女
童蹦蹦跳跳,带着纯真的笑容跑来。
「盼儿!」吴征张开怀抱将女童抱紧举过头顶转了个圈儿,逗得顾盼咯咯直
笑。
襁褓中的女婴也成了满地乱跑的孩童,稚嫩的脸蛋已逐渐长开,活脱脱一个
陆菲嫣小时候的模样。
大眼睛灵动地左顾右盼,女童躲开摸向她头顶的粗糙巨掌嗔道:「三师兄不
许摸!」
杨宜知直嘬牙花子唉声叹气:「大师兄能抱,我就连摸都摸不得了。师妹小
时候可不也被我抱过了?」
「那是人家还不懂事!」顾盼的小嘴撅的老高,挂上个油瓶也掉不了:「你
的手太粗,不舒服。敢摸人家,哼,咒你以后去学《道理诀》。」
杨宜知一蹦老高:「我的小姑奶奶,这咒得也忒狠。《道理诀》那是万万学
不得的,」
「盼儿别闹!没大没小!」陆菲嫣与林锦儿联袂而来,一者高挑一者娇小,
却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并肩行在一起赏心悦目。
「娘!人家说的是事实,可不曾没大没小!」顾盼又投入陆菲嫣怀抱,享用
母亲宠溺至极的爱抚。
黄昏时分晚霞漫天,在昆仑山上更是美不胜收。
「你师兄即将入藏经阁选取功法,可不能再每日缠着他了。」陆菲嫣捏捏爱
女玲珑秀气的小鼻子道。
顾盼又撅起小嘴:「娘都说师兄要入藏经阁了,一去可就是三月之久。不趁
着这几日得闲,可就得三月后才见了。人家不管,这几日要师兄给人家做饭吃,
还要听故事……」
「乖!饭食有老庄头伺候着,要听故事你爹爹也会讲……」
「不要!爹爹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全是说教这个那个的,好生无趣。老庄
头的饭菜全是一个味儿,哪有师兄做的好吃!」
昆仑上下人数众多,主厨的老庄头无疑是个好厨子,可是要照顾如许多人的
胃口,众口难调,又要抢时间。日久天长下来,人人都吃的腻了。
正因如此,吴征从八岁起便不时整治些小菜治治馋虫。长期生活自理的人自
然有几道拿手小菜,前世的物质爆炸年代能做出的菜肴绝非现世可比,自然让几
位同门大快朵颐,险些吞掉了舌头。
顾不凡曾对此极为不满,斥责昆仑大弟子,怎能贪恋口腹之欲,将大把心思
花在这等小道上面。
奚半楼知晓后倒是一笑了之,回信言道:「过日子能上心细致的人,做其他
事情也不会太差。」顾不凡这才作罢。
于是林锦儿与吴征的小院变成了热闹之所,时不时有同门前来打牙祭。顾盼
更是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恨不得就在小院里住下。
「无妨。左右是那几本功法,倒没什么好准备的。」吴征脱下长袍免得沾染
一身油污:「今日备好了材料,两位师姑稍候片刻。盼儿一会儿乖乖吃饭,师兄
给你讲《西游记》,今日该说《大闹天宫》啦!你别废话,过来帮忙,否则没你
的份儿。」
杨宜知屁颠屁颠地跟在吴征身后,能享受一顿美味佳肴,打个下手有甚了不
得的?
一碟椒麻松茸小炒肉,一碟葱花煎蛋,一尾清蒸鱼,一碟清炒时蔬,一碗葫
芦肉片汤。荤素搭配,重味与清淡皆具,几人吃的甚为满意,大赞吴征有国手易
牙之能。
顾盼拍着圆滚滚的小肚皮,一脸满足道:「师兄,盼儿吃饭很乖都快站不起
来啦。快给我讲故,孙猴子当了齐天大圣又偷了蟠桃御酒,后来呢?」
吴征与杨宜知将碗筷堆叠好置于一旁,片刻后自有仆妇前来收拾。又泡上一
壶香茗,将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娓娓道来。
吴征总有办法哄得顾盼心情愉悦,连带着用餐也规规矩矩的,对身子成长极
为有益。这也是陆菲嫣时常准许女儿来此的原因之一。
不过今日吴征的故事却听得她暗暗心惊,几次欲出言打断,又不忍拂了爱女
听得津津有味的兴头。
一段故事说完,月已中天,顾盼困倦不已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
陆菲嫣将顾盼在林锦儿房里安顿好,又唤过杨宜知吩咐道:「去和你四师伯
说一声,我今夜在小师姑这里住,不回去了。」
打发走杨宜知。陆菲嫣与林锦儿,吴征三人于小厅里坐定。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虽明知师姑与自己有话要说,吴征仍不免失神。
生育孩儿并未给陆菲嫣带来一丝影响,她的腰肢依然纤细,双腿依然笔直修
长,丰胸却更加挺硕。上天对她的偏爱,使得岁月从她身上夺走的青葱,远不及
又赋予她成熟的魅力。过了花信的少妇如一瓶美酒,正散发出浓沉得醉人的香媚。
而那一夜的后山荒郊,那具动人到窒息的玉体,却随着岁月的增长在吴征脑
海里越发清晰……
「征儿,你的故事从哪里看来的?」陆菲嫣神色郑重得甚至有些凝重。
吴征早准备好一番说辞,张口就来:「老庄头每回下山采买,我都央他找货
郎买些奇闻异志回来,用我自己的例钱买的。」反正老庄头目不识丁,根本不知
书中说的什么,还不任由自己编排?
「这些故事今晚说过便罢,日后决不可再行提起!」陆菲嫣前所未有地严肃
:「你可知这犯了大忌?传出去昆仑可有大难!」
「我知道!」吴征淡淡微笑:「盼儿还小听过不久便忘,杨宜知也晓得分寸
不会乱说。这个故事其实是征儿心中有惑,想请教两位师姑。」
陆菲嫣与林锦儿对望一眼。
若说吴征此前所表现出的过人之处,是极快的反应与强悍的学习能力。直到
此刻她们才知道吴征的早熟与缜密亦远超同龄人。
林锦儿极快地在小院周边巡视一遍,才关好房门与窗户,靠近吴征压低声线
郑重道:「你想问什么?」纵在昆仑派内,也丝毫不敢大意。
「皇帝今年几岁了?」与二师弟戴志杰不同,吴征对昆仑派之外的事情并不
太上心,只是朦朦胧胧知道一些,也从未深究。
「五十七岁,身体……不是太好。」三人的头几乎凑到了一块,连呼吸都几
乎喷到对方脸上。
浓郁如玫瑰,清冽如玉兰花的两股女子体香冲鼻而入,吴征好一阵眩晕。
「我听闻韩将军家麾下重兵十万……」
「十二万!」林锦儿及时纠正。
「韩府与咱们昆仑是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是……掌门师兄与韩府走得甚近!」
「韩小姐被遣去西岭边屯,死了一了百了,活着也再无出头之日。这个都尉
便是做到了头,对么?」
「约是如此……即使她招了入幕……额……将自己当做男子,都尉便是到了
头,永远成不了将军。征儿,你怎地知道这些?」几乎忘了是个九岁半的男孩,
险些便说出入幕之宾的不雅之言,陆菲嫣面色微红。
吴征低头无奈道:「奇闻异志里总有这样的故事,皇帝年纪大了,便开始担
心起江山万代来。狮王虽老,爪牙犹存。这一动手,便要身边的百兽死伤无数。
咱们昆仑怕是也躲不过去。」思路虽是清晰,脑子里那抹星光下的玉体裸呈总是
不断闪现,挥之不去。
「昆仑的弟子可不该说出这等丧气话来。」林锦儿板起脸道:「昆仑派已历
二百三十三年,可比大秦朝长得多。皇位更迭,门派不倒,只需勤修内功,何惧
风雨飘摇?」
「是!」吴征心中一凛。虽是心态成熟,终究从未到达这等层次。会卷入江
山迭代的漩涡中去难免惴惴不安。得林锦儿点醒,领悟也快,不由得安宁许多。
师父还是凉州刺史封疆大吏,更为益州北面屏障,只需实力强劲,便是皇帝
也不敢轻易下手。
见吴征若有所思,心绪渐渐平复,林锦儿满意道:「现下不许你考虑这些。
天塌下来,自有咱们顶着。征儿乖乖回房去歇息,多为藏经阁选取功法一事准备
才是要紧。」
林锦儿陪着吴征回房,路途虽短,温言不断。
小师姑今日一身洁白曳地长裙,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清荷。她身量不高堪称
娇小,却有一双比例极长的美腿,将娇小与修长这一对绝不相称的词儿汇于一身。
侧身望去,拱起的乳廓只堪一握,又将她的身子衬得玲珑有致。至于那一张
巴掌大的精致脸庞更是堪称童颜,吴征上山八年来似乎从未变过。
安顿吴征睡下,林锦儿回到自家房内。陆菲嫣玩味笑道:「你待征儿真心是
好。」
林锦儿嫣然一笑,面上微泛红霞:「和掌门师兄一起救回来的,就像我们的
孩子一样,自然倍加疼爱些。」
「我……们!」陆菲嫣笑得更加灿烂:「好一个我们!」
林锦儿知道说错了话,皱眉撅嘴嗔道:「师姐又来戏耍人家。」
陆菲嫣眯眼挑眉:「若不是你……们亲手带回来的,我定然要当昆仑是不是
哪个山怪成了精才是。」
师姐妹俩嬉闹一阵,一同宽衣隔着顾盼睡下。林锦儿见顾盼粉嘟嘟的小脸可
爱之极,不由叹息道:「多好的一个女娃儿,四师兄偏生重男轻女。哎!师姐,
师兄纳妾的事怎样了?」
陆菲嫣云淡风轻混不当一回事,只是轻抚顾盼道:「关我甚么事了?由得他
去便是。师姐有盼儿便知足咯,我的乖乖盼儿。」
林锦儿见她一脸有女万事足的模样,笑声中吹熄了灯……
一月时光转眼而过,吴征师兄弟共十二人在顾不凡与陆菲嫣引领下一同步入
后山。
藏经阁共有四层,本就是整个昆仑派最高的建筑,又在后山之巅,足显其举
足轻重的地位。
四名老者候于门前,顾不凡与陆菲嫣急忙招呼弟子们跪下行礼:「参见师伯,
师傅,师叔。」
吴征是第一次见到师祖一辈的人物,看来这四人奉命长期看守藏经阁寸步不
离。
藏经阁四面临崖,仅有一条小路可至。由四名师祖分东南西北四面看守自是
万无一失。
「罢了!让徒孙们都进去吧。」领头的老者白面长髯,一甩袍袖后劲风吹开
大门,侧身让路。
吴征微微抬头,见剩余的三名师祖一人雄伟,一人文气,另有一干瘦佝偻的
小老头,一只大大的酒糟鼻子嵌在脸上,直将一张脸都占去了半数。眯着的小眼
睛醉眼朦胧,腰间还别着只酒葫芦,活像个酒鬼。
不敢露出异样的目光,吴征迈入空气微腐的藏经阁。
吴征晃晃悠悠登上四楼。
说是楼层,更像是个阁楼。狭窄的空间有些气闷,尖锥型的屋顶压在头上,
看着像是加大了空间,实则由下望去只感更加压抑。
与下三层密密麻麻的典籍不同,顶层里只有空空落落六个镂空架子——形似
前世里附庸风雅的人家用的博古架。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用桐油泡过的厚实竹简,
看着就显庄重。另有两张长案,两张椅子。
「《天雷九段》七。」吴征取下最中央两只架子左边一只上的竹简,刚劲有
力的字迹先以锐物刻画,再用墨迹填充,保存得分外细致。「不是这只架子。」
这个世界的人们习惯于从右往左,不论是写字还是置物。吴征虽已努力适应
也适应得很好,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从前二十来年行成的习惯。
取下右边书架上最右上的一卷竹简,「这就是了,额……」将沉重的竹简在
地上摊开,吴征一阵头皮发麻哭笑不得:「《天雷九段》三?这么大一只才是三
分之一的目录……卧槽……」
按昆仑派惯例,藏经阁每五年只开一轮,每次三月时光。顾不凡同辈师兄弟
会间隔开来进入,以免误了门派政务。吴征等内门亲传弟子是一批,其后还有外
门弟子。进入时除了穿在身上的衣物,别的一概不许。这三月时间进入的弟子吃
食与换洗的衣物都由专人送来,洗漱拉撒等在一层也有专门的隔间。
死记硬背也好,用心参悟也好,三个月过后不论多寡一律同时离开。
门派对于内外门弟子区分严格,内门弟子可自由挑选,外门弟子则不能登上
三四层。也并不限定你学什么,但挑选适合的功法是个学问活儿。
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虽有师长们的建议,究竟哪种功法最合适还得自己
决定。功法的修习很难半途改变,因此三个月堪称暗无天日的时光实则紧张得很。
吴征怔怔望着地上的竹简,愣了一会儿神。前世曾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
不要因为走得太远,就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
印象深刻的原因并非其中蕴含的道理,而是始终在问,自己也走了很远的一
段路,可我当初又是为什么出发呢?
从前世出生后就开始挣命,一直到现在。前世不知道,今生也不明为何出发,
亦不知为何奋斗,只为活着。
就像他在学校里也曾羡慕同学们有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并不恨抛弃他的
生父生母,确切地说,是无所谓。亲情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空洞的想象,虚无缥缈
得无比遥远。——不曾有过,不知珍惜,仅只羡慕,羡慕得深入灵魂地渴求。
来到这方世界以后,享受优渥的童年生活。顾不凡与林锦儿也像严父慈母般
待他,绝无半分亏欠。可少了血缘间神秘的联系,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在那座村庄修罗场中,林锦儿曾问他父母呢?吓傻了的吴征一头冷汗,谁是
我的父母?
顾不凡与林锦儿不忍他一个小小孩童去面对至亲的尸体,也分辨不清,只得
将这事含糊处理,可笑地让吴征蒙混过关。实则顾不凡与林锦儿定要较真,吴征
也只能随便指认两人……
我的前路到底在哪里?胡思乱想一阵,吴征收起纷繁的心绪开始记忆参悟《
天雷九段》。既来之则安之,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等以后再想。山下波诡云谲,还
是多学些本事保命才好。
晦涩难懂的语言对吴征来说并不是问题,他学习能力本就强,来了这方世界
八年也早适应了各种功法上的文书方式。作为一名应试教育历洗练的现代人,背
书能力自然不在话下……
短短一月时光,吴征便将《天雷九段》背诵记忆完毕,又花了半月时光反复
阅读背诵得一字不差,顿感百无聊赖。
空虚再一次袭上心头。时经八年,即使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情况下,吴征仍然
感觉自己在做梦。
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现代变成了古代,飞机大炮变成了刀枪剑戟,
语文数学变成了子曰诗云。我的归属究竟在哪儿?
吴征轻手轻脚步下四层。这一代弟子里只有他登上了四层,戴志杰,杨宜知
等人都在三层,一个个面目凝重紧缩眉关,并未发觉可以放轻脚步的吴征。
本想再看看《浮云七绝》打发时光,想想作罢:《天雷九段》以他在前世经
过现代科学熏陶的逻辑思维与理解能力并没有多难,再去看《浮云七绝》意义不
大,还会打扰了正在刻苦用功的师弟们。
相比起顶层的空空落落,一层就显得拥挤得多。密密麻麻的书架整齐地列队
排放于两侧墙壁,中央三人并行的通道旁还有一整列的长案与长凳。
吴征初进藏经阁时便对一层最有好感,似乎找到了前世口袋没钱,只能在图
书馆里混日子的时光。
在两列书架间穿行,吴征越发喜爱,除了铁皮书柜换成了原木书架,这与前
世的感觉着实相差不远。吴征决定在一层厮混,留足十天时光再上四层将《天雷
九段》复习一遍即可。
比起四层的干净整洁,一层的环境就糟的多。是地位最为地下,也是资质最
为平庸的外门弟子们学习之所,说是昆仑底层也不为过。——外门弟子中资质稍
好的都去了二层,只有资质最糟的才会在一层中挑选功法。其地位比起杂役仆妇
简直都高不到哪去。
可想而知对一层的养护也是最为不上心的,书架上爬满了灰尘,也不知多久
才打扫一回。
「哈,你在这里呀!」吴征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排列整齐,不过缺了两颗
——正是换牙的年纪。
《道理诀》,昆仑派最为传奇也最为令人哭笑不得的功法。现下它趴在一层
吃灰,若不了解的昆仑派的人又怎会知道这本典籍曾也是被高高供奉在四层中央,
现下《天雷九段》的位置呢?
传说昆仑派的一名先祖曾力盖群雄,成为举世公认的第一高手。晚年呕心沥
血才铸就这一部《道理诀》,寓意大道之理!是当时所有昆仑弟子心中的梦想,
以能修习《道理诀》为无上荣耀。
然而历经一百五十余年,却无人能继承师祖衣钵。非但如此,修习《道理诀
》的弟子,无论何等天纵英才的弟子,修习之后都惨不忍睹枉费天赋。
不少人都猜测是不是先祖著此书时老糊涂了,不但文字难以解说,连内容都
天马行空丝毫不通常理。久而久之,这本毁人不倦的《道理诀》地位日下,终致
从四层被赶至一层。
近百年来以无一人修习《道理诀》——连外门弟子都不学。然而其恶名并未
被洗刷,师兄弟们间争吵,这本典籍便惨遭凌虐。诸如你这块料子,迟早去学《
道理诀》,你欺负人,我让师傅让你去学《道理诀》实在是不绝于口。
大道之理,也就惨得成了「打不过,只好讲道理」。
这么一本如雷贯耳的典籍,自然是打发时光的不二选择。吴征兴致勃勃地取
下《道理诀》在长案便坐好,仿佛前世于图书馆读书一般。可惜的就是一层空无
一人,少了一卷读完,偷瞄周围斯文秀气女同学的乐趣。
《道理诀》也曾是厚竹雕刻的待遇,现下早换成了一本黄纸书册。其上还有
不少虫蛀的孔洞,所幸原字都能辨认不影响阅读。
抱着玩乐心态,吴征翻开书册,想着也默记些口诀心法,日后顾盼再与杨宜
知拌嘴,便教小丫头念上几句,大增乐趣。
不想只看了第一行字,吴征便如遭雷击彻底震住。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喜
悦,震惊,错愕不一而足。
他陡然站起,颤抖地捧着书册,仿佛抚摸着最心爱的情人,又像是捧着刚出
世的孩儿。
吴征并不知道自己的失态,一切都是条件反射般发自身体的本能。只因道理
诀开篇总纲第一句这么写着:世间万物,微尘之沫系于无形丝线包覆之所聚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道理诀》中所言根本不通常理,晦涩难懂到如
天书一般。但是从现代社会穿越的经历让他明白,这当今世界绝对不能理解的微
尘之沫与无形丝线是什么。
在前世的那个世界里,微尘之沫的学名叫做——细胞!无形丝线虽然大错特
错,吴征却清楚地知道白师祖指的是什么,那个东西的学名叫做——神经!
《道理诀》对细胞与神经的描述固然不够精确,甚至有谬误的成分。但这已
经足够让吴征感到震惊。他不敢想象在这样一个科技极度低下,至多能与前世汉
朝比肩的社会里,能有人提出细胞与神经的框架概念。
也只需要这一句,吴征就明白《道理诀》蒙尘的原因,也明白这本典籍绝不
是师祖老糊涂了才瞎写出来。
吴征的激动绝不仅限于此,更在于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细胞,神
经,作为一名现代医学工作者,他每天都在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吴征捧着《道理诀》瑟瑟发抖,珍而重之地扫清典籍上的灰尘在书案上摆放
好,纳头便拜。这是他在这方世界找到的第一个归属,第一个几乎让他落泪的归
属!他甚至愤恨自己晚来了百余年,否则在这个世界里,他一定不会这么孤独。
若非《道理诀》对人体学说的注解还有许多模糊不清以及谬误的地方,吴征
几乎以为这位白师祖是否也是一名哪儿来的穿越者。
再度翻开典籍细细通读一遍,吴征的表情越发凝重。这位名叫白常的师祖对
人体的了解已到了极深的地步。放在他的前世实在算不得什么,然而在这个世界
里,已无法用天才来形容。——那是类似于唐朝时期有人提出「相对论」的不可
思议。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如「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这样类似于臆想的说法。
白师祖在《道理诀》里针对这一点提出了极为系统的观念,并且和武学修行融合
在一起。
看得出这位师祖的表达能力不强,典型的大学校园里常见的教授!学问高深,
教学生就是不行。——这个道理我懂,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能让你懂!
于吴征而言都不是问题,因为他原本就对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在人
体这一方面比白师祖了解的还要更加系统和细致。
《道理诀》则胜在对融武学与科学于一体做出深入的研究,并且取得巨大的
成果——白师祖通玄的功力便是明证。这相当于为吴征打开了全新世界的大门,
像是一根联系着前世科学观念与现世武学世界的纽带,将神奇的武学融入到被科
学理念浸润满的灵魂里。
作为一名成熟的「中年人」,吴征太清楚自己的天才来自于哪里。那绝不是
比起这个世界的人们更为出众的天赋。而是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灵魂所带来的
前世记忆。与其说是「天才」,不如说是「早熟。」
然而和他肉体同龄的孩子终究会「熟」的,届时他的一切优势便将烟消云散。
至少在武学一途,除了比旁人更早地开始自律与勤奋,实无半点可自傲之处。
这样的焦虑时常在煎熬他的内心,又被稚嫩的外表很好的隐藏。虽不知道自
己存在的意义,他还是知道珍惜,知道心中的欲望。
金钱,美女,权势,这些他从未触摸过的东西,一个都不想落下。上苍给了
他一个可以实现这些欲望的身份,他不愿让这些从手中滑过!
此刻的吴征神采飞扬!和来到这个世界后始终沉默得孤独,甚至有些阴沉的
气质相比,他就像一个终于找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笑得犹如朝阳初升。
不需要思考他都能知道《道理诀》独辟跷径的内功能带来什么。修炼细胞能
带来强大的内力,修炼神经系统能带来无可比拟的反应速度。当内功从奇经八脉
具象化到每个细胞,这种跨越几个境界的提升让他兴奋得发抖!
更何况这是他才能看懂和明白的典籍,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亦是在这
个世界前进的方向!
满面红光的兴奋之中,吴征忽然冒出个奇异的想法:既然内功的修行可以精
细化到每一个细胞和每一条神经,那么这根还未发育的小东西,是不是也能突击
修炼一番?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11
第四章:豪族草芥。门派大比
吴征并未将龌龊又可笑的想法付诸实践。
一来裤裆里的玩意儿关系到一生幸福,尚未经亲身试验的功法,贸然用在这
上面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二来吴征学医的经历自然了解不少人体的常识,身体的
成长有其周期性,揠苗助长恐有极大的后患。
而《天雷九段》由此被抛在了脑后。
吴征也分不清《天雷九段》与《道理诀》哪个更厉害些,只是执拗地认为《
道理诀》是最适合于他的功法,也犹如寻到了知音。
接下来一个半月的时光里,吴征就在一层定了下来,翻来覆去地研读《道理
诀》。师弟们从刚开始的钦佩:大师兄就是与众不同,《天雷九段》都早早掌握,
下来散心来着。到后来的讶异:大师兄捧着《道理诀》看个没完是几个意思?
就连前来送饭送衣的仆妇婆子都觉得奇怪,伺候藏经阁已不是一回两回,从
没见一名内门弟子在一层厮混的,更何况还是名传天下的大师兄。
只是无人多嘴打扰,藏经阁里修习的功法与所做的一切都是个人私密,虽无
明文却是陈规。一层里同门们来来往往洗漱拉撒,除了偶尔的问候不敢多言。
一个半月的时光转眼即过,藏经阁再次正式开启的时候,吴征浑然不觉地坐
在一层长案边,眉间喜笑颜开。当屋外的阳光洒落映在他身上才茫然抬头。
白须的师叔祖淡淡道:「我数到三,没离开的便逐出师门。」语声并不嘹亮,
却远远地传了开去,似乎还带着些震慑心思的法门,足以让每一名沉醉典籍的弟
子惊醒过来。
一众弟子离开得甚是狼狈慌乱。有一路狂奔而出的,甚至还有从三层窗户一
跃而下的。
顾不凡眉头深锁,对慌慌张张的弟子们甚为不满,只看向从一层施施然走出
的吴征极为顺眼。那副沉稳,永远准备充分的模样一眼便是当家人的气质。
陆菲嫣与林锦儿反倒抿嘴偷笑,似乎想起幼时初入藏经阁的模样。
「回吧!」白须师祖挥了挥手打发众人离开。
「不凡,三师兄何时回来?」一脸醉态酒鬼模样的师祖发问道。
顾不凡欠身施礼:「回小师叔话,三师伯下月即至。」
「原来是小师祖。」吴征心中暗道,随着顾不凡等人离开。
回到灵虚殿,这个颇有仙气的名字可不是求神拜佛的所在,而是昆仑派重地
供奉历代先祖灵位之所。弟子们参拜前代先师,禀明了选取的武学,才算正式入
了门,从此可以修习本门上乘武学。
十二名弟子跪了一地,顾不凡,陆菲嫣,杜中天,贝褚廉,胡风客,林锦儿
等当代中坚力量领头焚香祷告。
新生代的弟子正式入门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代代传承于任何一个家族,势力,
永远都是重中之重。
仪式极为隆重,先祷告历代先祖保佑昆仑派发扬光大,福泽绵长,众人依次
上了香。每一门功法亦有创始者,选取的弟子们则需对这些创始者们单独礼敬。
水酒早已备在一旁,十二弟子各领一杯依次再行下跪祷告。
顾不凡含笑立在一旁,他已听亲传弟子戴志杰说起吴征仅用一个半月便从四
层下来,自然是接受了《天雷九段》的传承。
虽非自己的弟子,顾不凡待吴征远比对戴志杰更加关心,期望高得多。他早
早站在《天雷九段》的创始人袁杰师祖的牌位前等候。掌门师兄不在,那么代执
掌门派的师叔在一旁陪同祭祀亦是理所当然。
这一番祷告便不似之前心中默念,而需高声礼敬,当众宣布继承了衣钵。
吴征跪倒在地先拜了三拜。
顾不凡微微皱眉,袁杰师祖的牌位正对着脚边,吴征跪倒的位置偏了些许。
暗怪他粗心大意,转念又想,或许之前说得过于简单,弟子们又是第一回来此,
手忙脚乱难免有些差池。倒不是大问题。
「白常师祖在上!昆仑派第十五代弟子吴征叩拜,弟子自藏经阁处取得师祖
《道理诀》传承,今日起勤加研习,不负师门殷切期盼……」
吴征朗声出口,言辞文雅通顺,顾不凡却听得犹如五雷轰顶耳中嗡鸣一片,
殷切期盼之后云云全然听不进一字。
陆菲嫣与林锦儿不约而同掩住嫣红润口,两对美目几乎瞪成了铜铃。「娘,
大师兄为何要学《道理……」跟来一同旁观,不谙世事的顾盼脱口而出,被回过
神来的陆菲嫣急忙掩住她的小嘴。
其余一众师长,同辈,各个面面相觑目露询问之意,唯恐耳朵有毛病听错了。
「征……儿,你……你是不是搞错了?」顾不凡颤抖着手搭上吴征肩头,猛
然想起在师祖灵位前说出这等话来实是大大的不敬,尤其对堪称本派第一人,高
居于所有灵位正中的白常师祖。忙跪地砰砰磕头:「列位师祖在上,弟子并无冒
犯之意,实是事发突然……弟子……我……弟子告罪……」
顾不凡语无伦次,起身时面上已是怒意冲天,低声喝道:「征儿,随我出来!」
吴征暗叹一声:现下形势早有所料,可惜想破头也无法避免。装作茫然不知
所措的模样跟着顾不凡走出灵虚殿,至于投向林锦儿求救无助的目光,则是早已
演练备下的后手。——小师姑母性之宠爱,此时不利用更待何时!
然而一向准备充分颇有些料事如神味道的吴征失算了,或者说他远远低估了
《道理诀》的负面影响力。
陆菲嫣与林锦儿在祖师灵位前告了罪一同走出。三位师长神情肃穆,一向温
柔的小师姑面色阴沉得可怕。
「征儿,你老老实实与我说,藏经阁里可发生了什么事?」顾不凡缓和情绪,
尽可能以关切的语气问道。
「没啊。」吴征一脸茫然,眼神中似是在询问我怎么了?
顾不凡强忍心头怒火道:「我与你说过,入了藏经阁多去看看《天雷九段》。
掌门师兄也是首肯过的,你不好好研习,为何偷懒贪图玩乐?你一向刻苦,是否
有人威逼于你?不必担心,掌门师兄与我都会为你做主。」
把话说到如此地步,是一向刻板的顾不凡前所未有地妥协之法。吴征亲口于
灵虚殿说出修习《道理诀》,在场中人听得清清楚楚无法抵赖。
这件事决不允许!
昆仑派最被寄予厚望的弟子居然要修炼《道理诀》?这是何道理?
顾不凡无有他法,只得想方设法「栽赃嫁祸」,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也给
吴征一个回头的机会。至于是否有人威逼强迫这件事,只得事后再妥善计较。
「没有,我自己选的。《天雷九段》不如《道理诀》适合。」吴征低头。顾
不凡说出这等违心话语可见他对此事的态度,全无任何转圜余地。事情越发不妙
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得死扛到底。
「你疯了么?」顾不凡再憋不住心中的怒意,气的浑身发抖:「一个屁大的
孩子懂得什么?啊?真当自己天赋异禀就能为所欲为了不成?你……你马上回去
灵虚殿里磕头,诚心悔过,老老实实修炼《天雷九段》!」说到这里语气转软似
是下了决心,温言道:「师叔会帮你争取机会。」
吴征偷瞄陆菲嫣与林锦儿。两位师姑面色不悦,显是坚定地与顾不凡站在一
起,绝不会同意吴征的「胡作非为」!
「师叔,我也难以说明白各种缘由,你信我……」
「放屁!」顾不凡怒发冲冠,呛啷一声抽出腰上青锋劈下,在吴征身周划出
个四尺见方的格子,指着陆菲嫣与林锦儿下令道:「你们两个给我日夜看守,不
许他离开此地半步。违者门规处置!」
哎,这就是传说中的画地为牢啊?吴征愁眉苦脸。
前世《封神演义》里,昆仑山弟子姜太公就演了这么一出。不想穿越异世,
同样在昆仑山轮到自己悲催一回……真是绝妙的巧合,极具讽刺性艺术……
戏也不必再演下去,吴征索性盘膝坐倒,看着顾不凡胸膛急剧起伏返回灵虚
殿继续主持典礼。两位师姑也在他身边坐下,看来是没得投机弄巧。
三人呆在一起罕见地一言不发。林锦儿惯常是以义子对待吴征的疼爱不必多
言。陆菲嫣虽无那份情感,可看吴征待顾盼极好,爱屋及乌下对吴征也是另眼相
看。
吴征自知麻烦大了,连林锦儿都不搭理他,可见的确伤了师长们的心。昆仑
一向对他偏爱,也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与资源,如此做法在常人眼里看来便是十足
十的不负责任。但他心中哪有一丝悔意?
典礼有了这么一出,余人有些兴味索然,更有些惴惴不安。大弟子失心疯了
一般,昆仑派似乎又要发生什么大事。草草过了场便匆匆散去。
「师姑,你们也不相信我?」说出这话倒不是寄希望于陆菲嫣与林锦儿敢抗
命放他一马,实是夜色已深,沉默已久憋得难受。
「与信不信无……」
「师妹你住口!还要宠着他?」陆菲嫣厉声打断:「昆仑派养了一只白眼狼,
自毁前程不说,还要拖着门派一起下水。名扬当世的天才弟子就选了这么个功法,
你可知道此事传将出去,昆仑派将沦为世人笑柄?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反省,莫要
耍甚么花花心思。待掌门师兄回来再治你。」
「又不是我把《道理诀》弄得声名狼藉的。」今生仅见陆菲嫣如此疾言厉色,
吴征不由吓了一跳,赶忙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言,只是心中一顿腹诽不可没有。
没有两位美艳师姑陪着说话,连吃饭都是就地吃,画地为牢便像个真正的牢
狱。除了拉撒片刻不准离开之外,顾不凡还下了令不许任何同门探视。看来是铁
了心晾一晾吴征,杀杀这个被昆仑派宠溺惯了的孩子骄娇二气。
吴征也大约猜得到接下来的待遇。若是坚持修炼《道理诀》,依昆仑派门规
大师兄的地位怕是保不住了。选取了藏经阁一层的功法,内门弟子的身份便要被
剥夺,一个外门弟子做昆仑派的大师兄,传出去被世人笑掉大牙。门派也绝不会
容忍。
而曾经流传于世间的神童美名,不日便会被自甘堕落等污名取代,成为最具
鞭策作用的反面教材。
顾不凡画地为牢的位置很有讲究,吴征抬眼向灵虚殿内望去,首先落入眼帘
的必然是师祖高高在上的灵牌,门壁恰巧挡住了白常师祖灵位……看昆仑上上下
下的态度,即使师傅再怎么偏袒自己,多半也无力回天。何况师傅做事讲原则,
便不是个偏袒的人,令吴征意外的是,第三日傍晚奚半楼便出现在灵虚殿。发生
了这等大事,守护昆仑派后山的扑天双雕出动,日夜兼程轮流接力载了昆仑掌门
回山。
「掌门师兄。」光天化日下看守吴征两日三夜,陆菲嫣与林锦儿也颇觉疲惫。
对只有不到十岁的吴征而言更是一种严厉的体罚。
奚半楼自己也是风尘仆仆,还散乱着的头发显是来不及做一点打理,一到昆
仑便匆匆来此:「两位师妹辛苦,请先去歇着吧。」
开口就赶人,看来是要来一场师徒间掏心掏肺的长谈。
陆菲嫣与林锦儿同时施礼告退,林锦儿张口预言却被奚半楼打断:「我心中
有数。」
奚半楼面对着吴征也是席地坐下:「累不累?」
「关在这里,累坏了。」吴征失笑道。师徒之间自从吴征从中庭大树上跃下,
相处越发得宜。奚半楼每年两月回山的时光竟也让吴征早已成熟的心灵颇为期待。
说起来奚半楼待他亦师亦父,有时又像兄弟。
自从上任凉州,不知是日常政务太过疲乏,还是迎来送往总以假面示人,每
回奚半楼回山总是心情愉悦。虽仍是一派之长,朝中大员的风范,不过待人接物
不再刻板,时不时还打趣一二。
「还能笑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奚半楼拈须微笑,「说给为师听听,看
看是不是真失心疯了。」
吴征苦笑摇头:「弟子也说不清。总之这本《道理诀》弟子看得明白。」
「以你的聪明伶俐,也不必非要学《道理诀》不可。」
奚半楼话中隐含深意,吴征心中生起一阵暖流。在师傅洞察人心的目光下,
吴征没有隐瞒:「《天雷九段》弟子也记下了,要学也成。只是《道理诀》所述
在弟子心中当真是大道至理,见它明珠蒙尘实在不忍。更不愿偷偷摸摸,既然要
学,定要堂堂正正将它摸个透彻明白,发扬光大。不负白师祖之名!」
奚半楼当然清楚吴征得执拗性子,认准的事情很难劝说他改变想法。只是明
里公布修习《天雷九段》,暗中修习《道理诀》,待修炼有成再行公布倒也不是
不可以。实也是一条方方面面都能接受的路子。
只是吴征自见了《道理诀》,那种空虚寂寞无从所属的心思被一扫而空,堂
堂正正地继承《道理诀》已是他心中执念,亦是不可触碰的底线。——一部知音
法诀还要遮遮掩掩,吴征不能保证会不会抑郁而亡……
「你知不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奚半楼话锋一转。
「知道。我没有埋怨师叔师姑他们。」吴征有些无奈丧气。
任何一个世间总是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越往高层便联系得越发紧密。诸如
顾不凡的汉中顾家,陆菲嫣的江州陆家,甚至是杨宜知的巴中杨家,无一不是昆
仑派的铁杆盟友。
既然送了族中子弟进昆仑派,一旦昆仑有难,想要全身而退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地位稳固甚至蒸蒸日上的昆仑派自然也能给他们带来无穷的好处。这些豪族与
宗门的利益可谓牢牢绑定在一起,说是荣辱与共绝不夸张。
顾不凡的狂怒,陆菲嫣的冷言冷语,吴征都能理解。那是一种殷切期盼面对
残酷现实时的错愕,挫折与不甘。吴征在下代弟子中卓尔不群,从昆仑派直延伸
至身后的世家豪族,人人都报以极大的期望。
吴征演了这么一出,无异于给了这支派系一记沉重的耳光。昆仑派被万众期
许的上限陡然消散,是实实在在的任性妄为,陆菲嫣一句白眼狼可不是凭空胡说。
「有几分把握?」奚半楼对爱徒表现出一如既往的足够耐心,并不是一味地
强求或是劝说。倒是抽丝剥茧,将条理明列而出让吴征考虑清楚。
「五分吧,不能再多了。」吴征抬头直视奚半楼的目光,又丧气垂头:「您
还是当弟子毫无把握好了。」一部恶名昭昭,尚未修炼的功法,毫无把握似乎合
理一点……
「还要坚持么?」奚半楼这句话分量不清,已是吴征最后一次机会。
吴征断然点头:「继承白常师祖衣钵,就学《道理诀》!此生无怨!」
「有时为师也搞不懂你。」奚半楼拍拍吴征的肩头站起,袍袖一拂将地牢抹
去。「走吧。」
「弟子也搞不懂。就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罢。」吴征甩着发麻的四肢,随奚
半楼行去。
「呵呵!哪来那么多奇谈怪论?」奚半楼大觉有趣,哑然失笑:「冥冥之中
自有天意?听着倒是有趣。得嘞,看来不是你失心疯了,是为师失心疯了才陪你
赌这一把。可怜一大把年纪,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吴征做出这个决定,受影响的绝不是他一人。昆仑派上上下下都要沦为笑柄,
作为昆仑掌门,奚半楼首当其冲……
「五年为限!」奚半楼竖起一只手掌:「若不能成,为师要废去你内力,从
头开始修起。到时根基大损恐再难有此天赋,届时莫要怪罪为师。我奚半楼的弟
子可以走错路,但不能浑浑噩噩一辈子。」
有言在先,死生无怨。
师徒俩顺路前行,奚半楼指着青云崖上荒僻的小屋道:「给你三日时间收拾
东西,三日后搬到这里来住。其余的事情为师替你扛了,内门弟子这是谁也保不
住你。」
看着吴征一脸落寞,猜想当惯了大师兄地位尊崇,忽然从云端坠落难免心态
落差太大,又安慰道:「那里曾是为师的居所,偏僻了点,日常打理勤谨些环境
清幽,极适合静心修炼。」
吴征心中感激!
奚半楼已尽了最大能为,将吴征安排到此处未尝没有保护的心思。在一处清
净的所在能安心修炼是一说,再来也可暂避风头,免得四处流言蜚语惹得心烦意
乱。
顺着山道一路迤逦下行,昆仑派山门逐渐现出身形。蜿蜒的山路上阶梯一径
延伸,像只盘山的大蛇。阶梯尽头的平台上便是昆仑重地,议事之所——春秋阁。
这是一处占地足有两亩大的厅堂,亦装饰得极为奢华,轩峻壮丽!鎏金的屋
顶洒下四角飞檐,五张门脸,中央的大门日常都是紧闭着的,今日因奚半楼回山
而大开。
堂前栽着成排的松柏,其间点缀着花盘盆景,藤萝翠竹。从大开的门脸望去,
便能见两侧壁上宝兵与名画间错悬挂,寓意文武双全。中央两列楠木桌椅隔着可
五人并行的过道对望,延伸至底则是五级台阶上的掌门之位。
「你先回吧。」奚半楼打发吴征离开。
「劳师尊费心了。」他一走了之自是躲过一劫,只是奚半楼便不得不面对多
方责难。
奚半楼笑着向春秋阁走去:「谁让为师倒了血霉,收了这么个徒儿呢?」
春秋阁里一众同门齐至,连早早出嫁的林瑞晨都到了。大秦国侍中胡浩年岁
本不与她般配,只因发妻早亡,续弦时便选中了这位昆仑派二弟子。
奚半楼在掌门大位上坐定,亦是暗感头疼。这一辈八大弟子一个不缺,实在
太过事关重大。答应吴征容易,要给同门一个交代却是难了。
「掌门师兄,征儿的事如何了?」林瑞晨亭亭起身施礼问道。她一身穿金戴
玉贵气逼人,模样也极是端庄娴雅,大衬侍中夫人的身份。
奚半楼沉吟道:「难以劝得他回头……」
「师兄!」顾不凡豁然起身又跪地磕头:「征儿定是魔怔了!可不能由着他
乱来啊。」情急之下连掌门二字也不喊了。
奚半楼皱眉道:「师弟快起来。咱们慢慢说。」
顾不凡断然摇头:「师兄不阻止征儿,我不起来。」
「哎……」奚半楼叹息一声:「一个个都这般执拗。他不愿学,强逼着又有
何益?不如让他试试罢。实在不成再另想办法不迟。」
「不迟?怎生不迟?」顾不凡争锋相对厉声道:「就算废了他武功从头修起,
根基大损之下至多是庸才一个,师兄,您现下袒护他,实则是害了他!您是他师
傅,师命难违,便是他现下心中不快,久后也当能明白一番苦心才是。明年三月
便是藏经阁再开之时,我将入阁之机让与征儿,让他好好参悟《天雷九段》,总
好过荒废年华万劫不复!」
「师弟有心了。这倒用不着,征儿真的想学也该是我这个做师傅的来让,何
须你来?」顾不凡一心为着门派,奚半楼心知肚明:「只是……我觉得征儿并非
魔怔了,倒想让他试试。」
顾不凡勃然变色,颤抖着起身:「原是师兄也这么想!哈哈,哈哈……昆仑
三代奇才本该光耀世间,却代代衰落。师兄,两年后门派大比咱们能胜么?您胜
得过向无极么?本门已连败三场,第四场看着便已难为。七年后再次大比,难道
还要一败再败,直至一败涂地么?」
「恐难取胜。」奚半楼并无隐瞒据实以告。虽是派内议事,如此示弱可见形
势岌岌可危,实无把握。
顾不凡惨笑道:「征儿修习《道理诀》便是彻底废了。七年之后又拿什么去
抵敌青城?师兄难道不知迭云鹤之女迭轻蝶已是二品下修为,丝毫不弱于征儿么?」
他大怒之下满脸涨红:「小师叔祖肆意妄为,弄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师兄本该
坐镇大秦中枢却被赶去荒僻的凉州,也是当年不顾大局,为名女子恶了圣上……」
春秋阁中人人面色大变。「不凡住口!」林瑞晨厉声道:「你满口胡言什么?」
奚半楼摆了摆手,神情萧索道:「让他说吧,没有外人。」
「师兄见谅。」被二师姐喝了一声,顾不凡略微冷静:「昆仑派不能再衰落
下去。如今圣上多般猜忌外患当头,征儿是希望之所聚,若能循序渐进再耐心以
待良机,必有翻身之时。万万请师兄三思!」
「你说的我都明白。」奚半楼凝目望天,只是栋梁交错的屋顶遮住了视线,
一如当今纷乱复杂的形势:「本门如今的局面,我有责任。只是把期望全寄托在
一个孩子身上,不觉有些过分么?」
「二师妹,胡侍中可有带了话?」作为天子近臣,胡浩的话极具分量。
「征儿的事情倒是未提,只说圣上近来脾气越发暴躁,此后的动作怕是不会
少。让掌门师兄在凉州小心行事。至于益州地界的诸多生意我尽力维持便是。」
「圣意难测。韩车骑闭门不出韬光养晦,咱们这一系被打压至深,本就该收
敛羽翼。青城派圣眷正隆,败给他们几场也算不得什么。不凡,你当记住,无论
何时何地,都不该丧失信心,怨天尤人!征儿与昆仑派上下历代门人都不同,他
……很怪异。《道理诀》我看过,也看不明白。征儿方才却对我说,他能看懂。
是能看懂,不仅仅是想学《道理诀》。你们真以为征儿是失心疯了么?以他的聪
慧早熟,这话不会是乱说。我思来想去,征儿这一出未尝不是一个顺势而为机会。
眼前便是泥潭,咱们主动踏进去,总比被人推下去好得多……」
「但能站在岸上,总比掉下去好得多?谁知道泥潭里有什么?掉下去,还上
不上得来?」顾不凡挺起身姿,锋芒毕露:「师兄近年在凉州,我殚精竭虑督促
门人弟子,便是为了昆仑能挺直脊梁。」
奚半楼走下掌门宝座,拍拍顾不凡肩头道:「过刚易折。拳头先收回来,再
打出去才能更有力量。」昆仑掌门比个架势右拳握在胸前引而不发,不愧是名满
天下的绝顶高手,简简单单的比划便让顾不凡感觉全身都在拳势笼罩之下,处处
破绽。「这一招暗林虎伏还是小时候我传授给你的。武学之道非止强身健体,从
中亦有许多处事道理。」
顾不凡听掌门师兄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心中一软:「师兄之意不凡不敢违抗。
只是门派无小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依然认为此事太过草率直如儿戏一般。
师兄还请再三思量。明年藏经阁再开,师兄修炼《天雷九段》已至关键处不可中
断,征儿若回心转意,我的机会还是让与他。」
奚半楼点了点头道:「此事便如此定了。我这便回凉州,其后尚有诸多事务
烦劳师弟见机处置。」
送别了掌门师兄,一众同门散去。每人心头都泛着异样的心思,事情闹到如
此地步,期盼吴征创造奇迹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茫然无措者有之。
奚半楼亦心知肚明,然则事已至此也暂无良策,只得等待时光推移心绪略微
平定之后再行宽慰。思量至此,不由摇头苦笑:征儿啊征儿,真是给为师出了好
大一个难题。所幸者即使你不懂武功,想要出人头地亦是不难。
踏上扑天双雕的背脊腾空飞去,奚半楼没有看到顾不凡一脸心丧如死,捏的
双拳嘎嘎作响的模样,更听不到他的心声:昆仑完了,昆仑完了!
引发这一场大风暴的吴征早早调整好心态置身事外,这一场风波想着就令人
害怕,索性不去多想。
虽有三天期限,但第二天他便搬离了林锦儿的小院。与此前的前呼后拥相比
甚为凄凉。同门中只有杨宜知前来帮忙,据他传来的消息,顾盼原本要来,不过
被陆菲嫣禁足……
林锦儿只是旁观,数次欲言又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或说不知从何说起。
八年的经历从脑海里一晃而过,吴征回过神时杨宜知依然在他腿上酸麻处不
轻不重地推拿揉捏。他来时林锦儿已捎来口信,明日起吴征将被剥去内门弟子身
份,贬为外门弟子。自从事发之后待吴征一如从前的,也只有林锦儿与杨宜知两
位了。
「走吧。给你做好吃的。」吴征站起身来,招呼杨宜知回去居所。
「哈哈,这句小弟爱听得紧。」
做了外门弟子,老庄头此后可由不得他呼来唤去,今日的材料是杨宜知来时
带的。两位回到荒僻小院,不想庭中平白多了一人。
一个大大的酒糟鼻子极为显眼醒目,正半躺在摇椅上一脸惬意地滋溜着小酒。
——吴征收拾小屋时可未曾见过,也不知这又脏又破的摇椅是师叔祖朱泊从哪儿
找来的。
师兄弟俩吃惊过后赶忙磕头行礼:「小师叔祖。」
「格老子的,小杨这么唤便罢了,你小子唤什么小师叔祖?不知道老夫的身
份吗?」朱泊言语粗俗,说话更是高深莫测——简直摸不着头脑。
吴征愣了一会,小声试探道:「师祖?」
朱泊乜眼一瞟:「倒是有点小聪明,反应也快,怪道半楼对你青眼有加。」
「师祖来此可有吩咐?」吴征不敢接话。
「这里是老子的居所,怎么?老子来不得了?」朱泊又从酒葫芦里吸了一大
口,施施然道:「老子饿了。」
师兄弟俩赶忙告退去准备饭食。吴征心中感动,奚半楼将他安排来此居然大
有深意,能跟在师祖身边自有无穷好处,这一顿饭食做得分外卖力。
酒菜上桌,朱泊浑然没有长辈风范,吃得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一般。尤其一
道肉末茄子被他一扫而空,递过酒葫芦,满是油脂的嘴角含混不清道:「此间进
去墙角处左行三步,把毯子掀开,入地窖再打一壶上来。你们俩也喝点……罢了,
过些年头再喝。」
吴征打好了酒再回来时,朱泊已是连连打着饱嗝,半靠在躺椅上消食:「半
楼赞你有易牙之能,果是不错!嘿嘿,这徒儿倒是有孝心给老子找个乖徒孙。乖
徒孙,日后老子的饭食便由你包了。」
「师祖喜欢,征儿每顿都给您做。」吴征收拾碗筷笑笑答道,分外乖巧。
「放下,那个先不忙,自有婆子来收。嘿嘿,你个外门弟子没人管,难道还
敢不管我老人家?」朱泊说话时老神在在的模样口气颇为倚老卖老,见之让人生
厌,偏生看在吴征眼里顺眼已极,这是自家沾了师祖的光,免去许多俗务。
「都坐下。说起《道理诀》倒是与老子有些渊源。嘿嘿,当年不听师尊教诲,
非要强学的也是老子。」朱泊一脸得意洋洋……「征儿说来听听,到底看出了什
么棒槌玩意?就不信你一个鸟毛都没长的孩子,能比老子看出的还多?」
吴征狠汗了一把!
不仅因为川中方言棒槌可不是甚么好东西,师祖句句不离生殖器令人难堪,
更因这段秘辛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想来门派已下了封口令。
他所不知的是师祖虽说外貌不佳,年幼时可堪称名震世间的神童。只因选了
《道理诀》当时便在昆仑引发轩然大波。怪道始终觉得奚半楼答应得如此轻易有
些奇怪,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傅的师傅也干过这等蠢事。
说来也怪,自朱泊起昆仑派每一代总要出些离经叛道的弟子。朱泊极为硬气,
定是要修习《道理诀》,否则宁肯不练。师长们拿他没办法,只得将消息重重封
锁由得他去。幸亏如此,此事才未曾流传出去,只有昆仑派历代中坚知晓此事。
朱泊强修失败之后,前代掌门大发雷霆,险些便生生毁了《道理诀》。他如
今的模样,也是因为二十岁被废了一身武功根基大损,才导致瘦小枯干比常人显
老得多。
不过吴征细细一想:师祖能被遣去守卫藏经阁,现下武功之强可想而知,恐
怕不弱于列位师祖。这么一来,其当年天赋之高更是骇人听闻。
吴征不敢说话,只是低头不答。
朱泊一指杨宜知道:「小杨先出去。待对完了口诀再唤你进来。」
杨宜知告退之后,朱泊见吴征仍是不言不语,笑骂道:「好个奸猾的小鬼头。
听好了,世间万物,微尘之沫系于无形丝线包覆之所聚也……」
翻翻滚滚念了一大段才打消吴征心中疑虑,露出个抱歉的笑脸,呐呐得有些
不好意思。
师祖修过《道理诀》,当是对其中利弊有了切身体会。奚半楼安排吴征住在
此处,其心思深远与拳拳关爱之意简直快突破天际。吴征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
「徒孙幼时曾受过伤。」吴征沉吟一番,露出左臂一处伤疤。疤面不大,却
有色泽较深,且如肉丘一般,可见伤口较深。以尽可能浅白的话语道:「当时徒
孙疼得狠了便盼望伤势愈合得快些。可惜事与愿违!待大了之后几次回想幼年童
稚之言,每每失笑。是以看见微尘之沫便有心有感。」
能够教训加教育师祖,一股智商与见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藏经阁里徒
孙便在想,为何只需人之未死,即使不敷药物伤口也可慢慢复原?」
朱泊的聪明大出吴征意料之外,听到这里浑浊的眼珠陡然一亮:「这个慢字
说得既妙又准!大合微尘之沫本意!入你先人板板,老子当年怎地就没想到如此
简单的一层?」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畅快,吴征见朱泊一下就抓住了关键,忍不住就要朝他
竖个大拇指。
「且住!小杨滚进来,日你娘卖批的,今日着你得个天大的好处。给我坐下
好好听清楚,能悟多少悟多少,出了这门给老子烂在肚子里,敢提一个字就要你
小命。哼哼,长得五大三粗,用不着猜便学了《金刚横眉》是不?《登天青云》
就不敢去看一看?杜中天那小子也是个蠢猪,没药救了。」
杨宜知一头冷汗,小师叔祖进来一顿劈头盖脸,先问候了自家娘亲,又臭骂
师傅,不需交代这事也得烂在肚子里。
吴征将心中所知挑挑拣拣缓缓道来。当然不能把人体系统说得明白清楚,一
则太过惊世骇俗,二则现代科学都尚未研究清楚这个复杂到极点的东西,他又能
说清什么?只能含含糊糊,说人体之内当是微尘之沫所聚且有再生之能,当有无
形丝线相连,否则怎能解释为何脑中所想,便能让身体四肢百骸相应而动?
「有理!有理!」朱泊听得手舞足蹈:「老子分明是眼睛看见个漂亮女人,
脑子里想干她,鸡儿便梆梆硬。若说没有无形丝线相连怎能说得通?」
这个世界孩子早熟,十二岁的杨宜知早在山下妓院里破了身,回来后一顿狂
吹,惹得几位师妹小脸通红齐翻白眼。朱泊说的这些当然足够「浅白」。
吴征汗如雨下。师祖怎地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全他妈的色胚。
「这是你在藏经阁里想出来的?」朱泊乜眼问道。
「全是当时一通胡思乱想,想不明白,却觉得真有道理。」
「嘿嘿,昆仑派上上下下,除了白常师祖全是一窝子蠢猪才让明珠暗投。嗯,
老子不是,乖徒孙也不是。」
听他贬低历代先祖以自吹自擂,吴征与杨宜知更吓得大气不敢喘,全当耳朵
聋了一字未曾听见。
吴征便在小院里住了下来,日夜与朱泊共同参悟《道理诀》。这位师祖满口
污言秽语却全无架子,慢慢的吴征敬畏之心尽去,除了人邋遢些,相处起来倒是
融洽。
「师祖怎地不再修《道理诀》?」
「一把年纪了没那心思,老子看着你学便成。练成了老子心里痛快,练不成
么……嘿嘿嘿,看个漂亮小伙子今后也要变成老子的模样,心里一样痛快。」
「…………」
「师祖,以您的经验看,《道理诀》用在那话儿上管不管用?」
「毛才冒出两根便开始想女人了?依老子看你那根棒槌不小啊。」
「嘿嘿,男人不嫌大嘛……」
「大有个屁用?得够硬够持久,日得娘们儿喘不来气喊爹喊娘,那才是好使。
《道理诀》当然管用。」
「嘿嘿,师祖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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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脏手拿开滚远点,敢碰一下老子再也不下厨。」
锅里的牛肉萝卜汤烧得喷香,朱泊伸向汤水的手指僵住。被吴征一个十二岁
的小娃子自称老子,偏偏一脸谄媚讨好:「你做,老子等着便是。」
朱泊反身出门不停抽着大鼻子,唉声叹气腹诽不已:「几年才得吃一回牛肉,
怎生忍得?一个个脾气都是又臭又硬。他娘的,改日拉上半楼反出昆仑,爷孙仨
组个犟驴派得了!」
次日吴征收了早课,杨宜知早在院里等候。朱泊正与他呱噪不已:「你家还
有摔死的牛没?昨日那些子不过瘾啊。」
农耕年代牛可是主要劳动力轻易杀不得,便是圣上一年里也没几回口福。杨
宜知想方设法从家里弄来一头「摔死」的牛已极为不易,朱泊覥下脸来讨要让他
忍不住转身想逃。见吴征收功如蒙大赦:「师兄练功完了?小师妹明日要来吃午
饭,小弟家里前些日子打了些山猪用盐腌制了,正给您送了些。」
「盼儿要来啊?咸猪肉好东西,走,咱们去挖些嫩笋回来。」
「这个好这个好!老夫虚胃以待。」
不理提起吃便没个正形的师祖,吴征与杨宜知扛上家伙上山。
两年余前吴征惹下的风波在奚半楼的刻意保护下至少在昆仑派里已渐渐平息,
住的小院里又有位昆仑前辈,倒无人不开眼来找麻烦。
一年前顾盼第一回偷偷前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回了家趾高气昂:「小师
叔祖命我明日过去受教,可不是去找大师兄。」
陆菲嫣莫可奈何,开始还放心不下时常跟来,久而久之也就随女儿去。反倒
见吴征一如从前对女儿极其疼爱,恼怒的心思淡了不少。不再担心吴征教坏女儿
后,时不时也还是来此打牙祭。
于是这一处小院又热闹起来,杨宜知,陆菲嫣与顾盼时常前来之外,林锦儿
来得只比她们三人更勤。
转过两个山头有一片竹林。正是初春的时节,春雷过后雨雾绵绵,竹林下的
春笋如冒出地面的尖石,肥厚鲜嫩,美味无比。
只是今日地面有些空落,显是不久之前被人采收过一波。
杨宜知挠头:「娘的下手晚了。大师兄,前边山头还有片竹林,咱们到那里
去。」
日头渐已中天时才到目的地,吴征向来深居简出,这一座山头从未来过。只
见此地竹林面积不大,长于一大片斜坡之上,山风呼呼空气有些干燥。昆仑山宜
人的温度下感觉极为舒适。
师兄弟俩寻着竹林一路采挖,不多时便挖个对穿,自然收获满满。
「又有口福了!」想起春笋炖咸肉的鲜香滋味,杨宜知忍不住直流口水,扭
头却见吴征瞪着坡下愣愣出神。
杨宜知极目远眺,这是一片V 字型缓坡峡谷。站立的位置背阴,对面斜坡却
是阳光充足。山谷里郁郁葱葱,偶尔有各色小花点缀其间。顺着吴征目光望去,
视线正落在对面山坡半山处几十点鲜红。
不待他出身询问,吴征猛虎出笼般向坡下奔去。
在荒僻小屋里避世修行,除了朱泊外吴征从未显露过武功,杨宜知偶尔见过
几回,却被朱泊下了死令牢牢封口。但他心中深深知道,两年多时光带给这位大
师兄的,绝不仅仅是渐高的身量与日渐长开的俊秀容貌,更有突飞猛进的武功。
只见吴征下坡时犹如猎豹飞驰,上坡时犹如困龙出海,其矫健快速令杨宜知
目眩不已。
「说说你的理由。」慈祥而威严的老人讶异道。
「爷爷!大师兄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绝不会居于人下。请相信孙儿的眼光,
他……很不同的。」
心中暗自庆幸昔年吴征没落之时不离不弃,杨宜知快步赶上。只见吴征猫着
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十余棵低矮植株。
椭圆的叶片,一人的高度无甚出奇之处,挂在其上的果实倒是看着诱人。指
头粗细,二指长短,顶端尖尖,或青或红。青的浓翠,红的艳丽!
杨宜知对吴征的模样大感好奇,搜肠刮肚一番也想不起见过眼前物事,试探
问道:「大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你也没见过?想想清楚。」吴征又惊又喜。
杨家的养珍堂可是大秦国最大的珍奇物事商号,这件绝不应该此时出现在昆
仑山附近的东西,吴征来了十年也未曾在这方世界见过的东西,若连杨宜知都没
有见过,那可真是意外之极的大喜事。
杨宜知皱着眉头思量许久,笃定道:「没有,绝对没有。」
「走,带我下山去市集!」吴征一路飞奔。
「大师兄慢着些。」杨宜知拔腿发力,却越追越远:「这东西叫什么?您见
识广还请告知一二。」
「辣椒!恩,最好的一种,二荆条!」
「辣椒?二荆条?没听说过,好吃么?」
「只消一口,你永远都忘不了!永远都离不开!」
说吴征见识广那是纯粹的恭维之言。昆仑派上上下下没下过山的只有他一人。
诸如戴志杰,杨宜知,木雄飞木扬舞兄妹等同辈同门,每年都有一月回家省亲的
时光,顾盼也常随父母离开昆仑。
于吴征而言,一来除了昆仑别无去处,二来他内心里始终抗拒着去接触这个
世界。他害怕下山,怕无法接受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变成低矮的房屋,坑洼的地
面。怕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彻底崩溃。
然而这一次他不得不下山探究清楚。
两年来昆仑派的日子越发难过,在圣上的默许甚至是授意下,以青城派掌门,
骠骑大将军迭云鹤与京都守备文毅为首的一系对昆仑派展开全面的倾轧。韩克军
闭门不出,奚半楼远在凉州又因吴征之事深陷泥潭,侍中胡浩孤立无援,昆仑派
一系日渐凋零。
朝中势力的改变引发一系列效应,昆仑派于大秦国的各家生意都受到极大打
击,连带着派中的日子越发难过,连给弟子们的例钱都少了近一半。
此等局面非是吴征一人造成,但多少与他有关,心中有愧。奚半楼每次回山
相见,吴征都准备了不少想法,然而每次都被奚半楼打断:「安心修炼,现下还
不到回击的时候。」
但是发现了在这方世界堪称至宝的东西,吴征实在无法忍耐。前方炊烟袅袅,
人马嘈杂,吴征忽然发现,原来这不知不觉的两年来,他已完全接受了这个世界,
接受了昆仑派,甚至已深深将昆仑派三字融入心底。
昆仑派人数众多各式物品需求甚大,来往又都是世家豪族,山脚下这一处市
集已存在了两百年,久而久之好生兴旺。
吴征踏入集镇,发现眼前的一切不难接受。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
独立的小楼错落有致,虽不比前世繁华世界,一片古风竟让他有步入美妙画卷之
感。
踏着青石板路,吴征左右张望颇显呆滞。倒是杨宜知熟门熟路领着他来到一
座三层阁楼前。
「燕安居?」
看着吴征不善的眼神,杨宜知赶忙道:「昆仑集里就此处生意最好,大师兄
想找吃食,也属这一家最全。这个这个,过了三进院子后头才是娼馆,呵呵,呵
呵。两边其实互不相连,说是独立的也成。」
两人一同步入阁楼,门口迎客的小厮一见杨宜知便笑开了花:「杨大侠,快
请快请。掌柜的,杨大侠来了。」
大师兄名声不好,杨宜知看着粗鲁其实心细,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将吴征当做
个小跟班。
「杨大侠有些日子没见了。」掌柜是个白面长须的中年男子,见了财神爷笑
容可掬:「快快,楼上请。」瞟了面生的吴征一眼只是拱了拱手,杨宜知既不多
言,他也不多话。
三楼设了六处雅间,相隔距离不短,放上门帘便是个不错的隐私之所。进了
雅间杨宜知便一改此前老大的派头,低头哈腰先请吴征上座才吩咐道:「将所有
的菜色一一详细道来,口味,配置的佐料也要说清。」
掌柜暗暗心惊吴征的身份,这等人眼色厉害,不该问的绝不多问,遂半弯着
腰将酒楼一众菜色说得巨细靡遗。——要说昆仑派与养珍堂这等豪门要来偷艺,
说出去谁也不信。
吴征听得真切,绝无一种辣的口味。在前世里,川人自古喜食花椒,辣椒则
是明代才传入华夏,与川人可谓一拍即合从此成为每餐必备的调味品。
心中有了计较,吴征微微一笑随口点了几样小菜。掌柜唤过一名清秀白净的
小厮嘱咐道:「好好伺候公子爷与杨大侠,出不得半点差池。」
首次被人称呼公子爷,吴征心头暗爽。就世面而言,他是远远不如杨宜知这
等豪族子弟了。
小厮手脚利落,摆上碗筷酒水便退出门口等候。
「宜知,今日这一顿就借你的钱,日后算你一份子。」
「大师兄这是什么话?区区一顿饭菜值得什么了?」
「你只管记着,日后,算你一份子。」
杨宜知见吴征言语郑重,忙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心中不免疑惑:难道那个辣
椒二荆条真是甚么了不得的宝贝?
菜肴陆续上来师兄弟俩刚吃了一半,掌柜讨好谄媚的声音自下传来:「迭女
侠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快楼上请。」
听其恭维的程度尚在杨宜知之上,可想身份之尊贵。
正是不到午后时分,饶是燕安居生意也十分清淡,三楼雅间此前更是空无一
人。吴征与杨宜知自然挑选避过斜照日头,最为舒适的一间坐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新客在雅间外停下道:「让里面的人出来,银子我结了。」
语声细软显是名女子,只是一派高高在上下令的傲然口吻,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
杨宜知嘿嘿冷笑,朝吴征做了个手势,两人闷声不吭干了杯小酒继续吃饭。
碰杯的声音不响却似激怒了门外的女子,门帘缝儿里穿过一只剑柄被撩开。
吴征抬眼望去,只见掌柜愁眉苦脸正在一名穿得彩绣辉煌的女子身后弓着腰不敢
抬头,其意再明显不过:大神打架,这事儿我管不了,您几位自便。
那女子身高中等,天庭饱满,细长的凤目明眸内蕴,秀眉弯似月牙,鼻梁与
朱唇皆是秀气小巧。身子还未完全长开已现玲珑浮凸,活脱脱川中女子的娟秀贵
气模样。
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意态沉稳的随从,看着便极为不凡,果是千金出
行前呼后拥。
杨宜知懒散地搁下筷子,一脸无赖相道:「怎么?迭女侠这么有兴致?来来
来,坐下陪大爷喝一杯。」
吴征心中冒出一个名字:青城派掌门,骠骑大将军迭云鹤之女,迭轻蝶。看
她方才迈步犹如舞步跃动的姿势,倒真有些轻蝶的模样。
迭轻蝶不理杨宜知的惫懒话,双目注视吴征大感兴趣道:「坐在姓杨的上首,
你又不是戴志杰。让本姑娘猜上一猜,是了,想来便是昆仑派前……内门大弟子
吴征吴公子了吧?」
思维倒是敏捷,只是说话时戏谑嘲弄故作是非的语气让人不悦,一个前字更
是刻意拉长了音调,加上微撇的嘴角,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吴征淡然一笑不以为意道:「是啊,正是在下。迭小姐一起坐下喝一杯?」
诸般嘲弄在前世经历得多了,这点算什么?也正因有了前世的历练,吴征才能被
革除内门大弟子身份之后迅速调整心态,适应现下的生活。
「这话杨宜知说便算了。一个草芥平民,居然敢开口邀本小姐喝酒。哈哈。」
迭轻蝶笑如娇花:「可知就这一句,本小姐能砍了你也无妨!」
吴征被剥夺了昆仑派内门弟子的身份,出身又是个偏远得不知名的山村,说
是平民草芥毫无问题。
这个世界世家贵族与平民草芥的差距犹如天堑,一眼都望不着对面。迭轻蝶
说的话固然威胁恐吓的成分居多,可真要这么干也绝无意外,甚至无人会管。
「你敢。」大师兄被冒犯,杨宜知拍案而起,却被吴征按着手腕示意坐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吴征露出排洁白的牙齿:「迭小姐要动手便动手,
想坐下便坐下,也没人拦你。若是想要这处雅间么,咱们吃完了便让给迭小姐何
妨?」
吴征对这名一身贵气的艳丽女子无半分好感,既是冤家死对头,先前也已得
罪了,索性置之不理。
迭轻蝶笑容越盛,恰在此时,先前伺候雅间的小厮揭开房帘捧着海碗入内行
礼道:「公子爷,杨大侠,汤来了。」
吴征埋头吃饭,视线中忽然亮起一泓青光,「呛啷」一声脆响紧随其后。一
场异变如电光石火一般,汤碗碎裂伴随着异物落地的扑腾声,小厮厉声惨叫……
三尺青锋闪着丽丽寒光,鲜红的血液混不沾滞般掠过剑刃滴落。面色青惨的
小厮捧着断了半截的左臂,蜷跪在地上紧咬牙关竟已痛得喊不出声来。地上一滩
迅速蔓延的血迹触目惊心……
一切来得太快,吴征没有半点反应。他想不到一名豆蔻少女出手如此狠辣,
浑不把人当一回事……或许这些草芥平民,在她眼中与土鸡瓦狗无异。
迭轻蝶嘴角残忍的冷笑分明是在说:「贱民,这就是你的下场!」
杨宜知变了脸色,他知道大师兄的性子,平日里在昆仑山就属他最没架子,
连仆妇婆子都能打成一片。眼见这等惨事如何能不怒?
明知不敌,他仍然起身欲拔剑,在昆仑山脚下,在大师兄眼前,焉能落后?
终究是些世家子弟!不拿平民当人看。
回过神的吴征虽感念杨宜知的挺身而出,亦不免感慨万千,拉住杨宜知道:
「救人要紧。」抢过身去从迭轻蝶身旁一掠而过,视若无物。迭轻蝶的两名随从
见主人未发话,也不阻拦。
杨宜知见吴征俯身捡拾断臂抱起小厮,恨恨瞪了迭轻蝶一眼紧随而去。
「最好的医馆在哪儿?」吴征有现代的急救技巧,但手头没有包扎药品,急
的满头大汗。小厮的脸色越发惨白,若不快速止血只怕有性命之忧。
「往这里走!」杨宜知一边指路,一边紧跟脚步。
吴征抢入医馆大门高喊道:「救人,拿包扎物来。」
医馆内的老郎中眉目一皱,正待不满喝止,猛见杨宜知紧跟而来正对着他瞪
目:「还不快些!」
杨家公子身材显眼,在市集里几乎无人不识。有他发话,医馆里迅速行动起
来。吴征接过纱布,问明外伤药物的功用,熟练地为小厮包扎伤口。来到这个世
界十年来从未做过这种活计,吴征仍然有条不紊,不再晕血之后其技术之纯熟充
分发挥,看得老郎中瞠目结舌。
这个世界总有些吴征前世没见过的东西,比如伤药中就许多神奇的成分,包
扎完毕小厮不再血流渐止,命是保了下来。
「多谢……公子!」小厮气息奄奄,心中仍感念吴征救命之恩,否则就算留
下一条命,医馆里的药钱他都难以支付。
吴征摇头:「你叫什么名字?是我连累了你。」只可恨自己不具备外科技艺,
无力为小厮接续断臂。
「小的叫刘荣。」他切齿骂道:「好狠的婆娘。」他受伤极重,这家医馆伤
药大为灵验,不多时伤口转麻沉沉昏睡过去。
折腾了一顿天色已晚。吴征又与杨宜知借了些银两唤过医馆掌柜吩咐道:「
好好照顾他,出一点差池我唯你是问!过几日我会再来看他。」
接过沉甸甸的银锭,掌柜点头哈腰:「不敢不敢,公子爷吩咐过的,必定尽
心尽力!」
回山路上吴征一路阴沉着脸,到了小院倒头便睡。经过《道理诀》的修行他
睡眠质量极佳,可一夜过去心绪更加烦乱。
勉强打起精神下厨准备早饭,朱泊悄然出现:「怎地?为刘荣抱不平?」
师祖难得正经说话,吴征停下手中活计道:「恩,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朱泊一愕:「嘿嘿,你小子就这点好,时不时迸出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让人
难以反驳。不过老子也是平民出身,这句话倒叫你说进心坎里去。给老子听好了,
这句话先给我烂在肚子里。不管你想什么,自己得先有本事。」
「我知道。」
用过早饭不久,约好今日午间过来打牙祭的顾盼便到了。只是没了平日里银
铃般的笑声,两只红肿的大眼睛显是不久前刚哭过,或许到了门口才停下。
「怎么了?」吴征心疼不已。
顾盼小嘴一扁,投在吴征怀里哭哭啼啼道:「爹爹不准我来,娘又和他吵架,
还动了手。」
旁人的家事不好多说,吴征宽慰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盼儿别管那
么多。师叔和师姑吵完便没了,只是闹腾呢,不是打架。」
「才不是!三月前昆仑与青城大比败了之后,爹爹便时不时发火。爹爹说小
师叔祖和大师兄害惨了昆仑,都是罪人,不许人家来。娘听了便骂他女儿的事不
要你多管,反正你也不爱管,吵得可凶。二娘和小弟还在一旁帮腔,结果便动了
手。大师兄,咱们昆仑是不是碰到甚么难处,是你害的么?」七岁的女童已不再
懵懂,许多事情虽看不分明,心中已有了自己的计较想法。
吴征心里一纠,搂紧顾盼幼小娇软的身体道:「师兄不会害昆仑。盼儿莫要
担心,待你长大啦,昆仑的难处便过去了。师兄要你一世开开心心,无人能伤你
……」
三日后约上杨宜知下山探望刘荣,他却已不见踪影。
「他非要走,小的也强留不住。只得将药钱结了,剩余银两全留给他傍身,
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时光如梭,转眼五年时光过去,风霜雪雨中青云崖畔那座荒僻小院更添了许
多岁月的痕迹。
「哈哈,徒儿真要这么做?」奚半楼捋须忍俊不禁:「倒是甚妙。」
十七岁的吴征已成了青葱少年,立在奚半楼身旁甚至比初老的师尊还要高出
半头,飞眉如枪丰神俊朗,笑容直如朝阳初升:「忍了那么些年总要出口恶气,
徒儿的脾气其实也不好。」
师徒俩相视哈哈大笑
「扑哧!牛皮吹破天。」歪倒在更加破旧躺椅上的朱泊乜目道:「有点小成
莫要得意,明日给老子收着点,扮猪吃虎可不仅仅是这一回。」
「弟子晓得了。」吴征向奚半楼摊手道:「师尊悄悄回山,明日又不出席。
弟子担心临阵换将,顾师叔不会答应。」
「这你不用担心,不需与他知晓,为师已安排定了。明日放手去做便是。」
忆起昨日密室之中陆菲嫣与林锦儿不可置信的眼神,疑似昆仑掌门疯了的询
问:「掌门师兄,征儿,怎能参与大比?」
奚半楼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才让二女回过神来:「征儿……真修成了《道理
诀》,他现下是几品?」
奚半楼高深莫测:「不可说不可说!」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二字离去。
陆菲嫣与林锦儿望着桌面快速干去的「六上」,两张艳口张得简直能吞下枚
鸡蛋。
奚半楼拍拍爱徒肩膀:「你长大了,学得也很好。为师怕是没什么可教你的
咯。这便回了,为师在凉州等你的好消息。」
晨光划开夜空,吴征精神百倍。
一天青一灰黑两件长袍在桌面上摊平,双掌按压皱褶过处如熨斗抚过般笔挺。
将天青色内穿外面罩上灰黑长袍,吴征步出院门。
朱泊捧着酒葫芦候在青云崖边,见了吴征也不由点头:「嘿,小家伙精神!」
俯视青云崖,十余丈高的山壁早已不是初见时的头晕目眩,踩在崖顶回忆这
十五年,仿佛刚跨过一处巅峰。
「去吧。老子一会儿去给你掠阵,哪个老东西敢不开眼,嘿嘿……」朱泊拍
着吴征的肩膀陡然发力将他推落。
「握草……推我干嘛!」猝不及防的吴征手足在空中胡抓,活像是乱蹦的癞
蛤蟆。
「哈哈哈哈哈……让你小子装!」师祖的欢笑声中,吴征看看落至崖底。他
深吸一口气,四肢仍是大张却显出一种奇妙的协调,此刻看去便像只飞扑的大鸟,
紧贴身子的衣袍更勾勒出条条肌束纹理。双足发力在崖壁上一蹬,身形如同利箭
斜射而出,着地一滚足不停步奔行而去。
「鹰扬蛇窜!这一招用得好!」
昆仑派与青城派五年一次大比,历来引人注目。
两派各出五人,可车轮战,亦可连战,败阵后不可再行上场,哪一方五人具
有败绩便算输。
这一回轮到新生代的弟子登场,做东道的昆仑派宾客云集,甚至连三品大员
中书侍郎庞颂德都提早一日到了。
顾不凡脸色不好,此前三场昆仑一胜二负,折损了两名弟子几乎退到了悬崖
边上。得意弟子戴志杰已败下阵来,而青城派最强的弟子迭轻蝶甚至还未出场。
杨宜知与刘仲嵋或许有一拼青城派出战弟子的可能,然而如今以三对四,实
力又不占优。剧烈消耗下如何应对青城明显准备压阵的迭轻蝶。
何况另一名弟子范腾与杨,刘相比又有一段差距,难以取胜青城任何一人,
实则已是以二对四的局面。
尚书郎刘文仪向张忠谦恭贺道:「青城派近年人才辈出,合该兴旺。这一届
看来连迭小姐也未必需要出场,取胜又是探囊取物。」
一时间恭维不断马屁如潮,而反观昆仑一系犹如万马齐喑,现实如此,奈之
若何?圣上明里暗里有心打压,与昆仑派亲厚者相比青城派那边人潮涌动已少了
许多。若再败便是连败四届,这一泥潭却是越陷越深了。
顾不凡心中益怒,朱泊与奚半楼自甘堕落便罢了,还要在门派里任性妄为,
搞得昆仑派如今风雨飘摇。「庞大人,日已近午,还请诸位贵客先用午膳。掌门
师兄吩咐了在下,昆仑有一秘制美食,请诸君品尝。」
「奚刺史厚爱,敢不从命?」
春秋阁前广场上立着两人高的擂台,支起的六口大锅就设在擂台旁,四口中
沸水正翻翻滚滚,一口中闻着味道应是熬了多时的大骨高汤,喷香逼人,另一口
却空无一物,引人注目。看来昆仑派有心推广这一稀罕之物,于众目睽睽下烹饪
也是人之常情,倒无人有意见。
几样佐餐菜肴却非从六口大锅里盛出,侍者门从后厨里鱼贯前行,在桌案上
一一摆好。一众来宾贵客暗暗呐喊,菜肴先上已是备齐,难道这一秘制美食是主
食不成?无非米饭粉面,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一名身着灰黑外门弟子麻布长袍,身背褡裢的青年领头徐徐而来,身后跟着
大厨老庄头与一众帮工。在广场上站定先是团团行了一礼,在青年的呼喝声中在
六口大锅前候命。
老庄头与一众帮工开始擀面切丝,动作虽流畅熟练看着不过是制作面条,并
未有出奇之处。而青年却在空着的大锅前站定等候。
「顾先生,这位可是奚刺史的弟子吴征?」侍御史李十郎看出了端倪,发问
中笑的阴险戏谑。
「正是!」顾不凡牙缝中迸出两字,双掌紧握。丢人现眼!真是丢人现眼!
掌门师兄来信刻意交代此事不用管,不想闹了这么一出,还嫌昆仑面子丢得不够
彻底么?
昆仑派中坚门人里,除了陆菲嫣与林锦儿云淡风轻甚至饶有兴致,其余都颇
有羞惭之意。同系的官员豪族更是愤愤不平,心中大骂奚半楼昏聩胡闹。
昆仑掌门的弟子下了庖厨已是过分,不想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吴征举起备好的大桶,开始向空着的大锅中注入澄黄如蜜的菜油。见此情景,
青城一系不由得交头接耳,总算顾及昆仑派还是今日主人,只是窃窃私语低声嗤
笑,尚未名目张胆。只是可想而知,一旦来宾离了昆仑,这一出又将臭名远扬。
吴征镇定自若丝毫不理。大锅旁的桌案上摆了六只大海碗,昆仑掌门高足珍
而重之地自背上解下褡裢,取出一只锦盒摆好。
想来所谓的秘制美食便是盛放在锦盒里了?来宾皆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还
半探着身子张望。
吴征面对来宾揭开锦盒,只见盒中盛着色泽红艳的粉末,其中还点缀些许明
黄,举起锦盒微微前倾让人看个明白,朗声道:「此物名为辣椒,诸君请稍候。」
辣椒末被均匀撒入六只海碗,约摸占了碗身的半高,吴征又调入白芝麻,花
椒末,桂皮末,八角末等香料。此时老庄头已开始陆续捞起趟熟的面条,淋上高
汤,加入肉片。
油锅里开始微微冒烟约有七成热了。吴征掌起大勺打起满满的热油,泼剌一
声依次浇入海碗内。
热油爆着兹兹啦啦的诱人声响,异香犹如冲天般飘散……
「这……这是什么味儿?好香,好香。」
「花椒味儿,不对,花椒的麻味中另一股香味。方才说教辣椒?难道便是辣
味?」
来宾贵客虽看不起庖厨下人,其中倒有不少资深吃货,一闻便知不同。香味
入鼻,正是川人最喜的重味,不觉津唾满口腹中咕噜咕噜直叫唤。
热油渐凉,帮工们以汤勺捞出些许装于小碟上,与大骨汤面一同上桌。吴征
朗声道:「此物名为红油,可直接加入汤面里,诸君可依口味尝试。」说罢开始
指挥老庄头与帮工们清理广场。
小碟中油滋滋红艳艳的,其香刺鼻却层次分明,极激食欲,绝不令人反感。
庞颂德亦是老饕,见状向顾不凡拱手道:「蒙奚刺史厚爱,本官都有些迫不及待
了。」
事已至此,顾不凡也是无奈,只得拱手回礼:「庞大人请用。」
「咝……哈……」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些贪心的一次加了过多连连
咳呛。
庞颂德一口面汤先行下肚,憋得满面通红似正咬牙苦忍才能不发出声来。三
品的大官儿不论何时何地均不能失了仪态,看着甚为辛苦。
顾不凡不由皱眉,看在座诸人表现似乎并非什么美味,莫非掌门师兄弄了些
怪诞事物,给这干贬损昆仑的家伙难堪么?但也不至于将昆仑一系的全给坑里头
了罢?
香气实在扑鼻,顾不凡夹起一筷吃进肚里,强烈的刺激自舌头起蔓延,如针
扎火烧般顺着汤面落入腹中,直欲喷火……
「好!好!好!」庞颂德朝吴征竖起大拇指:「好东西,回味无穷,真个是
……真个是……好吃极了!」
当代文豪竟然词穷,支吾半天只能赞一句好吃极了。吴征含笑躬身回礼,只
见西里呼噜的声响四起,官员豪族均顾不得颜面吃得正欢一如所料:川人本就性
喜重味,花椒更是早早流传,适应辣椒的本事自然也极快。虽有不少人被辣的直
抹眼泪,手上却是根本停不下来。
庞颂德身为文官未练武功,年岁到了时常有些痛风的毛病。一碗红油汤面下
肚,发了一身大汗顿觉神清气爽,看向桌上其余菜肴只觉索然无味,覥脸向吴征
道:「吴贤侄果有易牙之能,本官尚未饱足,可否再奢求一碗?」
春秋阁里无一不是达官贵人,只吴征一名昆仑外门弟子是布衣平民,开口讨
要大失面子。庞颂德这才灵机一动口称吴贤侄,自是拉上了奚半楼的关系。不过
这般做法又显得有些无耻下作,实在是胃口大开,忍不得了。
吴征躬身道:「大人见谅,此物尚未大范围培植,目前只得这些。不过辣椒
有一件好处,无论入饭入菜尽皆可口,可谓百搭之物。大人可拌入菜肴用试用。」
心中暗笑:不吊着你们的胃口,日后拿什么来大发洋财?
庞颂德摇头叹息意犹未尽,目视李十郎。议郎大人心中虽不舍,然而上官已
有明示,不得不将一碟红油奉上。
用餐完毕,吴征又指挥仆妇侍者收拾碗筷换上清茶,不少人还咂着嘴回味,
恋恋不舍。内门大弟子身份是没了,外门大弟子身份还在,做这些倒不算逾矩。
顾不凡冷眼旁观,神情依然未见好转:一顿从未有过的美食固然带来惊喜,然而
想靠口腹之欲便收买一众达官贵人,未免太过幼稚。
「吴征,忙完了速速退下。」春秋阁里不是一介布衣平民久呆的地方,见吴
征仍站在门边,顾不凡忍不住出声呵斥。
吴征并未依言,反倒前行几步在顾不凡面前跪倒:「顾师叔在上,弟子吴征
求战。」
顾不凡为人处事遵规守矩,应变之能却有欠缺,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尚书郎刘文仪嘲弄笑道:「草芥平民,以为有两手异数便狂妄无知。一个外
门弟子竟出言挑战,可是轻视青城派?烹饪打扫才是你该做的,莫要失了本分。」
侧头看去,刘文仪人如其名,文质彬彬仪态翩翩颇具名士风范。
吴征微笑道:「刘大人有所不知,小人虽身在江湖之远,心系朝堂之上。身
为昆仑门人不得不为国家大事操心,欲为圣上分忧。烹饪虽是小道,然则亦有理
可循。一道看似简单的红油,碾磨的颗粒,添加的佐料皆需精心筹备,烹制时火
候油温更需精确,过低则难以爆香,过高则焦糊味出矣。刘大人久在朝堂,当知
国事亦然如此,需分门别类,一环一节皆不可轻忽,否则棋错一着满盘皆输。刘
大人,是以,治大国,如烹——小——鲜!」
一句数顿!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若说扫屋清台,分内事耳。然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春秋阁里鸦雀无声,刘文仪极善机辩以毒舌闻名,此刻瞠目结舌一字答不出
口。
「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庞颂德捋须低念数遍,叹息一
声:「奚刺史好本事,教出这等好徒弟,当真令人艳羡。」
顾不凡更是心中狂喜,这一回昆仑大大露脸,此前七年对吴征的种种不满几
乎烟消云散,越看越是顺眼。虽是武艺不如,能在文才上扳回一城,终是大妙!
此时春秋阁里人等方才忆起,吴征昔年名传当世的神童之名,那一句天赋非
凡绝不仅仅说的是他修武的天分。
光是这两句,不久便当流传于世……
陆菲嫣与林锦儿今日的职责便是配合着为昆仑派捧出吴征,也从未想过吴征
对答如流,出言成章且字字珠玑,不由再一次惊得圆张樱口,艳丽无方。
刘文仪咽了口唾沫,舍重就轻道:「一介草民,口出无妄之言!可知何为志
大才疏?」
陆菲嫣终于反应过来该自己登场,笑吟吟地站起欠身道:「刘大人见谅。方
才的红油汤面太过美味,妾身一时忘了件事。」
修长的丽人亭亭玉立,一颦一笑直如盛放的牡丹般明艳。从袖中取出一纸书
信向众人展开道:「掌门师兄谕令:自吴征进入春秋阁起,复其内门弟子身份,
仍为当代昆仑派大师兄。征儿,还不来接令?」今日她身着宝蓝色绸衫,即使昆
仑山名胜极多,陆菲嫣依然是最亮丽的一抹丽色,艳盖全场。
吴征站起身来,剥去灰黑麻衣,露出内穿的青白锦衣长袍,前行躬身接令。
昔日昆仑上下寄予厚望的孩童如今长大成人,站在身前还比自己高了大半头,那
俊秀的容颜,阳光的笑容,非凡的自信,甚至是青春正盛的体魄散发出的雄烈男
子气味,均让陆菲嫣微微愣神。
「师叔,请准许弟子出战!」吴征结果谕令,再次恳求。
「既已是内门大弟子,自然准许。」顾不凡心中猜测的,是奚半楼认为吴征
文采非凡,不学武艺做个文官也不难。对比武之事仍仍不抱希望。
青城派此刻风头已完全被昆仑压过,或者说被吴征一人压过。刘文仪哑口无
言,余者不如他甚多,想在文才上比拼已是做梦而不可得之事。早急着擂台重开,
一举夺回声势。
张忠谦以目示意,青城弟子王广叶飞身上台,一手干脆利落的轻功引来一片
叫好声。
吴征微微冷笑,拔步欲行。
「征儿且慢!」林锦儿双手扶着一柄长剑捧过:「这是掌门师兄央韩府为你
打造的兵刃,尚未取名。」
奚半楼对吴征的武功境界与习惯了若指掌,作为武学大行家,亲手订制的兵
刃定时无比趁手,这一点吴征并不怀疑。只是事先并未言明有此一节,那是要出
考题了?
那宝剑剑鞘鎏金,鲨鳍吞口,入手极为适合。吴征沉吟一会,忽然想起前世
的一柄名剑来,朗声说道:「剑名昆吾,吴征以一身热血,守卫大秦国与昆仑派!
谢师傅师姑赐剑。」
「昆仑大弟子出世当是大喜之事,征儿且行,师姑为你抚琴一曲《怒江滩》
以壮声威!」早有侍者摆上长案,架上一面七弦琴。琴身油亮隐含光滑,澄黄中
几屡鲜绿色如绮带般飘绕,一看便不是凡品。只是壮行向用锣鼓,一面琴能奏出
甚么雄壮的乐曲来?
吴征嘴角挂着笑容顺着擂台拾级而上,不紧不慢。这一出便是事先安排好的,
在他分明已四十多岁的灵魂里,仍深深藏着一颗装逼的心。或许是从未有过这般
万众瞩目的时刻罢!
「噔……噔……噔……」三声叠出,一声高过一声,出手便极慷慨激昂,「
噔……噔……噔……」紧接着三声便首平中低,尾音向下拉低后陡然一转再行拔
高。
琴音自陆菲嫣修长的指尖流淌而出,饶是吴征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仍几乎忍
不住高唱:「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昨日在奚半楼的授意下,二人试演排练一番。陆菲嫣乐艺之高简直堪称神技,
吴征随口吟唱,她信手抚琴,不消半个时辰便奏得分毫不差。
虽说曲调与当世大为不同,陆菲嫣亦极爱此曲,奏时仿佛目前一条大江奔流,
浪花翻卷,说不清其中欢笑悲忧。惊异问起曲从何来,吴征信口胡诌,只说幼时
常听,不知何来。
吴征抱拳施礼:「王公子请赐教。」
「吴公子请。」吴征上台前花样百出,更是慢条斯理早引王广叶大为不满。
低喝一声拔出宝剑,飞身攒刺。
内力到处,剑锋嗡嗡震动忽上忽下,一剑直如三剑一般。这一招「天下至幽」
是青城剑法中极为有名的一招,一招发出三剑连环,更有无数后招,无论如何应
对,总会引发后续连绵无尽的剑势。王广叶使得举重若轻,显是已得其中神髓。
吴征注目凝神,剑尖将及身时方才侧身让开。
王广叶来势极快,吴征闪避更是迅如奔雷,其惊险程度引来一片惊呼声。只
这一招便看出青城派高足走的是内家偏硬功的路子,身形灵动,下盘极稳,内功
更是不同凡响,堪为同龄翘楚。
「天下至幽」剑势应声发动,在密不透风的剑雨之中,吴征身形或静如处子
只微微挪身,或动如脱兔弯身急闪。他没有还击更未拔剑,可王广叶的利剑连他
一片衣角都摸不着。
张忠谦远观两人相斗面色凝重,眼见陆菲嫣一曲将终,拼力进攻的王广叶连
逼得吴征出剑的本事都没有,心中暗忖:《道理诀》真有如此能为?
「铮~」地一声大响,陆菲嫣玉手张如兰花,四指翘起中指按于弦尾,内力
到处琴弦颤动不停,尾音绕梁久久不绝。
王广叶剑势将尽又羞又恼,只攻不守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居然还拿不下对
手,任谁都看得出他败了。心中发狠兵行险着,手腕一震长剑飞射而出!
宝剑射向吴征丹田,逼得他不可不避。随即双掌成爪如抱日月向吴征抓来。
张忠谦暗赞王广叶应对得当,对手身形灵动如斯刺他不着,便逼得对手不得
不生扛硬接,看这个跳梁小丑般的昆仑大弟子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吴征恼他下手狠毒,正巧陆菲嫣又一曲终焉。足下牢牢钉在地上射出昆吾将
飞剑击落,大喝一声双掌平出。
张忠谦大喜,在青城派同辈弟子中,他的内力修为仅次于迭轻蝶,吴征所为
正是他最为盼望的,双掌一错迎击而上。
四掌相对,平地里如起了一阵狂风。王广叶只觉一掌触手绵柔直欲陷入其中,
一掌却似拍上坚硬已极的金铁。更让他心中大骇的是,内力相交的风暴之中,吴
征一身长袍牢牢贴在身上纹丝不动……
高下立判!一股大力涌来,王广叶身不由主地倒飞而出,在空中时发力一振
想要落回擂台,不想一身内力竟似被打散了一般全提不起来,连四肢也全然不听
使唤。扑腾一声跌在地上甚是狼狈。
吴征以《道理诀》内力暂时麻痹王广叶四肢神经,教他摔个四脚朝天。平日
里常与朱泊对练,王广叶的功夫当然不入他眼。然则众目睽睽之下大胜,难免兴
奋,何况朱泊修为精湛,常年都是他挨揍,哪有此番揍人爽快?
王广叶落地之时陆菲嫣抬起玉手,余音渐息,两人配合竟是默契无比。吴征
立于擂台边缘,居高临下拱手道:「王公子,承让。」
昆仑派这边彩声如雷,尤以杨宜知和顾盼叫得最为大声。
「五品下?」张忠谦愕然暗道:「蝶儿有奇遇才于去年末险险跨入五品之境,
吴征小儿再怎么天赋异禀又如何能够?」
吴征远望迭轻蝶,声浪滚滚远远传了出去:「迭小姐,吴征候教!」
轻松击败青城派出战五人中的第二高手王广叶,在场中能与吴征比肩者也仅
迭轻蝶一人。可说这一场虽非决战,已可决定胜负。
「看你有多大的道行!」迭轻蝶嘴角微撇,依旧是蔑视不屑的目光,一双细
长凤目仿佛在说:「刁民敢尔?」
迭轻蝶行动间依然是轻轻跃动的身姿,登上擂台后皎若白雪的皓腕一翻取出
长剑道:「拔你的剑!」
事关胜败,吴征不敢丝毫托大。龙吟声中昆吾出鞘,只见长剑犹如一泓秋水,
光可鉴人。若是凝眸于剑刃,直如俯视深渊一般。韩家名兵,果然不凡!
两名大秦国一等一的后起之秀也不多话,提剑便斗在一处。
骠骑将军迭云鹤人称「晴空一鹤」,是世间极为罕见的十一品绝顶高手。迭
轻蝶显是得了真传,一招一式法度严谨,攻时如迅雷霹雳,守时破绽不露。
吴征则一如之前身形极为灵动,且有一身堪称妖孽的反应速度,每遇险招总
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将将避过。——旁观人群里多有高手,看多了便即明白。吴征
每每看似兵行险着躲得狼狈,实则是通过极为精准的计算,使得每一回都是刚巧
避过,够用便好。
青城派剑法本已诡异多变见长,然而吴征在场,反倒显得昆仑武学进退犹如
鬼神。
斗到分际处,迭轻蝶右剑一招铁索横江横削吴征手臂,同时左手如弹琵琶连
点吴征左肩三处要穴。
这一招攻敌必救,分心二用的同时招法丝毫不乱,正是迭轻蝶的绝招!
吴征长啸一声腾跃而起,迭轻蝶似早已料到,剑势横空朝着吴征落点一路紧
逼。
这女子刁蛮无度下手狠辣之极,其势已不是比武而是要取人性命。吴征大怒
再不留手,《道理诀》内力发动,身在空中陡然一顿,又硬生生向左偏移了半尺。
迭轻蝶见对手在空中还能变向大吃一惊,手中宝剑刺空,右半边身子全是破
绽,目光所及一片青光闪烁。大骇之中着地一滚避开杀招,身形方定,只见青光
漫天卷来,一副要将她毙于剑下的模样。
迭轻蝶莫可奈何,只得不住在地上翻滚,灰尘渣土沾得满头满脸,这才醒悟
吴征并非要她性命,而是诚心逼她出丑。
迭轻蝶知道对手武功在自己之上,刁蛮脾性一起竟是不闪不避,持剑和身扑
去要同归于尽。
吴征不慌不忙,昆吾搭在她剑刃中央圈转。迭轻蝶只感一股大力传来,长剑
不由自主的脱手飞出,同时又被一只大脚踹在胸口,应声倒地。
青蒙蒙的剑光闪烁如妖光斩向左臂,迭轻蝶陡然变色,大骇中双臂捂脸叫道
:「不要!」
「你斩人左臂时可曾想到有今日?」吴征终究没有伤他,倒不是见她娇俏可
人心生怜惜,而是此时伤了骠骑将军之女将有无穷麻烦,昆仑正是重新崛起的关
键时刻,一时的冲动大大划不来。「多行不义必自毙!」
吴征羞辱够了迭轻蝶,傲然回身望着青城一系诸人高喝道:「还有谁?」
结局已不言而喻,吴征取胜迭轻蝶未见艰难消耗也不大,张忠谦黯然摇头:
「五品中,沛莫可御!」
青城虽败倒也磊落,张忠谦起身向顾不凡抱拳道:「吴贤侄势不可挡,青城
派这一阵认输!」
顾不凡苦憋许久,此刻再无法忍耐喜上眉梢:「承让承让。征儿也是一时侥
幸。啊?不比了?青城还有一名弟子未曾出场啊!张兄难得来一趟昆仑,不如多
留几日?哎,张大人,您也要走?昆仑山风景极美还请盘桓数日!啊?李大人,
别走啊……」
今日昆仑派大获全胜,无论文才武功均压得青城派抬不起头。对于连败三届
的昆仑而言,实是扬眉吐气。戴志杰,杨宜知等弟子见大师兄归位,还是那位惊
才绝艳的天纵英才,连连欢叫着向擂台奔去。
顾盼一路欢笑如一串动听的银铃,一如既往要向大师兄扑去。吴征苦笑避开,
小师妹也已成了十二岁的少女,身形初长,已不再是昔年那个可以随意搂搂抱抱
的女童。其余同门不敢相争,大师兄与小师妹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如今男俊
女俏,正是一对璧人……
………………………………………………………………………………………………
「征儿,掌门师兄来信了。」
吴征每日仍勤练青云纵不辍,刚刚爬到崖顶,便见林锦儿娇小柔美的身姿正
含笑等候。
「吩咐什么了?」吴征一边抹汗一边接过信函。
「看完了收拾收拾,到春秋阁来,你该下山啦!」林锦儿心情复杂,自家孩
儿终于长成,要离开昆仑的羽翼勇闯天下,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春秋阁里吴征领头跪在地上,顾不凡宣令道:「江州有盗匪作乱,我辈武人
当除暴安良,特着吴征,戴志杰,杨宜知,刘仲嵋,燕瑜,范腾,张白奇,木雄
飞,木扬舞九名弟子下山,协助缉拿盗匪!」
一切收拾停当,九名弟子迅速赶赴江州。昆仑大胜青城,吴征声名鹊起,十
七岁的年纪也到了出山的时候。这一次名为缉拿盗匪实则是累积功劳,赴京之后
好谋个一官半职。
区区盗匪有什么本事?然而吴征万万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现下他正与陆菲嫣一同缩在一处荒弃宅院悬挂的牌匾中。鼻息里尽是师姑醉
人的体香,然而吴征的心情却极为沉重。
牌匾之外的厅堂里,骠骑将军,青城掌门之女迭轻蝶正不着片缕被按在地上,
高高翘起的嫩臀儿中央花缝汁液淋漓,一根壮硕的阳根正狠狠穿刺着肥美的肉花。
世事难料,吴征万万想不到正强暴迭轻蝶的会是昔日的小厮刘荣,更想不到
千金小姐即将到来的命运,将是一场惨无人道的轮暴……
第五章、娇花蒙尘。百媚之体
说起川中最富饶的地方,成都与江州永远并驾齐驱,犹如两颗明珠在益州大
地上光亮夺目。
成都占据了一望无际的川西平原,广袤的幅员,肥沃的土地,是得天独厚的
天府之国。而江州则恰恰相反,在这里你几乎找不到一寸平整的土地,若是漫步
于江州地面,永远是在爬山或是下山,从古至今,绝没有比「山城」更加适合它
的词汇。
唯一平整的,只有水。数江交汇之地依然得天之眷顾,想要离开被群山环绕
的川中,从江州水路堪称上上之选。
吴征迤逦而行,转过山头,江州城尽入眼底。
前世熟悉的吊脚楼,河岸上成排的纤夫,甚至是清晨湿润的薄雾,隔世的一
切都那么熟悉。无论身处哪个世界,大自然限定了一处的地貌,智慧终要将当地
的发展殊途同归。
地势带给江州无穷的财富,也带来无穷的烦恼。
因为人人家境都不错,盗匪极容易盯上这里,也因为群山夹群江的地势,若
是守御敌国大军进攻自然稳如泰山。可面对三三两两高飞高走的蟊贼,简直是历
代江州太守无解的难题。
「三师姑的家就在那里。」戴志杰遥指着山顶一处壮阔庄园道。
天门山俯瞰两江,正是江州最好的地方。不仅景色宜人,更是一处风水宝地。
作为江州漕帮龙头,远远望去,陆家庄园几乎占据了天门山顶的一半,可见其财
势之大。
「要去拜会么?」戴志杰熟悉各地风土人情世故,甚至遍属数大秦国名门世
家子弟都一一刻在脑海。吴征自然是从善如流。
「先办了正事好些。咱们入江州不宜过度张扬打草惊蛇。早些把事情办完,
才好计较。」既是缉拿盗匪,一干昆仑门人大喇喇地上陆家庄园拜会,吓跑了蟊
贼还领个屁的功劳。
「咱们分头入江州?」吴征早熟,然而统御之才可是他还不具备的,对当朝
地理风物的认知更是浅薄,自从昆仑下山绝大多数事情都是戴志杰拿主意。
也难为这位昆仑派二师兄平日里武功勤练不辍,脑子里还要记下如许多弯弯
绕绕的东西。吴征十分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长着一副立体地图模样,上边插着密
密麻麻的小人,想谁便能拎起那个小人,所有资料跃然而出。
「分头好些,最好再乔装打扮一番。我带了不少材料来。」戴志杰从马车上
取出一只大包囊,里头各色化妆之物一应俱全。
吴征扮作一黑面小厮,跟在扮作土气行商的杨宜知身后。
此举令他极为不满。今生一副皮囊比起前世要好得太多,吴征向来以帅哥自
居。依世间的风俗,见面要称一声「吴郎」的。
「大师兄您相貌太过英俊潇洒,风姿不凡,如此醒目显眼可不妥当,只得委
屈些。」一番恭维话让吴征略微接受,回目见到木雄飞木扬舞兄妹,火气又腾地
冒上来。
这对亲兄妹相差两岁,哥哥高大帅气,妹妹亦是出挑娇美。一众师兄弟都在
扮丑,唯有这俩货还是之前的行头,光鲜亮丽将余人都比了下去。
「你们俩怎么回事?不用乔装的吗?」「大师兄,我们扮作兄妹啊……」「
我……」终都是少年脾性,爱美好出风头。见吴征硬生生吞下骂娘的粗话,实际
领头人戴志杰笑骂两句也不做深究。此次江州闹的匪患并不大,一干蟊贼抢了就
跑,或藏在人群里找不着,或快速隐于深山。纵使逮着不少,也是于事无补难以
禁绝。昆仑派放心让众弟子单独下山也是经过了全面评估——这点事都办不好,
还当什么昆仑门人?
师兄弟们约好了集合地点,一路做下昆仑派暗号标记以备不测,分批从不同
道路进入江州。
十七年来第一次身入大城市,吴征极为开心。
川女在前世里便极具艳名!虽说身量大多娇小,可是肌肤白皙模样精致,一
口婉转娇柔,变化极多的川音方言在她们音调细软的嘴里更是宜快宜慢。快时如
同竹筒爆豆子,清脆嘹亮好似银铃。慢时又如情人低语,温柔旖旎销魂蚀骨。
江州女子较之成都更加火辣直爽。当世风气较为开放,即使还是早春时节,
亦有不少女子身着开襟服饰,露出颈下胸口大片白花花的雪肉,引来不少登徒子
垂涎的目光。
「哎,长这么大,整个大秦就成都和江州最爱来。」杨宜知左右观望瞧个不
停,简直看花了眼。
「你是在给我显摆见识广博吗?」阴测测的声音袭来,杨宜知遍体生寒缩了
缩脖子。
「大师兄,待此间事了,小弟带您去乐乐如何?」大师兄从小在昆仑长大,
这都十七岁了还没碰过女子,做师弟的怎能不暗暗着急?
吴征撇了撇嘴:「老子的初精怎能交给烟花女子?像你似的不成器。」两人
窃窃私语。江州大部分同门都是初来,先摸摸地形实地考察,起码做到心中有数
再去拜会江州太守配合缉拿盗匪,才像个诚心帮忙的模样。
行至天门山中腰,一座壮观的吊脚楼建筑依山壁而建,如高山般拔地而起。
洪涯壁三个鲜红大字刻在山壁边,让吴征心中一跳。
六层高的吊脚楼从崖底直达崖顶,天门山交通要道于此地正巧过半,人来人
往熙熙攘攘,叫卖之声此起彼伏甚为兴旺。
「前世还在这里吃过一碗麻辣薯粉。」吴征心中暗道。不由仰着头细细观望,
期盼找到些前世的记忆。
与前世里现代化建筑技术相比,洪涯壁的木制结构显得有些颤巍巍的,走在
上面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不过经历许多年月,风吹日晒痕
迹下的吊脚楼依然巍巍而立,显然比看上去坚固得多。
吴征来回观望,忽然一个略有印象的身影跃入眼帘。照说江州举目无亲,所
识者只有几个师弟妹,那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个略有印象从何说起?吴征
心下疑惑,视线不由锁定那个身影打量。
那人双手拢在袖中,背影看去不算高却极为敦实。黝黑的肌肤,遒劲的肌肉,
沉稳的脚步似乎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此刻他正倚栏站立似乎在等候什么人,一
头长发并未绾起,遮去大半边面目。明明并不熟识,却偏偏觉得朦胧的背影有那
么些印象。
吴征心中疑惑,向杨宜知道:「上三层走走。」二人顺着两侧仅有两道护栏
的木梯上楼,一个转角便失去那人的踪迹。
吴征皱眉搜寻,吊脚楼仿佛一望可达尽头的长街,然而那道熟悉的人影却不
见了踪迹。甚至楼梯旁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气氛令人捉摸不透
地怪异。
「客从何来?」一名倚在栏边懒洋洋的男子看似闲汉,却在与吴征杨宜知擦
肩而过时拦住去路。宽大的衣袍下隐现坚硬的长条物,显是带了兵刃。
「昆仑弟子杨宜知见过大人。」闲汉手掌微翻露出面铜质令牌刻画着一匹恶
狼,竟是江州太守麾下百夫长。
「原是杨公子,不敢当。此地将生异变,还请早回。」「可是缉拿盗匪?正
奉师命下山协助……」一句话尚未说完,异变陡生!
两扇紧闭的大门被一股气浪拍飞,三名行人正挡在中央,惨叫声中被横推出
去又撞碎围栏,飘飘荡荡地从三层坠落。
「动手!」不知谁发出的爆喝声中,行人纷纷抽出兵刃向屋内冲去。
「哈哈哈!散兵游勇!」乒乒乓乓重物坠地或是撞碎桌椅之声过后,一名身
形古怪,似乎佝偻着身子步伐又有些蹒跚的黑袍人电射而出,足不停步腾空跃起
从三楼撞碎护栏处跃落。
惊叫声乱成一片,「坏了!」百夫长抽出长刀不及招呼便顺着楼梯狂奔——
看来只学了军营里的本事,轻功有些捉急。
「这个人……好强!」杨宜知瞪大了牛眼。黑袍人只偶露峥嵘,那一手震碎
门板的内力与跃落时的轻功均是上上之选,竟是一位不下九品的大高手。
街道上叫卖的货郎,下厨的伙夫,挑脚的担夫,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纷纷撤
去伪装露出行藏。明晃晃的兵刀四起,灰袍人随手抓掷片刻间便去得远了。
吴征手心冒汗。看今日形势黑袍人显是盗匪之首隐藏于市集里,江州处明察
暗访锁定了位置,今日暗收罗网缉凶。「跟去看看。」已表明了身份,再袖手旁
观别说捞不着功劳,回去反倒会被责罚。
吴征一跃而起,一路攀栏搭柱,亦是轻飘飘落下地来,虽无黑袍人的震撼,
身手也是大显不凡。
「好俊的青云纵!」说话的男子三绺长须,面目白净颇具威严。
吴征忙敛容行礼:「见过富大人,弟子昆仑派吴征。」来江州之前早已将主
要人物记得精熟,这位男子在人群中被团团围住仍显卓尔不凡,自然是江州首席
人物,太守富久昌了。
富久昌对这位近来风头出尽的昆仑大弟子早听人介绍过形貌模样,已猜到吴
征身份,闻言道:「原来是吴贤侄,果然英雄出少年!现下不是说话处,这伙蟊
贼扎手得很,容稍后再叙。」看富久昌气定神闲的模样,显是已做好充分的准备,
吴征略略定下心来。朝刚刚落下的杨宜知点点头,二人站在富久昌身旁观望。
黑袍人武艺高强。然而江州守军有备而来早早在各条路线上布下战阵,以半
弧形截击。更有扎马长枪,强弓劲弩等致命军械,纵是黑袍人展露出九品的身手,
也不敢硬撼军阵。
他左冲右突,随手拨开泼雨般的狼牙箭,只对延绵达半里厚的军阵无可奈何。
军阵首尾呼应,强行撞进去只会身陷重围,施展轻功也不可能飞跃半里距离。看
来被擒拿也是迟早的事情。
富久昌随口呼喝,身边掌旗使挥舞令旗,各处军阵只包围阻路绝不贪功冒进,
打算以铁桶阵活活耗死黑袍人。
这种原始却极为有效的战场传令方式让吴征目眩神迷。
站在富久昌身边,见这一脸文气的太守指挥军阵,掌旗使舞出复杂的旗语,
近两千人的大军分进合击分毫不差。吴征心想:只有半分钟不到的延迟,好厉害!
眼见包围黑袍人的圈子越来越小,留给他的时间空间均已不多。吴征心中暗
想:前后与右侧崖顶都已堵死,唯一的退路只有从左侧山崖跃下,不知富大人安
排了没有。
黑袍人当局者再迷也发现了此点,他早早靠在断崖边,不让这一侧被兵丁堵
上断了后路。眼见无力突围,黑袍人纵身向崖底跃下。
「收网!」富久昌一声令下,雄长悠远的号角声想起,崖下树林中发出冲天
箭羽,密密麻麻就算一只苍蝇也得被万箭穿心。
「妈了批!」黑袍人一声怒骂,单手如钩抓紧崖壁定住身形,一手拨打箭羽,
双足仿佛黏在崖壁上,以惊人的武功缓缓又向崖顶攀去。
崖上的兵丁也开始放箭上下夹攻。黑袍人深吸一口气,双臂平举横身足底踩
在垂直的崖面上,如履平地般狂奔了十几步,一口内息才终于涣散,复又矮身双
手抓住崖壁。
这十几步跨的好大,瞄准他攒射的箭阵全数落空。这一手横身行壁的绝技更
是让众人一呆,富久昌也未及时传下军令,攻势一缓。
「师妹在这里!」打斗声又起,却是从方才洪涯壁三层处传来。这声音吴征
听过,正是之前门派大比时和他对阵的王广叶。青城派也来了?
富久昌始终沉稳的面色忽然大变,顾不得黑袍人抬眼望天。
只见王广叶领着五名青城门人正与三人斗得甚急,其中正有吴征觉得有印象
的人影。此刻他终于想起此人是谁。
脸上蒙了黑巾,背上多了个大麻袋,左臂空了一截,五年前受吴征连累的白
净小厮刘荣成了黑肤敦实的汉子,手中一柄长剑力斗王广叶,竟颇有沉稳气度。
王广叶长剑青光闪闪正步步紧逼,看看占据上风。不防刘荣左向虚引仿佛粘
住他剑身顺势削落。
王广叶大惊失色百忙中弃剑后跃:「你……你怎会这招如竹中空?」刘荣冷
笑一声从缺口杀出,身形如兔起鹘落竟也修成一身高妙轻功,即使身背的大麻袋
看着甚为沉重,青城门人呼喝着追赶,却越追越远。
看富久昌惊怒交加的神色以及王广叶呼喊的师妹,不用猜也知道刘荣背负的
麻袋里必是迭轻蝶了。
「去召集同门保护富大人,不要轻举妄动不可分散。」这里帮不上忙,以吴
征高过同辈一截的武功,刘荣那边倒是足以应付一下。再者以刘荣和迭轻蝶之间
的仇恨,这一下怕要闹出大事来。至于保护富大人云云,怕是富大人保护他们才
对。
吴征始终对刘荣怀有歉意,当年被迭轻蝶断去一臂纯属遭了无妄之灾。可世
界便是如此不公,心狠手辣的迭轻蝶偏偏是骠骑将军,青城掌门的掌上明珠,刘
荣一旦怒极伤了迭轻蝶,那可是闯下大祸神仙也救不活了……
吴征施展轻功朝着刘荣奔逃的方向追去,他轻功更佳,不久便超过青城门人。
见来了救星,王广叶高叫:「吴师兄,还请帮忙救下师妹。」吴征只回头一笑一
言不发,这话随便答应了可是给自己下套子。
《道理诀》内力布满全身极为悠长雄厚,运力于双腿时隐见肌肤表皮膨胀而
起,仿佛贲张的肌肉。追逐的双方差距越拉越大,当先奔跑的刘荣即使身背一人,
反倒不见累赘。其后的吴征后发先至,也将青城门人远远甩开,待转过一处山脚,
只剩吴征与刘荣一追一逃,余人尽皆看不见了。
刘荣长力极佳,背负一人奔行足有半个时辰速度丝毫不见减弱,吴征越追越
奇:自己从小修炼,又有《道理诀》神功,怎地刘荣的内力竟似不弱于他?
念及此处心头一阵不爽。虽是四十余岁的灵魂,这具身体却萌发着旺盛的荷
尔蒙,成熟的大脑有时挡不住青春的冲动。
提气顺着刘荣上山的路径直追。不知不觉中已追出七十余里路,此地群山缭
绕荒无人烟,若非跟着目标,便是出动江州全数官军拉网搜索也难以找到。幸而
吴征心细也不托大,一路留下昆仑派暗记。既已锁定了目标便不急于贸然动手,
若能等候追寻暗记而来的同门与江州官军,显然更有把握。
山路狭窄,吴征不敢过于靠近,远远坠着刘荣跟随。
刘荣步入一片密林,吴征看不清他身影,只得略等候片刻才悄悄掠入林中。
这一片林子被茂密紧连的树冠遮天蔽日,林中形同夜晚。吴征入内许久完全
迷失了方向,想要退出树林却找不着道路,不由心中一紧,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
窜,越窜越慌。
「征儿,莫要乱动。」熟悉的声音如一根细线钻入耳朵,吴征诧异回头。林
影重重看不见陆菲嫣的身形。既是师姑到来,吴征依言立在原地等候。
过了一柱香时分,陆菲嫣在一顶大树后飘然而至:「青城派的迷途幻阵,你
破不了的。」「师姑怎会来此?」香风熏人欲醉,吴征心头大定。陆菲嫣已是九
品下的功力,有她前来坐镇,配合江州官军拿下神秘黑袍人不成问题。
「这里的事情有古怪师姑才急忙赶来,还是晚了一步。」江州蟊贼作乱,危
害虽不算太大却令人烦不胜烦。昆仑派上下也并未当一回事,便遣了弟子下山协
助。
然而接下来数日传来的情报却奇怪得很。
往常的蟊贼都是抢一个防不胜防,得手后绝不会久呆。这一回却大为不同,
蟊贼虽也是抢了就跑却久久不曾离去,仿佛布下了陷阱在等待猎物一般。顾不凡
收到信报之后几名同门商议,都觉得其中必有阴谋。
江州是陆菲嫣故乡,里里外外的一切以她最为熟悉,因此扑天双雕载着她日
夜兼程率先赶来支援,杜中天等人则从陆路前来。陆菲嫣抵达之后循着昆仑派暗
记一路追至此处,远远望见吴征陷落迷阵,旁观许久才看穿其中门道入内救援。
「应该是。听说迭轻蝶被抓了,富大人虽未明言,看他担惊受怕的模样怕是
假不了。我追着个人到了此处便被困住。」「志杰宜知他们呢?」「我和宜知一
道,正巧撞见富太守缉拿盗匪,宜知应当已召集同门汇合与富太守在一处了。」
「我们进去看看,莫要大意。能布下迷途幻阵的绝非一般人,只是他们抓迭轻蝶
干么?青城派内讧么?」纵是成熟如陆菲嫣,也压抑不住心头好奇。
二人穿过幻阵,藏匿着身形小心前行。一路上吴征将洪涯壁发生的事情详说
一遍,只是惊鸿一瞥,陆菲嫣也推测不出黑袍客是何许人也。
密林之外竟是一处破败的庄园。庄园被山谷环抱缭绕,进出的唯一路径便是
迷途幻阵!
陆菲嫣纳罕不已,她是江州本地人,家族更是漕运总把头堪称江州一霸。可
此处的庄园闻所未闻,仿佛凭空冒出一般。只能暗道深山老林之中,错漏了也不
稀奇。
青石板铸就的道路已被荒草埋没;水锈斑斑的看门石狮子仍能见威武之态;
朱漆大门宽达三丈,便是两辆马车并排也进得去;飞檐翘角的屋顶遮着橘色的琉
璃瓦亦未完全褪色。加上宽达二十丈的院墙,庄园虽已破旧,依稀能看出昔日的
繁华豪奢。若在想想建于这等杳无人烟之处,更是诡异得很。
吴征与陆菲嫣藏于墙角高及腰侧的荒草丛中,倾听许久方才互相使个眼色。
不敢贸然施展轻功,陆菲嫣扶住围墙如壁虎般四肢贴住墙壁慢慢攀至墙顶,露出
双点漆眼眸窥视确认无人,悄无声息地飘落院里隐没草丛。
吴征左右张望掩护陆菲嫣上墙,不经意间见师姑攀爬时绷紧浮凸的臀儿,忍
不住热血上头。那臀儿因陆菲嫣屈身的姿势而正对吴征高高撅起,丰美如去皮后
满裹浆汁的水梨,引人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深嗅一口先品芬芳清幽的味道,再重
重咬上一嘴尝尝弹牙软腻的臀肉。
定了定心神,吴征深呼吸几口,再把梆硬的鸡儿摆好位置不至于丢了丑,才
轻巧越过围墙。跃动的身姿落地时几未发出一丝一毫声响,让陆菲嫣暗自赞赏,
嫣然一笑。
两人顺着墙根摸索前行,在朱漆大门正对的一处厅堂边停下,悄悄打开窗棱
摸了进去。
乱糟糟的厅堂墙角散落着不少杂物,摆放的梨木桌椅虽结实,漆面却大多斑
驳掉落。奇的是如此破败之所偏干净得很,应是不久前有人刻意打扫过。
「有人来了!」陆菲嫣始终竖着耳朵倾听动静,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之外,
远处亦有人奔行而来,其速之快令陆菲嫣暗暗心惊:这人功力在我之上。
忙准备示意吴征躲藏身形,只见他已在四处张望寻找藏身之所。两人几乎同
时选定了高挂于房梁大书「义高千古」的牌匾。
近处的脚步声来得不快,远处还有段距离。陆菲嫣与吴征轻功俱都高妙,迅
速藏好身形以待良机。
牌匾甚大足有十尺宽,四尺高。但吴征高大,陆菲嫣出挑,藏于其中空间也
不多,不免鼻息相闻。幸好勾住沉重牌匾的木架子极为结实可以借力,否则只能
攀在墙上时间久了两人都不好受。
「咯吱呀」,苦涩的房门被推开,三个脚步声踏入厅堂。不久那奔行的脚步
声不迈大门,也是翻越院墙入厅。
「师尊受伤了?」黑袍人肩背上插着两只羽箭,整颗箭镞全数入肉,血迹已
然干涸。他掰断箭杆,令刘荣以尖刀划开皮肉将箭头取出,狼牙箭头带着倒钩导
致血肉如注,「都是些皮外伤不妨事。人带回来了?」包扎完毕黑袍人全程未曾
痛哼一声,竟是条十足十的硬汉。
刘荣似是情绪有些低落,低声应道:「带回来了,放在后院屋内。」「嘿嘿
嘿!本想抓些小虾米耍耍,不想钓上条大鱼。」黑袍人阴测测的笑声犹如刀刮锈
铁,令人不寒而栗:「带她过来。」刘荣一言不发离去,背了迭轻蝶回到厅堂。
名门贵女始终昏迷不醒任由摆布,奇的是落在三个男人之手许久,居然身上衣物
仅因拉扯而皱起,并未有被扒动的痕迹。
「摸都不让摸一下?」黑袍人阴测测的声音嗤笑道:「你小子真看上这妮子
了?」刘荣仍低着头一言不发,似是默认。
「嘿嘿嘿,真是有趣!弄醒她。」吴征抽了抽嘴角,斩了你一只手臂,然后
喜欢上这个刁蛮透顶的仇人?行,这人脑洞够大。
恶臭扑鼻,迭轻蝶从昏迷中醒来连连干呕,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好容易喘匀了气,迭轻蝶头晕脑胀虚弱无力道:「你们竟敢抓我?」身陷囹圄依
然口出恶言,真是没药救了。吴征心中暗叹,望向陆菲嫣见她也是一般的鄙夷神
色,心中优越感登时压制不住。
「嘿嘿嘿,迭云鹤的女儿,别人抓不得,老夫偏偏抓得。就算你爹来了也没
话说。」黑袍人嘿声冷笑不已,口气大得吓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伤了人
么,嘿嘿嘿,拿贞洁来还也不错。总之都要落在你头上。」迭轻蝶心中一悚才看
清敦实的刘荣,断了半截的左臂更是确认了身份,错愕道:「你……你……」「
是我。燕安居的小厮刘荣。」「荣儿,别没大没小,叫师姐!」黑袍人倚在座上
闭目养神,老神在在道。口出呵斥之言却是得意非凡。
陆菲嫣心中一凛,忽然想起个人来。
青城派同辈门人里,自来以大师兄向无极武功最高,但此人是个十足十的武
痴,因此接掌青城掌门大位的人选就落在二弟子贺群与三弟子迭云鹤身上。
原本贺群无论武功才能均要压过迭云鹤一头风光无限,却忽然被打落尘泥。
青城派甚至昭告天下:贺群勾结奸人坑害宗门,已被逐出青城。世间震惊的同时,
贺群从此如同人间消失一般销声匿迹,不想今日在这出现。以他当年的名头与年
岁,九品上的功力似乎也太差了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迭轻蝶虽刁蛮得发指却非蠢蛋一个,敌人的话让她
心生疑虑。
「你年岁小,卑鄙老爹的事情当然不会知晓。可贺群的名字总该知道?叫师
伯吧。」「你……你……叛门奸徒!还敢以师伯自居?」迭轻蝶又惊又骇,不想
黑袍人竟是被宗门昭告天下的叛徒,落在他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叛徒?哈哈哈,让你爹亲自来与老夫对质,看他敢不敢这么说!」贺群目
露凶光:「借着家族势力欺负老子是个寒门出身。青城上下瞎了眼才让你爹那个
庸才做掌门,真以为如今的局面是你爹的能耐?媚上欺下的蠢货!若不是向师兄
力压群雄镇着,青城早他妈没落了。」迭轻蝶还待说话便被贺群揪住头发一把摁
在地上:「败给了昆仑便着急立功想扳回一城,老夫略施小计在这里守株待兔,
嘿嘿,逮个正着。说说你们自己蠢不蠢?」抓揪的力量好大,迭轻蝶疼的眼泪崩
流呜咽不已。贺群并无半分怜惜无比怨毒道:「老夫暂时对付不了你爹,拿你收
点利钱。」他双手如风,将迭轻蝶身上衣物撕得精光,娇柔的少女如同只无助的
小白羊,她虽从昏迷中醒来,却似仍被某种药物压制了力气,只能趴在地上瑟瑟
发抖。
「荣儿被你斩断了一臂,由他来夺你全身贞洁,天公地道。荣儿,还愣着干
什么?」刘荣魔怔了一般死死盯着迭轻蝶玲珑浮凸的洁白玉体。这个身影无数次
在他梦里出现,时而如同天使,是他第一次在燕安居看见她,一切都那么精致,
仿佛最好的雕塑师精心刻画出的精美艺术品,美得如同仙子一般。时而又化身恶
魔,露出邪恶的笑容,举着把牛耳尖刀剜出他的心,一刀一刀地割着……
他也无数次想象过这具赤裸的玉体是如何模样,出现在眼前的和他想象中的
一样完美。可堪一握的乳儿犹如凝脂微颤,细细的腰肢紧紧的,小小的屁股翘翘
的……
不知不觉中,刘荣脱下浑身衣物跪在地上,扶起迭轻蝶的腰肢将嫩臀高高翘
起。少女胯间稀疏的芳草遮掩下两片又肥又嫩的肉唇贲起,紧致,鲜润,蜜裂中
隐现的花肉像是粉色的荷花尖角,招引着狂蜂浪蝶。
迭轻蝶螓首被侧按在地上,一身酸软动弹不得。敏感的冰凉臀儿上传来丝丝
热气,不知是少年肿胀的阳物还是火热的呼吸。这卑贱的草芥平民正箍着她的细
柳腰肢,仅剩的粗糙手掌不住摩挲掐握柔嫩的肌肤,肮脏的贱民,令人作呕:「
贱民,别碰我,你……你敢……我将你碎尸万段……」刘荣打个寒噤,断裂左臂
处唤醒五年前的回忆,身上的剧痛钻心,但比不过他心中的痛。只一眼便被迷住
的天仙般人物,竟然如此待他,他明知雅间里正在争吵,依然大着胆子捧着餐盘
上菜,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只是如此而已……
刘荣面目扭曲狰狞,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愤怒:「哼,你视平民如粪土正眼也
不瞧,待我插翻了你,你自然记得我一辈子。」闷吼与嘶声尖呼声中刘荣腰杆奋
力一挺,硕长的阳物撑开胯间肉缝,粗暴地挤入一条狭长紧窄的腔道。
撕裂的剧痛让迭轻蝶张大了小嘴,如同断气般梗着脖颈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拼命地想要向前逃去,躲开贱民肮脏阳物的侵犯,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压
住腰肢,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感受到阳物越插越深,几乎将她的身体剖成两半。
极度的耻辱与剧烈的疼痛,让迭轻蝶涕泪横流。刘荣赤红着双目,怜惜,爱
意,仇恨,都抵不过阳物被紧箍而传来的快感。——她若是天使,他便要不顾一
切地占有她;她若是恶魔,他便要狠狠的惩罚她!
「啊!」迭轻蝶痛呼一声,疼痛似已夺去了她浑身气力,就像那根夺去她贞
洁的粗鄙阳物一样,愤怒,恶心,又无助。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娇嫩的粉臀已紧紧贴在男人的胯间,阳物似将她
的身子塞满,挣扎之后,为她破身的阳物却直挺挺地插到最深,撞在一团柔腻软
肉上。
「不要,不要……要……破了……」迭轻蝶连连抽泣,刘荣在她身后如同一
只狂狼疯狂地耸动,初破身的少女如何经得起这般折磨,撕裂的疼痛剥去她的尊
严,她的骄傲,此刻她只是一个无助的少女……
贺群见迭轻蝶已全无抵抗之能便坐回位子,笑眯眯地旁观这场强暴,另两名
弟子立在他身侧,不住吞咽着唾沫。
「成儿,赞儿,这妮子一身上下都该由荣儿先尝过。莫要着急,有你们的好
处。」程成生的獐头鼠目极为猥琐,廖赞也不过勉强算得上周正而已。难怪看年
岁他们都远教刘荣为大,得贺群偏心的却是最小的残疾弟子。
贺群的话让刘荣心中一沉,急欲占有的欲望被压抑下来,凶狠地插弄陡然一
慢变作温柔的轻抽缓。「她是我的……是我的……」迭轻蝶原本只有剧痛全无快
感,刘荣忽然而来的温柔让她穴心里压力顿松,剧痛之外一股奇异的酥麻泛起,
二感交织,让她想要脱离被凌辱强暴的折磨,却又隐隐有些舍不得。
「荣儿做什么?咱们时间很多么?快些!」师傅的厉喝让刘荣吓了一跳,腰
腹猛一用力,阳物随之又重重插入花穴深处……
「啊……」刚松了一口气的迭轻蝶不由又惨呼出声,只这一次除了丝毫不减
的剧痛之外,奇异的麻痒感竟越来越强烈,让她不自觉地挺了挺腰迎合阳物的侵
犯,嫩臀撞上刘荣小腹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迫于师傅的威严,刘荣只得不停地加快挺送的速度,高翘的臀儿缝间一只粗
黑阳物正狠狠翻搅着少女稚嫩的腔道,咬得严丝合缝的粉红花肉正被带出翻进,
逐渐渗出液光灿然,水声渐起。
「妮子这么快便来了感觉?哈哈,迭家果然都是贱货。荣儿,给我再快些!
脱光了衣服插上了,所有男女都一样,又何来贵贱之分?」刘荣越插越快,越插
越狠,似是被师傅的话勾起昔日回忆,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似快活,似欢喜,
似仇恨,似恼怒。阳物传来的快感愈发强烈,花腔里汁液渐多愈发顺滑畅快,咕
咕唧唧的和水摩擦声响里,花汁漫出粉嫩的洞口冲散了破身的鲜血,新溢的花汁
被磨得泛白,仿佛鲜榨的荔汁。
「贱人……母狗……你就是一只母狗……」闷声怒吼中刘荣死命地挺送,一
身肌肉绷得块块鼓起。
「我不……人家不是……轻些啊……好疼……我不行了……啊啊啊……」在
啪啪的肉体撞击声中,娇小的迭轻蝶仿佛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无助地随波逐
流,脑里天旋地转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在刘荣猛烈喷射时全身紧绷,洁白整齐
如蒜瓣的足趾紧紧收在一块儿。疼痛与酥麻如同一波巨浪将她狠狠抛起又重重拍
落,不知云里雾里……
「荣儿歇一歇。」贺群嘿声笑着起身,绕着瘫软在地只剩呼吸的迭轻蝶笑眯
眯地打量,「为师也来尝尝滋味。」刘荣低头暗暗咬牙,忍不住低声道:「师傅,
让她歇一歇罢!」「畜生!」贺群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刘荣口角流血:「你居然
心疼这个贱婢?为师是怎么教你的?说!」「师傅说,青城派上下全是贱人,就
该男子世世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代代为娼。」刘荣捂着嘴角含混不清道。
「这就对了,一个娼妇母狗不就是让人插的。你放心,这贱婢身子骨好得很,
插不坏她的。」虚脱的迭轻蝶被抓起,充血红肿的花唇从上而下正对着刘荣亦称
得上可观的阳物。
「乖侄女儿,师伯来疼你。」刘荣平躺于地,双手掐握住迭轻蝶的腰肢将她
扶正,对准花洞向上一挺腰。混着血迹精液与淫水的肉洞极有少女紧致的逼仄,
又有滑腻的畅快。
「扑哧」一声,迭轻蝶肉花再次绽放,昏昏沉沉的少女惊呼声中只感胯下腔
道又被一根阳物重重侵犯,失声尖叫。
贺群双手力道把握得极好,只将迭轻蝶堪堪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女本能地双
腿发力欲要支撑身子,让腔道更加紧致逼仄。
「好!紧,又紧又嫩!侄女儿不愧有做娼妇的潜质。」贺群笑吟吟地上下挺
动,极尽侮辱之能事。
「你们都不得好死……呜呜呜……你们都……哎……啊……不得……好死。」
迭轻蝶泣不成声,然而敏感的身体再次传来奇异的酥麻,初破的身子已不再每回
抽送都伴随着疼痛。
反复的抽送之中,先是五回疼上片刻,再是十回疼上片刻,渐渐疼痛全无,
仅存那更加要人命的酥麻。
「师伯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嫌弃糟老头子的棒儿不够好?母狗就是母
狗!」贺群停下奸淫,向刘荣道:「荣儿来加把劲儿,前后一道塞满了看喂不喂
得饱这只母狗!」刘荣心中天人交战,数度欲出手救下迭轻蝶,又深知自己与贺
群差距太远,连一招都敌不住。他屈膝抱头,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不敢去想。
可阳物插穴的咕叽声片刻不止,迭轻蝶的浅吟低唱亦如泣如诉荡人心魄,除了紧
闭双目,其声如魔音缭绕,声声入耳;其形如刻于脑海,挥之不去。
「是!」刘荣喘着粗气,他无力反抗只得遵从,所幸师傅将第一次都留给了
自己,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甚么唤作前后一道塞满?」屈辱与快意交加,正在云里雾里的迭轻蝶忍不
住胡思乱想。
即使跪坐亦紧紧闭合的臀缝被一只大手掰开,粉嫩的后庭褶皱丰富,犹如一
朵小小雏菊。迭轻蝶胡思乱想中,那只夺取她贞洁的阳物竟抵了上来。
「那里……怎么可以……不行……你们……你们……」无人理会她的反对。
贺群目中射出狼一般的凶狠快意,刘荣则急切于先占领此地,不管不顾。他知道
如果自己不这么做,有的是人愿意替代他……
「对上了?来,抓住贱母狗的奶儿,扳起来!」掰开臀缝的大手从腋下穿过
环绕在胸前,手掌狠狠抓挤着左乳,手臂紧压着右乳将她身躯向后扳起。
迭轻蝶像只弯弓,嫩臀向后高高翘着,腰肢向前弯弯顶着,香肩又再反向折
起。她已被吓得完全呆住,那根夺取她贞洁的阳物正拌着滑腻的花汁,用力地,
粗鲁地,贪婪地顶开紧凑到极致的菊门,浑然不顾那丝发难容的窄小,义无反顾
地前行,前行,再前行,仿佛顶进了肚子里……
一股比破身时更加剧烈的疼痛折磨着迭轻蝶每一分神经,喉头失灵了一般,
连呼痛都已不能。张大的小嘴里只传来吞咽般的抽搐声响……
「紧!真是紧!」刘荣终于插到最深,让贺群也畅快地吐出一口气,「老夫
就这么歇着,荣儿加把劲把贱母狗插穿了最好。」两根阳物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皮
膜,后面的那一根更加粗大的开始轻抽缓送,每一下都是疼痛,每一下都仿佛将
紧致的洞口生生撕裂一般。
迭轻蝶开始抽搐般呼吸,吐气多,进气少,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只剩两
只奶儿上传来的美妙滋味,肉穴里难忍的麻痒,后庭里逐渐适应后的畅爽……
待两根阳物几乎同时喷射,将她前花后庭贯得满满当当时,迭轻蝶眼前一黑
彻底晕去,迷迷糊糊中还紧紧收了收胯下两穴,难道,我真是一只下贱的母狗儿?
……
将迭轻蝶安置在旁,贺群起身望了望程成廖赞垂涎欲滴的嘴脸,扭动身体放
松全身筋骨在厅堂里徘徊道:「歇一会儿,你们俩和荣儿再一起插这贱婢。」始
终隐匿于牌匾后大气不敢喘的吴征与陆菲嫣同时心生警兆,不及发声提醒,竟然
心意相通双手交握高高跃起。
牌匾破碎成七块,吴征与陆菲嫣跃上房梁,飞散的烟尘搞得两人一身灰头土
脸。
「嘿嘿嘿。昆仑派陆菲嫣?功夫真是不错啊!」贺群金铁交刮般的笑声淫邪
无比:「不是你身上那股香味老夫期盼已久极为敏感,还真发现不了你们。」吴
征见他略佝偻的身子,饱经风霜的面容,应是这二十来年吃了不少苦。虽已显老
依然相貌不俗,赤裸的身体肌肤依旧富有弹性,尤其一双眼眸大而温润,对视时
仿佛被吸入其中一般。想来年轻时也常被称呼一声「贺郎」。
贺群上下打量着陆菲嫣,毫不掩饰垂涎之意,不断抽动着鼻子赞道:「香,
真香,好一个百媚之香。」吴征皱着眉头,他和陆菲嫣贴身紧靠,此前握在一起
的双手因关注于眼前形势一时还忘了松开。如此也仅仅能闻到她身上一股若有若
无的淡淡甜香,这贺群难道长的是狗鼻子?百媚之香又是什么鬼东西?
「我们只是误入此地,这摊子事不想管也没必要管。贺兄,井水不犯河水如
何?」陆菲嫣淡淡发话。迭轻蝶被下了迷药又惨遭施暴,已是彻底晕了过去,送
出个丝毫无干甚至是敌对派系的女人,总好过和一名九品上的大高手生死相搏。
这番条件开得合情合理,料想不会被拒绝。陆菲嫣也是九品下的高手,至于
吴征,看其方才跃动的身形动作便知绝非泛泛。贺群毕竟有伤在身,胜算并不太
大。
「可以!不过老夫的地盘,条件自然由老夫来开。」贺群一指吴征:「小子
滚蛋,美人走不得。」吴征失笑道:「不会吧?老不死的疯了不成?」自跃上横
梁后,他的目光大部分落在刘荣身上,质问之意甚浓似在说:「你怎会与这种人
混在一起?」至于对待迭轻蝶的所作所为,他倒认为无可厚非一报还一报。所不
能接受者,则是这场惨无人道的轮暴。
刘荣满面羞惭不敢望向吴征,低声道:「师尊,这位正是弟子昔日的救命恩
人吴公子。」「救个屁。」贺群冷笑一声:「你被断臂全因他一人而起,害你还
差不多。」刘荣不敢再说话,低头默不作声。
贺群觊觎之意一望便知,事已至此无法善了。陆菲嫣又羞又怒向吴征低声道
:「我缠着贺老儿,你有机会便走。」吴征断然摇头露齿笑道:「怎么可能?我
先去对付那三人,回头再联手收拾贺老儿。」看着孝顺道义一肩挑,实则心中暗
想:我又出不去迷阵,还能逃到哪里去?只是师姑一片关爱之心,那么多花花肠
子实在是有些羞愧。
陆菲嫣展颜一笑:「好孩子……别怕,你很强!」这是吴征第一次面对生死
之争,心中紧张难免。准备动手才发现两人手掌依然死死紧握,手心里全是潮汗,
陆菲嫣暗自一羞赶忙放开。
玉手离去,吴征顾不得回味柔腻美妙的触感抽出宝剑。
陆菲嫣双足发力如一只雌鹰搏兔般扑击而下,那绷直的长腿向天翘着,隐约
可见隆圆的臀股。贺群右肩受伤不太灵便,以左手对敌。双剑相交,强劲的内力
震得剑身嗡嗡作响。
贺群使的是一柄普通长剑,寻常打铁铺里都买的着。陆菲嫣家中巨富,佩剑
也是天下名兵「魔眼」。那一口长剑半红半青竟是合金打造而成,倒映着光线如
同闪烁着光芒的眼波,时而暧昧时而阴森,如魔女的眼眸。
满拟一剑将贺群的宝剑削下一角来,然则实际只留下一条浅浅白印。陆菲嫣
暗暗心惊,深知对手内功在自己之上,九品下与九品上的差距依靠兵刃无法弥补,
遂收敛心神,剑尖洒落如星光点点,两分攻八分守,望以长力拖得受伤的对手精
疲力竭。
吴征以一敌三暂落下风,刘荣已是五品中境界,程成与廖赞也有四品中,三
柄长剑袭来如弥天大网,令他左支右拙险象环生。幸而《道理诀》神功最善死中
求生,剑风呼啸,在他布满内力的周身表皮细胞里感应得一清二楚。
刘荣长剑中宫直进方被架住,脚下双剑一左一右一同削他脚踝。吴征纵身跃
起,三剑同时上撩如跗骨之蛆。
吴征挑开刘荣长剑,左掌抓向另外两剑。程成与廖赞大喜,这一抓还不叫他
手上穿出两个透明窟窿?不料吴征手腕一挺,一股诡异至极的内力从手掌中喷出,
不但将双剑震歪,吴征也借力高跃手掌一勾梁木旋身落在梁顶。
刘荣等三人看得呆了。吴征在空中捷如飞鸟挥洒自如,自己可没有那么高妙
的轻功,在房梁上等同以卵击石任人宰割。回望贺群与陆菲嫣斗得正急,九品高
手相争也插不进手去,只得立足实地上下对峙。
吴征见对手实力强劲反应神速,未思胜先虑败,站在房梁上立足不败之地,
又占据上风之所随时可发动攻击,早早将这一方的弱势抹平甚至还隐隐有压过一
头之势。
将视线牢牢锁定刘荣似看透他的内心。刘荣满面通红,索性闭上双目不敢去
看,然而有如实质的目光无所不在,刺得他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陆菲嫣与贺群以快打快斗得旗鼓相当。贺群负伤,激斗中包扎好的伤口复又
崩裂正血流不止,情知不可再拖延下去,手中长剑舞出一团光影,招招不离对手
要害。
陆菲嫣裙裾翻飞高跃低档,在贺群舍命般的快剑威胁下险象环生,一身淋漓
香汗透湿衣裳。宝石蓝的锦衣从胸口腋窝处湿了了一大块紧贴肌肤,闪转腾挪间
隐现轮廓壮观的美乳不停跌宕抛甩,见之令人目眩神迷。
「百媚之体还敢修娉女玄阳诀?哈哈哈,女子为了爱美果真是命都不要了。」
久攻不下精力渐失的贺群发现意外的胜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昔年青城派大难,他从山巅一路杀透重围身负重伤,一身功力从十品降到九
品,且终生不再有恢复之望。然而苦难让他从风光的英雄人物变作暗夜中的捕猎
者。虽武功倒退,却更加阴险狠辣。
「百媚之体一个男人根本无法满足,还要修娉女玄阳诀想要永葆青春,可怜
顾不凡要被你吸干了罢?哈哈,看你动得剧烈些,奶儿穴儿被衣料摩擦便情欲如
潮,怕是已多年未尝阳根插穴滋味……」贺群虽负伤,内力却鼓荡充盈尤有开口
余力。话说得粗俗不堪入耳,吴征却知他所言非虚。十二年前的后山荒原,他亲
眼见顾不凡无力招架,而陆菲嫣玉体之易感更是深深印在脑海。怪道今日生死相
争,吴征总觉以陆菲嫣九品下的功力,脚步略显虚浮,招式也有些软绵绵地提不
上力,否则不至于面对受伤的贺群尽落下风。
陆菲嫣羞怒交加面色更加通红。自家的事情自家最清楚,贺群猜测之言如亲
眼所见,她并非易出汗之体,全因剧斗之中衣料摩擦身体,竟带来阵阵敏感的酥
麻,仿佛正被无数小手抚摸,婉转承欢,高翘的乳尖更在湿透的锦衣上顶出诱人
的弧线。至于胯间未见湿痕,唯一缘由便是她每日都以布带重重裹覆,尚未被完
全润透而已。只是现下的形势下去,不需两柱香时分,那羞人的花汁便将晕湿胯
间裤管……
「住口……」陆菲嫣怒斥一声,她内力本不如贺群,一开口更是泄了真气,
被贺群长剑粘住一绞险些脱手飞出。及时握紧长剑,身形仍被带得一个踉跄。贺
群始终垂落的右掌忽然挥出抓向她胸口,百忙之中陆菲嫣一个铁板桥向后下腰避
开致命的一掌,娇躯柔若无骨,唯有那一双傲乳挺拔如峰,高高耸立。
贺群掌势如电向下拍击,陆菲嫣已回过了气顺势躺倒,足下发力向后蹬去。
时机千载难逢,贺群肩后伤口已是鲜血长流,却紧咬牙关追击之势不断,话中语
调忽变,如情人的口唇正含耳低语:「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罢?老夫能让那女娃
儿欲仙欲死,自也能让你泄个爽爽快快。棒儿插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你想很
久了罢……」陆菲嫣手脚不断撑地变换身形躲避,贺群的话几乎深入神魂让她一
身小粒儿炸起,腿心深处一股粘腻如蜜的神秘液体失禁般喷涌,手足不自觉地酸
软颤抖,强撑着一口真气着地滚开。
贺群一抓虽落空,陆菲嫣几无抵抗之能已是手到擒来,然而背心一阵剧痛眼
前发黑,只能屈指一弹。
陆菲嫣闪躲的身形不快,贺群本欲弹她肩井要穴,视线模糊弹击也不准,这
一下正弹在丽人高翘的乳尖上。
「啊嗯……」陆菲嫣一声婉转娇柔的媚人酥啼,倒在地上浑身剧颤,手足彻
底酸软动弹不得,死死夹紧的腿心上小腹部正抽搐着一挺一挺,胯间裙裤快速晕
染出一大片湿痕……
贺群直欲昏厥,以剑拄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刘荣,程成与廖赞也被那一声酥
啼唤得魂飞天外,眼前诡异而媚色绝艳的一切直让人透不过气来。所谓百媚之体,
正是女子媚骨天成,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均媚意四射,绝非仅有内媚之体的
女子可以相提并论。刘荣三人甚至未沾过陆菲嫣一片衣角,可她躺着地上失神般
泄了身,便看得三人几被吸去了魂魄般怔住,分明在迭轻蝶身上肆意发泄过的欲
望又如雨后春笋澎湃而起。
只有吴征!
青天白日里吴征扑击跃下,身形却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消失了一般,轻捷迅
速的身姿不发出一点声响。《道理诀》已运转到极致,早已领教过师姑媚体厉害
的他甚至早早以内力封闭了性神经,自贺群出声起等待的也是这一刻。反败为胜
的一刻!
剑光的清影闪过,反应过来的贺群还未惊呼出口,程成与廖赞几在一瞬间双
双被刺出两个血洞,独独放过了刘荣。
「救不救她?」吴征只说了半句便被漫天茫茫青光笼罩,贺群恼他杀死弟子
还要挑拨离间,不顾重伤飙血要将他立毙于剑下。
剑光如品字形飘忽不定袭来,不知最终的夺命一击是刺向何方,吴征只觉浑
身上下皆是破绽。这一招「如芒在背」既是说剑上生芒威力无穷,又是说宝剑如
风,即使面对此招,亦觉浑身皆在剑光笼罩之下。
颤抖的剑尖嗤嗤作响,吴征心中大骇。虽于师祖日夜对练,也从未经历过如
此凶险的生死之博,更未想到九品上的高手全力出手是如此可怖。
《道理诀》内力运遍全身,目光中眼花缭乱全然不知如何防御,索性闭上眼
眸。布满内力的表皮细胞敏感到了极点,剑光几乎同时而至眼眸无法区分,带起
的风声则有先后。
吴征一歪脖颈避开一剑,身躯迅捷无伦地向左一旋,又躲开刺胸的第二剑,
同时足下发力上跃,要避开腰斩的第三剑。
反应虽快,人力有时而穷,能避开九品上大高手拼尽全力的前两剑已如奇迹
一般,差着三品的大境界犹如不可逾越的鸿沟。刚跃起一半,贺群剑光已到,若
仍不变招免不了双腿被齐膝削断的厄运。
吴征双手握剑横扫,双剑交加吴征大吼一声如遭电击,迸出鲜血的双掌再拿
不住兵刃,昆吾被击飞出去。贺群剑势稍顿依旧不停。
危难之际吴征血淋淋的双掌拍在剑身,在空中倒纵出去摔落在地,嘴角鲜血
正汩汩流出。
全力施展的「如芒在背」竟没杀死一个六品的少年,虽是状态远不在巅峰,
贺群仍是大出意料之外。他此时已疼得几欲昏厥,大量流失的鲜血也带走绝大多
数体力,已是强弩之末。
向刘荣一偏头,招呼徒儿齐上。
吴征萎顿在地狼狈不堪,挣着身子爬不起来,惊慌失措眼看便要被毙命于剑
下。
「住手!」陆菲嫣强撑瘫软的娇躯捡起魔眼,她被弹中乳尖非但将苦苦压抑
的欲望决了堤,此处亦是要穴之一,内力透穴而入至今半边身子不听使唤。她单
足跳跃,抢在吴征身前迎向贺群夺命的剑光。
「呛啷」一声,陆菲嫣宝剑脱手飞出,贺群的剑路亦偏了向,仅在她臂上划
出条血口子。
慌乱的吴征忽然露出神秘诡异的笑容:「动手。」他从陆菲嫣胯下钻过,百
媚之香扑得满头满脸,双掌击向贺群小腹。
这一下空门大开,几乎将后背完全卖给了对手,不是拼命而是找死。贺群想
也不想长剑刺落要将他钉死在地上。
一柄长剑飞出,竟是刘荣的。他大吼一声前扑如八爪鱼般紧紧抱住师父……
贺群想不到爱徒竟在此时反水,凶性大发长剑乱砍。刘荣惨呼中左臂又被斩
去一截,仍死死抱住贺群不放。
此时吴征的双掌已印在贺群小腹上,一身《道理诀》内力全无保留如同长江
奔流,大河滔滔,击得他斜飞而出……
脱下长袍披在陆菲嫣身上遮羞,吴征看着呆立的刘荣道:「还站在这里干什
么?等着送死不成?你们这里该不会没有备条后路吧?」刘荣回过神来,左右为
难,盯着依旧昏迷的迭轻蝶甚为纠结。
「带着她你跑不了,放心,这里没人会再伤害她。」刘荣从贺群抛在地下的
衣物中取出一个包裹交给吴征,跪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狂奔而去。
「青城派叛徒的传人,强奸了青城派当代弟子中最优秀的一人,根正苗红的
掌门之女?呵呵呵,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吴征回忆今日荒谬的一切,只觉收
获之大难以想象,只是我的陆师姑啊,现下你该怎么办呢?
「师姑!咱们是在这里等着,还是……征儿扶您出去早些治伤?」
第六章、雌雄莫辨。韩城铁雁
「圣上口谕,昆仑派弟子吴征接~旨~!」
昆仑派早早备好了香案,即使只是口谕也半点轻慢不得。吴征身穿内门弟子
的天青色长袍跪地弯腰五体投地。已是第二回见到中常侍屠冲,大内太监头子,
圣上的贴身侍者亲自来宣旨,规格甚至比得上奚半楼封疆凉州之时。
「昆仑派弟子吴征,系出名门,一十五载学艺有成。今得知吴征智勇兼备除
暴安良,朕心甚慰,特着吴征入京觐见~~」屠冲拉个唱戏文般的长音结束了正
式的仪式,伸手拉起吴征,温和道:「吴小友终于长成,圣上期盼已久。此回虽
未定日期然不可拖延,早些收拾收拾去吧。」
「劳动屠公公大驾,心中有愧,还请公公盘桓数日让昆仑上下一尽地主之宜。」
吴征被一只枯瘦却有力如同鹰爪的手掌抓住,身不由己被提了起来,面上不动声
色谦恭道。
公公不是一个职位,是对宫廷内侍的尊称,并不是所有内侍都能当一句公公
的。
屠冲的身份自然当得起,但听一个久居深山的少年郎这么称呼,可比叫他屠
大人舒畅多了。他神情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此刻笑的更欢,苍老的面容如同刀
劈斧凿皱纹密布:「六品上,很好很好,吴小友前途不可限量。咱家要服侍圣上
不敢久留这便回了。顾先生,告辞。」
屠冲来去匆匆,昆仑派上下却都喜不自胜。自从奚半楼去了凉州,韩克军隐
退不出,胡浩与林瑞晨在京都孤掌难鸣羸弱已久,如今终又有极为出色的弟子入
京,昆仑派大有咸鱼翻身之势。
顾不凡将屠冲送出二十里方才拜别,回山虽未见吴征仍不由拈须微笑。这一
次江州事件昆仑派大发特发:迭轻蝶被抓可谓天赐良机,骠骑将军迭云鹤被彻底
堵上了使绊子的嘴。关键贺群还涉及青城派昔日隐秘,更与迭云鹤有直接的关系,
料他半个不字都不敢吐。
吴征事情又办得极为漂亮,当事贼人被灭口,只一个刘荣逃得不知去向。至
于迭轻蝶,迭云鹤处心积虑毁了韩家小姐,不过五年自家爱女便遭了相同的命运,
真是一报还一报。青城派除了迭轻蝶再无特别出众的人才,这一代算是彻底断了
档。嘿嘿,昆仑有后,昆仑有后!
吴征从回山的第一刻起就没歇一口气,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多的事情要做要
准备。
原计划肃清一伙蟊贼,顶多混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圣上本就排斥打压昆仑派,迭云鹤再找时机碎碎嘴,说不定连小官儿都捞不着。
得,不想事情闹大发了,贺群的人头在吴征手上交出,这小子一脸讳莫如深,想
知道我知道了什么?猜去吧!
迭云鹤知趣地闭了嘴,保荐吴征的帖子递到他面前时更是乖乖签下了大名。
侍中胡浩一脸笑意:「迭大将军,承蒙抬爱,承蒙抬爱。话说吴贤侄替您清理了
门派叛徒,当得上您大笔一挥。」也不管青城掌门郁闷恼怒,至于他的女儿受了
辱……关我屁事。
京师里的动作远比吴征所想的快得多,待他回到昆仑山,奚半楼的书信早便
到了。内容简单言简意赅,要准备的事情却令人焦头烂额。
吴征站在藏经阁崖侧,俯视山崖下的百亩良田。这处地方原本是片树林,奚
半楼尝过辣椒二话不说禀明几位师伯,毫无阻碍地得到最大支持。民夫将这片林
地清理干净之后,秘密召集的农夫便入主了此地开始人工种植辣椒。
初时并不顺利,吴征只知其物却对农垦一窍不通,辣椒的习性,花时,果时,
阳光水分均不明了,不是种子不发芽,就是授粉不足果实小小。这个世界可没有
反季节培育的条件,足足花了三年才终于种出形态色泽俱佳的二荆条来。
农田旁又多了两排依后厨格局打造的屋舍,奚半楼亲自从凉州选了批信得过
又有天赋的寒门子弟,层层筛选,最终挑出十人送到此地,在昆仑派于成都开设
的酒楼「昆仑楼」大厨崔余子的带领下开始烹制辣椒适合的菜色。也作为未来昆
仑楼大展拳脚时储备的未来大厨。
几位师祖倒了血霉,不仅身背藏经阁重任,辣椒田也划入警戒范围之内。昆
仑派囊中日渐羞涩众人皆知,师祖们看辣椒田就像看一座金山,瞪着狼一样的目
光,除了有限被允许的几人,连一只蚊子都休想飞得进来。
原本藏经阁与辣椒田之间还留了两排林木,阻挡入藏经阁修行的弟子视线。
在辣椒大白于天下之后也被伐去,从山崖上望下去一览无余。
「半楼啊……你不孝啊……征儿下山之后……你让老子吃什么还能有滋味啊
……半楼啊……」
絮絮叨叨的无病呻吟自打吴征回来起就没停过,朱泊以晃得人眼晕的速度唉
声叹气来回走个不停,摇头晃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滚!」大师祖景精忠烦不胜烦,终于忍不住开口怒喝。
「哎!滚有什么用啊?」朱泊依言着地连滚,「滚能解决问题,老子也不用
寻死觅活了呀……」
「你……」一大把年纪还泼皮似的耍无赖,景精忠气不打一处来,「呆不住
你就下山去,别来惹人心烦。」
「哪!大师兄你说话算话啊!小弟亲耳听见了的,你们都听见了啊,我没乱
说啊!」朱泊从地上弹簧似得蹦起来,指着景精忠连连呱噪。其余几位师祖眼观
鼻鼻观心,权当入定听不见……
「滚滚滚滚滚!趁早滚!」景精忠挥舞衣袖,像在驱赶只恼人的苍蝇。
吴征立在田间看着农夫驱虫施肥,二荆条正在抽果,果蒂儿处冒出怯生生的
一点青绿,令人爱不释手。
老郭姓郭,昆仑山脚下的农夫,种了一辈子地不会别的,也没有名字。小时
候叫小郭,老了就叫老郭。老实巴交的农夫遇事总有些畏畏缩缩,然而站在田间
则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在这块地方,他就是权威。
「郭老,歇会儿吧。」吴征走向正指挥将晒干的辣椒碾磨成粉末,一丝不苟
的老郭,递上壶茶笑道:「也不必赶得不可开交。」
「公子爷怎能让您……哎……真是……」和吴征相处已有五年,无论这位昆
仑掌门弟子怎么善待他,都抹不去刻画在骨子里的卑微念头。「误了公子爷进京
面圣的大事,老头子就是赔上全家性命都还不上。」
「误不了。该歇要歇着,累坏了身子如何是好?这块地缺不得您。」吴征知
道劝他不住索性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崔师傅,准备得如何?」进入被吴征私下里称为昆仑厨师学校的茅屋,大
厨崔余子正在做最后的验收。数十道菜肴都是大秦乃至北燕与盛朝都绝未出现过
的,满载着昆仑派绝地反击中兴的希望。
「公子爷,您来尝尝。」崔余子赶忙递上干净的筷子。
与当世一般的酒楼厨房不同,此处虽是简单搭建的茅屋,一切却收拾得十分
干净整洁。以吴征的话来说:厨房都收拾不清楚,怎能让整座酒楼干净舒适?这
话让崔余子大为赞同,对吴征制定的《昆仑派餐饮业规范条陈》更佩服得五体投
地,是以这几间茅屋除了无法避免的油烟味重了些,倒是敞亮明快得很。
「不必啦,您的手艺我信得过。」吴征刚用过午饭食欲全无,目光扫视,只
见即将新推出的菜肴色泽明亮香气扑鼻,拿到成都定然会引发巨大的轰动。看崔
大厨与学徒们兴奋得迫不及待的样子,士气正旺!
「白白浸淫了厨艺大半辈子,比不过公子爷半分。若无公子爷提点,这些宝
贝我是永远做不出来的。」崔余子摇头感慨不已。
「错啦!您才是这一行当的专家,我这个半吊子只是提些想法。这几道菜换
了我来做,便绝没有您做的好吃。」
一直跟随着吴征的杨宜知终于彻底明白,大师兄给他与众不同的感觉是什么。
若是爷爷再行问起,他不会再语焉不详:大师兄对待任何人都绝不计较出身地位,
那些对他来说视若无物。无论贵族还是平民,能得到他尊重的只有身负一技之长。
爷爷,孙儿用了十五年才明白这一点有多么难得。甚么礼贤下士,不过是用俯视
的目光看你,似乎礼贤了,是给你面子,你要感恩戴德。大师兄不一样,永远用
平等的目光看待这些人,尊重他们的长处。士为知己者死,那些被他尊重的人会
死心塌地卖命,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他!
「吴征面圣,着戴志杰,杨宜知陪同进京以为臂助,克日出发不得有误。途
径韩城需拜会韩府,护送韩侯交托的东西入京。」顾不凡宣读完奚半楼的谕令,
林锦儿扶起跪地听命的吴征,常被她抱在怀里的孩童如今已足足比她高了一头还
多,如今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林锦儿感慨万千,细心地替少年理清长衫的褶皱,又亲手为他束起长发,口
中不厌其烦地嘱咐:「一路小心,记得往韩城过去拜会韩家。京里卧虎藏龙水深
得很,务必谨慎行事遇事多与二师姐商量,切莫自大妄为。你年纪大了,遇上称
心的丫头大可不必顾忌,纳入房中便是。起居生活总不能还如从前甚么都自己来
……陆师姐还在养伤不便前来,传了口信祝你宏图大展,青云直上……」
吴征无半分不耐,他极享受这般拳拳关爱的感觉。昆仑造就了如今的自己,
给了他《道理诀》和辣椒,又给了他仿佛母亲一样的宠溺,这里,就是他的家!
顾盼哭得双目红肿,撅起的红唇还与小时候一般可以挂上个油瓶。吴征摸摸
她的头:「傻瓜,师兄又不是一去不回,得了空便回来看你。」
「大师兄走了不能给人家说故事……」豆蔻般鲜润的少女抽抽泣泣极为不舍。
「昆仑受我之累,这些年过得甚为艰难不易,这是师兄的责任岂能推脱?师
兄说过,待盼儿长大啦昆仑的难处便过去了,要你一生一世快快乐乐的。盼儿乖,
好好用功!待你艺成下山,师兄在成都等你,那时盼儿也大了,甚么《西游记》
《水浒传》的不好听,到时师兄给你讲《红楼梦》和《金瓶梅》。」
怀揣着小妹妹,叔叔带你去看金鱼的恶趣味,吴征与一干同门洒泪拜别……
陆菲嫣独坐房中,她右臂的伤口入肉甚深伤势不轻,不过并无大碍静养即可。
真正有碍的在心里。
江州的经历荒谬绝伦!和师侄蜗身在牌匾后面,鼻息相闻。她清楚地知道自
己的魅力,日常包束严实的服饰便是为了尽量少引来狼一样的目光。面红耳赤的
吴征并没有让她心生反感,十七岁的少年气血正旺,亦是人之常情。
然而令她心慌情乱的是,青春期男子阳气极盛。吴征素来爱干净整洁,每日
沐浴不可或缺,他身上的气味并不刺鼻,绝不是寻常男子那股闷臭的汗味。
不同于女子的清幽微甜,那味道极为雄烈,霸道地钻鼻而入仿佛掀开陆菲嫣
灵魂里被牢牢封闭的禁地。丽人不禁一身潮汗,她并非易汗的体质,令她战栗的,
是体内那只难以压抑的洪荒猛兽正要冲破禁锢,肆虐而出。
陆菲嫣深知自己有多么易感,与顾不凡失败的婚姻她自己也有责任。顾不凡
功力深厚已是极为强壮的男子,但这幅身体犹如无底洞,深深榨干了他,让他恐
惧,排斥,愤恨!
为了克服体内澎湃难以满足的欲望,陆菲嫣想尽了一切办法。极尽所能与男
子保持距离,沉浸于武功与乐艺,勤修武艺发泄过多的精力,凝心乐艺以平复心
中潮涌。无论寒冬还是酷暑均以厚厚的衣物包束起玉体,像厚厚的龟甲,只要缩
在其间便能换得片刻心理安慰。
在牌匾之后,强敌环伺,命悬一线。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不知还要多久……
厅堂里的强暴对藏身牌匾的吴征与陆菲嫣而言,都是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折磨。
迭轻蝶虽心狠手辣又刁蛮,终是名明艳靓丽的少女,遭致强暴厄运令人不忍。
贺群粗俗的羞辱,阳物在蜜道里抽送的声音,低咆般不知是疼痛还是快意的
喘息,一切都不堪入耳,却又不断撩拨着陆菲嫣的心弦。
她死死压抑着不让身体颤抖发出动静以免泄露了行藏,可体内的变化却她无
可控制的。血液在奔流,心脏在急促砰砰跳动,肌肤上不仅被汗湿更蒙上一抹嫣
粉。至于胸膛上勃立而起的乳尖红梅,屈膝半蹲的胯骨腿心里涌动的暗潮,更是
羞与人述说。
男子的气息也变得更加浓郁,担心吴征少年心性不能沉稳应对。陆菲嫣僵硬
地睁开双目,迎上的是吴征皱眉压抑的脸容与热辣辣的目光,凶猛,贪婪而充满
了侵犯性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眸,浮凸爆满的胸膛,贲鼓而起的
腿心,将她身上最美妙也最私密的部分一览无余。那目光有如实质,仿佛看向哪
里,哪里便有一只小手在抓挠。
陆菲嫣担心吴征克制不住,可吴征除了转动着眼珠放肆地扫视她的身体,并
未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让她略略安心。可狭窄的空间里,两人的身体都一览无余,
吴征胯下挺立鼓起的裤裆如此醒目。好……好大……好长……
厅堂里仍传来魔音灌脑,让她的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湿,越来越难以控制。
前后一道塞满让迭轻蝶疑惑,亦让陆菲嫣失神,待得明白过来,脑海里全是
那疯狂的画面,陆菲嫣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如果在下面的是我,如果是我被
前后一道塞满……陆菲嫣不敢再想下去,只怕多想那么一点点,便再不能克制心
中的渴求。
终于结束了残酷的折磨,陆菲嫣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然而身体的反应却
告诉她,那只洪荒猛兽已破笼而出再也压抑不住。招架,进攻,每一次出剑,每
一次闪身,每一次腾跃,衣料摩擦着敏感处,甚至两只令自己都万分骄傲的奶儿
抖动,酥麻麻的感觉都让她浑身发颤。
贺群的话更是将她的羞耻赤裸裸地展露在阳光下,可恨的是,盛怒之中竟然
隐隐期盼。粗壮,火热,青筋密布的棒儿,多久未曾尝到那让人身心迷醉的滋味
了呢?可羞的是,脑海里徘徊的全是师侄方才惊鸿一瞥鼓鼓囊囊的裤裆。
大庭广众下陆菲嫣倒在地上抽搐,胯间被润得一滩泥泞,羞愤欲死。冷静到
几乎冷漠的吴征忽然动手,把握住唯一可能的取胜机会杀死二人。他明明可以杀
死三人的,为何他独独放过了刘荣?那一声动手也是斩钉截铁毫无犹疑,为何他
笃定刘荣会反水?
牌匾外厅堂发生的一切虽未亲见,可怕的声音却始终在脑海回荡。陆菲嫣想
了两天才终于明白刘荣对迭轻蝶荒谬的情意,而吴征当时便洞若烛火。因此那两
掌打得贺群脏腑破碎,绝地翻盘。
「想不到老夫会死在两个娃娃手里,咳咳咳……呼呼……小子的内功这么古
怪……呵呵……」贺群回光返照忽然半坐起身体,骇得吴征与陆菲嫣齐齐后退半
步:「好个可怜的女人,一世……都要被自己折磨……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
…连疼痛都会……变成快意……」
贺群没了声息终于死得透了,支走刘荣,吴征望向陆菲嫣的目光极为纠结。
「师姑,弟子没有冒犯的意思。」吴征撕开陆菲嫣手臂伤处的袖管防止被血
液黏连,又撕下他腰腹上相对干净的衣袍为她包扎好。
修长洁白的小臂如同嫩生生的脆藕,吴征喉结翻滚吞咽唾沫的声响全落在陆
菲嫣眼里耳里,他若是现下强来,失血不少又浑身酸软站立也难为的她该怎么办?
幸而吴征抹了抹冷汗只是道:「弟子抱您出去,外面的迷途幻阵还要师姑指
点迷津。您的伤势若不早些处理,日后若是溃烂了要有大麻烦。」
被师侄横身抱在怀里,他没有半分逾矩只是托着肩膀,搂着膝弯。可心中发
散的绮念遐思漫飞,臀儿正朝地下拱着,会不会多陷落半分便抵着阳物?胯间缠
布早被润得透了,百媚之香再无半分遮拦,散逸得周身皆是,日后又如何面对师
侄?
连疼痛都会变成快意。十二年前他还是小孩子,那天后山荒野的一切,不知
他还记不记得……
沉思中的陆菲嫣被开门声打断,顾盼撅着润唇道:「娘,大师兄下山去了。」
将手中的锦盒放下道:「他托我给您带来的,是什么?」
「娘也不知。」收起纷乱的心思,见女儿一脸郁郁,料得两人青梅竹马,至
今首次分离必然不舍,一边打开锦盒一边安慰道:「盼儿乖乖练好武功,便可下
山找你师兄去啦,到时娘绝不拦着。」
「大师兄也这么说,盼儿一定好好用功。《清心诀》?这是什么?」顾盼一
脸悠然神往,山下的世界,她也期盼许久。
「怕是什么宁心静气的法门吧,这个征儿,以为学了《道理诀》了不起,倒
要给为娘传授功夫来着了。」
揭开《清心诀》,只见页上用炭笔绘着一个人体,虽是画工粗糙仍见不着片
缕,胸臀可辩。陆菲嫣面红耳赤赶忙合上,支使顾盼道:「好啦,你今日的《浮
云七绝》尚未修习,功课不可一日拉下。快去快去,顺道请你爹爹过来一趟。」
快速将《清心诀》阅览一遍,尾页上吴征注明道:此法自《道理诀》所出,
师姑心魔炽盛时可依法克制。只是人体一物最为神奇,强行压抑殊无益处,还需
另寻他法才是。
吴征说得隐晦,陆菲嫣自知心魔是为何物,不由怔怔出神。
「夫人,伤势可好些了?」顾不凡不就来到,对这位矛盾重重的妻子,他也
时常心怀歉意,只是现实如此徒呼奈何。
「无碍,你坐,我有事与你相商。」
「夫人请说。」
「我有意将盼儿许与吴征,你意下如何?」将女儿许配给他成了一家人,江
州之事……便算过去了吧?再不致因此心中有刺难以自处,也再没了任何绮念。
吴征一行浩荡浩荡五十余人,六辆马车向成都进发,一路跋山涉水,看不尽
沿途瑰丽风光。
这一日远远望见前方人烟聚集,正是一座小城。没有高大的城墙,没有沿途
巡逻的兵丁,一切仍显秩序井然。
这里是韩城,车骑将军封侯之地。韩家初封侯时这里不过是一亭大小,原唤
作沉亭。随着韩家官儿越做越大,沉亭也越发兴旺。韩家从亭侯,乡侯,到得韩
破军封了县侯时,圣上索性将此地改为韩城。
六世的经营,韩城里里外外早都在韩家掌控之下。即使是圣命到此,没有韩
家配合也将寸步难行。因此所谓维持治安的兵丁根本不需要,谁敢在韩家名震天
下的「血衣寒」眼皮子底下放肆?入了韩城,任谁都要老老实实按韩家的规矩来。
「大师兄,咱们到了,前边便是韩城。」戴志杰这幅活地图在场,到哪都是
一清二楚。
吴征也认出了此地,心中正心潮澎湃。七年前的旧事深刻于脑海,韩小姐在
战场的英姿令他心折不已,悲惨的遭遇又让他万分怜惜。正是这段往事让他放弃
了混吃等死的人生目标,对这位奇女子更是悠然神往。
「上门拜访这么多人叨扰人家,在外用过饭安顿好,咱们三人前去拜访韩侯
即可。」一路上大多事务都由戴志杰规划,拿决断的则是吴征。——师祖朱泊从
下山开始便懒洋洋地混在马车上,啥也不管。
「小姐,昆仑派的弟子门到了城门口,正在客店落脚用餐呢。」春雨笑盈盈
地看着仍是仕子打扮的韩小姐禀报道。
「哦?」韩小姐点漆般的眼眸溜溜直转:「世人都传他聪明伶俐,倒要看看
……咳咳……到了韩城竟敢不先来拜见主人,明显是不知好歹大不敬!哼,谁与
我前去是问?」
「小姐,在下愿往!」
「甚好,去传我口谕拿吴征回来!」
昆仑弟子一行正于城门口客店用餐,人数众多店堂里难以坐下,吴征不喜内
里气闷,特地吩咐在店门口摆下桌椅。微风习习,虽菜色滋味一般,吃着倒是惬
意。
远远望见一行人呼喝着直奔小店,路上行人意态恭敬纷纷退让,倒无半分不
满。领头者微仰着头骑着一匹顶戴红花的大白马左右扫视,意态嚣张。此人身量
中等不见玲珑浮凸,面容倒是堪称花容月貌,直令周遭无论男女尽皆失色。
吴征看得入迷,虽是身材平平无奇,如此美丽精致的面孔倒是罕见得紧,值
得多看两眼,只遗憾看着身高不像是韩小姐。待这一行人到得经前看得真切,吴
征面色大变。
只见来人肤如凝脂洁白透亮,一双柳眉直比画出来的还好看些,鼻梁更是秀
气小巧,润红的嘴儿弧线弯折,似乎随时都微微撅起,看了便想咬一口。加上涂
脂抹粉耳上垂环,妆容极浓,一身大花锦衣花枝招展,真真是个绝色。只是微扬
的螓首下方,一颗喉结凸立而起……
「晦气,他娘的真晦气。」
吴征心中暗暗连呸,来人已下马领着随从呼啦啦地涌入客店厅堂,高声呼喝
:「谁是吴征?」
「这假公鸡他娘的是谁啊?」朱泊显然也被恶心到了,大为不满。只是这般
趾高气昂,猜想是韩城里某位人物不好正面得罪,方才压低了声音。
戴志杰此前也被吓了一跳,正皱眉冥思苦想,不时探头探脑打望来人,方眨
着眼睛期期艾艾道:「应该是韩小姐的……咝……哎……这个……新纳不久的面
首赵书函吧?额,应该是的。」
能让活地图为难成这般模样也算你本事,吴征懒洋洋地举手:「我在这里,
什么事啊?」来人嚣张,他也不客气,引得前来的人众呼啦啦地回头。
来人美目一横显是丢了个大丑面子上挂不住,绝色容颜让吴征一阵发毛:「
你是吴征?」心中大骂:昆仑大弟子坐在门口用餐?我日你娘的。
吴征懒得理他低头喝酒,赵书函更是恼怒,越众而出恶狠狠道:「到了韩城
竟在这里悠闲而不先拜会主人,可是看不起韩侯,看不起韩都尉?」
「我怕给你们添麻烦而已,稍后就去拜会,需要这么激动么?」赵书函一句
话便漏了蹊跷,吴征心中疑惑淡淡答道。
「途经韩城,还容得你稍后。本人奉韩都尉口谕,提你前往韩府试问,来人,
给我拿下。」赵书函恶狠狠的脸色,模样儿越发俏丽,对胃部的杀伤力十足。
「等一下等一下。」吴征强忍胃中不适,只恨方才吃得太饱:「志杰,我奉
召入京该当天下皆闻吧?」
「当然,圣上口谕何人不知?」
「哦~~那就明白了!我道这事儿奇怪呢。」吴征向赵书函伸出手道:「来,
有本事就来拿我。」
「奉了圣命又如何?还敢在韩城放肆不成。」赵书函嘿嘿冷笑趋近向前伸手
来拿。
吴征手腕一翻拿住他手腕按在桌面上,内力一运将半截手腕嵌入桌面里,疼
得赵书函杀猪般大叫起来,声音又尖又细,吴征一身鸡皮疙瘩大发,险些松手,
暗道大意了,大意了。
韩府随从见状急欲一拥而上,朱泊一扫桌上筷盒,一排筷子如劲弩般「笃笃
笃」齐齐钉在地上直欲没柄,阻了随从们去路:「再动一步,钉的就是你们脚了。
妈卖批的真扫兴。」这一手神技威势十足,只不知桌面上筷子全给他扫落,真有
不开眼的二愣子要上来,他拿甚么钉人的脚。
一干随从倒是冷漠,似对赵书函趾高气昂的模样极为看不过眼,见状索性立
住不动,只是主人命令不敢违,倒不曾一哄而散。
「小姐,赵书函让吴征拿住了……」
「啊?这么快?真是个蠢货一点都不好玩……吴征呢?」
「还在原地未走,看样子像是等咱们韩府去领人呢。」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嘻嘻,别管他先晾上一个时辰再说。」
吴征拿住赵书函唤来店家掌柜道:「给这些兄弟们看座,算我的。」
掌柜笑道:「公子爷有所不知,韩府的大人们若要喝茶歇脚,韩城里的店家
都是分文不取,大伙儿心甘情愿。不消公子爷吩咐,小人已安排下了。只是……
公子爷,此人毕竟是韩府的人,您拿住他不打紧,咱们韩城人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他计较了罢。」
话里虽为赵书函求情,计较的却是韩府的面子,可见这只假公鸡令人厌恶的
绝不仅仅是一处。
「大师兄,交给小弟吧。」杨宜知凑上前来,上下打量着赵书函一脸淫笑。
戴志杰恶心道:「妈的昆仑集里的蜂寮玩不够,又看上新的了?」
什么?吴征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急忙后退两步:「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志杰,他玩兔儿爷?」
「咱们师弟师妹都知道了,这么恶心的事情,谁有脸说起,没人敢去污大师
兄的耳朵。」
「我日他妈哟……你别过来……」吴征惊慌失措,一想起杨宜知日常与自己
亲近,莫不成打的是什么歪主意?好歹也是帅哥一枚!
「扑通!」杨宜知对吴征甚为了解,跪在地上掏心掏肺:「大师兄明鉴,小
弟对您敬之重之,是丝毫不敢对您动念头啊,您相信小弟……」
「不敢?那就是动过了是不是?」
越描越黑,眼看吴征就要暴起动手将自己立毙于此地,杨宜知情急智生灵台
一片清明:「大师兄,小弟只是喜欢像小娘皮似的兔儿爷。您虽是英俊,却是男
儿气概十足,倒真没对您动念头……」
吴征目视戴志杰,得到肯定的答复才放下心来,忍不住一脸恶心:「带走带
走,别来这里恶心人。」
杨宜知见难关既过,淫念又生,嘿嘿笑着提起赵书函上客房去了,如同大熊
捕小鸡……
约莫一个时辰后杨宜知才带着满足的笑容出来,一见吴征面色阴郁急忙敛容
正坐,目不斜视。
「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还敢在我面前提相关的事,老子把你命根子切了。」
久等正主儿不至,一行人已酒足饭饱,吴征向韩府随从道:「诸位兄台,在
下要去韩府拜会,还请领个路?」招呼众人动身。
行不出半里路,前方又有一行人前呼后拥迎面而来。
当先一匹高头乌骓马,坐着位一袭白衣的翩翩佳公子。
「怎么韩府上下男不像男,女不像女,老韩这是搞什么鬼啊?」朱泊一眼瞧
出来人真身,喃喃道。
「大师兄,这位就是……额……韩都尉!」戴志杰还待提醒,侧望马上不见
人,吴征早已立在地下。「大师兄,韩都尉身份虽尊贵,您也不差了,她未必当
得上。」
「当得上,这世间我认识的人里,最当得上的就是她。」吴征抛开缰绳迎身
而上。已不知多少次臆想过韩小姐的模样,运足目力只见她束带包覆长发飘于背
后,肩宽腰细,一双摄人心魄的修长美腿紧夹马腹,身形挺直如枪。
双方距离接近看得越发清晰,那眉似青锋,目放星光,修鼻如山,朱唇若花,
腰上系带已紧紧束起仍显空空落落,显是腰如牝蜂。端坐马上的丰臀绷得胯下衣
料紧紧的,可见其浑圆隆硕。
若说陆菲嫣已是妩媚与英风兼而有之,韩小姐则在英风上更胜一筹,所逊的
妩媚只因胸乳太过平平,令人扼腕。
率八百屯军硬撼两千虎狼之骑的女将就是这般模样?就该是这般模样!无论
世人如何看她,如何在背地里唾弃她肮脏,不知羞耻,在吴征心里,她永远是他
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位满心敬佩,倾心相折的大英雄!韩家三女,戍边都尉韩铁雁!
「昆仑派吴征,见过韩都尉。」吴征抱拳弓腰诚心一礼。
「谁动了本都尉的人?」韩铁雁既不回礼也不下马,傲然乘于马上居高临下
问道。
「是他!」吴征回身一指毫不犹豫出卖了杨宜知,美人当前,兄弟算个屁?
「哦?」韩铁雁长腿一跨飘身下马,正眼也不瞧吴征行至昆仑派一行人面前,
先朝朱泊一礼对杨宜知道:「杨宜知杨公子?谁许你动本都尉的人了?」
吴征跟在韩铁雁后头像只癞皮狗,瞪向杨宜知倒是威势十足,吃人的目光让
壮汉缩了缩脖子拱手道:「韩都尉明鉴,赵书函冒犯昆仑,在下不得不维护师门
尊严,事出有因还请见谅。」
「可以!」韩铁雁得意地贼笑:「赵书函的事情既往不咎,人也由你们处置。
不过昆仑这下落了韩家的面子,又怎么办?」
此话出口,吴征一副如我所料的得意劲儿,笑的更欢。
「韩都尉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大师兄被狐狸精迷了魂,彻底胳膊肘儿往
外撇没得救了,朱泊又不管事,杨宜知也只好自求多福。哎,吃个兔儿爷也是要
付出代价的啊。不过那小兔子的滋味倒真不错。
韩铁雁平伸右臂,随从中一位浑身黑衣面色冷酷,步履沉稳如大钟的壮汉递
过一对烂银钢鞭,弓着身子退后。
「久闻昆仑派金刚横眉力拔千钧,本都尉便向杨公子讨教一番。」
大师兄摄人的目光又来,不会是要我不还手让她打一顿吧?杨宜知一脸抽搐,
取出根一人多高的熟铜棍无奈道:「请韩都尉赐教。」
「看招!」韩铁雁娇叱一声腾空跃起,右手单鞭以劈山之势砸下,鞭风呼喝
尤似起了阵飙风。
杨宜知不敢怠慢横过铜棍举起,「咣当」一声,鞭棍交击轰然巨响,尘土飞
扬,杨宜知足下竟没入泥地少许。
吴征吓了一跳,看不出来韩小姐还是位女金刚。两人均未用内力,纯以气力
能让杨宜知龇牙咧嘴的,他是生平仅见。
「好力气!」韩铁雁称赞一声,回鞭一扭小蛮腰,借着旋身的力道全力出手。
杨宜知再不敢存半分轻视之心,熟铜棍舞出一片黄光。一位高挑的丽人与铁
塔般的壮汉战在一处,两件硬兵刃咣咣敲击,声浪震耳欲聋。
「啧啧啧,这妮子泼成这样,谁人能治得了啊。」朱泊不住摇头,似对这等
打法不屑一顾,当然也知韩铁雁未出全力,否则以她二十二年精修的内力,杨宜
知早已败下阵来。
韩铁雁与杨宜知招式相当,力道也是半斤八两一时分不出胜负,吴征越看越
爱,一颗心砰砰直跳,恨不得把这飒飒英姿的女子搂进怀里好好宠爱一番。然而
现下不是时候,如此鲜嫩的小辣椒还需细细研磨,届时热油一浇才能烹出喷香的
味儿。
想到此处心头一股火气便压不住了。
「志杰,志杰,过来。」戴志杰也被韩铁雁的天生神力惊得呆了,好在未曾
失神。
「大师兄,什么事啊?」
「我奉命入京面圣,这一路无人能拦阻吧?」
「是啊。怎么了?」
「就算我无故打人甚至杀人,也得入了京再由圣上发话处置,对吧?」
「理是这么个理,大师兄您别乱来啊。」
「你少废话,那两个是韩守韩图,错不了吧?」
吴征所指两人正有先前递上钢鞭的那位。另一人则和沉稳的韩守截然相反,
整个人犹如出鞘的钢刀,锐利无匹。
「正是两位。」
「很好!老子今天要打死这两个护主不力的混蛋。」
戴志杰傻了似的看着大师兄气势汹汹前往搦战,顿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大
师兄这是……喜欢上韩都尉了?握草,看他一脸色眯眯的样子简直和杨宜知望向
赵书函无异!亲娘,这事情闹大发了。昆仑派大弟子怎能捡个破鞋回家?两家关
系再好也不能够啊。万一还捡不回家,做了人入幕之宾……简直不敢想下去。
「老爷,出事了……」
韩破军微一皱眉,能在韩城里被管家韩峰这么说,事情小不了,惹得正对坐
的奚半楼也凝目犹疑。
「慢慢说,天塌不了。」韩城的王怎会惧怕韩城发生的事?
韩峰擦了把汗,显是赶来甚急:「小姐正与杨公子比武,两人都打出了火气,
不拼招式不运内功,纯比力气一通乱打……」
奚半楼啧地一声:「征儿呢?怎么不约束门人?」
「吴公子不知何故忽然搦战,正被,正被韩守韩图追着……这个……躲闪…
…」
韩克军与奚半楼同时重重抹了把脸……
「行了,你先下去吧。」
待韩峰离开,韩克军脸色一沉乜着虎目:「我说,着这帮家伙结伴入京,你
这计策怎生想出来的?这不是胡闹嘛……」
「分明是你的计策,关本刺史何事?」
「妈卖批,本将闭门不出不闻窗外之事,何时想的计策?分明是你这败事有
余的家伙出的。」
「老匹夫,血口喷人……」
「竖子不足与谋……」
「韩都尉,咱们走走?」吴征一身大汗,韩守韩图都是七品高手,且一攻一
防配合无间,吴征一接上手便知不妙。韩守顾名思义,韩图则是个大骗子,应该
叫韩突!不由大叹装逼失败。幸好轻功极佳反应敏捷,倒没吃亏。
「成,带你逛逛韩城。」韩铁雁也是香汗淋漓,看她眉飞色舞,显是胜得极
为痛快心情大好。
从见面至今,这一刻的她笑得最为开心,心上人的情绪亦让吴征心头大爽。
「你很聪明嘛,一下子就猜中本都尉的心思。」韩铁雁领着吴征四处逛荡,
毫不避讳。——对于一个声明如此的女人而言,还避讳什么呢?
「比不上韩都尉兰心蕙质。」吴征马屁如流,怎么肉麻怎么来。
「听闻吴公子才情了得,这一句兰心蕙质倒是少听,嘿嘿,本都尉喜欢。」
「灵感因人而发,在韩都尉这等天仙佳人身边自是文思如泉涌……」
「你拍马屁的本事谁教的?」
「自学成才……啊,不是,在下句句发自内心绝无刻意。」
「嘻嘻,害什么羞。拍本小姐的马屁很屈了你么?」
「简直三生有幸。」吴征一边恭维一边瞟了眼韩铁雁挺翘的屁股,心道我是
真想拍拍你的屁股。只不知英姿飒爽的将军这一刻的小女儿神态,本都尉改成了
本小姐究竟还对谁有过?妈了个蛋,韩守韩图,总有一天打死你们!
「铁衣,今日你在客店里没叫人发现吧?」
「当然瞒不过朱师祖,他只看了孩儿一眼,什么也没说。」比起大哥韩铁甲
一身钢筋铁骨,韩铁衣虽也健壮,更引人注目的还是一身儒雅翩翩。
「那孩子如何?可是大将之才?」
「难。此子几无半分统御之能,任性妄为,自私自利,难以为将。」
「唉。」韩破军叹息一声,良久方道:「可有长处?」
「认事极准,狡兔三窟。且……还有一项极特殊处……」
「哦?说来听听。」兴趣缺缺的韩克军来了精神。
「其实我刚收到线报才明白过来他之前的做法为何总显多此一举。」韩铁衣
沉思中目光透着温柔笑意:「赵书函不到半柱香便被他果断拿下,心思可谓玲珑
剔透。杨宜知好男风……韩管家,这一点记下来,重点。吴征光天化日不做任何
阻止,此怪异处一也。」
「雁儿甫一出现,他便跳下来马来意态恭敬,以昆仑大弟子,圣命在身的身
份,此怪异处二也。」
「的确不必如此。」韩克军微微点头。
「雁儿与杨宜知比气力打出了火气,好抹去故意送出赵书函的意图。以吴征
迅速拿下赵书函之聪慧,没有理由看不出来。他反倒去惹韩守韩图,此怪异处三
也。」
「方才我明白大致是为了什么!」韩铁衣叹息摇头中,笑意越发明显。
「为何是方才?为了什么?」
「吴征断然拿下赵书函是猜中了雁儿的心思,但他并不完全确认,杨宜知送
上门来,他便顺水推舟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不是怕了咱们韩家,而是在意雁儿。」
「他从未见过雁儿,但事情一定听过,提早下马是以示尊重。他真的……很
尊重雁儿……真的……提早备下杨宜知这一招后手完全是担心雁儿怪罪于他。吴
征很介意他在雁儿心目中的形象。」
「至于去惹韩守韩图,喊得还那么大声谁都听得见,根本不是担忧杨宜知败
阵想找回场子,而是喊给雁儿一个人听的。护主不力的混蛋,我原本也没听出来。
方才线报过来,说吴征光明正大约了雁儿同游,我便明白啦。他未见雁儿时或许
只是尊重,见了之后,一定是喜欢得不得了,毫无顾忌地喜欢。」
「嗯?」韩克军虎目一瞪:「确认?」
「九成如此。」韩铁衣智珠在握又眼神一黯:「其实抛却名声,谁会不喜欢
小妹。」
「一番心思算计全花在儿女情长上面,这样的狡狯小儿能起作用么?韩家不
要废物,即使真心待雁儿也不成。莫要因为他待雁儿不同变动了恻隐之心。」韩
克军脸色深沉看不出心中所想。
「爹,这并不容易。吴征在发现了赵书函的蹊跷之后,拿人毫不犹豫,推卸
责任一气呵成。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且虽是小心思,这般处置方式最为妥当,可
将自身立于无忧之地。若是到了战场,怕也是如此。」
「战场?北燕那里的变故咱们都知晓了,两国不久后便将交兵,他能去哪处?」
「别的地方不能,但有一处能。」
「哪里?」
「这个地方。」韩铁衣一指墙上地图中一处小城:「翌日让他去雁儿身边,
能起大作用。他们,是天作之合。」
「这里?」韩铁军眯起双目:「这里可是最为关键,能一举定胜负的地方,
这个小子去能成?」
「能!日后两国大战,定然是战局胶着谁也占不着便宜。此处正是关键中的
关键,雁儿统御守城之能全无问题,破局恐强人所难。若能辅以吴征的随机应变,
出人意料,或有可能。唯一所虑者便是圣上会否让雁儿与吴征出战。」
「哼!」韩破军寒声道:「朝堂上的事情他们说了算,战场上的事情,我们
韩家说了算!」
天色将晚,吴征游兴未尽更舍不得初次意动的身边佳人,然而皇命在身无力
违抗:「韩小姐,承蒙款待。只是在下要走了……还请将师尊交代的东西交予在
下带走,日后还有相见之日。」
「交代的东西?」韩铁雁微一愣神,眯起美眸透出杀意道:「奚叔叔是这么
和你说的?」
「师尊是这么交代的……」吴征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冷,只能叹息女儿心,海
针。
「很好,我就是那件东西!」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13
第二集:京凉风云
第一章、冠盖京华。天威浊浑
燕国都城长安,古来皆有龙气聚集,升腾于天之说。九龙山便在都城外三里
处,形似巨龙盘卧,虽比起西面的八百里秦岭只能算是个小山包,但在一片平原
中亦显气势不凡。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山脚下只余零星虫豸的鸣叫声。三个人在月光下拉出长
长的影子,身处林木仿佛鬼影的荒郊野外却镇定自若。
为首的一人面色威严微仰着头,目光的视线始终居高临下散发着威严无比的
气势。一双浓眉微微蹙着,时不时握拳于口咳嗽连连,似乎带病的身体被夜风一
吹,潜伏的病灶正发作开来。
在他身后的两人孔武有力,叉手后背立定的姿势仿佛牢牢钉在地面上,主人
不动,他们绝不会后退半步。两人均隐含忧怒,既担忧主人的身体,又对于约见
之人的失约而恼怒。
「主人,已过了一个时辰。」一人垂首低言,再等下去主人的身体未必经得
住。心中不由忧伤:大燕以武立国,历代主人均是武功鼎盛之辈,不想到了这一
代年轻时走火入魔,如今被病痛折磨得如此。
「会来的。」主人淡淡发话,做了决定。
两人不敢多言,只得垂首继续等候。直到月已偏西,远远才看见一条人影翩
如轻燕款款而来。来人仪态万方,一双美眸仿佛含有千言万语,述之不尽,而无
论她疾行还是缓步俱都不慌不忙,总如闲庭信步一般娴雅端庄。
女子在三人一丈处停步,嘴角一撇露出股冷笑,端庄娴雅的气质却丝毫未损,
连嘲弄都是温柔如水一般。
「你来了。」咳嗽的男子并无半分不满,也无半分喜悦,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妾身需洁身沐浴调养得当方敢前来,失了约还请圣上见谅。」女子说话怪
里怪气,不知讥讽之处指向何方。只不知这位面对大燕万乘之尊还敢开口嘲弄的
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大胆!」立于皇帝背后的两人齐声怒斥。
「呵呵,圣上的狗好凶。还请让他们滚远些的好,否则妾身一害怕,只得先
行离去。」女子不为所动,倒像是发号施令多些。
「好。」燕皇发话,两人虽心头盛怒,面对旨意却不敢违抗,拱手后徐徐退
去。
「明日午时之后,便要称你祝家主了,恭喜。」燕皇抱拳,礼敬甚重。
「沾了圣上的光,算不得什么。」祝夫人浑不在意所取得的成就,仿佛过眼
烟云。
「朕只是推推手,还是瞳儿手段好。」燕皇微笑也不抢功。
「谁许你这么叫了?」以你字称呼一国之君实是大不敬,祝夫人想来极为介
意燕皇如此,不仅声音严厉,更是双目一眯便要发作。
「好好好,朕错了。」燕皇作揖笑道:「闲话不说,祝家主答应朕的事情,
何时可行?」
祝夫人一撩鬓角秀发,温柔笑道:「现下还不行。」
无论她如何出言顶撞,燕皇始终温和笑着包容,此时却陡然变色,似乎对他
的不敬并不重要,但此事却不得有半分的折扣。他抱病的身体迸发出杀气:「你
要反悔?」
「女人说的话你也信?我是反悔了,又怎样?」祝夫人盯着燕皇天威煌煌的
目光丝毫不惧,娇美容颜亦泛起怒色:「当年的事情是谁做的你心知肚明,给我
一个交代!」
「朕不需要给谁交代。」燕皇察觉到了什么,浓眉微挑复又冷静,心中暗叹
:女人始终是女人,再了不起亦逃不过那些牵挂死穴。
「自家孩儿都保不住,还妄想一统天下?真是笑话。」祝夫人嘲弄冷笑。
「朕的孩儿很多不需要每个都保,在身边的都顾不过来,何况不在身边的。」
拿住了祝夫人死穴,燕皇不急不躁。
「我的孩儿却只有一个!」祝夫人厉声喝道,其凄苦之意闻言便知!并非祝
夫人没有自知之明,而是这一点要害被人拿住实是无法避免,落入下风也是万般
无奈。「这件事普天之下只有六人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我已经让孩儿躲得远
远的,未出月就送到大秦的山村,你们还不肯放过他?」念及与刚出生的孩儿生
生分离,祝夫人怒火中心痛如刀绞,泫然欲泣。
「自然不是朕说出去的。泄密的是祝家的人,上月已死在你的剑下,你难道
不知?」燕皇不愿再刺激情绪激动的祝夫人:「大燕不需要再多一个皇子,他现
下也挺好,两相得宜。」
「天家无情,这话也就你们说得出口。」祝夫人紧抿双唇讥讽道。
「那你要怎样?朕让人去秦国把他带回宫里如何?」燕皇语气一软,似在妥
协。
「哼!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还想活么?你那位精干的太子连大秦国都
要追去灭口,在宫里岂不是任由你们宰割?」祝夫人更为不满,目光现出凌厉。
「左右都不满意,还是你来说吧。」燕皇手提偶线掌控局势心中却始终沉稳
平静,见机情知不可逼得太过,主动退让一步。
「我要你亲笔下的圣旨,至少他来了大燕国境内保他一世安康。」
「你真的信那些?」燕皇哑然失笑摇头道:「朕在,圣旨有用。朕若是不在
了,那东西反而会成巨大的负担。」
「左右不满意的不是我,是你。」
「也罢,当年若非你的纯阴真气,朕或许登不上皇位,更活不到今天。就许
你朕在世之时,咱们的孩儿在大燕国境内安乐无忧。」燕皇适时又道:「是大燕
国境内,你该知道朕指的是什么!」
「战马,粮草,我都按约给你。不过你要记住两件事,第一,孩儿是我的,
只是我的!不是咱们的。他没有父亲!第二,不要失约!女人疯起来比男人可怕,
谁敢再动我的孩儿,你就会看到一个发疯的祝家,后果自负!」
「朕金口玉言,从未失约,也犯不着惹怒你。」燕皇微笑道:「相比之下,
你家里的人才更加信不过。」
「这一点你放心,他们一个字都不会再说出来了。」祝夫人依然娴雅,空气
中却忽然弥漫起血腥气,让燕皇也为之一凛。似乎面前仙子般的女人之所以来的
晚了,说要洁身沐浴调养得当并非虚言,只因为她刚从地狱的血腥修罗场中走出。
燕皇微微颔首:「朕回宫了。」心中暗叹:女人就是女人!儿子就是女人的
天,为了儿子,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这种女人,能不惹还是莫要惹的好。暂
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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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马蹄疾!
吴征感觉自己找到了春天,前世暗恋,爱慕的女子,与此刻眼前的这一位比
起来毫无可取之处。昆仑山上有陆菲嫣这等绝色,有林锦儿这等佳人,还有顾盼
这等美人胚子。但都离得太远,喜欢归喜欢,相处起来总像长辈对晚辈,哥哥与
妹妹。即使他有个四十余岁的灵魂,然而十七岁的身体并不允许这样的感情畸恋。
相伴而行女子的美貌,英气,一颦一笑,甚至轻嗔薄怒都在撩动吴征的心弦。
七年前便让他深感敬重,甚至怜惜万分的名字,一见便即钟情,像她挥舞的那两
柄烂银钢鞭一般,彪悍地闯入心田。
前世从电视与网络上见过无数风情各异的美人,都没有眼前这一位来得活色
生香!吴征突然发现他不再像刚到这个世界时的苍老,无趣,他特别喜欢这副十
七岁的身体,青春,律动,活跃,可以不顾一切地追求那位二十二岁的女子。连
带着心态都成了十七岁初恋之时的躁动,渴望!
「吴公子,在下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偏要不依不饶?」韩守双掌立在胸前严
阵以待。
「看你不顺眼需要理由吗?」方才一次偷袭正打在韩守肩头,暗自大爽。吴
征笑吟吟道:「再来啊,有本事单挑别喊帮手。」
这一路吴征逮着机会便偷袭韩守韩图,乐此不疲。骚扰得两人烦不胜烦,一
见吴征就想躲得远远的。可这货有事没事就赖在小姐身边,作为护卫总不能离得
太远,吴征又是奉圣命入京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只能提高警惕忍受
无穷无尽的偷袭。
「有本事别跑!」正面放对韩图自然不怕,可吴征轻功太好,形势不对就跑
路,追又追不上。若能以言语挤兑住他好好教训一顿,倒是一劳永逸。
「行,谁跑谁是狗。」吴征一反常态竟要以弱敌强。
「好!」韩守大喝一声,「请吴公子赐教。」
「本公子要揍人,谁鸟耐烦教你?」吴征提气迈步,猱身而上。
拳掌如风,吴征攻如雷霆。韩守则似一只金钟,虽全是格挡的招式却全无破
绽。按说他七品中的修为要高过吴征一筹,奈何对手攻势太猛,且这小子内力怪
异得很,真挨得结实了很是难受。
一路上两人交手已非一回两回,互相之间已有了解。令韩守心惊的是,每一
回交手过后,吴征都似要强上一截,进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已。
吴征双掌按住韩守手腕,韩守发力一挺,吴征反应神速双掌滑似游鱼屈身击
他小腹,两人竟以近身短打的功夫以快打快。
朱泊啧一声,韩守稳如泰山,吴征舍却轻便灵动如同以短击长只怕顷刻便要
落在下风。不知一向聪慧的吴征为何会选择如此打法。
果见韩守左掌一封顺势拿住吴征,大喝一声右掌平推而出。这一招是韩家拳
中极为刚猛的一招,唤作阳关三叠,其内劲如同惊涛拍岸,层层叠叠,三股内力
叠加在一起,威力惊人。
吴征手腕被拿如同被一只铁圈箍住,发力挣脱不得。间不容发之际双足牢牢
踏定,旋扭熊腰亦是大喝一声,发力出掌。掌风呼喝与手掌虚影中,吴征的手掌
都好似大了一圈,劲风虎虎。
韩守吃了一惊,见吴征借身体摆动发力,知道这一掌已出全力不可小觑,忙
松开吴征手腕,右掌加力亦是全力击出。
身形恢复自由,吴征后退半步,韩守一掌倒有大半力道落在空处。吴征敏捷
灵动的优势在此时发挥到极致,那只陡然胀大的手掌奋力拍出,韩守无奈硬生生
接了一掌。
砰然大响,吴征立足不动嘿嘿冷笑,韩守腾腾腾连退三步,面色发白咬牙切
齿,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嘿嘿嘿,狗奴才。」吴征甩了甩发麻的手臂,亦赞通盘算计拿捏机会击其
力弱,反震的力道依然如此可怕,能做韩小姐的贴身护卫,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韩守则惊讶更甚,吴征分明只有六品上的实力,为何能进退如鬼神,那身体里内
力诡异的聚集转移,收发随心速度远超常人,爆发力更是可惊可怖。
「刚才那一掌不错啊,叫什么名字?」以六品上的功力发出开碑裂石的一掌,
让韩守都招架不住,韩铁雁也忍不住惊异。
「那一招叫伏虎十八掌!过奖过奖,得韩小姐称赞一声,浑身都轻飘飘的。」
吴征得意洋洋,倒没忘了降龙那是绝对说不得的。
果见韩铁雁一脸鄙夷:「胡吹大气。你这十八掌只有一招的?」
「韩小姐有所不知。本公子身负绝顶神功,刚才那一招只是伏虎十八掌里的
一个变化而已。」逗弄心仪的女子其乐无穷,吴征口齿灵便浑不似前世卑微缺乏
自信的模样。
「噗嗤!」韩铁雁露齿一笑也被他一本正经吹牛的模样逗得开心:「那要请
教吴公子,您学的神功叫做什么?还有什么能把牛儿吹上天的招式?」
「本公子学的就叫做《绝世神功》。」吴征神情肃穆:「第一招叫做《九阳
神功》,第二招叫做《乾坤大挪移》,第三招叫做《北冥神功》……」一路流水
价地说下去,活生生要把死人吹活。
「哈哈哈哈……」韩铁雁在马上笑弯了腰,「你这个人好没正经。什么神功,
真经的全成了招式,让你练成岂不是天都捅个窟窿了。」
一路欢声笑语不断,韩铁雁固然觉得吴征虽满口花花没个正行,倒是有几分
真本事。相处起来也没半分身份尊贵昆仑大弟子的架子,倒是颇对胃口。不说七
年之前西岭边屯出事之后,先前那些恼人如苍蝇的公子哥儿再未出现过,便是从
前,那些人也远没有吴征这般花巧百出来得有趣。
韩铁雁望向吴征的眼神里闪过不易察觉的艳羡,七年以前的她也是如此,青
春年少,无忧无虑,想做就做,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一闪即逝的眼神并没有逃过吴征片刻不离的目光,眼前的女子他不仅希望与
她共享欢乐,也愿意一同品味忧伤。
再有小半日的路程便将到达京城,这家从西往东入京道上最好的客店迎来了
尊贵的客人。为此,店主人早早清空了客房专门款待贵客,来自昆仑派与韩城的
客人为店主人挣足了面子。
入夜已深,韩铁雁独坐房中愣愣出神。成都,人间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却
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她曾在那里被前呼后拥,曾在那里领取军功,像一只骄傲
高洁的凤凰,令人望尘莫及。七年前带着雀跃悸动悄悄离开之后,曾以为再度回
归时又是花团锦簇,迎接一位凯旋而归的英武女将。然而现实让她难堪如斯,带
着一身伤痕站在高台上俯视一干登徒浪子,放下了尊严与贞洁,放弃了对未来的
希望,放弃了有一名能够征服自己身心的如意郎君的期许。
那侵犯垂涎的眼神令她恶心得胃里都在翻涌,无奈地点出五人选作入幕之宾,
她不敢去听背后放肆的讥笑嘲讽,不敢去想象世人如何说她。回身面对的大门,
仿佛恶魔的血盆巨口,将她的一切全数吞没……
七年了,终于又要踏上京师的土地,那里的锦绣繁华又将以怎样的姿态来迎
接一个本应成为英雄,却堕落如此的残花败柳?
「扣扣。」拍门声响起,将韩铁雁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是谁?」许是枯坐
沉默太久,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不顺。
「韩小姐开门,是我。」吴征的声音传来,让韩铁雁略有些慌乱。
虽一贯注意仪表举止,却从未像此时这般紧张。低头打量只着宽松的里衣,
幸而还未解开重重束胸。深吸了口气,韩铁雁不满道:「何事?我都睡下了。」
「丁铃当啷。」吴征晃动手中之物道:「别睡了,起来喝酒去。」
听他带着笑甚至是命令的口气,自是拿准了自己尚未睡下。按说深夜打扰一
名女子太过唐突,若是平日里只怕要换来一顿重重的呵斥。但韩铁雁无法拒绝,
这个时候她需要有个人陪一陪,即使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也好过独坐房中惶恐不
安。——这个人做事,好像总能拿捏对妥当的时机。
吴征似乎总有办法吃住她,韩铁雁撅唇皱眉大为不满。披上外袍理理清楚打
开房门,扔出个白眼哼道:「这么有兴致?」
「那要看跟谁。」笑容如此可恶,又如此知心,眼睛还贼溜溜地一瞥房内,
见她孤身一人笑意更盛,赤裸得热辣辣的话儿让韩铁雁小心儿扑腾直跳。「走!」
吴征一偏头当先领路,韩铁雁鬼使神差般跟了上去。
「都尉大人。」隔壁房门打开,胡启喑哑的语声响起,盯着吴征的眼神充满
防备。
三名护卫里,吴征仅对他恭敬有加,施了一礼道:「胡护卫勿忧,我们就在
那里,出不了事情。」
胡启望了望吴征指向的地方,又向韩铁雁投去询问的眼神,得到她点头肯定
的答复后,才躬身一礼退回房内。
韩铁雁满是猎奇的心态,她向来也喜饮酒,却从未试过在房顶上。跟着轻飘
飘跃起的吴征落在房顶,由衷赞道:「你的轻功真是不错,怎么练出来的?」
「啊?怎么问这个。」吴征不住摇头万般不好意思:「若是别人问起,那自
是说本公子天赋卓绝,练什么都比别人好些快些!韩小姐想知道在下只好据实以
告。其实是怕死,不得不刻苦修习轻功,逃命起来也多些把握。」
「扑哧。你这个人!」每每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韩铁雁只觉妙趣横生,笑
颜如花。
「给。」吴征打开盖子递过酒瓶,两人碰了一下仰头饮下一大口,韩铁雁赞
道:「这酒不错!」
*
「哪里不错了?」吴征大摇其头:「浓而无味,香而不馥,差劲得很。」
「据我所知,这是店里窖藏足有十五年的竹叶青,等闲可买不着。」韩铁雁
微眯一口嘲弄道:「到了吴公子这里便是劣等之极。莫非吴公子不仅精通扫地做
饭,还会酿酒不成?」
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奇言早已传遍世间,吴征哈哈大笑
:「我是样样精通样样疏松。酿酒嘛我是不会,不过从些古书上看到些法儿,改
天找个酿酒大师傅酿几瓶出来,保管比这个好喝十倍,到时候送韩小姐几瓶。」
「好啊,倒要看看昆仑大弟子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只会胡吹大气。本小姐可是
京城里……出了名地会品酒。」说起京城,韩铁雁不由顿了一顿。
「在为明日的京城之行担心?」吴征盯着她双目明察秋毫,直言不讳。
「哼,我这种人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韩铁雁不屑的哼声倒像一种破罐子
破摔的自嘲多些。自打七年前出事以来,除了父亲与两位哥哥初时做安慰提起此
事,之后便成了韩城的禁忌。有三名下人私下歪嘴被发现而被活活打死之后,更
是连议论之声都再不曾有过。这本也是她心中的最大忌讳,或许旁人提起她会勃
然色变,可吴征提起时,不论神情还是话语,关切之心在脸上跃然,韩铁雁倒无
丝毫不适。
「你这种人?有没人说过韩小姐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恩,大英雄是不需要
有什么好担心的。」一路上吴征难得正色,目光中全是敬佩。
「大英雄?」韩铁雁喃喃自语,一时竟想得愣了神。
两人不再说话,只一口又一口地喝酒,不多时一瓶酒便所剩不多。
「爹爹和哥哥从不敢与我提那件事,可从没与我说过这些,至于旁人……呵
呵,他们笑我还来不及。」韩铁雁自嘲道,吴征说这些话甚为唐突,她却觉得并
不冒犯无礼。或许是相差不多的年岁,还有纯净的眼神让她放开了心怀。
「你知不知道早年在昆仑山上,我的愿望是什么?」面对韩铁雁询问的眼神,
吴征笑道:「我原本想着一个昆仑大弟子,豪门身份,他日下山定然要带着一帮
狗腿子横行京城,看见漂亮的小娘子便调戏一番,足为人生之乐,哈哈。」
「咯咯,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奚叔叔每回来我家都要唉声叹气,说你分明
是个好材料,偏生没点上进心。看来倒没说错!不知吴公子又怎地生出一屋不扫
何以扫天下的豪情壮志来?」韩铁雁掩口娇笑美不胜收,让吴征看得痴了。
「因为你。有的人身体清白,心里却脏得如粪坑一样,有的人身体污了,心
灵却如仙子般高贵。此前我从不敢想象有人会为了平民留下来阻挡追兵,在这个
世上,你是我第一个诚心钦佩的人。韩小姐,你真的很了不起,不管别人怎么看
你,在我心目中,你都是最美的女子,是一位当世无双的大英雄!」吴征先竖个
大拇指,举起酒瓶道:「小子吴征,敬大秦国的英雄,戍边都尉韩铁雁!」
韩铁雁怔怔地与吴征碰杯,目中泛泪,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心中甜甜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山不厌高,水不厌深。韩尉吐哺,天下倾心。」
韩铁雁听得呆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杜康…
…又是什么?」
「我今后要送你的酒,就叫杜康!」吴征站起拍拍屁股道:「后日京城里有
个劳什子的文武会友,听说一干世家子弟全在。到时候我陪你去,谁敢有半句不
敬看我不抽死他。韩小姐,晚安。」
回到屋里,韩铁雁倒头便睡,这一夜不见常年伴随的梦魇,不见重重缭绕的
心事,只有一个嬉皮笑脸又讨厌又惹人爱的身影相随,竟睡得万般轻松分外香甜。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吴征一直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成都是那般模样。有没有变化多端的小吃,有没
有俏丽热情的女子,有没有数之不尽的如画美景。「美食,美人,美景。」从来
都是这座天府之国响当当的标签。
离着十里地便能看见这座壮阔的都城,高高的城墙外依然星星点点散落着居
所与农田。那是些无力在城内购置屋舍,只能在城外寻觅荒地自搭草屋,或是给
豪族种地维持生计的贫苦人家。成都沃野千里,可平民草芥们是没资格拥有自家
田地的。即便如此,远望去人数已然可观,不禁让人期待城墙之内的都城是怎生
一种繁华。
吴征与韩铁雁并行在前,穿过阡陌田亩,两匹高头大马一对璧人纷纷引人注
目。
「韩铁雁?哈哈哈,不在韩城与你的面首卿卿我我,还有脸回京都来?」不
知是哪家纨绔出城偶遇,出言伤人。
吴征跳下马匹,向戴志杰道:「这人是谁?算了,我管他是谁。」一脸狞笑
着朝那浪荡子走去。
戴志杰一脸抽搐高叫道:「大师兄您别乱来啊。」
杨宜知已跟了上来:「二师兄这是废话了,大师兄要打架还不快上。」
戴志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大师兄那臭脾气可是劝得住的?眼见吴征势如疯
虎形势不对,灵机一动赶忙又叫道:「昆仑大弟子吴征奉圣命入京面圣,谁敢拦
阻?」
纨绔出行总是前呼后拥,带来的护卫家丁也不少,本有三人前来拦阻,一听
戴志杰的喊话果然不敢乱动。吴征冷笑着分开人群走至那纨绔面前道:「满嘴喷
粪,莫不是粪坑里出来的?」
那纨绔见吴征虎视眈眈,昆仑大弟子的武功之高已传至京城,早慌了手脚:
「你……污言秽语。本公子是执金吾左中侯……」
吴征哪能鸟耐烦听他废话,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拳击在腹部打得他干呕不止,
一手提起纨绔疾奔。前方不远正有个用于田间施肥的粪坑,吴征挥手一摆将他直
贯入坑中,粪水溅起臭不可闻。
一干随从怒声大骂,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圣命不圣命,分作两拨一拨救自家公
子,一拨要拿下吴征问罪。
吴征笑吟吟地晃着手中火折子,凑近粪坑沼气上点着,火花噼里啪啦四起,
一干随从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吴征慌忙七手八脚救人,有几个忠字当头的大义凛然
跳下粪坑,拉公子上岸。
「哈哈哈。」韩铁雁虽不明为何有火花四起,在马上笑得花枝乱颤。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阿弥陀佛!」吴征跃回马上口宣佛号,施施然而行。
这干人后续若是赶上来找场子,一是圣命在身护体,二是马车里不是还坐着师祖
嘛。至于围观人群中不少人匆匆离去,那是意料之中。派人来打前站?我看有了
这么一出,还有谁不开眼敢来找茬。
「离我远点,好臭。」韩家小姐已好久未尝过有外人为她出头的滋味,从前
不屑一顾的事情此刻尝来竟觉分外甜蜜。
「哪里臭了?我小心得很!你香,偏要靠你近些。」…………
穿过仅容四五辆马车并排的南城门,豁然开朗!足有十五丈宽的秦都大道贯
通南北,与之纵横交错的则是横越东西的锦绣大街。两条大道汇集焦点之处便是
大秦皇城,将成都城分为东南西北四片城区。
之所以选择从南面入城,一来是顺路,二来南城是最为繁华之所,吴征极有
兴趣看看此世的商业中心。
川中天府之国,贸易往来更是频繁,南城里不仅仅能看见川中的锦绣,漆器,
瓷胎,竹制品,药材等大秦特产,更有来自大燕,盛朝的商界巨贾云集于此。成
都三日,游遍天下并非浪得虚名。至于酒楼亭台,花街柳巷更是数不胜数,好一
派花花世界。
一行人饶有兴致地放慢马儿指指点点,韩铁雁多年未回京城,也极为激动。
穿过秦都大道,远远可见恢弘壮丽的皇城,顺着条侧道往西进入锦绣大街。
西城俱是达官显贵,昔年车马云集的韩府自从韩破军与韩铁雁迁居韩城闭门不出
后,日渐萧条。穿过韩府,韩铁雁目光一黯。
胡府距离韩府不远,侍中胡浩与二师姑林瑞晨自是吴征一行首要拜会者。
两只威猛的石狮子傲立朱红大门前,胡府两个金漆大字是当世书法大家葛元
义墨宝亲题。
依礼递上早早准备好的拜帖,戴志杰松了口气,这一路从韩城到成都,实在
是被大师兄那句「这家伙是谁?」搞得心惊肉跳,到了胡府门前总算可以消停一
会。
不多时林瑞晨便盛装出迎,豪门贵妇仪态非凡,先拜见了小师叔朱泊禀告已
备下好酒好菜,才望向吴征:「当年掌门师兄说让你试试,倒真叫他赌对了。」
「托的是昆仑派深厚底蕴,非弟子一人之功。」林瑞晨出嫁后两人见面甚少,
吴征隐居青云崖侧的七年更是再未相见。此刻的昆仑大弟子谦恭有礼,让林瑞晨
满意地拍着配在他腰侧的昆吾剑道:「莫要忘了当日的誓言。」
「雁儿,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漂亮了。」林瑞晨挽住韩铁雁手臂并行入府。
「姑姑就爱来笑人。」胡浩与奚半楼,韩破军等兄弟相称,韩铁雁与林瑞晨
自是极为熟络。二女手挽着手,一者体态丰腴婀娜多姿,一者高挑修长健美性感,
吴征恨不得以身代林瑞晨,挽住韩铁雁亲昵同行。
「拙夫早间上朝未回,几位不必拘束当自家便是。小师叔,这里的酒您都尝
尝,喜欢哪个弟子给您备足了送去。」有资格随林瑞晨进入正堂的也仅朱泊,韩
铁雁,吴征,戴志杰,杨宜知几人,其余人等要么在偏厅等候,要么如崔余子等
人放下行李交予胡府下人后,便各自回昆仑楼忙碌去了。吴征与朱泊没有居所,
自是要在胡府里暂住下来。
胡浩直到傍晚方下朝回府,不知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事看着甚为疲累。侍
中大人三绺长须,方正脸膛,先强打精神向朱泊施礼,又向吴征道:「吴贤侄,
年少有为啊。」
吴征前世从电视网络上见过无数的国家元首,本以为侍中虽是二品的大官儿,
皇帝的贴身幕僚,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真见了面,二品大员立在眼前才知
大错特错。胡浩是天子近臣,常年呆在大秦国权力中枢,可不是从小带自己长大
的奚半楼可比。那股子自然而然,融于神魂的掌权重臣气质,以及长期居人之上
的威压,即使是笑对吴征,也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胡叔叔过奖,晚辈受之有愧。」吴征尽力保持镇定施礼道。既然被称了一
声贤侄,也就顺口叫上了叔叔。
胡浩嘉许点头:「很好很好,以你的年纪已是实属不易。今日一见方知传言
非虚,来日金銮殿面圣也当如此镇定自若,方显昆仑大弟子的风范。」
「夫君,不知圣上何日传召征儿?」林瑞晨为丈夫捧来热毛巾解乏。
「圣上已知征儿入了京,怕要再等些时日,也不忙。征儿,明日在城南,京
城里的年轻才俊们文武会友,你倒是可以去一趟露露脸。雁儿,你久未来京师,
也该去见见老相识们了。让征儿陪你去。」
「正有此意,明日正要与吴公子一同前往。」
韩铁雁语气平缓全无起伏,似乎云淡风轻,胡浩略感惊异,笑意更盛。
用完了晚膳,韩铁雁提出告辞:「天色已晚大哥应是回府了,我也该回去看
看。胡叔叔,林姑姑,这便走啦。改日再来探访。」
「韩小姐,我送你回去。」吴征正呆得不耐烦,自告奋勇。
「去吧去吧,征儿别惹事。」林瑞晨目光扫视,早看出两人间时常眉来眼去
暧昧得很,嘴上倒不置可否。
「放心,要惹事也是明日再来。」
「这小鬼头……」
韩府似乎缺乏打理看上去有些破败,韩铁甲在战场上威猛无双,处理这些活
儿便大有欠缺。韩铁雁微撅香唇,似有不满,更加感慨。
「小妹回来了?」韩守韩图早早回来禀报过,韩铁甲虽未去胡府迎接,却始
终在入门的庭院处等候。韩铁雁久居韩城,韩铁甲军务缠身,兄妹俩也有许久未
见,心中都颇为激动。
「大哥!」韩铁雁迈开长腿奔将过去,投入大哥的怀抱,看得吴征艳羡不已。
兄妹俩亲昵一阵,韩铁甲虎目瞪向妹妹身后。吴征慌忙施礼:「见过韩将军。」
「你就是吴征?」韩铁甲龙行虎步趋近身来一把揪住吴征衣领,「你接近小
妹到底打的什么鬼心思?」后半句压低了语声,仅有两人可听见。
「诚心敬佩,真心喜欢,别无他意。」吴征不为所动直视韩铁甲双目,宜然
无惧。
「喜欢?你配么?」韩铁甲裂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眼前可恶的小子一口吞
掉。
「配不上,不过总有一天我会配得上。」吴征淡定道。
「不用,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你永远配不上!」韩铁甲手腕发力将吴征甩
出大门。
韩家似乎都是天生神力,这一甩更是用足了内力。一股沛不可挡的大力袭来,
吴征像只小鸟般被远远甩将出去。但在空中这只鸟儿振翅高飞,单臂在大门横梁
上一勾,反折跃回轻飘飘落在原地:「我会配得上!」
「光是轻功好有什么用?吃我一掌!」蒲扇大的巨掌袭来,劲风逼得吴征气
息一窒。
「大哥,别……」韩铁雁心中惶急,韩铁甲的掌法之霸道凶横她当然一清二
楚,吴征年纪尚轻万万接不下来。
吴征右脚后退半步,似牢牢钉在地上一般大喝一声右掌拍出,一身《道理诀
》运到了极致,出乎兄妹俩意料之外硬生生接了一掌。
功力的巨大差距让吴征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又
喘了好一会儿才又站起,苦笑着抹去嘴角血迹。
抬眼看见韩铁甲拦住小妹,韩铁雁怒道:「大哥你干什么?」
吴征捂着闷疼的胸口道:「没事没事。韩将军好功夫。」硬气归硬气,疼也
得表现出来,否则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果然韩铁雁看他一脸痛苦,急得眼圈儿
都红了。
「没事?再不滚出去,下一掌可就没那么简单!」韩铁甲怒意愈盛,须发虬
张犹如天神下凡。
吴征咧嘴一笑:「韩将军您误会我了……」
话音未落,韩铁甲巨掌又到,当真是个说到做到的脾气。吴征无奈之下强行
提气,又硬生生接了一掌。
这一下摔得更重,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韩铁雁甩开大哥阻挠急急跑
来扶起吴征:「你没事吧。」
吴征冷汗如雨急促深呼吸,艰难摇头,推开韩铁雁道:「还好还好,你别管
了。」百忙之中还不忘向韩铁雁挑挑眉毛,略作调戏。
「看不出来,倒是条不怕死的硬汉子。」韩铁甲终于动容,微眯双目虎视眈
眈。
「怕死啊,谁能不怕?」吴征潜运内力调匀气息:「不过有些时候人得战胜
恐惧对吧?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这是勇气!不知韩将军在军营里说过这些没有?」
「没有,改天我会说。」韩铁甲郑重提掌作势,似对这句话甚为认同:「这
一掌还要再接?会没命的!不过你若能挨下来,我不再为难你。」
「韩将军小看在下了,死不了。」吴征吐了口长气亦摆好架势:「这一掌再
硬接怕是十天半月爬不起来。明早还要与韩小姐出游,在下要取个巧。」
「随你。」
韩家掌法有其独到之处,这一家人似有祖传的天生神力,走的是内外兼修的
路子。吴征一路与韩守韩图纠缠不清,也领教过阳关三叠的威力,自是知道这种
内外力叠加的运使方法。
第三掌依然接了个实,但吴征在双掌相交的一瞬间双足点地,借着飘空后飞
一路卸去巨力。《道理诀》施展开来,韩铁甲的掌力内功顺着身体表面从掌上传
至足底,落地时被强逼出来透入地底,在地面上踏出个浅浅鞋印。
饶是如此,吴征依然浑身剧震,嘴角再次冒出血丝。吐出口浊气,吴征咬牙
道:「韩将军,够了么?我学好轻功固然是为了逃命,但并不是每一回都要逃的。」
韩铁甲默然半晌,迈步走近低声道:「老子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老子七年
前发过誓,今生今世谁敢伤害小妹,老子会不计一切代价活撕了他。你最好给我
牢牢记在心里。」
「用不着记住,在下只想韩小姐开心快活,可不会伤了她。」虽然伤势不轻,
吴征仍笑吟吟道。韩家的大哥,掌控三万精甲的大将军,指不定今天就是被韩家
派来试探来着,能得他这样一句话,已是极大的肯定。
吴征低头一礼,又向韩铁雁挥手道:「韩小姐,明早我来接你。」
挥手告别,目送吴征离去韩铁雁怅然若失,这几日朝夕相处实是有生以来未
尝的新奇。那一双炯炯有神,时常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仿佛洞穿了她的内心世
界。她从未见过如此平和的目光,既不高高在上,也不卑微仰望。体贴,爱护,
鼓励不一而足,他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小妹,你知道大哥是为你好。」韩铁甲望着妹妹的神情,再耿直也知她已
动了情。
「我知道,你们都关心我,但别同情我,可怜我。你刚才打的那个人告诉我,
我不需要人同情和可怜。」韩铁雁嫣然一笑,一福告退。
看着小妹飘然而去的倩影,韩铁甲一阵恍惚。多少年未见她如此开心,如此
动人了?铁衣,只希望你的判断是对的。你一向什么都猜得准,猜得对,这一回
一定也是如此,对吧?
回到七年未归的故居,内里的陈设一如既往,可见大哥虽粗疏但这里一直很
上心。提前归来的春雨早将各色用品摆放整齐,打开衣柜,自己最爱的着装一排
排挂的整齐。韩铁雁怔立着犯了难,明日,我该穿上哪一件?
「配不上,但总有一天我会配得上。」一句硬邦邦的话,却似最火辣热烈的
情话始终在心头萦绕,让韩铁雁脸红心跳。女郎赌气地关上衣柜哼道:「凭什么?
等配得上再穿给你看。」话音刚落,脸已羞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吴征回到胡府,不敢去见林瑞晨推说累了早早回房。身上的伤势不轻,心头
一块大石头却落了地。韩铁雁就是韩家一块不可触碰的伤痕,以内伤换来如此的
结果,实是再满意不过。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说过的话,终有一天他会配得上那位
英武的女英雄,光明正大地踏入韩家提亲。
鸡鸣三声,吴征早早起身。两世为人第一回相约佳人出游,心中无比激动。
老子也约会了啊啊啊!只不知那位英武的丽人现下是否和自己一样忐忑不安?而
今日两人一同出现在文武会友之地,怕是引起的轰动也不会小,或许还有骚乱和
刁难?吴征冷笑一声,来吧,来什么老子都接着。
用过早膳,吴征骑上马迫不及待地来到韩府门口。倒不是从胡府借不来马车,
他实在爱煞了韩铁雁骑马的样子,那笔挺的身姿,紧夹马腹的修长玉腿,将美艳
女子中极少见的英武衬得淋漓尽致。
不待通报,韩铁雁已迎出府来显是也期待已久。吴征眼中一亮,韩铁雁一如
既往的仕子装扮,却分明多了不少女儿家的小心思。金丝滚边的束发,系得更紧
的腰带都让她更增女人味儿。那双长腿更是最显眼的部分,韩铁雁深知它们的魅
力,长达膝弯的黑色牛皮长靴紧紧箍着细长有力的小腿,让人一眼都移不开的目
光。
韩铁雁接过仆从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马,动作流畅犀利。两人相视一笑,并肩
向城南行去。
昨夜下了场绵绵细雨,清晨的空气带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虽是日头初升,
繁华的成都城已开了早市,南城里都是叫卖与采买的人群,一对璧人招摇过市,
马儿神骏,男俊女靓,引来人群一片侧目与指指点点。
醉仙楼即便在成都城也是最红火的酒楼,没有之一。五层高的巨厦占地足有
二十亩,无论是正式的招待还是朋友小聚,或是寻欢作乐,这里都能让客人满意。
自三日前醉仙楼便开始轮班,只为准备在成都城里也堪称盛事的文武会友。
京城里有名的年轻才子与武功高手齐聚一堂各显身手,对于求贤若渴的大秦
朝廷而言,都是发掘人才的关注地。三年一度的盛会,正是后起之秀们声名鹊起
或是巩固地位的绝佳舞台。
韩铁雁参与过一次盛会,路上已向吴征分说明白。两人来得算早,吴征见与
会的人流来得尚不多刻意绕着醉仙楼转了一圈,也算对当世的顶尖会所有个初步
的了解。
「雁儿,果然是你!」惊喜的女声响起,韩铁雁闻声忙跳下马拉着来人的手
欢喜道:「瞿姐姐,今日你在这儿当差么?」
二女似是姐妹淘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吴征见来人身着捕快服饰,顶上高冠插
着总捕头象征的两根翎羽。看着二十五岁上下的年龄能坐上这个位置,显是极有
本事。她双眉轩昂,圆目如星,高挺的鼻梁下两片香唇莹亮丰润,极为厚实,仿
佛饱水欲裂的红樱桃,见了便想咬上一口。身材虽比韩铁雁矮了半头,依然掩不
去双腿笔直圆润,腰肢纤细又结实,一对酥胸将上衣高高顶起,又圆又沉。
两女亲昵寒暄了半天,韩铁雁才想起吴征还在等候,呐呐地不好意思介绍道
:「这位是成都府总捕头瞿羽湘,我的好姐妹。」
二女一同向吴征偏头,韩铁雁自然没看见姐妹淘目光中的排斥与警惕,诧异
中礼数缺不得:「见过瞿总捕头!」
「想必这位便是昆仑首徒吴公子了!」瞿羽湘及时掩去不善的目光回礼道。
又寒暄一阵,瞿羽湘道:「雁儿回京真是喜事,文武会友不久便要开始,还
是早些上去罢。改日得了空儿再来相聚。」
告辞了瞿羽湘,吴征与韩铁雁一同步入醉仙楼。两人自韩城起结伴而行早已
传遍京师,何况吴征在城郊将执金吾左中侯家的儿子吕建章摔入粪坑,人未出现
便已名声大噪。四周早早投来或艳羡或鄙夷甚至是敌视的目光。
五层的高楼当然早早分了阶级,一些平民草芥若非成名已久,则需从一层开
始逐级挑战。但韩铁雁虽名声不佳,仍有御封的都尉官职。吴征则是昆仑大弟子,
在江州更是斩杀巨寇入京面圣,都是有资格直上五层的。
韩铁雁目不斜视,虽有吴征的陪同,面对各异的目光仍不免惴惴不安,原本
轻松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吴征并未多说什么,能说的已说,能做的已做,有些心
理关口旁人帮不上太大的忙,总要她自己面对克服的。
五层上约有二十人,俱是家世无可挑剔,身负精妙文才与超凡武艺的年轻英
杰。其中尤以白云书院张彩谨,虎贲校尉杜逐云之子杜元辰,尚书左丞俞人则之
子俞化杰为最。三名公子七年前追求韩铁雁甚勤,今日重见却都百感交集。
张彩谨是名白面书生,身子骨看着柔弱想是不通武艺。见了吴征陪同韩铁雁
前来,无法克制目光中的怨毒。七年前他对韩铁雁可是追求甚勤被迷得神魂颠倒,
西岭边屯事件后为名声前程计便不敢再与她有瓜葛,然而今日一见英武女子风采
更甚往昔,旁的不说光这一副皮囊都是极爱的。吴征与她走得甚近,忍不住心中
吃味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韩都尉不在韩城享受安乐窝,又回京城来招纳新的面
首么?」一语双关,既讽刺韩铁雁,又嘲笑吴征紧随一只破鞋。
韩铁雁面色铁青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在吴征面前被揭开疮疤,心痛难当。
朝张彩谨怒目而视中不忘瞟了一眼吴征,生怕他心中芥蒂。
「啧啧,作死的人来了一个又一个。」吴征露出森森白牙狰狞一笑后左顾右
盼:「店家,昨晚还有未倒的夜香桶么?」
张彩谨听得汗毛倒竖,当时怂恿吕建章的可有他一份儿,同伴的悲惨遭遇固
然心知肚明,一想到那惨象就不禁反胃想吐。此时被吴征一吓当即不敢再言,更
不敢望向吴征吃人般的目光,瑟瑟发抖。
俞化杰高座正中一张空着的座位左侧,闻言微微皱眉哼道:「宋大人片刻将
至,你们这般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这位文武双全的公子甚有威望,又是正四品的大官儿人家出身,一言既出,
原本待呵斥吴征粗鲁的几人不敢再说,五层里恢复了吴征与韩铁雁来前的文雅平
静。吴征见他白净面皮眉长眼细,年纪轻轻已在下颌蓄起短须,嘴角一撇也不多
言,心中暗道:一帮样子货,玩不过你们几个毛都长不齐的家伙,老子也白活了
四十来岁。
五层的好位子已被坐满,只有角落里尚有空地,醉仙楼侍者早搬来两张座椅
放好。清晨的阳光斜照,这一处空位正对着开启的窗户,倒被日头照了大半。
吴征也不怪罪,将不被日头照射的位置让给韩铁雁,自家迎着阳光坐下。可
惜坐没坐相在椅子上打着横,膝弯挂着扶手,倒像横躺在椅子上。
韩铁雁明知他如此作为必有所图,但那样子实在太过吊儿郎当,仍忍不住皱
眉道:「你坐好些,一会儿宋大人看见了不好。」
吴征回头朝她眨眨眼,拍着正被日头照射的肚皮道:「肚子里的书太多,不
晒晒怕要发霉了。」
韩铁雁扁嘴送出个胡吹大气的鄙视,心中暗暗好笑也不再管他。
「何人口出狂言?」腾腾腾的脚步声响起,一人头戴五品官帽,双手后背甚
为威严的中年男子踏上五层,目光一扫落在吴征身上,正是今日主持盛事的中书
舍人宋大光。
「宋大人。」俞化杰身背中书主书的七品官职,宋大光正是他的上官,见人
主动迎迓,隐隐然群英之首。
宋大光点头回礼,似对方才夸夸其谈的狂悖之徒颇为不满,环顾全场道:「
学问一道无边无涯,学海泛舟更虚秉持敬畏之心,尔等当谨记学海无涯时时戒骄
戒躁,方能成国之栋梁。」
众青年才俊均低头受教,唯独吴征一边大声鼓掌,一边以极度不满的眼神向
张彩谨投去鄙夷的目光,一手栽赃嫁祸气得白云书院骄子脸色发青。
宋大光训话完毕,俞化杰伸手虚引要请他坐上主位。宋大光摆手吩咐道:「
本官今日仅是主持,另有贵客来临,多加两处位置。」
吴征眉头微挑,文武会友多年未变,朝中都是一名五品官前来坐镇,不想这
一届出了变化,尚未来者显是身份地位都在宋大光之上,不知又是为何?与韩铁
雁对望一眼,见她也是微微偏头皱眉,状甚疑惑。
宋大光在中央主位右侧坐了,等候中一众才子侃侃而谈,或说学问,或以诗
词相对。韩铁雁不通文才,吴征则除了韩铁雁之外目无余子,两人被冷落在一旁。
宋大光听了许久兴致大发,昨夜一场春雨将成都城洗的清新通透,遂出题道
:「本官以春雨为题,诸位小友一展骥足,能者以此为彩头。」手中取出一面温
润透亮的玉佩,不是凡品。
张彩谨此前被吴征削了面子,闻言精神一振,吟诗作赋正是他所长,便是俞
化杰也不如他。此刻淡定从容成竹在胸,心中盘算已定,面带微笑举起茶碗慢饮,
倒不急于上前卖弄。
宋大人出题自是搭好了才子们展示才学的舞台,纷纷有人上前一展所长,或
随后吟哦,或大笔一挥而就,热闹纷呈。
张彩谨越听越是淡定,待得转了一圈,通文才着仅剩吴征与他二人时,方才
摇头晃脑行到长案前提笔挥毫洋洋洒洒:草色烟光尘世里,杨柳依依见流萤。天
公频催土欲动,清雷一声降万丝。笔锋遒劲力透纸背,竟写得一笔国手好字。
白云书院首席弟子出手,宋大光早早移步在长案前观看,见张彩谨信手挥洒
诗好字靓,不由击节称赞:「妙,妙,不愧白云书院高徒。诗文意境极高,这一
笔字更是让本官自叹弗如。」
张彩谨躬身答谢不断谦敬,已是稳稳独占鳌头,这可急坏了韩铁雁。
吴征自宋大光落座起便始终在沉思,韩铁雁也不好打扰,见他此刻仍魂游天
外,韩铁雁一颗芳心早扑在他身上,哪愿得意郎君被人压下一头。忙拍拍吴征肩
膀道:「喂喂,你不去写一首?」
吴征回过神来不明所以道:「到我了?写什么?」
韩铁雁抽了抽嘴角道:「宋大人以春雨为题令大家作一首诗。」
吴征不愿参与这等无聊的事情,韩铁雁冰雪聪明正怕他如此刻意留了一手,
明明只是自由发挥,到了吴征这里就是「令」了。至于怕他作不出来丢丑?开玩
笑,那一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唱得她芳心如醉,写一首盖过张彩谨的又有何难?
吴征此前神游方外不明所以,见张彩谨捧着墨宝洋洋得意,以为不仅要作诗
还得写出来才成,佳人开口怎能拒绝?
「让一下让一下。」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一片吹捧声中甚为刺耳。吴征分
开人群来到长案前,见了张彩谨的好字不禁抹了把脸。前世他也是毛笔书法爱好
者,然而只是业余水平从未经过专业培训。今生写字也不多,一笔字若是放在前
世那还算工整,放在此生……
摇头提笔,饱蘸浓墨,本是有些无奈,落在旁人眼里这个一贯嚣张的昆仑大
弟子就是又在讥讽嘲笑,不由引发公愤。
宋大光听声识人,一下便知这位正是口出狂言的无知之徒,心中印象先打了
个大大的折扣。好在吴征在昆仑与青城两派大比中闯下极高的才气名头,才能让
他强忍着性子看下去。
吴征提笔落纸先写了好雨两字,诗文意境堪称浅白得无以复加是个人都能作,
那一笔字与张彩谨的一笔更是犹如狗爬一般,看得韩铁雁都无地自容,心中暗道
:比我的字还难看……
嘲笑奚落声中,吴征越写越快,那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靠诗文取胜,字是没
得救了。
越写奚落声越少,到第二句时已是鸦雀无声,再无人敢发一言。一首五言律
诗写完,宋大光不待墨迹干去,火急火燎捧起纸张,双目瞪视良久情不自禁吟道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
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这,这……绝妙好辞,绝妙好辞!当真是,哎。」
面上神情忽明忽暗精彩至极,似是叹息佳作,又是感慨自身无此能为。
「够了么?」抄袭绝代大诗人的作品,如此反应是理所当然。吴征见韩铁雁
心花怒放得意洋洋,索性趁热打铁,只要佳人开心,那可比什么都重要。
「吴贤侄还有佳作?快来,快来!」宋大光心情激动,迫不及待再看一首。
「什么佳作让宋大人如此赞赏?咯咯,本夫人倒要好好拜读一番!」女子声
音响起,甜糯中带着肆意的浮华浪荡,梯口呼啦啦竟涌上二十来人,比五层里原
有的人还要多。
「正是正是,本郡主也颇有兴趣。」两名女子联袂而来,俱是典型的川中女
子身材娇小,玲珑浮凸,俏脸上更是浓妆艳抹,一身服饰露出胸口大片雪艳艳的
白肉登时吸引了不少狼一般的目光,她们却一派自然浑若无事。
宋大光不敢多看,率先低头施礼:「下官见过东方郡主,夜花夫人!」
韩铁雁闻声起脸色便不太好,吴征依稀猜到二女身份,宋大光更是直接挑明
了。吴征心中一沉,此前不安的预感越发证实,低头行礼时向韩铁雁低声道:「
一会儿我来应付,你别说话。」
东方是个封号,并非复姓东方,郡主接过宋大光手中的「墨宝」与夜花夫人
通览一遍,啧啧赞不绝口。东方郡主向韩铁雁浪荡笑道:「妹妹真是慧眼选中如
此人才,倒教姐姐好生羡慕!咯咯咯,姐姐带来的人里看中了谁?要不全挑了去,
姐姐斗胆与妹妹换换如何?」
「有了好事本夫人也想参上一腿,韩妹妹若是看中了本夫人的面首也尽可带
走。咯咯咯,东方郡主是否介意与本夫人来个一床双好?」
韩铁雁的心仿佛沉入深渊,七年前的梦魇过后,整个大秦国都将她与这两名
女子做比,她对此极为排斥,甚至暗暗腹诽过:两个自甘堕落的骚货。只是事件
后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与她们至少在名声上没有了任何区别。
在韩城事实上是在逃避,然而刚回京城便遇上了与自己齐名的二女,在吴征
面前!那样的话她们说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却让韩铁雁恶心得想吐。
总算还记得吴征吩咐过的话,韩铁雁只微笑回礼一言不发……
「夫君,你让征儿一人去应付这等场面,不是强人所难么?他还是个十七岁
的孩子!」林瑞晨面色忧虑。
「圣心难测。韩家送出了雁儿隐忍多年,圣上是否已改了态度谁也不知道,
不借这个机会试试怎么能成?至于征儿,一来这么做是为他好,早早探明圣上的
态度不日面圣时才能做好准备;二来,他是要陪在我身边面对迭云鹤,文毅这些
人的,若连这等小场面都应付不来,日后怎能起大作用?爱妻放心,征儿之早慧
远超你我想象,今日必不致失了锐气。」胡浩温言安慰道。
吴征自不知夫妻俩的对话,心念电转中已隐隐猜到背后的图谋。今日文武会
友一反常态,且东方郡主与夜花夫人一出现便咄咄逼人,若说没有背后的授意未
免太过天真,恐怕昆仑派与韩家的联袂反击意图崛起仍不为圣上所喜。
东方郡主与夜花夫人的话分明将韩铁雁当作浪荡女子,而将承载着昆仑派与
韩家期望的吴征当作个低三下四的面首,极尽侮辱之能事。此番若是应对不当,
吴征的臭名将传扬京师,日后面圣莫说什么封赏,说不定换来一顿大大的训斥,
从此断了为官之路。
吴征不理二女之言向宋大光道:「宋大人,晚辈还有一首,虽不切中春雨之
题,却是在下七年来心中反复酝酿,肺腑之言,还岂笔墨。」
宋大光久在朝堂自然知道东方与夜花出现的份量,涉及圣心的事情他不敢随
便参与,只是微微一笑让出身形。
吴征拉起韩铁雁走到长案前道:「我的字不好,韩小姐来写。」
韩铁雁不明所以,东方与夜花两位明显有备而来,三言两语便逼得吴征走入
死局,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心中暗暗恼怒自己拖累了吴征。
吴征念一句,韩铁雁写一句,她虽不擅书法,但以女身为将,下笔娟秀中自
另有股金戈杀伐之气,极具性格。
韩铁雁听吴征所念,越写越有信心,后四句落笔时更加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倒写出生平未有的好字一幅。
吴征吹干墨迹淡然笑道:「宋大人,晚辈对韩都尉钦之重之,是她以柔弱女
儿身力阻强敌守御国土,用女儿家最珍贵的东西护佑平民。在晚辈心中,她是一
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是什么人都配与她相提并论的。这一首诗献给韩都尉!
晚辈告辞!」
韩铁雁微撅香唇,心中的疮疤自入京来不止被揭过一回,但从旁人口里与吴
征口里说出来便是天差地别。只有他说的,才那么暖人心扉!
与韩铁雁一同离开醉仙楼,吴征长舒了一口气,幸亏前世穷,没事情干只能
多读书,也幸好喜爱诗词,否则这一阵断断难以善了。他知道这两首诗明日便会
传遍成都城,第一首会有人赞他文才出众,然而第二首更将传颂韩铁雁的英雄事
迹,还她清白,还她应有的赞颂声名,更还韩家一个公道!让持有偏见的圣上再
不能拿这件事做由头,昆仑派一系既要崛起,便要一往无前破除任何阻挠!
雪虐风嚎绽物华,暗香疏影醉天涯。
娇羞正合风前韵,愁绪还如山外霞。
万物阴阳应对等,世途反极致偏斜。
经霜自有凌云意,不做依人媚骨花。
东方郡主与夜花夫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一首写给韩铁雁的诗背后之意谁
能看不明白:韩都尉与你们是不同的,莫要一概而论!至于其出众的文采更是无
需再做任何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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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昆仑派弟子吴征觐~见~!」
文武会友结束后七日,吴征早早在皇城外等候宣召。从清晨等到午后才等来
圣谕。穿过午门踏入威严庞大的皇宫,顺着宽阔笔直的大道一路来到天和殿,吴
征在殿外叩首高声道:「草民吴征叩见陛下。」
「平身,上殿来吧!」平缓但威严的声音响起,吴征踏入大秦权力中枢重臣
云集的金銮殿跪下后抬起头来。高高在上的大秦国皇帝正俯视着他,人虽已老,
那一双如青龙盘卧的长眉,抿起的薄薄嘴唇带着天神一般的威仪与从小刻入骨子
里的高贵,威震天下。
吴征额头微微见汗,那目光只是平和地望着他,却仿佛带着一股犹如实质的
威压,似乎自己是一只被巨龙盯住的蝼蚁。
「蒋安和,朝中尚有何职空缺?朕甚爱吴征诗才,可择适者用之。」一字不
提此前斩杀贺群的功劳,反提起诗才,这是舍本逐末了。若是安排个搞学问的职
位……
尚书令蒋安和出班尚未说话,迭云鹤抢先道:「圣上恕罪,臣有异议。」
皇帝眉头微皱道:「说!」
「吴征虽才华出众,性格却乖张,自奉圣命入京一路目中无人。车骑将军与
执金吾左中侯家中俱受其欺凌,敢怒不敢言。此子天纵之姿,然少年得志不免张
狂自满,还请圣上酌情考量,多多打磨方能成栋梁之才。」迭云鹤奏道。
皇帝先前第一句话便定了基调,迭云鹤拿捏分寸句句在情在理。
胡浩揣摩圣意,他比迭云鹤更多与皇帝接触,此刻再也等不得出班奏道:「
年少轻狂人之天性,并非甚么缺点,陛下即爱吴征诗才,此子武艺又颇具过人只
能。臣建言不如留在陛下身边听用,受天威感化也可早些消去骄娇二气。」
两位大佬朝堂上直接交上了锋,余众不敢多言只得等待圣意决断。
片刻后皇帝言道:「胡浩之言有理,便封吴征为九品羽林卫吧!」
羽林卫?尼玛,那不就是你的保镖么?吴征心头不爽却一字不敢吭,感恩戴
德谢道:「谢陛下隆恩,臣愿肝脑涂地拱卫皇城!」
第二章、君岂有私。仲子逾墙
马车缓缓行在宽阔的锦绣大街上,黑楠木的车身在阳光下发着油亮的光芒,
珠串与锦绣两层帘子遮住了内里的一切。若是揭开帘子,便能发现空间富足的车
内铺着羊毛毯子,厚实而柔软,人坐在里面一定舒服。一张矮床可坐可卧,床边
缘靠车厢的位置还有一张小桌,几乎斟满了酒水的杯子在马车的行进中点滴未洒。
垂直于床还有两张木椅,一样铺上了厚厚的软绒。
人到了极高的层级,无论你喜不喜欢总会不与自主地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东西。
例如奢华的马车并非每一位达官贵人都爱,但他们都需要这么一件东西去表现身
份,去让人敬畏。既有了这一重身份,那么与之匹配的东西便不可或缺。因为那
是属于你的,没有任何抗拒和不接受的理由。
胡浩斜倚在床,看着吴征笑吟吟道:「你好像心中有气?」
吴征龇牙笑道:「你们神仙打架,我一个凡人怎配得上生气?」
「呵呵呵,看来怨气不小啊。」胡浩似对吴征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在责怪
叔叔方才没有为你说话?」
「责怪不敢,这点分寸还懂。只是侄儿现下心里慌得很。」吴征有些垂头丧
气。
「哦?」胡浩饶有兴致:「我听说你在昆仑山选择《道理诀》,如此事关一
生的大事尚且镇定自若,这点小事就慌了?」
「那不一样。选择《道理诀》是一个人的事情,努力修行就是了,不成也怨
不得旁人。如今却事关重大绝非我一人所能应付。醉仙楼那些事情您别说事先不
知道,入宫的事您也别说没有料到。」吴征隐含怒火:「自下山以来,你们要我
不遗余力对韩家的亲善,尽力表现以淡化韩铁雁受到的关注。我都做到了,可我
连一点点内情都不配知道吗?不说我是昆仑的弟子,便仅是双方合作也没有这么
欺负人的!」
吴征越说越怒:「动韩家的是谁,心照不宣。我背了天大的风险做这些事,
就我一个毛头小子,扛得住?」
胡浩始终拈须微笑,等他发作过了才道:「肯掏心窝子说这些话,看来还把
叔叔当自己人。」
「快不当了!」吴征惫懒道:「这么下去侄儿要考虑被卖的可能。」
「哈哈哈……」胡浩指着吴征大笑道:「这是准备威胁本官了?」
叔叔不称了,本官出来了。吴征也没好气道:「随您怎么想,反正这事情我
玩不起。」
「看来昆仑还是把你惯坏了呀。接下来的话你最好每一个字都给本官牢牢记
住!」胡浩陡然严肃得甚至有些阴沉可怕:「你是奚半楼的弟子,说是他半个儿
子都不为过。但在本官眼里你什么也不是!合作?本官当朝二品,你有什么资格
和本官合作?你是在奉命办事!每一件事都老老实实尽全力给本官办好!天才?
狗屁的天才!收起你那些没用的骄娇二气,本官和奚半楼不一样!这里是京城,
朝堂这个油锅可是连骨头都能炼化成灰的地方。本官会把你扔到油锅里,听你哀
嚎,看你挣扎,有本事你就自己爬出来,没本事,死便死了,休想本官会搭一把
手!」
尖酸刻薄的话语让吴征一颗心几乎沉到谷底,可偏偏一个字的反驳都说不出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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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朴实的马车,既不显奢华也不显落魄,普普通通行在秦都大道上,和所
有平凡人家的马车一样不起眼,混在出城的人群与马车群中很快便如沧海一粟根
本找不出来。
出了城门一路往南,人烟稀少之地成片的茂密树林开始出现,直到无人处马
车方才停下。又呆了一炷香时分确信左近无人,覆盖马车的布帘方才揭开,中书
舍人宋大光面色苍白不住抹着额头的汗珠。似是被遮盖严实的车厢憋得闷热,又
似被颠簸得浑身骨头散了架。
略喘了几口气,宋大光不敢久呆提步前行,熟门熟路地穿过密林后来到一座
四四方方的宅院面前。没有精致的亭台楼阁,亦无高墙大院的肃杀之气,这是一
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宅院,说是某个普通人家荒弃的地方也不为过。
宋大光用特异的节奏叩响门扉,清脆的响声显出这是一扇掩饰得极好的厚实
大门。看着像是木质,实则全为厚铁铸就,只是由巧匠涂抹了上了木纹路的漆面。
门扉「吤啦啦」地打开,宋大光候在门口不敢妄动,直到门后显出一名老者
方才施礼。
老者佝偻着身体,浑浊的眼眸几乎全是白色,双目竟然瞎了。他侧耳听了听,
又抽了抽鼻子才侧身让行,宋大光依旧不敢造次,缓步自行入内。
七弯八绕来到一座小屋前,宋大光推开屋门进入后关上,又在墙边推动三下,
墙上方又出现一道暗门。
「大光,此一回文武会友可有什么出众的人才?」
宋大光丝毫未对直呼他姓名的年轻人有怨怼之心,甚至隐隐然感到骄傲。太
子殿下永远都是温和有礼,即使再小的官儿在他嘴里都会有官名尊称。可宋大光
知道,只有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才会有资格被直接称名。
「大儿俞化杰,小儿张彩谨,不过都不如吴征。」宋大光恭敬道,能够展现
自己的专长,那是从来都轻慢不得的。
「你的识人之术从未让孤王失望过,详细说说。」大秦国太子梁玉宇四十岁
的年纪,样貌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轻了不少,一身玉带蟒袍,龙眉凤目,总带着
若有若无温和微笑的脸上威严中不乏亲和。
迎上太子居高临下的目光,宋大光微微颔首道:「张彩谨颇有文才但未经打
磨,书生气甚重且气量狭小,易妄动无名显得格局不高。不过只需用对了地方并
无大碍,白云书院的影响力亦不可轻忽。俞化杰文武双全成名许久,本事是没得
说的,下官一向认为他胸怀广大颇有大将之风,然而自吴征出现后,下官反倒觉
得还需再行观察才是。」
「这话如何说起?」梁玉宇想来对俞化杰极为看好,闻言疑惑道。
「俞化杰自成名来同龄人中从无对手,是以始终能以平缓柔和之心对人对事,
极为大气!然则吴征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局面,俞化杰始终跟在下官身边,其心态
上的变化逃不过下官眼睛。自吴征写出两笔诗文之后,俞化杰便沉默不语,丧气
有之,不服有之,无奈有之。绝非平常自信满满的模样。」
「照你这么说,从前对俞化杰倒是看错了?」
「也不尽然。没有人能天生成熟,经此挫折或许他能更进一步也未可知。下
官所言再行观察正是为此。」
「很好,说说吴征吧。」
「此子让人……看不透。」
「哦?」梁玉宇微眯的双目一掀:「你也看不透?」
「下官不仅尚未看透吴征,也看不透胡浩。」宋大光理了理思路道:「吴征
虽与韩铁雁联袂而来,然而似对醉仙楼上所将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下官到时正
听见他张狂自大,可谓目无余子,本以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狂悖之徒。不想下官
仅是添了两个位置便引发他警觉,其反应之快当真骇人听闻。至于其后的应对可
谓完美得无可挑剔,那两首诗当朝能做出的本就不多,更不提一炷香时分一挥而
就。自吴征离昆仑以来,始终以狂妄自大嚣张跋扈的姿态示人,然则这一出方显
进退有据分寸拿捏恰当。是以下官还看不透他,也不明胡浩为何不将情况及时告
知。其中……耐人寻味。一切尚无定数。」
「你的意思是,吴征既似少年郎般好出风头,又似乎十分老成?」梁玉宇皱
眉问道。
「正是!」宋大光肯定道:「似此子如此年龄,兼具高明武功与狡诈奇诡,
遍寻当世可为之敌手者无非燕国双骄。至于当朝二十岁左右具备如此能为者,唯
中书令霍永宁当年而已!」
「这等人才如何为孤王所用,望大光教我!」梁玉宇起身施礼,目光中的热
切正是对贤才的无比渴望。
宋大光慌忙回礼道:「殿下不可如此。下官认为,昆仑与韩家一系正为圣上
所猜忌,尚未到公开招揽的时候。一切须得小心谨慎以免恼了圣上,得不偿失。
为今之计当未雨绸缪,稍作试探。吴征对韩铁雁似极为上心,不妨从此女身上下
手一探虚实。不成,对殿下丝毫无碍;成,这猜测若能坐实,只需两头下手,昆
仑之外再绑定韩家不怕吴征不为殿下效死命!」
「两头下手?大燕正在厉兵秣马战事恐不久将至,届时用人之际倒并非不能
捧韩家一把!甚好!先探虚实以观后效,这件事孤王会差人去办!」梁玉宇满意
点头,片刻后又叹息道:「韩铁雁……当年真是可惜了!」
「女子貌美既是天眷,有时也是悲哀,更是不可不防的祸水。殿下……」
「大光勿忧。」梁玉宇摆了摆手道:「只是稍加感慨,孤志在天下,还不至
于为一女子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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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卫四班轮值,一轮便是三个时辰。自金銮殿上领了腰牌,次日吴征便要
前往皇城羽林军点卯。
即将子时,吴征便离开韩府乘马向皇城行去,到了午门自有等候的小宦官上
前接走马匹道:「吴大人第一天当差,小的送您进去。」
「不敢当!」吴征拱了拱手道:「敢问公公如何称呼?」
小宦官看着比吴征还要年幼,喉结虽已凸起说话依然细声细气,让本就十分
文气瘦削的身体更显弱不禁风。他什么品级都没有才会被派来给「九品大员」吴
征引路,听闻一声公公而不是寺者开心不已,本就弯着的腰弓得更低了,咧开嘴
笑道:「吴大人可使不得,让师傅听见了可要抽小的嘴巴。吴大人呼一声小春子
即可。」
「原是春公公,今日劳动大驾还请勿怪。」借递过马缰的时机塞去块银锭,
更让小春子笑开了花。吴征自己尚不宽裕,只是人在社会上混口袋里没钱怎么行?
何况是步步惊心的皇宫。所幸杨宜知及早送来纹银五百两,让吴征登时阔气不少。
至于还钱的事情,好歹他手上捏着昆仑山上辣椒园四成的分子,日后养珍堂要与
自己合作辣椒生意,五百两又算得上什么?
在午门验了腰牌,吴征又递过两块银锭,才让看大门的同僚面色缓和不少。
皇城分作前殿与后宫两部分。前殿是大秦皇帝梁宏盛诸般议事之所与书房等,
后宫则是嫔妃们的居所,羽林卫只管前殿,后宫除非圣上传召,否则是没资格进
去的。
羽林司设在天和殿右侧四间房里。平日只有两三人在此待命,余者都散落在
前殿四处巡查驻守。羽林中郎将邹鸿允身材极高又极精瘦,活像根竹竿。面色阴
沉连一对眼珠都像死鱼一般,又像个干瘪的僵尸。
逐渐适应了这方世界特异之处的吴征自是知道邹鸿允练了一门特异的功法,
别说放对,便是看一眼便觉胆寒。秦皇的禁卫军总司令自非易与之辈。
他会早早出现在羽林司出乎吴征意料,只因羽林卫可不是仅仅负责皇城前殿
的安全,皇城周边也是职责辖区。邹鸿允一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盯着吴征,似乎专
为他而来。一路有说有笑的小春子极害怕邹鸿允,甚至不敢靠近便匆匆离去。
邹鸿允端坐正中,不待吴征施礼便道:「张少阳,何处还有职缺?」
吴征暗道:张少阳是羽林右监,掌管皇城右侧事务,邹鸿允既直接开口问他,
想来是安排自己往皇城前殿右翼当差去了。
张少阳身材不高却一脸虬须,甚为精悍,闻言沉吟道:「回将军,东北角近
景幽宫墙处仅有杜泰平与毛文伦,刘博达,郑元龙等四人当差,似有不足。」
得!四班值守仅有四人当差,加上个东北角,这就不知道是哪个没人愿去的
犄角旮旯了。自入京来似乎多有不顺,所得也与预期相距甚远,在昆仑山上呼风
唤雨有如神助的好运气也消失不见,甚至连看似自己人的侍中胡浩也冷眼旁观毫
无表示,吴征不由有些郁闷。
看来无论到了哪个世界,官场上论资排辈的风气都没有改变,一个生瓜蛋子
想要一飞冲天并不现实,什么被帝王慧眼相中瞬间位极人臣的事情,前世的世界
里几千年来又有几回?
「刘博达,你领吴征熟悉三日,之后与杜泰平换岗,命杜泰平三日后来本将
身边听用!」邹鸿允随口下令后离去。
吴征暗暗摇头,这定然是吃了排头了呀,不仅态度冷淡,而且好像打发苍蝇
一般将他赶到个没人愿意去的地方,向来邹鸿允会亲自前来的唯一原因不过是圣
上亲自下旨册封而已。羽林卫与金吾郎同为禁军,一者护卫皇城,一者拱卫皇都,
两军即使内心里有什么龃龉,表现上必然亲如一家同气连枝。否则内外禁军闹了
矛盾水火不容,岂不是让皇帝如坐针毡?听说那个吕建章家中是执金吾左中候,
若是早知要入大内做什么羽林卫,那下手定然要轻着些……
领了羽林卫服饰换上,提起佩剑,刘博达引着吴征向景幽宫处走去,一路吩
咐各项注意事宜。照说杜泰平应是此地岗哨之首,被调去邹鸿允身边听用后,刘
博达便接了他的位子,多少当有些喜气,然而并非如此。刘博达除了偶尔的缓和
之外,大部分时间脸色阴沉浓眉深锁,语气也极为不耐。难怪三十来岁的人还混
成这般模样,恩,五品中的功力?放在外面敢给老子甩脸色试试?
这不禁让吴征想起前世的电影,站在老大身后的一帮打手通是黑色西装加墨
镜,面无表情……真是说多了都是泪。
景幽宫原是秦皇理政时的小憩之所,成片的林木与宽大的宫院让此地甚为清
幽。偶尔皇帝累了懒了不愿动,也会将臣子召唤到此处,做临时的御书房用。
吴征刚进入这片区域时觉得虽人影不见似乎只自己与刘博达两人,环境却不
错。但只多呆了片刻,便有股逼人的寒气蔓延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子夜时分
原本便阴气极盛,月影朦胧下婆娑的林木树影全如鬼手一般可怖,偶尔夜鸟振翅
的扑腾声更是让人难免一惊一乍。吴征这才明白刘博达的阴沉,更多来自于常年
呆在皇城里巨大的压力下,又被这等环境生生铸就的冷漠。
正暗自乱想,远方又传来若有若无的女子笑声,浪荡而缺乏韵律,吴征心生
警觉不由自主握紧佩剑。刘博达朝吴征怪笑一下,似在嘲弄他的无知。看刘博达
见怪不怪的模样,吴征疑惑不已,运足耳力倾听,不仅隐隐约约中有女子疯了一
般的笑声,更夹杂些尖叫,怒骂,不一而足。
愣了片刻吴征才恍然大悟,原来景幽宫之后一墙之隔的地方,想来便是传说
中的冷宫了。
皇城里其实并无专门设置的冷宫,只是犯事失宠的妃子都会赶到最为荒僻的
角落屋舍里去。除了同被打落冷宫的妃子,无人愿与之相邻生恐惹了甚么祸端,
久而久之便形成一片谁也不愿来的宫殿群落。皇宫的生活本就极为枯燥,除了极
少数呼风唤雨的掌权者或是得宠者之外,大多伴着冷寂孤灯,再被赶到冷宫里去
十之八九也疯了。
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心中愤懑不已,来看守此地的羽林卫和打落冷宫又有
甚么区别?怪道刘博达当了首领依然毫无喜色,只要不离开这个鬼地方谁也振奋
不起来。至于吴征被安排在子夜时分看守到天明,那正是群鬼乱舞最为难熬的时
刻。
「你平日就在这里蹲守,遇了险情及时发警讯,没什么事就老老实实呆着不
准乱跑,茅房就在转角处,内急了速去速回!」刘博达虽看吴征这个生瓜蛋子有
趣,到了此地后更加意态萧索,吩咐完便一言不发倚墙而坐呆呆地遥望星空,或
许多年来正是如此打发时光才让他犹如行尸走肉罢。
枯坐了足有一个半时辰,刘博达条件反射般跳将起来手扶剑柄目如鹰隼,虽
是装模作样地四面打量,倒也有几分凌厉气势。
他不肯多教吴征只好跟着学,见状依样画葫芦。不久后便见巡弋的羽林卫经
过此地,在皇城里其余地方见到的羽林军个个精神百倍片刻不敢放松,到了此地
倒像轻松了许多。不仅步伐不再整齐有力,连戒备都懈怠了不少。——这种鬼都
不愿意来的地方绝出不了事,便是出了事也不是羽林卫管得了的。要么是隔墙哪
个妃子彻底疯了,要么便是死了……
百无聊赖地熬过一夜,吴征从未感到如此疲惫过。三个时辰的值守给身体带
来的负荷倒还是小事,可那种空虚无聊给心理的折磨才是难以忍受。他着实害怕
在里头呆上两三年,迟早也变得与刘博达等人一般麻木不仁。
吴征虽有前世待人接物的经验以及现代教育下培养出的超强学习能力,实则
他并不了解这个世界,更不了解波诡云谲的官场。那是他前世从未接近甚至一无
所知的地方。胡浩至少有一点没说错:那个地方一步走错,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回到胡府饭也不吃闷头便睡,对胡浩的怨念更深了几分!
如此过了三日,第四日上吴征精神一振。三日的时光虽无聊透顶,倒叫他摸
出些许门道。诸如巡弋侍卫每一个半时辰才来一次,三日里除了这些同僚,吴征
一共只见过一名脚步匆匆路过的小宦官。自下昆仑山来诸事缠身,武功的修行被
落下不少,今日起便是他孤身一人看守景幽宫,倒是个修行的好所在。——成功
者不同于人之处,便是无论何时何地遭遇何种困局都不会忘了提升自己,为日后
的时机做好充足的准备。
在羽林司点了卯,吴征一人穿过重重宫禁来到景幽宫旁。按照早已定好的规
划先运气两周天,又使了一趟拳脚后坐下体悟己身。
《道理诀》已练至较深的境界,这门修行细胞与神经的内功功法给他带来脱
胎换骨般的变化,让他不仅有极其迅捷的反应与高人一筹的内力运行速度,更有
许多不可思议的妙用。那一手在空中借力随意转折,以及硬生生接下韩铁甲内外
兼修一掌的卸力手段,正是拜《道理诀》所赐。
脱离了打通体内经脉关窍的束缚,吴征的修行全无阻滞。这并非是说体内经
脉不再重要,而是他可以反其道行之。常人修炼内功,受制于未打通的体内关窍,
修行中时不时会受之制约,待打通一窍之后才能恢复之前的修行速度突飞猛进,
直到再次遇上下一关窍的阻止。
《道理诀》则不然,内力运行与表皮细胞神经丝毫不折威力,修炼时也全无
阻滞,修行始终保持着极快的速度。待积累得够了再由表及里,冲击经脉关窍,
成则修为大增,不成亦无制约。待《道理诀》内外尽皆打通,便是大成之日。到
时内力运行于经脉首发随心,运行于表皮则洞察入微,仅凭本能反应便威力无穷。
枯燥的日子也过出了些许滋味,吴征又找到前世无人搭理时自顾自生活的回
忆。闲下来休息时也不禁感慨,前世孤苦伶仃的悲惨经历似乎全是为了这一世所
准备的。人生大起大落,比潮水涨退还要来得波澜壮阔。近来的蛰伏之后,或许
转机到来时会迎来比之昆仑山上还要震撼当世的又一次崛起呢?
就如同吴征已然站在七品门口的修为一样!
晃眼过去二十余日。
值守的日子无聊透顶,吴征仿佛被遗忘在角落的废物。没有奚半楼的关爱,
没有师弟妹们的仰慕,连韩铁雁也被韩家暂时禁足免惹事端,自醉仙楼分别后一
面都未曾见上。所幸的是在宫里未受到更多的刁难,或许胡浩与奚半楼这两位足
够坚挺的靠山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吴征慢慢有些明白,胡浩朦朦胧胧的态度给了虎视眈眈者云山雾罩的感觉,
正是这种莫可名状让他们一时不知该不该下口,该如何下口。有时候摸不清拿不
透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相比起旁的少年郎,吴征的领悟能力要强得多,他自也清楚求人不如求己。
犹如当年修行《道理诀》一样,想从泥潭里爬出来最终得靠自己的本事说话。
冷宫群落里奇形怪状的声音早已适应,连在子夜阴森森的树林也见怪不怪。
那些婆娑树影,枭鸟夜啼与疯笑怪哭反倒成了他锻炼目力与耳力的工具。他甚至
能轻易指出飞窜的鸟儿住在哪棵树上,冷宫里正在啼哭的疯妃是几号。——吴征
不明后宫布局,也无缘得见妃子,只好根据声音与大致方位给她们一一编号。
有时望着高高的宫墙也不禁在想:皇城里的守卫宽严分明,未经允许想接近
秦皇无异痴人说梦。可有些地方,譬如说他所在的景幽宫又稀松平常。若是翻越
这道高墙,进入男人的禁地天子后宫去瞧瞧,是不是也算不枉此生?
想来连前殿角落都无人问津,一墙之隔的背后,那个处处是疯子,不知多少
怨毒冤魂飘绕的冷宫定是更加的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殿下,老奴已反复确认景幽宫处无人盯梢吴征。二十余日来他除了修习武
功也无动作,想来已到了忍耐的第一回极限。」跪地的中年男子头顶精光油量,
眉毛胡须一根都无,太阳穴高高隆起,肌肉盘根错节的身子里发出的声音却细声
细气犹如女子。
「此言孤王能否理解为除非屠冲,霍永宁,向无极亲自盯梢吴征,否则除你
之外不会再有第五人?」梁玉宇饮了口茶淡淡道。
每当太子以询问的口气要一个肯定的答复,顺道饮茶时都是他标志性的动作,
代表着此时的太子殿下心绪激动难免口干舌燥。这时候任何人都轻慢不得——除
了他老子!
「老奴确信!」中年男子早已经过深思熟虑,此前所言也是反复确认,但对
太子的话却不敢又任何不满。只是脸上却有难言的痛苦之色,似对以上三人的名
字有不堪回首的回忆。
「很好!」梁玉宇赞了一声,好似自言自语道:「屠冲不会离开父皇身边,
霍永宁不得传召更不得轻易入宫,至于向无极如非要事不会离开青城山,一个吴
征不值得他亲自跑一趟。舒公公安排一下,今日孤王要见吴征一面。」
「老奴这便去安排!殿下稍候。」舒公公弓着身子后退出大门,方才转身离
去。
羽林卫巡弋景幽宫的时辰将至,这是今日第二回也是最后一回在吴征值守时
巡弋此地。此后直到吴征与刘博达换班之间的一个时辰可说是最为自由的时光,
没有人会来,也不必担心刘博达,他即使见到吴征在入定练功,也最多骂几句娘。
麻木早已爬满他的全身,如跗骨之蛆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豪气,梦想与希望。
羽林卫经过时一如从前略显散漫,对更加散漫而犹如破罐子破摔的吴征也是
不吝讥讽嘲笑,唯顾忌皇城严规不敢大声喧哗而已。
吴征看似麻木,实则在同僚们巡弋过后仍运足耳力窃听他们的低声交谈,一
来在宫中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无,不得不抓住一切时机多了
解一些,哪怕是无作用的瞎扯淡多少也会露出些玄机奥妙,二来这帮排挤他的混
球可得一一记住了,将来若有翻身之日,最好是当羽林中郎将!嘿嘿,到时一个
个全来景幽宫轮岗,谁也别想躲开!
「当年老子被派来景幽宫,好歹熬了仨月,娘希匹的这小子传得神乎其神,
不想是这么块破料子,顶个蛋用!」杜泰平自吹自擂顺便贬损吴征的话音中,忽
有一股奇异的女子声音响起。
声音来自完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吴征的背后,与他一墙之隔的冷宫。从声
音发出的位置看,正是吴征从未听到声响的宫殿。他一直认为宫墙的另一侧最近
的宫殿里无人居住,因为他值守二十余日来那里没有过疯号与狂哭,在他的编号
里也没有这么一位人物。
这是怎样的声音?如果你能想象怨毒,愤恨,压抑,坚忍,快意,屈辱,不
甘,甚至是自暴自弃的情感混杂在一起,你才能明白这一声的诡异与复杂。吴征
疑惑地盯着宫墙好奇心大起,视线仿佛要通过厚厚的墙壁看一看后面发生了什么!
大秦国永平元年,梁兴翰初登大宝登基称朕,四十岁的新皇踌躇满志。他知
道自己的本事,军事之能或有缺乏,然而内政却是一把好手,放在大秦开国以来
的六世里或许无一位帝皇及得上。这是他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文有霍永宁,胡
浩等当打之年的重臣辅佐,加之他本身便有专长,堪称如虎添翼。不擅长的武略
有虽已初老却忠心耿耿的大将军伏锋仍是当世第一名将,始终追随于他的韩破军
更是勇猛无敌,上将之才!两位将军镇国可谓安如泰山。
北方的大燕近来内耗不断呈衰弱之势,至于东方的盛朝早已疲敝不堪,能存
在的唯一理由不过是燕秦争锋尚未有定论而已。梁兴翰一心励精图治振兴秦国,
他不甘于万岁之后仅能得一个文帝或是宣帝的谥号,更盼望着开疆裂土甚至一统
天下,高祖与太祖才是心中真正的野望。
然而新皇的开年并不利,登基三月之后川凉边界便发生暴动。流民四处抢劫
富户甚至攻击官衙,给新登基的皇帝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之余,亦让龙颜大怒!
梁兴翰启大军一万前往评判,侍御史肖英韶亦在其列。为人刚正不阿的肖英
韶素有贤名,除了做好侍御史举劾非法,镇压叛乱的本职工作之外,于暴乱之地
的善后安抚亦显专长。志在天下的新皇则能容忍登基之初便有难以洗刷的污名?
肖英韶随大军进发的途中虽亦有不忿,心里却着实疑惑。川凉交界之地多山
土地贫瘠,是大秦人口最少,也最为穷困的所在。然而历任秦皇却从未忽视,粮
米等赈济物资也从未短缺过,时不时还会由朝中重臣甚至皇子押送前来,以显示
对当地的重视。
那不是川南桀骜不驯犹如野人般的山民,约定俗成的国策下此地一贯宁静无
事,民众日子虽清苦倒不至于过不下去,是何等缘由闹出天大的乱子?
流民组成的叛军个个瘦骨嶙峋,眼看着就要被生生饿死,怎能抵挡一万官军
精锐?王师到处,叛乱纷纷平息。肖英韶一边查办首恶,一边安抚平民,此地的
官衙再度正常运转之后秩序纷纷恢复。然而在审问叛首之时却发现了不寻常。
叛首们几乎众口一词言道救济粮米已两年短缺,近年来不少平民已想方设法
逃离此地,然而人口的减少并未让救济粮米足够当地维持生存之用,反而也逐级
减少。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聚众向官衙请愿,换来的却是官老爷们一再推诿,
终于酿成流血冲突的惨剧。
被逼的走投无路的饥民终于狗急跳墙,初时仅有几十人,然而一呼百应之下
竟在短时间里聚集起饿红了眼睛,只想有一口饭吃的平民,达到六千之众。
叛军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富户无论善恶被劫掠一空,已彻底没了王
法的乱民不仅抢光了一切,还多有奸杀等惨事发生。饿怕了的饥民已完全豁出命
去,疯了般一路席卷,需知此地原本穷困,所谓富户也不过是有些存粮而已,又
能当得狼吞虎咽的六千叛民吃上几日?
先皇两年前身染重病难以起身,朝政大事都交在新皇手上,待到去年殡天之
后,新皇顺理成章登基。是以近两年来奉旨运送赈济粮米的正是当朝太子梁玉宇。
肖英韶只觉背脊发凉冷汗涔涔,反复深入调查确认叛首们所言不假后在营帐
里左右踱步彻夜难眠。发生如此大事于情于理,更是为国家计理当揭发,然而作
奸犯科的是太子殿下,国君的天然继承人。太子殿下出手,其中牵涉之广难以想
象,更是无法猜测圣上心中所想。
思来想去肖英韶终于下定决心将此事如实表奏圣上,此事绝不可再发生,当
以此为例严惩警示后人,否则长此以往国运堪忧。
火漆密封,八百里加急的奏表送到京都,肖英韶心却始终悬在嗓子眼。圣上
年富力强,内事理政更是英明果决,希望自今日之事起大秦再无此等贪赃枉法鱼
肉百姓之事。涉及皇家之事,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京里很快来了密旨,中常侍屠冲快马加鞭亲自赶来,宣读了圣上嘉奖勉励之
意后,临行前又吩咐道:「奏表所言之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肖
大人回京之后圣上自有决断!」
一脸欣慰地送走屠冲,肖英韶的脸沉了下来。屠冲已表现得足够自然,但久
经官场几次险死还生的侍御史还是从中闻到了一丝不详。自呈上奏表时便做好了
必死的决心,然而此时肖英韶心里依旧有难以平复的不忿!
不消说,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被严密监视,远在京都的侍御史府恐怕更已遭禁
足。肖英韶苦笑摇头,面对皇家这个庞然大物一丝反抗之力也无。
随王师凯旋回京,等待肖英韶的不是鲜花与赞歌而是铁枷囚笼,圣旨中言之
凿凿:肖英韶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即时处斩,株连九族!
肖英韶坦然面向皇宫叩首,声若洪钟只希望他的鲜血能换来川凉之地日后朗
朗青天。也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新皇的确有过人之能,隐藏在他谦逊外表之下的
内心亦有难言的野望,在他统领大秦的日子里不允许有任何的污点,即便要有,
也不能是英明的他与他的孩子做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肖英韶引颈受戮,
只希望另一封比奏表更早些许送回京城的密函能保住家中一条血脉。
十岁的肖初玉身着粗布衣服,麻底草鞋,这些有着难言不适的东西却成了她
保命的依仗。在肖氏三百多人的族中她极不显眼,只是旁支所出的一名平凡女子。
然而平素不显山露水的她却承载着延续家族的期望,这是身为族长与朝中侍御史
的爷爷在她三岁时亲自定下的。肖氏不仅是朝中大员,更有秘而不宣,祖传数十
代的《毒经》。
肖氏每一个孩子出生时除了主家极为特殊的几人,剩余孩子都被很好地掩护
起来。主家的孩子会被培养向仕途,而剩余的孩子里会被选出一位继承《毒经》,
这一代的继承者便是肖初玉。这个秘密全族知道的人只有三位,连肖初玉的亲生
父母都不知晓。
「孩子!往南边跑,越远越好。」爷爷不在时代领族中事务的伯爷爷小心吩
咐道。肖初玉除了不多的银两外什么都没带,至于那本《毒经》早就深深刻在她
的脑子里。她不敢坐车不敢骑马,凭着两条腿拼命地逃。她甚至不敢久歇,跑累
了缓口气就继续跑,在城里的茫茫人海中得知肖家被韩破军奉旨查办满门抄斩的
消息也不敢哭,强忍着逃到旷野里才嘶声痛苦得肝肠寸断。
肖初玉晕了过去。连日的奔逃早就耗尽了她的体力,过度的悲伤更让她再也
支持不住,或许此案自三百多颗人头落地后了结,也让她悬着的心终于松弛下来。
肖初玉再次醒来时发现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目光左右一扫,屋内的陈设
竟称得上奢华,还带着浓浓的脂粉味儿。她惊恐地爬起,只因发现自三岁起便乔
装改扮的脸上,所有的掩饰物都被洗去,隐藏在平凡假面下的真容显露出来。她
慌乱不已,顾不上饥肠辘辘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出门便撞在一个厚厚的肉垫上,两人撞个满怀换来「哎哟」的惊叫!倒在
地上的妇人挣扎着爬起,强忍怒火挤出个笑容道:「小丫头要去哪儿?香兰,还
不快把吃食送上来?」
妇人身材肥胖穿金戴银,脸上抹着厚厚的脂粉,即使贵气十足也抹不去眼角
浓浓的风尘味。肖初玉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脱离险境反倒沉稳下来,装作年龄幼
小惧怕不已,只要寻到机会,她可以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都毒倒,届时再逃不迟。
「小丫头长得真是标致,尤其是这可怜模样儿,谁见了都心疼。你家在哪儿?」
妇人挽住肖初玉扶起,称赞中不经意地问道。
「我没有家,爹娘早就死了。」肖初玉心细如发,也从陈设中隐约猜到这是
什么所在,随口回答掩饰身份之时更暗暗盘算。
妇人眼睛一亮,脸上的肥肉都笑得几乎挤在了一块:「好好好,小姑娘饿了
吧?香兰,你这个贱货手脚快些!」
肖初玉并未拒绝,至于饭菜中是否下了毒她一眼就看得出来,多日提心吊胆
后终于能宽下心,吃得狼吞虎咽。妇人不住笑着:「慢些慢些,别急,还有呢!
若是不介意呀就在我这里住下来,管吃管够,看你孤苦伶仃的还能教你活命的本
事,你看好不好?」
「好……唔……好!」肖初玉似被每日都能吃饱饭迅速征服,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好!小姑娘,我就斗胆认你个干女儿如何?今后你就叫我妈妈吧。」
妓院里鱼龙混杂,更是个良好的掩饰。在妓院里的女子十有八九来历不明,
背后的靠山也有足够的能耐让衙门无法追查下去。至少对于十岁的肖初玉而言,
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如花的容颜再不经任何掩饰,从前的一切都将在这里被
抹去,从此她不再叫肖初玉,而叫玉茏烟。
耐心地跟着妈妈接受无穷无尽地学艺。玉茏烟学得又快又好,其聪慧远超寻
常女子脱颖而出。这一切其实于她而言并不重要,正如阅人无数的妈妈所说,那
星目峨眉,隆鼻润口俱已美得醉人,更难能的是那股天生的楚楚可怜。尤其当她
嘴角两沿下撇,这副通常女人做来会显得难看的苦瓜脸,到玉茏烟这里便让人疼
惜得说不出话来,只想赶紧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妈妈笑得越来越欢,这将是她群香园未来的头牌,能为她带来无穷财富的聚
宝盆。
玉茏烟耐心等待机会丝毫不急,待将从前的一切抹得足够干净之后她自信能
凭借毒药离开这里,在这之前还需要各种充足的准备,例如银两傍身,例如规划
完善的路线图,例如到了盛国之后该隐居在哪里。
然而长达四年的准备一朝被全盘推翻,自从十四岁那年被妈妈带入一个弯弯
绕绕的院子,见到那个男子之后,一切都已改变。
男子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双目更是炯炯有神隐含精光,一缕山羊胡子丝毫不
显猥琐,反倒增加许多文雅之气。玉茏烟的容貌亦让他惊异无比,甚至双目中四
射着贪婪的欲望。
玉茏烟心如死灰,她虽不通武艺却知道这个男子有多么可怕。若是落入他手
……此生再难有脱身之日。
然而男子并未占有她,反而将玉茏烟收为义女,并为她罗织了一个极佳的身
份——故友之女。在男子的身边她心惊胆战,那狼一般的目光不时在她身上扫视,
看她高耸的胸乳,看她圆润的隆臀,看她修长的玉腿。然而男子每一回都忍了下
来,来她身边的时日与次数越来越少。
玉茏烟又开始了新的学艺,不再学那些风尘女子的卖弄风骚搔首弄姿,转而
学习成为一名大家闺秀的一切。没日没夜地学,直到她能成为男子合格的义女,
配得上骁骑校尉文毅之女的身份。
玉茏烟不再想逃,她忽然发现梦寐以求的机会,原来从不敢想的机会竟然摆
在了眼前。文毅有将她送入宫中侍奉皇上的意图。她不知道有没有在梦中笑醒过,
只是拼命地学呀学呀,争取早一日成为文毅真正认可的女儿。
本就聪慧的女子发起狠来进步神速,她很快就成了一名真正的大家闺秀,而
从妓院里学来的本事更片刻不忘。她要入宫,要成为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要亲手
报肖家的血海深仇!
十六岁那年,玉茏烟的愿望如期实现。
永平六年一道圣旨:皇宫招募天下绝色以充实后宫。身为天子近臣,文毅毫
无阻碍地将玉茏烟进献给圣上。
那一天群香竞艳,但无一人能比得上玉茏烟!
她婷婷袅袅地行来,莲步生姿落落大方,半垂着的螓首抬起时整座殿堂都仿
佛为之一亮。那明亮的星眸,远山般的长眉伴着下撇的嘴角。不仅仅是圣上,便
是皇后与妃子都升起垂怜之心。
并不好女色的圣君梁兴翰喉结翻动目不斜视,后宫佳丽虽多也绝无一人有她
这般独特的气质。一向心系天下铁石心肠的梁兴翰都觉得心中的悸动难以克制。
三日后玉茏烟便奉旨侍寝,她忍着破瓜的疼痛卖力奉迎。那融合着文静与妩
媚,秀雅与风骚的身子在梁兴翰身下仿佛被彻底征服。当让她痛恨的,恶心得想
吐的龙精注入体内,脸上泛起的却是新承恩泽后的娇弱不堪,下撇的嘴角令人疼
惜到极点……
一夜欢好,天明便被封了妃子居于楚惜宫——圣上亲笔提的。
从此她成了后宫最受宠的女人,梁兴翰心情好来楚惜宫,心情不好也来楚惜
宫。圣上虽不会为了她耽误政事,却拿出所有的闲暇时间陪在她身边。
圣眷正隆,玉茏烟却未被荣华富贵迷瞎了双目。梁兴翰虽武艺不精,却正值
盛年身强力壮,绝非玉茏烟一人徒手能对付的——自从楚惜宫成了圣上常居之所,
宫里便三日一小查五日一大查,更没有私藏凶器的机会。
玉茏烟曾因此抱怨生活受到打扰,梁兴翰宽言安慰之外却没有反对宦官们的
动作,美色或许能让他喜欢,却决不能迷惑与他。
断了明刀的念想,玉茏烟绝望之中只得铤而走险。
她所有的武器便是自己的美色与神秘的《毒经》,既会下毒,自然也明医理。
某日夜里玉茏烟感染了风寒,太医忙不迭前来问诊,隔着纱帘问明了症状后长舒
一口气,看来只是普通的风寒,只需几味药下去不日便可痊愈。贵妃娘娘深得皇
上爱怜,只要能及时痊愈这一关看来是过去了。
然而疗效如神的药方两日还未见好转,玉妃娘娘精神不振。梁兴翰大发雷霆,
太医院个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幸而贵妃娘娘为太医们开脱道:「臣妾是小时候
的老病根了,太医们的药方没错的。只是煎药的方法有些不对……」
见爱妃侃侃而谈,梁兴翰久御群臣岂不知借坡下驴:「哦?爱妃还晓得医理?」
玉茏烟强笑道:「也不是晓得医理,只是久病成医罢了,圣上谬赞。还请圣
上下旨,臣妾自己熬药罢。」
她此前就曾偶有抱怨深宫冷清无聊,有一件感兴趣的事情梁兴翰岂有不从?
旨意降下之后很快药草便被送到楚惜宫。
「熬药又是烟又是火的,人家难看得紧,若是风寒传染了圣上更是万死莫恕,
还是臣妾自己来吧。」她太清楚梁兴翰的忌讳,圣上并不介意陪她生火熬药,但
传染一事……
药草被分门别类,有的留头有的留尾再碾成粉末生生吞服,玉茏烟嘴角挂起
仅见的疯狂笑意:我把自己制成药人。当你的丑物进入我的身体里搅出花汁,那
些毒液也会顺着棒儿的肌肤,顶端的马眼渗入你的体内。终有一日会让你毒发身
亡。
唯一可惜的是,梁兴翰的身体远强于玉茏烟,每当承欢时她的不堪征伐便是
明证。毒药不能下得过猛过烈,否则先倒下的一定是玉茏烟自己。而慢毒的药性
若是断了效果将大打折扣,宫里医术通玄的太医们或许还能将他救回来。
从此玉茏烟的身体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害病一回,需得自行熬药。好在她每回
熬药后不久便能痊愈,太医院也乐得不惹麻烦。奇的是七年来圣上的身体也越来
越差,此前在梁兴翰身上极为罕见的风寒,莫名的疼痛,偶尔的眩晕也越发频繁。
太医们惊慌失措却始终找不出病因,甚至连皇上是中毒都看不出来。《毒经
》的神妙之处的确难以言喻,心知肚明的只有玉茏烟一人而已。
眼看离目标越来越近,玉茏烟还是低估了这位圣明天子。梁兴翰虽不知所以,
却隐约觉得与玉茏烟有关。他当然也猜不到种种不适是玉妃以身子做引下毒所致,
却本能地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志在天下的皇帝在一次昏厥后果断疏远了玉妃,
从此不再到楚惜宫来。
功亏一篑,玉茏烟心丧如死。从前人来人往的楚惜宫变得清冷,再不见圣驾,
相伴的只有六名宫女,三名宦官。
好不容易调试好心情的玉茏烟变了个人,从前对下人们不假辞色的尊贵玉妃
变得平易近人,即使是最年幼的宫女与宦官在她这里都仿佛变得高贵了许多。
楚惜宫慢慢开始热闹起来,不时有些宫女和宦官忙完了手中活计都爱来这里。
玉妃娘娘虽失了宠,待人倒和气得很,没事到这里坐坐也是不错的。
辛苦经营了三年的玉茏烟终于又等来了机会。常来楚惜宫的宦官梁修明升任
敬事房总管,从此被人尊称一声梁公公。春风得意之时不忘来到楚惜宫与昔日平
起平坐的同僚炫耀一番,接受他们的仰望。
玉茏烟曲意奉承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将梁修明请入后院纳头便拜:「望
梁公公垂怜,救小女子一救。」
那楚楚可怜之色竟连宦官都不能抵挡,梁修明强忍着过过手足之瘾的邪念,
赶忙跪下回礼:「贵妃娘娘折煞小人。怎可如此?娘娘,小人扶您起来。」
「公公不答应,小女子不起来请愿跪死在此。」玉茏烟斩钉截铁毫无回转余
地。
梁修明没奈何,玉妃昔日有多么得宠宫中上下谁人不知?圣上虽三年余不曾
踏入楚惜宫,谁知道哪天临时意动又来?若是这位楚楚可怜的娘娘歪歪嘴,刚坐
上的位置可就没了:「娘娘万万不可这么说,只要小人做得到,万死不辞。」
「小女子幽居深宫时常思念圣上,望公公安排见上一面。如此,小女子便是
死也安心了。」
「这……娘娘,小人……」
「小女子亦知分寸不敢教公公为难,只需公公略微透露一二,小女子自行安
排便是了!」
煎熬般等待了半月之后,玉茏烟终于等来一张比性命还珍贵的纸条。涂抹妆
容艳绝后宫,却只穿上一件薄薄的白色纱衣,楚楚可怜的丽人在深夜于荷花池畔
坐着一块大石等候。
虽已入夏,塘中清莲开得正盛,夜露仍然丽人微觉寒意。扯了扯薄衣回顾无
人伺候,不免泫然欲泣。抿唇垂泪,却惊觉久未见着的圣上正停在池畔另一侧,
遥遥相望。
往日恩义全数涌上心头,梁兴翰绝非不喜这位堪称艳冠后宫的绝色,只是心
系天下强行压抑自己的情感。然而那张能令天下所有男人都垂怜的面容出现,在
荷花池畔形单影只,即使是圣君也再也控制不住大踏步走上前去,将爱妃横抱而
起就近拐上偏殿,粗暴地扯开薄薄的纱衣,将肉龙狠狠刺入销魂的腔道……
这一夜的销魂让梁兴翰登基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早朝,他贪婪地索
取,贪恋她婉转承欢后的楚楚可怜,甚至是凄凉哀婉……
然而这一夜过后皇帝病得前所未有地重,足足躺了半月才能起身。
玉茏烟终究是个女子,终究是个尚不够沉稳的女子。她太害怕失败,太害怕
大仇不能得报,更想毕其功于一役失了方寸,毒性下得太猛太烈,仅能让她的身
子堪堪承受得起。那在荷花池畔艳绝人寰的凄楚不仅是内心的痛苦,更是身体能
以负荷的沉重。
从此之后玉茏烟被彻底打入冷宫,连楚惜宫都不再属于她。若不是太医半仗
义执言半为自己开脱断定道:「应是体质不合,倒并非有什么旁的蹊跷。」玉茏
烟或许已经被处死。
梁兴翰多多少少感念些旧情,下旨令玉茏烟老死宫中。只是这一回谁都知道
让圣上神魂颠倒的玉妃再也没有得宠的任何可能了。
与皇城一墙之隔的天泽宫阴暗潮湿,再也不会有名噪一时的玉妃昔日繁华。
宫中的妃子若没有外臣作为倚靠便是无根的浮萍,任你姿容绝世也翻不起风浪来,
更何况是失了宠的玉妃。
受牵连的自是跑不了进献玉茏烟的文毅,升迁之路从此便得不顺,即使与青
城掌门,骠骑大将军迭云鹤联手至今也不过是京都守备,与他的能力和十品修为
大为不符。
另一位则是可怜的梁公公,在敬事房大总管的位子上屁股尚未坐热便被赶了
下来。和玉茏烟前脚后脚来到冷宫,成了这一片鬼哭狼嚎宫殿群落的总管。
玉茏烟神志迷糊,二十余年来的一切历历在目如在昨日。她一身衣不蔽体像
只狗儿般趴跪在地,即使即将四十依然丰美的隆臀高高翘起,与悬垂的一堆饱满
乳儿相映生辉。冷宫的凄凉依然不减这位人间绝色的风姿,然而现实的残酷却一
下下鞭笞在心田。
梁修明自打被贬之后,每月都来天泽宫凌辱玉茏烟,没有人会关心冷宫的情
况,心理越发扭曲的宦官更是以折磨这些妃子为乐,何况是断人前途堪称不共戴
天的仇人。
拂尘的把柄几乎已全数没入圆巧的后庭,粗糙的手指正在肥美的花穴里抠挖。
疼痛,羞辱,甚至是略带快意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大仇得报离玉茏烟已越来
越远了……
满面狰狞怪笑不已的梁修明忽然变色抬头朝着皇城墙上低喝一声:「什么人?」
浑浑噩噩的玉茏烟脑中一个机灵抬头望去,心中一个声音在大呼:「皇上,
是您来救我出苦海了吗?恶徒,是你终于忍不住又来见我,让我终于又有机会报
血海深仇了吗?」
小心翼翼将身体趴在墙顶正待翻过高墙,两腿还分别悬挂在墙体两侧的吴征
面色尴尬。他万料不到宫墙的背后是这般模样,饶是他再为处变不惊也喘了口大
气,或是因为场面的诡异,或是因为玉妃的绝世凄丽。更料不到这个死太监武功
这么高,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
大眼瞪小眼,吴征翻下高墙举手一挥:「嗨!你们好。」
第三章、苦海有涯。孰恩孰怨
自打入了天泽宫以来,往日繁华散尽不复存在,宫里清清冷冷只能保证温饱,
连服侍生活起居的都只有一名不甚利落的老妈子。便是这名老妈子也像瘟神一样
避着她,不呼唤个几回见不着人影。
五年前杨修明首次折辱她之后,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一回。也正是这一回让玉
茏烟几乎断绝了一切期盼,虽不愿承认,却知圣上再也不会见她。——否则杨修
明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圣上的旨意是让玉茏烟老死天泽宫,后宫里也都当她是个扫把星,连圣上的
真龙之气都压不住,无人来惹也无人来管。十二年前她曾大病一场,然而既没有
太医甚至连些简单的药物都没有。圣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自生自灭!
趴跪在又冷又硬的地面,膝盖如针扎般刺痛,手腕早已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
不得不横起整条上臂才能支撑着不倒。
可这般姿势让丰臀更加高耸,腿心股间女儿家最羞处暴露得纤毫毕现。一对
豪乳塌雪般悬垂于地,地面的寒气正顺着两颗樱桃般圆嫩的乳珠寒到了心里。
久居冷宫的凄苦日子让柔弱的玉茏烟体质越发虚弱。她其实并不太恨杨修明,
一切的源头自她而起,杨修明的确是个受害者,遭致这样的报复也是理所当然。
难过的是不知何日才能报家族大仇的迷茫,那曾经近在眼前却咫尺天涯的目标。
幽穴传来被毫不怜惜抠挖的刺痛,不知内里娇嫩的肌肤是否已被磨破出血。
后庭里的尘柄又细又长,仿佛直捅到了肚子里,可羞的是被异物入侵的不适让圆
巧的洞眼不住收缩,又是难过,又有怪异的快感。
成熟的身体正是欲望勃发的年华,森冷的天泽宫让心里的欲望愈发渴求。可
遭到的凌虐心不甘情不愿,若是没有当年的那场惨剧,现下她也应是儿女绕膝,
凭她的美貌夫郎定是爱到骨子里。
「叫啊,贱妇,爽不爽?是不是还不够重?恩?」杨修明变态般的声音中,
玉茏烟剧烈抽搐着,像一只濒死的鱼儿;低声嘶鸣着,又像只发情的母兽。
肖家是一个书香门第,礼仪,尊严历来是为传家之道。相比起其他的世家豪
族,肖家的家风要严谨朴实得多,这是肖英韶能担任侍御史的原因,也是肖家始
终无法再前进一步成为顶级贵族的原因。
不过肖家历代家主均未有抱怨和遗憾,比起显赫的荣耀,优良的家风与和睦
的家族在他们眼里更为重要。
玉茏烟正是在这样的家族里成长。虽是旁支出身,她却能看见爹娘脸上洋溢
的笑容。无关于她被暗暗选定为《毒经》的传承者,在这之前爹娘也一直是这般
笑着的。
哥哥也是如此,他并没特殊的才能可在家族里也未受到歧视。比玉茏烟年长
七岁的哥哥尊敬父母,亦疼爱着小妹。犹记得玉茏烟出逃的前两天晚上,哥哥还
在家中悄悄地说道看上了谁家的姑娘,要用功娶回家给她当嫂子。
可整个肖家在一张圣旨下顷刻间灰飞烟灭,上至担任族长的肖英韶,下至大
伯家刚刚出生未满一周的儿子。每当念及此处玉茏烟便心疼如绞,恨不得忘记过
去的一切,却又不敢忘记。肖家已经完了,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若她不能报
仇雪恨,还有谁能够?
在切齿痛恨的人身下婉转承欢,偶尔见到血案的凶手韩克军入宫面圣,亦不
得不微笑示意。玉茏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是那个怀恨在心,宁愿把
自己变成毒体要同归于尽的狠厉女人,还是深宫中与世无争,从不恃宠而骄的贤
淑妃子。
苍天无眼,总叫良善人家含冤带屈。
半昏迷之中,玉茏烟忽然看到一张笑脸,有点无奈和尴尬,但仍如阳光灿烂,
一如哥哥笑起时满口白牙温暖人心。朦胧中玉茏烟错认为已身故的哥哥前来救自
己出苦海,呢喃道:「你……」旋即想起她一身赤裸,尤其臀眼里还插着一支拂
尘,蓬松的尘尾仿佛一只狗尾巴一般,羞愤欲死。
吴征并没有看诱人已极的赤裸绝色妃子,即使她感觉到施暴的太监吃惊中已
顾不得自己,慌乱地爬向散落的衣物将熟透了的娇躯裹起,那娇躯乳波臀浪汹涌
万分。只是他心中闪过一个邪异的念头:拂尘怎么处理啊?仅只一瞬便收敛心神,
高举着双手步入天泽宫。
「不好意思……在下修行武功一时心有所感,太过激动蹦得高了些,这纯粹
是个意外。公公怎么称呼?」窥视冷宫的事情传将出去便是死罪谁也救不了他。
吴征心中杀机已动,面上却含羞带臊仿佛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郎,丝毫看不出来。
「吴大人,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一脸皱纹,双眉阴郁之色甚浓的杨修明
阴测测道。
「公公识得在下,在下却不识得公公,好生无礼,公公赎罪。不过公公着实
错怪在下了,这是个意外,意外。」距离老太监还有三丈远,吴征仍无必杀的把
握。这里毕竟是后宫,打将起来若是不能迅速击毙对方,动静闹得大了同样要出
事。后宫里自有些武功高强的太监巡弋,羽林卫不得圣旨也不准进来!
玉茏烟看着两人一问一答,继而在相聚二丈时几乎同时暴起。两道人影如同
闪电划过,身形转动间如同两道虚影,目不暇接。
这是吴征第一次展露真实武功,一者此番一战事关生死绝不容有失,二者杨
修明的武功还在他之上,显然也有杀他之心,不拼尽全力休想取胜。其中的凶险
比与陆菲嫣联手面对贺群时更为猛恶。
吴征身形灵动,老太监的武功也是阴柔一路,他左掌虚拿右掌弯如鹤嘴,一
前一后封死所有退路。吴征心知不能躲避,不退反进撞入敌手怀内,惊险之极地
贴面短打。双拳直捣面门的同时,足下一腿飞起踢他下阴。
杨修明扎稳马步,落空的双臂手肘回收欲夹住吴征双臂,却被踢向下阴的一
脚不管不顾。
电光石火间吴征陡然惊觉,太监没那玩意儿,便是踢中裆下也无妨。看对手
沉稳的模样应是留了后招,闹不好一腿踢去反被制住那可大大不妙。百忙中气运
单足发力,矮身低头几乎贴着地面向后倒滑险险避开。
杨修明冷笑一声不依不饶如影随形,双掌弯如鹰爪一插吴征面门,一插丹田
要穴。
一追一逃,追者向前发力姿势与角度流畅自然,逃者却是万般别扭。吴征索
性背靠地面双掌上迎,足下连环飞踢。
杨修明脸上染过病态的殷红,双腿一曲抵住吴征袭来的连环腿,变爪为掌狠
力击下。
「铮」地一声闷响犹如金木交击,吴征只觉阴柔的老太监手掌如同蒙上层铁
皮,坚硬粗糙热得如火烧一般,透体而入的内力竟似不逊于韩铁甲一掌之威。所
幸正背靠地面,《道理诀》发动将杨修明的内力从肌肤表皮导入地下,掌心中爆
发出一股震荡之力将对手震开,又借着反震之力足下连连肥蹬退开。
「好一手《天雷九段》雷震万里。嘿嘿,私入后宫,吴大人该当何罪!」那
一掌分明击实却如打在地面上一般,杨修明暗暗吃惊一时不敢过分紧逼。
「公公欺凌娘娘,下官身为羽林卫自当护之。倒是公公的事情传了出去,恐
怕不诛九族难以平息圣上之怒罢?」吴征甩了甩发麻的双臂消去体内那股火烧般
的内力,不慌不忙道。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短暂的平静后接下来便如暴风雨般,两人均知此事无法善了不是你死就是我
亡,一时间动如脱兔高跃低挡,空旷凄凉的天泽宫便似一块天然的比武场。
杨修明双掌如风漫天均是掌影,吴征跃起空中仿佛一片枯叶在掌影中穿梭纷
飞,数次眼看便要中掌也被他诡异的身法避过。杨修明占据上风一对铁掌始终无
法发力击实,原本自傲的轻功在吴征面前则显得颇为不济。这年轻侍卫翩若惊鸿,
尤其在空中还能自由转折,此刻正如陀螺般转动着盘旋而上,轻飘飘飞起勾住房
梁。饶是双方拼死相斗,杨修明也看得呆了。
「听闻宫中有一位精擅铁砂掌,不知公公可是姓杨?」吴征见势不能取胜只
得改变策略,好在双方各有把柄捏在手中,倒不是不能谈一谈。
「久闻吴大人聪明伶俐,世间传神童之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不错,老朽正是杨修明。」杨修明目光冷峻阴郁,鹰隼般盯着吴征防他耍什么花
招。他也拿不下吴征不敢过度紧逼,否则吴征翻出墙去他又拦不住,这锅便彻底
砸了。
「请吴大人下来一谈。」杨修明撤去内力以表诚意,目光却朝玉茏烟一瞥。
吴征摇头道:「就这么谈罢,挺好。」目光也对玉茏烟一扫道:「杨公公得
罪娘娘狠了想杀人灭口?不好意思,在下在这里,娘娘不能出事也不会出事。」
心中却是想到:待我走了,娘娘会不会出事可就与我无关了。
玉茏烟却是听得心中一暖,幽居天泽宫日久,又有谁说过一句在意关怀的话?
「好!吴大人说不杀便不杀,哼,这贱人恶了圣上终生不得出天泽宫,倒不
怕他乱嚼舌根子。」杨修明阴测测地一笑:「吴大人可知玉茏烟与玉妃这几字在
圣上面前可是天大的忌讳,谁敢提起人头不保。老朽奉劝一句还是莫要打什么歪
主意的好。」
「哎,这么说杨公公回头在外一宣扬有人私闯天泽宫。圣上可没说不许提天
泽宫,看来在下是死罪难逃了。」吴征落下地来,既要谈判,多多少少也得让对
方放下些许戒备之心。
「吴大人何必揣着聪明装糊涂,此间事仅你我二人知晓。出得天泽宫无凭无
据谁敢血口喷人?吴大人不会,老朽自然也不会。」
这种话听听便罢了谁敢当真,说出去与否不过是看利益是否足够。不过能让
一颗随时爆炸的地雷变成颗尚有还价余地的定时炸弹,对二人而言都是可接受的
局面。
「杨公公既这么说,在下也当如是,回头出了天泽宫此事便当没发生过。」
「吴大人痛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话是没错的,不过谁当你没鸡巴的东西是君子?再说老子也不是啊!吴征心
头电转道:「在下没有任何说出去的理由,公公放心。公公久在宫中,在下日后
倒还有许多仰仗之处。」
杨修明听得此言,阴郁的目光都不由热切了几分。在后宫东南角一片鬼都不
愿呆的地方做劳什子的总管,简直和疯人院院长无异,他早便无法忍耐,只是毫
无办法而已。在后宫里杨修明的名字虽比不上玉茏烟,也差得不太远,谁也不愿
与他打交道惹上一身腥臊。——连走近些都不愿,沾染上晦气也是大大的倒霉。
吴征何许人也?昆仑派大弟子!有这等身份在手即使现下暂时吃了排头,迟
早也有展翅高飞的日子。何况这小子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自己一身七品上的功力
竟然奈何他不得,手底下的真功夫极为可观。若能与之结盟可谓天赐良机,说不
准翻身有望。
杨修明久居后宫倾轧之地,此前能混到敬事房总管的位置自也不是傻子。实
是压抑得太过久了,陡然间得到些希望,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也顿觉漆黑如深夜的
前途现出一缕曙光。然而狂喜只片刻便冷静下来:「不敢当,吴大人贵为昆仑派
高足,老朽可高攀不上,今后不妨各走各路毫不相干。」对于化干戈为玉帛这种
事想想即可,可着实指望不上。
吴征细心留意杨修明眼神便知他心里多少有些松动。诸如刘博达这些人看守
景幽宫处久了都会变得如笼中鸟,极度向往展翅高飞的世界。何况曾做过敬事房
总管掌握高位实权的杨修明?说什么高攀不上,毫不相干不过是违心之言,他对
再度攀上高位的渴求远远超过刘博达等人。
吴征微微一笑道:「看来杨公公还是信不过在下。无妨,在下每日都在景幽
宫处值守,若哪一日公公兴致来了唤一声即可。」
杨修明死死盯着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暗道一声妖怪:
「吴大人怕是还有些话要与玉妃娘娘说,老朽便不打扰了。娘娘,老奴告退。」
既然看不透又拿不下吴征,他也不愿做过多的纠缠。至于先行离开则是看吴征年
少英俊血气方刚,与这位久居冷宫的美艳妃子独处一室,保不齐便要发生什么见
不得人的勾当,那可是乐见其成的事情。
老太监佝偻着离开,单薄的身子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可直到目送他离开宫
门吴征才深深松了一口气。侧耳倾听一阵,又猫着身子在墙角巡视一周才返回天
泽宫向玉茏烟跪倒:「微臣吴征叩见娘娘。」
玉茏烟羞涩而好奇地看着跪地的少年郎。能在皇宫生活得精彩的永远只是那
么有限的几人,余者无不与寂寞清冷相伴,而作为一国权利的最中枢地带,各类
消息又是最齐全的,所以此处的消息传得最快最广。
吴征的传奇经历自打他被奚半楼收为弟子后便在皇宫广为流传,玉妃虽被禁
足天泽宫二十余年,倒也从冷宫里的宫女口中数次听到过这个名字。宫里对这名
青年有无数种形容,孤苦寂寞的玉茏烟也曾想象过他是什么模样,却绝想不到在
这般荒谬的情境下见到。
他和传言中一样年轻潇洒,笑容与大哥一样阳光亲切,恍惚中玉茏烟仿佛回
到了八九岁稚龄之时,那个站在身前摸摸她头的大哥。可蜷缩在地的玉体只披着
件单薄的纱衣,此前赤裸趴伏于地的浪荡模样更被看得点滴不剩。玉茏烟不禁羞
得脸都红了,幸好插在后庭里的拂尘已被悄悄取出藏好,否则更是无地自容:「
吴大人使不得,快快请起。」
吴征对杨修明的杀意并未随着老太监的离去减轻,反倒越来越盛。此前还觉
得杨修明主动离去不过是设下一个浅陋的套子,现下方才明白,只要这个把柄捏
在他手里随时都是巨大的威胁。翌日若有发迹之时,老太监提出什么要求如何应
对?杨修明出现在天泽宫可是在情在理,至于自己……
是以对玉茏烟的恭敬倒不是被美色所迷,实是要除掉杨修明非得玉妃帮忙不
可。至于求助于奚半楼,这等事情绝不能被第四个人知晓。
「娘娘可有不适?可恨微臣力有不逮,无力拿下恶徒。」吴征不敢抬头,他
虽不知玉妃这等绝色为何被贬在此处,但似玉妃这样的冷宫妃子多多奉承讨好一
番总是对的,最好能让她找到此前圣眷正隆时荣耀满身的感觉。
「妾身没事,许多年已习惯了。」
吴征目中光华一闪,想不到杨修明胆大如斯竟敢欺凌皇帝妃子许多年,这真
是意外之喜。眼前的女人曾为贵妃之尊,现下落汤的凤凰不如鸡,倒叫个为奴为
仆的太监凌辱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与之联手的把握又多了一分。至于自称妾身倒
是极为怪异,吴征难以明白。
「微臣誓杀此贼,请娘娘暂且隐忍一段时日。」杨修明暂时不会做妖,稳住
玉妃也是重中之重,否则这女人发疯急着要摆脱梦魇,非把吴征也拖下水不可。
「吴大人不必担心,妾身是个苦命人无妨的。倒是吴大人不必强求以免耽误
了前途。」玉茏烟不住偏着头打量吴征,若不是顾忌着唐突,几乎要命他抬起头
来再看看亲和阳光的笑脸。
吴征越发困惑。这玉妃毫无架子极为平和,更似全然不通心计,也不知是怎
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生存下来。那平和的模样又不知是怎生将杨修明得罪
到甘冒风险也要凌辱她泄愤的。
虽已尽量谨慎措辞,但吴征面临的困局一想而知,他实在忍不住抬起头来要
看看这位古怪的妃子玩的什么花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丽质天成的面容,微撅的唇瓣显得楚楚可怜,惨遭凌虐之
后苍白的脸庞更显凄楚,令吴征也不由心生怜惜。美貌的妃子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目光中热切而依恋。
吴征心中打了个寒噤,不会是真被看上了吧?定了定神道:「娘娘,微臣尚
有要务在身不敢久留,暂且告退。明日若得了空儿再来看望娘娘。」
「你……吴大人……明日真的还来?」玉茏烟颇有些喜出望外,幽居冷宫多
年她曾以为如行尸走肉,但真有人出现时倒极为期盼能陪伴哪怕只是片刻。何况
这人如此关心她,不惜与杨修明生死相搏欲救她出苦海。或许还有那和哥哥相同
的笑容,更让她迫切多看一看。
凄艳的妃子笑起来犹如春风吹散坚冰,俏若玉湖,吴征牢牢定住心神:「微
臣明日再来。娘娘保重。」不敢再看玉茏烟起身低头快步奔向隔着景幽宫的高墙。
那修长的脖颈,半裸的香肩,还有不断在脑海里反复重现玲珑浮凸的玉体,
让吴征燥热得难以忍受。十七岁的身体早已生出强烈的需求,日里忍耐得便极为
辛苦,被丰满熟丽的身体一激胯下悍物昂如怒龙,更何况这位是皇帝的女人,若
能按在身下恣意抽添,那股子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满足更是难以言喻。
吴征担心再呆下去便难以压抑心中火燎般的欲望——那可正中了杨修明的下
怀!老太监一定盯牢了天泽宫,一旦宫里发出甚么不正常的响动,吴征便在劫难
逃。
正待翻出高墙,吴征猛然止步愕然半晌摇头苦笑不已。
原本应空无一人的景幽宫旁分明有两人毫不掩饰的呼吸,甚至有一人正轻缓
欢快地踱步。迟不来早不来,为何偏偏是今日来?好奇心当真害死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来人似乎并不想声张,否则平白少了一名羽林卫,宫里怕
是早就闹翻了天。或许来人刻意等的就是自己?然而就这么翻墙出去又要将夜闯
后宫的口实落在多一人身上。吴征左右踌躇,无奈又回到天泽宫中。
玉茏烟目光就未曾离开过吴征,见他折而复返欣喜中也自困惑。吴征指着高
墙苦笑道:「娘娘,微臣值守之处有人,不知天泽宫可有什么方法可到达景幽宫?」
擅闯景幽宫也是大罪,但和私入后宫比起来可就轻得太多。而且来人应是刻
意来找他,料想从景幽宫出来这种事倒也未必非要计较。
天泽宫果然有办法到景幽宫,因为建筑错落的关系,天泽宫后门出去有方小
院,正与景幽宫一墙之隔。得玉茏烟指点后吴征全力施展轻功,悄声无息地落在
景幽宫处。调匀了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宫墙,见了正等候的二人后面色丕变
冷汗涔涔,快步上前跪倒磕头:「臣吴征叩见太子殿下。」语声不住发颤身体抖
如筛糠。
梁玉宇身着明黄蟒袍,饶有兴致地看着低头跪地不住冒汗的昆仑大弟子威严
道:「传闻吴大人目空一切,不想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连皇宫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敢……不敢……臣……死罪!」吴征语无伦次,心中暗骂这狗屁的磕头
礼仪,一天到晚跪个没完。
「不敢?孤王可不这样认为。擅离职守,私闯宫室,既然孤王逮个正着这便
砍了你!」
一个时辰被两人问该当何罪吴征甚为郁闷,不过忐忑的心情倒是踏实了不少。
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位太监可比杨修明可怕得多,梁玉宇虽语调威严毫无转圜
余地,甚至下令要吴征性命,但他根本不信大秦国的接班人会是个对待将死的九
品羽林卫还废话连篇的蠢货。
腰侧的佩剑无端端离体而出,仿佛被一股大力吸走一般,剑锋呼啸着朝脖颈
斩落要将他分为两段。
「慢!」速度与力道均是十足的利剑划来,冰凉刺骨的锋刃甚至已透骨生寒。
更让吴征惊骇的是太子殿下声发剑止分毫不差,即使经过无数次的演练,持剑之
人的武功也需登峰造极方能办到。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吴征的表现正如死里逃生拿捏得分毫不差,不待
梁玉宇开口便不住讨饶,仿佛被吓破了胆。
剑锋仍横在颈侧,锋刃不住颤动不伤分毫油皮,可刮过汗毛时透出的寒意刺
骨让吴征根本不需伪装也汗流浃背。
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中总会表现得无比地臣服,梁玉宇不动声色晾了吴征半柱
香之久才长叹一口气:「可惜了,可惜了。」
吴征也足足恐惧了半柱香之久,换了常人怕是早已被巨大的压力击垮。可当
梁玉宇挥了挥手让那柄长剑离体,吴征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及时再次磕头:「谢
太子殿下开恩!」
「孤王说要放了你吗?」话音刚落,利剑复又贴在颈侧,反复不断的折磨连
吴征都险险崩溃。不过这一回他的表现就比之前好上许多,除了粗气急喘之外身
形倒是稳定下来。
梁玉宇颇为自得,此行可谓收获巨大。本想着探望被放逐的吴征,一展礼贤
下士惜才爱才之心,不想这小子居然擅离职守,平白落了一个天大的把柄在手中,
还怕此子不效死命?
梁玉宇惋惜道:「孤王也是左右为难啊。」
在吴征垂着头的视线前来回踱步,梁玉宇道:「孤王素来爱才,得知吴大人
身负报国之心却驻守偏宫明珠暗投,本欲与吴大人促膝长谈,不想偏偏撞着此事,
如之奈何?」
终于来了!吴征心中敞亮,梁玉宇先以死逼得他几乎崩溃,又流露出惜才之
心,分明是有拉拢之意。话已至此,吴征还能不知如何表现,忙连连顿首:「望
殿下饶微臣一条性命,微臣愿效死命。」
梁玉宇更加满意,这一招百试百灵,多少犯了事的臣子都是在极度的恐惧下
立誓效命。那种深深的恐惧会牢牢锁住他们的意念,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只要梁玉
宇愿意,这一剑便会轻易割断脖子,人头落地。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扶起吴征:「吴大人年少难免心性跳脱,驻守此地是个苦
差事,倒是难了你,先起来罢。」
吴征不敢动仍是跪在地上,梁玉宇面色一沉:「孤王命你起来。」吴征慌忙
爬起,不知是否跪的久了双腿发麻,站起时有些身形不稳。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虽是苦差事也不能掉以轻心,皇城无小事,若是因
吴大人的差池出了问题,孤王也保不得你。」梁玉宇目光威严而不失和蔼。
「微臣无知狂言,教太子殿下见笑了。」吴征渐渐恢复平静,低头思过。
「年少之时谁不曾犯错?便是孤王如吴大人一般年纪时也是时常有些小毛病
的,既已诚心悔过,孤王暂且记下,只是今后须得恪尽职守不可再犯。」
话语温暖人心,一口一个吴大人丝毫不顾忌身份的云泥之别,更是以犯错为
名将两人等同起来,谁人听了能不感动得无以复加?吴征险些再度五体投地:「
殿下宽厚大量令微臣钦佩,必效死命!」
「胡说!」梁玉宇板起脸道:「都是报效大秦,何来只为孤王效命一说?此
话今后不可再行提起!」
「微臣知错!」这话今后不能再提,那就只能放在心里了,好嘛,直接把你
太子殿下和大秦等同在一起,呵呵呵,看着父亲年老多病这是忍不住了吗?
被教训得不知怎么回答的时候,说一句知错那是万万错不了。
梁玉宇点点头转身离去。
转过墙角,梁玉宇问道:「你看此子如何?」
舒和通垂首道:「方才老奴已利刃加身,他虽表现得极为恐惧,实则内息沉
稳毫无波动,似是并无多少惧怕之意。殿下,此子狡狯,所言不可轻信。」
「哦?你确定?」梁玉宇闻言反倒精神一振,得到舒和通确认的答复方道:
「该当如此!若与常人无异怎当得上孤看中的人才?这个孩子险些连孤王都瞒过,
当真不简单!舒和通,韩铁雁的事安排得如何?」
「已安排妥当,随时可动手!」
「好!竟敢当着孤的面做戏,孤便拿你的心上人动手!」
吴征望着开始泛白的天空只感内心极为疲累,这一个时辰陡然发生两件大事,
处处都有把柄落在人手,贼老天,你玩人这是还没玩够啊?
天光开始放亮,南门的街市里商铺打开了大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繁华。
迭轻蝶面上蒙了轻纱遮去容颜,坐上放下帘子的马车悄悄离开骠骑将军府在
南门下了车。惨遭厄运之后她还是第一回上街闲逛。
迭云鹤虽对女儿的遭遇痛心爱怜不已,却依然下令女儿择日招纳面首,青城
派这一代最出色的传人不可就此沉沦下去。
若是于从前的迭轻蝶而言,招纳面首一事似乎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地方。骠
骑将军的千金贵女岂可如俗人家的女儿一样出嫁之后相夫教子?懂事开始也曾想
过不嫁人,我迭轻蝶天纵之才不可枉费,招纳面首亦是良策。
然而不知怎地,她现下却甚为惆怅。招纳面首之日越来越近反倒让她踌躇不
已,倒并非觉得自甘堕落,而是那个缺了一条手臂的敦实身影总在脑海中挥之不
去。
从前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屑一顾的低贱小厮,断其一臂如屠猫狗一般的草芥贱
民,忽然间成了青城派叛徒的传人,有着一身惊人的本事,还夺去了她最宝贵的
第一次。
那是回忆起来满满都是痛苦毫无快意的第一次,甚至不如贺群进入幽谷时给
她的感觉好。可那个在她身后狠命抽送针砭的样子,甚至是小腹撞在臀儿上发出
的啪啪声响,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没能淡忘,反而越发清晰。更何况他还进入了
自己更为羞人的后庭,浓浓的阳精仿佛喷进了肚子里,热的发烫。
迭轻蝶被轻纱覆盖的面容桃腮殷红,不知是羞是怒:莫要再让我见到,否则
定将你碎尸万段!
沿街的商铺里琳琅满目,各式奇珍异宝令人目不暇接。南城曾是迭轻蝶最爱
来的地方,今日逛起来却觉索然无味。不走大街径入小巷,比起沿街租金昂贵的
铺子,这里只有些挑担的货郎,所售之物或许有些特色却绝称不上精美。平日里
迭轻蝶是不屑一顾的,她美目流连,或憎恶或愤恨,偶尔又有柔情一闪而过,是
来买件称心的小玩意儿还是来找人?迭轻蝶自己都不清楚。
繁华的成都城即使小巷子里都挤满了人,但迭轻蝶经过时前方便会自动让开
一条道路。看她身上穿的天工蜀锦便知身份不简单,一干平民哪敢来惹?是以迭
轻蝶能清楚地看清前方,和那个靠在墙角压低了帽檐,一手持着插满糖葫芦的草
把,另一只手臂却空空落落的敦实男子。
男子几乎也在同一时刻发现了迭轻蝶,一愣之下扭头就走。
「站住!」迭轻蝶厉喝,男子不听反而走得更加快了,连草把都抛去不要快
步离去。「你给我站住!」迭轻蝶着急之下施展轻功飞跃人群,足下踩了几个人
头飞上屋檐,只因男子纵跃高飞,再不追便赶不上了。
「小姐!」今日出门并不准备离城,是以只有两名侍女跟随,体弱的侍女如
何跟得上?急的连连跳脚。
刘荣在屋顶上飞奔如履平地,他轻功极佳内力悠长,迭轻蝶拼尽全力却拉不
近距离,只能远远缀着圆睁双目不叫失了踪迹。两人一追一逃,从南城跑到了西
城。
相对于南城的繁华,东城的显贵,西城便是平民聚居之所,房屋显得低矮零
落许多。刘荣翻过一面矮墙便消失不见,迭轻蝶赶到不见人影,心知他躲入院子
里,情急之下不及细看也顾不得许多跃下。
这是一座荒弃的宅院,只有三间屋子,院井中亦是长满了高及膝弯的杂草。
迭轻蝶甫一落地便听背后风声大起,慌乱中转身不见敌人,唯有长草丛中一只大
手拿向自己腰侧,近在咫尺。
迭轻蝶跃起单足飞踢大手,不妨草丛里另一条腿尚未离地便被敌人双腿死死
钳住。
刘荣双腿发力一剪将迭轻蝶掀翻在地,合身扑上将娇小的千金死死压住。
迭轻蝶双腿被牢牢抵在地上,一只手被拿,空着的一只手毫无章法力度地拍
击刘荣,却被他低头含住朱唇,身子先软了半边。
刘荣伸舌顶开丽人牙关,勾住只丁香小舌吸嘬,大手粗鲁探入衣内隔着贴肉
的小兜掐握坟起的乳儿。那乳儿虽不甚大,却似比蜀锦更软更滑。
「嘶啦」一声,小兜连着外衫被一同撕裂剥去,露出一身羊脂白玉般精细的
肌肤,仅有乳尖封峰顶处两颗梅粉诱人品尝。刘荣嘶吼着在两只奶儿上不停往复
啃咬,独手却向丽人裆内袭去。
迭轻蝶娇喘着喝道:「你……你这贱民……三番四次淫辱人家……人家要把
你……碎尸万段。」口出恶毒之言,一双藕臂回环却死死搂住刘荣,弓起后背让
奶儿与他贴的更紧,咬得更狠。
刘荣怒喝一声直起身体将衣物一把扯落,终将丽人剥得像只小白羊儿一般。
胯下稀疏的芳草丛中竟已腻湿一片。他一边毛手毛脚除去自身衣裤,一边骂道:
「贱妇!看你刚才渴得紧,可是已发浪了?」挺起已勃发的怒龙叩关而入,死死
抵在最深狠狠磨动:「说……老子奸得你爽不爽?」
迭轻蝶发出声怪异的啼叫,似是又痛又美,小蛮腰竟也扭动起来迎合:「谁
要你来奸……呜呜呜……难过死了……好酸……」
刘荣发狠般挺耸着腰杆,下下直达花底翻搅不已:「被老子奸过,便是老子
的女人!谁教你要招纳面首?还敢不敢?还敢不敢?嗯?」
「敢!……呜呜呜……不敢了……人家是你的女人……再也不敢了……」
刘荣独手掐捏着一只奶儿,直掐的变了形,顶端一点红珠高高凸起如血殷红。
鼠蹊撞击胯下的啪啪声越发密集,让迭轻蝶布满香汗的娇小身躯如同怒涛中的小
船前后抛送不已。
「淫妇!我看你还敢招面首,我看你还敢招面首!老子是你第一个男人,你
全身上下都是老子的!」
在迭轻蝶的惊叫抽搐声中,刘荣闷吼着拔出怒龙,急吼吼地塞入精巧的唇珠,
将阳精尽数射入口中。
腥臭的味道让首次口中被异物侵入的迭轻蝶连连呛咳,但她似已被征服,虽
万般难受却无丝毫抵抗,小嘴甚至自然而然地吸吮,要将刘荣体内的阳精全数吸
出来一般。
「舔干净!用舌头!」刘荣野兽般嘶喘着,恶狠狠的目光渐渐退去化作万般
柔情。看着迭轻蝶小嘴先遭狼吻又被棒儿撑开,唇瓣充血若有些红肿,嘴角边还
有一丝来不及吞下的白浊阳精。
享受着丽人温柔的口舌服务,刘荣心中爱怜不已。你终于是我的了,全身上
下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迭轻蝶含吮勾挑,动作极为生涩却做得分外细心,幽怨的眼神似在嗔怪爱郎
粗鲁无情。刘荣心中一软抽出龙根将她搂在怀里歉然道:「蝶儿,对不起!我…
…我实是太想你!」
「你想我,我很欢喜!」迭轻蝶一扫刁蛮,倒像个温柔的小妻子。
「真……真的?」刘荣喜出望外,单纯得到一个女子的身体,怎及得上同时
征服身心来的畅快?
「当然真的。」迭轻蝶撅唇嗔道:「当人家不知道你故意引人家来这里?」
「那……你能不能不要招纳面首了。得知这个消息,我的心好痛,我会宠你
一生!」
「是爹爹下得令,谁能违抗?你……人家断了你一只手臂,这副身子就当还
你的好了。」迭轻蝶亦是爱怜,抚着刘荣断臂处的肩膀道。
「你跟我远走高飞,我带你走!如何?」
迭轻蝶低头沉思似是纠结不已,三番四次欲言又止。刘荣见机不可失,交颈
搂住迭轻蝶道:「跟我走吧,我会一生一世宠你爱你,我发誓……」
半边身子酸麻,肩井要穴猝不及防吃了一指,随即胁下,丹田,膝弯要穴处
处被点。迭轻蝶娇笑着跳起身来,拍着刘荣的脸颊道:「当然是不行啦。你只是
个小厮,永远都是个小厮,有什么资格带本小姐远走高飞?跟着你喝西北风么?
不过你的那话儿不错,弄得本小姐甚是爽利。本小姐不跟你走,招你做个面首倒
是可以!」
刘荣望着迭轻蝶暗骂自己失心疯了大意,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一场欢好结束之时,总是男人最为脆弱也最无防备的时刻,自以为征服了一
个女子,却不知被征服的是自己。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15
第四章、锦绣天娇。烟霞茏玉
寅时刚至,韩府里小姐的香闺便有了动静。
韩铁雁仅披着一件白色轻薄的纱衣,双臂撑着床沿斜坐着,纱衣皱起,云鬓
散乱,清澈的双目中有些血丝,可见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偌大的房间,寂寞的床枕。
摇了摇昏沉沉的螓首,晃晃悠悠行到面盆边捧起冰凉的水洗了把脸,仰头再
用面巾盖在脸上也不拿下,呼吸不畅般深深吐息了几口气,引得饱满高耸的胸膛
上下起伏。
应是被冷水一激清醒了些,韩铁雁一把扯落面巾恨恨地甩在地上,一屁股坐
回凳子双腿连环蹬在地上羞嗔低喝:「讨厌讨厌讨厌……」
似乎还不解气,双腿交错间快步走回床上,扯开锦被蒙头又睡。
洁白的纱衣近乎透明,胸前双丸行走间仅是微微跌宕,可见其结实。而顿足
落地时双乳同时向下力道十足地甸甸一沉,又显得极为饱满,乳量甚大。
比起陆菲嫣玉躯的腴润,韩铁雁更显结实。丰隆的臀股迈步间不时收束,紧
绷而充满弹性,两条玉腿修长笔直得惊人之外,亦显圆润而极为有力。难怪昔年
京城的公子哥儿们无不盼望被这双长腿环上腰际狠狠一夹。
紧紧闭合的腿根心里,油量顺滑的卷曲乌绒虽不甚茂密,却让蜜缝里艳红酥
嫩的花肉若隐若现,隐隐然还有看着便觉粘稠的水光泛涌。
满是肌束线条分明利落的细腰中央,幽深的脐眼又细又长,犹如一条弯曲的
细线指引着上下两处绝妙的曲线玲珑之地。
不足几息的片刻,韩铁雁掀开被褥坐起靠在床角,又是一阵双足连蹬,踢得
被褥凌乱不堪。这才终于放弃了入睡的愿望,唇瓣嘟得老高气鼓鼓地打开衣柜。
她虽英武,却不曾撇去女儿家对于妆容的重视,否则也不能在随父从军的日
子里依然保持着姣好的容颜,这一座八扇门板的衣柜里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服
饰。有些是日常现于人前时的装扮,有些则是独处闺房中才穿戴起来自我欣赏的
隐私。
一件红色长裙极为醒目,挂在正中的位置也显示了主人对它的喜爱。韩铁雁
几次伸手向它终又缩回,不甘地掩上柜门,终又取出日常时常穿戴的仕子服,面
上神色颇为黯然。
宽大的白丝带将丰胸细心压扁缠紧,唯恐压坏了一般,再罩上小兜,轻抚了
一阵兜上绣工精致的鸳鸯戏水图,才一鼓作气穿戴齐整。
望着镜中复又神采奕奕,英气逼人的容颜,韩铁雁脸上却阴郁不喜,越发恼
怒,端量许久朝镜中人鼓腮不满道:「现在,我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你!」
卯时初吴征交接了值守,出了皇城不走锦绣大街回胡府,反顺着秦都大道来
到南城。街边贩售早点的小店里人群不少,尽是些需早早出工讨要生计的平民,
身着官服的吴征顿时招引了不少目光。
偶尔也有些赶着出城公干的官员来用早餐,但像这一位径自寻个空位,与一
帮泥腿子挤在一起而不是独要一处雅间的,见多识广的掌柜也是生平仅见。
「大人,小店楼上还有雅间,请您上座。」
「不用了麻烦,有什么好吃的?马也一道喂饱。」
点了几样小菜就着粥吃了,加一个刚出笼的肉馒头填饱肚子。吴征出门时倒
颇有些期待腌萝卜,榨菜这些日常都能看见,谁都吃得起的小菜里添加上辣椒,
席卷京城的模样。
城门的守卫难免有些作威作福,但看了身着羽林卫官服,骑着高头褐马的吴
征忙不迭地放行。穿过城门拐道向西,目的地当然并非城外的风景,而是破虏将
军的军营。昨日收到师尊奚半楼的书信,吩咐往军营一行。
破虏将军下辖一万五千军,平日拱卫在京城旁的只有一千精锐中的精锐,余
者则由校尉们领头分散驻扎在四处军屯,农忙时下地,农闲时操演,只有发生了
战事才会聚集在一起加紧操练听候调遣。如此安排既能保持军队的核心战斗力,
又不至于军士过多一来增加养兵的压力,二来对京师安全有所威胁。不过如今战
事临近,听闻各地的军士都开拔向京师挺进聚集。
想起韩铁甲的火爆脾气,吴征一阵头疼,今日才和杨修明恶斗了一场,又遭
遇太子殿下的死亡威胁,此时无论生理心理俱都颇为疲惫。不知道韩铁甲那对撼
天铁掌今日会不会又朝他招呼。
心中忐忑,脚程不免放慢,是以到了日近中天,四十里路的脚程也只刚过了
一半:师尊只吩咐了今日又没说时辰,晚就晚些罢。
离城十里之后人烟渐稀,便是成片的树林与荒地。偶尔有一两间屋舍茕茕孑
立,可想而知它们的主人都是些贫困人家。看到这样的景象,吴征总会唏嘘一番,
或许想起了前世的孤独。而无论到了哪个世界,社会的底层都是百事皆哀。深吸
口气,这样的日子,这辈子是不会再遇到了。绝不!
贴着树林前行里许荒地,吴征眉头一皱。
崎岖的尘土地面上散落着杂乱无章的马蹄与人脚印,地面的青草被碾碎不久
还渗着汁液,似乎刚有人在此处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马蹄印子乱得不成形,忽远忽近,马儿应是有些惊慌失措难以招架。吴征下
马后顺着脚印踩踏三遍理出了些头绪。进攻的一方武功很高占据上风,而防守的
一方只得且战且退,方向倒是朝着破虏将军军营处而去。
吴征摇了摇头,翻身上马驱动马儿飞奔,若是军营里有人遇险倒是可以见机
解救一二,说不定换来韩铁甲些许好感也是不错的。那马儿是西凉名驹,晃晃悠
悠走了半日早有些不耐烦,见主人催动放蹄撒欢,如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去。
片刻间又跑出里许地,前方已飘来如雨打屋檐般密集的兵刃交击声,吴征扯
住缰绳,下马猫着腰悄然摸去。
这一块地方的地势甚为复杂。不仅路边的林木茂密了许多,几座隆起的两三
人高小山丘也遮挡了视线,只隐隐约约看见人影交错,耳听人喝马嘶声不断。至
于吴征几无片刻停留,自是因正迅疾无伦交错的人影里有一道朝思暮想的熟悉倩
影。
吴征爬上山丘,有了被杨修明发现的经验这一回丝毫不敢大意,反复确认了
一处视线死角,才悄声无息地钻入草丛打量。
韩铁雁带着韩守韩图胡启三名贴身护卫,正与四名蒙面黑衣人战在一处,双
方兵刃齐出已拼尽全力。
韩图与胡启各持单刀分立左右,韩守则多了面盾牌挡在最前。韩守的武功吴
征再熟悉不过,其练得大都是守御的功夫,此刻虽列的是三人阵势,但一心防守
自家小姐,当是稳如泰山。
韩图下手阴狠专拣韩守飞舞的盾牌间空隙下刀子,两人自打幼时练武便练的
是合击之术,一攻一防配合无间,阵势的转动也是信手拈来如同吃饭睡觉一般。
那柄单刀倒像是毒蛇出洞般,阴险下作到极点。
胡启应是因西岭边屯护卫有功才被擢拔,武功要逊色了些,配合上也欠缺了
行云流水。不过此人异常悍勇,举刀横劈竖斫,数次险情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丝毫不顾及自己,反叫敌人最为忌惮。
韩铁雁挥舞双鞭,风声虎虎势大力沉,与韩图的阴狠,胡启的悍勇相比倒是
大开大合,不愧军中女将,堂堂正正,正是破阵利器。
四人均具备不凡的艺业又有战阵相辅,当是诸邪辟易谁人敢惹?可情况却并
非如此。四人左支右拙连连倒退,首当其锋的韩图与豁出性命的胡启都有多处挂
彩,形势极为不利,只因对方四人竟全是八品高手!若非敌人似乎并无杀心,又
有胡启数度不惜命的狂攻,或许早已败下阵来。
三名七品与一名五品对付四名八品,再搭上个六品上的吴征也无济于事,贸
然加入反倒可能打散了韩家流畅的阵势。
目前唯一的胜机便是出其不意的偷袭,《道理诀》全力运使开来效用极佳,
对付八品高手也可打个猝不及防。吴征心中迅速计较已定,不急着加入战团反倒
打量起四周的地势来。
形势越发危急,战阵中最弱却极为关键的一环胡启流血不少,眼冒金星下越
发难以支持,全凭着一股悍勇之气强自支撑。打到现在,任谁也看出四名黑衣人
并无杀意,志在擒拿韩铁雁,只是久攻不下渐渐焦躁,对三名护卫也下手不再容
情。
领头的黑衣人双眉皆白不使兵刃,一对铁掌于刀光剑影中翻飞,在同伴掩护
下连连击在韩守的盾牌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咣咣大响。
韩守被巨力打得不住后退,引动整个战阵都向后退去。苦挨了一会内息提不
上来,终于忍不住双腿发软呕出一大口鲜血。
四名黑衣人大喜,数招齐发要一鼓作气拿下韩铁雁。不想韩家战阵极为不凡,
韩守呕出鲜血倒成了口中喷出的血箭,去势又快又重。
白眉黑衣人首当其中,百忙中矮身一躲,胡启早已蓄势多时,提前大刀斫落
犹如料敌机先一般。
与此同时韩守挺起盾牌不顾下三路的空当,与韩图一道拼力阻挡援军。韩铁
雁钢鞭下落,直击白眉黑衣人天灵。
这一套战阵杀招配合得天衣无缝,韩守韩图的空当交由韩铁雁与胡启来弥补,
互为奥援又攻守兼备,实是决胜一招!
白眉黑衣人两手空空,下蹲的姿势又极为别扭,同伴被韩守韩图拼死阻住,
大刀钢鞭兜头砸落凶险已极!绝境中白眉黑衣人大喝一声,双掌中泛起奇异的淡
金色抓向大刀钢鞭。
胡启的重斫被他抓住刀身,不仅落不下去反被一股大力传来势如破竹般撞在
胸口,如遭锤击,惨呼一声几欲晕去。虽凭着一股狠劲持定长刀不放手,又被敌
人借力一甩掷出丈许远。
这一下未曾直接送命,全赖韩铁雁一对钢鞭。她内功全力运转时一身天生神
力,重量极大的钢鞭发力挥舞何其可怕,若是砸在地上怕不砸出道坑来?
白眉黑衣人武功虽高却失了先机,先腾空侧跃躲开撩腰一鞭,几与地面平行
的身体一无借力,再也无法闪避,全凭一口精纯的内功运在掌上,大手犹如钢钳
硬生生接向砸落的钢鞭。
不过转眼间的片刻,韩守韩图纷纷挂了几道彩兀自死战不退后半步,只在争
取这一稍纵即逝的良机。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发凉,即使真的制住了对手,已方除
了韩铁雁伤势俱都不轻,接下来的战斗又如何应对?
说时迟那时快,钢鞭砸在手上溅起一蓬血花,打得白眉黑衣人虎口迸裂!他
空出的一手也不撑地,反倒兜住钢鞭一扯。大力传来,韩铁雁虽及时松手仍被带
了个踉跄。白眉黑衣人重伤之中身手丝毫不减,横身摔落时双腿缠住韩铁雁双足
一绞将她按在地面,顺势翻身将钢鞭架在韩铁雁喉头。这一轮兔起鹘落,饶是他
功力精纯,硬带着伤重之身强行发力,也不由脑中一阵眩晕。
「住手,我跟你们走就是了!」韩铁雁摔落在地,鬓角间还挂着些草叶子略
显狼狈。韩家此役与绝境中险些翻盘,可惜武功差距过大终究功亏一篑。韩守韩
图见主人发话只得停下原本欲豁出命去的救援,对黑衣人怒目而视。
白眉黑衣人长吁一口气,气息不济道:「我等并无恶意,韩都尉见谅。」
「小心!」三名黑衣人齐声怒喝作势欲扑,却被韩守韩图伸出兵刃架住。
白眉黑衣人不明所以愕然低头望向韩铁雁,只见英武的丽人双目茫然,并无
一丝反抗之势。眼前的大乱因素显非是她。那威胁来自哪里?为何自己一点都感
应不到?
他已年过花甲,天资所限终生不再有功力更进一步的希望,但他同样在难以
计数的生死一线中站到最后。对于危险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嗅觉,凭借着超凡的功
力,总能避开必杀一击。
他极其相信自己对危险的感应,无论是敌人如何悄无声息地移动,甚至是虚
无缥缈的杀气。此刻在背后全然没有这种熟悉的危险,是以他第一时间低头看向
韩铁雁。
英武的丽人呆呆看天全无动静,难道我错了?白眉黑衣人这才愕然回头。
就是这一瞬间的错判回身便晚了一刻,迎接他的不是刀剑光影,而是一片雪
亮刺目的光芒。
时已近午,今日万里无云正是日光最为耀目刺眼的时刻。吴征旁观良久,将
草丛中潜行的路线,攻击的时刻,挥剑的角度计算得分毫不差。
离开山丘在草丛里潜行正是战斗最为激烈的决胜时刻,谁也无暇注意到他;
抽剑攻击之时正是白眉黑衣人剧斗之后拿下韩铁雁,一身伤势,又是心神最为放
松的空档,吴征并未一出手就全力攻击,而是将《道理诀》运到了极致,悄声无
息地欺近身去;白眉黑衣人先低头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然而早已计算好的出剑
角度如定海神针,绝无偏差。
白眉黑衣人回头,正迎上昆吾剑清如明镜般的剑身反射出的一道刺目阳光,
这便够了!他自然而然的偏头闭目间,吴征剑掌齐发,目标不是他身上任何一处
要害,而是虎口受创的手掌!
《天雷九段》中的绝招「风雷双煞」被使得剑势飘忽,掌势如雷!一阴一阳
天衣无缝。
白眉黑衣人惊慌失措,敏锐的感应失效,视力又受损,触目间一片密不透风
的剑光掌影。并非他本事不济,而是吴征步步机先,从出击的第一刻起便占据先
手,犹如编织了一张弥天大网,任你本领通天也绝逃不过去!
白眉黑衣人再也顾不得韩铁雁,单鞭提起迎向剑光,手掌不顾伤势强运神功,
泛起淡金色亦向掌影中探去。
韩铁雁从地上飙身而起双掌齐发重重轰在他背心,不过一个疏忽,自以为拿
住了她以钢鞭横喉制住,此时又成了催命符。
白眉黑衣人喑哑的狂呼声中,一柄长剑透胸而入。昆吾入体顺势旋绞更不停
留半刻便抽剑离去,吴征拉着韩铁雁一路飞奔逃窜。
高手的濒死反击必是全身功力,吴征可不愿硬接这一下。
剩余的三名黑衣人怒发如狂,手上发力震开韩守韩图紧紧追赶。
韩铁雁轻功并非专长,黑衣人功力又高,距离看看接近。转过一处小山包,
趁着视线的死角韩铁雁从怀内掏出两把钢针,使个眼色「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趁势将钢针尾部钉入长草丛中。又惊慌失措抱着小腿甚为痛苦,似被白眉黑衣人
绞剪时伤了。
吴征心领神会,弯腰抱起韩铁雁顺着山包转角便跑。三名紧追的黑衣人正见
了这一幕,自然而然地发力追赶。眼看吴征抱着一人速度大受影响,疾奔中足下
传来剧痛,几枚锐利细长的钢针刺入足底,不消说自是受了暗算。
那钢针尖锥处还带着倒钩不能贸然取下,脚底受伤,只能目中喷火,看着吴
征抱起韩铁雁哈哈大笑一路奔着去了再也追不上……
「你家主人要见我,让他光明正大地来,莫要耍些鬼蜮伎俩!」
玉人在怀,剧斗后满鼻满口都是潮粘甜糯的汗香。香肩玉润,双腿腴滑,实
是不可多得的香艳。韩铁雁原本被他横抱在怀,心中如小鹿乱撞,却也甜甜的,
想来不妥却又舍不得离开,索性装傻充愣。不想吴征越来越不老实,尤其在膝弯
的大手转而向上,竟猝不及防地在下陷撅得高高的翘臀上狠狠掐了一把。
韩铁雁「哎哟」一声如中箭的兔子般弹起,羞怒交加中一双长腿如旋风般绞
向吴征。
吴征急忙着地一滚闪开,口中大叫:「谋杀亲夫么?」
韩铁雁哭笑不得,被他言语拿住也不好再追击,自也不好提屁股被摸之事,
气得两颊腮帮鼓起嗔道:「你胡说什么!」
吴征也不起身,索性盘坐在地笑道:「从前还以为你配合我做戏,今日一见
方知你心里确确有我。既然如此,不是谋杀亲夫是什么?」
韩铁雁气鼓鼓地坐下,两弯臀瓣落地,吴征大叹可惜,若是落在自己腿间可
有多美?不由搓了搓揩过油的手掌,似乎那股丰弹柔腻尤有绕指余香。
「谁心里有你了?就知道胡吹大气!」
「因为你聪明啊!」吴征笑眯眯地望着丽人双目一眨不眨,当真是宜喜宜嗔
美不胜收。
「哼!」韩铁雁冷笑一声:「我看上去很笨吗?」
「从前我老觉得你笨笨的。不过今日之后谁再说你笨,我就大耳刮子抽他。」
从瞥见吴征偷袭后双目放空,到灵机一动布下钢钉,反应之快应变之速着实令人
赞叹,这才是一位沙场女将应有的样子,怎可能只是个一根筋的笨女人。
「那我就搞不明白了,聪明就要喜欢你了?」韩铁雁刮着脸颊:「越聪明越
看不上你这浪荡子。」说起浪荡子,翘臀上被掐了一把的所在火辣辣的。
「因为再聪明的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都会变得笨笨的。」吴征起身就跑,
那对力道十足的粉拳真打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韩铁雁嗔怒着追去,不像发狠要打他一顿出气,倒像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人。
不多时韩守韩图扶着胡启到来,五人寻回马匹,让韩守韩图陪着胡启,吴征
与韩铁雁向破虏将军军营疾驰。韩铁雁刚回京师不到一月又遭暗袭可不是小事,
若再没点动作,真当韩家好欺了么?
原来韩铁雁一行半道时被四名黑衣人截住,倒也未曾逾矩,客客气气地请韩
铁雁一行。只是四人黑衣蒙面,又不肯透露身份,韩铁雁如何能从?两边说僵了
便即动手,从开始还有些客气留有余地,到后头打出了真火,直到吴征偷袭才转
危为安。
韩铁甲瞪着虎目听完事情经过冷哼一声:「我知道了。」
吴征听来还不觉得什么,韩铁雁却有些紧张道:「大哥,你别乱来。这帮人
不简单的!」能轻易驱动四名八品高手,领头的白眉黑衣人更可能是位成名已久
的高手,但在生命垂危的时刻都没敢朝韩铁雁下重手,除了接到他们主人的严令
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而让这些高手献出生命都不敢有丝毫抗命的行为,其主人的
势力之大,御下之能,显然在这些追随者们心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成都城里
有这般能为者,屈指可数。
韩铁甲仿佛从喉间低声咆哮道:「大哥发过誓,谁再敢伤你,老子会不计一
切代价活撕了他。这帮人该庆幸你没有受伤!」说话间一对眼睛瞪视吴征,让吴
征觉得仿佛被一只发怒的猛虎盯死,无奈低头摸了摸鼻子:我可没想伤你的宝贝
妹妹。
「我不重要,你才重要。爹把血衣寒交在你手里不是拿来撒气用的。你要敢
乱来,我不会答应!」
兄妹俩当面争吵令吴征颇感意外,不过并未等他细想明白,韩铁雁已招呼道
:「你跟我来。」
吴征朝韩铁甲点头告辞快步跟上,从后望去韩铁雁的翘臀高高拱起,活像腰
下的裙摆里塞了只小枕头。自从忽施禄山之爪占了便宜,心中那股压抑的绮念便
不时蠢蠢欲动,不由得又搓了搓手指。
这是吴征第一次踏入军营,不知是否将帅的气质亦影响着所属之兵,放眼望
去破虏将军军营里通是悍勇之士,外人进来犹如身陷虎穴狼窝。虽只有千人,仍
能感知到凛冽的杀气与旺盛的血气。
随着韩铁雁来到一处营帐,只见墙面上挂着幅大大的地图,标示出秦,燕,
盛三国边界,其中的山川地理又刻画得极为精细。地图前有一张足有两丈长,丈
许宽的长桌,高度只及小腿,桌面清理得干干净净,桌沿四周倒是摆满了木盒,
其中装盛着形状不一的半只手掌大木牌。
韩铁雁抱来两只蒲团摆在地图前,与吴征一同坐下道:「奚叔叔昨日送了信
来,嘱咐我教你些东西。在我家可不成没这些器具,是以今日请你来这里。」
「韩都尉有请,敢不从命。」吴征一边笑答道,一边抬头望向地图。
「燕国近来厉兵秣马,军士调动极为频繁,重兵陈于凉州边界应有进犯之心。
凉州为川中门户,奚叔叔首当其冲,怕是迟早要上奏皇上,调昆仑弟子前往助战。
战场可不比平常比武,万军混战更需令行禁止,你没学过战阵,我来教你。」韩
铁雁注目在凉州地界,目光期冀神往,复又低头黯然。
「你来教,我定然学得快!」吴征点头,前世里多少次幻想过一位美艳的女
教师授课,可惜无缘遇上。今生不想却有这等机会,还是私教!
韩铁雁嫣然一笑:「世间传言你学东西悟性高,我来看看到底如何。」她定
了定神,从长桌边缘的取下各色木块道:「战场千变万化,要从头学起费时费力
亦需循序渐进。咱们先不好高骛远,从最基础的兵种配合,阵列变换开始较好。
日后你上了战场若能对这些了然于心,当不至于脱离战阵,你先记住了,无论到
了甚么时候,一定要和你的战阵在一起,一个人的力量在战场中微乎其微,莫说
是你,便是费鸿羲,丘元焕,向无极独自一人都没用。」
一说起战阵,她便如换变了个模样,整个人神采熠熠,本已极美的目中更放
着迷人的精光。吴征知道这是最为自信的女子才会焕发的光彩,风华绝代!
「放心,我怕死得很,绝不乱逞英雄。」吴征此言当真是发自肺腑。
「别闹!专注些。」韩铁雁横了他一眼,在桌上摆上各式木块道:「尖锥的
是枪阵,方形的是刀盾阵,马儿的是骑军,箭头的是弓阵,凹块是战车。能记得
么?」
「记下了,不难!」
「燕国铁骑名扬天下,当然咱们大秦的凉州狼骑也不逊于他,咱们先来说对
付骑军的办法……」随着韩铁雁的讲解,吴征似乎见到沙场之上一边骑军群聚奔
腾如巨龙,另一边长枪如密林定如泰山,两军交锋正在激烈厮杀。
吴征前世业余生活倒有大量泡在图书馆里,各类杂书涉猎极多,对古时的战
阵也有一定了解。此刻听韩铁雁巨细靡遗地详述,不多时便能应答如流。
两人一个教得好,一个学得快,倒是合作无间颇有心意相通之感。吴征也遇
到不少女子,前世的卑微生活难上台面,今生里陆菲嫣,林锦儿,顾盼却是诱人
无比。但陆菲嫣即使窥探得她不少隐私,两人相处起来依然是师门长辈晚辈,不
涉情爱;林锦儿爱他如子,更不会这般你侬我侬;顾盼虽极讨喜但年岁尚幼懵懵
懂懂,更多的是吴征讨她欢心逗弄为趣,倒像哥哥与妹妹多些。
与韩铁雁则截然不同,像是一对心心相印的爱侣互相知心。一段功课说完,
韩铁雁点头赞许,浅笑得弯起微撅的唇瓣红润盈亮,美不胜收。吴征闻着她身上
蜜一般的体香,馥郁而不浓稠,清甜而不腻味,心中情动如潮,亲近美人的心思
一发不可收拾,张臂向韩铁雁搂去。
此前两人结伴进京互有好感,在醉仙楼头也曾相携离去,可直到今日共同遇
险才有定情之意。吴征交颈搂住韩铁雁,满拟已赢得美人芳心之下,只需耐着性
子循序渐进,一亲芳泽自然而然,说不准还可上下其手一番,那只浑圆丰翘的臀
儿实是令人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只期望莫要有人进来打扰。
心中暗念苍天护佑,正待对吓得一身僵直的韩铁雁柔声安慰温存一番,不防
她惊呼一声,双掌推在吴征胸前。
吴征只感一股大力传来,猝不及防如腾云驾雾一般被推飞出去,在地上滚了
两圈才稳住身形。愕然抬头,只见韩铁雁蜷腿曲在胸前,浑身瑟缩如鹌鹑,一对
玉手环保捂紧天鹅般细长优美的脖颈,苍白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不要,不要……」旋即又一阵面目抽搐干呕起来。
吴征双眉紧皱慢慢挨过身去,柔声道:「是我,你别怕。」一手扶住她香肩,
一手轻抚后背助她顺气。见她目中噙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心中万分怜惜。
韩铁雁喘匀了气,脱力般斜倚在吴征怀里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嗔怪地看了吴征一眼:「你不要碰我脖子。」
明了了她的死穴,吴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可不成!」看韩铁雁又要发
怒急忙道:「以后再慢慢来,今日便算了。」顺势将她侧搂在怀里柔声道:「别
人怎么看你,我都不在乎。过去的事无关紧要,未来的事咱们一起扛。」
「你力气很大么?」韩铁雁樱唇一扁一扁,「傻瓜。」
还待说些亲昵话儿,吴征叹了口气指向营帐外,两人迅速分开。片刻后帐外
传来声音道:「都尉,将军请您立刻过去!」
「知道了。」韩铁雁整了整仪容以免被人看出方才的失态,与吴征一同去见
韩铁甲。
「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韩铁甲先前的暴怒消失不见,嘴角反倒带着毫
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吴征与韩铁雁同时露出询问的眼色让韩铁甲撇了撇嘴,这么快就有了默契?
破虏将军心中大为不爽,仿佛韩家人人最宝贝的奇珍被个杀千刀的强盗夺走了一
般。
「今日午间散朝,锦绣大街与秦都大道同时发生多起袭击朝中重臣事件,袭
击者八品以上高手不少,不乏几名九品,嘿嘿,好大的手笔。」韩铁甲见两人惊
愕万分,续道:「目前已知的伤者十七人,司隶校尉严永寿,昭文将军罗景胜,
詹士丞杨敏博,议郎狄德水,潘成礼,博士冯弘扬,彭永义身故。呵呵呵,有趣
不?」
「哪里来的有趣?」吴征摇头苦笑,司隶校尉可是大秦的监察官,威权之大
堪与霍永宁,胡浩,蒋安和等重臣相提并论。相比之下杂号的甚么昭文将军,或
是詹士丞,议郎等等,简直不值一提。所幸伤者中未听韩铁甲刻意提出姓名,想
来亲昆仑这一系的官员倒没有大的损伤。只是这一朝过后,京师里难免掀起巨大
的波澜,那位皇城中的九五之尊想必正雷霆震怒。
「燕国动的手?」韩铁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望向吴征,不免嗔怒:「你来说,
就知道偷懒。」
吴征小心思被看穿,无奈道:「京师里必然大乱。我不太明白的是,燕国这
一手虽毒,但用如许大的代价好像赔了本,甚至是一手在提醒大秦的臭子,这又
是为什么?」
成都不比其他州县,在大秦都城动手,这一干高手怕都是带着有死无生信念
的死士,绝无生还的可能。高手培养不易,死士更加难得,如此轻易地送出来可
谓折了本钱。更不说这一动手,简直是在当街表白:我燕国将兵发大秦!按之前
上课时韩铁雁所分析的,燕国兵马调动频繁,但要进攻大秦怕不还得有两年左右
的准备才是。
「没有为什么!就是告诉大秦他们要打仗,先来个下马威顺道搅乱一滩浑水。
而且,大燕战备已完善出兵在即!」
韩铁甲的话让二人惊诧莫名。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科技力量并不发达
的古代,战争准备最重要的就是粮草,这比兵马的调动要难得多也繁琐得多,绝
非可以一挥而就。燕国国力虽略强于大秦,总体也在伯仲之间相差不大,如此轻
率地发动战争简直和小孩子玩耍无异。然而要说燕国那位与秦皇齐名甚至犹有过
之的圣明国君会做出这等冲动的傻事,又教人难以相信。
吴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秦也在加紧准备这一场无可避免的战事,从破虏
将军军营里的肃杀之气便能看出一二。只是燕国出人意料地迅速完成战备出兵在
即,凉州是否已有足够的抗击之力?奚半楼封疆凉州,权势极大,责任亦大,面
对其志不小的燕国大军若是凉州有失,可想而知将面临着什么。
「今日中道被袭之事我已报知京兆令,你们速速回城呆在府里莫要随便出来,
我遣二百军送你们。」
羽林卫虽职权为驻守皇城,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要冷眼旁观几无可能,吴
征也需赶回待命回程路上快马加鞭。心中疑惑更甚,今日袭击韩铁雁的必不是燕
国刺客,以韩铁雁此时此刻的境地完全不值得伏击暗杀,而且四名黑衣人的举动
也不似要她的命。难道错进错出,正好是个巧合?只是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来路?
为何针对目前看来毫无价值的韩铁雁。
吴征虽阅历丰富,然而政治是他未接触完全混沌的世界。左思右想不得其门
而入,不免感慨为何前世看的那些小说里,男主一经穿越便如同神人,对一切朝
堂局势洞若烛火尽在掌控。也不由撇了撇嘴,一个泥腿子多活了几十年就想马上
搞得明白这些事情?扯他妈的蛋。
成都城南门已排起了长龙,重甲长枪的执金吾卫全面接管了城门防务。无特
令不得出城,入城则需严格排查,城外百姓叫苦不迭。
韩铁雁一行破虏将军旗号分明自然能得区别对待,人流分开两边,执金吾卫
核实了身份便即放行,眼下形势紧张也不敢因私废公为难得罪了执金吾将士的吴
征,护送的二百名破虏军将士也告辞回营。
早间还繁华的南城一片狼藉,散架的马车,打翻的桌椅,还有满地流淌的血
迹还来不及清理收拾。官军与京兆令麾下的捕快正忙着排查线索,询问证人与抓
捕疑犯。看样子吴征与韩铁雁若不是刚从城外归来,便是官职在身也免不了被严
格盘查。
两人对视一眼,策马向锦绣大街奔去。刚前行一会,道旁便有人招手将韩铁
雁拦下:「雁儿,你没事吧?韩将军说你遇了袭。」
瞿羽湘正忙得焦头烂额满身香汗,鬓角的发丝都挂着源源不断滴落的汗珠。
一众官员在京城里遇难,京兆令于康德首当其冲,传闻秦皇的砚台都直接砸到他
脑袋上。身为京兆四大总捕头之一,瞿羽湘承受得压力也不会小。便是如此状况,
这位女总捕也停下手头催命符般的活儿对韩铁雁殷殷关切,吴征忽然心头有一丝
明悟。
听韩铁雁简述一遍遇袭经过,瞿羽湘向吴征含笑谢过,只是明眸中有些躲闪,
那一丝隐藏极深的警惕与排斥也未逃过刻意留神的吴征。
旁的不说,光是道谢便怪异得紧。那不是替闺中密友表达的谢意,瞿羽湘的
神态动作,无一不有替韩铁雁做主的姿态,仿佛……英武的丽人是她的亲人甚至
是妻子一般。
「应该的。」吴征随口答道。这个世界越来越有趣了,他日若真能平步青云
掌权在手,这一生定能过得十分精彩。
吴征也有他的野望!能否让深埋心中的欲望得偿所望不好说,不过成长途中
顺手布下一枚枚暗棋,广撒网总是不会错的。
回到胡府,侍中大人倒是安然无恙,看来燕国死士中的精英力量大都集中在
了司隶校尉严永寿身上。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旁的缘故。
胡浩不在府中,吴征向林瑞晨报了平安后自回房去。羽林卫不少人都忙得不
可开交,但此时熬过了最凶险的时刻,京兆令更是接了这口大锅,现下是立功的
大好时机。吴征这位位居九品,又看守景幽宫的边缘人物自是休想捞着一星半点
的好处。
胡思乱想一番,又用了大半日功,吴征倒头便睡。子时的值守不可废,今夜
当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否则一个差池正赶在非常时期,便是掉了脑袋也不奇怪。
夜色已深,燕都长安。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燕皇端坐龙椅奋笔疾书。看得出他已感疲惫,但精神仍
显健旺甚至是兴奋。比起与祝夫人见面的当夜不过月余时光,他鬓边多了不少白
发。
这位比大秦圣君更胜一筹的君王不仅文治不落于下风,武功更是远远胜过。
武功不仅说他的修为堪称当世最强几人之一,更说他武略过人。这一回北燕倾举
国之力征讨大秦,与其说挂帅的是大将军,不如说是燕皇。除了未离皇城,几与
御驾亲征无异。
「大将军请进,陛下正在等您。」通令的小黄门早得了旨意,不需通报便打
开御书房大门。
长枝派贵为天下第一门派,光当代中坚弟子里九品以上的高手便有十三人,
世称「长枝十三太保」。而其中最出色的便是这位燕国大将军,长枝派掌门,十
二品绝顶高手「碎月金刚」丘元焕。
「丘爱卿来了,坐。」燕皇头也不抬。
有道是名字会起错,外号则大多相符,到了丘元焕这等层次,连外号都如他
的武功与经历一般经过千锤百炼,那是决计错不了的。
威风凛凛,昂藏八尺的巨汉步入御书房之后便气势顿消。丘元焕心里并不惧
怕燕皇,但不知怎地每每到了他面前总是不自禁地弱上一头。也或许,不止一头?
丘元焕甚至不敢说话,只是躬身后静坐在一旁,似乎怕打扰了全神贯注的燕
皇。
「爱卿有何事?」
丘元焕已习惯了燕皇一心多用却分毫不乱,此刻他既发了话,自是一切尽在
掌控倒不怕被分心打扰。
「启禀陛下,六十七名死士今日已动手,不久后便有消息传来。幽冥卫之后
如何还请陛下示下。」这批死士是他亲手辛苦训练造就,平白送了出去着实肉疼
不已。
「幽冥卫一向由爱卿掌管,人员该补充等事宜爱卿自主便可。粮饷军资并不
减少。」顿了一顿,燕皇将眼前文书批完合上,交由伺候的小黄门分批送走,又
饮了口茶润喉,边伸懒腰边道:「爱卿对朕的做法有疑问?」
「微臣愚钝不敢妄度圣心,只知尽心做好。」
「呵呵呵,你呀……二十余年来朕与爱卿一路相扶至今,何须如此?」
「陛下是君,君臣有别。」
燕皇摇头微觉遗憾,或许成了皇帝便注定孤寡一人,昔日的朋友如此,便是
亲生骨肉也是如此。恍然间想起那个远在大秦素未谋面的儿子与一夕之欢的祝夫
人,本应是最亲近的人,一个形同陌路相见不识,一个冷嘲热讽状似仇敌。
也难怪历代帝皇不是励精图治将野心放在天下,便是自甘堕落不理朝政。两
极分化者居多,中庸者稀少。
燕皇显然是第一种!
念及燕国的兵马不日便将驰骋于凉州,良将如云,雄兵如雨,便是运送粮草
军需的民夫队伍也将蜿蜒如龙,燕皇立刻驱散一点点儿女情长的软弱,复又雄心
万丈。
「养死士不易,培养出武艺高超的死士更难。朕理解爱卿的辛苦与不舍,然
幽冥卫用在此时此处,作用最大。」燕皇饮茶缓言:「大秦不知朕已得祝家援手,
粮草马匹刻日足备,一月后便将兵发凉州。凉州虽为益州门户,却是荒瘠之地,
各类军需全赖益州支援运送。幽冥卫于此时动手虽有提点露馅之嫌,却可让益州
陷于混乱。梁兴翰此时必彻查成都城以绝后患,凉州战备本就落后于我大燕,再
有此一出,其粮饷补给必有后乱,待朕的儿郎西出三关又如何抵挡?凉州可谓唾
手可得。此后只需封死川中出路,梁兴翰便如瓮中之鳖,不出五年,秦国亦是大
燕王土。不过些许死士,怎比得凉州一地?」
丘元焕听得后背冷汗涔涔,这一手可谓毒中毒,是为绝户之计。可想而知今
日之后成都城里的天子龙颜大怒,一干政敌也必然借此良机互相攻讦,原本有条
不紊的战备必然受到严重影响。本月一过燕国准备充分出兵,凉州措手不及下必
然军心溃散……以一批死士换得如此局面,当真赚得盆满钵溢。
「陛下圣明,臣拜服……」
燕皇微微一笑挥手道:「起来吧。说起来孙贤志当也到了金陵,盛国那边不
日也将兵发江州。现下……只待下月了……」
丘元焕道:「陛下天威煌煌,料张安易不会有违。」
燕皇重又提笔埋头书卷,如自言自语般道:「他不是不会,是不敢。一个人
长期处于积威之下,心气儿便会消磨殆尽。自他把太子送到长安为质,他的心气
就没了。还能坐守盛国称孤道寡,不过是因朕尚未有时间精力对付他而已……」
声音渐低,燕皇似乎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里,丘元焕也早已习惯这样的情景,
躬身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大秦皇城,夜已深,天和殿仍灯火通明。
午间的袭击震动了大秦,殿内的群臣俱感胆战心惊,便连霍永宁,蒋安和,
胡浩等股肱之臣也显得脸色不好。秦皇再怎么大怒不满,总不会将他们一刀斩了
了事,可在都城之内被敌国予取予求,朝中重臣伤亡,身为大秦柱国栋梁也大失
颜面。
他们尚且如此想,在皇位上闭目沉思,看着依旧沉稳不见什么震怒之色的秦
皇梁兴翰心中怎么想,是否正天威震怒强自忍耐,无人能猜得到。
也或许这不该是目前最急于考虑的地方,燕国突兀的动作给整个大秦带来巨
大的压力,原先一切有条不紊的布置全被打乱,连军粮都管陶成福都身受重伤无
法理事。更可怕的是燕国几乎将提早动手的意图摆在了台面上。
一边是京师的烂摊子要收拾,日后两国交兵,成都城再发生一回袭击,那才
是要了命的事情;一边是凉州的战备不但不能落下还要加快。然而二者冲突无法
兼顾,左右两难。
群臣各自沉思甚至不敢交头接耳,至于京兆令于康德更是面色苍白,浑身筛
糠般抖个不停。这个难耐的夜晚,他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天明。
圣旨一道接着一道颁布,朝中重臣领了旨意后一批批离开天和宫,这是一个
不眠之夜,且会持续忙碌很久。离去时诸大臣面目凝重,唯有于康德长舒一口气。
直到大殿中除了梁兴翰与宦官,仅剩下中书令霍永宁,侍中胡浩与尚书令蒋安和,
骠骑将军迭云鹤四名左膀右臂。
「你们说说,朕是否动用长安城暗卫?」
大秦在燕都长安自也有不少暗子,可惜被燕国抢了先手,此刻再行报复不仅
有耍脾气之嫌,更是落了下乘。更何况燕国定然已做足了准备,只怕在成都城动
乱的同时,燕国的暗子也有不少被连根拔除,剩余的那些便是倾巢而出只怕也收
效甚微。
「陛下,容臣一言。」中书令霍永宁出班启奏,先分析了一通局势后道:「
即便如此,臣依然认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势在必行,即使暗卫全然无功,也好过
按兵不动任由燕国宰割。」
「陛下不可!」迭云鹤亦出班启奏:「暗卫培养不易,安置在长安城更是花
了偌大的心思与代价。贸然动手不仅将暗卫拱手送出,更显得气量狭小,殊无益
处。」
「呵。」霍永宁冷笑一声,丝毫不掩饰目中的鄙视轻看:「如迭大将军所言,
才是将暗卫拱手送出!」霍永宁出身平民,全靠自己的努力与一身本事才爬到如
今的高位。他不属于任何派系,却向来不屑迭云鹤这等世家子弟。至于迭云鹤更
是他在朝堂上时常嘲讽讥笑的对象。
「此话怎讲?霍中书莫要胡言乱语。」迭云鹤目中喷火,他能接任青城掌门
与骠骑大将军除了一身十一品的好武功是实打实的本事之外,倒是多多倚赖家族
势力。入朝堂之后自知天资所限,向来唯梁兴翰马首是瞻,倒像是秦皇的背锅侠
与看门打手,与霍永宁的交锋向来落在下风,心中一口憋屈不提也罢。
「燕国多良臣,燕皇更不是蠢货。」霍永宁讥讽着侃侃而谈:「长安城暗卫
现下已落入危机之中,难保不被顺藤摸瓜,时日越长越有可能被连根拔起。隐藏?
潜伏?笑话!燕国既已动手必是雷霆之势,只有蠢货才会抱有幻想。迭大将军的
计策不是将暗卫拱手送人,还是什么?」
胡浩听他二人针锋相对,微微一笑也不插话多言。
「你……」迭云鹤双手握拳怒气勃发,却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胡浩,蒋安和,你们怎么说?」秦皇依旧是淡淡的口吻,听不出情感。
「霍中书之言,臣附议。」
「臣亦然!」
「去做吧。」
吴征百无聊赖地蹲在景幽宫旁的城墙处。
羽林卫在皇城中值守的少了许多,应是大都被派出协助排查。子时点卯之后
吴征的职责并未有什么变化,或许是太过位卑权轻?不过这对他而言倒是个好时
机,原本以为今夜无法拜访玉妃,可看皇城里如今人手不足的样子,景幽宫一带
更不会有人来。是秦皇的胆子太大?还是要做出勇气十足的样子?亦或是他信心
满满,确信皇城内不会有任何变故?不管怎么说,光凭这一点吴征是足够佩服的。
趁乱好取事,成都城里的动乱不会迅速平息,皇城里短期内也不会有太大的
改变。先与玉妃娘娘达成一致,或许会有除掉杨修明的时机?机会总是会偏爱有
所准备的人。
吴征先四周巡视一圈,确信没有大队的守卫会经过,才施展轻功登上宫墙。
有了上回被抓了现行的经验,这一回自然是小心谨慎。
四周的地形早已烂熟于胸,需得先入天泽宫将侍女点倒,再向玉妃娘娘告罪
请动她来到宫墙处跃上一棵被阴影重重遮盖的大树才能稳妥。这颗大树正长于天
泽宫与景幽宫交界处的墙角,树冠恰巧遮盖住一段宫墙。月朗星稀时从外看不清
这里,从树上却能看清周围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人过来可以迅速离开从景幽宫潜
入五谷轮回之所再出来,谁也挑不得毛病。
玉茏烟对吴征的到来颇感意外,昨日才险些在天泽宫丢掉性命,还被落了个
天大的把柄在杨修明手中,今日又敢偷入天泽宫。换了常人只怕要躲得远远的,
时日一久杨修明便不敢再提此事,说了也没人信。至于吴征所谓的承诺今日再来,
她当时虽欣喜,过后也知多半是应付之言本没抱着什么希望。可这名小羽林卫真
是胆大包天,偏偏就是来了!
意外之后便是惊喜,玉茏烟眼眶中莫名迅速噙满了泪水。吴征心中惶急,时
间急迫哪来的工夫伤风悲秋落泪?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哭什么?随即见那泪水如断
线的珍珠般掉落下来,一大颗一大颗的,真是三千佳丽之首,铁石心肠也化绕指
柔。
「娘娘勿要横生枝节,请随微臣来。」吴征定了定神,旋即摇了摇头双目射
出厉色几已是下命令的口吻。这连帝王都无法抵敌只能避而不见的绝世凄艳,他
却能谨守本心足见意志之坚定——只是原先设想的礼仪已是浑然顾不得了。玉茏
烟久居冷宫早已浑浑噩噩,日常也是苦挨日子六神无主,闻言顺从地跟随吴征来
到宫墙外的大树边。
「得罪。」吴征单臂环住玉茏烟腰肢,双足蹬在树干上,只凭一只右手把持
身形,几个纵跃便落在早已选定的树杈上。玉茏烟只觉一阵腾云驾雾般的飞行便
站在实地上,这只树杈足够粗大,离地也不算高,除了低声的惊呼后便恢复镇定。
将玉茏烟放好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莫要慌乱,又窜到树冠上左右打量一番,
确信再无隐忧方才一揉手掌。玉茏烟年已三十六,平日里也未修炼武功,因此比
起陆菲嫣,韩铁雁等细如迎风扶柳的腰肢丰腴了些。但手臂环上时仿佛抱上一团
细密温绵,不仅软得如磨细成粉末的上好米浆制成的凉糕,其弹手的劲道也绝不
显肥腻。
「事关重大,娘娘勿怪。」吴征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这女子真是绝世凄媚,
那股子楚楚可怜,还有身上淡淡的甜糯体香,无一不是勾魂摄魄之物。即使吴征
牢牢守着本心,离得近了也无法保证不被迷惑。比起陆菲嫣,韩铁雁等绝色,她
并没有拔群出众的气质,或许淹没在人群时不会第一眼就注意到她,可若目光至
她身上,便再也移不开!
「无妨。吴大人依约而来,真是不甚之喜。」玉茏烟只觉面上犹如火烧。她
虽已步入中年,实则并未经历多少人事。自十岁家中出事流落青楼,每日里学的
都是勾引男人的本事,于她而言实则也不必学,只需本色演出便轻而易举。入宫
之后虽得以侍奉天子,心中无时无刻想的却都只是报仇,和情爱丝毫无关。至于
之后被贬入冷宫,更是孤身一人犹如苦行女尼一般。这般经历让她性子孤僻寡淡,
也好似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单纯得很。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昨夜被吴征看光了身子,
羞涩难言。
玉茏烟的身体并非从未在男人面前裸露,文毅见过,梁兴翰见过,可时日已
过得太久。至于杨修明,宦官也算是男人吗?不想昨夜却又落在一个好看的年轻
男子眼里,今夜又两两相对,总觉他的目光所至无一不是身上曼妙的羞处,即使
今夜穿戴得严实,也好似玉体裸呈一般。女儿家的心事复杂难言,玉茏烟自己也
无法明白究竟是怎样一种百感交集。
「娘娘受那恶宦欺凌怕不止一回两回了罢?」时间紧迫,吴征不敢保证之后
是否有什么变故,索性明言:「微臣有心杀他,不知娘娘能否相助一臂之力?」
原本因娇羞而艳如春桃的脸颊青一阵白一阵,只听了前半句便几欲晕去,后
半句压根没听见。被恶宦欺凌自不是一回两回,玉茏烟却愤怒之心全无,满脑子
都是被欺凌时浑身赤裸被吴征看得精光的害羞无比,其中更有担忧不知吴征会如
何看待她的不安。
「他……他时常欺凌于我,我实在是……实在是无力抵抗。」玉茏烟泫然欲
泣,忙不迭的解释浑然不着重点,倒像为自己无奈就范开脱的多些。
吴征有些无力:你这智商情商混在皇宫里没给弄死已然是撞了大运,不给贬
入冷宫才怪了。
「微臣自知娘娘是迫于无奈,这不重要!敢问娘娘是否有心脱离苦海?」
「啊!那……那自然是有的,可我好像帮不上忙。」玉茏烟被吴征暗中一点
也知失态,「吴大人何必身犯险境,待时日一久,此事自然与吴大人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吴征心中暗道:太子昨夜于一墙之隔外现身,当时虽装作擅
闯景幽宫,事后未必不会想起入后宫单独可能。我闯入后宫的事情怕已非仅二人
知晓。若是太子找到杨修明,恶宦随便歪歪嘴,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万幸今
日成都发生大事,太子恐怕一时也不得闲暗中细查此事,若不能早些让杨修明彻
底闭上嘴,那悬着的闸刀真不知何时会突然落下要了自己小命。
「此事微臣既已知晓怎能置身事外?只不愿见娘娘金枝玉叶受恶宦欺凌,臣
愿誓死护卫娘娘。」
「妾身哪里是什么金枝玉叶了。」玉茏烟摇头苦笑:「妾身虽久居深宫,亦
闻吴大人之名,大人前途广阔,犯险殊为不智。」
「臣誓为娘娘杀此狗贼,望娘娘成全。」玉茏烟似乎并无太多主见,吴征索
性接过主导权,不管她愿不愿意,无论如何要逼得她答应才行。
落在玉茏烟的耳里便成了足以令她感动莫名的话。除了要回护于她的拳拳之
心以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非杀杨修明不可。至于自身的魅力,玉茏烟心知肚明,
念及此处也不勉心中大羞没来由地一阵小鹿乱撞。除了这副皮囊她也没有其它可
以吸引吴征的地方。吴征如此卖力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吴大人可有良策?」吴征的武功不如杨修明,玉茏烟却舍不得明说,自然
而然地选择了一种维护他面子的方式。
吴征大喜,玉茏烟想除掉杨修明也是必然的,所担忧之处便是怕她鼓不起勇
气。而要打消她的疑虑自然需要有条理的计划来说服:「微臣会去准备一种无色
无味的毒药,届时请娘娘邀恶宦来天泽宫,只说微臣与他有要事相商。将备好的
毒药放入茶中,带恶宦饮下后微臣有把握取他狗命,再用化尸水毁尸灭迹。京城
今日发生刺客袭击,届时宫内寻不着杨修明自会将他认为是刺客奸细,断然影响
不到娘娘身上。」
他说得斩钉截铁,实则全无把握,杨修明是否会大意饮下茶水无可预料。可
他性子果决,成与不成做了再说,杨修明即使不饮毒茶,那么虚与委蛇也未必要
破脸动手,再寻下次机会即可。
玉茏烟细细一想便明了此中关窍,听得要杀人不免心中紧张:「这样并不稳
妥……」
吴征有些意外,看来眼前的丽人虽有些单纯不谙世事,倒也并非愚蠢之徒。
皇宫中是怎生出来这么个格格不入的奇葩?有了疑惑便有了兴趣,看来得去找戴
志杰一趟。
「微臣亦知不妥,然深宫内院别无他法,还请娘娘成全,微臣愿冒死一试。」
吴征逼迫甚急,此事除了玉茏烟再无外援,手心里亦紧张得都是汗水。~ 「吴大
人……妾身不能同意您犯险。」
吴征险些暴走发怒,摸不清玉妃到底是认真还是故意。好在事先对各种情况
都做了预估,深吸一口气后冷静下来道:「娘娘,微臣决心已下绝无退路,娘娘
既不愿相帮,微臣只得豁出命去与恶贼一战。今夜叨扰,微臣送娘娘回宫。」
「哎……妾身……我……不是,你等等。」玉茏烟果然大急,皱着眉头欲言
又止左右为难,低头思虑。吴征此时倒保有十足的耐心并不催促,他敏锐地发现
玉茏烟似乎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幽居天泽宫的日子里,吴征应是她
见到的第三个人,而吴征始终没有流露出恶意反倒处处维护,对他产生一种依恋
之情自然而然。只是除依恋之外,其余的情感从何而来吴征不知道,但是不要紧,
有便成了。如今一试之下果然让玉茏烟产生动摇。
良久后玉茏烟抬头似做了某种决断,在吴征凌厉又期盼的眼神中道:「吴大
人,请您笑一笑。」
哈?这又是玩什么幺蛾子?吴征觉得脑袋都在抽疼,摸了摸眉心尽力露齿一
笑。
阳光的笑容似给玉茏烟某种肯定,也增强了信心,甚至是信任?玉茏烟道:
「放在茶水里多半无效,一旦被看透后患无穷。吴大人,妾身知道个秘方对人体
影响极为有效,只消吸入一点便行动不灵,武功大打折扣。还请为妾身取几味药
来。」
这件事本应是玉茏烟深埋心底,自从肖家被满门抄斩之后便不再有人知晓的
秘密。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在此刻泄露出来,即使尽量掩饰,那些蛛丝马迹依然会
被人抓住,——除非吴征严守机密。
或许是冷宫的幽闭,或许是对报仇的绝望,也或许是吴征和大哥一样阳光的
笑容给了她亲人的感觉。无论出于何种理由,玉茏烟都知道这个不过见了两面的
年轻男子让她产生深深的依赖,也是希望的寄托。
吴征将玉妃所言的药物记牢雄黄,柴胡,延胡索,牵牛子,附子,八角,麻
黄,泽泻。他对中药材并不熟悉,但也知这些药材常见多用,用这些就能制出厉
害的毒药?他毫不掩饰满面狐疑。
「妾身相信吴大人,也请吴大人相信妾身。此事万勿泄露,否则将引来灭族
大祸。」玉茏烟一言既出,面上同时泛起无比的痛楚,仿佛刻印在灵魂中的梦魇,
一旦回想起便如地狱中的恶魔破开封印而出,撕咬身心。
吴征凝视她双目许久,这一回玉茏烟不再退让闪躲。若她的话句句属实,则
两人真正才是一条心。不仅仅是欲杀杨修明之事成了两人共同的秘密,连这一封
可引来灭族大祸的毒药秘方亦然。从此两人便彻底绑在了一起,吴征自认不是赤
诚君子,玉茏烟是不是?至少吴征现实尚拿捏不清。
以制造一个巨大的隐患为代价来解决上一个隐患,值不值得?
几乎片刻之后吴征便有了决断,无论玉妃那份怪异的情感从何而来都是极可
利用的东西,至于是真是假?无妨,假的变成真的即可。反正天大的祸事已闯下,
一件如此,再多几件亦可。念及这个想法的大胆与其中的刺激之处,饶是吴征也
有些忍不住兴奋得发抖。
「微臣谨遵娘娘谕令,待微臣备齐药材安排妥当后再来拜见。微臣尚有公务
在身,事不宜迟,现下便送娘娘回去。」说话间始终注意玉茏烟神情,果见她先
是欣慰,复又失望,凄楚哀怨的目光似在不满吴征急着要走,明日也不知来不来。
吴征心意既决立刻付诸行动,一把将玉茏烟横身抱起道:「上山容易下山难,
微臣斗胆请娘娘抱紧。」
玉茏烟猝不及防被他抱在怀里惊声低呼,随即被浓烈的男子气息逼得呼吸一
窒。青春期的男子正值阳气最为旺盛的时候,吴征又是练武多年始终苦苦压抑情
欲至今还是童男子。他身上的味道浓而不刺鼻,烈却又好闻。玉茏烟尚未情窦初
开便遭遇灭族惨祸,破瓜之年后遇到的男子屈指可数,而她一生至今更是始终为
报仇所困扰,丝毫未经情爱滋味。陡然被个并不熟识的男子搂在怀里,一颗心跳
得仿佛密集的擂鼓一般,红晕瞬间爬满脸颊,惊得呆了。
「娘娘,娘娘。」吴征轻声呼唤,横过后背回环抱在丽人肋下的手掌提醒似
得捏了几捏,只觉骨肉丰腴匀称,隐约还有一丝玉乳下沿的弹滑润腻,手感妙不
可言。见玉茏烟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又道:「微臣跃下之时需得保持平衡无力分心,
还请娘娘抱紧。」
玉茏烟几乎魔怔一般双臂环住吴征脖颈。这是一份谁都难以明白的情感,吴
征以极为亲昵的姿势抱着她落地却不松开,直到把她送到寝室里放下,又替她盖
好被褥告退之后许久,玉茏烟迷迷糊糊才为自己想了个理由:或许是十岁之后至
今都是一个人面对一切艰难险隘,自此刻起才终于有了个不错的同伴,说不上甚
么同生共死,最起码有个共同的目标,有些事情有人帮忙,有人安慰,有人鼓励,
再不是自己一个人彷徨无助,心惊胆跳。
宋大光领了旨意急急回到府衙,不想后堂里已有贵客等候许久。
「殿下久候,臣罪该万死。」
「怎能怪你?快起来坐下歇一歇。」梁玉宇温和微笑,甚至为宋大光端起茶
碗。
宋大光忙不迭接过,险些感激涕零。
「失败了。」
「什么?」
「拿韩铁雁为质试探吴征的行动,失败了!」梁玉宇递过一张奏报。宋大光
急急通览一遍,他知太子殿下虽始终在微笑,心中却是怒火大炽,比起其父,他
的气量城府还不够。不过不要紧,人因位而异,他相信殿下登上大宝之后,也会
有那样的气量城府。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宋大光笑吟吟地跪地将奏报奉还,大声恭贺。
「哦?何喜之有?」梁玉宇颇为意外询问道。
「计策虽多有变故,但结论呼之欲出。」宋大光被梁玉宇扶起,喜不自胜道
:「青狼郝白冥虽是八品高手,但他早该死了。臣亦明了殿下惜才如命之心,然
以一个该死的郝白冥,换来吴征与韩铁雁两名盖世奇才,殿下当是大赚特赚。」
「说下去!」
面对太子殿下的口头禅,宋大光言道:「四名八品高手拿不下韩铁雁,虽她
有韩守,韩图,胡启之助,此女的能为已是骇人听闻。她的潜力只会比八品高,
不,这等大将之材的作用远远高于八品。殿下岂不知大将军伏锋不过九品功力,
却执掌军中大权至今无人可撼动?韩铁雁虽受限身为女子,也不是区区八品高手
足以相提并论的。」
他喝了口茶续道:「吴征的天赋世人皆知,青狼郝昊冥多少次死里逃生?却
被他一击得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想要的答案已呼之欲出。试问不是心
中有情,谁人会在此时为一名女子挺身犯险?至于礼贤下士,惜才重才正是殿下
一贯之风,此二人必为殿下所用!是以臣要恭贺殿下!」
「韩家与昆仑一系均被打压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梁玉宇一点即透喜上眉
梢:「眼下又是大战在即,父皇必然要重新启用韩家!大光,这事情可就要落在
你的身上!」
「臣遵旨!待时机成熟,大光定不辱使命。」
「至于吴征……这小子有些桀骜不驯恃才傲物,孤慢慢与他周旋即可!他另
有把柄落在孤的手中,倒值得加以利用!」
第五章、虎贲骁骑。珠香暗尝
寅时一过,吴征交接了差事正要离去。今日事务甚多,关于玉妃的身世需找
戴志杰了解清楚,还要准备药材。对付杨修明的事情自然越早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羽林中郎将邹鸿允突然出现,吴征自也不得离去。
「陛下要巡查虎贲,骁骑二军,你等都随我来。」羽林司里都是正在待命或
刚轮了岗得空的羽林卫,梁兴翰天刚亮便要出宫巡查,还是京城的禁军之属,可
见形势已紧张到何种地步。
没有人敢有怨言,何况从龙出巡也是大有面子的事情。只吴征心中免不了腹
诽两句:加班啊?有三倍薪水么……
帝皇出宫如龙离大海,即使形势紧迫尽量一切从简,排场仍大得不可思议。
仪仗并不随行,羽林卫拱卫在帝架旁,九品大员吴征自是在最边缘处。只见帝架
便是一张床铺大小,上头有椅有枕,薄纱帘让其间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神秘莫
测。至于服侍的太监,随行的金吾卫,简简单单一次临时安排的出行也有千余人
之多。
吴征跟随帝架一路步行,出了西城门约十里便是骁骑校尉军营。因从属于禁
军的缘故,骁骑校尉茅越循虽只是名校尉,无论地位与品秩甚至在四征将军之上,
仅次于大将军,骠骑,车骑,卫,前后左右与四镇将军。
虎贲校尉杜扶风亦率军前来汇合,这两支禁军人数虽不多各自只有五千众,
却是清一色的骑军。人威武,马雄壮,军旗猎猎声中堪称骄兵悍将,不愧大秦镇
国武力!
两营人马均在臂间缠上了黑纱,司隶校尉遭袭身亡,两营人马自当彰显同仇
敌忾。
吴征远远望去,茅越循三绺长须凤目细长,白净的面皮极显儒将风采;杜扶
风则将自己的基因完全遗传给了儿子,敦实的身材五大三粗辅以一身遒劲肌肉,
浑身皮肤和紫膛色的面庞一样,简直像是碳堆里捞出来的一般,活脱脱一只熊罴。
本以为会有歌功颂德,称赞秦皇英明神武的长篇大论,不想梁兴翰登上点将
台落座之后不发一言,只由霍永宁代为发表了一段言简意赅却又极为振奋士气的
檄文:「燕贼无道,害我忠良!今圣上欲奋天威讨伐燕贼!虎将何在?雄兵何在?」
兵丁们大都斗大的字儿识不了一箩筐,自然不能用太多文绉绉的话,吴征觉
得霍永宁处理得简单而有效,所不明者,唯这位人人称颂贤明的秦皇。
自从金銮殿上初次面圣,感觉这位皇帝甚少言语,甚至表情也极少变化。吴
征总觉得与其说是威严不苟言笑,不如说是……疲累?韩铁雁出事的消息传入昆
仑的那夜,吴征与陆菲嫣,林锦儿秉烛夜谈所说的话历历在目,他背上冒出一股
寒意:若是此刻梁兴翰倒下,大秦定然一团大乱。更害怕的是,自古帝位传袭极
易引发血雨腥风,自己立足未稳,可莫要莫名其妙被卷入大漩涡中去。
「愿效死命!」茅越循与杜扶风齐声答道。旋即万军一同高呼:「愿效死命!
愿效死命!」不知他们平日里怎生操演,座下马儿一同嘶鸣人立而起。整整二万
人呼马鸣,气势极为壮观。
吴征看得心惊肉跳,万名骑军便有这等威势,来日战场上数万骑兵绞杀在一
起,又是何等景象?
不待他惊疑未定,骁骑军与虎贲军已分散开来竟做两军对圆之势!茅越循与
杜扶风策马近前,下马后立在梁兴翰身边。
虎贲军先行发动!此时吴征已发现这一军的军马更显雄健壮硕,奔行间如同
滚滚铁流,骏马踏落声震动大地,山崩地裂一般!
五千名骑军顺着旗号分进,合击,包抄,迂回,亦或是集团冲锋。虽是试演,
吴征亦觉得这道洪流足以摧毁面前的一切障碍。
相比虎贲军,骁骑军则花样百出。旗号令下,最前排二百名军士取出长弓,
唰唰唰射出一排箭雨,不仅摘弓射箭的动作整齐划一,连箭雨落地时都插成笔直
的一列。其齐整令箭尖落下钻入地面时也无先后之别,并非笃笃笃的声音,而是
咚的一声大响。
虎贲军擅长正面攻坚,骁骑军则犹如战场上不起眼的杀手。他们的马上技巧
纯熟无比,什么镫里藏身本就让吴征觉得惊艳,待骁骑军将骏马驱驰到急速,只
用双腿紧夹马腹维持平衡,同时如吃饭睡觉般简单地拈弓搭箭,再次射出整齐的
箭雨时,吴征觉得之前那些简直是小儿科。
试演前后足有两个时辰,看得吴征目眩神迷。韩铁雁昨日刚教了他一些战场
驱策的本领,此刻亲眼验证之下才深感领兵一道浩如烟海。一名军士想要成长为
合格的指挥官,不仅要下极刻苦的功夫,战场上经验的累积亦绝不可少。——怪
道韩铁雁一再强调与重点教授的都是保命的本领,首先得活的下来才成试演完毕,
两军马不停蹄同时向凉州开拔。想是群臣议事已达成共识,燕国大兵压境,大秦
落后一步已是片刻都等不得了。一万名骑兵出征,沿途人吃马嚼消耗之大难以想
象,也不知朝堂重臣们经过多少周密的计算与辛苦策划。不过有了这一万名精骑
驰援凉州,想来奚半楼的底气也会硬上不少。
一路护送梁兴翰回到皇宫,梁兴翰传下口谕:「朕累了,散朝。」
吴征回羽林司交了差自出皇宫,远远便望见胡浩在马车上招手。将坐骑递给
仆从,吴征也登上了马车。
「慌不慌?」胡浩似笑非笑,似在嘲弄个自以为了不起,实则却什么也不会
的新兵蛋子。
「不慌,但好害怕。」吴征倒是光棍得很,说完自己也笑了。
「我第一回见操演可是慌得手足无措,连怕是什么都忘了!你倒比我好些。」
胡浩的态度比起吴征第一回坐他马车要好上许多:「哎,岂止是好些,连命比我
好得多。比不了,比不了。」
吴征不解露出个询问的眼神。
「跟我去见个人,我累了睡一会儿莫要打扰。」
马车刻意放缓了速度,距离皇城不远的胡府足足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刚停下
一顿,胡浩便从小憩中醒来,能做股肱之臣的全是有人所不能的大才,即使是小
小的细节都处理得分毫不差。
「随我来。」朝吴征点点头,胡浩步入胡府。
转过几处回廊,地势渐行渐高,也不知工匠们下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在平底里
垫出这样的坡道。一处装饰清雅别致的院子极为奢华,这里吴征并未来过。
「你师姑想是从小在昆仑山上惯了,爱住在高的地方说视线好,看得远,心
情才好。呵呵,当年整出这么一处院子,可花了好大的心思。」胡浩神态轻松,
吴征却知他背负莫大的压力,不得不抓紧一切时机尽可能放松心情调适:「每回
来这里啊,我都头晕得很。」
小院三层高的主楼看着不出奇,实则因为地下垫高了许多,真登上顶层已是
整个成都数得着的高点。顺着台阶上楼,吴征讶异不已,这里显是林瑞晨的香闺,
胡浩领他来这里是几个意思?待得听清楼上传来好听的莺声燕语,顿时明白了。
林瑞晨听见脚步声便候在楼梯口,见了胡浩满是血丝的眼眸一阵心疼:「夫
君回来了?快来歇息一会儿。」
「不了不了,我把人领来便走。劳烦夫人吩咐煮些提神醒脑的茶汤送来书房,
为夫还有要事。」胡浩只是简单地搂了搂爱妻便离去。吴征眉头一皱,权位越高
责任便越大,若换了自己这般没日没夜地辛苦,也不知耐不耐得住性子。
不过现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来到这里心情不由好了许多。不仅仅是林瑞
晨的闺房典雅素净,更因美人来到,秀色可餐。
「师姑怎么来了?韩都尉有礼。」
陆菲嫣笑面盈盈,一月不见但觉她气色好了许多,不仅面泛红光,更不见先
前难言的疲累。想是《清心诀》奏效,终于不用忍受情欲日夜不停的折磨,连睡
眠质量都好了许多。
韩铁雁落在最后,趁林瑞晨与陆菲嫣目光不及朝他皱了皱鼻子,似仍在数落
吴征昨日的轻薄无礼。
林瑞晨姿色逊于陆菲嫣与林锦儿等,不过久居胡府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
更兼体态丰腴,绰约的风姿令人侧目。
不过吴征的目光却难以被她吸引,陆菲嫣与韩铁雁并立一道着实太过醒目。
一般的英姿飒爽,一般的妩媚与英风并存。陆菲嫣面容甜美,虽比韩铁雁矮了少
许,一双长腿却是丝毫不逊,更有岁月沉淀之后的醉人。韩铁雁比之陆菲嫣面容
略刚硬了些,却英武更甚,令人忍不住没来由冒起征服的念头。
吴征强自忍耐不让一口浊气吐出而失态,至于胯下那根东西硬得十分难受,
简直像要炸裂一般。——谁人见了二女不会泛起将她们一同摆上大床并排在一起,
两双修长的玉腿跪着,丰翘弹滑的臀儿高高撅着……那画面想想都无法自持。
「原本该是一月后再来的,不想战事骤急。现下只有你四师叔留守昆仑山,
我来这里,你其余几位师叔和小师姑都去了凉州。」
燕国将以倾国之兵犯大秦,此刻容不得半点疏忽,昆仑派上下驰援凉州分内
之事。陆菲嫣乘了扑天双雕赶来成都,也是帮着林瑞晨打理事务。比起吴征下山
时,陆菲嫣不论神态语气都多了不少慈祥,虽待吴征一如从前的关爱,却又让人
觉得疏远不少。
「可恨弟子没能耐,帮不了师傅。」吴征心中不满亦有狐疑,倒有些赌气的
心思。
「不会的,征儿天赋高绝学什么都快,今日唤你来自有大用。这一月来做羽
林卫,倒是苦了你。」这番话让吴征更为不喜,心中暗忖一副公事公办,又是刻
意长辈对晚辈的口吻到底为了什么?莫非此前多年始终严加克制,终于露出什么
马脚让陆菲嫣有所觉察不成?
四人在厅堂中坐下,陆菲嫣取出一只包裹道:「《大魁星式》、《鸿雁双飞
》与《雨打飞花》心经都在这里,韩小姐请过目。」
吴征听得暗暗心惊,这三本秘籍都是昆仑派一等一的功夫,《大魁星式》与
《鸿雁双飞》招式清奇威力绝佳,《雨打飞花》也是顶级的内功,不知陆菲嫣带
来是要与韩家交换什么?
韩铁雁收起包裹笑道:「师姑带来的还过目什么?雁儿亦收到家父书信,这
就将阵图谱奉上。」她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在桌上摊开。
陆菲嫣扫了两眼便推在吴征面前道:「快些记熟了,他日觅得机会进献给皇
上。」
吴征恍然大悟,心中一阵哀嚎:喂喂喂,我还不想上战场啊。
这一本韩家新近研究出的战阵图谱自是为吴征取得晋身之路准备的,如果推
脱得过去?让他提前记熟,自是避免他日圣心忽动要考校他一番答不上来,那可
漏了陷。至于韩铁雁,能为情郎准备一份大礼,自是千肯万肯。
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师门有命抗拒不得,也没任何理由推脱,这一遭恐怕终
究是躲不过去。也罢,跟在奚半楼身边安全总是有保障的,去见识见识也好,做
人不能认怂,大不了就是干。
吴征一边记忆战阵,韩铁雁一边讲解,两人又显默契十足,倒让陆菲嫣越看
越是皱紧了眉头。两人虽是教授中一问一答,可眉来眼去的模样却多少看得出些
端倪。林瑞晨忙里忙外事务繁多未曾留意,陆菲嫣却是看得真切,心中不禁着恼
:虽是韩家的女儿,终究声名已毁也非完璧。征儿怎地如此不自爱,难道还对她
动了真情不成?
这一学一问又过了大半日,连用餐都在这里简单吃了。
「学到这里便成了,圣上也问不出什么来。这个战阵现下便是你的啦。」韩
铁雁见大功告成,忍不住心花怒放,目光中依稀见到吴征出人头地的模样。
「韩都尉这是瞧不起……那谁了?」吴征心中窃笑,想来有了西岭边屯那一
出,韩铁雁也不能对圣上有什么好心思。
「圣上文韬盖世是没得说的,不过武略确实差了些。人中之龙嘛难免心气高,
常有些自证之心。这一副阵图献给他自是投其所好。好了好了,咱们自家人百无
禁忌,这话说过便需忘了。」林瑞晨备好了茶汤刚返回不久,见吴征天资聪颖也
欣喜不已。
吴征听得眉头一挑暗暗记下。
天色已暗胡浩尚未返回,韩铁雁也告辞离去。陆菲嫣阻止了林瑞晨道:「师
姐累了便歇下吧,我去送他们。」
林瑞晨忙碌一日着实疲倦,闻言告了声罪便让三人离去。
走出胡府,陆菲嫣在一旁韩铁雁也不好显得不同,只得和吴征挥手告别,上
马时还忍不住一回头,目中情意溢于言表。咯嗒咯嗒的马蹄声仿佛正踏着心跳的
节奏,依依不舍。
「我得去抓些药材,师姑先回吧。」吴征心头有了计较,也顾不得亲近陆菲
嫣告辞欲去。
「征儿病了?」
「不是我。宫里有位相熟的公公身体不适,我讨了药方来,也算是卖个人情。」
吴征在昆仑山时除了强修《道理诀》那一回,日常便较为圆滑会来事。入了京城
本就更该如此,陆菲嫣自也不会质疑。
「师姑陪你去罢,正有些话要与你说。」
吴征微微一笑做个请的姿势,与陆菲嫣并肩向药房行去。一路上只轻描淡写
说些皇城内的事情,陆菲嫣既刻意表现出疏远,他也不愿曲意逢迎。再说心中难
免有绮念,师姑终究还是有夫之妇,时机尚未成熟不急于一时。
在药堂里抓了药,吴征心中又将陆菲嫣与玉茏烟对比一番。容颜上陆菲嫣明
显要比实际年龄小上许多,而玉茏烟虽仍是绝色,冷宫里岁月的侵袭却要明显一
些。不知道《娉女玄阳诀》对玉茏烟是否有效?
「小师妹近来还好么。」兜兜转转了一圈,吴征终于提起顾盼,只因连着几
回见陆菲嫣欲言又止,她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家女儿。
陆菲嫣指着前方的茶楼道:「正要与你说说盼儿。去那里坐坐吧。」
成都城里刚发生大事盘查极严,不过似乎有人在刻意艰难维持着尺度分寸,
是以严而不乱。毕竟生活要继续,备战更不可有片刻暂停。否则让百姓无法生活,
更乱了备战的章法,才会变成未来大乱的隐患。
是以虽到夜晚,茶楼依然在营生,至于吴征与陆菲嫣的身份也不惧盘查。
掌柜见盘查的兵丁见了吴征腰牌便放行,对陆菲嫣更是恭敬,又见二人仪表
不凡知道不是常人,忙引二人在清净雅间坐下后退出。
「想不到师姑在京城里的名气这么大?」以陆菲嫣这等姿色的女子,随便搁
在哪儿都会引来各种关注的目光,其中淫邪,贪婪也是必不可少。可盘查的兵丁
却像见了猫的老鼠,别说多看几眼,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个中缘由当然不是吴
征所说的名气,而是那块陆家的铭牌。
「怎地越发油嘴滑舌了?」陆菲嫣坐上吴征拉出的椅子:「我大伯曾任执金
吾,他们可不是敬我,敬的是陆家。」
世家豪门里若没几个大官撑起门面,定然缺了几分底气,吴征倒不意外。
「盼儿一直念着你。你下山之后她连笑容都少了许多。」陆菲嫣嗔怪地瞪了
吴征一眼,媚色大增,终于露出些许亲近,「不过也有好处,一月来练功不知勤
奋了多少,总嚷嚷着要早些学成下山。」
「呵呵,定然又是嘴馋了。」和陆菲嫣聊顾盼总有些奇怪,吴征避重就轻。
「征儿,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一向聪慧,年纪也不小了,终身大事真
的从未考虑过?」陆菲嫣正色言道。
「当然有啊,只不过不好说。」吴征嘴角一咧,露出怪异的神秘微笑。
「你……莫不是你……」陆菲嫣见吴征笑得怪异,忽然想起个可怕的事情:
「你……爱男人?」
「噗……」吴征一口茶喷出老远,勃然色变拍案而起:「师姑说什么话?便
是长辈也不能无端侮辱人。」那面色铁青怒气冲冲,不想陆师姑脑洞也不小,刚
才那个刻意的诡笑似乎未取得预期的效果,反倒让她想歪了。
「呃……对不住对不住。不是就好,师姑也是担心你。」虽是给师侄道歉,
陆菲嫣却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般笑吟吟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爱美丽的女子,可惜我认识的女子不多,盼儿
还小,燕瑜与木扬舞我也不喜,两位师姑又求不得。难道要我去娼竂妓馆里寻妻?」
吴征竹筒爆豆子般一通发泄不满,大吐苦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是好听……你自小便在昆仑山,这倒也怪罪不得。
恩?等一下……你方才说什么求不得?讨打!」这一回轮到陆菲嫣手足无措。
「玩笑玩笑,咱们一报还一报,师姑莫生气。」吴征躲到墙角举手投降。
「给我坐好。」陆菲嫣板起脸时也凶得很,仿佛当年吴征强要学习《道理诀
》被她严加责备,怒斥白眼狼之时。「扑哧,怎地越来越没个正形?正像师姐说
的,昆仑都把你给宠坏了,活该当个羽林卫去受罪。」
「现下老实回答师姑,你喜不喜欢盼儿?」
「喜欢,说不喜欢是假的。」
「那就好。韩铁雁虽出身家世都不错,终究有污名在身非你良配,你不可与
她走得太近,更不可动情!听见了吗?」刚说到顾盼,又说韩铁雁,话里话外有
要求吴征与韩铁雁划清界限的意思,就算是个笨蛋也知晓陆菲嫣接下来要说什么。
「听见了。」
「少来耍滑头。你哪回不是听归听做归做?」陆菲嫣声色俱厉丝毫不留余地,
旋即又缓和道:「师姑是为你好,咱们终究要亲上加亲……」
「师姑是来说媒的?哈哈,没听说自家来给女儿说亲的。」吴征乐了,不过
亲上加亲这个词儿,嘿嘿,我喜欢!
「我的女儿,自是由我做主。」
吴征收起笑容摇头道:「师姑在上,并非弟子不喜欢盼儿,但所谓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弟子深恶痛绝。师姑是否想过,若是盼儿只当我是哥哥不喜欢我呢?若
是盼儿现下虽喜欢,过得几年长大有了新的想法,或是另有心上人了呢?师姑爱
盼儿天地皆知,但最终要盼儿自己喜欢才可。她还小,未必懂事,师姑自可代她
做主,但师姑的主意一定就是正确的么?」
顿了顿,吴征直视陆菲嫣眼眸道:「许多事不考虑周全便会留下天大的后患,
婚姻大事事关一生幸福更是半点马虎不得,想必师姑感同身受。至于韩铁雁,弟
子敬她爱她并没有错,世人怎么看怎么想实在不重要。在世人眼里,师叔与师姑
不也是一对神仙眷侣么?」
陆菲嫣越听越是惊骇,若说之前吴征藐视礼法便罢了,后头所言分明实在提
醒她婚姻的悲剧,至于悲剧自何时而起,又是何时被吴征所知悉,两人心中一片
雪亮。他当年才五岁……
「师姑,《清心诀》治标不治本,莫要被当下的功用蒙蔽了事实。弟子还是
那句话,堵不如疏,还需另寻良策。弟子一会儿还要到宫中当差先行告退。」吴
征转身离去,实在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窃笑。
陆菲嫣呆坐茶楼怔怔出神,吴征的话却在脑海里如炸雷滚滚。她突然发现这
个看着长大的男子自己并不了解,远比自己想象的可怕得多。那月光下的荒原里
浑身赤裸,淫荡得低贱的自己;那敏感得生死交关依然止不住花汁横流的自己,
全被他看见并牢牢记住。
更可怕的是吴征的话拷问着陆菲嫣的心灵。下山前便反复提醒自己,吴征是
师门的弟子辈,自己即将成为他的岳母。可当看见吴征与韩铁雁眉来眼去,真的
仅仅是因为不满韩铁雁占据自己女儿的位置吗?为何来了茶楼独处之后,说话的
口气便克制不住地变了,更是改变得自然而然,覆水难收一般。
脑海里反复回旋的,都是荒野里最为卑贱的自己被不远处密林的一双眼眸看
个精光,都是那座荒弃的宅院里,自己恬不知耻地当众泄了身,亦被那双眼眸看
个彻底……自己最大的秘密,他了如指掌。
吴征回到胡府略做收拾,一如往常入宫当差。
今夜的皇城和昨夜大致相同,人手不足防卫疏漏。吴征窥得空档再度翻入景
幽宫。
天泽宫开着窗,玉茏烟正坐在窗边翘首以盼。那个鬼鬼祟祟得不像话的身影
却让她开心地露齿一笑。
「娘娘,微臣将药材带来了。」吴征将药包放好问道:「毒药是今夜制作还
是……」他眼前一亮,天泽宫里缺衣少食,女子用的脂粉等妆容物事更是没有。
不过今夜玉茏烟当是刻意打扮过,素白的罗衣干净整洁,一头长发也梳得笔直。
虽花费了心思却犹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吴征也是一阵心疼。
「我现下来做吧,大人稍候片刻。」玉茏烟心中颇想现下便和吴征相处一会,
即便说些闲话也好。但知事不宜迟,只得强打精神提起药包。
「微臣不敢在宫中呆着,娘娘做好了药来墙边寻微臣。」天泽宫实在不是个
什么好地方。不仅阴阴冷冷让人不舒服,而且前有可能又撞见杨修明,后可能有
人来景幽宫处巡视。两件可都是要命的事情,杨修明于此刻在天泽宫里撞见吴征,
也无需动手只需大喊一声,吴征便得人头落地。而景幽宫处生死掌握在太子殿下
一念之间的被动,吴征也绝不想再来一回。
「恩,妾身晓得。」
回到宫墙外候了小半个时辰,头顶上忽然咕噜噜滚落一颗小石子。吴征哑然
失笑,玉茏烟虽显单纯,脑子倒也灵光,做事也是谨慎。
吴征又翻过宫墙,玉茏烟朝墙角昨夜两人藏身的大树指了一指:「还是去那
里。」
此言正和吴征心意,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也不需告罪,大喇喇地搂住
玉茏烟腰肢腾空而起。和昨夜的快速利落比起来,今夜吴征的动作便小心缓慢得
多。诸如:昨夜心中不安太过莽撞,又或是娘娘万金之躯,微臣本应慎重小心之
类的借口哪一个都解释得过去,要掩盖多搂一搂怀中玉人的真实目的并不难。
玉茏烟被他单臂回环搂得紧紧的,慌得一颗心儿乱跳,见吴征不再施展轻功
而是攀援而上。总是单手抓树再用双足踏定了树干确认牢固结实,才向上攀爬一
段,周而复始。那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环她的腴腰,稳定而可靠,玉茏烟却总担
心它会不会忽然一松。若当真如此,岂不是要被他环住胸前丰腻?一想到此处,
不由浑身发烫,连两颗圆巧如樱桃的玉珠都勃挺而起。
好在吴征并无过分举动,稳健地落在树杈上。
玉茏烟两颊犹如火烧,幸而枝叶茂密又是深夜倒不虞会被发现。定了定神从
怀中取出两包药粉道:「红的是毒药,白的是解药。妾身先服一些,大人需得及
时为妾身服食解药才行。」两人虽已达成合作,却未有什么牢靠的基础。玉茏烟
愿意这么做已是展现出极大的诚意,更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感:她并不愿吴征不信
任她。
吴征接过白色的药包掂了掂,心中还是无法想象凭什么用这些普通的药材便
能制出效用上佳的毒药,口中却阻止道:「不可!娘娘若有些许意外微臣万死莫
恕,再说微臣信得过娘娘!」
玉茏烟螓首微摇道:「一定要试,药效不试不成,而药效如何只有妾身自己
知道,万万记得及时为妾身服食解药。」
见她说得慎重坚决,吴征心中亦起波澜,敛容正色道:「娘娘放心。」
玉茏烟嫣然一笑,用手指挑出指甲盖大小的粉末吞入口中。片刻间吴征便见
她花容失色极为痛苦,一张白皙的脸颊转为青紫捂着胸口呼吸急促。那双玉手交
叉着竟握不住一只丰弹肥满的奶儿,奶儿被她玉手紧紧压着,竟从掌缘两侧溢将
出来。
不知是否久在天泽宫独居,玉茏烟的体质比她自己预估的要差得多,两息之
间便双目翻白昏厥过去。
吴征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赞叹这毒药的神奇,急忙也取出指甲盖大小的解药
粉末捏住她两颊,将药粉喂入。
药效来得猛烈突然,玉茏烟牙关紧闭药粉送不入嘴里。吴征心中一动以口相
就,只觉双唇贴上两片珠圆玉润,素香满溢的肉脂,又弹又滑令人爱不释口。伸
出舌头撬开她牙关才将解药送入,又取了些含在口中再度施为,也不知是生怕解
药不够还是贪恋她口唇的美妙滋味。
边喂送解药,一边含住朱唇深深吸吮两口。只可惜玉人牙关紧咬,吴征费尽
力气也只能以舌支住牙关,不敢将舌头再行深入怕被咬伤。香唇滋味已是如此美
妙,未能再一品嫩舌的香甜,不免可惜。
玉茏烟悠悠醒转,她深明药性自知吴征用了什么方法才能给她喂药,心中又
慌又乱低头沉默不语。
「娘娘高义,微臣定不辱使命!」吴征率先打破沉默,药效亲眼所见更是信
心满满。
「嗯。」玉茏烟细如蚊呐地应声又是沉默许久才调适好心情,若无其事道:
「大人可先服食解药。需得谨记:解药若服食超过半个时辰也对身体有害,时刻
需得计算精确。哎,这一对儿毒药解药,本就是以毒攻毒之物。」
「微臣谨记在心。待准备妥当微臣便来与娘娘商议!」
「嗯。你……大人明夜还来么?」
「来!」吴征咧嘴一笑横抱起玉茏烟慢慢下地,依旧将她抱入天泽宫寝室内
安顿好才离去。
回到景幽宫当值处,吴征愣愣出神:尼玛!以毒攻毒?老子刚才喂药也吞了
些解药,现在要不要服些毒药啊?
蛋疼了一会儿,想来些许药末对自己构不成影响才驱散杂念。原先那个计划
漏洞百出,纯粹是霸王硬上弓豁出去赌上一把。有了新的变化后吴征自然也有了
新主意,无论把握还是可靠性都强得多。
想到这里不由自得而笑,明夜我还会来的,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18
第六章、国运图策。僧敲月门
天光放亮,这一回交接了轮值的吴征并未即刻离宫回胡府。
成都城遇袭后朝堂里彻夜议政,然是人都会累的,是以今日的早朝到了辰时
才开。吴征先随便用了早餐后回到皇城门口等候胡浩的马车。
朝臣们陆续到来,成都城虽暂时恢复平静看不出什么动荡,但这一干有资格
朝堂议事的大臣们却知道这底下正暗潮涌动。这一事件牵涉范围之广难以估量,
治安,情报以及防备预案等等一系列问题凸显,高官重臣被撤换亦是难免的事情。
尚未发生的唯一原因不过是与燕国开展在即,圣上还不能下定决心而已,也或者,
还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已深陷其中的大臣们惴惴不安,眼下的形势堪称令人绝望,只能拼了命地想
要立功,期望能够躲过这场大秦官场浩劫。这种上下万众一心的局面与霍永宁,
胡浩,蒋安和等智囊的努力不无关系,能者总能从不利的形势中因势利导,转变
形势。
跟随着动荡的,永远都是机遇。上至司隶校尉,下至议郎,还有十之八九保
不住位置的京兆令等等,能不能坐上这些空缺的位置便是各凭本事。
来到京城月余时光,吴征最大的收获不是值守闲暇时修行而带来的功力进步,
而是对世人,或者说他之前称之为古人的认识。昆仑山虽是顶级名门,在山上时
终究圈子太小格局也不够。其实看奚半楼担任凉州刺史与顾不凡代执掌昆仑之后
的变化便能看出一二。
吴征非常好奇燕国整出如此巨大的动乱,在通讯不畅的时代里,成都城是如
何维持现状的。他本以为会是满城戒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现下除了例行的
盘查之外,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由此可知朝堂之上的高人之多。
「哎哎。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看看,唐朝时候杜甫就知道用星座学说
来研究搞对象问题了,你的优越感从何而来?」吴征望着来来往往的大臣们,心
中不由感叹道。
和平日大臣们通常至多是三三两两结伴入宫不同的是,今日绝大多数都聚集
在城门口,虽也三五成群各分派系,一时倒也没有入宫的意思。
胡浩来得不早不晚,马车停下时吴征已候在车门口。本也有不少大臣欲上前
施礼,吴征虽是九品芝麻绿豆连官都算不上一个当差的,倒也有不少人认识,见
状也未曾上前打扰。——与胡侍中再亲厚,也比不上他夫人家的人亲厚吧?
吴征递上阵图册本,胡浩接过册子道:「知道了。」态度极为冷淡,似乎对
昆仑派偏爱弟子甚为不满。
「胡大人且慢,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吴征渐渐能接受胡浩的做法,谦恭请
示。
「若是和我求情面免开尊口,其他的倒是可以说。」侍中大人身居高位做事
大气得很,并未因为不满昆仑派的行为便否定一切阻止吴征说话。
「在下担心未必有机会面圣,有个想法还请大人代为禀报。」
吴征将心中所想一说,胡浩露出个意外的神色怪怪地道:「这事情非同小可,
你想着拉本官下水是不是太阴了点?」
「在下没这意思,唯心中所愿而已。大人智计卓绝,应有比在下更好的方法。」
吴征羞涩笑道,似是被看穿心思不好意思。
「别装了。说来说去还是想面圣,就依你吧,在宫外候着莫要离开。这事与
本官丝毫无关,后果自己承担。不过肯动脑子还是不错。」胡浩随口答道,目光
却向长街望去,身形也朝注目处行去。
即使在成都城豪富云集之地,也少见如此神骏的健马。通体乌黑犹如一块油
光发亮的黑炭,长长的鬃毛披散着,信步而行并未飞驰,却犹如足不沾地般轻巧
明快,至于高出周围马儿一头,身长近一丈的身姿,更是一下便吸住所有人的目
光。
在它昂首挺胸的身边,从马均半低着头落后一个身位。它快则快,它慢则慢,
谁也不敢逾矩。便是称得上孤陋寡闻的吴征也一下想起一个名儿来:马王绝影!
传说它奔跑起来时便如一团看不清的黑影。既是绝影到此,那么在它背上的那位
须发皆白,已老得满面皱纹,佝偻得有些瘦小枯干的老人只能是它的主人——大
秦军方第一人,大将军伏锋!
伏锋已有多年不上朝,可在秦军里,这位手执大将军虎符的老人依然有无可
比拟的影响力。
「大将军来了,慢着些……」中书令霍永宁向来与伏锋最为亲厚,迎在最先
的自也是他。
「免了免了,老夫的身子骨下个马还不需人来相帮。」伏锋阻止了霍永宁帮
衬的动作,下马落地后略微一顿,又摇着头自嘲笑道:「哈哈,不服老看来是不
成了。」
吴征自是没有资格上前的,以他的性子也不愿凑这热闹。远远看去伏锋便是
年轻时也未必高大雄壮,应是个中等身材的敦实男子。如今年事已高便显得瘦小,
走起路来也有些颤巍巍的,所幸的是面上气色不错,精神依旧健旺,一双鹰目则
精光四射亮得出奇,大异于他的年岁。
「走吧,莫要让陛下久候。」伏锋当先,群臣在后,一如此前他骑着绝影时
群马跟随的模样。
金銮殿里梁兴翰几乎在群臣依班而列的第一时间便坐上龙椅,群臣山呼万岁
之后,秦皇吩咐道:「屠冲,给伏爱卿看坐。」
「老臣谢陛下恩典。」今日群臣文官齐聚,平日里有些没资格参与朝会的都
被征召而来,右侧文臣班列挤得满满当当,而左侧以伏锋为首的武将班列则显得
空空落落。前后左右与四镇将军不见人影,霍永宁,胡浩等重臣自然知晓,除了
后将军方文辉掌管后勤尚在成都之外,其余大将俱已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不日
将开拔凉州。至于在韩城养病已久的车骑将军韩破军则依然称病不出,陛下也未
曾提起他。
胡浩看着两班朝臣心中多少有些焦急,成都城的事情在一帮智囊的努力下能
稳住,但凉州的兵锋则必须依赖将军们的勇武。第一战将伏锋年老,且七年前生
了一场大病,命虽是保了下来,身体却是大不如前。战场上的艰苦常人难以想象,
伏锋无论如何是不能去凉州的,否则半途都可能病亡。一旦发生这等事情,对大
秦士气的打击或将直接导致军心溃散。这一场大病的后果不但让伏锋倒下,更让
梁兴翰下定决心压制韩家。由此大秦国军方格局改变,伏锋有心无力,韩家闭门
不出,梁兴翰选择了稳妥的一步棋,迭云鹤上位……
如今回头看来,梁兴翰的做法固然让大秦国各方势力趋于平衡,稳固内部不
出乱子,却又削弱了军力。或许是谁也没有料到燕国居然敢在并不占据优势的情
况下孤注一掷,倾国求战罢。
燕国的底气究竟来自于哪里?这个问题不仅胡浩在反复思量,每一位朝臣也
得不出答案。或许当两国正式交兵之后才能知晓,可那时候还来得及吗?
蒋安和正滔滔不绝地细述最新的奏报。燕国军队调动频繁,照目前的态势不
出一月定然要西进凉州。可怕的是燕国至今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一副成竹在
胸的模样。凉州刺史奚半楼已开始收拢兵力,清理城邦,将武威,张掖,酒泉等
郡坚壁清野,重兵集中于陇西一带的汉阳,武都二郡,拱卫汉中。——此举虽集
中了军力不致被各个击破,却相当于主动让出了大半个凉州。
朝臣们议论纷纷,低声的交头接耳倒像是苍蝇云集的嗡嗡声。奚半楼此举极
易引发争议,更是给自己留下巨大的后患,一旦凉州有失便是活生生将自己送上
断头台。不过今日朝堂上却无人发起诘问,值此非常时刻,唇亡齿寒,政见朋党
什么的都是次要了。
西川虽富饶,终究是群山环绕之地。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对大秦与燕国
而言都是一般。是以凉州虽荒僻,却始终得到秦国不遗余力的支持。只因凉州一
失,大秦通往外界的门户便如关上了一般,从此成为死地。
天下未乱蜀已乱,天下已平蜀未平。交通的不便让蜀地极易成为独立王国,
却从来没听说被扼住咽喉要道的蜀地最终不被征服的。燕国若拿下凉州,也不需
急急进攻西川,只需重兵压住几条交通要道,不需十年大秦国力自然衰弱,到时
可一举而下。
「奚刺史此举甚佳正和兵法。」伏大将军的赞许直接给奚半楼的作为盖棺定
论:「我大秦尚在仓促,收缩防御乃是上上之举。至于凉州各地陛下不必担忧,
只需保住西川咽喉要道,日后自可徐图收复。再者几郡均已坚壁清野,空城与贼
军只会成为负担,此消彼长之下,奚刺史的胜算倒是增了。」
「大将军之言甚善,臣附议。还请陛下对奚刺史嘉奖慰劳,以振军心。」霍
永宁亦出班奏道。
「臣附议。」
「燕贼既发兵来犯,盛国向来唯燕贼马首是瞻不可不防。还需及早准备。」
群臣的反应在胡浩意料之中,此前并未出言力挺奚半楼不但避免了朋党的嫌疑,
由群臣附议反倒取得更好的效果。此时便提起了盛国的事情。
前江州太守富久昌本是守御盛国极好的人选,一来久居江州熟知山川地理,
二来他本身也是个大将之材。不过贺群犯事之后倒了血霉,吴征是缉拿盗匪有功
入京面圣,这位没能保住迭家大小姐的地方官儿可就是有罪了,如今已被贬了官,
在成都城门口做个小小的什长——连个品级都没有。
「老臣无力出征凉州,向陛下乞兵一万镇守江州。臣虽年事已高也管教盛国
无功而返,陛下勿忧。」伏锋拱手言道,平实的话语却让在场上至秦皇,下至侍
卫宦官等无不精神一振,有伏大将军出马,江州自是稳如泰山。且一万兵马虽说
少了点,但伏大将军说够,那便一定够了。
「爱卿如今当安享晚年,朕岂能让爱卿再为奔波?」梁兴翰极少说话,不知
是对军国之事着实缺少天赋,还是别的原因。至于对伏锋的挽留则没人当真,任
圣上说出花来,也不过是抚慰之言。
「陛下对臣恩宠有加,臣敢不为陛下效死命?」伏锋起身跪地叩首:「如今
大秦正面临危亡之际,臣宁可肝脑涂地战死沙场也不愿苟安于京城。陛下若不答
应,臣不起来。」
「老流氓!」胡浩暗地里嗤笑一声,不过心里也是既羡慕又佩服,敢在圣上
面前耍无赖的,举国上下也就这么一位了。
「爱卿忠心天日可表!传旨,赐伏锋青罗伞盖以壮军威。克日兵发江州!」
伞盖这东西不是随便能用的,皇室都是用黄色为伞盖,青罗则是王公才有资格。
秦皇的赏赐看似小气,实则等同于在群臣面前许诺待兵锋平定之后,伏锋少说一
个是国公,当个王也并非不可能。
林林总总的议事多而繁杂,却一件也不得不定得细之又细。将士在前方浴血
奋战,合格的帝王当然不是在后方隔空指手画脚,保证好后勤才是最应做的事,
也是目前大秦国最欠缺的事。前左右与四镇将军忙不迭地兵发凉州固然增长了军
力,但粮饷补给也是大问题,如不能及时跟上,这一支二十万人的兵马将成为凉
州巨大的负担,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拖了后腿。
日已偏西,饶是吴征在皇城外也等得头晕眼花,想起子时还要当差,这个世
界的人活得真特么不容易。好容易等来小黄门的传旨,吴征强打精神随他入殿山
呼万岁。
这是第二回面圣。第一回满怀希望却像被当众喂了块狗屎,这一回心态便放
平了许多。如胡浩所言,动了脑筋,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这个虽有些怪异却合
乎情理甚至有提振军心的请求,圣上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吴卿,这个新的阵法是你想出来的?」
「启禀陛下,微臣无此能为。是一位好友新近研制交予微臣进献陛下。」吴
征五体投地,老老实实地答道。自从今日见伏锋上朝便改了主意,在专家面前花
花肠子还是收起来的好。
「陛下,臣初看是套好阵,其中想法点子极为新奇。然实战如何还需检验才
知。」伏锋倒为刻意打压吴征,仿佛对手中的阵图更感兴趣,正翻来覆去的地看
着,手边若有阵盘只怕当下就要摆将起来:「先试演一番看看如何,老臣更能心
中有数。」
「微臣愿为陛下试演军阵。」吴征等的就是这一刻,见状自告奋勇。
「吴卿还能操练军士?」总归是一心为国的模样,秦皇和颜悦色:「禁军里
尚有六军,吴卿想要哪一支?」
「微臣斗胆进言。燕贼欲犯国土,将士们日夜操劳枕戈待旦,微臣不敢因一
己之私大乱备战大计。微臣请皇上调拨内侍,不足者由宫女充之。微臣以此成军,
为陛下演阵!」
此言一出,满堂大哗!不少朝臣怒斥吴征口出狂言狗胆包天,这些重臣开口
责骂,威势极大。仿佛被千夫所指的吴征怡然无惧,虽跪在地上但昂首挺胸,目
视秦皇双足。
秦皇金口已许诺吴征操演阵势,吴征此举更是经过无数次深思熟虑,无论出
于任何目的,秦皇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新阵成与不成尚无定论,万一只是花花架子吴征丢人不要紧,秦皇的面子丢
不得!贸然调动正加紧备战的正规军着实有不小的风险,秦皇丢面子,士气也会
受到巨大的打击。吴征所言近乎于完全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
再者调宦官与宫女练阵虽显胡闹,分寸却拿捏得极巧。圣上若答应了,亦大
可解读为圣心战意熊熊,只需稍加引导,极振军心。——看,圣上不屈于燕贼强
势,已下全民誓死抗争之心,连宦官宫女都拿起武器,可见其意甚决!
练不成吴征背锅,练成了,呵呵,谁还敢说梁兴翰只是文德之君,武略有缺?
吴征连颂词都想好了: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与龙威振奋下,宦官宫女结阵如虎
狼之师……一听就肉麻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唯一会得罪的或许就是长期在压抑的深宫中气量狭小,性格敏感的宦官宫女
了,可吴征要针对的不正是宦官么?
屠冲眉毛微挑,原本大为不满,不过回头一想却品出了味道。以圣上的心思,
吴征此举大合他口味,虽调拨宫内人由吴征暂用算是把手伸进自己的锅里。不过
圣上既会支持倒不是不能卖个顺水人情,再说这事情也久不了,阵成自然结束,
呵呵,除非吴征舍得把自己阉了入宫。
想到此处不满之心便消散,随即便想起此事若不成吴征背锅,与他毫无影响,
若是能成岂不是大功一件。
此节想通,不由暗赞吴征小小年纪心思玲珑剔透到这等地步,竟将他都逼得
无话可说,虽让人生厌,这事情倒是办的漂亮小小年纪便知不独占圣恩,雨露均
沾的道理,难得做事如此大气,这么一想连投向吴征的目光都和善了许多。
吴征若是看见这道目光定然汗毛炸起,因其实在难以让人觉得除了想把他召
入宫中之外,还有甚么旁的意思。
「吴大人拳拳之心,老奴亦深感鼓舞,老奴愿倾力辅之,以壮国威!」中常
侍不是一般的宦官,那是有品级位列朝堂的。这一表态顿时不少怒骂的朝臣都回
过味来,至于一些更早发现蹊跷的早就闭口不言。
「好!」秦皇难得一见地一拍龙椅激昂道:「众爱卿齐心协力,朕心甚慰。
传旨:吴征献阵图有功,加封为八品羽林卫,赐蟠龙金牌,由其择内侍宫女二百
名,代朕于八角园练兵一月!」
「简在帝心!」胡浩闻言心中暗叹,此事几乎每一下都搔着圣上痒处,难怪
龙颜大悦。小小年纪,昆仑山妖童之名不虚传啊。感叹不及,已随同群臣山呼万
岁,恭贺与赞颂之言不断。
至于早跪在地上的吴征只是纳闷:八品?这叫加封么?蟠龙金牌又是什么玩
意儿?和尚方宝剑比起来哪个好使一点?
羽林司里吴征与屠冲面对面坐着。中常侍大人和颜悦色,将一旁小黄门递上
的名帖在吴征面前摊开道:「恭喜吴大人得圣眷隆宠。这里是宫里妃子,内侍与
宫女的名册,吴大人可自行挑选。圣上已吩咐下去,一视同仁!」
「还有妃子?」吴征眉头忍不住一跳,这么一件事情,本以为尽在掌控,实
则还不知挖了一个大坑,瞬间成了一潭浑水。
名册极之详尽,不仅有名位,身高等,连身负武功者的品级都清清楚楚。而
有些名字后头甚至已标上了勾,有些是红色,有些是黑色,不知何意。
屠冲笑吟吟地递过蘸了浓墨的笔道:「宫里人多,难免有些人眼色不够。吴
大人可先行勾选,届时再好生收拾。若是还不够解气,老朽日后还可代劳。」
吴征看了看墨笔,再看了看名册,上头以黑墨勾名者不少,甚至还有妃子的
名字。其意昭然若揭,不由有些悚惧。
屠冲洞悉百态,见状言道:「吴大人不须担忧,这份名册都是陛下已亲眼过
目的,大人照做即可。」
呵呵,你要是添上一两个名字往老子头上一推,圣上难道还会刨根问底不成?
吴征装作不明根底道:「承蒙公公提点,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入宫当差时日
不长,倒是一名宫人尚不认得。只知按圣上的意思办便了。」
见吴征如此上道,屠冲却一板面皮,活似只耷拉着脸的沙皮狗:「这帮不开
眼的灰孙子,只知狗眼看人低!」随即又递过一只朱笔道:「老朽管教无方,教
吴大人见笑了。大人若有看得过眼的,还请提点一二。」
懂了,全懂了。宫里有些人欠收拾,有些人却少一个晋升的理由,一股脑儿
全整到这里来了。吴征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却不接笔道:「公公熟知宫中人等,
还请公公代为提点。」
屠冲频频点头道:「老朽为皇上张罗鞍前马后,倒也对宫中知之甚详,为吴
大人举荐也是分内之事。」勾画的动作自然而然,丝毫不觉越俎代庖。幸好只勾
了二十来个名字便将笔交给吴征,害得他担心不已,只怕屠冲一股脑儿将二百人
给勾全了,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吴征道:「谢屠公公指点。在下还需斟酌一二,明日答复可否?」忽然回过
神来,指着一个名字道:「在下初次当差多蒙这位照拂,公公您看?」
「使得使得,全由吴大人做主!只是不可超过明日,恐圣上等的焦急。」屠
冲笑眯眯道。这小子当真是可造之材,这么快便现学现用,不仅知道回去斟酌,
还懂得拉拢些人。斟酌?斟酌个屁,还不是为了请示胡浩要把功劳的名额分配给
谁。
「那是自然,明日定将名册交予公公。」吴征拱手谢过,今日成效显著,屠
冲也是满意而归。临走又递上一面刻着龙纹的巴掌大金漆令牌道:「这是蟠龙金
牌,出入宫廷无忌,吴大人可得贴身收好,一旦丢了谁也吃罪不起。老朽先预祝
吴大人马到功成!」
「承蒙公公吉言,在下自当竭尽全力!」吴征拱手弓腰相送,掂了掂手中的
金牌,想不到一面令牌竟有偌大的功用,不由大喜过望。
送走了屠冲,大半日的折腾下来夜色已深,吴征饥肠辘辘。不想今日人前显
耀立竿见影,屠冲刚走便有御膳房的宦官特意送来吃食,还反复提醒是御厨亲自
给开小灶做的。吴征狼吞虎咽之时感慨,这个世界御厨做的东西也不是太让人惊
艳嘛。呵呵,还是等昆仑楼再行开业时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佳肴。
子时一到吴征照常当差,也幸好未行变动,否则可不叫不明所以的玉茏烟失
望?念及玉茏烟,一颗心都热烘烘的,昨夜那一抹滑脂玉凝般的朱唇香味犹在齿
间久久不能忘怀。若说吴征攻心为上奋力追求玉茏烟的芳心,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被玉妃的绝色所吸引?
不想今夜的值守丝毫不得清净,冷漠寂寥的景幽宫一带忽然热闹了起来。不
时有小黄门甚至中黄门前来探视,且随身均携带了礼物。有为自身前来的,也有
为后宫妃子前来的,有求列入名单的,也有求莫要列入名单的,不一而足。言谈
间吴征故意放大嗓门,好让玉茏烟知晓他就在墙外。
来来往往一过便是两个时辰,吴征心中焦躁,抽出随身宝剑怒喝道:「下官
为圣上办差丝毫疏忽不得,宫中已下严令夜间无事不得离居所殿堂,诸位莫要为
难下官。再有犯禁者,下官依律严惩不饶。」这一声大喝算是吼出了名气,也吓
住了还待上前的人们,景幽宫一带又恢复了安宁。
看着四下无人,吴征又翻上宫墙,玉茏烟早候在宫墙脚下,任由吴征抱起落
在树杈上。光是迎来送往半夜,吴征也是额头见汗,一身男子气息更浓,惹得玉
茏烟面红过耳浑如酒醉。
出乎意料的是,吴征将今日之事与心中所想述说一遍,并未换来玉茏烟欣喜
若狂,反倒目光中有遮掩不住的失落。吴征不由询问一番。
玉茏烟强笑道:「没有,妾身只是担心大人安危……」
吴征心中起疑,不动声色道:「娘娘安心,有圣上旨意在身,微臣定能斩杀
杨贼!」
提起圣上,玉茏烟脸色更加怪异,却只是笑笑不再多言,意态萧索。吴征见
她今夜大异平常,一时也猜不出什么门道,时辰又晚,依从前将玉茏烟抱回寝宫
后离去。
鸡鸣三声,汉阳城里便人声鼎沸。一座繁华的大城此事已仿佛一座巨大的军
营一般,凉州刺史奚半楼弃了首府武威郡之后,汉阳郡便成了新的首府。
奚半楼也早一步来到汉阳坐镇,连续两夜的不眠不休让这位十二品巅峰高手
也面容憔悴,困顿不堪。他早早候在太守府厅堂里是为了等待乘坐扑天雕前来支
援的昆仑派师弟妹们,不想先来一步的,却是位意外的客人。
「拙性方丈?他来干什么?」奚半楼满腹狐疑,却不敢多做停留,这位客人
既然来了,无论如何都是要见上一见的。
汉阳城外灵通寺幽居深山,却是一座庞大的寺院。如此建筑建在深山里,可
想而知经过了多少岁月的积累才能有这般规模。放眼整个凉州,灵通寺都是当之
无愧的第一寺庙,凉州地界的信男善女无数,每年都有不少徒步至汉阳,只为至
灵通寺朝圣。
拙性四十岁左右正值盛年,执掌灵通寺已十年有余,自是一位有道高僧。这
样的人奚半楼是不敢不见的,凉州将有连天烽火,灵通寺可谓整个凉州最为重要
的精神支柱之一。
「方丈大驾,奚某有失远迎还请赎罪。」奚半楼经略凉州已有十余年,与拙
性也是多次见面,不过这一回却是少有的谦卑。
「老衲冒昧前来,还请奚刺史莫怪才是。」这位和尚肥头大耳,一颗光头锃
亮如明灯,人长得也不显老,自称老衲应是身份使然。
「方丈此来可有见教?」奚半楼与拙性谦让一番落了座,略去寒暄的废话实
是没有多少时间可耽误。
「老衲知奚刺史心忧如焚岂敢无事叨扰?老衲特为解奚刺史之忧而来。」凉
州的危局人尽皆知,拙性却一派莫测高深,口中的狂言更是令人不满:「长话短
说,老衲愿为奚刺史提供粮饷以充军实……」
奚半楼生性向来沉稳,执掌凉州后城府更深,闻此言也不由动容道:「方丈
有心了,不知粮饷数在几何?」
拙性伸出三根手指道:「若止凉州现有之军,可支应三年。若西川援军皆至,
亦可保一年无忧。」
奚半楼双目精光大放,死死盯住拙性道:「方丈从何而来?所求何物?」
那股高手的威压与牧守一方的大员威势落在拙性身上犹如云淡风轻:「此非
老衲之意,老衲此举乃是家主之令。」
奚半楼双目一眯,片刻后失笑道:「祝家?奚某倒是有眼无珠了!」
提起祝家,无人能不心中一凛。这个神秘而传承久远的家族在这个世界影响
力太过深远。早在三国分裂之前的临朝,祝家已是巨商,其分号遍布整个世界,
且经营的粮米,马匹,铁器等无一不是国之命脉。
待临朝分崩离析,大秦先立与盛朝东西对峙,不久后燕国异军突起,不但划
走了盛朝江北的所有领土,还反压一头,几将盛朝变作了臣属之国。若不是大秦
趁着彼时盛国内乱拿下凉州,此刻只怕燕国已君临天下。
天下动荡不安刀兵四起,祝家却始终安如泰山。这个家族犹如一颗繁茂的大
树,已将根须扎入世界的每一分土地,纵使是三国帝皇也无人敢动。将国内祝家
的商行连根拔起自是能收获颇丰,但谁也担不起祝家全力支持敌国的代价后果。
更何况这等延绵数十代的豪族底蕴之深厚无法想象,所谓连根拔起谈何容易?连
奚半楼都万万想不到灵通寺居然会是祝家的势力,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除非灵通
寺犯下滔天罪恶,否则动灵通寺等同于与整个凉州民心作对。
其经营如此,三国拉拢祝家都忙不迭,谁又愿轻易去得罪?
「敢问方丈,祝家是援助的是奚某?还是大秦?贵家主所求为何?」奚半楼
不敢有半分大意,祝家的一举一动关系到整个天下形势,不得不问个清楚明白。
「家主早知奚刺史会有此一问,刻意叮嘱老衲分说来由。」拙性此时哪里像
个修行的出家人,分明是个油头滑脑的生意人:「燕国能迅速完成战备全因逼迫
家主,祝家根基在燕国不得不受其所迫。然家主极为不忿,愿暗中支持大秦!此
为其一。至于老衲来见奚刺史并奉上家主这一份心意,则是家主要带一句话来,
奚刺史有生之年无论何时,何地须全力保得吴征周全,若有半分损伤,则祝家对
奚刺史的支持立刻终止。奚刺史还请莫要忘记。」
「吴征?」
「吴征!昆仑派,奚刺史的高足吴征!」
吴征揉了揉鼻子,自从修习内功以来已好久未曾打喷嚏,难道谁在腹诽老子?
手中的朱笔却是当机立断,第一个勾便落在名册里杨修明头上。砰砰直跳的胸口
处,那两包药粉被捂得热烘烘的。
前夜玉茏烟也是将药粉贴肉收藏,取出时还带着甜得腻人的乳香味儿。晃了
晃头收摄心神,吴征连珠价地落笔,来吧,杨修明,看你如何能逃出老子的五指
山!
第七章、剑飞翼扬。修罗沙场
今日练兵,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不可有丝毫大意与随意的。梁兴翰金口玉
言,练兵是替圣上练兵,这一个替字便让一切要求跃然而出。
一身装扮由林瑞晨与陆菲嫣一同打理,昆仑弟子练兵,着装不仅要有军官的
威武与威严,也要有昆仑派的特色。昆仑派标志般天青色锦袍着于内,外罩一身
斜挎的锁子甲,甲衣只覆盖住左肩,右肩仍是青衣。吴征哭笑不得,帅是帅气,
可是真上了战场好像没什么卵用?
「看不起这套盔甲?」林瑞晨狠狠指了指吴征的额头道:「大秦国里可没有
几套比这身更轻便的战甲。战场上武功虽然受限,也不是全无作用,你自己的轻
功就不错,这么一身护住要害又轻巧的战甲,可不是最适合你?」
原来如此!
吴征赶忙起身谢过。林瑞晨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言乱语,既是在大秦国都
有数的宝甲,昆仑派想来也是珍藏已久,如今披在吴征身上已是莫大的恩宠。拿
起昆吾剑,这一身行头都是师门为他量身定做的,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吴征抿
抿嘴唇,念及心中的小九九,倒有些讷讷地不好意思。
天光放亮,吴征早早入宫。
八角园位于皇城西南角,平日里是秦皇兴致来时欣赏歌舞的所在。地方宽阔
敞亮也没什么遮挡物,二百人的军阵放在这里操演再合适不过。
名册已提早交给屠冲,中常侍大人不敢有片刻停留便安排了下去,只是交代
的方式差异巨大。吴征早已得了暗示,这件事自然明白该怎么去做,也知道他必
须要做。——要杀杨修明,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辰时集合,每日操演四个时辰,每个时辰中间有小半时辰的休息时间,要将
这帮妃子,宦官,宫女组成的杂牌军训练成阵并不容易。且有的身负武功,有的
则连走路都要人扶,一些底层的宫女与宦官或许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但骄横惯了
的有品级的宦官宫女也不少,更不用说妃子了。吴征肩上的胆子并不轻,在构思
整个事件的脉络之前也做了充分的考虑。阵法的功用可待评说,里头的说法也有
周旋的余地并不需要过于操心,困难之处在于能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二百人顺
利成阵,一旦失败,圣上震怒之下随便扣一顶乱军心的帽子,吴征的脑袋是不可
能保住了。
相关人等的聚集稀稀拉拉三三两两,有提早来的,也有准时来的,不过时辰
到点,左算右算也只有一百八十七人,少了十三人。而即便准时来者似乎也都懒
懒散散,似乎来参与便算完事。仅有得了屠冲特别交代的有限几人精神抖擞不敢
大意。吴征目光一扫,大致猜到是最早在名册中以朱红砂笔勾出的人选。
来人中比起吴征这个新鲜热辣「八品大员」品级还低的不多,就算低了也好
歹是服侍皇上妃子的。羽林卫?我呸,不就是个护院么?至于那些态度端正者更
是个个身居高位,屠冲亲自发了话关照过的,还需卖吴征的面子不成?
现下的局面却让吴征相当满意,与他所料并无偏差。拍了拍唯一向他套近乎
的小春子肩膀,低声嘱咐一句:「用心些。」吴征行至临时搭建的点将台,清了
清嗓子道:「下官奉圣命试演军阵,劳动诸位大驾,先在这里谢过。」说话时笑
吟吟的一脸谦卑恭敬,明显是被这近两百人的豪华阵容给镇住了。
一百来人中不少是怀着给吴征下马威看看的心态,见这位率先认了怂,都不
由心中一松。毕竟操演不是件轻松事,虽说谁也不敢坏了圣上的事,但过程中能
有些特殊照顾也是好事一桩。两位妃子甚至向吴征露出一个笑容,虽神情傲然居
高临下,终究是个善意的表示。吴征忙欠身微笑回礼,娘娘看得起可不是倨傲的
理由。
下了点将台,吴征先到两位妃子身前下跪行礼道:「两位娘娘千金之躯驾临
此地,下官心中甚愧,恕罪恕罪。」
安抚了两位妃子,又向一干总管级太监问好,杨修明也在此列。他虽之前受
玉茏烟牵连倒了霉,但在之前可是久居宫中,也混到了敬事房首领太监一职,脑
瓜子的灵光是不用说的。屠冲自然不会再提携这位恶了圣上的倒霉蛋,但杨修明
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细细思量,发觉这是个天大的好事。这等在圣上眼皮子底下
的功劳是谁也无法视而不见的,说不准就是个翻身的天赐良机?即使无法再入圣
上法眼,领些赏赐也是不错的。冷宫一带不是疯子便是傻子,更是连衣食都短缺,
还能榨出甚么油水来不成?
因此杨修明对吴征倒无敌视之意,反倒笑脸迎人有些讨好。吴征也微笑点头
回应,两人心照不宣,恍惚间杨修明倒觉得在天泽宫里两人互相奈何不得之后,
作为妥协的所谓合作倒是不幸言中……
直到此时,尚缺的一十三人方才姗姗来迟。吴征也不责难反倒忙不迭地迎上
去,只因领头的也是一位妃子。朱婕妤已年过四十,不过面容体态依然姣好,看
上去比先来的那两位更加年轻的徐经娥,木容华都还要诱人许多。(注1 )只不
过一双凤目眼光上翘自视甚高,对吴征更是不理不睬径自走过。
这一行人大喇喇地来到场地中央,侍从宦官居然还携带来椅子,摆下后让身
份尊贵的婕妤妃子坐下。在场人等无一敢抱怨,可见积威之深。
吴征咧嘴一笑,望向朱婕妤的目光中些许的不怀好意一闪即逝。再次上前行
礼磕头,这才换来淡淡的一句:「平身吧。」
朱婕妤环顾全场道:「圣上既下了旨,吴大人的调配尔等俱当遵从。若有人
敢应付了事,本宫必当启奏圣上,重罚不饶。」
吴征摸了摸鼻子,这是喧宾夺主来了?脸上的笑容却未隐去,只是那股不自
然倒是越发明显。
朱婕妤的眼角余光始终在吴征身上,见他神色不自在,心中冷笑一声道:「
吴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这就开始罢!」
吴征先拱手道:「遵娘娘懿旨。」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军中不可儿戏,
一是一,二是二。此前怪下官未曾说清,然下不为例,明日辰时请到八角园演阵,
还请诸位贵人谨记。」说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只是这么藏头露尾,着实弱势
得不行。
「下官也是得到名单不久尚未熟悉,今日暂不演阵,召集诸位贵人来只为说
这一句。明日辰时还请诸位准时到八角园来,不得有误。」年轻的八品羽林卫简
直毫无威势,瑟缩得像一只鹌鹑。如朱婕妤,徐经娥,木容华等心中极为不满,
今日来一趟竟只为传一句便走,莫不是消遣人来着?
「站住!」朱婕妤一拍扶手怒喝:「圣上殷殷期盼,你这是什么态度?连圣
命也敢违抗吗?」
「启禀娘娘,下官自知圣命在身。不过代圣上练兵的也是下官。至少在三十
日内,八角园里下官还是说了算的。」
从刚开始的唯唯诺诺,到说话口气渐硬。谁也能看出吴征火气冒起,只是这
般与婕妤娘娘对着干,那是作死嫌命长了。——果然还是年轻。
「很好,倒是小瞧了吴大人的胆气。」朱婕妤柳眉飞起,似笑非笑道:「那
敢问吴大人。今日的操演是否已结束?」
「下官说过了,今日到此为止。」吴征微微欠身,心中暗叹一声,做什么事
情都不容易啊。
「那么八角园可就不归吴大人说了算了。来人,给本宫掌嘴。」
既然操演结束,也不算误了圣上的旨意。此时婕妤娘娘要打一个八品羽林卫,
连理由都不需要。
身旁的侍从宦官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扳住吴征双臂张手就是十个响亮的耳光。
「若不是恐误圣上大事,今日定不轻饶!」朱婕妤一摆手,耳光声停息。吴
征已是双颊血肿,却低着头不敢丝毫反抗,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回到胡府,陆菲嫣见了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婕妤娘娘打了顿杀威棒呗!」吴征摇头苦笑,自家人会担忧心
疼,传出去外头可就只剩嘲弄与幸灾乐祸了。
「你……怎地这么没用,奉了旨意还能吃排头?快快坐下。」陆菲嫣拿来药
箱,各种瓶瓶罐罐摆了一桌。
「哎哟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侍中大人为你申申冤?」林瑞晨闻讯也到了,笑
得一脸玩味。
「申了怕是我脑袋也保不住了。嘶……疼,师姑您轻些。」
林瑞晨与陆菲嫣的眼力界也大有区别。毕竟是侍中夫人,又在京都掌管昆仑
派生意的里里外外,比起陆菲嫣的慌慌张张云里雾里,林瑞晨便明了许多。
「别乱动,上药还赶着说话。不疼死你才怪。」陆菲嫣又好气又好笑。
「看来脑子还没给打坏嘛。」林瑞晨施施然坐下:「朱婕妤可不是善茬儿,
准备怎么办?」
朱婕妤教训吴征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或是单纯地骄横惯了。实是八角园练
兵这件事干系太大,功劳也绝对小不了,更是顺应当今两国开战的实事。办的好
了,婕妤的位置说不准都能再向上动一动,毕竟皇后娘娘年事已高平日里疾病缠
身。婕妤直跳皇后有些异想天开,但不论位在其上的哪一位执掌了后宫,不总得
有个位子空出了么?
朱婕妤并不认为吴征是这件事的最佳人选,也不配领取最大的功劳。今日所
作所为刻意打压,正是要将吴征压服。吴征顶多只配做一个技术顾问,她才是真
正的领军人物。至于她能否练成?呵呵,宫里的人至多是会配合吴征,却绝不敢
对朱婕妤说半个不字。吴征能做,朱婕妤自然更加能做。
「意料中事而已,早已准备下对策了。」吴征咧嘴一笑,牵动两颊伤势,又
是一阵直抽冷气,晃着头示意不准备再说话。
林瑞晨略觉意外,瞪视吴征片刻后点头道:「你很不错。」又朝陆菲嫣道:
「不必担心你的未来女婿啦,他心里明镜似得,比你我都要清楚。」
陆菲嫣听两人说话弯弯绕绕,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这小子玩什么鬼?」满朝上下除了熟人,最关心吴征的便是太子殿下梁玉
宇了。
「事情倒是好事情,不过难度也不小啊。一个年轻人要应付这种场面殊为不
易。三位妃子,还有人人头疼,恃宠而骄的朱婕妤在,换了谁也要头痛不已。」
宋大光捋须摇头笑道:「何况圣上也有深意,竟一个帮手都没给安排,将场面全
交给吴征打理,先退一步倒也无可厚非。」
「难是难了些,只是一味退缩倒叫孤颇为失望。」
「再看看罢。还有二十九日,若是不能压服这三位骄横的娘娘,吴征恐怕项
上人头不保。这件事内情知晓得不多,委实难以判断。」
次日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吴征便早早来到八角园。陆菲嫣用的伤药疗效非
凡,一夜过去红肿消了大半,脸上也不再针扎般疼痛,忍一忍也能说清楚话了…
…
比起昨日的卑微赔笑,在朱婕妤的威势下一味忍让,今日便大为不同。八角
园门口的年轻羽林卫不苟言笑,站立笔直如标枪。陆续前来的宫人们都错愕不已,
为何一日不见变化如此之大?
门口亦摆上了一本册子,上头列明了二百人每一人的姓名,名字后面还有许
多方框空格。签到是吴征前世常用的制度,今日被依样画葫芦用在大秦国中枢之
地的贵人们身上,不仅让吴征心头暗爽,更是平添了一份威严。
「咳咳,杨修明听令!本官命你为甲组百夫长,这里有甲组名单,即刻点卯
列队。」吴征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两声,似是引起大家的注意。
「得令!」杨修明心中狐疑。这是件立功劳得事情,做百夫长也能在功劳簿
上名列前茅。在座比他位高权重者有的是,百夫长怎么轮得到他头上?难道吴征
释放出善意是真的要与他结盟?
而直到此刻,朱婕妤等十三人一如昨日般姗姗来迟,排场与威势也是半分没
落下。吴征没再迎上去,辰时一到他便立在点将台上。此一回也再不隐藏目光的
不善与不满,直视朱婕妤。
这一行人无不心中冷笑,一个狗屁的八品不入流小官,居然敢在婕妤娘娘面
前甩脸子?若不是担心误了圣上的大事,现下便要先治一个不敬之罪。
待这干人又是架势极大地摆好了场子,吴征才走上前去。中黄门胡子敬身为
朱婕妤的贴身宦官侍从,对这等不敬之举自是要第一时间阻止的:「大胆!」胡
子敬伸出单臂拦住吴征行进的脚步尖声呵斥,手指几乎戳到了吴征脑袋上。
吴征见状停步,环视四周道:「本官昨日已说得清清楚楚,今日辰时准时点
卯。可知军中无戏言!诸人皆按时而至,尔等安敢有违?」他倒退一步喝道:「
杨修明,甲组中人触犯军令,依律当重责十军棍。本官命你执行军法。」
杨修明魂飞魄散,到了此时那还不知陷入深坑?心中又惊又怒道:「你……
你……」双目左右乱飘,阴声道:「吴大人莫要逼人太甚。」他心中仍存侥幸,
盼拿捏住吴征痛脚一事能让他知难而退。毕竟事情捅了出来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他自己也无法善了。
宫中一旦要彻查此事,玉妃就是证人。那是玉妃啊,皇上若是忽然念及旧情,
玉妃再歪歪嘴,杨修明便是凌迟处死也不过分。
可现下已来不及考虑后面的事情,吴征目放精光步步逼来不知何意。杨修明
心思电转,吴征并无帮手,其余宫人也多半不会相帮,他武功又不如自己,一时
间顿觉心安。
一镇定下来胆气就壮,心思也活泛了许多。向朱婕妤表忠心的大好良机就在
眼前,若能得到身居高位的朱婕妤青眼,说不定真能有改写命运的机会。眼下的
形势已逼得他必须有所取舍,且赶紧把事情闹大。只要宫中有份量的人物出面,
八角园就不会是吴征说了算……
「吴大人虽奉旨演阵,然娘娘乃是千金之躯岂容不敬?杂家绝不允你胡作非
为。」说得大义凛然,只是阉人高了八度的尖细声线令人毛骨悚然。
见有人出头,朱婕妤倒是一时未曾发作,乐得旁观狗咬狗。
吴征目中厉芒大放步步紧逼,忽而停步又绕了半圈:「军中抗命!该当何罪?」
鬼知道什么罪?真当这里是军营了。杨修明心中腹诽!目光中忽然现出的漫
天辉煌让他大吃一惊。
吴征抽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里是皇宫,没有圣上的旨意,又不是擅闯皇
宫的贼人,谁敢杀人?
吴征敢!
反反复复考量的过程几乎没有偏差,现下正是光明正大诛杀杨修明的最佳时
机。千载难逢!剑光如电闪,又如平地里起了一道惊雷,这一剑已是他毕生功力
之凝聚,一往无前!
杨修明手无寸铁,只觉明亮的剑身折射出日光刺眼,目不能视物。大骇之中
一身精纯的功力也运到了极致,百忙间察觉左侧倒映的光芒较少,忙闭目扭腰向
左侧着地一滚躲避剑影。
高手相争,一步失机便步步落于下风。吴征完全不符合常理地动手,出剑亦
准确计算过日光的角度,以有心算无心,一招便占据绝对上风。,杨修明往左侧
翻滚实是不利局面下的上上之选,他精修多年武功已跨到了八品门槛前,自知现
下首先要避开的除了剑影之外还有日光。以两人的位置而言,向左闪避后吴征再
想折射日光,出剑的角度必然大受影响。如此一来只需专心稳稳守住吴征初始疯
狂的攻势,以他修为之深厚自能扳回劣势。
身上未曾传来剑刺入肉的剧痛,杨修明心中一松,最艰险的时刻依然渡过,
不由心中大骂:好个奸猾的小鬼,此前忽然绕圈便打定了突袭的主意。本公公今
日不将你就地格杀,誓不为人!思绪至此,脑中却忽然没来由地一晕,天旋地转,
呼吸不畅……
吴征长剑落空,右腿跟上又是踢空。在场的宫人也有高手,看着这一腿暗暗
摇头:此子本已占据上风,若是施展身法如影随形还能再压制杨修明一段时间,
这没来由的一腿毫无章法,不仅踢之不中,还让追击之势戛然而止,简直乱七八
糟。
果然杨修明一滚之后站起,两人间距离拉开,吴征的优势不复存在。以两人
的修为差距,即使吴征兵刃在手也万万抵敌不住。
然而事实出人意料!
吴征长剑隐含风雷之声,一招「雷分雨落」逼得杨修明踉跄倒退,一声大喝
左掌劈出,竟带着雷声大响,与大喝声不分先后想起,如晴空中起了一声平地惊
雷!
杨修明本已东倒西歪混如酒醉,这声霹雳响仿佛在脑海中炸起,整个人浑浑
噩噩五感俱失。吴征长剑兜转划颈而过,血光四溅中飞起一颗斗大的人头。
浑身浴血的吴征慢慢回身,目光冷厉非凡犹如杀神一般,死盯朱婕妤一步步
行来。左掌从怀中摸出一面金牌,一卷黄锦沉声道:「本官奉圣命演阵,圣旨在
此!御赐蟠龙金牌出入皇宫无忌,谁敢拦我?」
圣旨现身,八角园里登时呼啦啦跪倒一片。朱婕妤面色苍白,她知道吴征在
天和宫得了梁兴翰口谕,却不知吴征还有圣旨——这是一道密旨!这一切都是针
对她来的。思量至此,不由心丧如死。
吴征从军器加上取下刑棍立于朱婕妤侧身道:「军法无情!朱巧青点卯不至
当吃十军棍。本官亲自行刑以正军法,尔等当引以为戒!朱巧青,领刑!」
圣旨面前,朱婕妤再不敢违抗五体投地。吴征冷笑一声,让你他妈的抽我耳
光。噼里啪啦的肉响与惨呼声不断,转眼九棍已过。
原本军法里这军棍下去专打屁股,若是有心连屁股都能打烂,要一条命不难。
但这位好歹是婕妤娘娘,吴征下手留有分寸,屁股是不敢打的——那是圣上私藏
享用的地方,九棍全落在腿上,伤筋动骨没有,一片俱是青紫自然免不了。
「念在初犯,本官手下容情不曾取你性命,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话毕才落
下最后一棍。刻意留了一下纯粹是蔫儿坏,要朱婕妤多疼一阵。她挨过九棍本就
痛不欲生,刚缓过一口气又挨一下,这一棍当真是痛彻心扉直入神魂……
吴征扔下军棍道:「今日到此为止,诸军听令:明日辰时点卯再行操演!」
一行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生怕惹怒吴征讨来一顿好打。唯有那位春公公
微微偏头偷眼瞧瞄,正与吴征目光对上,只见大发官威的「八品大员」朝他眨眨
眼,似是在感谢通报朱婕妤行程之恩。
吴征心情大好,杨修明已死,死因全由朱婕妤一人背了。至于婕妤娘娘的报
复?呵呵,不存在的,黑笔勾了名姓的人,吴征恰到好处地以军规为由打上一顿,
自有人因势利导免除后患。
待吴征出了八角园,胡子敬才跳将起来跪在气息奄奄的朱婕妤面前,痛哭流
涕道:「娘娘,我的好娘娘啊。吴征胆大妄为,当真是不得好死,老奴这就去唤
太医来。」朱婕妤挨了重棍不好随意翻动,胡子敬在宫中许久见多识广,甚至也
曾亲手处置过犯事的内侍与宫女,是个晓得事理的。
「不……不用……扶本宫去见圣上……快……快呀!」朱婕妤面如死灰,竟
不顾钻心的剧痛挣扎欲起。
是夜宫中发生大事。朱婕妤忍伤带痛候在天和宫口等待至夜,数度求见不得
通传。待入夜后散朝,圣上得知事情经过雷霆震怒,呵斥朱婕妤违抗圣命欲乱朝
纲,即刻削除封号贬入冷宫……
第三日辰时未至,二百名演阵宫人俱已到齐,递补的一位更是胆战心惊,见
了吴征冷峻的俊脸如见阎王一般。人人不敢再自持身份,连徐经娥与木容华俱都
独自站立等候。
一日操演令行禁止,吴征相当满意,估算一日可抵三日之功。心中亦复感慨
:雁儿的练兵之法当真了得,按她所言循序渐进,不出二十日便能让军阵完备。
在吴征操演的日子里,成都城里并不太平。自朱巧青被贬之后,右散骑常侍
朱宏才亦被摘去官帽贬为庶民,理由是玩忽职守,对京城遇袭之事负有重责。自
此也拉开了大秦国清洗的序幕!
难能可贵的是,京城虽掀起风波却并无大乱,一切影响都被压制在可控范围
之内。对战备的影响自然是有的,却并未伤筋动骨。大秦国选择了一条危险得如
走钢丝一般却又中庸的办法解决危机与后患,国内的局势渐渐稳定。
朕的儿郎即将出关,排山倒海之势的压力反倒被他利用以团结上下一心,迅
速安定后方?燕皇得到信报之后也是皱眉摇头道:「霍永宁啊霍永宁,当真是大
才。永宁这个名字倒没有起错。」随即洒然一笑将信报扔在一旁,提起朱笔在面
前黄锦上签下大名,又盖上玉玺。将圣旨与虎符一同交在丘元焕手中道:「原本
计划一月出兵,朕猜测大秦也是如此预料的。不想半月便已兵员,战马,粮草俱
已足备。丘将军,朕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大秦与燕国交界处的壶,潼,五原三关之地,关门大开,燕国第一批六十万
大军兵分三路进发凉州。
凉州刺史奚半楼早已坚壁清野,留给燕国一座座空城。燕国大将军,定西大
元帅丘元焕稳扎稳打徐图进取,每得一地便打牢夯实以为根基之地,丝毫不乱。
军如蚁聚,运送粮草的民夫足有两百万之多,车队更是蜿蜒如龙,一场国战
牵连之大难以想象。
一个半月之后,燕国大军逼近汉阳,武都,汉中三郡,正急急整军,战事一
触即发。奚半楼麾下亦暂时集结了三十五万大军,倒没有贪功想趁燕军立足未稳
忽施偷袭,只是重兵屯于上庸,下卞,子午三处关隘,严防死守等待西川大军到
来。
此时的吴征早已完成战阵的演练,由宫人组成的队伍自称不上什么虎狼之师。
不过战阵落在伏锋这等大行家里只一眼便下了结论:「若兵力足备,据此阵守城
可敌三倍之军。大善!」
吴征献阵演阵有功,八品羽林卫的官职未变,但御赐的蟠龙金牌却未收回以
做嘉奖。职责上除了还需值守景幽宫之外,梁兴翰上朝时亦需陪侍在殿上。意味
着吴征被加入了大秦人才培养计划,能够旁听群臣议事,对这位年轻人来说简直
是天大的荣宠。
伏锋镇守江州,盛国大军也只是虚张声势,两军隔江对峙,偶有交兵也是一
触即走。盛国拖住伏锋并给大秦施加压力的目的已经达到,犯不着以死相拼。待
凉州一地分出胜负再作打算不迟。
林锦儿全身铠甲护在奚半楼身旁。凉州刺史在子午关上亲冒矢石,不时开弓
射出飙风般劲箭,一箭有时可洞穿五六人之多。林锦儿持定一杆长枪,不住拨打
飞蝗般箭雨的同时,偶尔视线中出现奚半楼的身影,心中也甜甜的。她虽仍做闺
阁装扮,却知这一场战事若能平安度过后,她也该换做妇人着装了,而前日夜里
那销魂的滋味令她久久难以忘怀……
西凉战事已逾三月,吴征在朝堂上只见左侧武官班位里人数越来越少,如今
仅余骠骑大将军迭云鹤与后将军方文辉,除了抱病不出的车骑大将军韩克军与镇
守西南两面的将领之外,其余大将悉数奔赴凉州。驻守凉州的大军也猛增到五十
万人,不过战事依然极度吃紧。燕国大军已增至七十五万人,几乎日夜攻打三关
不休,高高的关隘城墙下堆满了死尸,几成阶梯……
朝臣们大都慌乱,即使镇定者也不无忧虑。只怕某一日战报传来三关被破的
消息。不过奚半楼倒是声威大震,作为凉州刺史战备极为有效,那些数之不尽的
粮米也不知他是如何征来的,虽日子过得紧了些,倒未有不济的传闻……
燕都长安城祝家大院内,祝夫人独坐闺房,双手各持十根丝线正操持着两只
提线木偶左右交锋。右边的一只攻势凌厉,左边的一只守得风雨不透,倒似操控
者能分心二用一般。祝夫人应是玩得有趣,温雅娴静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一
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更是忍不住得色如水波流淌……
战事已进入四月。大秦兵马在不断的兵源补充下不增反减,落到了四十五万
人,总计阵亡已逾十万人。燕国那边伤亡更大,预估已减损十五万人。三关之中
下卞形势最为危机,关隘出现残破,兵员开始吃紧。丘元焕所领的燕国兵马犹有
余力,保持持续进攻压力的同时,正调兵遣将预一举攻破下卞。
战事五月中,破虏将军韩铁甲,建威将军韩铁衣奉奚半楼命领军五万驰援下
卞关。韩铁衣率军爬过崇山峻岭,突兀而至燕军侧方,趁燕军强攻关隘难解难分
之际奇袭,猝不及防的燕军被拦腰截断。韩铁甲领军出关,与韩铁衣内外夹攻奋
战五昼夜,以四万秦军阵亡为代价,将被截断而腹背受敌的六万燕军斩杀殆尽。
韩铁衣所领三万军亦几乎全数阵亡,他回城时全身带伤,手下仅余不足千人
……下卞关之危暂解!
战事五月下,燕军六万人亦在征西将军狄俊彦带领下携带粮草辎重,翻越山
岭绕过下卞关进犯亭城,在三关之后烧起了第一把战火。
亭城地处荒僻,却是连通西川直到下卞关的交通要道。此处被断预示着下卞
关成了半个孤城,一切粮草补给只能由汉中一线供应。这一支燕军翻山越岭而来,
还携带了足够的粮草辎重,显是战事刚开便悄悄脱离大军,一路小心潜伏而至,
打了大秦一个措手不及。
亭城守将刘志业虽片刻不曾放松警惕,仍料不到六万敌军齐至。与此同时,
燕军亦加紧了对下卞的攻击,下卞自顾不暇无力回援。兵马去得多了不仅补给成
问题,下卞也扛不住压力。去得少了对燕军毫无威胁,反倒会被一口吞掉徒损实
力,一时左右两难。
刘志业率三万守军浴血奋战苦守半月,身中流矢身负重伤之际,幸得汉中赶
来的援军两万相助才暂时打退燕军。
不想狄俊彦只是假退,趁亭城暂获喘息之际马不停蹄以席卷之势打破周边三
县,不仅获得了补给,还彻底站稳了脚跟。——亭城在三关之内,不是坚壁清野
的范畴。
朝堂之上梁兴翰目露凶光,大声怒吼:「谁还能为朕驻守亭城?谁还能为朕
分忧?」圣君情绪过于激动,怒吼过后咳喘连连面色苍白。
下卞一线岌岌可危命悬一线,此地一破,燕军自下卞关涌入,凉州一地的地
理优势不复存在将成燕军任意驰骋之地。届时燕军分割包围,诸郡都将变成孤城。
凉州刺史奚半楼不得已向西川求援。一则他已尽全力,再也分不出一个兵卒
驰援亭城,二则西川距离亭城不过半月路程,若能有统兵之将当是援救的上佳之
选。
朝臣默默无语。大秦能征善战之将已悉数上了战场,留守的不是看守西,南
两路,便只剩下骠骑大将军与后将军两位坐镇的了。难道要召回伏锋?不说时间
赶不赶得及,伏大将军的身体也是巨大的隐患。
吴征心中也焦急,奶奶的别输了,老子还没飞黄腾达呢……
群臣中一名须发皆白,顾盼自雄的老者出班跪地:「老臣愿保举一人,可守
亭城。」这名老者吴征混了许久自然认识,乃右谏议大夫徐正清,为人一如其名
刚正不阿常直言犯上,能活到这般岁数没被一刀砍了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至少吴征是这么认为的。
「哦?爱卿保荐何人?」梁兴翰龙颜大悦温和道。
「有一人身为巾帼,不让须眉。曾以八百屯军力抗两千蛮骑,其守御之能当
是大秦上上之选。臣愿以项上人头保荐此将,车骑将军韩克军之女,戍边都尉韩
铁雁。」
话音落地,朝堂静得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大多都是抽冷气的声音。群臣心道
老家伙真是活腻了,还敢在朝堂上提韩家女儿的名字!
吴征揪心不已,心中大骂:老匹夫,把雁儿送去亭城可不是架在火上烤?卧
槽,当真老而不死是为贼!
唯有宋大光目瞪口呆,这句话他构思良久只待时机到来准备冒死一搏启奏陛
下的,不想事到临头反被这老匹夫抢了先,当真是懊悔莫及。
「不可!徐大夫当真是胡言乱语!韩铁雁尚是戴罪之身,且声名狼藉,怎可
为统兵之将?诸军安得拜服?此为拱手将亭城送与燕贼之举,陛下,徐正清口出
妄言恐有通敌之嫌,臣奏请陛下捕徐正清下狱详查!」迭云鹤一通大帽子扣下来,
胆子小的或许活活被他吓死。
徐正清怒发冲冠,一头须发根根竖起喝道:「韩铁雁既不成,不如由迭大将
军挂帅如何?」
迭云鹤亦是怒目而视,他无统兵之才哑口无言……
「陛下,臣附议徐大夫。韩铁雁确有统兵之能,虽名节有缺。然非常之时行
非常之事,值此用人之际,当唯才是举,余者不究。且韩家尚有私兵,可令其统
领一同出战,定可立竿见影!」宋大光见迭云鹤跳出来反对,差点没冲上去拉住
迭大将军的手连声感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举荐更待何时?
进谏者均不再多言,梁兴翰坐回龙椅闭目苦思,朝堂又恢复了安静。
霍永宁前后思量刚有了决断,出班奏道:「陛下……」
话音未出已被梁兴翰挥手打断:「朕意已决!传旨,加封韩铁雁为横野将军,
亭城太守!领军一万守御亭城,即刻启程。」
吴征扫视朝堂,心中骇然。如此重要的地方,圣上亲口册封的将军只有一万
人?里头还不知有多少是韩家的私兵!看来大秦已将一切都压在了凉州,再也抽
不出更多的兵力了!接下来怎么办?只能是征调民众青壮了,那些未经充分训练
的新兵蛋子又能有多少战斗力?一念至此,不由得冷汗从额头浆汁般冒了出来:
雁儿,你……顶住啊!
(注1 :婕妤,经娥,容华都是妃子的封号,不是姓名,和我们熟悉的昭仪,
贵妃是一样的。婕妤位比九卿。)
第八章、危城三月。地涌金莲
征西军连拔三县,伤亡不过五千余人。在崇山峻岭中带着马匹和大量辎重度
过了四月余的时光,不及休整又在亭城连番激战,直到此时才有了稳固的落脚点。
不必再睡在荒郊野外,也不必再啃生硬的干粮,甚至可以召来县上出色的美人一
慰渴求……
狄将军默许了这些行为,他一向懂得劳逸结合,亦知体恤下属。征西军既站
稳了脚跟,的确需要一些时光来为接下来的大战养精蓄锐。
念及之后的战役,征西军将士们无不战意熊熊!眼下的片刻安逸并非为了贪
恋温柔乡。这等荒僻小县算的什么?待拿下亭城之后再两面夹攻打破下卞关,整
场凉州之战征西军便是头功。那才是真正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是以狄俊彦虽无刻意的嘱咐,将士们俱都保持节制。一些将官更对狄将军钦
佩不已:这位二十三岁而居四征将军高位的英杰对局势的拿捏之准,已到了妙到
毫颠的地步。不愧并列燕国双骄的奇才。
除了狄俊彦自己。
狄俊彦独坐军帐,在宽幅硕大的地图前反复扫视。营帐周边虽有不少兵丁,
却静悄悄的,无人敢打扰了征西将军的思路。
自从出仕被委任为将以来,他没有片刻放弃这种近乎严苛的克制。一个对自
己都严格到这等地步的将军,对敌人而言就是毫无破绽的冷血。
「近乎完美,大将之才!」这是燕皇给狄俊彦的评语,也是燕皇在出征前亲
手将偷袭亭城的密令交给丘元焕与狄俊彦:「丘爱卿,此事非狄爱卿不可。切记,
切记!」
在崇山峻岭中的四月时光极为艰难,稍有不慎便有军心涣散的风险。狄俊彦
亲至前军,探明道路,布置路线,安顿军士,提振军心。
没有人想得到会有一支大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下卞关袭击亭城。这一切
堪称奇迹!
而狄俊彦没有丝毫的放松与骄傲自满,也没有丝毫的贪功冒进!佯攻亭城,
横扫周边的战略计划是他亲自定下的,也执行得完美无缺。
征西军经此一役,已不仅仅是钉在后方让整个大秦国难受的钉子,而是一柄
利刃,正磨刀霍霍,随时可将下卞关一线肢解得七零八落。
现下,眼前唯一的目标只有一个——亭城。拿下亭城之后,征西军与正面大
军两面夹攻,下卞关再无任何不被攻陷的可能。
以五万五千军攻打有四万余军守备的亭城,对其他统兵之将是个难题。兵力
并不占据绝对优势,亭城还有城墙可以据守。虽说征西军精锐,可怎么看至多也
就是四六之数。
狄俊彦却未考量这些,虽只二十三岁,他的目光比起许多老将都要长远,广
阔。他考量的是如何尽可能保有实力,以期他日夹攻时才能给下卞关更大的压力。
对付一个亭城要以损兵折将的方式来强攻?不需要,我的劲卒当阵亡于下卞
关之下,而不是荒僻的亭城。
狄俊彦陡然有些热血翻涌,结束了这一战,燕秦交兵的头功必然是他,狄家
的污名将不复存在。而家中那位熟得滴水的美娇娘正在等待他归去。从此之后她
再无旁人敢来沾染,即使她是公主也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只有自己才能亲近
于她!比起这名女子,其余庸脂俗粉何堪一顾?
十日的时光既是休整,亦是战备。一场夺城的战役牵涉极广,一道道的军令
从将军帐里颁下,十日之后,这场攻守大战便将揭开序幕。
一万兵马顺着狭窄弯曲的山道迤逦而行,军士里有不少年轻而青涩的面孔,
有些散乱甚至是慌乱,一眼而知是些刚应征不久的新兵,莫说见过修罗场一般的
两军厮杀,其中大多数甚至还未杀过人。一个连人都没杀过的军士,怎能称得上
合格的军士?
情况比吴征所猜测的还要糟,大秦国新近遣往凉州的军士里已经用上了新兵。
而这一支驰援亭城的部队几乎全是新兵。并非是大秦朝廷不重视,而是实在拿不
出更多东西了。狄俊彦出手的时机与方式完美无缺,他不仅要拿下亭城夹攻下卞
关,还准备将援军一口吞掉,进一步削弱大秦的国力。
所幸其中亦有约千余众的红衣军士混杂其中,不断地呵斥,纠正。他们个个
彪悍,在新兵群里极不协调,犹如羊群里的嗜血猛兽。
「入你仙人板板?行军都不会?给老子站直了跟上,步子要一致!」
「妈卖批的,把枪扛好!再他妈的懒散老子打死你!」
「日你娘!昨日刚学的旗号就忘了?给老子记牢了!否则老子下个旗号让你
掉下悬崖!」
这些人凶蛮霸道,动不动便是拳脚相加,可新兵们见到他们却安心许多。有
这样一群狼率领,活命的机会多少会高一些。
是的,活命!那位独自领军第一战便丢了驻地,还被敌人捉去,逃得性命后
又自甘堕落的女将并不值得他们信任。
韩铁雁一路几乎无言,大部分时候她都坐在青骢马上,时而抬头看天,时而
垂头思索,目光空灵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难怪军士们不服她,日常事务都交在韩守,韩图与胡启三人身上,本身名
声又不佳,军士们有一种跟着她步入鬼门关的感觉。
「连句道别都没有!」韩铁雁撅起了嘴。
圣旨来得突兀又迅速,虽说父亲来信让她做好准备,还派了千名血衣寒前来,
事到临头仍有些不可置信。我要去战场了?还被册封了将军?
手忙脚乱地接旨,马不停蹄地准备,焦头烂额之下却无法克制心中的喜悦,
更不可克制的是与他分享喜悦的念头。可终究没有等到他,听闻那日朝堂夙夜无
休。
第二日清晨,点将校场军旗猎猎,圣上亲自前来。韩铁雁看着这个亲手毁了
自己一生的万乘至尊,憎恨?厌恶?恐惧?感恩?激动?皇权就像座巍峨的大山,
让人百感交集,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在羽林卫人群里,远远地看着跨上青骢马的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惹得她
银牙紧咬嘴唇才克制住朝他挥手的冲动。匆匆一个对视,匆匆地分别。
「将军,敌军的统兵大将是狄俊彦。」
是他?燕国双骄!「知道了,我们还要几日路程?」韩铁雁淡然答道,但骤
然握紧缰绳的手掌还是暴露心中的一丝紧张。这支突兀出现的燕军,来无影去无
踪如旋风一般。亭城周边三县已沦陷多日,至今才搞清楚统兵大将何人……
「按如今的行军速度,还需八日!」
「亭城的情况有回话了么?」
「韩守的快马应是昨日抵达亭城,尚未有消息传回。」韩图垂首道,手掌也
不由重重一握拳。消息未至便是没有消息,也就是什么消息都有可能。一路上韩
图提心吊胆,生怕自家小姐这位新鲜热辣的亭城太守尚未到任,家底便丢了……
「好。等他的消息吧。行军还是保持之前的节奏,不用太快。」韩铁雁一夹
马腹,拽着缰绳让青骢马缓缓前行。对手是狄俊彦,希望十五日的行军时间里血
衣寒能让这支新军能有基本的协同行动与遵守号令罢。
「令史永修领骑军引开墙头弓手,邵英光起重盾掩护,葛斯年带上桐油领弓
箭手靠近。今日不攻城,给本将烧!」狄俊彦身披轻甲远望亭城,一头披散的长
发正在大风中猎猎飞舞几乎遮去了俊秀的面庞。
西风起的一如所料,从亭城东面进攻占据地利。亭城守军的弓箭无论射程和
威力都大打折扣,而征西军以棉布包裹再吸饱了桐油的箭枝点燃后,弓箭却可以
借助风势飞的更高,更飘,更远。
骑军并不多只有二千。崇山峻岭毕竟限制了征西军的行动,过多的马军不仅
会给翻山越岭带来麻烦,徒增路途的消耗,接连的攻城战中也没有太多的作用。
但这只骑军的彪悍远超普通军队,几乎清一色黑马,马脸覆上厚厚的牛皮面
具只露出两只眼睛,身上亦覆盖着银亮的铁甲,乌黑油亮的皮毛让马儿看着犹如
一群全身披挂的嗜血猛兽。
他们左侧的挂钩上挂着长马刀,可想而知若是两军对圆,这只骑军齐齐提速
一路狂飙,马蹄声震颤大地杀入敌军。他们甚至不需挥舞武器,只需将长马刀横
架在马鞍上,所过之处必将鲜血横飞,一路残肢断骨。
右侧的挂钩则是巨大的强弓与箭壶,每只壶中足有五十支箭。可见这不仅是
一只可以强攻的骑军,便是战场游弋也是拿手好戏。
领头大将史永修浑身披挂,铁塔的身形乘于健马上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他望
着亭城严阵以待的城头冷笑一声,目光中极为轻视不屑。连天的战鼓声中,史永
修接过下属从身后递来的两杆长矛,轻踢马腹催促坐骑前行。那马儿雄健非凡,
本身已身披重甲,还驮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大汉,得了主人的命令反而撒欢似得长
嘶一声,随即四蹄翻飞,只是短短十丈的距离便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城头射下一排卷起飙风的利箭,由此可知发箭的射手都是响当当的狠角色。
史永修不闪不避,只是稳稳持定长矛,他座下的马儿好似通灵一般陡然加速,化
作一道乌黑的闪电瞬间冲过狙击点,让一排利箭全数落空。
马儿来的好快,眨眼间便离城头只有半箭之地!史永修大喝一声,身形如熊,
长臂似猿,两杆长矛脱手飞出直如两道闪电奔袭,连空气都被摩擦出刺耳的锐啸!
只听砰砰两声,两名立在城头的箭手被巨力贯穿!连声惨呼中长矛余力不息,一
柄再连贯两人方才止歇,一柄则将箭手带得向后飞起,牢牢钉在城楼柱子上。
燕军大声鼓噪呐喊声威大震,史永修拨转马头仍扭头回望亭城,冷电般的目
光中尽是鄙夷。
敌将杀人立威来去自如,亭城守军士气顿挫。面对如此神威凛凛如同天神般
的人物,不知该如何应对。韩守往来奔行于城头,不住拍击军士的肩膀后背大喊
道:「莫要慌!莫要慌!听我号令,只需坚持住大军便将来援。亭城丢不了,绝
丢不了……」
万幸亭城守军并非新兵蛋子,面对大阵开启进逼的敌军虽慌不乱,依然稳稳
踏住阵脚紧握武器。
韩图绝不是如吴征所认为的,陪同韩铁雁进京时沉默寡言甚至可以任意戏弄
的仆从,在大秦国乃至整个天下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韩铁雁遣他先行一步入驻亭
城正是为了大军抵达前护住城池。手持新任太守的文书官印,韩图顺利地暂时统
领亭城守军。史永修投掷长矛固然威势惊人,也不无今日大风的助力。韩图并不
惧他,只需有城墙作为依仗,任你本领通天也不过是一人之力,真正令他担心的
是今日的大风。狄俊彦今日发动攻击,若说已料定了风向与风力,那就太可怕了。
一念至此,不由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小姐还需五日才能至亭城,无论如何,得把城池守住!
「小姐,亭城的信报到了!」胡启手持信封奔驰如飞送到韩铁雁手上,却迎
来女将冷厉的目光,回过神来的护卫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跪下道:「将军恕罪!」
「五军棍暂且寄下!」韩铁雁揭开信封在马上查阅。韩守反馈来的信息极尽
详实,亭城得凉州援军后尚有兵力四万余,城墙损毁不大依然坚固且已于近日修
补完毕,目前粮草军器俱都足备,足可与燕军六万大军一战。韩守的策略很明确,
死守亭城绝不出战。燕国征西军成了下卞关一线的钉子,那么亭城就做征西军背
后的钉子!
韩铁雁沉吟了一炷香时分唤来韩图道:「血衣寒整军情况如何?」
韩图为难道:「已极尽所能,预计尚需半月才能完备。若要如臂使指,没有
五场大战难为。」
「来不及了!」韩铁雁摇头将信封递给韩图道:「对手是狄俊彦,韩守已有
大意之心。你速去挑选二千精锐,血衣寒留二百人领军,余者编入精锐军中随本
将急行军赶向亭城。恩,剩余七千军需得四日内赶到亭城二十里外,不必入城就
地待命以为后援。」
「得令!」
「胡启!」
「末将在!」
「把鹞鹰撒出去,一只兔子都不许放走!」
「放箭!放箭!」韩守大声呼喝,率先拉满弓弦朝半空中射出箭矢。箭矢迎
着扑面而来的大风飞到半空不久力尽而落,只是凭着从空中失重般掉落造成杀伤。
他功力深厚,但其余箭手却不是如此,射向空中的箭矢受风力所阻掉落,大半被
吹得七零八落,莫说毫无准头,甚至有些还被吹得平平掉落,箭雨的杀伤力大减。
反观燕军这边有前有盾阵护身,后排的箭手射程比日常要多出三成有余。他
们好整以暇般点燃箭尖油布,射箭的弧度也比日常要高出两成。箭雨借着风势飘
飘悠悠落入亭城,杀伤力远比城头射落的箭矢大得多,何况点燃的箭头射进城楼
后渐渐引发几处火势,让本就疲于应付的守军更加狼狈忙乱。
亭城的防备甚为齐全,除了灭火的水源足备之外,各类檑木滚石也十分充足。
然而燕军只是和亭城对射并不贸然进攻,亭城不仅射不过对手伤亡大得多之外,
连城楼也多处起火。虽是比起惨烈的攻城战这点伤亡算不得什么,却让士气大为
受挫。韩守汗如雨下,狄俊彦的手段之高远超他想象之外。简简单单的对射,谁
人不会?就是这么简单的战术,让亭城第一日便是士气大降,后续怎么办?待亭
城兵无战心之日,便是燕军攻城之时,届时势如破竹,便是神仙也难翻盘了。
战至彩霞漫天时分天色渐晚,对射的弓箭手已交替轮换了数回,双方俱已疲
惫不堪。终于燕军金声大作收兵,韩图长吁了一口气狠狠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眸,
几乎瘫在城墙上。
燕军虽疲,士气仍旺。他们退军时大喇喇地收捡亭城守军射下落在地上的箭
枝,让韩守的心都抽了一抽,可想而知亭城守军的沮丧。——燕军射出的火箭大
都烧毁,即使残留的也因箭头燃火仅剩箭枝不堪使用。亭城则都是完整的利箭,
甚至连打磨都不需要。
亭城并非没有火箭,只是逆风放箭,加之燕军是移动的目标,射火箭意义不
大故而韩守未曾下令。从燕军的动作来看显在他们意料之中,不想狄俊彦连这一
步都计算在内,临撤军都狠狠摆了亭城一道。
引领弓军的葛斯年意气风发,向狄俊彦抱拳下跪道:「将军神算,今日大获
全胜!」
狄俊彦微微一笑道:「葛将军辛苦,快去歇着吧。」又遥望亭城道:「想不
到韩守名气虽大,却是个无胆鼠辈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无。若是旷野交锋损失虽
大,也不至士气崩坏如此。呵呵,三日内本将必取亭城!邵英光!」
「末将在!」
「今夜分步军两万于亭城边呐喊佯作攻城。本将要亭城夙夜难寐!」
「得令!」
「史永修!」
「末将在!」
「秦国援军情况如何?」
「禀将军:今日午间传来的消息。韩铁雁领军仍不疾不徐和之前一般无二,
此后暂无新的消息。」
狄俊彦仰头望天皱眉道:「两个时辰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混账!」
怒喝声突如其来,史永修在亭城前投掷长矛威风八面,此刻却吓得面色惨白,
足下一软跪在地上:「末将知罪!」
「知罪便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跪在这里干什么?」
史永修如兔子一般蹦起仓皇离去,不敢与狄俊彦阴冷的目光对视。
「韩铁雁!」狄俊彦目光落向亭城连通西川的大路,左手五指不停地掐算后
自言自语道:「你未必赶得及,待本将拿下亭城,此来不过是徒劳!但若你来得
及……」
当攻城的弓军已然休息,骚扰的步军正在亭城外擂鼓鼓噪,征西将军营帐里
灯火通明。狄俊彦瞪着地图沉思,为将者若只顾眼前只是庸才,看得更远,一战
未完已在考虑下一场战斗,将整场战役都了然于心者,才是燕皇口中近乎完美的
大将,甚至是元帅之才。
「你没有一万军,也不会来亭城!」狄俊彦自言自语道。
「禀将军,斥候仍无最新的消息传来。」史永修满头大汗神色紧张,派往西
川道上探查韩铁雁大军消息的斥候,先后三拨近百人犹如泥牛入海一般音讯全无,
让这位大将深感办事不力,不知如何面对将军的信任。
「韩铁雁应是带了血衣寒来,这倒不怪你。新派遣的斥候走了多久?」
狄俊彦的话让史永修心中一暖,将军虽严格却从不偏颇,公私分明自不必说,
连责任都分得清清楚楚:「每一个时辰一队,每队二十人,第一队已走了十三个
时辰。」
「甚好。」狄俊彦的墨笔在地图上延伸,算准距离后落下一笔:「斥候不可
停。自下一队开始改为一个半时辰一队,三队后改为两个时辰,再三队后改为半
个时辰,即使一个人都回不来也无妨,韩铁雁的路程难逃本将所料。」
史永修一边怔怔地看着地图,一边理顺将军的吩咐,不久也品出了味道。这
样也行?他调入征西军不过半年,从原本的满心不服到如今心服口服,狄将军总
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他五体投地:「谢将军教诲。」史永修跪地一礼急速走出营
帐安排去了。
转眼两日过去,亭城守军已被燕军层出不穷的进攻手法与日夜无休的攻势折
磨得濒临崩溃。依狄俊彦的计划,今日过后便可发动攻城,一鼓而下。
「将军,斥候来了回报。」史永修掀开帐帘疾行一边递上竹管一边道:「韩
铁雁消失了,斥候回报时在亭城以西八十里方位。」
「如我所料。」狄俊彦展颜一笑道:「唤邵英光,葛斯年来!」
「亭城已是风中残烛不在话下,尔等依计攻城。本将亲自去会一会韩铁雁!」
韩铁雁领军在小路上疾奔,三千军马到了亭城只会被攻城的大军一口吞掉,
连城门都靠近不了。燕军此前虽横扫周边三县站稳脚跟,此刻大举进攻亭城,后
方防备必然薄弱。燕军拿下亭城两面夹攻下卞关,韩铁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
身,断后方夹攻燕军,不仅有围魏救赵的效果,还能与亭城行成掎角之势,让燕
军攻打亭城时有所顾忌。如此方能坚持到七千援军抵达,才有与燕军正面一战之
力!
现下只能祈祷上苍丰县的守军力量莫要太强,否则即使拿下了此地也无法站
住,燕军只消分出小部分军力一个反扑,这只大秦突袭军又将被困于三县包围之
中,转眼烟消云散。
「将军,丰县驻守军力应在二千左右且有近半在城内维持治安,暂无援军到
来。城头也一片寂静并无防备之心。」宿子明作为血衣寒的老兵,四十三岁的年
纪面上已满是风霜刻画的痕迹。常年在野外风餐露宿的生活让他成了血衣寒最顶
尖的斥候之一。饶是已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此刻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他知道作为一名斥候应当最如实地反应探查得到的一切,而不应该去影响将军的
判断,但在生死悬于一线之际,丰县的消息依然让这位百战老兵心中甚慰。
「辛苦了,快去歇一会儿,晚间还用得着你。」韩铁雁忽然停下脚步沉思。
千钧一发,一切都抢着时间之际主将忽然停步,让韩图与胡启都心焦不已。
为将最忌瞻前顾后,左右犹疑不决。若是从前他们或许不会有丝毫疑虑,但韩铁
雁在家赋闲已久,又曾遭受过重大打击,此会担当重任难保会有患得患失的心态
……
「将军,快下令吧……」
韩铁雁抬起一只手阻止了韩图的谏言闭目沉思了两柱香时分道:「我们中计
了。」
丰县不该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即使是日常的守备探查,向亭城运送物资
或是接回伤兵,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目前的模样。如今的状况只有一种解释:丰
县已严阵以待,只等韩铁雁自投罗网!
「将军,狄俊彦此举不通常理,若是确实做好的准备,等我军进攻丰县时两
面夹攻岂不是更佳?」
「那样损伤会更大,但是本将带来的都是精锐,死战之下他们的损失也会大
增。狄俊彦摆出这等态势并非要与本将决一死战,而是在施加心理压力。」韩铁
雁脑筋转的飞快。
狄俊彦不急于要一口吞掉这支精锐!进攻亭城的计划不可更改,眼下是最好
的时机。韩铁雁自非泛泛之辈,绕路奔袭丰县的时机拿得也极为准确,燕国征西
军抽调前来堵截的兵力不会超过六千,且未必会是精锐。狄俊彦的目的并非要与
这支精锐生死一搏,如此做派是明摆着告诉韩铁雁:我已洞悉你的图谋,无论前
后俱是死路。他要用强大的心理压力让韩铁雁左右为难,让这只精锐彷徨无计在
战场上有等同于无,如暂时消失了一般。待亭城大局已定,这支精锐军也不过是
瓮中之鳖随手可捉。而所花的代价将微乎其微。
「这个人太可怕了,连五千军都舍不得?他的目标不仅仅是亭城,每一步都
在为夹攻下卞关做准备。」韩铁雁顶门的汗珠顺着鬓边长发滚滚滴落,一时间竟
有些失神。
周围一片静寂,仿佛死神的目光盯住了这片山林正一步步走近……
「韩图,留二十名血衣寒给本将。其余血衣寒由你统领,进攻丰县阻住敌军。」
韩铁雁的心在不断下沉,紧咬银牙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来。
「得令!」韩图心中了然,匆匆离去整军。
「给本将召集将士。」韩铁雁强忍眼眶的泪水厉声下令,声线尖利之中亦有
一股悲怆的豪烈!
三千军马集合在一处,却分成两拨。左一拨不足八百人,右一拨二千余人。
一片肃杀之气下山风拂过,吹落韩铁雁面上珠泪串串。韩图先行了个军礼,
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他不仅是韩铁雁麾下将领,亦是韩家的家奴:「将军安心,
韩图必不负所望!小姐保重,亭城缺不了您。」
「韩图……」韩铁雁喉中哽咽竟说不下去,这些忠心耿耿的血衣寒亦不需她
多做吩咐,自然能完成他们的使命。
「小姐……莫要担心,回亭城的路也很艰难。只是老奴不能再陪同小姐……
呵呵,老奴会拼死为您阻住敌军,日后吴公子若问起可要为老奴美言几句,否则
老奴不好向他交代。胡启,他娘的给老子保护好小姐!」
「我知道。」胡启歪着身子,始终冷淡得对除韩铁雁外漠不关心的面容也泛
起暖意,向韩图郑重点头。
「血衣寒!出战!」韩图一声令下,八百劲卒从林中现出身形向丰县挺进。
二千精锐只是新兵中的精锐,闻言有些惊慌失措。谁也能看出现下形势猛恶,
血衣寒脱队离去竟然是去送死?
「将士们,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吗?」这是韩铁雁第一次对着众军发话,
望着不信任,鄙视,惶恐射向她的目光缓缓道:「我们要回亭城,亭城下有五万
燕军,要穿透大阵可谓九死一生。可就是这一生的机会也是他们为我们换来的。」
韩铁雁遥指血衣寒道:「他们十死无生!」
血衣寒无人回头,踏着沉稳的步伐,丝毫不乱的节奏奔赴死地。新兵们忽感
一股热血涌上脑门……
「他们一路带着你们,教你们熟悉本将的旗号,教你们怎么成为一名合格的
军士。诸君可愿继承他们的遗愿,随本将回援亭城,保家卫国?」韩铁雁声音逐
渐拔高,慷慨激昂!
「愿效死命!愿效死命!」两千人齐声大吼,声震寰宇。
「很好!宿子明。」
「末将在!」
「你们二十名斥候给本将殿后,若遇大军不需理会只管放过,若遇信使就地
格杀,便是苍蝇带着信也不许放过去。」
「谨遵将军令!」
「奔赴亭城,不得有误!」
亭城之战又打了一个昼夜。
燕军的攻城一日下来粗略统计只伤亡了三千多人,亭城的伤亡却高达七千人,
且有多次被燕军攻上城头的情况发生。亭城中士气低下人心惶惶,疲惫不堪的亭
城守军已至接近精神崩溃的地步。这只是第一次大规模攻城便让亭城险些失守,
韩守知道亭城已无法再坚持超过六个时辰了。旁的不说,光说他自己的精神都接
近崩溃,遑论他人。
守备牢靠的亭城只坚持了四日时光便接近城破人亡,每当念及此处韩守都亡
魂直冒,这个对手比他想象的可怕得多,就连小姐也犯了错误。若早知道领军前
来的是狄俊彦,那么站在城头必然是小姐,不会是他。
燕军虽暂时退去,可韩守知道那不过是下一轮暴风雨前的平静。对于士气正
旺的燕军而言,一个时辰的休息会是喘息的良机,下一次攻城会更加凶悍,义无
反顾。而对亭城守军而言,这一个时辰的休息会让不安,沮丧的情绪蔓延,会让
士气更加低落。当燕军的战鼓再次响起,当燕军气势汹汹地扑上城头,会带给亭
城守军加倍的威压,直令气为之夺。
韩守已是黔驴技穷毫无办法,只能大口大口地喝水,死命地啃着干粮以补充
体力,又将壶中剩余的水浇淋在头上喘着粗气道:「再坚持一会,在坚持一会,
韩将军不需天明便至亭城,到时内外夹攻必可大破敌军……」
这番话初时说来的确甚为振奋士气,可说得多了连他自己都怀疑起来……
燕军的战鼓声再度响起,韩守痛苦地闭上双目,又大吼一声给自己打气,从
地上一跃而起嘶喊道:「大秦,死战!」回应的声音并不大,更谈不上雄壮。或
许是累了,也或许是没了心气。原本想再坚持六个时辰,实则连明日的太阳都不
知能不能看见。
时值此刻,韩守反倒平静了许多,败给这样的对手也是心服口服罢。
夜色浓稠,韩铁雁引军接近亭城二十里外。手中这支仅有的力量作为新军中
的精锐并不弱,他们锐气十足,没有兵油子们浑水摸鱼的坏习惯,他们欠缺的是
经验与时刻保持警惕的心态。但作为得到韩克军真传的女儿,韩铁雁知道如何利
用他们的优点,规避缺陷。
「亭城守军正在浴血奋战,他们需要我们。丰县的追兵已被你们的前辈挡住,
但迟早会追来。是与亭城守军汇合一处共抗燕贼,还是在这里白白地化为一堆白
骨在此一举!现下夜色正浓,一路的信报都被截断,敌军不会知道我们已悄悄掩
至此处。只要一鼓作气击其后方必可杀个措手不及。」韩铁雁环顾众军道:「自
亭城开战以来大秦无一胜绩,这是旗开得胜拿下头功的绝佳良机,本将军誓死不
(退!诸君愿跟随者但随本将军来。」
韩铁雁翻身上马,轻夹马腹如一缕轻烟般奔驰而去。速度并不快,因为十里
之后尚有一场艰难的决战,尚未到发力之时。然步伐坚决,绝不回头看上一眼,
似乎只孤身一人也将一往无前!
胡启第二个跟了上去,二十名血衣寒也跟了上去,顺手打出了旗号。二千军
并非人人悍勇没有犹豫,只是连日来已被血衣寒训得各式旗号已深入骨髓一般,
看见行军的旗号想也不想迈步遵从号令。他们惊奇地发现迈出第一步之后,心中
的恐惧与彷徨减轻了许多,待得紧追韩将军不快不慢地马儿后,勇气开始增加,
豪情开始翻涌,似乎前方那个明明该是一名弱女子,一个败军之将,一个一路来
鄙夷不已,除了一副皮囊之外毫无可取之处的身影,便是勇气的源泉,是胜利的
保证,更是视死如归保家卫国的榜样!
韩铁雁跨坐青骢马,身形挺拔如枪,随着马儿轻快的脚步微微上下起伏!战
场上的女神!不少军士涌出这样的念头,当从前的坏印象一扫而空,这名拥有绝
色风姿的女子便如夜空中闪亮的明星,散发出不可抗拒的魅力。
——我愿为将军而亡!
韩铁雁控着青骢马开始加速,自颁下进攻的军令以来她始终冲在最前,两千
军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在血衣寒的号令下组成韩家进攻时最擅长的雁形阵。只是
今日的阵势羽翼收起,如一只从高空急速俯冲而下的雄鹰,又如一只长长的尖锥。
——冲在最前的韩铁雁便是最锐利的鹰嘴,最锋芒的锥首!
「杀!斩碎敌矛,震碎敌盾。」韩铁雁潜运内力纵声大喊,两千军士士气一
振,齐声大吼!
正是天光即将放亮时最为黑暗的时刻,群星退散,皓月渐隐,红日未出。燕
军愕然回头正不知敌军有多少。亭城已是岌岌可危,约有五六百燕军登上城头正
拼死厮杀,掩护后来的援军登城。亭城守军也在崩溃的最边缘,只需再有五百军
登城必将做鸟兽散。
忽如其来的援军震惊了短兵相交的双方,韩守活生生打了个激灵厉声大喝:
「援军已到,给我杀,杀杀杀!把燕贼赶下城头!」
苍白的言语自不比现实来得有力,始终有条不紊成竹在胸的燕军出现大片的
慌乱,将官的呼喝声,城下军队的骚乱都说明燕军正在遭受突如其来的攻击。能
在这个时分抓住时机发动攻击,显然引军的将领能耐不凡。
亭城守军精神大振,此时此刻豁出一切也要顶住。谁愿做阶下囚?谁愿做亡
国奴?将士们一同齐声呐喊,不要命地向前扑去。守城之战最重气势,大秦军在
城内依然有三万之多,只需不心存畏惧拿出必死必胜的信念,燕军登上城头的不
足千人怎能抵挡?
追随韩铁雁冲阵的二千军也是如此。前有生机后无退路,只有向前向前再向
前,砍翻面前的一切才有生还的机会,甚至可能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大秦军气势大盛,城头的燕军全被赶下,夺回的阵地被牢牢地守住。冲阵的
秦军势如破竹,几乎眨眼间便将大阵穿透一半。
燕军布下的是攻城的阵势,重甲步兵在前,弓手在后。毫无防备的弓箭手如
何能抵挡全速突进的雁形阵?慌乱之中自相践踏反而冲散了阵型。重甲步兵进退
两难也无法转身迎敌,只得原地待命结阵抵挡冲锋。
韩铁雁引军杀至半途冲击的速度开始减缓,她挥舞两条烂银钢鞭肆意收割着
敌军的生命,但蚁聚般的燕军杀之不绝,更可怕的是攻城失败之后燕军开始收缩
包围,尤其是始终在外游弋的一支精骑呼喝着分开步军,向韩铁雁席卷而来。
领头的大将正是天神般的史永修,他手持一杆丈二大枪冲在最前,胯下神骏
的坐骑在黑夜中直如一团电射的影子。
韩铁雁砸烂面前的一颗脑袋,大枪带着破开空气的锐啸而至。她调转双鞭一
架,两件重武器相交发出金铁交鸣的轰然大响。
两人在马上各自一晃,史永修蓄力许久,韩铁雁匆忙迎战闷哼一声嘴角边溢
出一道血丝显是吃了亏。两员大将走马灯似的厮杀,引发周围飙风阵阵。也幸亏
胯下马儿俱是名驹,否则当支持不住。
韩铁雁身陷重围,跟随的军士不断倒下越来越少。此时咣当一声,亭城紧闭
的城门大开,韩守一马当先引军出城。
下一刻忽然一抹红亮的光辉撕裂浓稠的夜幕,一轮红日自东方缓缓升起,朝
阳光辉中,七千援军在二百名血衣寒的带领下掩杀而至。
「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们瞧不起的将军!他奶奶的,有本事就证明你们也
有这份包天的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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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已入六月中,随君上殿的吴征半月来无日不心焦如焚。今日终于等来亭
城的最新奏报。
「启奏陛下!横野将军韩铁雁引军驰援亭城,中途历经死战终与亭城守军汇
合,亭城无恙!臣贺喜陛下洪福齐天!」
后将军方文辉先报平安之后继续奏道:「城下一场激战,亭城守军阵亡一万
五千余,斩敌万余。韩将军身带轻伤并无大碍,如今正结阵守卫亭城。此后又反
复交战三日,亭城稳如泰山。」
吁~~朝堂上发出一片如释重负的喘息声。梁兴翰龙颜大悦道:「韩铁雁守
卫亭城当记大功,待战事结束后当重重有赏!」
「理当如此!」
「是啊,是啊!」
「陛下,亭城虽暂安不无隐忧,此时当即刻增兵亭城确保无虞才是。」霍永
宁出班启奏。
「霍爱卿所言正和朕意。来人,宣车骑将军韩克军入朝。」
韩克军已候在午门之外,闻旨意踏上朝堂。君臣几年不见,韩克军苍老了许
多,连步伐都有些颤巍巍的,吴征也是第一次见到名震天下的车骑将军,念及这
是未来的岳父大起亲近之感。
「臣韩克军……」
「罢了罢了,给韩爱卿看坐。」待韩克军坐下,梁兴翰迫不及待问道:「韩
爱卿,现下战事焦灼,不知爱卿可有良策。」
韩克军看上去仿佛风中残烛,比伏锋还要苍老些,但一双眼眸依然闪着睿智
的光芒:「增兵亭城刻不容缓,只有此地安稳下卞关方能万无一失。诚如陛下所
言,如今战局焦灼一时难分胜负,破局的关键只在亭城。亭城安则大秦安,亭城
若失则满盘皆输。」
「爱卿可有人选?」
韩克军微微一笑,满脸的皱纹更加密布,他回身望向吴征道:「听闻吴大人
统兵演阵大有名将风范,不知可愿引前军押送粮草驰援亭城?」
吴征吃了一惊,你说啥?这丫的是把自己人往死里坑啊,劳资上你妈逼的战
场。可眼下毫无推辞的可能,不仅车骑将军亲自举荐,认怂等于把前途全数交代
了,韩铁雁那边他也放心不下,能陪在她身旁总是能出一份力。
吴征出班,颇有些半推半就的无奈跪地道:「臣愿效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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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军,其中还有一千的民夫,所谓的军粮有七成是豆子。吴征不住地摇头!
大秦的粮草并非已将告罄,只是仓促匆忙间想从各地归集转运来成都并非可
一蹴而就的事情,前方军情紧急,所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必须先运走。只是来
自另一个世界的吴征明白得很,豆子这东西能填饱肚子,也是高蛋白质食品。可
这东西也极难消化,是以人吃了满腹胀气响屁连连。诸如巴豆等更是一吃便闹肚
子,都是消化不良的结果。
去吧,自己的命运已于大秦牢牢联系在一起,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能给雁
儿打打气,帮她分担些也是好事。至于能不能回来……能的,一定能的。吴征的
目光投向皇城内的天泽宫,我回来之后,你要给我一个解释对不对?
天泽宫里一名丽人浑身素衣正跪地合十祷告:「妾身愿折阳寿,祈求上苍保
佑吴大人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福泽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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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东西给你带来了。」杨宜知背着一大包和他本人差不多大小的包
袱,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东西又咸又苦还吃不得,您要来做什么用啊?」
「宜知,军中要称呼将军,牢记了!」陆菲嫣微蹙眉头责怪道。
「狗屁的将军。」吴征心中一顿腹诽,虎烈将军不知是哪门子来的杂号,封
了个将军,他娘的还是「七品大员」,品级丝毫未变反倒担下偌大的责任,那感
觉和日了狗一般,倒了八辈子血霉。
「做豆腐用。」吴征没好气地答道。
「豆腐?那是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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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的速度不快,赶着大批的粮草骡车想快也快不起来。吴征初次领军更是
不得其法,一路上不住挠头,虽有陆菲嫣,戴志杰,杨宜知相助也是枉然,事情
反倒都交在韩克军遣来相助的韩越身上。
韩越极有经验,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吴征乐得清闲无事便研究豆腐。这
东西说起来容易,他那个世界的人都知道拿卤水点了豆浆即可,实则从零开始也
颇为不易。吴征反反复复研究了十日,试了近百回方才搞明白配比。
「还好还好。」吴征喜笑颜开,有了这玩意儿,不仅将士们营养有保证,只
需将卤水的配比提高自能做出老豆腐,填饱肚子也不成问题。
「将军!」远远奔来一袭烟尘,十余骑中领头者正是胡启。
「你不在韩将军身边,来这里干什么?」吴征皱眉呵斥,大为不满。
胡启历来一副死人脸倒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淡淡道:「韩将军命在下来
接应吴将军。」
「前方战事如何?」
「韩将军以天地阵守城,正与敌军打得难解难分,亭城丢不了。」
「嗯,韩将军的伤没事吧?」
「无甚大碍。」
「那就好,走,亭城就在前方不远,咱们加快速度,午间到亭城用饭。」吴
征精神一振随口下令。
「不可。燕贼今日怕是又要来攻城,韩将军刻意吩咐不可靠得太近。天地阵
守城有余,想要再援护吴将军恐力有未逮。」
当众被反驳,吴征面上无光,偷眼见陆菲嫣正掩口失笑,美人面前大失颜面
焉能忍受?俗话说情急智生,吴征忽然灵光一闪:「呵呵,本将岂尔等所能料?
来人,给老子砍树!」
「你……将军莫要轻举妄动。」陆菲嫣吃了一惊急急劝道。
「无妨,打不过,吓燕贼一吓总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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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铁雁九死一生入驻亭城之后,一改此前韩守龟缩不出的做法,选出一万军,
打开南北两处城门,一万军贯穿南北结阵。这一万军半数居外半数居内,城门大
开之下调兵遣将灵活之极,居于城外的守军在城墙弓手的翼护之下。如同两只翅
膀,硬生生将孤独的亭城展开一个小小的掎角之势。
燕军想要攻城,西面城墙被两翼护住需得绕过才成,还得时刻提防被截断的
危险。这么一来西面只需驻守少许军士便能保一时无忧,大大加强了东南北三处
的防卫力量。若是打东面城墙更为不可取,南北两处城外有军,一旦被两路包抄
势必大败亏输。至于打南北二城,不但城下要遭遇截击,还要应付城头无休无止
的箭雨,伤亡必大。要想三面攻打,燕军的兵力也只是小优,伤亡会更加惨重。
是以狄俊彦虽用兵如神,也始终稳稳占据优势,却始终拿不下亭城。
吴征引军至亭城五里之时,两军激战正酣。史永修引马军反复冲击,然韩铁
雁早有防备在南北二城门外的守军布下鹿角无数,伤亡虽重,兵力增援补给却快
能严守阵地不失。城头向大燕后军落下的箭雨更是密密麻麻,燕军伤亡也不小。
韩铁雁全副金甲白袍加身,立在城头指挥若定,在充分领教了狄俊彦的厉害
后,她对取胜已不抱任何幻想,现下所制定的方略便是给征西军造成尽可能大的
伤亡,亭城陷落之后要他们元气大伤,减轻下卞关被两面夹攻的压力。
吴征冷笑一声:「杨宜知,都准备好了吗?」
「禀将军,一切均已齐备。」杨宜知连眉毛都快飞上天去,对大师兄简直惊
为天人,心中欢呼雀跃:太损了,太损了,他娘的燕贼要能识破这一招,老子把
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至于陆菲嫣在得知吴征的计策后便始终不怀好意地打量他的脑袋,一副忍不
住要把他的脑子挖出来研究研究,究竟是怎么长成的模样。
「很好!来人,给老子冲阵。」
两千军里马匹不过一百,但骡子却有近两千头。吴征将马匹一字排开挡在最
前,一声令下后马儿发力奔跑,骡子也跟着一同飞奔。两千头牲畜奔行起来气势
相当惊人,它们尾巴都绑上了丫丫叉叉带着树叶的树枝,一时间烟尘弥漫,只见
领头的一百马儿,不见其后有多少军正滚滚杀来。
「呸!」吴征吐出一嘴的尘土下令道:「给老子喊口号!」
「韩将军莫慌,十万大军前来驰援,杀尽燕贼。」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吹
牛皮不嫌嘴大,吴征颁下口号时陆菲嫣险些从马上一头栽落。此刻混着滚滚啼声,
烟尘弥漫,还有树枝拖在地上的巨大噪声,倒真有数万人奔袭的气势。
狄俊彦愕然望向远方,他虽不慌乱,旗下众军却都难免犹疑起来。
时机稍纵即逝,韩铁雁直接从城头跃下跨上青骢马引军出城,高喊道:「援
军已至,杀杀杀,杀尽燕贼。」
狄俊彦略一思索,顿觉秦军气势大涨,正面交兵并无多少胜算,也不知援军
究竟有多少,当即下令撤军。
吴征冲在最前,倒没被胜利冲昏了脑壳一头撞进敌军包围之中,只是保持距
离不停地放箭。他弓术堪称一个稀烂,胜在内功深厚力道十足,军如蚁聚又不需
什么准头,倒显箭无虚发……
秦军小胜了一阵,将燕军赶退二十里后得胜回城。吴征与韩铁雁相见百感交
集,只恨周围人多不能尽情相拥一畅思念之情。
「形势并不好。」太守府里韩铁雁摇头苦笑:「下卞关那边本有凉州与西川
两路粮草支应,现下断了一条粮草大为吃紧。恐怕不出三月时光粮草便接济不上,
到时……」
下卞关破,亭城在燕国大军之下可谓螳臂当车,即使未在此地战死,失了亭
城回到大秦也是死罪一条。众人听了韩铁雁一席话,心忍不住地往下沉。
「三个月?」吴征喃喃自语,放空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三月不若早作打算,下卞关破时不如引军投奔凉州,也好戴罪立功。」
陆菲嫣惶急不已,昆仑派也已压上了全部筹码,凉州一失,万劫不复。
「没用的,逃不掉。下卞关若被破,凉州倾覆也只在旦夕之间,想要反败为
胜……神仙来了也无计可施。」韩铁雁疲累道。
众说纷纭又束手无策之中,吴征忽道:「雁儿……不是,韩将军,亭城周边
可有大片的平整空地,地基不软不硬的所在?」
「有倒是有,怎么?」韩铁雁指了指地图上一处在亭城与西川通道上,大约
距亭城二十里左右的位置。
「若是如此如此,可破敌军否?」
吴征的话听在众人耳里几乎如异想天开,韩铁雁皱眉道:「其一,这条计策
可行,但必须引狄俊彦过去,且他不能看出端倪。其二……你说的地涌金莲?这
怎么可能?」
「我说能肯定能。至于引狄俊彦过去,很难吗?」
「难。他沉着冷静智计百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燕军的目标是亭城和下卞
关,他不会为外物所扰……」
吴征听韩铁雁夸赞旁的男人,登时大为不满打断道:「他没弱点?志杰,这
人什么情况?」
戴志杰道:「大师兄,狄俊彦确是近乎完美的将领,统兵以来百战百胜,几
无弱点。」
「屁的百战百胜,本将军今日不是大胜了一场,打得他如丧家之犬。」吴征
偷换概念,虽说纯属无理取闹倒也让人发笑,让沉闷压抑的气氛松快不少。「没
弱点?那有什么优点说来听听。」
「优点?」戴志杰理了理思绪道:「其人被称燕国双骄之一,极为律己是以
几乎不犯任何错误……」
戴志杰侃侃而谈了一大段,全是狄俊彦的优点,直说得口干舌燥也尚未说完,
不由停下喝了口茶水润喉又道:「其侍母至孝……」
「停!」吴征也听得头晕脑胀,到这里却精神一振:「侍母至孝什么来由?
他家世不好?」
「家世是没的说的。狄俊彦父亲早亡,其母栾采晴乃燕皇之妹,其父亡后未
曾改嫁,艳名远播淫乱不堪,因而声名狼藉。狄俊彦十四岁时亲手杀言语辱其母
者,因此得燕皇赏识而出仕。自此之后愈加孝敬其母。」
「言语辱其母而杀人?详细说给我听!」吴征心中诧异,隐约抓到一丝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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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采晴卧于一张榻椅上摊开了四肢,正是四仰八叉最舒服的姿势。一对藕臂
与一双长腿各有一名男子正用熟练的手法揉捏着。他们或男身女相,或秀气可爱,
或长身玉立,或刚猛雄健,世间美男子的类型倒是凑上了一堆。而按揉时轻重的
力度与拿捏的关键点位俱都搔着痒处,让她忍不住轻轻呻吟着。
虽已踏进四十的岁月,她依然保养得很好。肌肤白皙而细腻;长发油亮而光
滑;圆圆的脸蛋下颌尖尖;假寐时合上的眼睛仿佛被木梳般浓密而长翘的睫毛覆
盖;微微张开正娇喘着诱人呻吟的嘴唇红艳润泽,其形中央上翘,左右则是波谷
般伏低的好看弧线,至唇角处又向上翘起,不仅优美,且因线条变化多端而显得
极为丰厚;天鹅般光滑而不见皱纹的脖颈下,削而圆润的香肩露了半边;而几从
锁骨下方便开始隆起的胸脯即使躺着也显得极为挺翘,此刻的身姿让一对双掌难
以捧实的硕乳微微塌下,又显得乳廓极圆;那一抹腰肢则兼具成熟妇人的丰腴与
少女的窈窕,可想而知摸上去是如何的绵软轻柔;从侧面望去的腰臀交界处露出
一拳大小的明显空隙,则要归功于股肉结实而肥满的隆臀了,虽被压在榻椅上难
见其形,可光从腰肢与臀部对比那夸张的弧线,便知其又宽又翘,一如肥美多汁
熟透了的蟠桃儿;她的双腿极美,自腿根处的多肉丰腴,向下逐渐变细,直到圆
润小巧的足踝,显得修长又笔直;一对莲足足掌顷长,足趾却幼圆小巧,仿佛整
齐排列的蒜瓣儿。
帝王家的养尊处优在这名女子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其优雅多姿中又透出一
股风骚浪荡,奇的是四名按摩的男子齐齐闭着眼珠,对眼前的美色连一丝眼角都
不敢睁开,遑论大饱眼福。
「晴儿!」一声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来人大喇喇地推门而入。
栾采晴半睁开微眯的美眸,美眸中似有光华流转波光四溢,她一拂衣袖四名
按摩的男子意会,施了一礼后告退。离去时互相携手摸索前行,原是俱都被挖去
了眼珠,目不能视物。
栾采晴也不起身仅是半靠椅背,倒像只慵懒的猫儿道:「这么好来看我?」
来人生得长眉细目,隆鼻宽唇,堪称一名文质彬彬的美男子,他闻言露出温
和而好看的微笑道:「无时无刻不念着你,自是忍不住要来的。」细目中又闪出
精亮的光芒,似是看着栾采晴大为意动露出淫邪之意道:「狄将军外出征讨,我
也是怕晴儿床上寂寞无人陪伴。」
言语中已趋近熟妇,大喇喇地将一只手探入衣襟,捉住一只豪乳把玩道:「
这身衣物又是晴儿巧手织就的?」
栾采晴身着一件亮银色对襟薄纱,随意地搭在身上包裹住整个玉躯,初看极
为保守。然则巧妙的是衣料近乎透明又轻薄得如蝉翼一般,倒似一片纱帘落在美
人赤裸的身体上,不仅未曾遮去玲珑浮凸的妙处,反倒更增一探幽境的欲念。而
对襟开口不着衣扣仅以两根丝带相连,时间长了自然有些松脱,那胸前两团硕大
乳肉中央的沟壑春光大泄,幽深得竟似一眼望不到底。
「便只这么些喜好,不做衣衫怎生打发时间?」栾采晴眯着眼顺势倚在来人
怀里,娇喘着呻吟道:「捏得那么用力,还嫌本公主的奶儿不够大么?」
来人由衷赞道:「大,够大。便是又大又舒服才让人这般爱,恨不得一口吞
进肚里,又盼着拿在手里一世莫要放下。恨不能如意方才捏的重些,晴儿不正喜
如此么?」
「嘻嘻,你这人便是这张嘴巧。」栾采晴露出放浪的笑意道:「本公主与我
儿的事情,你未对旁人说罢?」
「自是没有。」来人沉浸在乳浪涛涛之中无法自拔:「晴儿交代的怎敢违背?
莫说能知晓晴儿的秘密,自是与有荣焉,藏私还舍不得呢!」
「咯咯咯……」顾采晴娇笑道:「料你也不敢。这般听话,不妨多说个秘密
与你听。」
「好好好!」来人腰板一挺,甚为自豪:「晴儿快说。」
「狄俊彦只是个便宜儿子,可不是本公主亲生的。不过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还以为在床上入了亲娘,嘻嘻,卖力得很。」
来人越听越是惊诧,被这个惊天的秘密吓得不轻,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涉及皇家血脉从来就不是小事,他愕然道:「那……狄将军是谁的孩子?」
「自是本公主家那个死鬼偷人生的。她娘被我杀了。可笑这孩子还待杀母仇
人孝顺又服帖,让干什么便干什么。咯咯咯,是不是很有趣?」栾采晴拍了拍怀
中的大手道:「哎哎哎,莫要停下,滋味儿可不错!」
来人勉强一笑道:「我都知了。」
「哎。怎地忽然这般没趣,还以为你胆儿有多大呢。」栾采晴摇着头道:「
可知这个秘密至今共有十三人知晓,你可是唯一还活着的。」
来人面色更加难看道:「那你为何要说与我听?」
「给你个机会呀!」栾采晴娇躯颤抖着道:「你若能活着出去,便可把这些
告知祝雅瞳那个贱妇知晓。顺带还可附送一个,她的儿子是大秦吴征这个秘密,
本公主也已尽知了。」
来人面色剧变犹如死灰一般:「你,你怎知道……」
「啧啧啧,还以为祝雅瞳派了个什么人来。不想中看不中用,倒叫本公主失
望得很。」栾采晴的玉手正搭在来人掏在她怀里大手的臂弯处,让来人脸色苍白
正汗如雨下。
他咬牙似乎正苦忍剧痛道:「晴儿……啊……」杀猪般的惨叫声中,来人手
臂似乎被甚么东西控制一般扭曲。
栾采晴带着迷人的媚骨笑意,轻巧混不用力般将拿捏的手臂反剪在他后背道
:「第一,现下还称晴儿真是不知死活;第二,你想讨饶对吧?可惜本公主不但
喜欢男人,更喜欢杀人。咯咯……」
美妇目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兴奋中另有一股嗜血的渴望,甚至伸出条细细嫩
嫩的红舌舔了舔嘴唇,仿佛即将品尝绝世的美味。
来人趁着栾采晴一瞬间的大意,忽然一改此前瑟缩如鹌鹑的姿态,双足一点
如大鸟般冲霄而起,竟要撞破屋顶逃离。看他的轻功身手颇为不俗!
看看离着房顶将近,男子忽觉双脚一紧,栾采晴不知何时已悄声无息地追上,
随即一股奇大的霸道内力传来,男子再无里攀升,失去平衡落在地上。那股内力
彻骨冰寒,男子倒在地上如坠冰窟,忍不住蜷缩着身体,牙关剧烈打颤。
栾采晴笑盈盈地绕至他后背,将一对奶儿紧紧贴在背上柔声道:「人家待你
好,为什么要跑?你不是最爱这对乳儿么?都给你便是了,软不软?大不大?」
她伸出一对皓腕,一掌贴在男子左胸,一掌则伸入裤裆里:「你们男人呀比女人
还奇怪,比如说这根棒儿,想要女人的时候会硬,害怕的时候也会硬。你现下是
不是又害怕,又想要女人?啧啧,硬得可惹人喜欢。可惜你是祝雅瞳那个贱货的
人,否则本公主还真舍不得呢!」
「我……我愿为效命……求……求公主饶了小人……一条狗命……」男子咯
滋着牙关艰难道。
「唉。祝家当真是无人了,派来这么个软骨头。也是,一个软骨头必非亲信,
留着也没甚么大用,天下男人多的是倒不缺你一个……」栾采晴叹息着道:「你
的命能为本公主带来些乐趣,你该感到庆幸的……」
男子还待讨饶,忽然剧痛传来一声惨呼中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栾采晴满
意地看着眼前的杰作,那男子胸口被掏出一个血洞,露出一只不再跳动的破碎心
脏,而胯下更是鲜血喷涌如泉,那男性的象征正落在栾采晴手里渐渐萎缩……
带鲜血流的干净,栾采晴才满意地深吸一口浓烈腥臭的血气,将缩得犹如只
小虫的阳根随手一丢,复又一屁股坐回塌椅。
兴奋过后便是难言的意兴阑珊,栾采晴望着窗外悠然神往自言自语道:「又
是好生无趣的日子……我的好孩子,你何时归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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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母艳名远播据说面首无数,狄俊彦始终认为有辱家门却又无可奈何,只
得对栾采晴加倍尽孝。狄家本是燕国豪族,此前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屈身做驸马以
求皇家庇护,赢得喘息时机。狄俊彦天赋异禀,一心重振家门,是以苛于律己,
侍母至孝以洗刷家族污名。狄俊彦出仕之后,其母面首流传之事也少了许多。」
吴征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大笑起来:「韩将军,请赐纸笔。」
接过纸笔,吴征正襟危坐道:「没有弱点便找优点,有时候优点也会变成致
命的弱点。」落笔处犹如狗爬,文字内容更是令人不堪入目。戴志杰不住抹冷汗,
韩守不忍直视,胡启目瞪口呆,陆菲嫣与韩铁雁更是险些掩面奔走。
文章大成,吴征得意洋洋:「韩将军还请安排下去,让翌日引狄俊彦入瞉的
军士全都背熟了。」顿了顿又道:「这人心高气傲,一心想洗刷那个……恩……
栾采晴污名,恢复家族荣耀才会如此严于律己不犯半分错误。来日众军在燕贼面
前齐声呐喊,无论为家族声名计还是其多年苦心经营的名望,不信他不来追。」
韩铁雁接过写满了文字的纸张,玉手一颤险些拿捏不住,不由嗔道:「你这
人……」
吴征偷瞧陆菲嫣,只见丽人身躯颤抖满面通红如饮烈酒,几乎站立不住身形
……
……………………………………………………………………………………………………………………………………
豆子磨成粉,一部分在滚水中反复烧开,豆浆成了大秦军士必备的早餐。一
部分点上卤水做成豆腐与军分食。煮熟的豆渣捞起,混上面粉,肉末在抹了层薄
油的铁锅中一煎,焦香扑鼻。经过精制的豆子成了高分解蛋白质,不再有不易吸
收的缺点,大秦军在不知不觉中仿佛多了几分力气。
每日城中都有络绎不绝的大桶运往亭城二十里开外,另有五百军驻扎在这里,
日夜不停在离地三尺的地下挖出沟壑交连的条条地道。大桶里承装的豆渣,人畜
粪便等全数倾倒入坑道里,又填入周边取之不尽的枯枝败叶。待宽达一里,长达
五里纵横交错的坑道全被这些有机物填至一半高度后,暴露在空气中的洞穴口又
用泥土填死,只余下朝向西川的一列沟壑用枯草等密密实实地掩盖。
豆渣一旦煮熟便保存不易极易发酵,不需半日便馊了。有了它的催化,坑道
中的微生物疯狂生长分解着一切,算算时间只需一月时光便可大功告成。
转眼又过一月,这段时间来亭城的守御越发不济,韩铁雁以神乎其神的领军
技巧精确地掌控着一切,让亭城做出渐渐不支的假象。至于那些枉死的军士也是
无可奈何,没有牺牲,便没有胜利。两军便如绷紧的弓弦,终于到了一决胜负的
时刻。
燕军密密麻麻借着云梯爬向城墙。东城依然失守,南北二城在城外的秦军也
已被屠杀殆尽,浓重的血腥气犹如刚下了一场血雨。
「守住内城,等本将回来!」大秦残余的二万五千军中,韩铁雁留了二万交
给韩守,她与吴征,陆菲嫣等领五千军从西门出城,状若逃窜。
「将军,韩铁雁逃了!」史永修咬牙切齿,女人终究是女人,他奶奶的,以
将军的脾性必然大局为重先攻下亭城。可韩铁雁这娇滴滴又英武的女娃子怎么能
逃?这是老子的战利品,那副身子的滋味必然美妙得很。在她身旁那位丝毫不逊
的陆菲嫣更是让人魂牵梦萦,她们怎么可以逃?
「不管,只夺亭城,余者任由他们去。」狄俊彦不为所动冷冷地下令。
「得令!」史永修大叹一声可惜,却不敢不遵军令。
震天而杂乱的喊杀声中,忽然一股齐整的喊声响起,将一切杂音都压了下去,
仿佛经过无数次演练一般,声音极大,又极尽男人聊起女人时那种猥琐淫邪:「
栾家采晴,生性风流,姿容窈窕。余大秦吴征虽不才,亦有幸会其于深闺,见之
真乃天仙国色。华衣着体,端庄秀雅,即至衣落,玲珑浮凸。胸前之物,其数为
二,左右称之,硕大浑圆。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质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
何?三春桃李。其态若何?秋波滟滟。胯下幽穴,润若牡丹,饱滋春水,芬若花
露。挺余巨阳枪,探其幽谷地,反复深入谷,往来抽送忙。复攀双玉峰,揉捏难
稍停。俯余沉醉首,深含与浅荡。佳人语销魂,颤声绕余梁。阳根声威震,采晴
难堪伐,无奈就其口,香舌舔扫忙。唇舌润如酥,一如船入港,阳精喷如泉,溅
射娇颜满……」
吴征满脸狞笑得意不已,小黄文嘛,他妈的谁不会写?
「俊彦小儿,本将军已与你家母欢好无数,不日便将纳其入门为妾。还不快
来见你爹爹!」吴征提气大喝,声如雷震。
狄俊彦面色丕变双拳陡然握紧,一双怒目中瞬间布满血丝,嘶声大吼道:「
邵英光领兵三万围亭城,余者随本将追杀贼寇,誓不两立!」
大秦军兜转战马向西川方向奔逃,二十一里后停步不动,吴征回望燕军向韩
铁雁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结伴入成都时,在城门外我用火折子点燃了粪坑?
呵呵,这东西叫做沼气。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沼气坑,专门坑杀燕军。」
面向西川一侧的壕沟上,原本覆盖的荒草被清理干净,恶臭冲天而起,外头
饱含氧气的空气也随之与地道里的沼气做着交换。待燕军踏上这片地下满是纵横
交错的沟壑之地,前军先过,除了一排恶臭连连的壕沟一如平常。待狄俊彦引领
的中军踏上沼气坑。,韩铁雁挥了挥手,大秦军射出一排火箭,准确地落在除去
荒草掩盖的壕沟上……
前世见过不少熊孩子在过年时将鞭炮扔进化粪池阴井盖里,那爆炸的气浪将
铁质的井盖子都冲飞上天。吴征也不知今日会搞出多大场面,摇头叹息声中急忙
先将耳朵堵上。
火焰先从壕沟处蔓延而起,随即地面开始颤动。密闭的沼气坑仿佛一个有一
半威力的巨大煤气罐,这就够了!
爆炸!土石飞扬之中烈焰从地下冲天而起……
战事八月下,亭城外二十里处,地涌金莲,烧杀万余燕军。燕军统兵大将狄
俊彦亦死于大火之中,尸骨无存。韩铁雁引军绕道回亭城,与守军两面夹攻,苦
战五昼夜大破征西军,斩首两万,余者皆降……
经此一役,燕军士气大挫,下卞关一带转危为安,两国交兵又进入僵持阶段
……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20
第九章、寒雁归来。夜语呢喃
亭城之战终于尘埃落定,当最后一名抵抗的燕军也被斩杀枭首,这一场决定
着燕国能否打破下卞关一举入侵凉州腹地的战役落下帷幕。
「没事吧?」韩铁雁紧张地望着吴征怀中的陆菲嫣问道。
「应该没事。让她好好睡一觉。」按着师姑的脉门一番探查,发觉她虽昏迷
不醒但体内真气充盈鼓荡,应是奋战五日夜不眠不休,此刻战事初定终于扛不住
身体的极度疲劳晕了过去。作为两军阵前第一高手,陆菲嫣的倔强只怕也是第一,
为了确保胜利万无一失也是豁出了命去。
「那就好那就好。今儿没空,明晚来太守府吃饭?好好答谢你。」
「好啊。」两人面上俱满是烟火之气灰头土脸,心神放松之下看到对方的狼
狈样子,都不由得失声大笑。只是陆菲嫣又昏迷熟睡唯恐打扰了她赶紧噤声,一
时憋得甚为辛苦。
傍晚时分,晴了一日的天空忽然铺满了云彩,被夕阳映照下一派金碧辉煌。
「小姐,吴将军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春雨掩着口偷笑,极有眼色地招呼临时的下人离开太守府。
闻郎乘马来,着我旧时衫。独坐妆台前,蛾眉素笔描。扑粉沾双颊,复又染
唇脂。起身细打量,镜映美娇娘。韩铁雁得意地一歪头,这才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除下洁白的纱衣,韩铁雁心头如小鹿乱跳,这般玉体裸呈竟连自己都觉触目
惊心,羞得低下头去。一双美眸不停地眨啊眨,左右不是,坐立难安。几度彷徨,
终是狠狠地跺了跺脚,嗔怒交加自言自语道:「答应过你,那就穿了给你看。至
于旁的,哼,有本事就自己来看,也只给你一人看。」忽而想起那曾答应过吴征,
分明是她自身的一番臆想,不由大窘。
在厅堂中等候的吴征强自压抑着心头的焦躁与悸动。等候美人是件极有情趣
的事儿,尤其当你猜到美人正精心梳妆打扮,或许也正左右彷徨,又急,又羞,
想来,又不敢来。那股子期盼与焦虑并存的感觉着实令相恋中的人儿难以忘怀。
吴征定了定神,哑然失笑。他最大的优点便是能从各种各样的事情中发现乐
趣。当年在京城追求韩铁雁的公子哥儿们是不是惯坏了她,是不是每回都让人等
候?吴征摇了摇头,这个天之骄女傲得很,可她偏偏又值得每个人等。
桌上已摆好了菜肴,虽是简单但不能不吃。女人啊,爱美如命……吴征歪了
歪头,端起餐盘自去了厨房。
太守府都腾给了韩铁雁,今日更无人敢来打扰她休息,是以府里一个侍从都
没有。吴征前脚刚走,韩铁雁后脚便来,含羞带怯地放轻脚步,抿唇屏住呼吸,
偷偷摸摸地向厅堂内一探头。或许吓他一吓,或许怯生生地露出身形,问问好看
吗?或许给他一个自然的笑脸,也或许说一声谢谢?
然而一切想法骤然落空!厅堂里空无一人,冷清得让人慌张。
韩铁雁鼓起腮帮子踢着脚步入厅堂,心中七上八下。左右巡视一圈不见人影,
又在四下角落里搜寻一遍唯恐故意躲起来开个玩笑,依然没有发现。难道他等得
不耐先走了?人家又没有故意叫你等,真是……
蹙着眉气鼓鼓地走出院子,大踏步踢得裙角飞扬,韩铁雁陡然发现府里有炊
烟飘起。愣了愣神,露出个又哭又笑的神情,倒似气愤中被逗乐了破涕为笑一般。
做贼般惦着脚尖挨向厨房,果听见内里正有炉火噼噼剥剥与锅碗瓢盆叮当直
响的声音。探出脑袋只露出双目,只见吴征背对着门口正一手举锅颠勺,锅里的
菜肴如飞舞的精灵,飞溅的油花引起火光阵阵。韩铁雁不由又想起地涌金莲的震
撼一幕,一时不由看得痴了。
结识的时光尚未到一年,着实短暂得很,可这个男人带来太多的意外与惊喜。
跳脱,有趣,才华横溢,似乎任何困难到了面前,他都会有无数稀奇古怪的办法
来解决。韩铁雁忽然发觉对他了解得还太少太浅薄,她迫切地想步入他的内心,
听一听他深埋心底的欲望与艰辛。
「还不肯出来呀?没看够?」
「你发现了?哎呀,好没意思。」
「蹲了老半天也不动晃,我还得演多久才成?」
「去去去,好了不起么?快些,人家肚子饿了。」
「比起将军,我还是喜欢你说人家的样子。」
笑着回头,韩铁雁的装扮着实让吴征眼前一亮!
一头长发盘起,让俏脸下天鹅般弧线优美的挑长脖颈一览无余。一身大红金
丝滚边长裙垂至足胫,却又巧妙地仅从腋下横裹而过,露出她宽而削的香肩与一
对藕臂,让英武的女子大增女人味儿。长裙绣工精制,五帘盛放的牡丹娇艳欲滴,
另有三朵含苞待放又显羞羞答答。横身包裹的长裙紧紧贴合着身体,更显肩宽腰
细,臀儿挺翘。
「好不好看?」韩铁雁缩了缩肩膀,羞低着头。此刻哪有在战场上叱咤风云
的将军模样,分明是个小女子。
「美翻了!」吴征由衷赞道,混没发现这个词语用在当世并不妥当。
菜肴并不好,让吴征嗤之以鼻,不过酒还不错。韩铁雁拎着酒瓶指了指屋顶,
两人会心一笑。
轻云在夜空中犹如薄纱,遮得明月如含羞带臊。
「你那些古里古怪的本事哪里学来的?昆仑派可没听说有这些东西。」韩铁
雁有些微醺,只觉陪在他身份分外甜蜜,不自觉挑起想知已久的话题。
「从前在昆仑山学艺无聊,总让采买的老庄头带些杂书回来,看得多了自然
就会了。」吴征的回复自还是敷衍陆菲嫣的那一套,至于最大的秘密不论是谁都
不能知晓。更何况那个所谓的秘密也已离他越来越远,再不能回头。
韩铁雁撑着香腮皱眉道:「你不肯给人家说真话,杂书里能学到这些?」
「哈哈,能学的多啦。那些诗词都是我从杂书里抄来的。」
韩铁雁陡然想起那篇小黄文,不由面红过耳,鼓起腮帮子嗔道:「能写出那
样诗词的定然是名闻天下的大才子,让人知晓是他做的还来不及,哪能隐姓埋名
写什么杂书了。」
「这我便不知晓了,不过从书里真的学到很多。若不是那些书,我怕是下了
山也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做。」吴征朝韩铁雁晃了晃酒瓶,两人一口将到底的
酒闷干。
「奚叔叔总说你胸无大志,能不能告诉人家……你……你的人生里,想要的,
是什么?」问起隐私的话题,韩铁雁结结巴巴,又羞又是充满期待。
「真想知道?」
「嗯,想。」
吴征挠了挠额角,换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道:「我刚来这方世界时甚么也不想
做。只想仗着昆仑大弟子的身份厮混一生,或许娶几房妻妾,有儿女绕身便罢了。
此前曾与你说过,一切想法的改变都由你而起,今日我还是这么说。不仅仅是敬
佩,更让我知道这方世界的危险,想要安宁一世远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跟你说
个故事,不过这故事的结局不太好。」
「好啊。」
「有个世界里两国交兵,北边的是宋,南边的是唐。比起宋国君主的励精图
治,唐国的国君便昏庸的多。这人叫李煜,本该是位名震天下的风流大才子,偏
偏投胎在帝王家还继承了皇位。这位李后主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不是个当
皇帝的料。唐国在他的治理下真是,啧啧,不提也罢。」
「风流才子却当了皇帝,确实是投错了胎,咯咯。」韩铁雁听得有趣,不由
坐直了标枪般的身板。
「是啊,不过风流才子人人都爱。南唐皇后姓周,人称大周后,生的是天香
国色,不过命也不好,早早地便疾病缠身。她的妹妹入宫探视被这位李后主看见
了,两人是一见倾心,呵呵,乘着大周后病榻上难以在后宫理事,自然是偷上了
情。哎,可惜妹妹少不经事遮掩得不好,被大周后察觉后三两下便漏了陷,把大
周后给气死了……」
「啊?气死了?这位大周后的心眼儿倒小。世人都有三妻四妾,何况是皇上。」
吴征朝韩铁雁竖个大拇指,笑开了花:「正是正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后
宫之主怎可容不下她人。说回正题,这位李后主当真是惊才绝艳,和小周后偷情
时写了一阙词,我念给你听听。」清了清嗓子,吴征吟道:「花明月黯笼轻雾,
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
来难,教君恣意怜。啧啧,这才华你听听……」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韩铁雁喃喃念道,似乎眼前正有位妙龄少
女含羞带怯,既心中渴望又怕人发现,正胆战心惊,拎着会暴露行藏的鞋子,轻
手轻脚的向幽会之所摸去。「真是,真是,人家从来不敢想象有如此美丽的句子。」
「是啊,可惜才华不能当饭吃。过不了多少年,宋国筹备完毕便灭了唐国一
统天下,李后主与小周后便成了亡国的皇帝与皇后。还好宋太祖人不错,好吃好
喝供着也没拿他们怎么样。可惜过了些年,宋太祖也死啦,继位的是他的弟弟宋
太宗,这位宋太宗可就没哥哥那么讲究。他觊觎小周后美色多时,李后主又是个
窝囊废,于是趁着小周后过年入宫朝贺时将她留下,强占了她……」
不想一对天仙眷侣的爱情结局竟如此凄惨,韩铁雁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
来。
吴征苦笑着摇摇头道:「这还不算完。宋太宗食髓知味,时常在宫中淫辱小
周后,更过分的是还唤来宫中画师,要画师在一旁观看,当场绘制了一副《熙陵
幸小周后》图……」叹了口气,吴征道:「李煜已是皇帝,没本事仍免不了做阶
下囚,连身边的爱侣都保不住。何况是我?我不想有朝一日也做阶下囚,更不想
被人绘制一副《熙陵幸吴夫人》图。你说,我是不是该振作些,不为旁的,只为
自己与家人……」
韩铁雁已沉浸在故事里,眼眶中饱含泪水,只是摇头。
「毕竟只是个故事不必入戏太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野心也便跟着来啦。
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可我本事还不够只好压抑着。雁儿,我远比你所知的复杂
得多,也……坏得多。」
定睛观看韩铁雁的反应,见她鼓了鼓腮帮子嗔道:「坏人我还见得少了?能
有多坏?」
「坏透了。连你的主意我都打得深。」吴征坏笑道。
「哦?有多深?说来听听。」明明是轻浮浪荡,韩铁雁心中却甜甜的,主意
打得深,自然是花了好多的心思。
「我在想啊,我一定要得到你,不仅敬佩你喜欢你,也会有许多好处。这个
世界除了我恐怕无人会不介意你的过去,所以我只要真心待你好,你一定也会待
我好为我着想。我即使有什么地方不合你的意,你也会尽可能包容。比如日后我
又看上了哪位女子,你也不会反对。」吴征越说笑容越盛,大有调戏成功的得色。
「你……气死我了……现下就打坏主意。」韩铁雁舞起粉拳作势预打。
吴征轻轻握住她手腕陡然发力将一副喷香柔腻,又结实健康的玉躯搂入怀里,
韩铁雁吃了一惊吓得花容失色:「你你你……干什么?」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吴征拨开她额前乱发道:「我还是
那句话,从前的事情绝不介怀,我的心思毫无保留都说给你听,自是因为今晚我
一定要得到你。」
韩铁雁被吴征霸道又真诚,情意绵绵的话语软得目光一迷。粗重的呼吸中条
件反射般推拒开吴征的怀抱道:「你……你真的不介意?我……我在西岭边屯…
…还有,还有面首。」
「呵呵呵,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吴征目中精光大放:「不管你有没有,
我自己来验证!就算有,我也要告诉你,爱是两人相遇之后的事情,从前的还是
旁的别的,都不重要!」
吴征慢慢靠近韩铁雁柔声道:「是我,别害怕……」两人第一回在军营里交
颈相拥诱发韩铁雁心中梦魇,不欢而散。这一回吴征学得乖了,一边柔声安慰一
边慢慢靠近。
韩铁雁缩了缩脖颈,终究没有逃开。随着吴征步步紧逼,她的呼吸越来越是
粗重,螓首不住摇晃,光滑的脖颈上起了排细密的小粒儿。
「雁儿睁眼,看着我。」
韩铁雁微眯开一丝缝,目光中正是吴征亲和的笑脸,似在鼓励她别怕,又似
在不怀好意地说吃定你了。
「你干么……那么讨厌……」韩铁雁自己都分不清是抗议还是讨饶,这个男
人打扮显得随意,可一向都干干净净的。之前五昼夜的战事结束后,来之前定也
是好好洗了会澡,现在看起来清爽整洁。韩铁雁缩了缩脖子羞道:「慢些。」
「还害怕么?」
韩铁雁摇了摇头,又急急点了点头。吴征慢慢靠近先贴近她柔声道:「任何
时候都要好好保护自己,命没了甚么希望都没了。你比旁的人重要得多。」接着
双臂慢慢回环,将丽人搂进怀里。
紧张的呼吸慢慢平复,韩铁雁不再梦魇之后觉得交颈相拥竟极为甜蜜,心中
甚为喜爱舍不得分开。然而平缓的呼吸声又开始慢慢急促,一对爱侣花前月下,
怎能不情浓性动?
「哎呀,别,这里……」韩铁雁惊慌失措,被曲腿坐在房顶的吴征横抱起来
慌忙用手去推,不想这一下正按在脐下三寸处,一根烧红铁棍般的硬物犹如横刀
立马般凶恶。韩铁雁一时反应不过来只顺手握住……
吴征欲望勃发,前世今生四十余年的处男生涯早让他憋得极为难受。如今时
机成熟佳人在怀,更是悄悄让阳根探出头来,恨不得就在房顶将她一举占有。不
想两人均是毛手毛脚,这一下抓个正着。
连自己都舍不得摸一摸的龟首被一只柔软光滑却又极为有力的纤手握住,那
触感竟美妙得令人难以形容。两人各自一僵的错愕之中,这根被珍藏许久的宝贝
竟猛然爆发,又腥又浓的乳白色浆液如喷泉一样猝不及防地溅射。
愕然中,吴征哭丧着脸道:「我……我可怜的第一次啊……」
「你你……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韩铁雁手足无措,男人
的精华喷得满手都是,分明被狠狠亵渎一回之下,反倒觉得讷讷地不好意思。心
中冒起一个羞死人的念头:看着好凶,实际也是个样子货。
嗯?等一下,他,他说是第一次?韩铁雁猛然回过神来,鬼使神差般莫名问
道:「你……你怎是第一次。」
「当然是第一次,我自己都舍不得碰。」本以为苦修《道理诀》必然勇不可
当,不想仍是个初哥,还秒射。当真是一朝英名丧尽,吴征脸皱的像个苦瓜埋怨
道。似乎莽撞的不是他,而是韩铁雁。
韩铁雁愣住了,第一次?世家的公子哥儿大多十三四岁便初尝欢好的滋味,
府中的侍女,平民的女儿只要姿色还不错,时不时便有遭了狼吻的。吴征无论品
貌身世俱都是上上之选,怎可能还是处男之身?这就像他古里古怪的本事一样难
以想象。终究是男子执掌权柄的世界,和女儿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你把第一次给了我?怎么那么傻?」
「一直是这么打算的。」吴征紧锁双眉犹自沉浸在之前的颜面尽失中道:「
从懂事开始便下定了决心,第一回一定给你。我的宝贝不是甚么女子都能受得起
的,一般人还舍不得给她。」
「你怎么那么傻。额……」韩铁雁心中感动万分之时,忽觉手中刚喷出精华
而疲软的棒儿又生生勃起,比起先前仿佛更加精神了几分。
吴征气息粗重将韩铁雁横抱而起跃下房顶,加了一人的重量跃动时依然轻飘
飘的。落地后大踏步向厅堂走去。
韩铁雁双手环绕吴征脖颈,埋首在他胸前,见状猫儿般呻吟一声:「不是这
里,在那边。」
吴征足下发力从窗户中跃过,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寝屋,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
急不可耐地与丽人滚落在床上。
韩铁雁闭着眼任由吴征一件件剥落她身上的衣物,紧张得一身紧绷却丝毫不
敢动弹:「你怎知我叫归雁的?」
「什么?」吴征专心与女子复杂的服饰打架,随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说你
叫归雁的?」
「你方才说似曾相识雁归来。」韩铁雁见吴征猴急又无奈的模样,羞急中又
有些好笑,不经意地挥手一勾,解了吴征的燃眉之急。
「归雁才是你的名字么?」终将那件好看又碍事的大红金丝滚边裙扯开,映
目满是柔腻的肌肤。虽非雪白,但稀蜜般的肤色犹如秋日熟透的麦浪,焕发着无
限健康青春的活力。而那一股幽幽女儿香犹如玉兰花般清冽好闻。
「恩。爹爹非要用小名给我做名字,小时还不觉怎地,现下越发不喜欢了。
嗯……」一双魔手扯落浓紫绫罗的小兜,露出一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洁白缠布。
火烫粗糙的大手摸过滑腻腻的肌肤,又是酥麻又是不适。虽已芳心可可,韩归雁
仍不知如何是好,手中虽无推拒之举,身体却频频扭动,似在躲闪那只解除她武
装的魔手,为延缓彻底暴露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归雁……好听多了。怎缠得恁地紧?」吴征不明这一层厚厚的缠布所为何
来,不过解束间亦觉触手丰腻,那扁平得让人遗憾的胸前似隐藏着一股极为澎湃
的力量,正即将喷薄而出。
「你……你自己来看,只给你一个人看。」韩归雁忸怩不已,偏头靠枕不敢
望向吴征。她腰肢向上拱起让整个后背悬空,以便爱郎拆解缠布。那宽而侧面望
去仿佛一座拱桥。
每一回深深的呼吸声中,上下剧烈起伏的胸脯随着缠布一圈圈被扯落,奇迹
般挺了起来,将渐渐疏松的缠布顶出两座高耸浑圆的峰峦。
吴征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这样一件曾让大秦公子哥儿们趋之若鹜的绝世珍
宝,竟在机缘巧合之下落到他手里本已是撞破天的好运,更何况这件珍宝还有人
所未知的好处。
当缠布被彻底揭开剥落,那原本扁平的胸脯仿佛弹甩一般跳出两颗又圆又大,
温润如玉的奶儿。高如巍巍山峰,圆如倒扣的玉碗,大如刚和好正准备蒸上一大
锅馒头的雪面团儿。尤其峰顶两颗如粉色珍珠般的嫩粒儿,犹如两只羞涩而好奇
的眼睛,正瞪着吴征,散发出不可阻挡的诱惑魅力。
「这么大?」饶已无数次预想过如何疼爱这名女子,如何品尝这幅英气勃勃
的玉体,吴征仍一时失神。上下逡巡的目光中,高挑修长的健康魅力之外,陡增
一股艳绝的丽色。
「嗯……你喜欢么?」被狼一般的目光咬住,那视线看到哪里,哪里的肌肤
便热辣辣如针刺一般被激起一片片可爱的小粒儿。韩归雁窘迫无比,又满心欢喜。
爱郎虽有些放肆无礼,不是想象之中该抱着她软语温存循序渐进,让她在心醉神
迷时被他彻底占有。可这般的目光与失态不正是因为喜爱么?印象中向来冷静而
沉稳的他,似乎从未有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羞涩之中,韩归雁亦有难言的得意
窃喜。
「喜欢。雁儿,你真是太美了。」饶已无数次想象如何宠爱眼前的丽人,此
刻仍一阵失神。只觉她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让人喜欢。一时竟不知先动手还是
先下嘴,目标又该先是哪儿。「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日后吴征每当回忆起
此刻都觉羞惭,所谓AV理论学,观察学,评论学博士后在步入实战时居然说出这
么一句丢人的话,真是一招英名尽丧,堪与秒射并立双绝,惨不忍睹。
「人家有点害怕……」韩归雁望着饿狼般的吴征怯生生地,终耐不住羞涩双
臂回环横抱掩住胸前玉乳,所幸下身仍有亵裤遮掩,否则难免顾此失彼。
吴征闭目狠狠甩了甩头,有深深呼吸几口气定下心神。也幸亏韩归雁对他没
有恶意,否则方才被艳光所摄的模样必然让他轻易送了小命。神智稍定之下,心
知第一回最是珍贵,若能在第一回便让女子如痴如醉必是完美的回忆,会让她珍
藏一辈子。
解去身上衣物,吴征笑道:「我好像也不难看?」
「你也好看。」韩归雁被他牵引话题,睁开的紧闭的美眸。两人目光一碰相
视而笑。
吴征伸出双手握住韩归雁双臂将她拉起对坐道:「来,我抱一抱你。」丽人
怡然相就,女子于此时此刻心慌情乱,自是最需这样的温柔抚慰。
两人手臂回环紧紧相依相偎。吴征此时盘膝而坐,韩归雁的蜜桃隆臀置于他
腿座间,一双修长美腿自然而然地环住吴征腰杆,脖颈交缠,胸脯紧贴,亲密无
间。
「你的奶儿好大好舒服。」顶在胸前的一对美乳饱满又结实,虽无进一步的
动作,那乳尖嫩珠仍被反压进丰美的乳肉里,两端挤压之下正渐渐勃胀而起,硬
如石子。
「你爱它们,人家很欢喜。」爱郎的话语低沉而轻柔,语声带着火热急促的
呼吸,喷在晶莹剔透如扇坠的耳垂上麻痒痒的,那带着爱意的话语犹如醉人的魔
音,钻入耳蜗中更是像要透至灵魂深处一般。
「简直是上天恩赐的美物。别怕,我会慢慢来的。」吴征的大手上下摩挲韩
归雁的背脊,着手处只如玉脂般细腻光滑,那骨肉匀称又有条条肌束的弹性域结
实。
「你是第一回,人家怎能不怕?千万莫要莽撞。」
「杂书上这些可也是有教的。我学了不少……」语声渐低,热量却忽然拔高,
吴征一口含住韩归雁的耳垂。她的耳垂不是寻常女子的娇小剔透,而有类似男子
的厚而多肉,吃起来软而实滋味着实上佳。吴征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又用舌尖
轻轻挑动。
此处也是许多女子的敏感带,韩归雁更是如此。被吴征一含一吸一挑身子几
酥了半边,连呼吸亦骤然急促,艰难憋出的喉音里带着难耐的呻吟哭音。
「握着它,方才的滋味挺美。」吴征轻舔耳廓,导引着丽人双手握住阳物:
「上下动一动,对了,便是这般……」
被爱郎的舌头逗弄得身娇体酥,两手握住的羞人物事又是可怕骇人之极,不
仅又粗又长,其热度竟比掌心还高,握上去直觉分外烫手。韩归雁正神魂激荡晕
晕乎乎,脑中胡思乱想:这么大一个东西真能放得进去?岂不是要被戳穿了撑破
了,指不定还要被烫坏了……
借着丽人手握阳物两人不再紧紧纠缠之机,吴征手掌从腰脊划过,顺着肌束
结实而皮肤腻滑的小腹一路向上,那两排触感明显又不突兀的肋骨之上,陡然耸
起两团美肉。吴征掌心朝天像是捧起稀世珍宝一般托着,光是如此便能清晰感受
到玉乳下沿那抹浑圆趁手的弯弧。略微一发力,但觉其沉甸甸,颤巍巍的,那绝
佳的弹性让略陷其中的手指只是微微一收力,便有一股反震之力般推了出来。
本以为刻意压抑的心神能足够镇定。但这具性感到极点的玉躯在怀,胯下阳
物又被一双小手握住,从最先略带好奇的捏捏掐掐,到轻摸慢抚,甚至在感受他
的心灵一般寻找其中的敏感。每当发现吴征身体一抖,便不由得家里掐上几下,
那销魂的滋味让吴征一声闷吼,狠狠将韩归雁压倒。
「嗯……嗯……嗯?哎哟……」韩归雁正细心搜寻吴征的敏感,胸乳被袭虽
让她娇羞不已神魂直冒,全身上下都泛起了小粒儿。但那滋味却美不胜收,隐隐
然还期盼他掐的重些。那轻声的娇吟全不由自己做主,只在喉间翻腾而出,声虽
细,但在她低沉如薄皮响鼓,清亮而绝不柔弱,厚沉而绝不粗犷的声线里加上一
股媚意,其催情之效竟让她自己也觉胯间有一股神秘的涓涓细流正在涌动。而爱
郎胯下可怕的阳物竟又粗胀了几分,在她惊疑未定之时,身躯已被重重扑倒。
惊呼声刚落,口唇已被死死堵住,一支舌头粗暴地侵入在润口内左右搜寻一
番,便与香舌纠缠在一起。勾,挑,转,顶,两支舌头如同两只长枪激烈交锋互
不相让。随着胸前美肉落入爱郎魔爪,一股酥麻如电流般爬满全身,韩归雁抵抗
之力渐弱。她身上的敏感之所俱都娇软无力,唯紧环着吴征的双臂绞得越发用力,
胡乱抓挠之下抓出道道血痕。
吴征大肆轻薄一番更加难耐,恋恋不舍地松开韩归雁又香又软的红舌,两只
大手抓住她胸前美肉,自乳根处发力一挤。一掌只能握住一半的奶儿被挤得尖笋
般凸起,不仅让山峰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更让两颗粉珍珠般玉颗饱满圆涨。
吴征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饿狼,对着美味诱人到极点的食物一口吞去,将粉光
玉致的奶儿吃个满嘴。犹自不够满意,轻啃慢咬之际死命吸嘬,仿佛不将整只奶
儿吃进嘴里不肯罢休一般,却又如何能够。
「呜呜呜……轻……轻些……」韩归雁呻吟中已带着如泣如诉的哭音。牙齿
的啃咬,嘴唇的重吻,又酥又疼。羞人的是两颗粉珠却越发饱胀,仿佛二月间正
长得鲜嫩的豆蔻,翘翘地挺立。受袭的敏感处传来说不出的难耐滋味,一双藕臂
却把爱郎缠得更重更紧,腰背处也再次拱了起来,仿佛要将两只奶儿送入他嘴里,
让他吃得更深更用力。
吴征大张双目舍不得眨上一眨,视线中被双手捏挤的乳肉饱胀若盈,发力的
手指像是陷入两团膏脂之中,挤的它们又从指缝间满溢而出。那奶儿不仅色泽,
形状,弹性俱佳,更有一股奇异的芬芳馨甜如花香,闻之欲醉。
「啊…啊…」韩归雁的语声忽然大急却更加酥媚。若说此前吴征侵犯乳肉像
是微风拂过令身心俱爽,那此刻他只含着顶端粉珠,舌头发力舔舐间又重重吸食
则像惊涛骇浪。身体上最为敏感处之一被一顿猛攻,流窜在体内的那股电流像是
陡然间加强了数倍,震得她浑身剧颤,双腿又踢又夹,身体不由自主地乱扭。此
刻她的飒爽英气几荡然无存,只剩娇柔女子的妩媚与难堪。
「呼呼……」吴征尚意犹未尽,然胯下的粗物已账得发疼几乎要从内里裂开
一般。若再没一处细紧的腔道帮忙挤压一番,只怕真要炸开来。「雁儿,我要进
来了。」
「嗯……」如同惊雷电闪一般的天地色变后一丝喘息之机,那暴风雨前的片
刻宁静。韩归雁手捂面门羞不可抑,不知是懊恼方才的不堪,还是担忧接下来更
为狂乱的一刻。
吴征一手扶住肉龙对准已被蜜汁润得湿滑柔腻的幽谷洞口,一手掰开韩归雁
捂住面颊的手掌柔声道:「看着我,我也要看着你。」
韩归雁鼓了鼓腮帮,终究觉得羞涩无妨,不忍拂了爱郎之意。她深深吸了口
气重重吐出,引得胸前两团高耸的奶儿挺陷了个来回,余韵不息,如春波涟涟。
两人目光对视,韩归雁既羞又甜蜜道:「我也想看着你!」
这是吴征的第一个女人,是他第一回将进入女人的身体,将她占有。是以他
要看清韩归雁的每一个神情,每一次细微的变化与转换,无论是快意,心醉,疼
痛还是难当,每一分每一下都要牢牢记在心底。
韩归雁目光躲躲闪闪倒不曾移开,面上泛起少有的告饶乞怜。那腿心里黏黏
腻腻此前大为不适,现下被一颗又大又烫如佛珠般的肉球儿抵住,不适感更甚,
却好没来由地多处一股异样的感觉,既美且快。仿佛被那硬邦邦的钝尖抵上一抵,
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不可阻挡地迸发,被那火烫烫的热度炙上一炙,又有种异样
的麻痒正顺着幽谷钻向小腹。
「我来了。」吴征挺腰向前一拱,只觉两片柔软如棉的肉脂中央的缝儿处,
那孔细小紧致的幽洞紧紧闭合,肉枪竟不得其门而入被推拒而出。力未止歇,肉
枪划开两片花唇顺着缝儿径直向上,磨过一颗细小如米粒的肉珠,一头扎进绒绒
芳草地里。
「啊哟……」韩归雁惊叫一声螓首猛抬,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知浑身肉紧,
一身香脂玉肌都蒙上层白毛薄汗。尤其那颗小小肉珠更是如遭电击,被磨得又疼
又美,惊叫大多由此而出,可心里却十分期盼再被磨上一磨。
「好紧……」吴征的声音极为怪异,分不清是假装老司机失败的羞怒交加还
是得缘奇货的惊喜。手忙加乱地扶正肉枪再抵花口。这一回学得乖了不再莽撞发
力,不仅扶枪的手未曾松开,挺送腰杆时亦是微微加力,缓缓前行。
那细小奇紧的肉圈终于被一点点顶开,吴征顺势加力将龟菇送入一半……
「咝……别夹……」
「疼疼疼……快停快停……」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吴征但觉幽谷内本就紧得非常,敏感得龟菇仿被一只肉
圈拿住,异物的突入又让它夹得更紧似欲将龟菇推出一般。滋味儿虽销魂,却又
被夹得有些生疼,更害怕太过刺激之下又再不堪秒射……
韩归雁则感到腿心处一阵剧痛,平常连自家一指都难以容纳的幽谷被个大如
鸡子的钝物破开,仿佛被生生撑裂了一般。那疼痛与一般的火烧火燎不同,分明
是根热烫烫的东西,扎进来时却让人冷汗直冒。韩归雁不由自主地探手顶住吴征
胯骨,倒未曾有想逃的意思,只是想阻止他继续前进以免疼晕过去。
呼哧呼哧,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却又一同喘着粗气。吴征简直快疯了,肉龙
被卡住了前端一点上不上下不下,遍布整枝枪身的欲望仿佛被掐住了宣泄口,更
是难当。
吴征压下身体双手攀住一对硕乳道:「雁儿忍一忍,我……我快炸了……」
「啊?别别……人家才是要炸了……啊……」吴征吭哧着粗气,像一只发怒
的雄狮,仅用最后一点理智压抑着凶暴的念头,但前进得毅然决然义无反顾。韩
归雁全然没了平日的英武,只剩下女子的柔弱无助,她拼命晃动着螓首,想要阻
止却酥软无力,更羞急的是,疼痛中自有一股颤人心弦的酥麻渴求,似是内心深
处反倒盼望着他更深入些……
薄薄的一层肉网阻住了肉枪的去路,吴征略一停顿深吸了口气又得意又坚定
道:「雁儿,你是我的了!」
痛呼声中,吴征发力将阳物一贯到底。两人同时全身发力绷直,一阵肉紧。
尽根而入的阳根仿佛陷入一处膏腴肥满温水淋漓之地,四周窄小又充满弹性
的逼仄花肉死死纠缠,咬合得丝发难容。勃胀欲裂的阳根似终于找到归航的港湾,
其温柔与激情并列,紧致与柔软同存,一时竟舍不得稍有离开。
韩归雁疼得直冒冷汗,这一击仿佛一杆烧红的长枪直捅到小腹深处。未经人
事的幽谷似被生生撑裂,可痛感中并无受伤的感觉,反倒一股麻痒与快美渐渐升
起,那紧咬的花肉不知是想将棒儿推拒出去,还是想将它拥抱紧握,舍不得它离
开。
女郎初历破瓜之痛,吴征死死忍住大力抽送一快平生的欲望,俯首帖耳陪着
一对硕乳吃得啧啧有声。韩归雁的玉乳极为敏感,正是要从此处再度挑起她欲火
才能大加征伐。
花血一紧一松像只肉感十足的温柔小手在轻轻掐握,而又像只吸饱了水的海
绵,每一次紧掐都挤出春水潺潺,润得阳物油光发亮。乳尖的电流更是蔓延全身,
连被龟菇顶住的小腹深处也酥麻无比。韩归雁疼痛的哀哀戚戚声中,又夹杂伴随
着难抑的舒爽呻吟。
韩归雁刚刚喘匀了气,吴征却已无法忍受。阳根开始慢慢抽出,行动间那膨
张的菇伞边缘犹如一柄锄头,刨刮着花肉舒张的频率快了几倍。可无论如何,那
花肉都躲不开粗硕的阳物始终紧紧绞缠,仿佛一张温柔小口吸紧了气咬住一般,
待得阳根退出洞口,内里的花肉竟被菇伞之沿勾住生生抽出少许。
韩归雁只觉魂灵都要被一同抽走,异物离去的幽谷一阵松快,随即而来的却
是万般空虚的难耐。「啊……」带着鼻音的长长叹息声如泣如诉,肉枪复又破开
洞口再度向小腹深处挺进……
每抽送一回,痛感便减轻几分,快意却增长数倍。阳物如同翻江搅海的神龙,
每一击都泛起酥美快意,每一抽又刮走花汁无数。而无论抽送,棒身与花肉俱都
剧烈摩擦,密布的敏感神经一片欢腾,化作无数快美的电流在身周流窜。
韩归雁双手死死揪住床单,爱郎顶送的动作越发快速,力道越发猛烈。每当
一撞到底,那淫靡的撞肉啪啪声都让她羞涩无比,每当他猛地一抽,都仿佛将她
的身体全给吸走一般,刨刮的快感之后便是一阵空落,只能更期待他再一次将自
己深深填满。
见女郎已完全进入了状态,吴征索性埋首进她胸前深深的沟壑里,肉枪肆意
地冲击令人流连忘返的花户,那紧密的摩擦与温软的快感终让他知晓何为世间至
乐。
「雁儿……好舒服……你的穴儿太紧了……」
「人家好麻……一身都没气力了……你……人家……哦……好深……」
激烈的交合发出越发响亮的春水飞溅声,肉枪越发胀大,与之相反的却是蜜
道在每一次抽搐般的收缩中越来越紧。一个被挤得舒爽,一个被撑得快美。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道让两人都透不过气来,同时屏住了呼吸迎接最后的高峰。
「嗯~ 嗯~ 啊~ 哈啊~ 不成了~ 不成了~ 有什么东西……要……要出来了…
…」
女郎奏如乐章的忘情呻吟犹如最好的催情剂,「咝……」吴征粗犷的抽冷气
声中,一股酥麻难言的快感自下腹迸发,裹挟着一身的欲望喷薄而出。腥浓热烫
的液体随着死死抵在幽谷最深处的龟菇遍洒花房……
韩归雁如在云端中徜徉,一身软绵绵轻飘飘的浑不受力,只能被清风吹着随
波逐流。而混混沌沌的脑海里只剩下方才攀登巅峰一刻的销魂。不知过了多久她
才微微睁眼,发觉自己正蜷成一团侧身而卧。忆及方才的癫狂,虽腿心里还传来
阵阵撕裂的阵痛,仍忍不住抿嘴挑眉偷笑。
想不到欢好的滋味竟是这般销魂,只可恨练了一身的功夫,幽谷羞处仍是和
寻常女子一般又香又软……韩归雁心中胡思乱想了一通,忽觉有异。
以吴征感觉之敏锐定然已知她醒来,在这个温馨得发甜的时刻竟没有来一个
大大的拥抱着实不妥。难道他睡着了?韩归雁一蹙娥眉,迅疾反手一拍后背处又
缩回,想要提醒粗心的郎君。不想一手却拍了个空,韩归雁愕然转身,只见凌乱
的床上仅她一人,转头四处打量,屋内也只剩她形单影只。静得让她发慌。
难道那个夺走了她处子之身的男人在满意之后便即离去?韩归雁从胸口到喉
头都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堵上,沉闷得难过无比。那不仅仅是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而是被抛弃的一股绝望。
一股寒意侵袭,身体随之发冷如坠深渊,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阵阵翻滚却一
句话也说不出来,反倒泪珠先落。本以为再不会孤独寂寞,不想噩梦重临,还来
得这般迅速。
令人绝望的寂静中忽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注水声,静夜
中虽轻却掩不去声响,接着便是木桶被搁置在地的声音。韩归雁几乎要惊得要喊
将出来,顾不得腿心的疼痛翻身坐起。随即门帘被掀开,吴征探头探脑做贼似得
溜进屋里。
「你跑哪里去了!」韩归雁再忍不住泪水,大发娇嗔着嘤嘤啜泣。
「你醒啦,我打水去了……」吴征莫名其妙,挠头发愣。
「大半夜的打什么水!」韩归雁呼喝着双腿连蹬,将凌乱的床踢得一团乱麻。
此前的焦虑又一扫而空,仿佛被爱郎戏耍了一道。不发上好一通脾气当真难以静
心。
「呵呵呵,懂了懂了,傻瓜!」吴征趋身走近一把将丽人搂进怀里,一边轻
抚后背安慰,一边点了点她高挺的鼻子:「以为我走了?哪能舍得?」
韩归雁鼓着腮帮子怒气难消,玉体却往吴征身上靠的更紧,双臂回环似怕一
松手爱郎要消失不见。只一对微眯的眼眸威胁意味甚浓,似在警告:「你敢走试
试!」
「看看你这一身,不洗干净怎生使得?」
「哎呀……」韩归雁连连扭身,拍开爱郎趁机在她一对硕乳上作怪的坏手:
「不许不在。」想了想又道:「打水也不许。」
「嘿嘿嘿。」吴征怪笑,一对贼眼滴溜溜直转:「想我走可没那么容易,现
下还早得很……」那不住挑动的剑眉此刻说不出的猥琐下流。
韩归雁心中一惊复又甜蜜,他还没够,还想要……又被吴征的怪样子逗乐了,
终于破涕为笑。修长健康的身躯八爪鱼一般讲爱郎紧紧缠住道:「打水也不许自
己去,反正不能丢下人家。」
吴征双掌顺势托住丽人的蜜桃隆臀抱起道:「好啊,带你一道儿去。」
水温适中,整个人泡在里面全身毛孔都释放一般舒爽,懒洋洋的。韩归雁这
才知晓吴征已准备许久,讷讷道:「人家睡了多久?」
「烧一锅热水要多久知道么?」吴征叹着气摇头:「完了完了,今后的家务
活儿看来是指望不上,只得自己动手,命苦啊……」话说得像是揽了个天大的负
担,实则一双禄山之爪一上一下,不仅将硕乳捧个结实,还轻轻搓洗胯间幽谷。
动作虽羞人,滋味却着实不坏。韩归雁埋首在爱郎肩上任由他施为,身上敏
感处被逗弄得麻酥酥的,急忙转移话题以免呻吟出声太过羞人:「你都猜到了?」
吴征手中动作不停,尽享其一身美妙道:「大概都猜到了。圣上既已有猜忌
之心,韩家也只能退让一步。从你身上下手是条捷径,既发出警告,雁儿当时年
岁尚幼,也不致动了韩家的根基招致反击。韩将军既遣了韩守韩图助你,怕也是
经过圣上首肯的。因此这两人的行程便定下啦,快不得也慢不得。不过韩家又不
是泥捏的,假戏而已,何须真做?总要有些后手保住家中的孩子。」
话虽如此说,旨意却不能违抗,这出戏演得甚为惊险。吴征顿了顿又道:「
你当时为何不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当时领军苦苦支撑了三日,我也想明白是圣上有意拿我立威,要韩家主动
退让。我既被推了出来便无回头之路,若是安然离去,你说会怎样?」
「若是我,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召你入宫,册封个妃子什么的……」吴征摇头
苦笑,换了任何人也是两难。怀中的女郎是展翅搏击长空的雏鹰,怎能关于铁笼
中做一只沦为玩物的金丝雀。
「确实如此。」韩归雁黯然道:「一来守土安邦本就是为将的职责,丢了边
屯后屯民将任由鱼肉,人家心中不忍,二来当下想明白便有些自暴自弃,想着一
死了之算了。」
吴征点点头,不欲她沉浸于哀伤的往事反问道:「我倒是好奇那位救你的高
人是谁,真是不简单。」
「我哥呀。」
「大哥?怎么可能……」吴征哑然失笑,韩家一门性格分明。韩归雁便是个
直爽豪气的性子,要她看着族人受难那是万万使不得的,必然早早施以援手,怎
可能始终隐在暗处等候将番人一举歼灭,又瞒过圣上的良机?至于韩铁甲,那火
爆脾气是不消说的。
需知那是圣上的意思,韩家明面上不能有任何动作,否则将惹来更大的猜忌。
若是让圣上再次动手可就是雷霆一击,绝不会只拿一人立威。番人明显与圣上沆
瀣一气,若不是一举尽数歼灭必然要漏了风声。更难得是,韩家上上下下必备严
密监视,能腾出一个人手前往援助韩归雁已是难能。这位始终隐忍不发,又需要
多大的耐性与冷静?
「大哥当然不能,所以来的是二哥呀……」
「二哥?没见过。」
「你见了自然知晓,他和我们家里人不太一样,从小便深沉睿智。爹爹遣他
来自是抱着稳妥的念头,二哥对我的用兵知之甚深,城破时见我掉转马头,一眼
便知我会引兵往小山包去便提前埋伏下了。」
「他就一个人去的?」
「恩。人多了容易被盯上,孤身一人最好,其他人来了也不顶事。」
「我的天……那岂不是险之又险?若是,若是番人没被雁儿杀得快干净了,
岂不是……」
「嘻嘻,人家厉害呀。」
「那是,若雁儿不能将番人杀得只剩十一人,二哥会怎么样?」
「他会看着我死,绝不会出手……」韩归雁无奈苦笑,旋即又精神一振抬起
美眸凝视吴征,温柔笑道:「都过去啦。人家现下反倒感谢这些苦难,若不是它
们,人家也不会遇见你,患难见真情!经历的这一切像是上天安排好的,都是为
了与你在一起。」
「哎,哎,哎。」吴征长吁短叹:「可惜我也没保护好你,反倒给你挂了伤。
可怜的,都肿成这般模样了,可疼么?」
大手轻抚胯间两片花唇,吴征怜惜不已似在自责。
「疼……哎,别摸……」韩归雁面泛红霞,又羞又喜。
「都怪我鲁莽。这便好好疼一疼她,给你赔罪。」
「啊?不成啊……受不得了……」
「成的,我就摸一摸,亲一亲。」
「什么?亲?那更不成,哪有这样的,羞死个人了,又脏……」
「哪里脏了?雁儿身上每一处都香香的,而且这不洗得干干净净了么……」
「啊!」韩归雁惊呼声中已被吴征横身抱起,湿淋淋地水迹延向床头,拖了
一地……
第十章、但为君故。共赴潇湘
「娇羞正合风前韵,愁绪换入山外霞。云霞终会散去的,对不对?」韩归雁
蜷成一团缩在吴征怀里,这一首名震当世送给她的诗在心头萦绕许久时常念起,
越念越爱。
「现下还有愁绪?」吴征拿着条方巾为爱侣细细抹干湿漉漉的长发,至于原
本揩抹身子的那一条大巾早被他扔去了墙角,碍不碍事?
「没啦!只是今后若没了你,真不知日子如何过下去。吴郎,你可万万莫要
负了人家。」这番话说出来,韩归雁也觉诧异,便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光里也未曾
如此脆弱。英武的女将现下可连一个普通女子都不如,活脱脱一个小女人。
「傻瓜!」吴征点了点她挺立的鼻尖笑道:「你就等着我娶你过门吧。」
「过门?」韩归雁茫然地眨了眨眼,片刻后断然摇头道:「不成!人家名声
不好,若嫁了给你要耽误前程,不成的……」
「咦?名声是什么?能当饭吃么?」吴征忽然诡笑道:「还是雁儿表面上一
本正经,实则偏爱偷情多些?」
「哎呀,你坏透了……」韩归雁挥了顿粉拳气鼓鼓嗔道:「人家就是爱偷情,
哼,人家家里还有一堆面首呢。不是偷情是什么?」
「呵呵,竟敢在夫君面前提面首的事情。」吴征把手掌放在韩归雁腰侧道:
「老实交代,那堆面首到底怎么回事?赵书涵又是什么来路?」
「咯咯咯,别挠别挠……饶命啊……夫君大人饶命……人家老实说便是了…
…」韩归雁全身花枝乱颤,服了软才摆脱魔手,喘息道:「别人家的面首虽和妾
侍一般,总被主人送来送去的,可也比韩家的日子好过些。韩家的面首可怜得紧,
每年都要死那么几个,嘻嘻。」
吴征此时揩尽了长发,将韩归雁横身抱起迈向大床,闻言笑道:「啊哟。韩
家的主人难道是个吸血的女魔王不成?」
「有些是京城里浪荡子,欺侮些良善平民又不好收拾,索性收进房里,想打
想杀还不是人家说了算。有些则是有心人刻意安排进来的,那隔着些日子也只好
杀了了事。」韩归雁被摆在床面,一身春光毕露艳色迷离。
「原来韩家主人倒是个除暴安良的女侠。赵书涵呢?」
「他是迭云鹤送来的,原本是梨园里的花旦。嘻嘻,此前迭大将军已送了两
人来,一个是满身横肉的壮汉,还一个是正气凛然的书生,可都叫我给弄死啦。
不成想最后送来了个兔儿爷一般的赵书涵。彼时奚叔叔和爹爹已在筹划人家入京
的事情,留着他便是为了送些半真半假的信儿给迭大将军。平日里耐着性子待他
倒不错,这货是个草包,竟敢在韩城作威作福。恰巧你下山往韩城来,留着他也
没用了,便送给你玩玩。不成想烂泥扶不上墙,三两下便让你收拾了,好生没趣。」
两人挨着肩并排仰躺,忆及当时旧事不由相视而笑。
「非也非也!」吴征一本正经地道:「赵书涵本为盖世奇才,胸怀大志腹有
良谋。只不过遇上经天纬地的吴公子,也只能甘拜下风。」
「咯咯咯,胡吹大气好不要脸!」韩归雁伸出玉指刮着吴征脸颊,心中却越
发喜爱,只觉和他呆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有新奇好玩的东西,连吹牛皮都能吹出别
样的花花来。
亲昵的动作勾起情火,吴征翻身压上,两人紧紧贴合似黏在一起。
「还疼么?」
「嗯。还疼……」韩归雁羞羞怯怯,此前欢好的销魂滋味让人难忘,然而蕊
瓜新破,一时仍是害羞,腿心处亦还残留着时不时涌起的撕裂痛感,虽不甚疼,
总有些许不适。
丽人不是不想只是还未适应。吴征虽也初经人事,但博览av与H 书号称理论
学博士的家伙怎会不知?「方才太用力了些,慢慢便好啦。」
「嗯。人家不太懂,你……你看书多,要教人家……」被爱郎压在身下肌肤
相亲,尤其一对高挺的奶儿也被压得扁下却从上廓下弧处满溢而出。韩归雁脸颊
绯红,目光左右游移怯生生地言道。
「好,我们一起学。」吴征双臂一撑移至韩归雁双腿间,只觉她肌肤光洁如
绸,滑如丝缎,竟是浑不着力一般。那腿心间的芳草近在眼前,只见虽乌黑粗亮
却稀稀疏疏,掩不去饱满的花唇。
掰开韩归雁半推半拒的双腿,此前破身时过于猴急,还未曾细细打量她的身
体,此刻注目凝望才发觉花唇极美。两片肉脂丰厚肥满轻含着中央一颗圆圆巧巧
的蚌珠,一道蜜缝浅沟裂至半途的幽谷洞口处略微外翻,现出淡粉的柔嫩花肉来。
整只蜜壶犹如微微张开的小嘴,可口中却全没些儿缝隙俱是满满的花肉,怪道此
前阳根进入时只觉膏脂满溢,紧窄难行。
「膏唇暖玉!雁儿,太美了。」无有甚么可赞颂的词汇,吴征双目一眨不眨
地贪恋打量,似要用目光将花户吞下一般。韩归雁早捂紧了脸,最私密处被近在
咫尺地看得纤毫毕现,初破身的女儿家羞不可抑。
伸出舌头像只宝剑顺着蜜裂从下往上一撩,只觉微潮的清露溢得满口芬芳,
而弹滑丰满的唇脂触感又柔又腻妙不可言。还待再尝一口,韩归雁已像中箭的兔
子般跳了起来:「啊哟,你干什么……」
「感觉不好么?」吴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脸上颇为淫邪道:「
这也是书上学来的,不是让我教你么?」
「这……怎么能成嘛……」
「成的成的,乖,躺好。」分开那双长得惊人的玉腿顺势攀住大腿根以免丽
人又受惊逃开,吴征一口含住诱人的花户重重吮吸。
「啊……」韩归雁嘶声一呼,朦胧中只觉连声音都麻得酥了。这一回却是不
再受惊,那怪异的麻痒窜过全身分明让身体如散架一般,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
气让娇躯紧绷,双手死死地拽进床单,双腿环着吴征的头颅交叉并拢,倒像要他
吃得更深一般。
那只挠人的舌头何其灵动,先是绕着鲜美柔嫩的蚌珠打着圈圈,一波又一波
的电流几让她背过气去。逗弄了一阵又变作舔扫,每舔一下便让韩归雁如同吃了
一鞭娇躯一挺。那舔扫的速度不下快剑连环,韩归雁娇躯剧颤,连带口中媚人的
呻吟也越发急促。
「快快……快……」初破身的丽人怎能招架住这般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刺激,
媚吟中语无伦次。
「好……」不想韩归雁竟首次主动要求,吴征心中大喜,含混不清地应了一
声,舔吃得更加激烈。这一会不再是只逗弄小巧圆珠,而是大开大合,将一只肥
美花唇吃得一丝一毫未曾放过。舌头更如尽情炫技的宝剑一般,勾,挑,旋,刺
……
「啊……不是……你快……快躲开……」丽人被抛在快意浪潮的峰顶,只差
一口气便要被巨浪吞没沉沦于欲望的浪底。仅存的一点理智让她强撑一口气伸手
想去推开爱郎。不想恰在此时,那只舌头忽然如阳根般使出一招分花拂柳,舌尖
顶开湿濡如泥地的洞口,奋力向前突进。
「啊……嗯唔哼……」巨大的快感让韩归雁一身气力俱被抽空,娇躯轻飘飘
点滴受不得力,全身上下都失去知觉毫无感应,仅有双腿之间死死抽紧,腿心深
处那一股克制良久的神秘汁液再也压抑不住狂涌而出……
这一回甚至还未进入正戏便已攀至快乐的巅峰,晕晕乎乎的韩归雁隐约中觉
得被人搂紧了身子,她懒洋洋地不想动弹,索性闭目任由爱郎施为。只觉激情过
后的贴心之举比平日里更加甜美温馨。
晃晃过了半柱香时分方才回过神来,一想竟被「吃」得泄了身,一时大羞,
心中又有一丝恼意:分明是个英武的女子,还统领过数万大军,怎地在床上如此
不堪被他吃得死死的,竟无丝毫还手之力。
抬头睁眼正见爱郎笑吟吟的一脸玩味,唇角边还挂着亮晶晶的粘稠汁液,又
羞又急:「你怎么这样……让你躲开了不听,快去洗洗,多脏还吃……」心中却
又甜的发腻,爱郎毫不嫌弃,自是爱得狠了。
「脏?」吴征露出询问的眼神,忽而恍然大悟。伸手在韩归雁胯下一抹抄起
一把花露道:「这可不是尿……」
「哎呀,什么啦……好恶心……」
「不是让我教你么……又不好好学……你教本事的时候我可用心得很。」
「那……不一样嘛……好嘛好嘛……人家听你说便是了……」
「要认真听!」
「好……」
「这不是尿,女子情动时体内自会流出一种液体,虽各有区别,然俱都跑不
开黏黏滑滑,利于交合时润滑之用,尿哪会有这等功效?而且你闻闻,虽有股骚
气却是香香的。雁儿当真不知道?」吴征一本正经地解说,看着韩归雁窘迫的模
样心中却笑开了花。
「都从那里……出来的……人家……人家一直以为是尿……」韩归雁一席话
固然体现了这个时代女子对性事的无知,也暴露了她的隐私。懵懂中忽见吴征笑
得又坏又阴险,大羞着舞起粉拳道:「你坏死了!」
吴征抓住她拳头一把扯进怀里道:「食色性也,人之天性如此又有甚么好害
羞的?雁儿若是孤寂难解聊以自慰也不是甚么不正常的事情。床笫之间情投意合,
当是怎么欢快怎么来,哪来旁的顾忌?」
听吴征一说,韩归雁倒觉颇有道理,猫声道:「恩……那也是。」
「方才快活么?和前一次比哪样更好些?」
闺房悄悄话,本是平日里绝难说出口的话倒也不那么难堪,韩归雁小声道:
「快活。好像……都好。」
「爱侣欢好多的是乐子可寻,现下还未将雁儿身体上的敏感之处探寻完毕,
待他日了如指掌,每一下都搔在痒处,那才是欢乐无边。」吴征捧起韩归雁一只
硕乳轻轻揉捏。他五指大张,以四指托举奶儿下沿,拇指抵住封顶梅珠按揉,尽
享紧致丰弹手感极佳。
「哎呀……人家歇一会儿,真挨不住!」韩归雁扭身连连,无论怎么闪躲都
逃不开那只魔手的追索,情急之下只得侧身躲向吴征腰侧,借用「敌人」的身体
掩实要害部位。可如此一来又将胸前那对傲物抵在他身体上,仍是叫他尽享温柔
:「被你折腾成这样,人家心里好不服气……凭什么人家内力比你高,身子骨也
不比你差,两回都是人家讨饶。你便是欺负人家不懂。」
「哈哈哈。因为我懂得的比你多,待雁儿拿着我的痒处,说不准能势均力敌。」
吴征大喇喇地岔开腿,胯下那根狰狞的巨龙指天翘立,仿佛一柄出鞘的鬼头
大刀又粗又长。韩归雁缩在他怀里视线向下,一眼望见便挪不开目光,又是好奇
又是心惊不已——自己那细细小小一指难容的幽谷花穴是怎生纳下这等恐怖的巨
物?此前被它侵入体内,火烫得犹如烧红的铁棍一下下冲击刨刮,念及销魂的滋
味不由腿间又泛出一股潮湿花蜜。
「吴郎……人家……要怎么做?」韩归雁聪明伶俐,吴征话里话外的调教暗
示又怎能听不出弦外之音?情潮涌动时虽仍羞怯,却抵不住讨好爱郎的心思。毕
竟相爱的男女总愿为对方付出得多一些,一人乐岂及两人共乐?
吴征轻轻捏住她下颌抬起对视道:「方才我怎么做,雁儿便怎么做!」
方才怎么做?韩归雁脑海中闪现出羞人的一幕不由面红过耳,那可怕的东西
占了胯下幽谷犹自不足,还要让人家舔吃一番么。可念及吴征也毫不忌讳,分明
将她吃得爽利通透,目光中除了鼓励也极为期许,当即鼓起勇气羞道:「那……
人家……人家试一试嘛。」
吴征闻言大喜!与此前韩归雁仰卧于床任君采撷不同,他滚身而起跪立在床
上挺着胯下那坨斜指向天的庞然大物,竟有些意气飞扬的味道,似乎人生巅峰便
是此刻。
韩归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样的姿势岂不是让自己的动作尽收眼底?舔
吃阳物本就羞人,再被他热辣辣的目光紧紧盯住还怎生得了,一时脸色青一阵白
一阵左右为难。
吴征自是知她心中纠结,柔声道:「不看着你怎知是对是错?便是要看个清
楚明白。」这便是赤裸裸地欺韩归雁不明房事了,需知阳物膨胀时最是敏感,任
何一分动作都难逃奇妙的感应如何需目光盯着才知对错?此番作为自是为了看清
丽人俯身胯下以口唇服侍阳物时丽色无边的媚态与心理上极大的成就感。
英武的女将纠结了片刻终是白了吴征一眼趋身靠近,打望一番高度后盘膝坐
好向下弓腰,螓首恰巧在阳物之前。还是第一次近在咫尺打量这支狰狞如龙的怪
物,只见一颗圆大如鸡蛋的龙头暗红发亮,棒身周围盘绕着根根粗筋,越发显得
凶恶,顶端更有一处孔洞正与她对视。整枝阳物仿佛一个棒状的独目鬼,凶巴巴,
恶狠狠地择人而噬。
韩归雁越发心惊胆战,怯生生地腾出双手握住棒身,此前这支怪物也曾落入
掌中,这般动作也是最可接受的一种。那热度炙在掌心握着便觉烫手,不由心中
默念:乖些乖些,莫要吓着人家。她不敢看吴征,想也知爱郎正一脸淫邪玩味似
在看着她出丑,定了定神索性闭上双目奋力张开一张樱口向前一含。韩归雁双唇
虽丰满,口型却不甚大,即使奋力张开也不过堪堪容纳巨物。以口相就之下只觉
一股男子气息冲口鼻而入,又浓又烈,猝不及防下不由呛了一口,牙关不由自主
地一闭。
「咝~」吴征连连呼痛地抽着冷气,韩归雁这一口可咬得不轻,至为敏感的
龟菇传来的那股酸痛感可如同要了命一般。
「啊哟,对不住对不住……人家不是故意的。」上来便犯了错,韩归雁惶急
下不住道歉,两只玉手也环上菇伞轻揉按捏抚慰遭锐牙啃咬之苦。
「无妨无妨。」吴征苦着脸强笑道,果然调教绝非易事岂能如YY小说中的女
子一般总是一帆风顺,上来便是老司机?「不可用牙,便是要用也需轻轻的,雁
儿想想方才我是怎么做的?」
「恩,晓得了!这下是意外。」韩归雁歉道,心中却想吴征也是头一回便让
她欲仙欲死,可没半分不适,轮到她便不成了显得自己笨得很,不由大是不服气!
理了理心绪,韩归雁努力回忆吴征先前的做法,这一回不敢贸然行事,先吐
出丁香小舌学着吴征的模样顺着马眼裂缝从下至上舔扫了一记。只觉吴征身体亦
是剧颤了一下和她相似的反应,心中暗喜:是这里了,嘻嘻,这里便是他的痒处。
学有所得,韩归雁立即致用。一只红润润软糯糯的香舌对着马眼上下舔扫不
已,那怒龙在眼前变得更烫更大,女郎得意不已:听闻男子越是情动这东西便越
是粗大,看来错不了。忽然记起吴征此前的诸般变化,便依样画葫芦舔扫间隙又
划几个圈圈,又用两片唇瓣夹上一夹,每一回都让吴征直抽冷气雄躯震颤。
既启朱唇又是效果上佳,便是开了个好头。韩归雁大着胆子将龟菇吞入口中,
双唇如包珠玉小心地不让牙齿触碰爱郎的敏感处,又试着用香舌绕着整颗菇伞打
转,小心翼翼的动作虽极生涩,却让初尝滋味的吴征爽得浑身打颤:「雁儿,便
是这样,好厉害……」
得到爱郎的肯定与鼓励,韩归雁心中窃喜,又觉这般动作倒似两人欢好时的
插入,只是将幽穴变作了小嘴,那舔吃时沾染着香唾翻搅的咕咕唧唧声当真是像
极了,一时又有些羞涩。但吃起棒儿的滋味倒着实不坏,适应了那呛人的腥臊气
息也觉好闻,便似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一般。
韩归雁正自思量下一步该当如何,便觉吴征已轻拿住她的螓首道:「别动。」
棒儿向着口中深处前行,原是真要将嫩口香舌当做幽穴儿般抽送。韩归雁不由紧
张起来,所幸爱郎并未粗鲁,只是缓缓送入一截后又慢慢抽出让她逐渐适应了几
回道:「便是这样,会么?」
「唔……试一试……」韩归雁有些爱不释口含混不清答道,唇舌竟舍不得离
开棒儿少许。咽了口香唾,女郎嗫喏着将阳根缓缓吞入口中,初时多有不适虽只
咽入小半只便感如鲠在喉,忙不迭地吐出。往返数次后越发熟练顺畅,动作速率
也快了不少,吞吐间香舌亦不甘寂寞,将含在口中的棒身反复缠绕舔洗。柔嫩的
香舌刮过伞菇沟壑便知他敏感,绕着棒身膨大的青筋又觉心中发慌,紧闭的双目
更是严丝合缝生怕看见这羞人的模样。
韩归雁学得有模有样,说不上如何纯熟,牙尖更时不时剐蹭在棒身让吴征龇
牙咧嘴。但那醉心品尝的模样煞是诱人,唇舌之香软比之幽穴又有同样销魂却截
然不同的爽感。虽尚未完美瑕疵不少,却已让吴征大感满意,他张开大手握住两
颗丰弹肉球把玩揉捏,将峰顶梅珠以掌心向乳肉内按压,目光更是片刻不离韩归
雁舔吃肉棒的娇羞媚态,呼吸渐促中忽生一计。
趁着韩归雁舔吃得身心投入的当儿,手握双乳略微加力引导掌控着女郎的身
体,吴征向后缓缓坐倒在足踝。比起先前挺直的姿势身体向后拉开了距离,韩归
雁不得不向前俯身低首娇躯几乎打了个对折,虽看不清她媚意四射的容颜,却将
赤裸陡峭的美背一展无遗。更能见一对高隆的桃臀微微撅起,臀心处幽深的沟壑
紧紧闭合……
韩归雁似是甚爱舔吃肉棒的滋味忘乎所以,迷蒙中只感吴征又向后缩了一截
身体抬高。她双目紧闭不知爱郎如何,只是知晓他亦甚爱自己的朱唇香舌享受无
比。未免肉棒脱出口中,急忙双腿使力跪起娇躯亦向前倾,一手握住难以吞入口
中的棒身,一手撑在床沿维持平衡。片刻后便觉紧闭的双腿难以使力,自行将双
腿叉开调整了个稳定的姿势。
吴征又将身体伏低应是一屁股坐在床上,韩归雁紧追不舍俯首相就,终于变
作吴征满意的姿势。
一边享用着唇舌的温柔与牙齿搔刮的不适痛感,一边抽着冷气。吴征心神大
跳,不仅因女郎的口舌功夫正持之以恒地点滴纯熟,更因这般姿势让韩归雁一颗
丰臀高高撅起。那只臀儿尚被衣裳掩住时便已入峰峦般挺翘,便似裙摆处塞了一
只小枕头,此刻更显浑圆挺翘美不胜收。更何况这姿势大增男人的征服欲念!
吴征抽出肉棒俯身在韩归雁嘴上香了一口,在女郎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赞道:
「好舒服!宝贝别动。」一展身形,不知比平日里施展轻功要快了多少在韩归雁
臀后跪好。
臀肉被咬了一记微疼发麻,韩归雁终于回过神来失声叫道:「啊哟……好羞
人……怎地和……额……那个一般了……」幸亏未曾理智全失生生止住,饶是如
此,女郎也埋首锦被羞得不敢抬头。
将冰凉弹牙的臀肉吃得满嘴,吴征问道:「和甚么一般?」
屁股的麻痒钻心,韩归雁摆着腰应道:「没……没甚么……」
「别糊弄,要说,一定要说。」
敏感的臀肤被舌尖轻轻扫过再被呵上一口热气,难当的麻痒险让娇躯失控,
韩归雁又哭又笑般道:「不说不说……啊哟……饶命……」拼命地扭腰摆臀,可
酥软的玉体怎能逃开?爱郎使坏得越发狠了:「我说我说……人家说了……别吹
……像……像马儿一样……」
原以为韩归雁会说出狗儿,吴征略微错愕随即恍然。韩归雁久在军营定是见
过马儿交媾的姿势,狗儿倒是未必见到。虽不及说出狗儿显得低贱骚浪,可英武
的丽人不正像一匹军中烈马?吴征欲念如海潮般澎湃勃发,低吼一声直起身体棒
抵谷口,正是要征服这匹胭脂烈马!
胸乳被把玩许久早已情动,穴口也已泛出潺潺花露凉丝丝的,被火烫的棒首
一碰不由自主地重重一缩,混如此前那一张温柔小嘴的轻含慢抚。吴征无法忍受
地一挺腰杆破开幽谷肥满的花肉,借着花露的润滑一棍到底。
「啪」的一声撞肉脆响,韩归雁如被一杆烧红的铁枪击穿了身体,「啊哟」
尖叫一声难耐地上身向后倒弓而起。
这姿势让幽谷更紧,小腹撞在高翘的桃臀上更是将它骤然挤扁,随即后退无
路的臀肉向前翻涌激起一大片臀浪,虽是肉棒深入谷底后便即不动,那臀肉依然
鼓荡了好一阵方才平息,美不胜收。缓缓抽离肉棒,只见那双修长紧实的玉腿跪
倒屈起,仿佛一张大开的玉弓……
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女郎的身体虽青涩却让他品尝极乐。结实,健康,那
堪比男子的绵长体力绝非一般女子不需多时便酥软如泥,即使征伐再久,每一次
侵入不仅仅是幽谷里花肉的紧掐旋握,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有力地回应。实是
床笫之间不可多得的良伴。
吴征双手一掐,在韩归雁的翘臀上抓起两块肉球以此为掌控,一下一下地重
重冲击着丽人的花房。每一插入都揪着臀肉引导她的身体向后一迎,让猛烈的冲
击力道更加凶悍。
「哎哟……好……好深……」羞人得有些屈辱的姿势让韩归雁犹如臣服一般,
身体又似尽入吴征掌控,那凶狠的撞击一下下密密频频,啪啪声不绝于耳,直欲
将身体撞得散架。然而不争气的身体却如此畅美,粗大的肉龙撑开幽谷刮过密密
麻麻的敏感肉粒儿,让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尽力舒张大口大口地呼吸。而肉龙直尽
根没入直达花底时死死挤压着深处软绵绵的那一点,又让全身浑不受力飘飘欲仙
……
一如吴征所料,引导了数回之后韩归雁就初入门道,不需他再行使力每回刺
入时她便向后拱臀自行一迎,那有力的身体迎合起来更加畅快透彻,也让吴征双
掌解放饱以禄山之爪。
脆生生的撞肉响中,吴征双手已绕过美背攀上玉峰,两指尽情掐弄着勃立的
峰顶梅珠。俯身的姿势使得腰部发力与幅度不及之前,然韩归雁迎送得越发顺畅,
越发大力,似乎使出了浑身力气前后套弄着肉棒,吴征的快感丝毫不损。于丽人
而言一身敏感所在全被尽情逗弄,快感更是强烈。
魂魄似已离体飞出,韩归雁惊声尖叫如泣如诉,只觉不高声呐喊不足以抒发
身心的快美,娇躯更是魔怔般不停前后迎送,一下比一下肉紧,一下比一下更美。
那紧窄腔道中粘腻的花汁彷如涓涓溪流,正不住涌出幽谷顺着双腿内侧潺潺滴落。
吴征的低吼声也是越发粗重紧急,手上重重捏弄梅珠已无法满足,两只大手
攀紧奶儿将韩归雁修长的娇躯向后反折而起,力道之大让五指深陷乳肉,阳物更
是顺着越发紧致难行的谷道向上斜刺。
「吴郎……我我我……人家到了……来了……」韩归雁酥媚发颤的尖叫声中,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不再抽送离开,只是互相旋摇扭动剧烈震颤,犹如即将断气
般的大口呼吸中棒儿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喷发,撑得勃胀的棒身仍在一鼓一
鼓。野兽般的低咆与尖细的高叫久久回荡终于止歇,殷红的幽谷洞口忽现白浊的
液体缓缓流出,淫靡得难以言喻……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22
第三集:长安煌煌
第一章、出使安邦。符宝之郎
春梦无限好,只是朝阳早。
韩归雁微微睁眼,朦胧的视线里正是吴征的臂弯与宽厚的肩膀。耳听得他的
呼吸绵厚悠长,身上的体味浓烈又清澈,韩归雁不由缩了缩身体得意偷笑。
不想情投意合的欢好是这般甜美。夜间三回鏖战滋味一回比一回更好,似是
身体里被隐藏多年的某种神秘力量正被一步步开发出来。而其中的繁多花样也都
有不同的门道儿,尤其最后一回爱郎大手上那有力,长而粗糙的手指钻入幽谷,
抵在一颗同样粗糙的小肉粒上重重揉按,身体神奇地失去了所有控制,失禁般泄
出汩汩潮蜜……
「每个人都有许多痒处,我们慢慢找……」
念及这句话韩归雁心中甜甜的,慢慢找,找很久很久,也就是会在一起很久
很久……自嗨了一阵韩归雁促狭心起,轻轻勾过鬓边长发,在吴征肌块分明的胸
膛中央小凸点上轻撩……
「呵呵呵!」娇躯被爱郎翻身死死压住,韩归雁一声惊呼,调笑的话语在耳
边呢喃:「可是又想死过去一回?」
「哎呀,你捉弄人。明明醒了还装睡!」韩归雁娇嗔中面红过耳,昨夜最后
一回酣畅淋漓泄了一次又一次。那销魂的感觉可不就和乐得死过去一般?至于情
难自禁时高喊死了死了快些快些的次数可就难以计数……
爱郎胯间大物仍胀得又硬又热,抵在身上着实难当。初尝情爱欢好的恋人总
如蜜里调油,恨不得黏在一起舍不得分开,一夕之欢怎能满足?
「不成啦……」两人忽而一同遗憾道,又一同微微愣神,继而相视而笑竟心
心相通。
昨夜鏖战刚停,两人虽极为满足却又觉得难以止歇。韩归雁有些为难,一来
军务耽误不得,二来又不忍拂了爱郎的意。还是吴征主动提出罢战歇息,这等体
贴让韩归雁心中甜甜的,欢好的滋味虽销魂,心灵的关爱亦不可缺失。只是体贴
入微的话都说得如此恼人,让女郎娇嗔不已!——「若是再来一回,韩将军明日
走起路来不免两腿开开的,怕是全军将士都要看笑话啦!」
打点梳妆,镜中的人儿不减平日的英姿飒爽,却平空多了一分艳色。那不是
女儿家生而天成自然而然的妩媚,而是与心仪男子心心相印之后的艳丽无端。
吴征陪伴韩归雁打点完毕才施展轻功悄悄离去,女郎看着背影怅然若失。小
半时辰之后军中便要升帐点卯,韩归雁却觉片刻都舍不得分离。
中军已到了日间点卯的时刻。
吴征比韩归雁来得更早,坐在主帅下首位向外打量,英姿飒爽的横野将军板
着面孔,交错着一双长腿大踏步而来。昨夜那个婉转承欢时的小女子似又被藏回
灵魂深处,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位雷厉风行的统兵女将。
只有吴征才能察觉她比平日更加严肃,甚至是板起的脸隐见咬牙切齿。饶是
她平日里锻炼不辍,一夜鏖战后也难免大腿根子酸软不已,套上沉重的铠甲也是
不小的负担,迈步间定然是极不给劲儿。若不全身发力只怕要让人看出许多不自
然来。也幸亏两人懂得收敛,否则今日点卯主将定然羞于见人。
捷报早已第一时刻送遍各方,朝中圣旨也已飞速颁下今日恰送至亭城。嘉奖
鼓励加官进爵者不在少数。如今士气正旺,韩归雁威势一时无两。
依旨意整军十日,重编阵列,医治伤患。之后大军将开拔驰援下卞关!自燕
秦两国交兵以来,大秦始终被动挨打落于下风,这一场大胜可谓令军心为之一振。
亭城无恙意味着下卞关转危为安,三道雄关依然如三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守护着大
秦根基之地的安宁。
「哈哈哈哈哈……」韩铁甲粗豪的大笑声震动屋瓦,一路狂奔穿屋而过:「
铁衣,铁衣,快来看看。」
韩铁衣伤势沉重不能起身,卧在床头接过信报通览一遍奇道:「地涌金莲?
这是什么本事?」
「管他什么本事,能干死燕贼就成!小妹当真了不得,这一战打完怕是把咱
俩都比下去了。」韩铁甲啧啧连声。
「小妹可没有地涌金莲的本事……咳咳。」韩铁衣说话间甚为吃力,:「八
成还是吴征那小子的鬼主意。我说什么了?天作之合!」
「狗屁的天作之合!」韩铁甲瞪着虎目为弟弟拍着后背,口气却凶横得紧:
「那小子贼眉鼠眼看着就不是好东西,老子看他不顺眼。」
「大哥……」韩铁衣失笑道:「你真要小妹一辈子嫁不出去?」
「他会娶小妹?母猪都他娘的会上树。我就怕……就怕小妹被他骗了!」韩
铁甲心中又气又急:「日他先人板板,老子非得再揍他一回,看他敢欺负小妹!」
「你这不还是答应了嘛……」韩铁衣莞尔摇头道:「也成,小妹苦了好些年
碰上个称心如意的定然万般依顺,揍这小子一顿免得小妹事事都听他的。」
「嘿嘿嘿……」韩铁甲摩拳擦掌乜目道:「哪,这是你说的啊!小妹问起你
别不承认。」
「好啊。大哥尽往我身上推就行。今日战事如何?」
「燕贼按兵不动,想来也已接到狄俊彦兵败身死的消息一时惊诧莫名。哈哈
哈……」韩铁甲眉飞色舞得意不已。
「按兵不动?」韩铁衣皱眉愣神,一炷香后喃喃道:「没有道理,没有道理。」
「我也觉得奇怪。照说下卞关形势最为危急,也是当下最佳的突破口。即使
狄俊彦偷袭亭城兵败,下卞关亦非牢不可破。倒叫人着实费解……」韩铁甲应和
道。
兄弟俩不再说话,韩铁甲自知审时度势不如弟弟,见他眉头越锁越紧面色也
越发凝重,情知状况不容乐观不由得心中暗暗焦急,却不敢发出一声打搅了韩铁
衣的思路。
「如今虽占据凉州大半片疆土,然则三关一处未得。凉州于大秦为北面门户
与进出要道,重要性堪与根基之地川中并驾齐驱,然而只需三关在手保住进出要
道不失,随时可北向而进。而三关不得,凉州于燕国不仅可有可无甚至是巨大的
负担。燕国筹备这一场战事可谓志在必得,也是吞并整个凉州最好的机会,否则
等大秦缓过一口气三关只会比现下更加难取。狄俊彦奇袭亭城怕是燕国筹划良久,
不知事先经过多少勘探侦查才能穿越崇山峻岭,其志正在下卞关,这一处关隘可
谓志在必得!咳……咳……」一口气说了许多,韩铁衣面色变得苍白连连咳喘。
「慢些慢些。」韩铁甲为弟弟端上杯水。
「慢……不得……咳咳……正如大哥方才所言,下卞关绝非牢不可破,现下
仍是三关中形势最为危急的一处。狄俊彦虽兵败身死然尸骨无存,只需刻意掩盖
消息,燕军兵力士气短期内不会受到打击。然而时候长了便不成,总有些残兵会
回到燕军大营。时将入冬两家势必暂时罢战,若待燕军残兵回营,这一场战事大
燕可谓颗粒无收。是以现下才是夺取下卞关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大哥,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我会怎么做?」韩铁甲喃喃道:「新调集大军是来不及了,
可下卞关本就是苦苦支撑命悬一线,只是看这一口气谁能撑住而已。我会怎么做?
我会养军数日以麻痹敌人,再调集军中所有高手孤注一掷,强攻下卞关。」
「正是!大哥,不仅仅是城外这支敌军的高手,而是整支燕军的高手!强攻
下卞关。」韩铁衣一字一句道,掷地有声。
韩铁甲一跃而起迈开虎步狂奔,震得一身铠甲哗哗直响:「你歇着。我去禀
报李将军向奚刺史求援!」
战事八月中,大秦与燕国历法已至十一月初。深秋的天气渐冷,高高耸立的
下卞关寒风怒号,将四处点燃的火堆吹得哔哔啵啵作响着火星乱窜。
于秦军而言,这是最难熬却也必须熬过去的一段时光。大战至今伤亡惨重,
但只需再挺过一月,深冬时节城关将更加易守难攻。而北方的白雪皑皑也将给燕
军的粮草补给运输制造麻烦,深冬休战倒是历来战事的共识。能够支撑到现在于
秦军而言殊为不易,即使已满身伤痕,秦军将士们的士气却越发高昂。
燕军已三日未曾攻城,从关隘上遥望下去在旷野中铺散而开的燕军大营连绵
无尽,除了巡弋大营的卫队之外,大多数燕军都呆在营帐里。
除了安静得诡异的燕军大营之外,秦军的调动也让人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大量原本担任要职的六品以上高手被抽调,不知何往。这些中坚力量的离去会让
战斗力大打折扣,但守关大将镇东将军李路长既会颁下违反常理的军令,自然有
不为人知的理由。
「李将军,军阵已依令调整完毕。」
李路长身量比起铁塔般的韩铁甲还要高上一截,面方口阔膀大腰圆,颇有股
神威凛凛的气势。本也应是位相貌堂堂的伟丈夫,偏生长了双细小又内高外低的
八字死鱼眼,大都泛着白,仅有中央一点绿豆大小的瞳仁。与之对视时莫不有被
一尾巨大的毒蛇盯死的汗毛倒竖之感。
「铁衣,现下的力量恐仍未足,可还有良策?」李路长声似破鼓低沉中夹杂
着莫名的空洞,配上那副相貌倒像是阴司鬼吏,让人浑身不舒服。
「难……咳咳……燕贼孤注一掷定是雷霆万钧之势,现下也难以预料其攻击
方式,所能依赖者只有将士们拼死奋战而已。近日于军中散播此战将毕其功于一
役,士气正旺,再以将军临阵决机之能,料想燕贼未必讨得了好。」韩铁衣伤势
未愈强撑着到来,坐在椅子上萎顿不堪。
防守的一方虽有天然屏障的优势同时也是被动的一方。在凉州坚壁清野的同
时,也相当于将三关之外的所有消息渠道全数送与燕国,撒在外头的斥候经过长
达八个月的战事之后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可谓两眼一抹黑。可三关之内却难保
没有燕国奸细,就算盘查得再怎么严密也难免会有些许消息被传出。李路长,韩
铁衣等人的忧虑正在于此,面对一无所知的未来任何人都会惴惴不安。
「不知道燕贼有哪些人会来!」李路长踱步至箭楼之前远望燕军大营,恨恨
一拍城墙垛子,在砖石上留下一道半只掌沿厚的掌印。
战场中偶尔的安宁总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刚完成重新整军的大秦士兵在午
后迎来了燕军又一轮攻势。
与李路长,韩铁衣等人预计的不同,燕军从出营的阵列,攻击梯队的组合方
式,攻城器械的运用推进等与此前并无什么差异。将领们颇感意外无不深锁眉头,
燕军的寻常中透露着不寻常。孤注一掷即将决胜的时刻,就这么简单?怎么可能
这么简单!
但谁也猜不出燕军的后手在哪里,甚至找不到那支让他们彻夜难眠的高手阵
列。若是隐藏于普通士兵战阵里于攻城焦灼时忽然发难,这一招固然有出其不意
的功效,但在目光如炬的李路长,韩铁衣等人监视之下,秦军高手也能做出迅速
的反应。这一手未必便见得如何高明。
那么决胜的一手究竟在哪里?
战鼓如雷,矢石如雨,两军喊杀声震天。二十余架长梯搭在下卞关高墙上,
燕军士兵口咬大刀手举盾牌,悍不畏死地顺着梯子攀援而上。他们的背后亦有三
十余座几达城墙四分之三高的箭台立起,每座箭台上站有二十名弓手与城墙上的
秦军对射。
大秦弓手一面还击,一面还要向云梯射击。然而第一批攻击的燕军士兵身手
不弱,即使在云梯攀援途中亦不断举盾隔开飞射的箭雨。驻守城头的秦军刀斧手
则向云梯处砸落巨石,若是敌人攀得近了便顺着云梯倒下滚滚热油……
此一番激战与持续数月的战斗相比极为类似,所不同者便是秦军的防御力量
生生被削弱了两成之多。一来燕军的攻势比从前更加猛烈,悍勇者远较此前为多
;二来秦军此前重新整备出一道高手阵列,虽有了应付燕军高手的底气,却让军
阵的威力大大降低。更左右为难的是,这一被命名为飙风营的战阵现下还不好投
入战斗。燕军底牌藏得极深,秦军的底牌自然也不能早早亮出来。
战斗比平日更加艰苦,也惨烈得多。燕军的士气一点也不像李路长等将领所
预料的那样低于从前,其战意之旺盛不在秦军之下,甚至犹有过之。从这一点看
此前预计燕军将孤注一掷的猜测倒是准准命中,拿下下卞关便躲了伐秦之战的头
功,夺不下下卞关,整个西征计划都将受到重大的打击。一切均看这一场战役而
已。
战斗从午后直打到黄昏,双方伤亡之大远超从前,秦军的战损更是剧增了一
成半之多。燕军除了分组轮番上阵保持高压攻势之外,竟无半分歇战的打算。下
卞关下燃起无数火把,燕军竟要夜战!
苦战多时,秦军伤亡惨重之外士气也开始变化!不少军士愤懑不已——李将
军将中坚力量抽调而走却始终未投入战斗,导致下卞关岌岌可危,不少士兵因新
任的将佐指挥不灵而丧命,到底是何意?
李路长面色凝重,一双死鱼眼四处乱飘打量战事,督战大半日他也甚为疲惫
——指挥官不停地审时度势发布军令,精神与体力的损耗丝毫不下于在阵前殊死
搏杀的军士。然则他不能歇息也不敢歇息,军心动摇至今尚未崩溃,唯一的原因
就是他仍笔直地站在门楼前督战。只需这道高大的人影一消失,那么李路长聚高
手将佐准备弃城逃跑的谣言会在一瞬间遍布全军,彼时便是无可挽回的崩溃场面。
「中计了!」李路长与韩铁衣几乎同时惊呼!
燕军在三日前虽面临困局不得不孤注一掷却丝毫不乱,他们料得下卞关守军
能猜得中燕军的意图,巧妙地将计就计!
这一场战斗不该在午后打响,真正交锋的时刻该在深夜或是明日清晨!只因
燕军组织调集的高手根本不在城下,他们还在赶路途中。燕军提早发动攻势正是
算准了李路长会抽调高手,导致军士阵列战斗力下降。而此前进攻下卞关的燕军
根本没有组建预想中的高手突击战阵,他们的战斗力一如从前!
秦军白白损耗了军士,敌军正主儿却还未登场!而将整个破局的关键都交在
远道而来的援军身上,可想而知他们的战斗力是多么非凡,多么值得信任!
望着燕军骤然加紧的攻势,李路长结果侍从递来的斩首大刀死死盯着燕军中
杀机大盛的八牛弩车。那些粗如大腿长逾半丈的箭杆被发射出来牢牢钉在城墙上
时,在高手们眼里便如一道道坚不可摧的梯子,借之攀援而上不费多少力气便能
登上城头。而此时立在城头守御的是身心疲惫,士气不高的秦军……
心忧刚起,便听一片盖过战场噪音的砰然大响爆起,飞射的八牛弩箭带着撕
裂风声的锐啸当当当钉在城墙上,远处一大团黑影正飘然而至。他们身着黑袍在
人如蚁聚般的燕军后营灵活地穿行,时而像是烟花般四散炸开,时而又似五指收
起般聚拢成一团,光是这一手便显露出个个高妙的轻功。
李路长本已极小的瞳孔骤然收缩,整只眼眸几被眼白占据。他挥舞着斩首大
刀从督战角楼里一跃而下三大步奔向女墙,难听的声音嘶吼着:「飙风营随本将
迎敌!」
燕军随着这一团黑影的到来发出震天价的呼喝声:「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
武!」
只几个眨眼的功夫,燕军的高手们便前脚后脚奔至城下。他们高跃而起组成
有序的阵列顺着钉在城墙上的八牛弩箭攀援。在空中便是十二品的绝顶高手落了
单,也不过是一个齐射便能压下城头,一个不小心或许还要挂彩。可这些高手绝
不轻易脱离军阵,他们有序地攀援互相掩护拨打着箭雨,来势极快!
李路长目光一扫便知来者共有八十九人,其中八十四人登城,另有五人跃上
了城外的箭楼。当中的那一位极为出众,不仅一身肌肉即使在黑夜中看出都显露
出爆炸性的力量,登上箭楼之顶的速度更是快捷无伦。
而他右侧的一人身形苗条是位女子,动作轻盈灵动虽看不出甚么孔武有力,
速度却也是只稍逊些许。
这两人率先登上箭楼后各取出一把弓。那孔武有力之人所使的弓长几达身体
的两倍,弓柄也如大腿般粗细。他随手抓起一把箭枝全数搭在长弓上大喝一声,
扯弓的大臂肌肉怒贲而起,拉开弓弦时弓身发出仿佛推开铜门的咔咔大响。他狞
笑一声松开弓弦,飞射的箭枝倒如出膛的炮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出八道流光。
夜色中细长的箭枝不易看见,他射出的却不时爆出火星,可知力道之大,来势之
迅捷。
噗噗连响,被他盯上的秦军纷纷倒下。箭枝射入身体后余势未尽,又连连穿
透三人方才将最后一名秦军钉死地上。
「碎月金刚丘元焕!」李路长手心冒汗咬牙恨道。
说时迟那时快,丘元焕右侧那名女子射出的箭枝也到。她不比丘元焕神力惊
人只取一张小弓,一次也只发一箭,可发箭速度却快得惊人,开弓放弦全无丝毫
阻滞,动作更优雅得行云流水一般!一箭刚离体不远,一箭又以发出,须臾间便
发出十箭且目标各不相同,箭枝在空中倒似开出一朵鲜花!
「飞花舞影柔惜雪?」李路长只觉喉头已干涸。不说即将登上城头的一群高
手,这两位十二品高手驾临下卞关,任何一人只需不落单都如此间战神无人能挡!
丘元焕与柔惜雪接连开弓,每一箭都指向燕国高手们攀登的城墙附近,旨在
掩护他们登上城楼。当真是箭不虚发出手必中,一时间秦军纷纷应声倒地,更有
些摔下城墙。
「给我挡住他们!」李路长愤声下令,飙风营高手们一见丘,柔二人便知不
敌,可军令在身只得鼓起勇气纷纷跃落城墙扑向燕军高手。若不能阻敌于半道,
待这些高手踏上城墙落了实地配合随后攻上的燕军才是一场灾难。
「放箭!放箭!」韩铁甲亦拉开一张大弓向丘元焕连射三箭,顷刻间密密麻
麻的箭雨向箭楼涌去。秦军要不惜一切代价先行解决这一最大的威胁。
丘元焕见状从箭楼跃落向城头狂奔,借着八牛弩箭飞扑。柔惜雪却是以一条
长鞭拨开箭雨,嘬唇作哨跃上一只大鸟向城头飞去,那大鸟飞得好快秦军发箭不
及,她不愿脱离军阵瞄准一处八牛弩箭跃落,正在燕军高手阵中央。
战斗的焦点几乎全落在这一处,又有六架云梯在周围搭起,燕军最精锐的部
从围绕着高手们攻城,必要时更以性命为代价为他们提供掩护。
丘元焕后发先至已攀至离城头一丈处,柔惜雪也在他身边不远。那长鞭蜿蜒
如龙在空中甩出一个弯弧,准确地卷住秦军两名六品高手的脖颈将他们摔落地面,
长鞭离开时这两名高手已是耷拉着脑袋全无力气……
「上!」丘元焕爆喝一声全力施为如离弦之箭窜上城头!五柄大刀六杆长枪
同时向身在空中的燕国大将军身上攻来。丘元焕空手不闪不避一掌握住锐利的枪
尖发力一扯,持枪人身不由己被甩下城墙。他随手拨打将兵刃一一震开,回手又
挑开一口斩首大刀身躯抱成一团着地一滚。手中长枪舞出一团光影将身周秦军扫
得倒下一片。
起身立定朝李路长瞪目道:「你还可以。」
一人登城,还是位十二品绝顶高手,坚固的大堤城防仿佛开了一道口子。柔
惜雪随即跟上长鞭挥舞如龙清出一小片空地!在城楼上弓手也失去了作用,以这
帮高手的能为,要在人群中躲避弩箭也是轻而易举。要他们杀尽城头守军自然是
异想天开,可只需站住这一片来之不易的阵地,缺口便会越发扩大。
李路长甩了甩发麻的手臂道:「诸军,死战!」燕军正随着这一缺口不断有
高手登上城墙,再等下去下卞关必破无疑!明知以自身十品的功力难以抵敌,为
将却不得不当先奋勇。
斩首大刀带着风声的锐啸,全无花巧!李路长除了一条性命别无可依。饶是
身边有侍卫帮衬,十招一过李路长已手臂酸麻几乎拿不住大刀,丘元焕便如只发
疯的犀牛,每一击都有千斤之力!
斩首大刀被挑飞,枪尖如毒蛇般向着喉头攒刺,身边的侍卫已全数倒下。李
路长绝望地闭上双目!
「叮」的一声,冰凉的枪尖划过喉头肌肤,险死还生。「李将军,迎敌!」
厉喝声中李路长张开眼睛,只见向无极,奚半楼,李定,乐谦,杜中天,贝楚廉
等昆仑与青城派高手赶到,正与燕国的长枝派,天阴门高手战在一处……
「就是这里。」韩归雁抹了把额上细密的汗珠。天光大亮,下卞关下两军混
战已至白热化阶段,战场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已见过战场上血腥场面的吴征仍不由干咽了口唾沫,那浓重的血腥气冲鼻欲
呕,残肢断臂更是可怖。
亭城也在第一时间接获下卞关求救,十日的整军彻底泡了汤。韩归雁引一万
军由此前燕军的俘虏领路,全数轻装奔行穿过崇山峻岭绕至下卞关外,此刻才堪
堪赶到。
对于韩归雁的战场之能吴征是真心佩服的,一万军汇入下卞关里作用聊胜于
无,但是出现在这里则有两面夹攻之势,意义大为不同。可他仍心惊胆战,对手
是二十万燕军,这这这,劳资从没想过要这么刚正面好吗?
「只能这么打。下卞关没了,咱们的命也保不住。吴郎,信我!」韩归雁悄
声在吴征耳边道。
「你是大将,你说了算!」
「诸军!随本将击敌……」
时已入冬,燕秦之战终以燕国占据了大半个凉州地界暂时告一段落。但三关
之固仍未征服,大秦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获得喘息之机,来年开春之后劣势便会
慢慢挽回。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燕军虽占凉州但此地荒蔽,从长安延伸而来的补给
线过远,长此以往将成巨大的负担。这一场战事孰胜孰败尚难以定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燕国大军不仅放弃了对三关的逼迫,反而后撤百里之
外固守城池。战事十月中,秦与燕历法一月末,燕国以尚书令迟飞章为首的使节
团两千余人敲开了下卞关关口,在秦军寸步不离的监视下直入成都城求和。
「命韩铁雁为抚军将军,领军两千;命吴征为符宝郎,携宝随中书令霍永宁,
中书侍郎庞颂德一同出使长安,钦此!」
屠冲的圣旨既下便是一片忙乱,吴征怔在当地目瞪口呆。符宝郎?出使长安?
好嘛,终于得了个六品官儿算是有了些门面,可别让我去长安啊……我……卧槽
……那个燕国公主栾采晴不活生生扒了劳资的皮?
第二章、蛇蝎美妇。初心何彷
只是一处独居的院子,却有左中右三扇大门,大红朱漆将院门裹得油光发亮,
两只铜环把手在阳光下闪现着灿烂金光。四面围墙拔地而起,高而厚实,让人从
外只能见梅花间竹,清雅深幽却又庄重严谨。
中央大门顶端的牌匾上以天青为底,大笔香墨手书「馥思居」,字迹矫夭灵
动蜿蜒如蛇一笔呵成。虽因其中娟秀婉约之气可见是女子手笔,却也不乏金戈杀
伐的豪情。其中馥字右半边更可见笔锋颤抖,推想是书写时心潮起伏难以抑制,
因此导致下笔力道不匀字迹有些失控落了水准,可若是多细看一会,又觉融情于
字韵味十足,只是难以猜透主人的心境罢了。
院子的主人又怎是能轻易了解猜透的?这里是祝家在燕国长安的根基之地,
当代家主独居的小院,富可敌国的祝家权力最中枢。
祝雅瞳仍饶有兴致地拎着两只提线木偶交锋,近一年来空闲的日子里这成了
她最喜爱的小游戏。只是两只木偶的边上多了一只未栓线的小偶,面上只点了两
只眼睛,好似正盯着交锋的两偶。
「主人,最新的战报来了。」老仆弓着腰身,脸上的皱纹如刀劈斧凿般深刻。
如此的年岁又能出现在这里,显然在祝家里身份也极为不凡。
祝雅瞳停下偶戏接过厚厚的信封摆了摆手,自顾自展开阅览。
她微撅着香唇,一对大而灵动,宛若春湖般波光粼粼的妙目上下扫视,看至
一处面容起了奇异的变化。那始终恬淡娴雅处变不惊的俏脸忽而变得极为精彩,
一对浓密的细柳长眉挑高,含情星目瞪大,连艳若牡丹花瓣的润唇都逐渐张开好
似合不拢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玉碎齿。
「哈哈……哈哈……」祝雅瞳一反惯常优雅的仪态捧着肚子放声大笑,令胸
前一堆浑圆硕大的妙物惊涛般震颤不已。她笑得如此放肆,直到踢着一双圆润修
长的腿儿满地打滚:「你的儿子……你不认的儿子……亲手阻了你一统天下的大
计……哈哈……」
良久笑声方才止歇,祝雅瞳抹干净眼角笑出的泪花,理清皱褶的衣物蹲在未
绘制面目的小偶边上,探出春葱的手指在小偶额头一点嗔道:「小乖乖,这一下
可不仅是狠心的爹,连为娘的心思也给你搅的乱七八糟。」轻嗔薄怒中又略微加
力在小偶脸上刮了几下道:「真是让人不省心的调皮蛋!」
………………………………………………………………………………
「在下先行一步,韩将军,咱们子午谷见。」吴征朝着韩归雁装模作样地作
揖拜别,低头时便是一阵挤眉弄眼。
「吴大人一路保重。」韩归雁面上看不出什么,抱拳时却几乎使出了全身力
气才能控制住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自打亭城春风一度后便忙于下卞关战事,入冬后也始终驻守下卞关,人来人
往至今未有机会再行欢好。如今圣旨已下,两人均为使节。本次入长安的路程需
经子午谷东出,吴征接到奚半楼之命需先行一步,韩归雁则需领两千军稍后前来
汇合。虽是短暂分别,两人均有依依不舍之意。转念又想将相伴入长安,虽知那
是龙潭虎穴一路将有艰难险阻,心中倒也甜蜜万分。
吴征还是初次由扑天雕载着飞行,雕儿体型巨大张开两丈长的双翼即使载着
一人依然飞行得极稳。可从高空中只见薄云触手可及,地上景物也缩小了无数倍。
扑天雕再怎么天生异种,背上也至多容纳两人同乘。吴征头晕目眩中不由思量:
这雕背上是否能装上四面护栏?便是有个扶手也好些……
同行的陆菲嫣见状忍俊不禁,提起内力聚音成线道:「征儿,若真是害怕便
把眼睛闭上,雕儿可不会迷路。」
吴征勉强一笑,面对高空恐惧症果断放弃了在丽人面前逞能的打算,从善如
流将双目紧闭。可惜耳边风声呼号,雕儿偶有变向也是吓得他条件反射般睁开惊
恐的双眼,然后更加惊恐……
幸亏雕儿飞得快,八个时辰后便落在子午谷。吴征踏上实地心中一松,腿脚
却一阵阵发软,险些便瘫软在地上。
府衙就在眼前,陆菲嫣笑吟吟地等着坐在地上,一脸面色苍白的吴征。曾几
何时她也有过如此狼狈,只是现下两人掉了个儿。
好容易调匀了气息,吴征抹了把冷汗。府衙就在眼前,照说两人到来早该惊
动昆仑派的师长们,可衙门口除了值守的兵丁,便只有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
陆菲嫣也不明所以,两人结伴到院门口正要让兵丁通禀,那和尚抢先合十施
礼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吴大人,陆施主。」
能在这里出现的和尚怕是身份不凡,两人不敢怠慢也一同施礼:「见过大师。」
陆菲嫣见和尚虽长得肥胖,然慈眉善目自有股出尘的气质,站在他身边连心
境都平和不少,心知这是位佛法精深的得道高僧,忙道:「敢问大师尊法号。」
「出家人修行为本,法号不足挂齿。」
府衙前拦路又不肯透露身份,陆菲嫣闪过一丝异色道:「大师从哪里来?」
「从该来的地方来。」
「呵呵,大师到哪里去?」吴征心中冷笑抢先问道。
「到该去的地方去。」
「莫不是消遣爷爷来的!」吴征踏上一步迎着胖和尚面门就是一拳。
自从下了扑天雕便心中一股气不顺,没来由又碰见个和尚莫名其妙地打机锋。
关键是这货看着一股得道高僧高僧模样,也始终半躬着身子目视地面。不过以吴
征修习道理诀感应之敏锐,胖和尚见陆菲嫣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自逃不过
他目光如炬。
打机锋?泡妹子?呵呵,先打了再说!至于打不打得过,身后不还有陆菲嫣
么,总不能看着自己吃亏。府里还有奚半楼,师傅在下卞关与大燕国前五的高手
柔惜雪打得难分胜负,还收拾不了一个胖和尚?再说本官忝为六品符宝郎,奉圣
命不日出使燕国,你动个手试试!
呼啸着风声的重拳结结实实轰在胖和尚脸颊,将他一张肥脸打得变了形侧飞
出去。吴征不依不饶踏步赶上照着肚子又是一拳。
这一拳更重更狠,借着身体飞扑发力,吴征整只右臂肌肉贲张仿佛涨大了一
圈。莫说人体,便是落在青石地面也得打出个拳印。
但这一拳终未打中,一股柔和的力道托在吴征臂弯,* 巧妙地卸去大半力道,
也将他的身形推开两尺。
「征儿住手,不得胡来!」陆菲嫣板着脸喝止。回头一看倒在地上哼哼唧唧
低声哀嚎的胖和尚,那挨了一记重拳的脸上只有微微的红印,莫说是受伤,便是
面色红润都不为过。
吴征武功进展神速,方才陆菲嫣架开那一拳已是取巧卸力仍震得她手臂发麻。
这和尚生吃了一记竟连点伤痕都没留下?
陆菲嫣心中讶异连连,一方面数月来不想吴征的功力已飞涨如斯。另一方面
则是这胖和尚又是什么来头?看吴征此前不依不饶,现下又一副戒备的模样,自
是因为第一拳得手后顿觉不对,担忧有诈。
「吴大人好身手,咝……贫僧灵通寺拙性,并无恶意。」胖和尚揉着脸起身,
苦笑着道。
「啊哟,原是拙性方丈,这……征儿还不过来跪下!」陆菲嫣虎着脸呵斥吴
征,又向拙性连连作揖:「小孩儿家年幼无知,方丈见谅。来日定到灵通寺负荆
请罪。」回身见吴征讷讷地挠着头过来,气的一脚踢在他膝弯沉声道:「谁许你
肆意妄为了。」
吴征挨了一脚顺势跪倒,拙性方丈援助奚半楼是极机密的隐私,不过昆仑派
核心人物俱都知晓。吴征也是其中之一。
正要向这位大恩人开口讨饶,不想拙性闪在一边不受他一跪。陆菲嫣虽对吴
征发怒,终是爱护之心。见拙性躲开心中不由一沉,胖和尚这一跪都不受了,此
事怕难以善了。
拙性俯身在吴征身边,看上去也是个跪下的姿势道:「吴大人,无妨,无妨
的。是贫僧不明俗事冒犯在先,还请赎罪!」
「征儿,你又在搞什么鬼?方丈,在下管教不严,万乞勿怪。」奚半楼听见
门外动静不小,引着一干师弟师妹也急急赶来,见状忙向拙性陪罪。
「奚刺史,不敢当。老衲冒犯在前,不干吴大人的事。」
拙性当着奚半楼的面说出这句话,以他的身份当不致言行不一。奚半楼伸出
一指虚点吴征道:「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一行人入府衙坐定,吴征摇头晃脑啧声叹气不已。奚半楼生生板着脸道:「
你又做什么怪?」
「师傅啊,弟子从小失了双亲,天下里只有一人待弟子最好如生母一般。可
这位如今却被师傅抢了去,从此只怕一门心思都在师傅身上。弟子既失慈母,连
叹息两声都不成了么?」吴征朝着林锦儿挤眉弄眼,羞得已做妇人装扮紧挨着奚
半楼的小师姑满面绯红,垂头谁也不敢看。
府衙里除了拙性方丈之外俱是昆仑派门人,一时间杜中天,贝褚廉等也跟着
小声怪笑不已。大伙儿虽是嬉闹,也知林锦儿苦恋奚半楼多年,如今遂了心愿,
也自快慰。
拙性方丈双手合十闭目,口中低声含混不清地念念有词。吴征怪异地看了他
一眼,想起事前得罪了这位忙偏头移目,生怕两人对视了尴尬。
「咳,咳,都别胡闹。」奚半楼板起了脸,眼下正事要紧调笑自也需适可而
止,一时间厅堂内静寂无声等着昆仑掌门示下:「燕军退却迟飞章入京城求和,
提议两国休战。燕国以金银粮秣等物换取凉州,两国以现下所领城池为界重订版
图。朝臣议论纷纷难以决断,是以圣上采纳中书令霍永宁之谏,亦派遣使臣前往
长安城议论此事。此行前路艰苛难行,征儿又是使节之一,我意昆仑需精英尽出,
同入长安。」
凉州是奚半楼封疆之所,若被生生割走一大半着实难以接受,不仅要背负丧
失疆土的骂名,权限也会大为缩小。只是大秦居然会接受燕国的议和要求,可见
这一回倾国之力的交锋于国力损耗极大,也需休养生息。
由于拙性方丈在场,奚半楼未明言此行还有探查燕国虚实,摸清燕皇本意的
使命。只是不需他说,人人心中俱都明白。
吴征紧锁双眉,出使燕国本就凶险万分小命寄予敌人之手,他在亭城所作所
为更是众矢之的。他思量多回依然想不明白圣上为何遣他出使。照说与亭城一役
已显过人之长,大秦当着力培养更需小心保护才是,可这一手分明是将他往火坑
里推。至于奚半楼除了自身需坐镇凉州外,尽遣昆仑精英随行,连顾不凡与朱泊
都在赶往子午谷,其中不乏保护这位昆仑未来接班人之意。
事到如今无有它法,否则等同违抗圣旨。吴征也只得在子午谷静候各路使节
汇合,一同出使长安。好在使节之首是中书令霍永宁,对这位大秦股肱之臣的能
为吴征有着极大的信任,或许情况也不是这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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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去。」一向温顺的林锦儿背身而坐沉着脸,语气不容置疑:「征儿
说得没错,他是咱们救回山的,和我的孩子一样。你去不得,二师姐留在京师坐
镇,三师姐的武功多年未有寸进,多个人多份力量。」
「我不来拦你,只是心中舍不得。」奚半楼从背后将她环腰搂住温言道。
「更舍不得谁多些?」
林锦儿嘟唇皱眉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奚半楼一脸尴尬道:「都过了那么些年,
早把她忘了。」
「哼,人家还没说是谁呢你便知道是说她?哪个她?说呀,说呀,快说!」
林锦儿一脸幽怨:「那晚你嘴里的晴儿是谁?」
「唉,都过去了。还提起干什么?」奚半楼意态萧索,起身望着窗外悠悠道
:「她那个人不好对付,此去长安定会多番刁难。你们千万小心谨慎不可丝毫大
意。我和她早已恩断义绝,自是会一心好好待你。」
「大师兄,人家发些小脾气莫要往心里去。」林锦儿将娇躯贴在奚半楼身后
紧紧拥抱:「此去长安我也要当面问她一句,当年她对你不告而别,究竟是什么
意思!」
「算了吧,料得她也不会答你。」奚半楼忽而戏谑道:「我修行养气功夫已
有多年,自打回了昆仑便未曾亲近女子,否则我已年过半百也不能让你满意。那
夜实是锦儿的身子太好是以来了感觉,喊出晴儿纯属自然而然,倒不是念着她…
…」
「知道了知道了,讨厌!反正人家就要问她!」林锦儿羞红了脸颊低首不敢
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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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归雁领着两千护卫军与霍永宁为首的使节团前后脚抵达子午谷,一行官吏,
兵丁,侍者等浩浩荡荡近三千人整顿完备向长安出发。而拙性方丈在与奚半楼密
会之后也加入使节团,与赶来的朱泊,顾不凡等随在吴征身边同行。
身为昆仑后辈此刻却成众人之首,虽对长安之行心中惴惴不安,也难免有志
得意满之感。只是拙性方丈古古怪怪,一路都与众人在一起却只低声念经,吴征
也只能尽量敬而远之。
不过既在路上便如困龙入海,吴征与韩归雁终于一遂心愿,三不五时便趁夜
在营帐中胡天胡地,笙歌阵阵。
一路迤逦而行,抵达长安已是早春时节。冰雪渐消,红梅仍挂枝头,柳条等
之不及开始悄悄抽出绿芽。
长安城门口来了迎迓的燕国文武百官,与燕国使臣至成都时礼遇一致。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还请歇息三日,三日后本官于年升楼设宴为诸位
接风洗尘。」大燕国侍中鲁仲文将使节团一路引至驿馆安顿妥当后,向霍永宁拱
手告辞。倒不是他有所轻慢,而是时下风气如此,先歇息三日再行招待。
「有劳鲁大人!三日后本官依名帖引同僚赴宴。」
自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参与接风宴会。只是吴征看着此前还生死相搏的两个
国家,此刻重臣间谈笑风生犹如知己见面,心中不由感慨人命如草……
休整自用不了三日时光,第二日晨光初起便有不少人物需安排拜会打点。而
无论谁吩咐下来的话,第一位要见的都是祝家的主人。这个天下第一豪门在大秦
与盛朝两国或许只是巨商,但在设在长安的祖宅却让整个家族中枢盘踞于此,对
整个大燕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若能得到祝家的支持,后续的事情会好办的多。
使节团成员早早便聚在一起待命。霍永宁与庞颂德身为使节团魁首挑了吉时
亲自登祝家大门送上拜贴,不想却吃了闭门羹:「两位大人见谅,我家主人身体
不适未能见客。还请两位先回,待主人身体好转定来致歉。」
霍永宁与庞颂德失望回转时,百无聊赖的吴征正暗暗纳闷:胖和尚一路来跟
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这一回主动要去相国寺又是什么道理?他自不会认为拙性
是位虔诚的出家人。
吴征当然想不到拙性会出现在祝府的馥思居门口,正等待家主的通传。
祝雅瞳坐在花梨木大椅上,一双手掌捏得扶手咯吱作响,似是极为艰难地控
制着情绪。闻拙性到来失声道:「快唤进来。」
接过拙性递过的厚厚一卷筒纸张时,祝雅瞳已定下了情绪,一如从前的云淡
风轻,温柔娴雅。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边缘空隙处更有不少批注。
「都记下来了?」祝雅瞳暗自深深吸气,展开手中纸张注目阅览。
「属下日夜不敢怠慢,自吴征抵达子午谷起均用心记忆,一字,一顿半分不
差,属下以人头担保,家主勿虑。」拙性垂首立在桌案前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目光更是只敢死死地盯住鞋面。与此前面对奚半楼这等封疆大吏的谈笑自若相比,
哪能相信是同一人?
「那就好,辛苦!呵呵,你的厚脸皮功倒练得越发厉害了。」祝雅瞳略作嘉
奖,美眸正停在吴征朝拙性大打出手处,那副画面似在眼前呈现,怎么看都又顺
眼又可爱的孩儿正在调皮捣蛋,一时心情大好,顺口调侃了拙性两句。
「属下分内之事。」拙性心中一松,家主对此事的重视非同一般,得了这一
句肯定说明办的不赖。
「你先出去。」祝雅瞳语声骤然转冷让拙性不明所以,然而周身如坠冰窖的
寒意又让他不敢半分有违,急急一叩首后匆匆离去。
祝雅瞳视线正停在吴征调侃奚半楼占了林锦儿处,心中剧痛,一张艳蕊春桃
的俏脸此刻白的一丝血色都无,湖水般的美眸眯起杀意大盛,上排三颗贝齿正死
死咬着润红朱唇:「孩儿,我的孩儿!你们凭什么这么做,让他有家不能回,让
我有孩儿不能疼!」
自世间分裂为三国之后,祝家便迎来了家族的巅峰年华。周旋于三国之间左
右逢源,俨然超脱如不受皇权节制一般。世间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只要祝家下定
决心支持一国,以其庞大的财力物力,那么天下将结束分裂,回归一统。
于世人而言,这种摸不清看不明的庞然大物自是神秘非凡无法猜透,然而祝
家一干核心人物却心知肚明。
当世是祝家的最巅峰,也是危机开始出现的时刻。别看三国均给予祝家超然
的地位,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无论哪国一统天下,第一个要铲除的必然是祝家。
大一统的皇朝在强势时期岂能容下这样一个足以影响经济命脉,手握帝王之资的
庞然大物?
而祝家毕竟是以经商起家,你可以参与天下大部分盐,铁,粮秣,马匹的生
意,三国可以为了种种目的暂时容忍。可一旦这些军资有丝毫转变为军队战斗力
的迹象便是突破底限,任何一国都会降下天威雷霆将祝家夷为平地。
是以祝家虽风光无限,实则无论内外都暗流汹涌,尤其在燕国以不可阻挡之
势崛起之后,家族内部亦渐渐分离出两股截然不同的派别。
一派主张保持祝家中立的传统,不参与天下大势,静观其变明哲保身;另一
派则主张顺应时势,暗中资助一国一统天下,以期未来天下风云变幻时祝家能提
早站定一方阵营,博一个从龙之功以续鼎盛之姿。
两派虽争论激烈,又谁都无法稳占上风。祝雅瞳便降生于正值巅峰,又处在
风口浪尖迫切需要寻找一条出路的年代。
丽质天成,更是极为罕见百年难得一遇的纯阴之体。天阴门虽俱是女子,却
贵为燕国顶级宗门,势力之强高手之多堪与长枝派分庭抗礼,祝雅瞳的纯阴之体
最适合修习门中功法,也自然而然拜入天阴门下。
高贵的出身与顶尖的资质,这位祝家的掌上奇珍地位甚至不在一国公主之下。
整个祝家任她予取予求,倾力培养支持这位未来的顶梁柱。
无忧无虑的日子到了祝雅瞳十六岁那一年,一封家书将她召回了长安。等待
她的不是平日里的热情与恭维,几乎在踏入家门的那一刻,祝雅瞳便被幽禁在闺
阁内。
她永远忘不了那噩梦般的一昼夜!
燕国正在迅速崛起,国力大涨不仅让盛朝渐渐有臣服之,便是立国更为久远
的大秦也被渐渐抛离,大有席卷八荒六合,一统天下之势。
大燕以武立国,历代帝皇无不是武功顶尖之辈,然则晚年又多疾病缠身,寿
元较之十二品高手要短上不少。个中缘由则来自于栾家的奇异功法《九转玄阳功
》。其功霸道雄猛威力绝伦,也或许是太过霸道,修炼该功法者无不体内藏有多
处暗伤。当朝太子栾广江亦深受其扰。
这位太子并非皇子中武艺天资最为出众者,却有一股争强好胜之心与难以想
象的坚忍意志。正是他以并不占优的资质一举成为皇子中武功最高者,才为燕皇
看中一举独占鳌头被立为太子。
然则代价亦极为惨重,栾广江强修《九转玄阳功》令身体不堪重负,任他在
人前表现的如何坚忍,即将经脉破损真气走岔而至走火入魔的境地自家是清清楚
楚。
轻则武功全废,重则丧命。于一位太子而言不斥于面临生死关头,出路也只
有两条。
一则自行散去大半功力,让奔腾不息的霸道真气泄出体外,再重新修复经脉。
这自是一条稳妥的路子,自来不少栾家人都采用这条路避免练功走火入魔。可栾
广江贵为太子,失去大半功力的后果他无法承受,自被立为太子以来,勇猛精进
直到登上皇位便是他唯一的一条路。若是失了功力,太子之位怕也岌岌可危,被
剥夺储君之位与练功走火入魔,二者的下场没有任何区别。
另一则便是以《九转玄阳功》极为特异之处,引女子阴气入体中和阳功内力。
此举对经脉的损伤殊无益处,却能最大限度地保证现有功力,甚至有更进一步的
可能。——狂躁的内力得女子真阴调和,奔腾的大江化作平缓的河面,即使堤防
未曾加高,亦可容纳更多水源。
别无退路的栾广江找到了祝林翁——祝家最为激进,明确提出应力助燕国一
统天下的三长老。
太子殿下自非常人,对祝家如今胆战心惊患得患失的心态了如指掌。其实这
也是顶级权贵中公开的秘密,只是谁也不揭破而已。
「三长老,孤王虽不是必须祝雅瞳不可,然则这是两厢得宜的结果。」栾广
江面色并不好,像是长期忍耐剧痛而饱受折磨的苍白憔悴,他仍保持着微笑道:
「孤王虽还是太子,然只需过了这一关迟早要君临燕国。有了这一份善缘,无论
如何都比单纯利益往来要可靠得多!」
「太子殿下融禀,瞳儿可是家中珍宝,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多少有些亏待她了。」
「呵呵呵,三长老何需欺孤王。」栾广江笑道:「若是娶了祝雅瞳,只怕不
仅是燕国豪族,便是父皇也未必容得下。而祝家在大秦与东盛的基业也将毁于一
旦。孤还只是太子,有些事明面上来,何若潜伏于暗更有好处?祝雅瞳即使失了
处子之身,一来无碍她修为,二来祝家的女儿也不愁嫁。以一可有可无之物换来
孤王的承诺。三长老当知其中利害关系。」
不愧是燕国皇权的接班人,提出的要求与条件合理得让人难以辩驳,而他的
能耐也的确得到广泛的认可。如他所言,只需过了眼下这一关,皇位迟早都是他
的。
这一份暗中的善缘太大,大到让人难以拒绝,祝家两派人物无人反对,即使
有心也提不出更让人信服的反驳理由。在闺阁中被幽禁的祝雅瞳血液渐冷,心往
下沉……
皇家与祝家,堪称天底下最沉重的两座大山,再聪慧再出色如祝雅瞳也无力
反抗。更何况她从小便被灌输着一切为了家族的理念,处子之身,对个人而言极
重,然而对家族而言却什么都算不上。焚香沐浴之后,她最终低着头走入暗室…
…
那一夜并无甚感觉,祝雅瞳满脑子里都是疑惑,她不解,迷茫,恐惧,似乎
十来年在祝家所受的尊崇宠爱都是一场梦境。这一夜她失去的不仅是对祝家的信
任,更有十余年来建立信仰的坍塌。——原来于祝家而言,我只是一件工具,只
要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拿来交换!当然,祝家的每一份子都是工具,可我真的甘
心这样吗?
在族中郁郁寡欢为未来人生所困扰的三个月里,祝雅瞳还来不及走出迷茫便
发现有了身孕。她手足无措,无比痛恨这个根本不想要的孽种,可几次想要下手
打掉这个孩子,却始终狠不下心。无比纠结中一直到第一次感觉到胎动……
腹中的孩儿第一次展露出生命的迹象,祝雅瞳呆住了,狂涛阵阵的脑海里一
片混沌。刚刚成型的胎儿便异常调皮,一下又一下地撞着母亲的肚皮,似在撒娇,
又似在嬉戏。这一撞又一撞终将纷乱的思绪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声音:孩子,这是
我的孩子。
祝雅瞳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闷声哭泣,那血脉交融,骨肉相连的感觉终让少
女变成了母亲。待镇定下来后才恍然发现,自从肚子里有了这个孩儿之后,她便
将自己锁在闺房里再不与人接触,恪守着这个秘密正是打从心眼里接受了孩子,
作为一名母亲勇敢地守护着这个不容于天地间的孩子。
燕国太子与祝家的接班人生下了孩子,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远方的西
秦与东盛会立刻毁灭祝家在国内的一切,而尚在位的燕皇也会对太子虎视眈眈…
…这个孩子,甚至不该出现在世上。
祝雅瞳怀孕的事终究无法长久隐瞒下去,即使她从不出闺房,甚至连贴身侍
女都不见,祝家还是很快发现了这个秘密。
燕国皇室的血脉融于祝家女儿身上,这不啻于一场毁天灭地的飓风。可想而
知这个孩子若是名正言顺地生下来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燕皇绝不会容忍富可敌
国的祝家成为皇亲国戚,拥有未来继承皇位资格的皇子。依然是太子的栾广江也
不会在节骨眼上无事生非,这个孩子必然让圣上牵连到他。连祝家也不能接受这
个孩子的存在,他会让祝家与燕皇的矛盾激烈到一触即发。祝家之所以能左右逢
源,正是由于恪守了三国的底线,一旦这个底线被突破——燕国与祝家结了亲还
有了传人,接下来的祝家会支持谁还用说吗?
祝家无力抵抗三国联手的雷霆一击。
所幸知道这件事的人仅有祝家的六位长老与栾广江七人,当他们一同闯入祝
雅瞳的闺房,已怀胎八月将为人母的女子早有预料地微微一笑,举起宝剑横在脖
颈。
「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他是我的孩子谁也不能抢走。你们敢乱来,我
就死在这里!我的处子身或许值不得什么,但我祝雅瞳人若是没了,祝家担不担
得起损失?谁能替我?」年轻的女子声色俱厉,语调越来越高:「还有你!他也
是你的孩子!」雪亮的宝剑,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颈,还有一丝淡淡的正滑落的血
线,凄艳得残酷。
「罢了罢了。孩儿生下来以后送得远远的,莫要让人知道。几位长老,还望
做得干净些莫要让人捉到把柄。这是祝家的孩子,与燕国皇家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栾广江面色一软,背身离开再不回头。
危机暂缓,几位长老离去时甚至还宽慰了几句让她安心养胎,但他们说的话
祝雅瞳一个字都不信。
女子虽弱,为母则刚!祝雅瞳刚听见婴儿嘹亮的哭声便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
起,从稳婆手中一把抢过孩儿亲手为他洗净身体。只是略做亲昵,甚至来不及让
孩儿喝一口甘甜的乳汁,祝雅瞳便暴起发难!
「带他去那里自有人会来接应,躲好了等我来。若是我来不了,孩子长大了
告诉他名叫吴征!」前来接应的天阴门师妹们护着孩子一路突围,不断有人倒在
血泊里。所幸的事这个孩子事关重大,谁也不敢将这件事情闹开导致无法收场,
逃跑突围者与截杀者俱都小心翼翼地暗中行事。
祝雅瞳已记不起当日的混战,她疯了一般挥剑阻挡追兵,不分青红皂白,不
论是何人:「杀了我!否则休想越过此处!」
回忆的思绪就此断绝,祝雅瞳回过神来望着在手中已捏成一团的纸张,恼怒
中内力一震,纸张似被无数只看不清的手扯得粉碎化作小小的纸蝶漫空乱飞。
「我的孩儿,谁也不许抢走!」
长安城人人皆知除了权倾朝野的文武权臣之外,还有两名女子不可小觑。一
人虽是白身却富可敌国,正是「迷蛇梦眼」祝雅瞳。另一人也无官位,却是公主
之尊,自是「玉面蝎心」栾采晴了。二女俱有倾国倾城之貌,却下手狠辣无情,
一蛇一蝎虽是市井里私下偷偷说起,倒也堪称双壁。
栾采晴亦独坐闺房中沉思,这样的日子已持续了月余,每一回脑中所想均大
同小异,却又忍不住想了一遍又一遍。甜蜜时面上泛起温柔的微笑,倒似小女儿
的娇羞;愤怒时目光中又射出冷厉的残忍,似恨不得将所念之人碎尸万段。
她是燕皇栾广江同父同母的妹妹,嫡亲血脉的公主一出生便自不凡。而无论
美貌,聪慧,还是武功,即使在强人林立的栾家她也出类拔萃。小时她便比其余
皇子皇女生得俊俏,生性又跳脱,自是分外惹人爱;待得从稚儿成了女童,她学
东西又比大多兄弟姐妹快些;至于身体开始长个儿时,她不仅身段好看比例极佳,
连胸前一对女子恩物都比旁人更大更圆。上天似将一切好运都集于她一人之身。
也正是十五岁这一年,在皇宫里呆腻了的栾采晴借着随皇后往相国寺进香之
机暗自脱队。谁也想不到这位跳脱的公主会胆大到这等地步,加之她过人的机智
与武功,竟被她偷偷溜了。
脱离了牢笼,她不敢在长安城逗留,在一处平民家换了些平常服饰便一路出
城向西狂奔。青春少艾的女子只觉外面的世界一切都那么新鲜,就连在平民家行
窃几件质地粗劣的衣衫也分外有趣。然而未出过门,在家中锦衣玉食仆妇如云的
女子独自远行,虽可用价值不菲的首饰换来银两,在酒肆里开怀畅饮,又怎懂得
照顾自己?
旷野中黑云压城,不多时便下起暴雨。仅用一只小包袱裹了几件衣物,少许
干粮的栾采晴傻了眼。旷野一望无际,视线里全是瓢泼般的雨点,连一处遮蔽风
雨的地方都没有。至于雨伞这种东西,连身上轻若无物的小包袱都嫌麻烦的娇娇
公主又怎会随身携带?
栾采晴只得在旷野中疾奔寻找遮风避雨之所。昏暗如黑夜的天色里目力难以
及远,遮天蔽地的雨幕中连方向都已迷失,呼号的狂风吹在湿透的身上冰凉刺骨。
体力似乎正随着滴落的雨水迅速流失,自小到大,栾采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恐惧
与绝望。
隆隆的闷雷声捶打着她的心房,她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双手抱头大声呼喊,至
于呼喊的是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咔嚓」一声,一闪而逝的雷电划破雨幕。栾采晴虽知之后又将有天崩地裂
般的炸雷声滚滚袭来,却又不由向天地间这一抹唯一的亮色望去,仿佛在寻找着
希望。
雷霆亮光处竟真的照出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高大,伟岸,在凄风苦雨中举
着一只油纸伞狂奔。栾采晴生生打了个激灵,如遇见救星一般不知哪儿生出一股
气力,朝着人影嘶声高喊又叫又跳。
狂风暴雷很快将呼救声淹没,也或许根本就没传出多远。但来人却在犹疑中
驻足偏头,似是思索了片刻便朝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处奔来。栾采晴已倒在泥
地里彻底昏厥,但来人目力极佳,硬是在雨幕中看见软倒于地的少女。
「姑娘?姑娘?」来人轻唤两声未得回应,伸出而至先探了探鼻息,又摸了
摸额头。只觉触之火热烫手,正是发了高烧。
来人无奈道:「在下路过此处,实是诚心要救姑娘,勿怪。」言毕将油纸伞
以颈侧与肩膀夹牢,俯身横抱起栾采晴起身辨明了方向发足狂奔。
来人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以他的功力自不会因为多了一人而觉疲累。夏
末秋初时轻薄的衣衫被雨水一浇宛如透明一般,来人只望了一眼便心中大跳再也
不敢看。可他并非未经人事的雏儿,被横抱在怀中的少女肌肤之柔腻丰弹手感极
佳,加之方才的惊鸿一瞥,怎会不知在空无一人的旷野之中偶然救下一名绝世尤
物。
栾采晴醒来时发现正躺在一处山洞中,地上厚厚的草叶睡着竟也甚是舒服。
两处噼噼剥剥作响的火堆燃得正旺,一件宽大的衣袍自中央将火堆隔开,周围还
挑着不少湿透的衣物让火堆烤干,让整个山洞潮气弥漫却又更加温暖。然则身下
的草叶为何湿气稀薄?难道是先烤的干了才睡上来的么?
想到此处栾采晴心中一惊,忙低头一看,只见身上衣物虽还潮湿却丝毫无损,
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你醒了?」隔在中央的衣袍挡住了视线,但分明有一个男子的声音
自另一处火堆响起。
「你是什么人?」栾采晴警惕地望着衣袍悄悄起身,却觉浑身乏力一丝也提
不起来,身上明明烫的很,可体内缺觉寒冷无比,刚起了一半的身子一软便又栽
倒。
「在下大秦国昆仑派奚半楼,游历至此路遇姑娘昏倒才将姑娘带至此处,我
没有恶意。」男子的音量一如之前,发声处也会变化,显是怕栾采晴起疑坐在原
地未动。
「昆仑派?原来他叫奚半楼,咦,那不就是六合烟云么?」栾采晴不敢放松
警惕虚弱道:「奚先生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扶危济困分内之事,姑娘不需多礼。」奚半楼隔帘道:「姑娘还请先烤干
衣物。你淋雨得了风寒烧得厉害,不过不需担心,姑娘且再休息片刻,在下可用
内力助你祛除风邪,不日便可痊愈。」
「本……小女子谢过奚先生。」栾采晴一身难受不已,她本身武功便相当不
错,内力支撑下几时遭过这等罪?只觉不仅发病的身体难受无比,连披在身上的
衣物亦极为累赘难受。
又过得小半个时辰,奚半楼道:「姑娘,在下来为你添把柴,之后替你疗伤。」
话音刚落,脚步声起。栾采晴吃了一惊,若是他新生歹意又该如何是好?
不想掀开帘子的奚半楼以一张宽大的布料绑在眼眶处,遮挡了双目。他先在
布帘处停身,将一小捆柴火准确滴投入火堆中,随后问道:「姑娘,你的病很重,
若不及时医治怕要落下病根倒时可就麻烦了。在下用内力助你,不知姑娘意下如
何?」
「好,好吧。奚先生请便。」栾采晴身上难受片刻都不能忍,至于这位奚半
楼光看他投掷木柴便知身手非同一般,真要把她怎么样可谓毫无还手之力。想通
了此节,栾采晴虽不知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六合烟云奚半楼,也只他没有歹意。
「得罪了。」
两人在山洞共处了十日,在奚半楼的照料下栾采晴的身体好得很快,两日后
便能自己行走。奚半楼探脉后道:「病已是除了,但姑娘身体虚弱还需调养现下
不宜多动。在下去寻些野味来补补身体。」
「好吧,多谢奚大侠,嘻嘻,人家的肚子都快饿扁了。」洞中并无烹饪工具,
念起连日来奚半楼往返奔波,从三十里外的小镇上买来热粥,栾采晴心中不由有
些异样。在这里,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是皇宫里人人疼爱的宝贝。可有人
对她如此上心,又怎能不引起心田一丝虽淡却难以磨灭的涟漪。
山洞不大却温暖如春。栾采晴竟觉此地远好过虚情假意,刻意奉承的皇宫,
甚至盼望着病好得慢些,才能和那位生的剑眉星却又带着儒雅,名满天下的六合
烟云奚半楼多相处些日子。
「姑娘……」
「嘻嘻,好啦,人家有名字的,别姑娘姑娘叫着别扭。」
「额……姑娘赐下芳名。」
「人家叫何晴。」
「何姑娘家在何处?待病好了在下若顺道到可以送上一程。」
「还是姑娘,不成,重来。叫晴儿不好么?」
「那……晴儿家在何处?」
「等一下,奚先生到燕国来欲往何处?」
「一路游历,准备往京师长安一行。」
「那我家就在京师!」
离开让栾采晴倍觉温馨的山洞与奚半楼结伴前往长安,一路上比起此前一人
孤单的瞎胡闹,此行大为不同。奚半楼虽一板一眼但待人却体贴细致。任凭栾采
晴时不时地胡作非为与乱发脾气也是一笑了之,应是也极喜这位明艳少女反倒尽
力满足。口中虽没花花活儿,实际行动起来仍让栾采晴芳心可可。
看看离长安只有一日的路程,专拣荒僻小道的栾采晴面色却逐渐阴郁,让奚
半楼不明所以。
夜空中繁星密布,溪流平缓的哗哗声如铃音般悦耳动听,远处虫豸的鸣叫此
起彼伏,更显夜色的静谧。
情窦初开的少女下了决心盯着奚半楼道:「你老实回答,你喜不喜欢人家?」
她不要回牢笼般的皇宫,与一位大侠天高任鸟飞才是她喜欢的生活。冲动的热血
已上头,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家国天下,皇女血脉,这些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这……从何说起?」奚半楼一脸错愕,被震惊得不轻。
「别打岔,老实回答,你-喜-不-喜-欢-人-家!」
「这……姑娘……额……晴儿这般美丽可爱,说不喜欢是假的。」
「那你敢不敢娶人家?」
「啊?这和敢不敢有什么关系?」奚半楼哭笑不得道,可少女越发贴近的身
躯带来处子特有的幽兰芬芳,那美丽的容颜与玲珑浮凸的娇躯散发着无穷的青春
魅力。饶是六合烟云定力极佳也不由呼吸微促。
「那就是敢了?」
「敢自然是敢。但娶亲是多大的事情,怎可儿戏?又岂是一个敢不敢便能做
主的?」
「敢便成了!」
少女扑入怀中,娇颜殷红若血,美妙的躯体如同火烧般滚烫,却将本就软糯
的身体烧得柔若无骨。那高耸的胸脯抵在胸膛前,樱唇中的气息喷吐着芬芳。奚
半楼推开的动作猛地变作搂抱一把将她压在身下。
朝阳初升,一夜荒唐的奚半楼不敢惊醒疲累过度正在熟睡的少女,独自坐在
溪水边愣神。为何一向勤修的养气功夫全无作用,为何昨夜会冲动如斯,为何甚
至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要了一次又一次?若是此时认识吴征,这位脑洞大得惊人的
弟子或许会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不是兄弟不是人,只怪嫂子太迷人。」
身份是不合适,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你答应了要娶人家了。」
「我没……」
「你要反悔?」
「不是……」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明艳的少女刚经历了破瓜之夜,然而娇蛮的脾性却
未改。
「晴儿,我既与你有了夫妻之实,又怎能弃你于不顾?难得蒙你青眼,自是
要娶你的。」
「那便成了,咱们也不用回京师啦,人家这便跟你走。」
「哎,就算要娶,总得禀明老泰山明媒正娶,哪有这般……这不是私奔么?」
「嘻嘻嘻,说的这么光明磊落,你不怕人家爹爹打死你?」
「心心相印,又怕得什么来。便是要打死我也认了,总之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一走了之。」
「好啊,便依郎君的。」少女笑得开心中又有一丝得意的奸猾,自以为得计。
你既要明媒正娶,那我可不会给你任何反悔的机会。
两人结伴进入长安城,刚跨过城门便引来了大批人马呼啦啦跪了一地。
「恭迎公主回京。」
请安声中奚半楼目瞪口呆:「你,你不叫何晴?」
「嘻嘻,何晴,何来晴?人家早就告诉你啦,除了晴字其他都是假的,你自
己听不出来。否则人家作甚么非不让你唤何姑娘,要唤晴儿呢?乖乖在这里等着,
待本公主禀明了父皇便嫁了郎君,嘻嘻,人家要去昆仑山玩儿。」
再怎么胡闹也不过是略加责罚,更何况这一回是平安归来也是喜事,至多关
上两天便完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果如栾采晴所料,皇后娘娘最先憋不住将
宝贝女儿唤了来嘘寒问暖,虽是责备不已,倒像关心更多些。
待父皇下了朝回到宫里,栾采晴方正色道:「父皇,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当栾采晴将旷野中得奚半楼相救脱险,到回京时一路相伴暗生情愫娓娓道来,只
略过了两人已行欢好之事后请求道:「儿臣想请父皇下旨,将儿臣许配给奚半楼。」
一向宠爱甚至宠溺的燕皇脸色越来越沉,待栾采晴说完后一拍桌案喝道:「
来人,给朕把奚半楼拿下!」
栾采晴目瞪口呆,震惊中脑海里一团乱麻似有雷声隆隆,喉中更像梗了一块
大骨头不仅呼吸艰难,连胸口都压抑得无比艰涩:「父皇您干什么?」
「胡闹!」燕皇龙颜大怒指着栾采晴向皇后喝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奚半楼身背大秦国武卫中郎将之职,两国彼时尚在交好,燕国也不好轻易处
置他。不多日大秦的使节便抵达长安,专为奚半楼而来。
「你呀……糊涂!先随本官向燕皇告个罪再行处置。」
奚半楼面上无比痛苦摇头道:「下官已许诺于人,怎可言而无信!」
「你……愚不可及!」
奚半楼未曾有半分松口,却想不到还能再见栾采晴。
描眉画目一身宫装的少女数月来便见成熟了许多,世间远不是她在皇宫里无
忧无虑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对志在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的历代燕皇而言,与大
秦的交好只是暂时,两国迟早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激战。少女的成熟并非来自与
处子之身的破瓜,而是终于明白了家国,天下,世道的艰难。她修行《九转玄阳
功》,这一不传之秘无论如何不能落入大秦手中,使敌国掌握燕国皇室最大的弱
点。一场异想天开的因缘由此而终。
「蠢货,你就是个蠢货。本公主嫁谁也不会嫁给你!滚得远远的,本公主再
也不要看到你!」少女的怒骂既是痛恨命运的不公,也是责怪奚半楼的迂腐。若
是当日远走高飞,若是不回长安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此刻某个不知名难以寻
找的深山世外桃源里,会多出一对神仙眷侣。即使在心底她知晓这只是自己美好
的臆想,他是奚半楼啊,昆仑派未来的掌门,即使自己愿意,他又如何面对自己
的师门?
栾采晴收回神思媚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还是恨你!恨之入骨!恨不得
将你千刀万剐!你毁了我的一生,呵呵,现下你的同门师弟妹来啦,还有你的宝
贝徒儿。本公主自会好好地招呼他们,嘻嘻,尤其是你的宝贝徒儿,祝雅瞳那个
贱货的孽种!」
第三章、意有何殇。武道同堂
燕秦休战,大大送了一口气的绝不是帝皇与权贵,他们仍有许多善后要做。
能安定和恢复些许平日生活者反倒是平民与身无官职的贵族。
成都城东面的平民区正是如此。此前源源不绝的邸报中公布的阵亡者名单常
换来成片的哭泣声,以及发放抚恤时的喧嚣骚乱俱都过去。这一片城区暂时恢复
了平常的节奏。
长满杂草的荒弃小屋也未曾变样,本就已十分残破,也看不出数月来是否更
破旧了些。
只是无人得见的厅堂里则完全不同,不仅桌椅洁净,连地上都似纤尘不染,
能做到这般的无一不是大户人家的仆从。
少女侧卧在宽大的矮床上,伸出床沿的一条秀腿正一荡一荡随意踢着,娇美
的容颜上露出满意又得意的笑容。
「小姐吩咐的事情属下已办妥,人随时可以审问。」一名獐头鼠目,三缕鼠
须的男子匍匐于地禀报道。
「很好,回头重重有赏!你们都下去给我把周围看紧了!谁敢靠近偷听偷看,
直接割了他舌头,刺聋他耳朵!包括你们!」少女年岁不大,笑起来甜得人似在
心头浇了勺蜂蜜,说出的话却不仅是刁蛮任性,可谓又狠又恶。
一众随从尽皆退去。仅余地上盘膝坐着一名断了一臂的男子。
只见男子面容呆滞,毫不转睛的双目一眨不眨,视线全无焦点散乱不堪,连
明艳得如夜空明月的少女走近也未能让他回过神来。
少女笑吟吟地走到断臂男子面前蹲下,旋即不满地皱了皱眉,嘟嘴道:「看
我!我不好看么?」
断臂男子木然偏头望着少女,目光依然涣散,似乎不是看着她而只是看着这
一处空间。
「气死我了。」少女腾地起身,向断臂男子身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两脚,才平
复了怒意复又蹲下道:「也罢,先搞清楚你身上的秘密再说。」
少女用轻柔舒缓,充满引诱的声音甜甜道:「你呀,老老实实给我说,贺群
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师父……」男子结结巴巴答道。不知他的身体出了什么变
故,犹似心神被完全封锁一般。贺群师徒四人还活在世上的,自是只有刘荣一人
了。
「咦?真是你的师傅?当年你并没有武功……继续说,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我……被你砍了一只手……被人救了……我不想被人同情……伤势未愈便
离了昆仑集寻出路……半道上体力不支晕去,醒来后便遇见了师傅……」
说起昔年被断一臂的往事,少女眉头微蹙面上泛起一酡羞红,自是因为刘荣
的手臂是她迭轻蝶断去的。
「贺群为何收你为徒?」迭轻蝶抚着刘荣的断臂处,声音软了不少竟有温柔
之意。
「师傅说……我适合继承他衣钵……我……我不太清楚……」刘荣依旧无悲
无喜呆滞道。
「嗯。你原来分明没有武功,为何修炼如此迅速?要好好想清楚哦,莫要隐
瞒人家嘛……」迭轻蝶娇嗔道,倒有些循循善诱之意。
「我日常修炼青城派内外功夫……原也一般……到了二品修为时,师傅传了
我一门《玄元两仪功》,从此功力才飞速增长。」刘荣越说越是流利,虽目光仍
是散乱,却不再如前结结巴巴口吃不已。
「《玄元两仪功》?不是青城派的功法!这门功法贺群从哪儿得来的?」迭
轻蝶惊喜交加。惊的是怪道数年时间一个毫无武功根底的小厮,竟能练到直追自
己,这门功法该有如何的神异?喜的是刘荣毫无遮拦就将这大秘密一口吐露,若
能得到这本奇书……
「不知道,师傅说是一位奇人相赠,旁的我不知晓。」
「据我所知,进境奇速的功法都有极大的隐患。《玄元两仪功》是怎生练法?
有甚不妥之处?」迭轻蝶终非愚蠢蒙昧的女子,稍一思量便知其中关键。
「《玄元两仪功》修行过程中不时需一男一女互相交合,依靠夺取对方真阳
或真阴不仅能提升功力,还能滋养体内暗伤,甚至能扩张经脉。不妥之处则是被
夺取真元的一方轻则根基大损,重则丧命。」
「唔……嗯?这么说你有过许多女子了?」迭轻蝶忽然发怒道,随即一脚将
刘荣踢倒在地,紧跟着便是一轮毫不容情地拳打脚踢:「有多少?老实给我说!」
「啊……哼……三……咳咳咳……三十四……个。」刘荣连吃重击,他虽精
神焕散却绝非感受不到疼痛,被打得语不成声之际依然不忘回答责问。
「三十四个?很好,你很好!你对得起我!」迭轻蝶冷笑中也不再动手,定
了定神道:「增长功力,扩张经脉还说得过去,修复体内暗伤又是怎么回事?」
不愧天赋傲人的青城掌门之女,武学关键之处拿捏得准确之极。
刘荣喘息答道:「女子身体最为出色者有八种,极为罕见,百万中未必有其
一。得一可治愈修炼内功时留下的暗伤,还能大涨功力。」
迭轻蝶眼中一亮,倒起了争强好胜之心道:「哪八种?」
「千娇,百媚,玉骨,冰肌,梳云,掠月,兰心,蕙质。」
「唔,倒挺像那么回事的。我呢?我是什么体质?」
「你是蕙质之体。」
「咦?那不就是最差的那个?」
「不……不是的。八种体质除了千娇第一,百媚第二,剩余六种不分上下。」
「那么……我猜陆菲嫣是千娇百媚其中之一对么?」
「师傅说是百媚之体。」
「原来如此!」迭轻蝶喃喃自语中恍然大悟。
贺群与刘荣等擒拿迭轻蝶将其带至荒僻的庄园,虽处崇山峻岭又有阵法防护,
然则江州官兵要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情。贺群等不顾时间与形势皆急迫的当儿在庄
园里强辱了迭轻蝶,自是要先夺了她的蕙质之体便即抛弃,否则惹下大祸后还要
带着名女子跑路实在太过显眼。
迭轻蝶虽晕去,事后也听闻吴征与陆菲嫣现身后与贺群师徒大打一场,贺群
连性命都送了出去。
迭轻蝶百思不得其解,双方均无任何以死相拼的道理。待知晓《玄元两仪功
》的秘密后,方知唯一的理由便是陆菲嫣身怀八体之一,甚至是最优的一种!才
能让因暗伤修为迟迟无有寸进的贺群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她。
「《玄元两仪功》你藏在了哪里?」贺群并非蠢货,他拼死要拿下陆菲嫣自
有非做不可的理由。这位师伯的眼光与本事迭轻蝶也有耳闻,堪称上上之选。让
他深信不疑,又能让刘荣功力飞涨的神奇功法,谁能不眼热心跳?
「我……交给吴征了……」刘荣痴痴呆呆,事情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吴征?」提起此人迭轻蝶咬牙切齿,她对吴征甚至比贺群更加痛恨。若不
是吴征,她又怎会急匆匆赶往江州?便是刘荣被断臂也是因吴征而起!迭轻蝶落
入现下的地步此人堪称罪魁祸首!
「我离开时交给他一个包裹,内里便有《玄元两仪功》,师傅从不离身的。」
「你还记得功法么?」
「我只学过不到一半,还有的师傅不肯教我。」
「你……蠢货。没学过的你都交给吴征?你脑瓜子怎么想的?瓜娃子。」
「我不敢带在身上,交给吴征代管日后再找他取回。」
「你相信他?」
「相信。」
「呼……」迭轻蝶长出了口气压抑下发怒的念头道:「那你把记得的写下来。」
「我不会写字。」
「你……」
少女不满地起身来到窗前看了看天色,思量了一番跺了跺脚回到刘荣身边,
先在周身要穴补了几指确认他无法运转功力,才从刘荣脑后,脊椎,两肩共拔出
十根银针。她拔针时小心翼翼,手法也极为特殊,每拔出一段便需将阵拨弄一个
方向,直至将整根针起出。
刘荣呼喝连连,声调怪异之极,似是忽而剧痛,忽而又酸痒,忽而又是浑身
麻痹。待银针俱被拔完倒像大病了一场汗出如浆,双膝跪地剧烈喘息不已。
不过此刻刘荣倒是神智渐渐恢复,散乱的目光聚成一线。模糊的视线中只见
少女身着鹅黄荷叶裙,一件翠色短袄从肋下包过恰巧将盈盈一握的胸乳裹起,显
得明艳又娇俏。
刘荣复杂地瞪视迭轻蝶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这般对我?」
「要你乖乖的陪着人家,怎么对你不好了?」迭轻蝶露齿一笑,伸手将短袄
除去,又拉开束腰的丝绦:「你难道不想……」故意拉出的长音带着浓得腻人的
鼻息声,转身向堂后走去的袅娜身姿,滑落的裙下裸露出圆润的肩头与粉嫩的藕
臂,一件洁白的丝衣自胸乳上沿垂落至足膝,但这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玉躯,落
在空气中甜甜的女子幽香却更增一探究竟的欲望。
刘荣低吼着挣扎起身,踉踉跄跄向那个轻盈的身姿追去……
自燕秦两国交兵,燕国始终占据上风。大秦所谓的胜仗也不过是阻住了燕国
极具压迫性的凌厉攻势而已,离掌控战场主导权,收复大片失地仍很远很远。
寒冬休战的时刻,燕国又出人意料地派出使节再一度抢了先手。
远在长安的燕皇再一度拿捏住秦皇的心态,经过近一年高强度的战斗,两国
均损耗极大。相比起实力雄厚一截的燕国,大秦更需要喘息之机,几乎没有拒绝
的理由。
然则远在长安的燕都迷雾重重,那位志在一统天下的燕皇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燕国倾举国之力的一战真要半途而废?凉州的土地谁也不愿拱手让出,又如何解
决?至于其余林林总总的细节更是多不胜数。
这也是大秦以中书令霍永宁亲自挂帅出使燕国的原因。霍永宁虽主动请缨,
背上的担子也极重。弱国无外交,本就逊了一筹还被敌国掌握了主动,即使足智
多谋如霍永宁也不敢想获得足够的利益。
一日无果,连一点风声都探听不到,使节团的气氛都沉闷了许多。而整个使
节团里除了霍永宁与庞颂德两位领军人物外,压力最大的便是吴征。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出现在长安——在以极为下作的手段坑杀了征西将军狄俊
彦及手下大军之后,吴征便将燕国里里外外全都得罪了个便。不仅仅是外臣,连
燕国公主以被他公开羞辱。那篇文采斐然的小黄文早已传遍天下为人津津乐道,
无数次闺房夜话都被反复用作欢好调情之用。公主亦是皇家颜面,即使栾采晴私
生活再怎么糜烂不堪,也绝不可公诸于众被拿来闹市里大谈特谈。被吴征这么一
搅和搞得如此不堪,燕国皇室颜面何存?
自踏入长安以来吴征始终心神不宁,虽说入城时接待的燕国官吏并未对他展
露出敌意,可他不得不怀疑随时有人掏出把刀子冲上来一刀剁下他的头。是以他
虽位卑言轻,却是最关心拜访燕国权贵是否顺利的人之一。
霍永宁吃了闭门羹不以为忤,只是淡淡下令诸官散去,未经请示不得擅自离
开驿馆,明日卯时还来厅堂等候调遣。
首日的四处碰壁令吴征心情沉重,他最为不喜的便是朝不保夕,命运悬于他
人之手的被动,可这个世界的权力之网铺天盖地,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韩归雁入长安后亦是分外紧张,两千军除了三百护卫,其余俱被安排在城外,
依着霍永宁的吩咐,三百护卫由他本人统领,韩归雁则居于城外营地。
吴征虽心中思念记挂,也不敢有违中书令大人的命令,他离了厅堂后便信步
向栖身的宅院行去。昆仑派诸人作为吴征的随从都居于此地,不过一帮高手无所
事事太过暴殄天物,是以来自青城,昆仑的高手们均被编入护卫之中,守卫驿馆
的安全。——除了陆菲嫣!
院中仅有一人,也只有她酷爱抚琴。吴征闻琴音哀怨婉转如泣如诉,无奈之
中更有隐隐的恼怒之意,让他本已烦躁的心情更甚。不过经此外事打岔,倒让他
紧绷的心弦松了些许。
理了理情绪,吴征敲响了房门。
「是谁?」琴音骤停,陆菲嫣清越好听的声音中分明带着浓浓的疲惫之意。
「师姑,是我。」
「哦,房门未关,你进来吧。」驿馆里自不能将随从都照顾得周到,厢房不
大只有一个单间,一面可开可合的绛色纱帘将房间隔成了两段。陆菲嫣正坐在用
餐与招呼客人共用的餐桌前,被纱帘隔绝的便是她休息的床铺了。
吴征不敢逾矩,越过门槛后将房门大开以免惹来闲言碎语。陆菲嫣见状微微
一笑,起身道:「坐吧。我去沏壶茶来。」起身时却身躯一颤,她蹙了蹙眉头抿
紧嘴唇,倔强地迈步行去。
「还是我去吧。」吴征观察力细致入微,陆菲嫣鬓角边冒出的汗珠逃不过他
的双目。
「不可。你现下已是入了品级的官儿,自该有官儿的风范与架势,怎能如从
前一般随心所欲?端茶倒水的事情今后不可再做了。」
陆菲嫣虽是女子,向来极讲原则,事无巨细分寸均拿捏得甚为周全。吴征拧
不过只得由她去。
茶叶是自川中带来的上好毛尖,清苦中另有一股极为提神的香气。不过房内
飘荡的另一股又甜又糯,清幽淡雅的香气远比茶香更加醉人。与韩归雁身上清冽
如水仙的雅香不同,同是沁人心脾之香,这股香气犹如玫瑰之艳,丝毫不加任何
掩饰与暗藏。
浓香扑鼻,陆菲嫣独在屋中许久此前还不觉得,待出门沏了茶回来便觉有异,
若是旁人或许还能淡然处之,——女儿家的体香岂不正常?但吴征可谓这世上最
为了解她身体秘密的三人之一,同室而处,虽是房门大开也不禁面红过耳。
吴征也不好多说。两人相对而坐,陆菲嫣倒满了茶杯默默无言,良久后才垂
首无奈一笑道:「你没公事要忙么?特意来看我?」
亭城一战后,此前还可勉强控制的情欲随着陆菲嫣力竭昏迷自然而然地迸发
出来,即使昏睡中亦是情欲如潮引发春梦不断。幸亏彼时力竭无力动弹,负责照
顾的仆妇见她鼻息深沉睡得香甜也不敢有丝毫打扰,否则那湿淋淋的床单倒要丢
了大丑。
自此那诱人的百媚之体再也压抑不住,从前卓然有效的《清心诀》也越发难
以克制。自子午谷一路行来长安,陆菲嫣时常躲在马车中不敢妄动从早至晚地运
行《清心诀》,可说难捱得紧。堵不如疏的道理谁都明了,可如何疏?无路可疏
复又奈何?
「师姑,有什么话其实可以对我说。」情欲的负担给陆菲嫣带来的绝不仅是
身体的巨大负荷,对心理而言更是残忍至极的折磨。那时不时无可奈何的面容,
缭乱的琴音,无一不说明陆菲嫣无论生理还是心理,几乎都已到了承受的极限。
陆菲嫣感激地向吴征望了一眼,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吴征此举自是好意。
这个少年在昆仑后山的荒原里见过她赤身裸体曲意求欢的模样,见过她卑贱
地跪在地下以那张花瓣般优美的香唇口含男人丑陋的阳物,也见过她一身欲念难
消,不得不一边自渎一边任由长索鞭挞在身上才得以排解,更见过她被人言语挑
逗得欲罢不能,仅被弹中乳尖便泄得一塌糊涂的不堪。
他既已知晓自家最深处的秘密,不能也无法强迫其忘却,能够守口如瓶已是
让陆菲嫣心存感激。何况在江州荒园吴征并未乘人之危,足见其心地正直极有原
则,陆菲嫣恍恍惚惚中,忽觉两人有些心意相通,倒是个倾诉的好对象。但两人
说此话题极为逾矩,又牵涉到女儿家最深层的隐私,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弟子没有恶意,只是说些心里话。」吴征摸了摸鼻子道,既陆菲嫣左右为
难,不如由他打开话题:「堵不如疏,弟子告诫过师姑,可师姑没有听或者说无
疏导之法。您现下的模样和状态,弟子很是担心。」
「担心……什么?」
「昆仑派上上下下,师姑的天资足在前三之数……」
「还能比得过昆仑的神童?」隐隐觉得吴征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语,陆菲嫣
强笑着打岔道。
「我若未修《道理诀》,也绝比不上师姑。厉害的是《道理诀》,并不是我
真有什么出众的天赋。」吴征顿了一顿决然道:「有些话弟子来说自是不敬,却
不可不说。师姑,你病了,更不可讳疾忌医。」
陆菲嫣原本越听越怕,恨不得捂上耳朵以拒绝那些即将到来,无比不堪的羞
耻话语,到得那一句你病了忽然心头一松:是的,我病了。我不是放荡无耻的淫
妇,我只是病了……
吴征察颜观色,情知命中陆菲嫣心中软肋,也是松了一口气,遂将思虑多时
的话语一股脑儿道出:「弟子依稀记得五岁时,师姑的修为便到了八品上,如今
过了十余年才升到九品中。连小师姑的修为都到了十品中,您比她多修行了五年,
天资也要更强反倒落在了后头。这已不仅仅是身之病,这里,也病了。」
陆菲嫣始终垂目低首,闻言不由自主地抬头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只见吴征指
着胸膛心口处,自是指的有心病。陆菲嫣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心中却又发窘:吴
征手戳胸口,那时在江州荒园,被贺群在胸口一弹而致泄身的不堪一幕又涌现眼
前,连一对傲挺的玉乳都热将起来……虽已年过三十且有过哺乳,它们依然娇嫩
而丰满,几无一丝瑕疵。可足足有十三年没有一双粗糙有力而温暖的大手将它们
握在掌心爱抚……
吴征说的没错,自从那一夜在荒地上露天野合珠胎暗结之后,陆菲嫣的修为
几乎停滞不前,十余年才从八品上晋升至九品下。直到吴征下山时留下《清心诀
》,才依仗其对情欲的压制又晋升至九品中。至于原因她清楚得很,情欲妄念无
时无刻不困扰着她。最先影响的是内功,修行时不期而至的情欲险些导致内息走
火入魔;之后便是愈发敏感的身体,那圆润的乳尖,饱满耸立的奶儿,甚至是高
高拱起的隆臀,当连贯流畅的招式如同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时,衣料的摩擦,那
一处处敏感美肉的甩荡都能引发令全身酥麻的电流。
好长一段时光里,陆菲嫣无力修行,甚至不敢修行。
「师姑,人生而有欲无人可以避免。便是佛寺里僧人修行之初也讲究克制欲
念,然则世间多贪僧,淫僧,恶僧,真正的得道高僧又有几人?情欲亦是本能之
一,若无情欲怎生传宗接代,种族如何延续?弟子担心的是,师姑刻意压制情欲
无异于掩耳盗铃,身心俱遭重创。」
「可我……可我该怎么办?」陆菲嫣颓然道。或许是吴征之前的话起了作用,
患者面对医生总能说出些平日无论如何羞于启齿的话题。
「弟子还未说完。」吴征精神大振,适时表现出自己的专业。前世从医经历
今生一无所用,不想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师姑如今已是如履薄冰,纯靠意志
压抑,那根弦已绷紧到极致。一旦崩断……不知师姑是否听说过大善沦为大恶的
先例。」
陆菲嫣悚惧中浑身一颤,一旦心中信念崩塌,大善人化身恶魔者不在少数。
她自己如今守身如玉,可欲念愈发强烈,正如吴征所言他日弦儿崩断两级反转,
会不会变成一个只知日夜求欢人尽可夫的淫妇?
「别……别说了,我好害怕。」陆菲嫣捂住耳朵不住摇头,大颗大颗的泪珠
如同珠串断了线……
吴征起身掩上房门,又坐回原位安静等待,心中却想:哭一哭心情会好很多,
可惜还不能搂着你,可苦了你了……
陆菲嫣哭了一阵渐渐收声,掏出方巾擦干涕泪道:「对不住。」见吴征微笑
点头,陆菲嫣忽觉今日无数次的失态竟全是从心而发并无丝毫刻意做作,也无丝
毫防备。这个师门里小了她一辈的弟子,却在种种机缘巧合下知晓了她所有的秘
密,也成了当下最得信任,甚至是依靠之人。
「弟子说过,师姑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情绪亦需宣泄的渠道,憋在心里迟早
憋出病来。」吴征循循善诱,他虽也没有太多经验,可生活在资讯爆炸的时代眼
界要广得多。比起生活简单而单纯的陆菲嫣,那是要高明得太多了。
「这些年我开心的时候不多,过的很苦,你……该知道的。我不是圣人,有
自己的喜怒哀乐,也要人关怀体贴。那夜……那夜之后,我什么都没有了。若不
是有盼儿,只怕早已疯了。」陆菲嫣目光幽远空灵已沉浸到思绪里:「整日在房
里抚琴,枯坐,呵呵,说起来倒是去青云崖上找小师叔和你快乐许多。那一日你
在两派大比上大放异彩,也是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
「弟子无知,早知如此该多请师姑到青云崖上来的。」
「那怎怪得你?」陆菲嫣顿了一顿,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重喘一口香气道:「
自那夜在荒原之后,不凡始终离我远远的。这间厢房原本是我们夫妻二人共住,
可他一步都不愿踏入畏我如蛇蝎。其实……也怪不得他,男人有男人的尊严,是
我命苦……」
不知是否这些苦闷在心中憋得太久,话匣子一开竟再也止不住,也顾不上是
否难堪一股脑儿地说下去:「如你曾说过的一样,神仙眷侣只是外面给人看的,
内里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品尝承受。可我……好苦,连一个说
会子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为何不与小师姑说说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说起?你还嫌知晓丑事的人不够多么?」陆菲嫣面色
绯红地横了吴征一眼嗔怪道。
「所以,师姑尽管说,弟子也不会再让旁人知晓。」吴征挠头装作说错了话
羞涩道。
「自是信得过才说了这些。」陆菲嫣整了整心绪道:「发作了一通倒是心情
好了不少,师姑就是这般啦得过且过罢,现下最担心的反倒是盼儿。若是她不能
遇上个一生一世待她好的如意郎君,像我一般可怎生得了。孩子,答应师姑,无
论如何都要好好照料盼儿,好么?」
「师姑又来乱说了。」吴征笑道:「盼儿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只把我当大哥哥
都是未知之数,现下谈这个有些为时尚早。」
「我的女儿我清楚。」陆菲嫣断然道,默了一默又缓和道:「也罢,尚未发
生的事情强要你答应也是不妥。那你答应师姑,若盼儿嫁与你为妻,无论如何你
都要一生一世待她好,这样可成?」
话语卑微软弱得近乎哀求,陆菲嫣心中也自愕然。这位艳名播于天下,出身
与门派均无可挑剔的名门贵女竟会说出这般话来,足见多年的身心两病将她折磨
得何等凄惨。
吴征静静地与陆菲嫣对望,心中却电转不停,反复思量后凝重道:「弟子愿
意这么做,但弟子还是不能答应师姑。」
「什么意思?」陆菲嫣蹙了蹙秀眉疑惑道。
「若娶一名女子回家,我自会待她好,是以愿意这么做;若不是真心喜欢的
女子,我不会碰也不会娶,是以不能答应师姑;盼儿我很喜欢,不需吩咐我也会
待她好好的,是以愿意这么做;但……盼儿是师姑的女儿,不知是否继承了师姑
的体质,我也不知能不能让她满意,是以不能答应!」吴征越说越是下作,偏偏
正气凛然又在情在理,更句句切中陆菲嫣实际情况让人无法辩驳。
陆菲嫣一时间竟致失神,好半天才道:「你……我……我想静一静……」
一颗颗种子都在美艳师姑的心里埋下,迟早有一日要破土发芽,至于丰收之
日会是何等的风光旖旎,甚至这颗熟美的果实最终是如长久准备地如自身所愿,
还是有人半道杀出横刀夺爱?其中种种刺激无不令人期待万分。
吴征并不足够满意,临出门前又道:「弟子还有一句话,树挪死,人挪活。
既是一条路已走到了死胡同,何不换条路走走?」
夕阳将落,最后一抹余晖照入简陋的厢房里。托着香腮沉思的美妇毫无所觉,
更不知她投射在绛沙帘子上的人影边,门口少年的人影几与她并肩而立……
驿馆的夜间并无异常,吴征用了晚膳便早早回房,修行了一阵内力做完每日
必备的功课,又思念了一番在军营中操劳又孤单的韩归雁,之后便安歇就寝。或
许霍永宁与庞颂德等人还在密谈,这就不是身为礼仪官的吴征有资格参与的了。
天光泛出鱼肚白,渐渐将远山染上一片金色。起身洗漱的吴征远望天边,不
由记起前世电影里的画面:旭日东升,阳光一点点地铺向被黑暗笼罩的城市,最
终复苏了这片土地的活力。
长安城自是当世里最为繁华的都市之一,只不知自大秦使节入城后便有些紧
张怪异的气氛是否会有所缓和。
人,都会慢慢习惯的。
刚用完早膳不过两炷香时分,驿馆里便忙碌了起来。吴征在议事堂中苦笑摇
头,燕国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令韩抚军入城。」
「诸侍卫随从等九品以上修为者速来领命。」
一道道命令从霍永宁口中颁下,而一封红漆木面金色大字的拜贴正在使节团
中流转:武学之道浩如烟海,殊途同归。习武之人戒骄,戒躁,更首戒闭门造车。
余长枝派掌门丘元焕,天阴门掌门柔惜雪闻青城派,昆仑派武林同道齐聚,不甚
之喜。今意于午时冒昧来访求见同道诸君,以武会友,甚幸之。
求见燕国人便吃闭门羹,你们来了老子也不见行不行?吴征的腹诽只是一种
赌气话,长枝天阴两派高手打着会友的旗号,实则是上门挑战来了。青城昆仑的
高手若一味避让,不仅挫了锐气,背后更寓意着大秦怕了燕国,未战先怯,大秦
国上上下下无人可接受。
青城除了向无极与迭云鹤,昆仑除了奚半楼与林瑞晨,其余高手悉数到齐,
可惜的是两派的十二品巅峰高手俱都不在场。所幸长枝派虽打着丘元焕的名头,
实则燕国大将军还在凉州坐镇并未回长安。大秦这边还有霍永宁这位十二品高手,
倒也不惧天阴门的柔惜雪。
两国交兵间的谈判最为艰难,燕国使臣在大秦免不了受到多方刁难,换了燕
国对待大秦使节自也要来个下马威。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燕国两家顶尖
门派高手尽出,怕是已料定了有不小的胜算。
霍永宁似也未料到燕国的手段如此干脆直接,这一阵若是落败,后续在谈判
桌上也要少了许多底气,一时间双眉紧锁颇费思量。对于燕皇的手段他是极为佩
服的,这位帝皇却有一派雄主的风采。此前两国交兵的堂堂正正之师气吞万里,
若非亭城让常人难以理解的意外,大秦已是尽失凉州之地。如今即使和谈也是锋
芒毕露,咄咄逼人,却又不失风范。
高手们片刻集结,韩归雁后脚也到,一双长腿迈过门槛时目光扫视,微不可
查地在吴征身上略作停留。少男少女初尝情爱滋味一如蜜里调油,只分离了一日
便如一生般漫长难忍。
霍永宁见人已到齐,毫不拖沓地开始点将并一一细细嘱咐完毕后又道:「燕
国地处中原,高手较之大秦要多。今日以弱敌强不仅需力拼,更需智取,切记不
可凭一时血气之勇。更需提防燕国制定的规则里有不利于我方之处,未在本官点
名之列者亦需做好出战的准备,不可掉以轻心。」言语之中以目视吴征。
吴征心中恍然,这一回「以武会友」并不会有什么鬼蜮伎俩,毕竟事关两国
战后之谈,胜之不武则虽胜犹败。只是燕国高手多于大秦,当代高手们比完了,
说不定便会涉及第二代门人的比拼。吴征作为大秦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十有八
九是要下场的。霍永宁目视吴征自是要提醒他多观察燕国高手的武功路数,调韩
归雁来此也是要让她必要时参与比武较技。
午时时分转眼便至,长枝天阴一众高手候在驿馆门口,霍永宁亲自出门将这
些响当当的人物迎了进来。燕国高手以武林身份来访,大秦的官员也就未曾在场,
一切都是依着武林的规矩。
吴征作为后辈落在人群后面,在前辈高人们互相寒暄礼敬之时,他也不断暗
记燕国的高手。丘元焕不在,一众人自是由天阴门掌门柔惜雪为首。
天阴门人丁不旺门中俱是女子,建立武学门派之前本是个佛堂,至今门人中
也有不少女尼。柔惜雪始终双手合十,以一顶斗篷遮住了微垂的螓首。吴征曾于
子午谷与她打过照面,知晓这名女子的武功与奚半楼不相上下。
那日兵荒马乱也看不真切,现下见她鹅蛋脸庞,肤白如雪,眉若细柳,鼻梁
修长且直,一张樱桃小口泛着珠玉般的光芒,落在地下的目光让双眼垂着,依稀
能见一对杏仁大眼光华柔和,盈亮有神。她身高中等,比之韩归雁,陆菲嫣等矮
了半头,宽大的灰色僧袍遮去玲珑浮凸看不分明,料想一名习武之人多半不会差,
只可惜这样一名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绝色美女竟然是名落发修行的女尼。但无论
她自报家门还是旁人称谓用的都是柔惜雪的名字,难道这也算的法号?「贫尼柔
惜雪见过霍大人。」这一句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一番客套寒暄,倒不见两国此前刚一番倾国之战死伤无数的烟火气,相互间
甚为彬彬有礼。柔惜雪率先道:「出家人本不理红尘事,只是身在武林亦难以免
俗,听闻诸位同道来此不甚欣喜,能与诸位武林高人论武较技更是百年难得一遇。
此一番必将成当代一大盛事,武林幸甚。」
霍永宁目光柔和地盯着柔惜雪垂落的双目,淡然道:「柔掌门之言正合本官
之意!天下间门派繁多各有所长,然武学之道异路同途,正需多加交流印证方能
求同存异,亦大促武学进境。今日有此良机一会,本官亦觉幸甚。」
中书大人久为大秦栋梁,在此敏感时刻自是牢牢守住庙堂与江湖的分界线,
话里话外不住强调仅限武林之会。至于那一口一个的本官则让他稳坐钓鱼台,视
情况再行决定是否下场较技,化被动为主动。吴征也在大秦朝堂上旁听议政许久,
深知霍永宁性格沉稳厚重,往往未思胜先虑败,由他作为大秦群雄之首自是再合
适不过。至于多少有点赖皮,呵呵,为官哪有不赖皮的。
柔惜雪微微一笑合十达礼不再说话。他身旁一名神采飞扬,满面刺须威风凛
凛的紫膛方脸大汉起身抱拳道:「鄙派武功向以无坚不摧犹有余力为修行之本,
听闻青城派武功招式清奇变化多端。今幸得一会,机遇难得,特向青城同道讨教。」
吴征微扬下巴,不想燕国高手虽是突兀前来,倒是全依着武林规矩。这位正
是长枝派的二号人物「铁爪搜魂」陶经武。上前挑战只指定青城却不点人,一来
是对武功有十足的信心,二来也是不占半点便宜。只是这么一来,燕国高手怕是
已打定了长枝对青城,天阴对昆仑的主意。不过霍大人应该不会蠢到听之任之吧?
吴征抬目一扫,只见大秦高手们颇有跃跃欲试之意,毕竟这等较技确实机会
难得,对今后的武道之路也大有裨益。唯独陆菲嫣紧锁双眉神思不属,整张俏脸
上愁云密布。吴征自是知晓她为何发愁,心中也自焦急。
青城派应战的则是华新知。向无极与迭云鹤不在场,这位青城派的第三号人
物当仁不让。
华新知使得一柄长剑,青城派的武功特点吴征早已烂熟于心,注意力大都落
在陶经武身上。长枝派的武功以力大雄浑著称,长枝亦取「力发悠长,枝叶相连」
之意。
陶经武使一杆黑色长铁棍,挥舞时荡开烈烈风声,大异于长剑的锐啸声。他
招式大开大合,与华新知所使的青城灵动诡捷的招式堪称棋逢对手。两人均是十
一品中的高手,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难解难分。
陶经武抖个棍花将铁棍旋出一团光影,呜呜呜的棍舞声犹如起了飙风一般猛
烈。无所不在的棍影里华新知毫不示弱,身影闪转腾挪尤有出剑的余力。黑色的
棍影中闪过几道银亮的剑光,两般兵器却无一丝一毫的交接声响,可见已将速度
提升到极致,一旦兵器相交必是分出胜负的一刻。
吴征瞪目观战,两大高手交锋初期他看得头晕眼花,拿不住招式的路线。但
在《道理诀》的支持下越看越是明晰,直至两位十一品中高手的招式尽收眼底,
看得一清二楚。
高明的武学丝毫不下巧夺天工的艺术品,高手相争更是一招一式均包含武道
中极为精深的道理。勇气,反应,甚至是智慧的光芒在这一刻无比耀眼。
吴征甚至不由自主地在脑中想象如何接下这一招,又如何能连消带打施展反
击。他功力不够,不多时便发现绝大多数招式只能后退闪躲,能活下一条命来已
属不易,反击是万万做不到。索性便不再痴心妄想,一心模拟如何闪避招架,以
备日后遇上难以匹敌的高手时能逃出生天。
陶经武与华新知已斗到分际处,常人甚至难以看清。但在吴征《道理诀》敏
锐的目光下,只见陶经武长棍由下三路忽然上挑直点华新知胸口。这一招来得极
为突然,且陶经武身形前扑,大有一招决胜负之势。
电光石火之中,华新知抛下长剑双掌一合夹住铁棍,时间仿佛在这一片小空
间里停滞了一般,陶经武与华新知同时顿住身形巍然不动。两人招式难分胜负,
最终走上内力比拼的路子。
不过一晃眼的片刻,两人头顶上都冒出蒸蒸白气。内力相争来不得半点花巧
是以最为凶险,霍永宁与柔惜雪两人同时站了起来以备不测。在座高手虽多,有
资格分开两人的也只有这两位十二品高手了。
胜负一瞬即分,暴喝声中陶经武与华新知一同腾腾腾倒退,最终华新知逊了
半筹多退了两步。他倒也豪气,抹去嘴角落下的血丝拱手道:「佩服佩服!」
「承让了。」陶经武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铁青着脸道。这一阵华新知虽败,
然他本就不如对手,加之迭云鹤不在,倒不能说青城败给了长枝。这对门派能分
列燕国与大秦之顶峰名不虚传。
第一阵打得精彩纷呈,顿时激起在场群雄的热血战意,一对接一对的高手比
拼下去,倒也互有胜负,可见两国武学高手差距不远,大都在伯仲之间。
吴征在后头看得摇头晃脑,广博的见识自能带来诸多裨益,对吴征而言有幸
旁观如许多的高手全力一搏更是受益匪浅。一边观战一边印证《道理诀》心中不
甚欣喜,他发现比之这些只差一步便能抵达巅峰的高手,自己有些地方并不弱于
他们,若是能循序渐进修行《道理诀》,待达到十一品的修为时也能如现下一般
越级挑战不处下风,至于同级之间的武者则根本难以招架《道理诀》的神奇。
而在霍永宁的示意下,挑战也不全由燕国高手发起,顾不凡首先代表昆仑派
出战。他十一品下的修为在这一代弟子中仅次于掌门奚半楼,在与长枝派四弟子
侯承业的比拼中险险取胜。吴征自是知道这位师叔极重门派荣光,看他现下满面
通红,大是为昆仑派开了个好头而兴奋。
长枝派中刚有人欲出场挑战,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亮若银铃般的
笑声:「咯咯咯,这么热闹为何不知会本公主一声?」
声音着实悦耳,引得院中一众高手齐齐偏头。只见庞颂德当先引路立在院门
口,微微躬身伸出一手虚引做出请的姿势。来人虽是女子,可能让庞颂德亲自迎
接带路,甚至不敢稍有停留以至于来不及通报,其身份之尊贵无需多言,一般的
公主可没有这等资格。
吴征亦侧着头打量,只见一名浑身珠翠,贵不可言的女子大喇喇地踏入院子。
旁的女子若是这般打扮,即使陆菲嫣,韩归雁,玉茏烟,林锦儿等绝色亦难免极
为俗气,倒像是青楼卖笑出身,可在她身上却绝没有这股掉身份的气质。她的气
质并非高于陆韩等人,至多只在伯仲之间,所胜出者则因其衣着极为出色。即使
以吴征前世见过不少极为新潮的衣着看来,其着衣品味之出众亦丝毫不逊。
依吴征看来女子年岁已不算轻,眼角周围已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细小纹路,恐
怕较之陆菲嫣还要长上些许,可一头俏皮的堕马髻将成熟风韵与女子之甜美可爱
完美融合在一起,生生让她青春了不少。再看一张精致到极点的俏面,虽脸蛋圆
圆下颌却尖尖,那时刻挂在脸上的笑容让明亮的星目眯得仅剩一线,更增媚意。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盘起堕马髻,显得既成熟又可爱,又带着几分惹人疼爱的怜
惜之意。而一身裙裾露出脖颈与清晰可见的锁骨,紫色的裙面上绣着散花水雾翠
烟草,外罩一身金丝薄烟轻纱,略微遮掩住裸露的香肩却更增一探究竟的欲望,
更衬得一身气质犹如云锁巫山般的灵气。
这一身穿着打扮落在旁人眼里或许只觉奇异美观不明所以,但在陆菲嫣这等
世界豪族出身的女子眼中便知其的罕见。遍寻世上任何一处珍奇织坊,或是哪一
位裁缝名家也绝没有这般极具特色的衣裙。尤其那衣裙的每一处线条都紧紧贴合
着玲珑浮凸的身姿,这一手精致入微的织功怕是冠绝当世,至少陆菲嫣所识得的
裁缝里无一人能做得出来。也难怪本就极善穿衣的陆菲嫣在打扮一项上也被比了
下去。
美妇的出现引发骚动,在场诸人均同时起身,燕国高手们齐齐跪地,大秦国
的来者则躬身行礼:「参见福慧公主!」名号虽显得有些土气,然而福慧二字所
包含的意义不言自明。吴征更是冷汗直冒险些将头埋进了土里。——来人正是燕
国故征西将军狄俊彦的娘亲,燕国国君的亲妹妹,福慧公主栾采晴!
「诸君免礼,请坐。」栾采晴玉手虚抬后自然而然地向右一划方才收回,姿
态雍容大方,极显皇家风范。众人依次回坐栾采晴依然立于小院中央,自她出现
起便夺了霍永宁与柔惜雪群雄之首的身份:「柔掌门,不知今日盛会可有结果?」
柔惜雪依旧双手合十垂目道:「正至半途,青城与昆仑高手名不虚传。」
「哦?本公主虽非江湖中人却也打小练武,至今仍在追寻武道的巅峰。既有
此一会,本公主也参与一回如何?」
在场再无一人身份高于她,皇室的金枝玉叶说出的话燕国高手自不能违抗,
大秦诸人也不好当面驳斥。霍永宁自她出现起便心中反复思量是否有旁的用意,
闻言微微一笑,心道先看看再说也好。
「民女斗胆,请公主殿下赐教。」林锦儿手持宝剑缓步而出,目光中透着三
分期翼,三分问询,另有三分果断。自栾采晴出现起,最为紧张的便是昆仑派与
韩府中人。吴征与韩归雁在亭城联手杀了狄俊彦,可说与这位公主已成势不两立
的死敌。若是栾采晴点出要与吴征「比武较技」,以她十一品中的功力若要趁机
报仇雪恨,昆仑派大弟子便是十死无生。
青城派自不会来趟浑水徒惹麻烦,昆仑这边身为女子的也只有陆菲嫣与林锦
儿二人。陆菲嫣功力多年无有寸进多年反倒不如十品中的林锦儿,再者吴征的这
位小师姑心中亦有自己的盘算。以两人身份差距之大怕难有单独相处,问一问心
中疑惑的可能,比武之时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栾采晴乜目斜视,嘴角泛起嘲弄的哂笑道:「你呀……倒也不是不可。」她
单足旋身一转,却未找到传说中英俊如吴征的年轻人,这一瞬间也盘算已定道:
「本公主刚来,想先看一看诸君的本事以饱眼福。林女侠,咱们稍缓片刻如何?」
林锦儿抿了抿唇无奈道:「公主既有谕令,怎敢不从。」说罢举剑抱拳缓缓
后退。
栾采晴妩媚旋身落座前以目视一人,得到心领神会的答复后,落座时毫不掩
饰地露出诡异笑容。
「武道无有男女之别!今日既是盛会咱们虽身为女子也不可落后。陆仙子,
妾身讨教!」
吴征缩在人群中不敢冒头,闻言大吃一惊!
陆菲嫣身体的状况他再清楚不过,一旦动手后果之严重绝不下于昔年江州荒
园。比之更可怕的是今日众目睽睽,再当众丢丑,陆菲嫣本已心灰意懒必自尽无
疑。惶急之中顾不得多想起身高喊道:「且慢!」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25
第四章、如行雨瀑。魔瞳离幻
场中的两位女子几乎就是两个极端。
陆菲嫣也是第一回出国境,但俗云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名绝色美妇的艳名早
已传遍天下。此前她一直藏身在人群中还看不真切,旁人也不好盯着她看。如今
立在场中,人人可正大光明一赏丽色,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只见美妇虽是双眉紧蹙步伐又是一顿一顿颇为艰难,原本妩媚与英风兼而有
之的气质里英风不见,妩媚却又倍增。陆菲嫣一如既往地身着宝蓝色绸缎衫,衣
料极为考究,不仅颜色纯正,更犹如蓝宝石般闪烁着光华,看着便知定是滑不溜
手。可比起那具掩藏在裹得结实的衣物之下,玲珑浮凸到无比诱人的身体,名贵
的衣物显得何其多余?那脸蛋何其娇美?仅露出少许的颈子又何其修长?一双玉
手何其嫩白?这使得被包紧的身躯更增诱惑力。
陆菲嫣深深呼吸着,长腿交错间一只脚稳稳踏定地面,另一只总是先抬起顺
着膝弯折成一个优美的曲度,小腿再轻缓地前提,正落在立足脚趾间所向的前方,
每一步都走成一条直线,既美艳,又优雅。
虽是被点名不得不应战,修为更是弱了一级,可整个院子的目光此刻仍集中
在她一人身上。那些目光或欣赏,或羡慕,或惊艳,亦免不了或明目张胆或一闪
而过的贪婪与淫邪,陆菲嫣早已习惯。欣赏与惊艳她坦然承受,羡慕则包含了两
种,一种是女子羡慕她艳绝当世的出众容貌,另一种则是男子羡慕顾不凡得妻如
此。她也曾为自家夫君而骄傲,为众人的艳羡于他而得意不已。
可现下陆菲嫣心中却只有无比的悲凉。
她苦笑着,尽力保持着仪态前行,每一步都万分沉重。院井的中央,众目睽
睽之下,丢丑已然无可避免……除了自尽又有何途?更有何人能救?
同门里最为亲厚的林锦儿也不明她的艰难之处,那实是埋藏心底最深处的秘
密。何况她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之后与栾采晴的比拼上,此刻顾不上旁的了吧。
夫君呢?顾不凡仍沉浸在胜利的兴奋中满面红光,陆菲嫣自嘲地笑了笑:他
就是这样,关心大事远多于关心身边人。可身边人的事情就不是大事了么?神仙
眷侣?呵呵,十来年未曾同房的神仙眷侣,畏我如猛虎蛇蝎的夫君,她会知道我
的身体不适么?他不知道!
不想时至今日穷途末路,最为了解自己的不是红线相牵的夫君,不时情同手
足的师妹,反倒是那个本不该有太多关系的师侄知晓更多,体贴更多。默然中念
及吴征,陆菲嫣冰凉的心房涌起一丝暖意。林锦儿固然陪伴她的时间不少,可真
说到知心远不如吴征,这一段日子里,这个机变百出古里古怪的大男孩倒给她带
来不少乐趣,为昏黄暗淡的生活带来不少亮色。
一念至此陆菲嫣顿感心中一松,尽力而为吧,到了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自尽便
了。如此活在世上又有甚么意思?不想人生竟到了已无眷恋的地步,只可怜我的
盼儿……陆菲嫣蓦然张望,那莫名心酸与期盼的眼神随着一回首百媚横生,如磁
石一般牢牢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场众人的目光俱集中于陆菲嫣身上,出言搦战的女子几乎无人搭理,直至
陆菲嫣入场中站定与她相距不远,众人的目光才不可避免地波及到她。
出言挑战的长枝派女子名叫孟永淑。她个头不高一身武服,肩膀瘦削腰肢纤
细看着有些单薄,即使臀股显得颇有规模也难以掩去平实的胸脯之缺陷。与身材
高挑,玉腿修长,双峰怒耸,隆臀挺翘的陆菲嫣一比登时气场全无。更不说陆菲
嫣还拥有一张无可挑剔的美颜,而这名女子则已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两道深长的
刀疤一横一竖,自鼻梁处划了个十字,原本白皙的肌肤被两道暗红而伤处翻卷的
疤痕完全掩盖。那横竖两刀应是横着削断,竖着劈开整只鼻梁骨,让鼻子塌陷,
整个人已不仅是丑怪,更显狰狞。
孟永淑露出个足以令人噩梦连连的笑容正待发话,人群里突兀地传来一声:
「且慢!」
吴征露出头来,见了孟永淑的怪模样不禁一愕,心中庆幸之下又不由暗道不
好。
爱美是每一位女子的天性。天生丽质者从不会放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姿色
平平者也不会放弃变美的愿望,哪怕只有一丝。是以当最新款式的衣物,增加了
神秘配方的胭脂水粉,或是难得一见的珠宝首饰面市,女子们通常难以抵敌其致
命的诱惑力,所不同者不过在于是否有资格购买,有财力购买而已。
然则对于一名姿容堪称丑陋的女子则大为不同。世道不公,男子貌丑无伤大
雅,女子貌丑则完全失了第一份本钱。是以丑陋的女子长期遭受歧视,心态极易
产生变化。吴征更一望即知孟永淑的容貌先前怕是不差,说不准还堪称秀美。这
类女子惨遭毁容之后心态更糟,一旦调整不过来便是个十足十的变态,对貌美的
女子更已不是嫉妒,说不准便是仇之恨之。
吴征所庆幸者是关键时刻终于鼓起勇气挺身而出,否则以陆菲嫣的绝顶丽色,
动起手来孟永淑说不准要伺机大加羞辱。那是将已向悬崖底坠落的陆菲嫣又重重
踏落一脚……
暗道不妙则是对孟永淑丑恶的容貌猝不及防。此前拜会时虽见过,彼时她带
着一顶斗笠,垂下的丝绸帘子遮去了丑恶的容貌,现时一见之下难免露出鄙夷厌
恶之色。这下算是彻底得罪得狠了,生生将此事的难度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你干什么?」韩归雁不想吴征会在此时莫名其妙地出头,微愣之后扯了扯
他衣袖低声道。
「师姑武功全废,我不能见死不救。」吴征朝她微微一笑,捉住玉手拉开扯
着的衣袖,顺势握了一握后转身向场中走去。
韩归雁再一愣神,随即心领神会,来不及品味与情郎心意相通的甜蜜便略退
了两步隐没在人群中。
吴征前行中缓缓调匀呼吸,来到场中团团一礼道:「还请诸位前辈赎罪。」
他脸上带着平缓不变的笑容,即使扫过栾采晴时依然未有一丝变色:「陆师姑重
伤在身不便动武,然则今日盛会又不好拂了诸位前辈的兴致。孟前辈,晚辈斗胆
替了这一场如何?」
在场都是成名人物见过无数风浪,但吴征此举也足够惊人出格,虽无轰然大
哗仍引来一阵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那小子是六品上?」
「一年前六品上,现下……至多也就七品中吧?」
「昆仑派的吴征?有点胆色,可惜蠢了一点。」
「未必是蠢。只是听闻此子一向狷狂,怕是已目中无人了。」
「脑子坏了那也是蠢。」说话之人虚按了按手掌示意莫再多言,以目示栾采
晴。交谈者心领神会地一笑,不再说话。
栾采晴面上并无特殊的表情,自打她出现后始终保持着雍容大方的迷人微笑,
即使见到吴征时也未露出仇恨的异样。她既会来参加与身份大为不符的武林之会,
自是盘算定了要趁机对吴征下手的主意。此人身份复杂牵连又广,能借机掌控在
手日后必有许多好处。接下林锦儿的挑战,又授意孟永淑先逼得陆菲嫣下场也是
不得不先行的环节。
不想吴征每每出人意料此刻也不例外,竟会突然挑战孟永淑。栾采晴心中大
奇: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陆菲嫣的模样虽怪,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
伤才是。何况昆仑门人此前均无阻止之意,吴征的作怪让他们脸上错愕讶异处不
下于外人。栾采晴来了兴致,微微一扬下巴向孟永淑示意并无不可。
「征儿,岂可又来胡闹?还不快快退下。」顾不凡皱了皱眉,征得了霍永宁
的同意后出声打住道。
顾不凡向来循规蹈矩克己甚严,莫说对待门中弟子。此刻呵斥吴征除了维护
昆仑派颜面之外,倒也不乏回护吴征之心——以六品对十品输是输定了的,吴征
又是招揽了燕国人无数的仇恨,孟永淑若要悄然下些阴狠的手段,其中凶险不言
而喻。
我若不胡闹,昆仑派颜面丧尽不说,你这位娇滴滴的妻子也要没了。就算你
不心疼,我还舍不得呢!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
吴征回望这位尚不明就里的师叔缓缓摇首,心中无奈苦笑着斟酌道:「师叔
在上,师姑的伤势的确不容忽视,贸然动手大为不妥。莫说事关大秦,便是师门
的事情弟子效劳也是分内之事。」
顾不凡神情凝重,心中骇浪滔天。吴征修习《道理诀》事后,顾不凡已知这
位大弟子行事看似孟浪随心所欲,实则有他的盘算与图谋。此后在成都,在亭城
的林林总总无不证明了这一点。那么今日的胡闹举动所求为何?难道自己的妻子
真的伤势沉重根本无法动武?
「陆仙子既有伤在身,我也不来为难。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居然出口挑战,是
否当我长枝派无人?」孟永淑的声音本不错,可中间不知为何多了一分低哑暗沉,
仿佛有些音节发声时甚为吃力,又如轻缓的丝竹声中突然夹杂了几声破锣响,无
端端的变作突兀刺耳。
吴征苦笑道:「事发突然晚辈情急之下无状,还请见谅。」这孟永淑十有八
九是奉了栾采晴那个臭婊子的意思要拿自己开刀——送上门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
理?且一接上话便不留余地直接上升到辱及师门的程度,今日断断无法善了,也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
「既来了也不好让你空回,否则显得长枝派不够大气。也罢,便指点你几招
又如何?教你莫要小瞧了天下英雄人物。」
吴征微微低头不与孟永淑的目光对碰道:「能得前辈指点乃是几辈子修来的
福气,晚辈安敢与前辈较技?长枝派武学浩如烟海,前辈更是顶尖儿的人物,不
如以一炷香为时限,晚辈只盼能撑得过去便心满意足了。」
「比武较技自要分个胜负,哪来那么多啰里啰嗦的规矩?有本事你便打中我,
没本事我就打中你!武林道上的规矩,自来如此!」吴征舌灿莲花把长枝派和孟
永淑捧上了天,可惜丝毫无用。孟永淑不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索性不变应万变
拉下以大欺小的脸面——左右是你吴征犯错在先,也怪不得旁人。
他妈的!
吴征东拉西扯自是有目的在,期冀能捧得孟永淑心头大爽,说不准能定下个
三招为限之类的条件,不想毫无作用。
别人穿越总是碰到些傻逼boss,天大的冤仇三言两语就揭了过去,多半还能
打个智障到极点的赌赛。诸如约定个时限,boss输了不但自尽还奉上全部身家什
么的,智商简直感人!怎么轮到我尽没这种好事?
吴征挺直身板刚要答话,肩头忽被一只芊芊玉手拍了拍,好听的声音钻入耳
涡道:「闹什么呢?快快退下!师姑还用得着你个小子来帮忙?」
陆菲嫣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想半途吴征跳出来打岔。她心中感动莫名思潮
起伏,一片纷乱的思绪中忽觉两人在冥冥之中早已交集颇多,今日濒临绝境前来
助拳解围的竟然还是他,又是他!
一念至此,不由脑中一阵眩晕。仅存的一丝清明自是知道吴征绝非孟永淑的
对手,便是被一剑穿心送了性命也不奇怪。之所以跳出来不过是搅搅局或是当个
和事佬,不会真有与强敌相博的念头。眼看着孟永淑不依不饶吴征走入死局,不
说他是昆仑未来的希望,便是男儿担当如此确是女儿的良配。陆菲嫣怎能眼见他
在此送命?至于她自己,一交上手便露个破绽将命交代在这里又有甚么了不得的?
总比丢了丑之后含羞自尽好得多了。
「师姑,侄儿未曾胡闹,更不是开玩笑。」吴征身形不退,反而甩抖着四肢
关节扭动脖颈肩膀做起了准备:「师姑的伤不可动武,逞强无用。今日既是比武
较技,咱也不能弱了大秦国与昆仑派的名头,侄儿既已下场断无退回的道理。师
姑请少歇,侄儿也未必轻易便败了。」
服软无用,吴征转瞬变了态度开始大义凛然,言语中一举将大秦与门派荣辱
摆在台面上,虽无耻之尤,但话里可没半分可指摘之处。
妈的,万一我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帅小伙子真要遇险,你们这帮高人总不能袖
手旁观吧?吴征心中直打鼓。虽左思右想,好歹他还背着符宝郎的官位,霍永宁
等人无论如何不会丢着他不管,可事关性命总觉难以安心。万一来不及出手怎么
办?
「絮叨个没完。呵呵,到底还比不比了?要不,你两位一块儿上也成。」孟
永淑看似等得不耐烦,实则言语中将两人挤兑得没了退路。
贼婆娘,丑成这样心还毒!吴征暗骂一句。狭路相逢勇者胜,越是事到临头
吴征越是镇定。向陆菲嫣投去个不容置疑毅然决然的眼神,又示意林锦儿扶着她
退开一旁。再转身面对孟永淑时双目竟异常沉稳,拱手道:「请前辈赐教。」由
不得他不淡定许多,小师姑得了韩归雁的传话退开不远,以她不弱于孟永淑的功
力,再怎么也来得及搭上一把手罢?
「你的兵刃呢?」孟永淑手持一柄长剑冷声道。
「晚辈方才说过不敢与前辈动武,只尽力躲闪便是。」吴征两手空空,双腿
微曲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定。
「小辈张狂!」孟永淑大怒中杀意勃发,一个六品修为的小子不仅敢出声挑
战,还轻慢于她,如何能不怒?
她剑势一摆,内力到处长剑发出嗤嗤的声响,剑尖颤动不停。简简单单的一
记直刺已将吴征上半身全笼罩在剑光之下,已使出了七成功力。
吴征双足发力身形暴退,前方俱是剑势,左右闪躲更是会引来连绵不断的后
手,后退方能换来缓一口气的机会。他身法轻功自来勤修苦练,全力施展开来极
为惊人,远超他现下的内功修为。饶是如此,也不过是紧贴着剑光险险避过。
孟永淑咦地一声,也对吴征的身法大感意外。不过也仅一瞬便飘身而进,剑
光如影逐形依然是直指吴征胸口。她功力远较吴征为高,身法速度也超过不少,
在吴征纵跃后退刚落地的眨眼间便即赶上!
这一剑万万躲不过去!一来吴征刚刚落地,此前一跃已用尽全力,此时前力
不济,新力未及。二来孟永淑又岂是泛泛之辈,既被躲过了一剑又怎肯让他再轻
易逃脱?此时的剑光比前更快更狠,且剑势配合着足下正引而不发的步伐,这个
杀千刀的小子若还敢逃跑,下一剑便要在他身上扎个透明窟窿。
陆菲嫣低声惊呼之中,只见吴征双足猛蹬地面不退反进,借着一蹬之力猫身
扑向孟永淑左侧。
孟永淑猝不及防,足下步伐不及改变便顺势将长剑向背后空门大开的吴征劈
去。
吴征的每一招应对都是武学大忌,将背心卖给对手更是蠢到极点的做法,旁
观的高手均是皱眉摇头颇觉不堪入目。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剑仍未得手!
只见吴征飞扑着从孟永淑腋下穿去,使得她出剑的角度姿势均极为别扭。飞
扑中虽将后背卖给了对手,却又像脑后长眼似得将出剑的线路看得一清二楚,那
平行于地面的身形与孟永淑交错而过时生生向下沉了十寸,恰好让劈落的长剑擦
身而过——这一剑竟然又落了空。
此时看客们才回过神来,甚至有几位忍不住喝了声彩。孟永淑的剑势自非泛
泛,可吴征的身法可谓精妙之极。如陆菲嫣,林锦儿等人自知吴征这一手在空中
捷如飞鸟,随心变换的身法本就是绝活,在旁人看来只觉匪夷所思。——在空中
毫无借力之所,那生生沉了十寸又是怎生办到的?
不及细细回味,孟永淑足尖轻点地面再度追至,手中长剑一化为三,恼羞成
怒中竟已使出十成功力。
吴征刚刚落地后背剑气破空声又到,他已来不及做丝毫的思考,一切动作全
凭本能反应。只见他顺势向前一倒四肢着地后同时发力,像只癞蛤蟆似的一个前
纵。身在半空又是一个侧翻,险之又险地避了开去。
吴征闪躲得虽拙却巧,看着一幅蛤蟆飞纵加懒驴打滚的无缝衔接版,姿势丑
陋到极点。实战却又效果极佳,孟永淑攻得既猛又妙的两剑再度落空。
孟永淑又惊又怒,她身在场中却心如明镜。自己的剑招剑意连绵如大河滔滔
不绝,可吴征怪异的姿势每每将剑势割裂,好不难受。且以他逊色了数筹的修为,
如此惊人的反应速度又是如何办到的?
吴征心无旁骛,只将一身内力尽数布于神经与皮肤细胞。凭着皮肤细胞感应
剑气,又靠着敏锐神经的急速反应躲避杀招。不敢还手并不是虚言,此前两国顶
尖儿的武林人士切磋较技,吴征暗运《道理诀》印证之后便发现他的反应之快并
不在这些高手之下,敢于挺身迎战的底气也来自于此。只是与旁观不同,真正落
在场上丝毫大意不得,一身内力全用在「逃跑」上,又哪来的余力还击?
孟永淑一路追砍,无论剑招如何精妙,在打定主意「就是怂,就是逃」的策
略下,吴征压根不与她交手,只是凭借极速的反应与出众的身法奔逃。所幸应对
之方效果奇佳,孟永淑虽占尽上风,长剑却每每擦着吴征的衣角划过,全然无功。
两人一追一逃,孟永淑内功深厚余力无尽,吴征却转眼便汗如雨下。两人修
为天堑般的差距无可弥补,吴征已是全力施为,虽能暂时保持不败,可内力终有
尽时。他看着像在牵着孟永淑的鼻子遛弯,然其中之凶险可谓命悬一线,每一次
闪躲都是与死神擦身而过。
又斗了一炷香时分,吴征的身法依旧迅捷无伦,内力修为之深厚扎实可见一
斑。虽是败势,终是尚未败阵。其实吴征心中叫苦不迭,从第一招开始便已尽全
力,只逃不还手固然能依托道理诀的神奇一时不致落败,可形势之危机犹如行走
于钢丝之上偏偏还刮起了大风。
陆菲嫣看得掌心中全是汗水,竟比自身下场还要紧张数倍。林锦儿早已拔剑
出鞘,目光一眨不眨死死盯住孟永淑手中剑势,吴征只需一个稍缓,她便要全力
出手解救。
又斗了一炷香时分,已是满场震惊。吴征的每一次闪躲成功都引来惊呼与喝
彩声,一个后辈虽是投机取巧,但能撑到这种地步简直匪夷所思。反应迅疾可说
是天赋异禀,可那身法之精妙光靠天赋可不成,可见后天下的苦功修习定是常人
难以想象的十余年如一日的坚毅。
满场鼠窜蛇行的吴征汗透重衣,落在地上尽是湿痕。他越斗越是专注,越斗
越是神智清明。旁人看来的险象环生,在他这里却是胸有成竹。《道理诀》远超
当世武学的神奇之处此刻彰显得淋漓尽致。武学高手无一不需内外兼修面面俱到,
道理诀亦是如此,不同之处便是道理诀所得的内力可随心所欲集中与一点。便如
现下的吴征,内力全数运用与神经,皮肤细胞与双腿上,打定了逃跑主意之下竟
让孟永淑无可奈何。
再斗了一炷香,吴征刚刚两个连滚躲过杀招,四肢撑地欲起时不知是内力耗
尽手足发软,还是恰巧左掌撑在被汗迹润湿的地面打了个滑,一个趔趄倒地不起。
师侄遇险就在眼前,以林锦儿对吴征的熟悉自是知道他又在讨巧弄乖。心中
虽暗骂这个小滑头,动作却丝毫不慢拔剑赶上喝道:「住手!」她距离虽近却不
及阻止孟永淑的剑势,只得长剑指向她背心,要逼她回剑自救。
比起取吴征的性命,当然还是自家的更重要些。孟永淑回剑挡架,双剑一触
即分中一道人影电闪般扑至,又酥又媚地娇笑着道:「胜负未分,要来以多欺少
么?」
一身珠光宝气的栾采晴袍袖连挥,一边接过林锦儿,另一边却拂向地上的吴
征:「男子汉大丈夫,尽是耍滑头!」
这一拂看似不经心,吴征已是汗毛倒竖!十一品高手出招岂是泛泛?更别说
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
吴征被吓得魂飞魄散。草泥马的臭婊子烂婆娘,这是要趁机谋杀亲夫了么!
主角光环呢?主角上线反派智商下线的套路呢?全他妈的没有还穿越个屁,劳资
的命今天要交在这里……
旁人亦看出端倪,几条人影一同飞向场中。
陆菲嫣相隔不远,勉强提气豁出命去拔剑刺向栾采晴腰侧,可另两条人影却
后发先至!
两人在空中电光火石般交换了两招又硬碰了一掌各自飘落,其中一人顺势飞
出一脚正踢在陆菲嫣剑身上,让她浑身大震长剑脱手,更是娇躯如过电一般颤抖
不已。
柔惜雪阻住霍永宁,又踢飞陆菲嫣的长剑后双手合十歉道:「霍大人见谅。
既胜负未分还是莫要干扰他们比武才是。」十二品的武者果然非同凡响,她双掌
合十时屈起的臂弯又夹住了韩归雁一条烂银钢鞭……
林锦儿与栾采晴此前已然有约,两人既动上了手也是依约之举并无不妥。至
于栾采晴向吴征一拂时孟永淑退在一旁并未以多欺少,也不算坏了规矩。
吴征不得不接下栾采晴的一拂后,身体轻飘飘地飞起,一脸错愕中也并未受
伤。
栾采晴那一拂暗藏阴劲自不需多言,吴征为何毫发未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也由不得旁人细想下去,场中两对人又斗在了一处。
这一回比前更为凶险!林锦儿与栾采晴一人十品一人十一品,占去了本就不
算太宽敞的院井一半空间。吴征岂敢靠近?闪转腾挪的地儿更小更挤,一时间险
象环生,十息之间便听嗤嗤之声,衣角接连被划出三道破痕。
林锦儿本就弱了一筹,在栾采晴穿花蝴蝶般飘逸灵动却又雨幕纷纷般急骤的
攻势下左支右绌,一时间更顾不上吴征。危急中灵机一动道:「掌门师兄全心全
意待公主,公主当年为何这般绝情?」
一语挑破不可触碰的隐私,林锦儿可谓将自己置身于众矢所指。一方面是心
中有所执念,错过了这个机会以两人身份之别再无当面问个清楚明白的机会,另
一方面则是吴征身处险地,公然犯个忌讳能将注意力全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或有
脱身良机。
「咯咯咯,有意思!」栾采晴娇声笑道:「本公主爱怎么做,轮得到你来管?
你又是什么身份?」双掌甩出一串流云水袖,势大力沉直奔林锦儿面门。
「我……我是掌门师兄未过门的妻子!」林锦儿艰难接下喘息道。
「哦……」栾采晴忽然后退三步双手笼在袖中玩味道:「是不是他还忘不了
本公主,你吃味儿啦?吃味儿就便直接说出来,何必装作心胸开阔般说些傻话?」
她一停手,孟永淑也不再紧逼,反倒转身向院门望去一脸的紧张。
「你……」林锦儿又羞又怒,还待追问才发现旁人俱都起身望向院门,不由
也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
吴征气喘吁吁几次想挣扎起身却觉浑身脱力,怎么都起不来。这一身内力全
数耗尽得不是时候,在院门口如仙子般娴雅驾临的美女面前丢了个大丑。
只见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女子双手拢袖合在小腹前。顶门高梳抛家髻,脑后
半头如瀑长发垂垂而落直至腰脊。曳地大红长裙胸口间绣着柄轻罗小扇,裙摆处
却是几片洁白流云,宽松的裁剪全掩不去身形的浮凸,若是稍稍紧身些个,也不
知将是如何的诱人。她带着只黄金面具只露出一对湖水般波光粼粼的眼眸看不清
容貌,可一身气质就犹如那柄轻罗小扇扇面上托举的白莲清荷,只是简简单单地
站着便雅到了极致。
「冒昧前来打扰,诸位大人请见谅。」那声音如黄莺轻啼之脆,又如蜜搅糯
糍之甜,说不出的柔和动听。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艳丽,似乎全身上
下无一处不是浑然天成的夭娇。
「香凡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本官罪过了。」霍永宁领先,燕秦两国诸
人俱都上前见礼。能与福慧公主栾采晴博得相同的排场,来人自是燕国二品诰命
夫人,祝家家主祝雅瞳了。
「不敢不敢,霍大人言重。」祝雅瞳微微一福笑道:「昨日蒙大人纡尊降贵,
不巧本夫人有恙在身未曾迎迓甚失礼数。今日特来回拜,大人勿怪。」她礼节甚
为周到,人又温雅可亲,令谁都心生好感。至于为何知晓她笑了?——那面具下
的脸庞虽不能看见,微弯的双眸却能让每个人都感受到笑意。
寒暄了几句,祝雅瞳扫视全场后提步前行,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出一条通道,
现出仍大喇喇坐在首位的栾采晴。
二女对视,栾采晴虽在笑却不起身,祝雅瞳不介意却也不理,自顾自俯身拾
起掉落在栾采晴脚边的长剑捧在掌心翻看一阵,来到陆菲嫣身边道:「果真好剑!
魔眼名不虚传!就如妹妹的艳名一般无二。」
「夫人面前,谁人还敢言美岂不贻笑大方了。」陆菲嫣双手捧接回佩剑还礼
道。
「妹妹过谦了,天姿国色世所罕有,妹妹如此人才自然当得其一。」祝雅瞳
从头上拔下一只珠钗道:「仓促间未曾备得好礼,这一件妹妹先请收下。」
富甲天下的祝家主人随身佩戴之物岂是凡品?那珠钗雕琢成五朵梅花,红白
相间并非染色而是玉石浑然天成,更难得其中竟有淡淡的梅香。陆菲嫣不知身份
尊贵如斯的香凡夫人为何对自己套近乎,倒也大大方方收下。
祝雅瞳送出了珠钗又转身向林锦儿道:「比起你的师姐,你可就差得多了。」
「师姐如仙子临凡,小女子自然是比不上的。」林锦儿也是一头雾水,只得
顺着话谦道。
「啪!」祝雅瞳抬手给了林锦儿一记耳光,下手虽不重,声音却又脆又响。
林锦儿捂着面颊羞辱交加,她只觉祝雅瞳刚一抬手面上便挨了一记,此时正
热辣辣的生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福慧公主当面岂可如此无礼?」祝雅瞳贴近林锦儿面前道:「是你的,不
需抢。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这一掌便是要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言罢却又从
袖中取出一只锦盒道:「妹妹莫要怪罪,礼数使然不得不有此惩戒。一点小玩意
儿给妹妹陪个不是。」
林锦儿深深呼吸了几口,低头道:「不敢,夫人教训得是。」接过锦盒后便
默默退下。
祝雅瞳眼角又是一弯,若是揭开面具那嫣然一笑定是倾国倾城。她再度旋身
带起裙角飞扬,轻移莲步边行边道:「搅了诸位的兴致万分过意不去,只是祝家
向来以生意为根基,听闻秦国出了稀罕之物,本夫人实在是沉不住气啦。吴大人,
我特为你而来。」
栾采晴端坐主位,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看着祝雅瞳向吴征伸出了玉手,实在
忍不住露出古怪之极的笑意:祝雅瞳啊祝雅瞳,你演了那么一出戏最终还是绕不
开你的儿子。哈哈哈,你可知本公主今日为何未取他性命?
吴征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位绝色美妇向自己走近,还伸出手欲拉他起身。众目
睽睽之下不敢拂了这位贵妇人的面子,无奈虚搭衣袖暗暗提气。不想祝雅瞳翻掌
拉握住他手臂送来一股浑厚又温柔的内力,轻轻将他提起。
那股淡雅自然的荷香袭来弥漫周身,竟似有定神之效。吴征暗道怪事年年有,
今天特别多。此前栾采晴的一拂绝对不轻,他拼尽全力也万万接不下来。可那股
暗藏阴劲的内力与自己双掌一碰,竟有半数如同水乳交融一般混在一处又消散于
无形,紧接着栾采晴不知何故莫名撤去剩余内力,才让他毫发无伤。难道这婊子
忽然良心发现放了自己一马?此事已足够奇怪,祝雅瞳现下对自己更是怪到了极
点。
美妇脸上的面具雕刻得极为精细,甚至连眉毛都是根根分明。可面具终究是
面具,没有变化,没有神情,不知这副面具之下的面容此刻又是如何的高深莫测?
他竟然修了九转玄阳诀,哈哈哈,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这门功法修下去
会发生什么,我清楚,祝雅瞳你也清楚。本公主好想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你会
不会救他?你要怎么救他?会呀,你一定会的!你救他的时候本公主一定要在边
上看个清清楚楚,再告诉给普天之下的人们知道。是不是很有趣?比起在这里杀
了他,简直有趣一千一万倍。你说是不是呀,祝雅瞳?还有还有,陆菲嫣不动我
还不知道,一动我就明白啦。百媚之体!呵呵呵,哎哟,你的好儿子被全天下人
唾弃的时候呀,你又能不能救他?怎么救他?
栾采晴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只见祝雅瞳拉起吴征后回头望向她道:「圣上
下了旨意要对秦国来使以礼相待,不知福慧公主为何不尊旨意出招欲伤吴大人?
是不将圣旨放在眼里么?」
「本公主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祝雅瞳,你爱抖威风朝别人抖去。」栾
采晴手托香腮笑得合不拢嘴。
「哦?」祝雅瞳哼出声鼻音道:「本夫人虽不愿参与国事,也不能对百官朝
政指手画脚。但身为二品诰命,公主若私德有亏还是能提醒一二的。福慧公主,
您说是不是……」
她声音越说越轻,双眸却越来越亮。那目光奇异得如同视线全数聚集在栾采
晴一人身上,似乎双眸中的光彩不是四散飞扬,而是一道笔直的光柱直盯栾采晴。
「香凡夫人,手下留情!」栾采晴的随从大惊失色急忙奔向二女对视的目光
中,可这道看不清道不明的光柱犹如实质,随从刚碰到光柱的边缘便丧失了神智
一般呆呆怔住。那吃惊愕然的神情与他身后端坐的栾采晴一模一样……
第五章、争奇斗艳。梦死异邦
奇事一桩接着一桩,吴征在这个世界里还是首次感觉脑容量有些不够用了。
祝雅瞳的大名早年便传遍天下,在修为登上十二品又成为祝家主人之后,更
是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她在燕国出生成长,识得她面目之人未必少了。可那
副黄金面具自此还是成了她公开露面时的标配。这般身份的贵妇在人前行事必有
原因不会多此一举,至少吴征便觉得面具后的人儿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从拾剑赠礼陆菲嫣,到掌掴教训林锦儿,又亲手扶起吴征,再对栾采晴忽然
出手,不明者只会觉得这位祝家家主再怎么身份高贵亦不过是名女子,仍免不了
任性与乖张。但在吴征这等冷静又善于思考者看来,其中的滋味却大不相同,处
处透着深意。
只见渐渐偏西的斜阳之下,人影重重的院井里静谧如深夜。以至于美妇那一
双「离幻魔瞳」牵引着栾采晴与侍卫左右游移,那轻巧的落地踏步声清晰可闻。
祝雅瞳的目光仿佛化作无数看不清的丝线缠在栾采晴与侍卫身上,将两人变
作随心所欲的提线木偶。
吴征站在祝雅瞳的背后看不清她正脸,自是打死他也不敢在此时看她的正脸。
而令他吃惊的不仅是这一手神奇的离幻魔瞳,更在于如许多的燕国高手在场,却
无一人上前阻止。
不愿?不敢?
直至此刻,吴征方知燕国一蛇一蝎传闻非虚。二女皆是艳绝人寰的绝色,是
任何男人都想要占有的女子。可天香华贵,五彩斑斓的外表下掩藏着致命的危险。
栾采晴笑意妍妍时的忽然出手虽莫名地无所效用,但吴征分外肯定那是夺命的一
掌。至于祝雅瞳,这名仙子般优雅,清荷般娴婉的贵妇,在面具之后真容又是如
何?那些随着她登上家主宝座的路途里一一消失的家族长老早引起世间本已流言
纷纷,如今看来未必空穴来风!
「得饶人处且饶人,贫尼斗胆,还请香凡夫人住手。」
在场有资格也有能力说这句话的不过二人,柔惜雪正是其中之一。她舞起宽
大的袍袖向祝语瞳腰际卷去。
祝雅瞳左足后踏下身偏转了小半个圈,微转过面容目光依旧凝视栾采晴,娇
声笑道:「师姐要做和事佬么?」
柔惜雪打着劝架的主意,可一名十二品的武者即使随手挥洒都带着莫大的威
力,不可小觑。祝雅瞳亦是甩起袍袖,将柔惜雪的招式化于无形。
「唉。香凡夫人,贫尼得罪了。」柔惜雪一招落空后告罪一声,出招陡然加
快。
只见二女同时款摆衣袖,柔惜雪大袖如巨鸟展翅,祝雅瞳华衫若彩蝶纷飞,
在场中人于当世俱可称得上高手,但除了极其有限的几位之外,余人只能见漫天
俱是袖影,根本看不清出招的动作。
「好厉害!」吴征心中暗道。饶是他已将道理诀运到了极致仍觉无迹可寻,
若是对上这等高手必然一招都接不下来。更可怕的是,祝雅瞳一边拆解柔惜雪的
攻势,那神奇的离幻魔瞳并未由此半途而废,栾采晴与侍卫仍在她目光笼罩之下。
一瞬间两人已拆了十来招,祝雅瞳足底不动又分心二用显是高了半筹,只是
在柔惜雪连绵无尽的快打攻势下离幻魔瞳威力有所减弱,栾采晴不再失神般全由
她所掌控,她娇躯颤抖眼眶剧跳,似是用尽全力想要合上双目。然而祝雅瞳似是
动了真怒,宁愿在柔惜雪的攻势下全处守势落尽下风,在栾采晴眼皮刚落下少许
时便又加力,令她星眸大张,无论如何也合不上。
「两位的武功之高真令人大开眼界,本官也是技痒得很。」霍永宁缓步踏上,
于祝雅瞳和柔惜雪的侧后方拍出两掌。这两掌只是徐徐推进,加之已出言提醒在
先并无偷袭取巧之意。双掌拍出时力道却雄浑强劲,仿佛船只在汪洋中劈波斩浪。
祝雅瞳与柔惜雪斗得正急,均不敢再大意硬接这一掌双双纵跃避开。祝雅瞳
足下一动也顺势撤去了离幻魔瞳。
栾采晴浑身酥软,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尽力保持坐姿风度才没瘫在椅子上,那
沉重的呼吸引得饱胀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浑身像是刚刚激斗了一场般香汗淋漓,
连鼻梁下方的上唇处一带都布满了一圈白毛汗。她深吸了一口气强露笑容道:「
香凡夫人说的是,本公主受教了。」
祝雅瞳目光一扫,隐在面具下的娥眉微蹙,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呵呵呵,燕国武学果然深不可测,本官敬佩不已。来来来,还请坐下稍歇。」
大秦中书侍郎庞颂德捧来茶碗,先给栾采晴递上一杯,又请祝雅瞳与柔惜雪坐下
奉茶。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只是栾采晴与祝雅瞳先后到来,这位大秦副使自不
能不出现。
「庞侍郎见笑了。」祝雅瞳一出现便生生将柔惜雪与栾采晴压了下去,非只
依托她祝家家主的身份,那一手天人神技亦是冠盖全场,无人能及。她低头弯腰
一福,虽未起身亦表礼数:「搅了雅兴是妾身之过,诸君还请继续,妾身也好一
饱眼福。」随即又向吴征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她有言在先
为吴征而来,此番邀请虽于身份不合但也事出有因,不显太过突兀。
吴征不敢违抗,不从也是落了这位身份尊贵的美妇面子,赶忙上前行礼后坐
下。脑海里全是方才惊艳到极点的一幕:不知是祝雅瞳不欲显露身材,还是她本
就不喜衣物紧裹的拘束,着身的一袭长裙松松垮垮连腰间的丝带也不系,让她整
个人如同面具后的脸庞一样神秘。可此前坐下的姿势一福,上身前倾低头弯腰,
应是平坦有力的小腹与裤头咬住了腰间裙衣,令紧绷的胸前衣衫被两团硕大的重
物压出两道弧度惊人的半圆。不经意间简简单单的动作如春花怒放,动人心魄。
——举手投足不需搔首弄姿自成娇艳绝伦!千娇之体,定是千娇之体!比之
雁儿的掠月之体更胜了几分,便是师姑的百媚之体也似稍有不及。那对奶儿更是
……呼,不知与雁儿和师姑比起来谁的更大些?手感又是如何?
方才一场激战,祝雅瞳也耗力不小额头见汗。在美妇身上回味无穷的幽幽荷
香熏陶中,吴征迷迷糊糊胡思乱想,不得不用仅存的一丝清明运起道理诀强自收
摄心神。
燕国高手有备而来却被祝雅瞳一搅和,继续下去也难免草草收场。且祝雅瞳
露了一手天人神技,放眼天下有此能为的不过半掌之数,在场无一人及得上,此
时再上场只是落人指指点点而已。陶经武心中不满也无可奈何,只得暗叹若是掌
门师兄在此当不让祝雅瞳独领风骚,可惜燕国堪与之匹敌的除了燕皇与丘元焕,
再无第三人。
「吴贤侄年纪轻轻已具不凡艺业,当真是有志不在年高。连贫尼都有些嫉妒
小辈们的年轻有为了!」柔惜雪打破僵局显得很是活跃:「霍大人,咱们这一辈
年华渐老终是要退位让贤的,如此盛会若不让弟子们参与交流一二,岂不遗憾?」
「唔……柔掌门所言有理。」原本他对眼下局面也有所准备,吴征更是备下
的杀手锏——以他的武功与机智年轻一辈难逢敌手。可今日事态发展已完全失控,
吴征刚与十品高手孟永淑剧斗了一场如何还能再斗,一时间踌躇道:「只是下官
带来的小辈不多,吴贤侄又喘息未定,怕是难入法眼。」
吴征听着柔惜雪与霍永宁对答,目光顺理成章从祝雅瞳身上错过。丽色当前
岂有不赏之理?只觉她浑身仪态浑然天成般优雅到了极点,对于一名带着面具的
女子来说可谓不可思议。除了方才的惊鸿一瞥,祝雅瞳的身材无迹可寻,照说再
怎么动作优雅也称不上什么绝色。困惑了好一会儿吴征才发现其中的关键——黄
金面具!
似乎有着奇妙的感应,祝雅瞳几在第一时间发现吴征对面具感兴趣后便偏过
头来与他对视。嘴里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却让整副面具正对着吴征,由他
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副不知多少高手匠人耗尽心血才能打造的面具。纯金为底让它闪着黄
澄澄的光泽,那几可乱真的柳眉与长睫乃是用黑玉研磨成细如发丝的小颗粒,再
用金丝穿起镶成。不惟用料豪华,做工更是奢靡——这一条眉毛怕不得一名巧匠
花上数月才得完工。
正如吴征此前所想,面具再怎么精细,终究是面具,呆板而无有变化。这一
副却偏偏有,它能让人轻易读懂主人的喜怒哀乐。高挺而在眉心处微皱的鼻梁,
以及自然合上香唇与微翘的嘴角,共同构筑一副宜喜宜嗔的神情——至关键之处
便是那双春水双瞳。瞳喜则面喜,瞳怒则面怒!
在场不乏绝色,但如栾采晴眸中掩不住浪荡,如陆菲嫣却时时哀苦凄婉,如
柔惜雪则过于空灵,如韩归雁则太过坚毅,如林锦儿则温柔掩去一切。天下间或
许仅有一人能让此副面具仅嵌上一对眼眸后便活灵活现,只有那一双能述说千言
万语眼眸的主人祝雅瞳。
她笑,眉心间微蹙的鼻梁仿佛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正皱起鼻翼,朝情郎大做
鬼脸;她怒,则如一名成熟的美妇皱起眉头,俏脸含霜;她含羞,仿佛少女初嫁
被揭开红盖头的一刻,螓首低垂双目闭得仅余一线光芒,不敢与人对视;她娇嗔,
便是少妇正侧脸乜目斜视,风情万种。
吴征赞叹这副面具巧夺天工的同时,亦在想隐藏在这副面具之后,岂不是随
心所欲任由她做出一切神情,谁也看不穿。
「无妨的。本就是论武较技而已,小辈们内力如何诸位心中有数,比一比招
式而已不需多大的气力。」柔惜雪始终合十着淡淡道:「月玦,待吴贤侄多歇会
儿,你可向他多多请教。」
「咦?」这个名字一出,连霍永宁也禁不住大感意外。吴征也清清楚楚地看
见祝雅瞳目光一凝,整张面具从此前的可亲温和变作隐含怒容。
「冷仙子也来了?此前为何不曾相见?」
「小徒天性冷淡一向如此,还请霍大人勿怪。月玦,还不快向霍大人赔礼。」
天阴门人中走出一名女子向霍永宁微微一福道:「民女见过霍大人。」又团
团向众人施了礼后来到祝雅瞳身前盈盈拜倒:「干娘。」
「乖!」祝雅瞳在冷月玦额顶摸了几摸将她拉起道:「到了长安城也不来见
娘,好生让人不快。早与你说了莫要穿这身布袍,包头包脚的倒像是个粗人。」
「今日清晨方堪堪赶到,还来不及前往。」冷月玦除去仿佛披麻戴孝时的斗
篷外袍,吴征才能看清她的面目。
一身乳白的丝衣从头到脚全无杂色,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只用一根红
头绳儿拢了拢扎起,简单,随意却不凌乱。她身量娇小玲珑,那秀眉星目,唇若
涂丹,尤其是精致的瑶鼻极为可爱,让人见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只是一副神情
冷漠的面容让她仿佛一只刚刚雕好的冰娃娃,拒人于千里之外。
「吴公子有礼。你的武功真厉害,不知还要歇多久?」
看她此前与霍永宁搭话,像是名稚儿于不关心的事情只是随口应付;后与祝
雅瞳见礼也远说不上热切,你问了,我便回答你,仅仅如此;只有此时谈起武功
目光中才放出异样的神采,仿佛找到了心爱的玩具。
一百年行不行?吴征的心中所想自不敢随口说出。燕国双骄闻名天下,不想
却是完全不同道上的两人。一位身处朝堂领兵出征,一位却是诸事淡然唯独醉心
武学。他心中尚在踌躇时身后有人接道:「不必等了,冷姑娘既有兴致,我来陪
你练上一场如何?」
祝雅瞳的注意力大部分都留在吴征身上,这阵好听的女声响起时吴征脸上露
出个复杂的笑容,她心中恍然,与吴征一同回头望去。
只见一名女将身披轻甲,两颗搭扣在肩头别住一顶披风,英姿飒爽。那身材
高挑修长,比起陆菲嫣还要高出些许,至于五官容貌虽略刚硬了些,但有一双妩
媚的吊梢凤目做点睛妙笔,亦称得上绝美。
女将除去轻甲露出内掩的仕子白袍,手提一对烂银钢鞭缓缓踱步而来。高挑
的女子行路时总显别样的妩媚,何况她的一双玉腿显得特别修长,竟及得上常人
腰侧。
韩归雁来到场中倒握双鞭抱拳道:「韩家韩铁雁,请冷姑娘赐教。」
「唔……好吧,韩小姐请。」冷月玦歪了歪头从袍袖中取出一条同样银光灿
灿的丝带迎风一抖。
二女身高反差极大,冷月玦只到韩归雁肩部略上;风格气质也是截然不同,
韩归雁久在军营,自有一股英姿飒爽,冷月玦诸事淡漠有些呆滞,但她容貌绝佳,
倒惹人怜爱;连擅用的武器都一正一反,钢鞭又硬又强,乃是硬兵刃的极致,丝
带则是软鞭一类,又是阴柔到了极致。虽是小辈们献技,但落在这二位身上倒是
极具看点。
「冷丫头可有八品下的修为,这一场不知吴大人怎么看?」祝雅瞳双眸弯弯
笑问道。
「韩小姐所长是马上功夫,难胜,但未必会输。」吴征答道,望向韩归雁时
目光温柔火热,实是爱煞了她英武的模样。来长安的路途中曾数回要她穿着上身
轻甲不除,只将下身褪个干净露出肥翘的隆臀。如此欢好虽有许多不便,但听她
哀婉呻吟时又另有一股极为满足的征服之感。
「吴大人喜欢她?」祝雅瞳轻声问道,语调倒有些古怪。
「以韩小姐的品貌,谁人不喜?」吴征模凌两可答道。
话语间两人已交上了手,韩归雁招式大开大合,一对沉重的钢鞭在她手里轻
若无物。只见双鞭齐出一上一下,鞭尖颤动不已,一般人使的宝剑都未必比她灵
动。
冷月玦只以单足站立,上身下折,抬起的一腿则与上身几乎平齐如同个T 字。
上身从双鞭缝隙中穿过的同时,被在腰际的手腕一抖,银丝带顺着她背脊倒卷而
出,既隐蔽又突然,光是这一手便知她被称之双骄名不虚传。
比起冷月玦的诡异华丽,韩归雁的武功便朴实得多。面对毒蛇般突然出现的
丝带,她单鞭下砸另一鞭则反手上撩挑击冷月玦胸前。
丝带本不惧钢鞭下砸更是有多招后手。无奈对手使的是双鞭,上撩胸口的一
鞭锐风呼啸劲道十足,不避不行。
冷月玦目光陡地一凝,左掌下探按在钢鞭中段娇小的身形借力跃起,丝带矫
若游龙抖出一道道漩涡般的圈圈盘卷韩归雁。
「唔……」这一手轻功吴征再也熟悉不过,他自己便是空中借力变向的个中
高手。冷月玦身体轻盈,做来更加姿态轻盈好看。难怪柔惜雪会命她来挑战吴征。
韩归雁兵刃被克制,若是长剑一类还可考虑削断丝带,钢鞭虽势大力沉碰上
丝带却有力无处使。见冷月玦轻功高妙果断抛下双鞭上身后倒做了个漂亮的后翻。
冷月玦身形不落,丝带飘舞连绵不绝;韩归雁亦是越翻越快毫无阻滞。
一女如冯虚御风,轻盈可做掌中之舞,手中挥洒着丝带仙姿出群;一女高挑
修长,后翻时全身发力,玉腿绷得笔直,偏娇躯后弯成一座高高的拱桥玉腿随之
交剪,兼具女子身躯的柔软与她的力道十足之美。
这一攻一退,眨眼间韩归雁已做了二十余个后翻,冷月玦才堪堪落地。借着
这一停顿,韩归雁终于拉开丈许的距离,起身时面泛红霞额头见汗,愈显娇艳。
院井里爆出一阵震天价的喝彩声,倒不是两人的武功有多惊天动地。而是两
位绝色美女相斗旗鼓相当,当真是赏心悦目。
「好个聪慧果敢的女子,吴大人好眼光。只是我听说韩小姐此前有些不光彩
之事,吴大人不介意么?」眼见韩归雁避过一轮绝杀般的急攻,从怀里取出一副
银丝手套戴上,祝雅瞳亦是赞赏道。
香凡夫人刻意里里外外地套近乎让吴征摸不着头脑,略一思忖后半真半假,
模棱两可地答道:「在下若喜欢一名女子,不会管旁人怎么看。至于韩小姐自有
她的想法,在下也管不来。」他当然不会在陌生人面前承认与韩归雁的关系,至
于旁的,说些真话也无妨。
祝雅瞳目中异光一现似有不满,随即又恢复淡然平常。
场中二女又斗在一处。抛弃了累赘般的钢鞭,韩归雁切入中宫与冷月玦贴身
短打。正如钢鞭再如何灵动总比不过丝带,而丝带再如何灵动也不如双手。冷月
玦的丝带是用极北银蚕丝炼就,坚韧无比刀剑难断,带面又有许多细小的倒钩飘
逸中危机四伏。韩归雁的银丝手套用同样材料织成,不惧丝带,两人斗得比前又
更激烈了几分。
「雁儿的武功是不是大进了?」陆菲嫣旁观良久后出生询问。
「大进!与征儿一样大进。征儿怕不有七品中了吧?雁儿现时应也有八品下
的根底。」林锦儿见韩归雁拳风猎猎朴实无华,丝毫不逊色冷月玦的纷繁百出:
「近来她常与征儿一同练武么?」
「我不清楚。不过征儿亦长于身法,观雁儿进退有据丝毫不乱,应是与他练
得不少。」军中战将的功夫落在江湖武人的比试里还能不吃亏,自是有相同风格
的高手与之对练才有可能。屡次提醒吴征与韩归雁保持距离全被当做耳旁风,陆
菲嫣心中大为不满。
二女相斗许久难分胜负落了个内力比拼的结局,最终韩归雁多退了半步,内
力上稍有不及。她年纪还大了冷月玦三岁,天赋上也是落了下风。
一场比试至此天色已晚。燕国占了上风,秦国来的是使节团并非武者,又有
吴征力敌十品高手的惊世之作,有此局面也不算落了威势,两家均可接受。见状
如此,燕国来人纷纷告辞,霍永宁与庞颂德登时忙碌得不可开交。
仅有祝雅瞳与栾采晴两席人留到末尾,沉默许久的福慧公主娇声道:「本公
主没了气力,吴大人,能否请你帮一帮人家。」她单手支着下颌,言语神情皆颇
为浪荡:「小冤家,不过轻轻拂了你一下便被人打成这样,你倒不心疼么?」又
向祝雅瞳道:「香凡夫人,这样总不会又犯了甚么圣意吧?」
吴征甚为无奈,这要求明里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暗里则完全是栾采晴仗着
身份欺负人。两人间有杀子大仇,还有一篇下作到极点的辱人之作,吴征是无论
如何不愿与她接触的。
「吴大人,明日早间还请往祝府一叙。」祝雅瞳尚未有离去之意,话便先放
了出来,自是说给栾采晴听的。
「咯咯咯,香凡夫人如此紧张做甚?只不过是请吴大人扶人家一把而已,怎
地凭空多了如许酸味儿?啊……香凡夫人尚未婚配,莫非见吴大人年轻俊秀动了
春心不成?以夫人的天香国色,纵然徐娘半老倒也配得上吴大人。若果如此,本
公主让了便是,怎敢与夫人相争?」
「你……」祝雅瞳面具后的美眸罕见露出怒色,她并非没有应答反讽之言,
可前提都需指出不喜吴征,甚至是踩低一番。这是她无论如何不愿说出口的。平
了平怒火道:「谁好谁坏,吴大人心中明镜儿一般,巧言令色搔首弄姿又有何用?」
心中却道:我家的小乖乖,当娘的疼到了骨子里,那自是喜欢得紧了。
吴征不欲两人纠缠不清越说越说古怪,径自走到栾采晴前伸出一臂道:「公
主请。」
「咯咯咯,好个小冤家,不仅不远万里还惦记人家的好处,到了跟前也知情
知趣。倒不枉人家对你一番心意。」院井中秦国诸人尚在,均觉不堪入耳,栾采
晴说来非但不觉尴尬,还带着一派天真浪漫。
吴征被栾采晴挽住手臂,心中暗暗戒备不敢丝毫大意,以至于她将丰满的娇
躯贴上也不敢分神一品春色。两人并行间栾采晴媚声道:「以吴大人的人才武功,
在秦国愿以身相许的女子怕是要排出子午谷去。嘻嘻,在燕国可是让本公主占了
个亲近的先么?」
吴征尚未搭话,栾采晴忽然哎哟一声向他怀中靠来,似是扭了脚一般温香软
玉扑个满怀。此时正行至祝雅瞳身前,正是要做给她看。
二女纠缠不清,他人更是只能旁观。韩归雁虽被激得险些气炸也必须强自忍
耐,一对腮帮子再次鼓得高高,恨不得冲上去给栾采晴这名荡妇两记耳光。
吴征心念电转,被夹在两大高手中间难受至极,情急中迅速选定了可以依靠
的一方。——虽与祝雅瞳初次见面,但祝家曾给予奚半楼倾力的帮助,比起死敌
栾采晴固然更加值得信任。
他扭头朝祝雅瞳送去个鬼脸,也是啊哟一声坐倒,捂着胸口龇牙咧嘴着喘息
道:「在下方才受了内伤……请祝夫人搭把手……」
祝雅瞳险些当众雀跃:小乖乖聪明绝顶,知道找为娘帮忙。一十七年来还是
头一回,第一次便能有此默契且还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不由得她不心花怒
放。
「此前的过错,自当本夫人一力承担。」祝雅瞳笑吟吟拉起栾采晴的手半拖
半拽着就走,不忘回头道:「明日之约吴大人切莫有误。」
「夫人之命怎敢有违。」
祝雅瞳心神一阵恍惚,不知何时他会将夫人二字改为娘亲。一念至此心头火
起,不由阴阴地瞥了栾采晴几眼,打定主意一定将她「好好」地送回狄府。
送走了一干大神,驿馆里没能有片刻止歇。一干重要人物全被霍永宁马不停
蹄地请了去,密室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吴征则被留到了最后。
「吴大人身怀异宝得祝家主青眼,倒是块上佳的敲门砖。不想这趟燕国之行
第一关率先要落在吴大人身上。」霍永宁递过一纸信封道:「祝家干系重大,明
日务须向祝家主提出。辣椒虽是宝贝,与大秦相比亦需放在后头。只要能达成目
的,相应的损失本官做主向皇上奏明,自有皇上做主。」
霍永宁现下只会关心和谈一事,余者在他眼里均是可随时抛出的筹码,这一
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实则没半分内容。他拿准了吴征危机四伏的心思,料得绝无
可能拒绝。
吴征也确是如此想法,辣椒能带来数之不尽的财富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在燕
国犹如身处虎豹狼群环视之中,今日栾采晴便存了取他性命的想法,至于为何放
弃初衷尚不得而知。若祝家能像在凉州时一般暗中提供援护,一个辣椒实在不是
什么大事。
点头应承之后,霍永宁又递来一页纸道:「看完,记住,烧掉。」
一个简单却又在细节处怪异的图形,一行小字。吴征探指凌空虚描图形画了
几遍记牢,在烛火上引燃纸张烧成灰烬。
「明日你必将引人注目,但在祝家范围之内是个机会,若能觅得良机当依吩
咐照做。若无机会,宁愿不做。」比起此前的交代,这一次霍永宁更加严肃慎重。
吴征应道:「下官明白。」
忙了一通回到居住的小院,夜色已深。吴征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才发现陆
菲嫣与韩归雁端坐在院井里等候。今夜巡检护卫的任务更重,韩归雁也未回城外
军营,至于其他的昆仑派前辈们恐怕彻夜无休。
趁着吴征在石凳上坐下之机,韩归雁不着痕迹地在他脚上跺了一记,显是日
里与栾采晴搂搂抱抱把她气得不轻。受此无妄之灾,吴征只得摸了摸鼻子,亦是
抬脚在韩归雁大腿内侧轻轻刮了一记。既是讨好,也是暗示她下回决不轻饶。—
—这一处正是韩归雁极为敏感的所在,一旦被袭必是浑身酥软凤目含情。
「明日之行霍大人如何吩咐的?」
「霍大人与庞大人言道祝家主既只点名了我一人,他们也不便贸然前往,以
我为主朱师祖随行。」将可说的事情大略说了一边,吴征只觉身心俱疲。
「祝家主待你当真青眼有加,又是什么缘故?」韩归雁心中飞醋横生,说起
话来语调忽高忽低阴阳怪气。
「栾采晴,柔惜雪还能看明白一二,祝家主这边……简直高深莫测,我是一
丁点头绪都摸不着。」吴征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
「知你累了,然大事不可拖延。师姑笨不懂这些,不如你将今日所悟教给师
姑听听,也好理清思绪。」陆菲嫣向韩归雁嗔怪地瞪了一眼,柔声道。
「呵呵……」吴征冷笑一声道:「今日自祝家主现身后,一切就变得怪怪的。」
他强打精神,思绪沉入回忆里道:「燕国一干人前来驿馆后的行事,本在意
料之中。柔惜雪也是按部就班合情合理无甚特异之处。然而祝家主到来起便耐人
寻味,照说她与师姑套近乎是存了亲近之意,这一点无法想明白,就如她以钱粮
资助凉州一般,无迹可寻。之后又变了脸教训小师姑,此前我还觉得莫名其妙,
现下想来倒是帮了小师姑一把。」
「哦?这是为何?」因为这一记耳光,陆菲嫣对祝雅瞳的印象大打折扣,只
是大局为重不好发作而已。
「我被栾采晴与孟永淑逼住,小师姑刻意高声提起旧事,本意当是想引开注
意力或是激怒栾采晴,好挣开全为她们掌控的节奏趁乱取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也是权宜之计,不过终究是得罪了栾采晴,甚至是燕国皇室。这等事情可大可小,
栾采晴若是当场计较起来不好收场。祝家主那一耳光虽响却不算重,有她开了口,
此事眼下算是揭过了,日后燕国皇室除非不顾脸面,否则也不好提起追究。」
分析的在情在理,陆韩二女均点了点头。吴征苦笑一声又道:「可接下来便
全乱了套啦。祝家主一句为我而来,随即又是一大通理由教训了栾采晴,直接将
我推上风口浪尖。明面上看是保护我之意,当众宣告祝家生意未成之前,谁也不
许动我。暗里是什么意思则全然不知。以她的身份而言做事绝不会毫无道理,一
个辣椒怎么可能打动富可敌国的祝家之心,以至于当众拿福慧公主立威?我是怎
么想都想不明白?」
「是不是从前与祝家有什么来往被疏忽了?」韩归雁本是聪慧之辈也觉大惑
不解。
「绝无可能。便有也不是我!昆仑派同门在此人数不少,为何偏偏落在我身
上?一个后辈能与她有什么交集?」吴征断然道:「我想来想去,能让祝家主干
冒燕国之大不韪四面树敌,唯一的理由便是这位祝家主是位真正的财迷。」
这话说得三人一同笑了,吴征摊手道:「有可能么?」
饮了口茶润喉提神,吴征又道:「至此事情便越来越乱,柔惜雪派出那个冰
娃娃冷月玦来挑战,以此女的武功路数而言,原本的目标就是我!想想看,祝家
主已当众立威,柔惜雪这就是丝毫不卖面子了。我与天阴门可是无冤无仇,虽说
让孟永淑丢了个大丑令燕国蒙羞,那也是由长枝派自行找回场子,关她天阴门什
么事了?所以柔惜雪的目标当不是我,而是祝家主……这个尼姑,呵呵,不简单
哪。」
「是了,她们二人动手时祝家主称她师姐却无丝毫敬意,柔惜雪也只唤她香
凡夫人不以师妹相称。两人之间看不出丝毫同门之谊,反倒互相仇视的意味甚浓。」
陆菲嫣忆起白日之事,恍然道。
「是啊。祝家主虽稍胜半筹,然久战分心二用必败。柔惜雪初时出手拿捏分
寸,之后便慢慢不再留情。换了是我明面上也会如此做——我来劝架,出手只是
提个醒,你不给面子,那就莫要怪我为救福慧公主下手不容情面了。」
「天阴门涉世极深,否则也不能坐大如此。这个尼姑庵里水深得很。」陆菲
嫣熟知江湖典故点明道。
「师姑,以你的眼光看,那个离幻魔瞳制住栾采晴之后还需花费许多时间么?」
「当不需要。祝家主的武功即使在十二品高手中也是最顶儿尖儿的,离幻魔
瞳既已得手断无不能一举拿下的道理……」说到这里三人对望一眼,目光中尽是
骇然。不仅柔惜雪在算计祝雅瞳,祝雅瞳同样以身为饵引诱她动手。
本来燕国人闹内讧且几乎搬到了台面上,是他们求之不得乐见其成的事情,
只是中间偏偏夹了个吴征……
是她们之间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境地?还是吴征的出现打破原本隐忍克制。
若是后者,那又是为了什么?
吴征背后冷汗涔涔,不由叹道:「还是霍大人目光如炬看出其中关窍,那一
手当真是厉害。」
霍永宁适时地出手不仅缓和了矛盾给各方一个台阶下,还给几人都卖了个好,
后续在燕国行事或许能顺畅一些。
只是身处风暴中心的吴征仰天无语凝噎,诸位大神打架我这小虾米连强势围
观的资格都没,何德何能参与进去啊?
带着焦虑艰难睡下,运转了圈道理诀强迫着睡着,天色刚泛一线微光便被惊
醒。心神难定索性起身,今日往祝府一行固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怕的是要在这
个漩涡里越陷越深,再也出不来。以霍永宁的心思来看,若于大秦有利,吴征是
不是也会成为一块能摆上桌面的筹码……
卯时初时分吴征一行便离开驿馆向祝府进发,以显郑重。车队规模并不小,
装乘各式礼物的箱子足有十辆大车,加上随行的侍卫与仆妇,车队足有二十余丈
长短。
与吴征同行的官员只有领侍卫的韩归雁,随行的也不宜多以免让人误会有所
担忧,反生恶感。只有得了祝雅瞳赠礼前去回礼的陆菲嫣与林锦儿二人。至于其
余不会公开露面。
车队规模庞大,除了大道俱都容纳不下。一行人自驿馆转入长寿大道,向西
面的祝府进发。
长安城之繁华更甚成都且格局大有不同。平安大街贯通南北之外,由东至西
共有十条大街作为主干道,虽不及平安大街宽阔,也相去不远。因此整座城市更
显气势恢宏。
名满天下的东西二市隔平安大街相望,无论是服务于达官贵人的东市,还是
日用品一无所缺,甚至云集了胡商的西市,内里都缺不了祝家的铺子。至于祝府
自当设在东市的正北中央,如此俯瞰东市的所在才配的上祝家商界之主的地位。
较之西市的熙熙攘攘人群如织,东市大街的人流便稀疏了许多,达官贵人们
虽掌握着天下财富,用度又怎比得上数量庞大的平民人家?是以东市所求的在于
精与细,能够消费得起的也就那么些人家。祝家虽时常有人拜会,倒不会影响了
道路通畅。
香满城的招牌不管从起名还是装修陈设都极显排场。开楼宴客,满城飘香,
若未被人笑掉大牙而惨淡关门,那便是实实在在的真本事了。
至祝府需经香满城,吴征一行的目的地虽不是这里,路过时也不免好奇打量
开开眼界。正是用早点的时刻,香满城楼里已是人头涌动。倒未必都是在此用餐,
不少大户人家爱吃店里的特色,刻意打发下人来买。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顶层早早便开始张灯结彩,似是为一场重大盛宴提早做着
准备。其中有一衣着华贵者大呼小叫不停地指挥,声音从五层楼上远远地飘将下
来,清晰可闻。行人来来往往,有些驻足观望,有些则见怪不怪,不过人人均少
不了哂笑轻蔑之意,将那位贵公子当做跳梁小丑般的笑话在看。
「这人是谁?」吴征骑在马上怪道。
「盛国太子张圣杰,眼下正在大燕为质子。」候在东市口前来迎迓的祝府大
管家闻言回道。
吴征忍不住再次抬头远望。从下打量看不清这位盛国太子的面目,只觉他身
材高大儒雅翩翩。
这位便是张圣杰?盛传他天资聪颖可成一代明君,最终却被命运戏弄屈身燕
国为质子,从此自甘堕落醉生梦死的盛国太子?
吴征眼下并未有闲情去关注这位人生先后云泥之别的可怜人。不过此时倒挺
起了胸膛斗志昂扬,比之这位可怜虫,自己终还有人生可以追求,终还有无限的
可能。
第六章、庭院深深。幽宅黄粱
大街的喧闹自会吸引外来人的目光,于秦国一干人来说莫不如此。见惯了大
秦繁华帝都的风物,来到截然不同的燕国免不了一番好奇。
一辆马车的车厢侧窗帘子被揭开,精巧的设计让内里幽暗的环境印不出人影,
而乘车的人却能看清窗外的一切。出身顶级贵族的陆菲嫣也一样避免不了好奇心。
陆菲嫣扫视了一番后便觉索然无味。她早年在家常听叔伯辈们谈论游历天下
时见到的不同景色,如吴征一般,她也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同样希望有机会在天
下第一大都游览一番。可身为昆仑派门人,她应乘坐在高大又漂亮的马儿上,挺
着傲人的身姿任由马儿放蹄在长安里一展英风妩媚。而不是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大家闺秀坐在马车里,惴惴不安地无所适从。
是何时变作了这般模样?那一夜荒郊野合之后,夫妻间便出现了无法弥补的
裂痕,自打那时陆菲嫣便自知越发失了志向与勇气变得日渐沉沦。而彻底摧毁她
所有信心的,则是江州荒园的那一场恶斗。那时信心全毁,如堕落深渊途中手无
攀附,足无实地的绝望。
这副无可救药的身体将会给她带来什么?陆菲嫣不敢去想!只是午夜的梦魇
里,她不止一次梦到被对头拿住,只是几下简单的触摸挑逗便让她欲发如潮再也
不能抵抗,身心沦陷。这副身体的秘密又能对谁说?她几乎想要逃离险恶的江湖,
可在乱世里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清心诀》如同坠落深渊时的一根细枝被偶然抓住,得到短暂的安宁平静。
至于吴征的警告她又岂有不知?被痛苦折磨许久的陆菲嫣贪婪地享受这一切,麻
痹地抛开迸发后将更为可怕的后遗症。可现下,细枝断了……
昨日孟永淑邀斗时踏向场中的几步,仿佛一生般漫长。自提剑起身的一刻便
已做了必死的决心,当刀光剑影向她笼罩而来,陆菲嫣心知没有抵抗之力。她尽
力走得优雅曼妙,只想在死前留下最美的身姿。
昨夜更是毫无睡意,瞪着漂亮的眼睛望着屋梁,深浓夜色里目不能视物,可
日间发生的一切却仿佛一道光影在眼前清晰可见,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且慢!」
「师姑伤重在身不便动武……」
「征儿岂可又来胡闹?还不快快退下……」
胡闹么?不是!那个从小在昆仑派长大,一路都在师长们眼里不断胡闹的孩
子,陆菲嫣看着他长大的孩子,不知何时已成长为一个又勇敢又有本事的男人!
那个身影间不容发地穿梭着,绵密的剑光让陆菲嫣一颗心里亦如惊涛骇浪般
席卷。除了开始一声难以控制的惊呼,她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担心干扰了正
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把生命在「胡闹」的孩子。
曾经昆仑派人人看好的天之骄女,竟连柔惜雪一招都挡不住便被踢飞了兵刃,
连小师妹都不如。陆菲嫣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力感,一颗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直
到吴征终于脱险才喘了口大气,她心里清楚,若非紧张得已浑身脱力,那时她会
跳将起来欢呼雀跃。
来长安的所有人里,没有一人的压力能超过吴征。他设计坑杀了燕国征西将
军狄俊彦,他在万军之中羞辱得燕国皇室颜面无存。这一切陆菲嫣知之甚详,也
反复交代来了长安须得低调,不到万不得已甚至不要抛头露面。这个孩子从小就
知道惜命,也知道不能出的风头不要出。可他还是站了出来,自己无所谓,自家
夫君也可有可无的生命,却有一个孩子顶着重重压力艰难地站了出来,如此重视
甚至甘冒大险!
每每想到这里,陆菲嫣总会念起幼时练习轻功时抱着大树死活不肯下来的倔
强小屁孩,甚至自家都无意识地嫣然一笑。这个「怕死」的孩子为了自己在挺身
而出!
在马车左前方的吴征与韩铁雁乘着健马并排而立,正抬头仰望着指指点点。
陆菲嫣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嫉妒,嫉妒他们青春正盛,嫉妒他们年华正茂,嫉
妒他们情投意合。一念至此,陆菲嫣瞪着吴征高大的背影心慌意乱,别人情投意
合关我什么事了?是了,雁儿不合适,盼儿才是他良配,我是盼儿的母亲当然嫉
妒!
陆菲嫣胡思乱想中,一行人已至祝府门口。以祝雅瞳的身份自不适合亲自出
迎,可看阵仗也足够令长安城轰动一时。
平日里若是中门大开已是了不得的事情,如今三扇红漆大门俱开或许便是祝
家最高的礼遇。大门口挂着成排的大红灯笼,仿佛是个喜庆的节日,更是当吴征
一行人还在十丈开外便锣鼓齐鸣响声动天,比起春节的热闹还更胜一筹。
领头的吴征刚在祝府停下马儿,祝雅瞳便优雅地抬腿跨过门槛娉娉婷婷拾级
而下。贵妇虽仍带着黄金面具,但一身素白的曳地长裙犹如清荷,一件淡紫的薄
纱笼在裙外。落在吴征的眼里只觉她素衣衬人,下台阶的简单动作让裙角翩翩飞
舞,说不出的好看;落在陆菲嫣这等大行家眼里,则知服饰虽显朴素,实则用的
是上好的蚕丝锦绣,否则不会如此顺滑平整。
吴征赶忙下马,惹得韩归雁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中警告意味甚浓——实在
是这位祝夫人即使面具遮颜也太过优雅美丽,诸如韩归雁与陆菲嫣这等绝色也没
来由地觉得被压过一头。
早已做好准备的仆从从吴征手上接过缰绳,祝雅瞳正好行至吴征身前,一切
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精致的筹划又让人如沐春风:祝夫人手一摆,便有下人先递
上温热适中的香巾供一行人净面,稍候又是一杯香气扑鼻的淡淡水酒润喉,边上
早有人撑起纸伞遮阳,礼遇得无以复加。
「贵客驾临,祝家上下不甚荣幸!快快有请!」祝雅瞳对着众人朗声道完再
回眸望向吴征,假面覆盖之下漏出的一双眼眸竟有万种风情难以述说,即使精明
细心如吴征也读不出其中的深意。
祝雅瞳对吴征明显亲厚得多,却未对他做任何称呼只是抬手虚引,陪同着一
同踏入祝府。
「准备得仓促,寒舍又有些简陋,你莫要见怪。」
祝雅瞳柔柔的声线中竟有些许颤抖,一切都透着古里古怪却又没有恶意,吴
征不明所以,忙笑道:「富甲天下的祝家若都是寒舍,在下从前呆过的大部分地
方可都算是草房子。祝家主过谦了。」
「你喜欢这里么?」祝雅瞳语含期盼,一双春水双瞳紧盯着吴征道。
「无论风格还是品味,皆能列当世之冠,哪能不喜?」一席话说得祝雅瞳频
频点头。实则换了任何人来,哪怕心中鄙薄祝家豪奢无度也一样会说些场面话。
祝雅瞳莫名其妙的作为让人难以理解,只觉高深莫测。
在吴征心里认为,祝家再怎么奢华都不为过——那是这个比肩皇家的豪族应
得的。实际也正是如此!
敞亮宽阔的大门背后是一条环旋回廊,廊柱全用罕见的黑檀木铸就,阳光风
雨与岁月让它们更加油亮,而宜人的檀木香越发浓郁,令人心神一振。地面上则
是润白如玉的大石铺下,那石头晶莹剔透,似是担心过于光滑而生生将表面磨成
一道道不规则的浅浅花痕。纹路不仅让光洁的玉石不易让人滑倒,更似有迹可循
杂而不乱。只是将这等上好的石料用作地面,还舍得拿来打磨破坏的,全天下怕
只有祝家而已。
走过碎石子混以黏土,糯米浆铺成的甬道穿过院井,陆菲嫣喃喃道:「鹅卵
石?」
鹅卵石表面更为光洁平整,但数量稀少。祝家以鹅卵石铺就甬道本就难能,
且放眼望去大小,形状几乎一致。正因如此方能让整条甬道错落有致。陆菲嫣暗
暗摇头,祝家之富比起引以为傲的陆家可强得不知多少。
至于那些仙草奇藤,点点绿叶,假山怪石,不一而足。
朱泊一路行来东张西望,他一把年岁早已对外物提不起多大的兴致,但能光
明正大地进入祝家也是沾了福气与贵气。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也不少,但祝家的
奢华还是钓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兴致。
穿过甬道步入正厅,祝雅瞳招呼众人坐下。那椅子用楠木制成,宽大结实,
上铺着绣花雪羊绒垫,柔软舒适。
看茶,奉果,寒暄了一阵。不知怎地,今日待人如春风拂面的祝家主越发显
得不耐,令人错愕。
祝雅瞳也自觉失态,索性起身向朱泊道:「老前辈,晚辈无礼,借您乖徒孙
半日如何?」
朱泊不以为意答道:「家主,老夫自然是准的,可这徒孙从来不听老夫的。
老夫只管有好酒好肉,跟了谁来,便跟谁走,一把老骨头了旁的也顾不上。」
祝雅瞳听出朱泊话中之意,欣慰一笑赶忙吩咐大管家道:「速将沾花窖里藏
的白玉腴,月斛珠,紫葡珍各取两坛让前辈试饮。若有喜欢的遣人一道送至驿馆,
万勿怠慢!」又向朱泊道:「前辈只管开怀畅饮,只须您喜欢祝家管够。」
安抚好朱泊后又向陆菲嫣,林锦儿与韩归雁道:「三位妹妹远道而来,不如
在祝府游览一番?姐姐还有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三位不妨尽情挑选,若有看上了
莫要客气尽管拿走。」
三女摸不清祝雅瞳的套路,犹豫间不好作答。吴征起身道:「师姑,韩将军,
你们去吧。难得来一趟祝府不游历参观可是件憾事。」
祝雅瞳大喜道:「正是如此。几位不必担忧,酒宴俱已备好,至于三位的师
侄与好友……姐姐只是有些话儿要与他私下说,半日后自当与诸位会合。」
吴征自香满城旁观张圣杰的堕落后心绪已完全平复,祝府一派欢天喜地的氛
围不是装出来的,何况真要对他们不利根本无需玩这些花活儿。若说富可敌国的
祝家为了他吴征的一条性命前前后后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说出去简直让人喷饭。
但若真的存了对他不利的心思,吴征心底也极为好奇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出身偏
僻山村的自己真存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成?
「师祖,师姑,韩将军,我先告退。劳烦家主了。」
祝雅瞳原本欢天喜地,待听到家主二字身形忽然一顿,即使隔着黄金面具也
能感到意态消沉之极,片刻后她才勉强笑道:「几位莫要客气,当自己家便成了。
你随我来。」语声喑哑暗沉许多,不知哪儿又引起她的不快。
吴征落后祝雅瞳半步一路穿宅过院,路上两人未发一语,直至两座并列的小
院处。
院门已大开,周边不见一人,竟是刻意为两人准备的独处之所。祝雅瞳先后
推开两扇院门道:「选一处你喜欢的。」
吴征见一间陈设简单,虽是用料上乘但雕刻与装饰均朴素得很不做过多修饰
;另一间则尽显奢华,连桌角都雕狮画虎。他向祝雅瞳施礼后指着简陋的院子道
:「在下初出茅庐,从前在昆仑山一向简单惯了,尚用不来这些华丽之物,还是
这一间好。」
祝雅瞳连连点头道:「好,那就这里。」到得院子附近四下无人她便不愿领
先半步,与吴征肩并肩跨入院门后道:「其实我也喜欢陈设简单些,只是祝家有
祝家的面子轻慢不得。嘻嘻,说起来平日里装模作样也累得很。不过日后你飞黄
腾达,记得陈设可以简单,但吃的用的都必须是最好的东西,这不是充面子,而
是你有了身份,自然该享用一切。」
穿过院井步入厅堂,祝雅瞳拉开椅子道:「累了吧?快坐下。我给你沏茶。」
吴征愕然道:「在下怎敢……」
话未说完便被祝雅瞳打断,她似是极为惬意享受道:「你该听我的。」
为吴征端上茶水,祝雅瞳自顾自地解开外罩的轻纱脱去,又拔下头顶的珠钗
华冠,让一头如云如瀑的秀发自然垂落在腰际。正对着吴征坐下一双皓腕抬起插
在脑后发丛中。
一对玉臂抬起,宽松的衣袖自然而然地向肩头倒垂,露出雪艳艳白得晃眼的
肌肤,吴征愕然道:「家主,你……」
「每天带着这些很累的,我不爱。哪有谈生意的时候一方不知另一方长什么
模样儿的?」祝雅瞳一边俏皮道,一边解开面具的搭扣取下,随意地甩在一边向
吴征相视而笑。
饶是见过许多丽人,近来更与陆菲嫣与韩归雁朝夕相处,吴征仍不由怔怔呆
住。修娥脸庞线条柔和,饱满的额头下长眉如月牙,浓睫如梳,一双杏仁大眼如
同荡漾的水波脉脉含情。笔直挺立的鼻梁侧边两片鼻翼弧度柔和,两片香唇如同
花瓣般红艳润泽,两颗深涡缀在唇角更显甜美如酥。整个人看去正如她的名字一
般,端丽娴雅到了极致。
那一双多情的眼眸爱怜无限地看着吴征道:「可看清了么?日后莫要忘记呀。」
吴征近乎屏息凝视,好一会儿才喘出一口大气道:「家主天香国色,只需一
眼终生难忘。」
「比你的陆师姑如何?」被赞了一句祝雅瞳笑如春花,却不依不饶。
「各有所长,我比不出高下。」
祝雅瞳以手抿嘴嫣然一笑,那只柔荑掌面小巧,手指却纤长,更是毫不显做
作地翘起尾指,低头又抬眸的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她亦深吸了一口气优雅起身,
从抽屉里取出四只小偶坐在书桌长案前研墨道:「你坐稳了别动。」
她以小毫沾墨,双眸一眨不眨地打量吴征许久,开始在小偶空白的面容上作
画。其间不停地抬头,似要把吴征看得更加仔细,又思忖良久方才再度落笔。画
完之后祝雅瞳满意一笑后放下,再拿起另一只小偶继续作画,这一回画得极快,
几乎一笔落成。
她将四只小偶分成两对,一对在衣袖中收藏好,拿着另一对交予吴征道:「
像不像?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吴征见小偶栩栩如生,与自己的面容极其相似,正眯着眼状似撒娇,而另一
只小偶则是祝雅瞳的面容,正温和微笑。他虽不明所以也不禁赞道:「不想家主
还有一手丹青妙笔,真是极像!」
「那你收好了。」祝雅瞳笑得开心,又为吴征盛满茶水后道:「好啦,看你
心神不宁的,咱们谈谈长安城的局势,你能不能先给我说一说?」见吴征有些犹
豫又道:「你们来长安面临重重困局,不说难道旁人便不知么?祝家所处的位置
你应也清楚,放心吧,我哪国也不帮,只想帮你。」
吴征一想也是,遂开口道:「燕秦一战说到底还只是个和局,燕国筹备许久
远谈不上没有一战之力。开春后本应掀开新一轮战事,燕国忽然退让太过突兀,
在下想不明白。可对陛下而言,燕国既退让就没理由不趁胜追击,依我猜测怕是
想要取回凉州之地。」
「你能想到这里,很不错。燕皇之所以退让其实很简单,他病了。」
「什么?」吴征大吃一惊,不想祝雅瞳随随便便将这个天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这一仗所有的一切都是燕皇策划准备,甚至连调兵遣将都由他一手掌控,
丘元焕不过是个木偶人而已。燕皇病了,表面虽看不出来,可无论精力还是思路
都大受影响,你说他们还敢不敢打?一个人自大惯了便会狂妄,你日后可莫要如
此。」
燕皇病了?怪道燕国忽然提出和谈,现实的局势燕国本将陷入不利,但这一
手和谈却极巧妙。一来让大秦陷入迷惑之中举棋不定,二来又能争取足够的时间
备下后手——另选统兵之将,待交接完成,燕国依然占据优势。
「看来这一番入长安必然空手而归。」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他倒不担心燕
皇会对使节团全体下手,毕竟燕国亦有相应身份的重臣在大秦,对于国力占优的
燕国而言,这种互换殊为不智。
「是很难。」祝雅瞳点头道:「旁的事情我不想管,你自己的危机,知道么?」
「福慧公主怕是放不过我,燕皇怕也恨我入骨……」吴征苦笑道:「若是拉
下脸来不管不顾,我怕是在劫难逃。」全歼征西军与狄俊彦,让燕国足以决定战
场局势,也几乎是必中的一招杀棋落空,说不定还是导致燕皇犯病的重要原因,
听闻了秘密之后吴征的心情着实好不起来。
「嗯!明里他们不会动手,暗地里就不好说了。不过在长安城里倒无须担心,
祝家上下自会保护你,这一点我做得到!」说到此处祝雅瞳心中酸甜交加,暗想
:为娘豁出命去夺取家主之位,可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么?
「祝家主,在下有一事不明,家主先是资助家师死守凉州,又对在下如此礼
遇,不知所求为何?」想不明白,索性公开一问或许还能得到答案。
「因为你……的辣椒呀。」祝雅瞳抿嘴笑道:「这是个好东西,日后或许能
如盐一般不可少。天大的利益祝家是从不放过的,不帮昆仑还帮谁?」
好吧,这个借口也说得过去,可吴征当然不会全信。祝雅瞳不肯明说,他强
逼也没用,何况哪来的资格强逼?吴征道:「如此倒要感谢祝家主厚爱,至于生
意上的事情一切都好说。不知家主的条件是?」
「咦?你这就要与我谈么?」祝雅瞳眸中一亮赞道:「据我所知,你自来生
活清苦,银钱也不充足。恩,拿得起放得下,拧得清轻重,还懂得借力,昨日相
助你陆师姑又有男儿豪气!你的师傅把你教的很好,不枉我助他一场。」
「家主谬赞了。」
「呵呵,小鬼头!我不答应怕是你不放心对么?」祝雅瞳无端地扁了扁嘴,
又道:「你尚在长安虎狼之窝,谈这些为时尚早。恩,这样吧,听闻你习有易牙
之术,为我做两道菜,一道汤,我吃得满意了便以祝家之力助你脱困如何?」说
到这里难以掩饰面上的得色,似是一切如她所料。
吴征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么个要求,双目连眨露出询问确认之色。
「便是这样。我也做两道,咱们午间便在这里四菜两汤如何?只是做菜我是
刚学,你莫要嫌弃。」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食材这些物事应有尽有,祝雅瞳还取出一只锦盒,正是吴征拜会时带来的礼
物,里面撑着磨好的辣椒末。灶台在小院里就有,吴征抛开满脑子的疑问专心制
作菜肴不提。
一间长宽皆有四丈的大屋子,周围仆人皆被遣开,只留门口两名年老仆妇听
用。室内珠宝,首饰,衣物摆得琳琅满目,皆是上上的妙品。靠墙处还用绛纱帘
子隔出三个单间,内里挂着巨大落地的铜镜,便是五人并排也能从头至脚映得一
清二楚。
陆菲嫣,林锦儿,韩归雁初踏入时也不由愣神。
「给我们的?拿了有些不好意思。」陆菲嫣翻看室内之物,有些爱不释手。
「拿呀,说了给咱们干么不拿?」韩归雁气鼓鼓道。
「雁儿别闹。你不觉得奇怪么?」林锦儿轻声呵斥道。
「哼!当然古怪了。你们昆仑派的大弟子忽然成了香饽饽,人人像宝贝似的
争来抢去,也不看看都七老八十了,不知羞!」韩归雁越说心中酸意越盛,鼓起
了腮帮子。
「便是这里才奇怪。」陆菲嫣目光复杂地望了韩归雁一眼道:「昨夜我老闹
不明白,今日看祝家的礼遇似乎有些头绪,却总也整理不清。不过征儿现下正身
处泥潭,祝家若是诚心相帮倒是件大好事。」
说到吴征的安危上,韩归雁才撇开醋意认真道:「我也是如此。现下不妨再
来理一理。」
「祝雅瞳,栾采晴,柔惜雪。」林锦儿竖起三根手指道:「这三家昨日的举
动都怪异非常。栾采晴不消说了,自是死敌。柔惜雪与征儿并无甚过节,可也没
有交道。昨日比武时对征儿也并无甚不同,你们看对么?」
「她是燕国武林的领袖,昨日确实也算公正,只是最后非要遣冷月玦与吴…
…吴大人比试,还不依不饶,这便怪了。」韩归雁皱起眉疑惑道。
「确实如此。栾采晴也怪异,她衣袖那一拂分明要对征儿下手谁也看得出来。
当下若要追击我也挡不住,又是为何忽然停手?此后更对征儿似换了个人一般,
说是待爱侣如此都不为过……」林锦儿晃着螓首偏头言道。
「确切地说,征儿比完之后祝雅瞳便来了。至此栾采晴像换了个人,柔惜雪
也不依不饶。那么……」陆菲嫣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们借征儿(吴大人)针对祝雅瞳!」三女对视中目现骇然,从小在昆仑
山长大,甚至连成都都是刚去不久的吴征,是如何与祝家这个庞然大物扯上关系
的?且个中的秘密或许不仅祝雅瞳心中有数,连栾采晴与柔惜雪也知晓不少……
四菜两汤!
一道椒麻鱼片,一道毛血旺,一道石笋排骨汤,这是吴征做的。一道明火水
炼犊,一道油泼虾,一道萝卜羊肉汤,这是祝雅瞳做的。
吴征盛了两碗饭端上,先为祝雅瞳摆上,又放好筷子汤勺方才落座。祝雅瞳
端坐不动,似是甚为享受。
「这两道菜原本要在大秦昆仑楼上市,可战事紧急还未曾赶得及。请祝家主
先尝尝。」吴征夹起一块鱼片,又兜了一勺毛血旺的菜料放在祝雅瞳面前的菜碗
里:「辣椒口味刺激,初次食用还请慢着些。」
「好好好。你也吃,尝尝我的手艺。」
吴征的两道菜所需的工序复杂,祝雅瞳的两道则显简单,看来确实是刚学不
久。吴征夹了片牛肉,又夹了只虾道:「正要尝尝。」
「我们一起吃。」
祝雅瞳虽是初学,手艺火候的掌控着实不错,牛犊子肉软而不烂,不仅鲜嫩
多汁还富有嚼劲,草虾则是在油里炸得酥烂,连壳一道咬在嘴里卡兹直响,又香
又脆。能做到这等水准定是下了苦功,且牛肉与虾均是稀罕之物等闲吃不着,祝
雅瞳自是心疼爱子从小清贫,恨不得端出龙肝凤髓来了。
「咳咳,咳咳。」祝雅瞳一双明眸上下翻滚,直欲将吴征每一个动作都看得
清楚,待他往口中送入一块牛肉时,她不防鱼片里辛辣的口感,被呛得泪水都盈
满眼眶。至于究竟是受不得辛辣的刺激,还是初次为孩儿备下一餐饭食的悲凉又
喜悦,便只有她自己心里才知了。
「家主慢些,辣味确实需要一些时候来适应的。」
「不会不会,咝……好吃。你做的菜您……额,我都喜欢。嗳,你也多吃些
呀……」祝雅瞳毫不避讳地为吴征夹菜……
在祝雅瞳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祝府,韩归雁忍不住问道:「这半日里都干
什么了?」
「我不知道。」吴征苦笑摇头道:「以前读过个故事,说有个人住店,店家
正在煮黄粱饭。这人睡着了,梦到自己经历丰富多彩的一生,结果醒来之后才发
现不过一场梦,店里的黄粱饭刚熟呢。今日里我就像做了黄粱一梦。」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临别时祝雅瞳的殷殷嘱咐:「燕皇生病一事你自家知晓便
可,让旁人知道有百害而无一利。另外,对太子栾英飚务须万分提防,决不许与
他单独共处,切记,切记!」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26
第七章、圣心难测。玦月披霜
从吴征来的那个世界里有句话叫做「相由心生」,还有些难以证实却又常能
发现实例的说法,例如「夫妻相」。
大意是说一个人的心理反应容易影响面相的生成,而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
五官间也会慢慢有些相似度。事实上也极有道理,人是善于模仿的动物,长久生
活在一起,总会有些表情动作是一样的。相则由之而来。
吴征的「心」大多还保留着前世的各种记忆与习惯,而长期与他生活在一起
的又是昆仑派的同门们。十余年的成长下来,面貌上祝雅瞳虽有相似之处,要说
是母子则毫无说服力。
而以他的早慧与心细,之所以认不出祝雅瞳就是五岁那年将他「劫持」到后
山,意外发现顾陆夫妻间秘密的奇异女子,则要怪罪于这副身体。——人体味觉
的发育要到七岁左右才能完成,是以吴征与祝雅瞳独处半日,虽觉她身上那股潮
粘甜腻的汗香似是熟悉,却怎么也比对不上。
至于独处时祝雅瞳仅能略微克制的母爱之心,倒不怪吴征的反应近乎于白痴,
——母爱是什么?他没有过,也不懂。前世没有,今生最疼爱他的林锦儿更像姑
姨,那是截然不同的。
回驿馆的路上吴征在马儿上沉默不言,反反复复地梳理今生的每一天,不断
自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为何总觉熟悉又陌生。
将至驿馆时吴征才回过神来长吁一口气,摇头暂时放弃了追究。始终担心不
已的韩归雁凑近低声道:「吴郎,你真的没事?你……一直怪怪的。」
「没事,只是太多事情想不明白。」
「你……我怕……离幻魔瞳!」
「不太可能,不,没有可能。」
「终究是个陌生人,你怎能如此轻信大意?」韩归雁一脸郑重,只是话里的
酸味儿怎么都掩不住。
「我或许也逃不过离幻魔瞳,但她有没对我施展过我一定会知道!呵呵,还
说我家雁儿大气不会使小性子,这就闹了脾气,今后为夫要纳几房妾室可怎生得
了?」两人靠的近语声又低,韩归雁被一句我家雁儿说得心中如小鹿乱跳,一夹
马腹哼声道:「不来睬你。」
马儿疾行两步又被扯紧马缰停步,她偏过头鼓了鼓腮帮子道:「人家又没不
同意,就是……哎呀,不和你说了……」
吴征望着前方轻盈下马,高挑又矫健的倩影露出温暖的微笑。燕都之行再艰
难,终究是要闯过去的,重生世界的美妙,劳资还没尝够呢!
至于那个正在驿馆门口警戒范围之外双手合十,低念佛号的胖和尚,吴征打
马近前招呼他跟在自己身后一同进入驿馆。
车辆马匹各自拉回马槽与杂物房,迎接完吴征归来的霍永宁领着两人神鬼不
知地也来到此地。他以足顿地发出奇怪的节奏声,一辆马车车厢底下方忽地滚出
一个人来朝霍永宁抱拳跪地。
「只有你一人了?」
「属下不知是否还有他人,也不知是否被盯上。」
霍永宁沉默了一阵道:「无妨,来了就好。你且随本官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终于被黑暗吞没,长安城里金碧辉煌又深沉幽远的皇宫
也笼罩在夜色里。若能俯瞰此地,点着灯火的殿堂亦能透露出神秘的皇家些许蛛
丝马迹。
有些殿堂光芒与声息全无,而有些则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还有些虽从窗纸里
透出光亮,烛火却分外晦暗。
燕皇栾广江半躺在宽大的虎皮靠椅上,厚厚的绒被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可时
不时地,他还是会因寒气的侵袭打个冷颤而重重咳喘。这一天他在十数年前便做
了心理准备,可想不到的是来得这么快!当燕秦之战拉开序幕,一切都在他的预
料之中,虽说奚半楼直接弃了大半个凉州严防死守,虽说凉州的粮草之丰厚超出
他的想象。可局势并没有太大的偏差,战况始终在燕国的掌控之中,一步一步,
堂堂之师坚若磐石般推进,消耗,磨去秦军的战力与士气。
凉州之战本该在冬季来临之前便即结束,之后便是修养士兵,调整士气,待
开春后对已成笼中之鸟,瓮中之鳖的秦国再度施加持续的压力,直到他们崩溃。
——原因便是正军之后隐藏的那一招奇兵,绕过重重大山奇袭亭城的征西军。
栾广江无比信任狄俊彦的能力,也相信秦国无人能预料到胆大包天的一手。
他生性谨慎更做出了周密的安排,燕军在三关正面高强度的攻势正为了以防万一,
以高压逼迫,让秦国即使有高人能看穿这一步绝杀之棋也无力对亭城施以援手。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即使韩铁雁也挡不住狄俊彦在保存实力的情况下顺利
夺取亭城,直到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地涌金莲。
栾广江无数次地询问能工巧匠,这一场火是如何烧起来的,没有答案。狄俊
彦并非冷血的怪物,他也会热血上头,也会冲动,可被称为「燕国双骄」之一,
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天纵奇才即使在狂怒中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吴征是成功
激起了他的怒火,可栾广江相信以狄俊彦的谨慎持重,即便立誓要生擒吴征碎尸
万段,也会让麾下如同狼群一般追逐,撕咬,袭扰猎物,待猎物精疲力尽地倒地
再一口扑上咬断喉管!他会直勾勾地冲入明显的陷阱,甚至……就像是这么冲入
了火场?不可能,绝无可能!
「是邪术……还是天意!」念及此处,栾广江再次念出无数次自言自语呢喃
的困惑。史书曾有记载千年之前,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忽被天降火球毁于一旦,
王朝从此崩溃。栾广江从不信这些怪诞邪说,可这一场地火来得莫名其妙,不仅
重创了燕国让全盘计划尽数落空,也让他生生在战报上喷出一大滩血。
「天火摧坚城,王朝覆灭;地火吞万军……」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身上分
外寒冷,手背上青筋凸起的双掌又紧了紧绒被。
「陛下,祝家主到了!」
「请她进来吧。」栾广江在贴身宦官的服侍下费力起身,披上件厚厚的虎皮
大衣在龙椅上坐下默默潜运元功。如此虽会让他在数个时辰时候身体更加酷寒难
当,却能在现下保持充足的精力与注意力,也会让苍白的面色裹上一层红润。
女要俏,三分孝。祝雅瞳戴着黄金面具,淡紫色的锦衣着内,外罩的还是那
一身洁白宽大纱衣。——一如她十余年前步入祝家密室时的装扮一般无二。栾广
江是天下唯一一个知道那身宽大衣袍下的身体是如何美丽的人,十余年的岁月过
去,少女成了少妇。淡黄却明亮的烛火下纱衣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饱挺的胸乳和
腴腰一束。比之从前少女的青春,那具动人心魄的娇躯定是更加丰满,更加成熟,
更加诱人。
如果当年不是与她撕破脸皮,现下她也成了朕的妃子,可以尽情品尝那具享
之不尽的躯体,可以让当年她不愿意为朕做的事情全部听话地服从,甚至可以在
御书房里让她坐在朕的身边,帮忙批阅完奏章之后钻入书案之下撩开龙袍,乖顺
地将龙根含入那张丰满润泽,温软糯绵的艳嘴里慢慢吸嘬含吮;若是兴致起时更
会解开上衣,用那对滑如凝脂的胸乳将龙根夹入深不见底的丘壑里抚弄挤磨,想
十几年前,她的那对恩物便一掌只掐得一半,现如今……;如果征儿早早入了皇
宫,现下又会如何?是不是狄俊彦已攻占亭城,三关俱在燕国之手,大秦像只待
宰的羔羊般瑟瑟发抖……
只是片刻的儿女情长与点滴悔意,栾广江便将这些念头毫不犹豫地驱离脑海。
比起眼前美妇令天下所有男人疯狂的身体,一统江山的大业于他而言更重要百倍。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可醒时天下之权未能掌握,何来的时间醉卧美人膝。
「你好像很生气?」对于祝雅瞳的上殿不参,栾广江也已习惯,也没有那个
心思去计较。
「我生不生气不要紧,陛下倒该龙颜大怒才对。」似乎只有到了这里,祝雅
瞳才会有难以抑制的怒火,总是忍不住讥讽之意。
「哦?怎么朕都不知道何人犯了大忌?」
「呵呵。是陛下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与妾身之间的协议,还是有人不尊陛下
的旨意胡作非为冒犯天威,亦或是长安不算燕国境内?难道陛下身患小恙,燕国
便有人敢抗旨不尊不成?」祝雅瞳一双媚眼目光灼灼,吴征便是她的心头肉,是
最不可触碰的珍宝。为此,她不惜得罪燕国皇室与师门天阴门,拿栾采晴立威,
还与柔惜雪大打出手。事已至此,已没有什么事不能做,不敢做,直斥栾广江自
也不在话下。
「朕并没有颁下什么旨意,自也无人抗旨不遵。你觉得朕需要下一道旨意保
吴征在燕国毫发无损,朕可以下。」栾广江笑了笑温和道。每回只需提起吴征,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占据上风,率先拿捏住对方死穴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情松快的。
「陛下是在应付妾身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妾身自会以陛下言行为表率。」
祝雅瞳声音骤冷,这一道圣旨是万万不能下的,否则会有无数的杀手冒着诛九族
的风险源源不断地向吴征讨命。她所能做的便是拿捏住燕皇的言语,在燕国境内,
要保吴征安乐无忧。
「他现下不是好好地生龙活虎,今日还与你母慈子孝?朕可没有失约!只是
现下他闯了大祸,想要保他周全须得动用更多的力量,你祝家惹的麻烦,莫非要
把事情压在朕一人身上好袖手旁观么?」
「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啦!」祝雅瞳叹息萧索道:「还以为你即使不喜
欢他,咱们也算有一夕之缘,多多少少会念着些情分。既是如此还有什么好谈的?
祝家自会保护他,不劳你来操心。只是你手下那些人烦请看得紧一点,否则下回
身上少了什么物件儿,别来怪我!妾身告退。」
见祝雅瞳垂着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起身欲走,栾广江没来由地一阵心软道:
「且慢!」二字出口随即心中一凛,他堪称一代雄主虽有病在身依然反应神速。
祝雅瞳再怎么愤怒得丧失理智也不敢向他下手,就不会是中了离幻魔瞳,那么莫
名的失神只能是被她抓住了内心里柔软的部分。从她出现在御书房的一刻起便做
此打算,十余年前进入祝家密室时的装扮,那件在灯下变得透明的古怪纱衣更勾
起了对玉躯的回忆,那失望透顶垂首抬步的神情仪态,和当年天明她离去时一模
一样。
栾广江嘴角一撇,冷笑道:「和朕耍这些小心眼,可有收获?」
「不多,但不能说没有。」祝雅瞳回以一个冷笑重新落座道:「起码我已知
道你多多少少有些许旧情,既是如此,有些话是不是可以谈点实际的。」
栾广江静默片刻道:「你说。」
「十余年前,你提着剑要亲手杀死尚未出生的孩子时我便明白了祝家招惹的
忌讳。至今十九年,我可有什么地方触犯了你的底线?」
「没有!」
「很好。」祝雅瞳死死抿了抿双唇,寒声凄苦道:「他出生后甚至连一口奶
都没有吃过。昨日是我这个狠心的娘第一次给他做一顿吃的,也是娘儿俩第一次
坐在一道吃一顿饭。你儿女众多,或许觉得这种事都烦了。我呢?我就一个儿子!
你可知昨日我要花多大的气力才能忍住不与他相认?这一切为了什么你不会不懂,
我给他起名吴征何意你也不会不懂!我们孤儿寡母只不过想活着,呵呵,你不爱
听是不是?我们就是孤儿寡母!为了能让他安安稳稳地活着,我连当娘的一切都
不要了。闯祸?那是我儿的本事,难道对着狄俊彦束手就擒让人杀了才不叫闯祸?
栾采晴的颜面怎么了?她面首四处不见你们说,我儿随口胡诌两句变成了闯祸?
你——不要太过分!我是女人,也是个母亲,为了我儿安康祝家我都可以不要,
你知道的!呵呵,你助我登上家主之位不就是打着份歪心思么?」
女人之感情用事远胜于男子,一个妇道人家坐镇家主之位总是会有更多的破
绽,给予外人更多的机会。见心思被拆穿,栾广江也不否认道:「那你想要如何?
一道痛快说出来。」
「我知道你要什么,在等什么!放心,我做好了一世不与征儿相认的准备,
我永远不会将他是我儿子,是燕国圣君的种公之于世,他只是个秦国人,昆仑派
捡回来养大的野孩子。我不会利欲熏心到给你们栾家机会!告诫好你们栾家的人,
不要动我儿!否则,你知道我会做什么!」祝雅瞳语毕不再多说,竟起身摘下黄
金面具三跪九叩,咚咚的磕头声让额头都红了一片,之后转身离去。
栾广江沉默无言,脑中竟有些混沌。一会儿是祝雅瞳泣血般的凄厉嘶鸣,一
会儿又恍惚着吴征的本事,一会儿又是有过一夕之欢的美丽妇人摘下面具时,那
张温柔雅致,妩媚多姿的面容。
「好厉害……」栾广江喃喃低声自语:「祝雅瞳,柔惜雪……朕治下大燕人
才鼎盛本是好事,可牝鸡司晨……不见秦国有这等事情,不知是福是祸……」他
随即摇了摇头,自攻秦一战受挫后,他不受控制一般不时将一些事件联想至鬼神
怪力身上。
重重晃了晃头强行将古怪的想法驱离脑海,栾广江将似是燃起熊熊烈焰的目
光锁定至那幅宽大三丈高高悬挂的地图上,凉州,三关,亭城,再到群山环绕的
大秦。他狠狠捏了捏拳头,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不住在脑海中翻滚:「朕——还没
有输!」
瞪视良久,栾广江才移开目光长长吐了口气,似是精力消耗过度状甚疲累,
又喘息了一阵才唤来宦官道:「让他进来吧。」
御书房里踏入一人,身穿明黄蟒袍,玉带束腰,身材高大亦有一股与生俱来
的高贵威严。他在书桌前跪倒俯首道:「儿臣参见父皇。」正是燕国太子栾楚廷。
「免礼,坐下吧。」
栾楚廷依言落座后栾广江先道:「方才的话皇儿都听见了?」
「听得甚清,儿臣先前打发走了内侍,不落第四人之耳。」
「皇儿做事一向心细,甚好。祝雅瞳之言,皇儿以为如何?」
「爱子之心,闻之险些令儿臣垂泪,儿臣年幼之时母后亦曾如此疼爱非常。
祝家主之言,倒令孩儿想起母后昔日的关怀爱护与谆谆教诲,她常言道兄友弟恭
世之礼法,父皇若愿让那孩子认祖归宗,儿臣当亲自前往,迎他归家。」
栾广江微眯着双目听完,淡淡道:「朕的意思是,祝雅瞳曾言道,是不是可
以谈点实际的?」
「儿臣见识浅薄不敢在父皇面前妄议,总之此时儿臣但随父皇之言,便是要
将太子之位让与他,儿臣绝无异议。」
栾广江叹了口气,右手食指敲着龙案道:「一千,一千,一百。一个小小孩
童的命值得了那么多?」
栾楚廷身躯一震打了个激灵,忙扑通一声跪地磕头道:「彼时儿臣年幼无知,
还请父皇饶恕儿臣罪过……」那一身冷汗瞬时湿透蟒袍。
「一千两银,一千斤铁器,一百石粮食,好大的手笔啊!」栾广江登基后一
贯节俭,亦曾因奢靡之事重罚过不少妃子与皇子,是以说话时口气虽平淡,仍让
栾楚廷颤抖不已:「他当然不值那么多,为了什么你说吧,自己说出来,朕许你
有什么就说什么。」
「儿臣当时听说此事,一门心思大都是惧怕大燕的大好河山落在祝家手里。
父皇请恕儿臣无礼,祝家财力雄厚富可敌国犹如深渊蛟蛇,所处地位虽微妙上不
得台面,但一旦风云际会难保不蛟蛇化龙飞腾九天。儿臣以为那孩子便是蛟蛇头
上之角,祝雅瞳艳名播满天下,被称为当世第一美人。若是……若是父皇一时为
美色所迷将她纳为妃子,祝家一跃便可登堂入室。其内有皇子之名,外有祝家财
力相助,大燕难保不被外戚专权。是以儿臣以辛苦攒下的家当与番人做了协定,
要他们除去那孩子,儿臣真是一心以大燕国运着想,绝无半点私心!儿臣亦知罪
孽深重,请父皇降罪。」栾楚廷虽跪伏于地,一番话却只稍作停顿便通篇说得并
无畏惧之心,倒显大义凛然。
「嗯!也是。朕再问你,那孩子既然还活着为何又不再动手?即使他为高人
所救,要巧取他性命也不难。你的一门心思大都是为了大燕江山考虑,那还有小
半又落在哪里?」栾广江目光犀利犹如实质,落在栾楚廷身上好似芒刺在背,顿
了一顿又寒声道:「你不好意思说,朕替你说吧。此事闹得不久之后天下皆知,
朕自然也会知道。你在意的不是那个孩子死了还是没死,而是朕的态度!朕既未
追究过这件事,你也就无所谓那孩子是死是活,可有冤枉与你?」
「父皇明鉴,儿臣……儿臣罪该万死……」栾楚廷终于发出打从心底里恐惧
的话语声,甚至牙关打颤都清晰可闻。自他被立为太子之日起,他都在观察,揣
摩,学习他的父亲,他也曾自以为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然而这一刻让他觉得自
己像是暴风雨中小树,随时可能被一道惊雷劈成灰烬。老人不可怕,但一位掌控
着权力又心情不佳的老人却绝对可怕……
「起来吧。」
燕皇的话让栾楚廷长舒了一口气,太子殿下苍白着面色颤巍巍地起身,一身
大汗犹如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曾无数次内心得意地看着下属如此狼狈,不想
当他面对着天威煌煌也是一般模样。
「你至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栾家的江山只能在栾家人手里,绝不容许外戚
染指!」栾广江语调恢复平和:「大燕江山只需安稳,天下迟早要姓栾!朕之所
以对你说这些,不是对你动了什么心思,是要告诉你莫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从某种意义来说,皇帝与太子也是一对对手。栾楚廷心中又喜又恐,从这些
威胁的话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父皇心态上的巨变,父皇已开始感到不安,否则他
不会说这些。或许是他已深知他身体里的隐患随时可能爆发,面前觊觎已久的龙
椅,象征着权力的大印似乎从未离自己那么近。可栾楚廷又不由地一阵惊恐,他
无法保证父皇会不会在此时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或许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
触怒这位虽已年老,仍至高无上地掌控者这个国家所有人生死的老皇帝。那仿佛
触手可及的一切却又隔着一道随时可能坠落得万劫不复的鸿沟。
「就像你方才自以为安排得周全,可知祝雅瞳早已发觉?」
「这……儿臣已尽量小心,怎么,怎么可能?」
「朕知你在外面,她又怎能不知?她也无需对朕说这些,自是说给你听的。」
「儿臣不知祝雅瞳想干什么,只听父皇的。」
见栾楚廷低眉顺眼的模样,燕皇忽然有些恍惚:是不是朕在深宫里呆的太久,
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得不够了。宫里的龙子无人敢造次,反而那个野种生生毁了朕
的大计……
一念至此,栾广江觉得疲累袭来挥手道:「你去吧!莫要去管那个孩子。」
栾楚廷离开御书房后亲手关上了房门才暗自喘了口气,他不敢用力,那股铺
天盖地般的威压仍如同窗纸中透出的灯火一般霸气四溢,笼罩一切。他定了定神
尽力摈弃开方才惊悚的一幕,只去回想透露着深意的只言片语:栾家的江山绝不
许外戚染指,大燕只需安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如山的威压下不精神崩
溃做出疯狂的举动。
父皇还是雄心壮志啊,他不轻视祝家,就更不会轻视大秦。也是,做了如此
万全的准备雷霆一击,依然连凉州都拿不下来,大秦岂容忽视?日后的攻略中祝
家依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们的粮秣与马匹缺不得。打吧打吧,论雄才伟略本
王确实不及父皇,只要江山是本王的又何需操之过急?待江山平定,父皇万岁之
后,天下终是本王的。届时再收拾了野种,顺手接收了祝家无边资财,包括……
她!
念及祝雅瞳迷人的绝世优雅风姿,栾楚廷心中一热,太子后宫里纵然佳丽无
数,又有哪一人能比得了她?那些涂脂抹粉,身着艳丽服饰的女子,在穿着简单
得近乎朴素的她面前,无不黯然失色!更何况那燕国皇室中武学修为精深者无人
不垂涎的纯阴之体!
走下御书房前的十九级台阶,栾楚廷才重喘口气暂时按捺下被祝雅瞳勾起的
浮躁念头向皇城外走去。比起尚遥不可及的祝雅瞳,那个娇小玲珑如冰娃娃一般
的美人才是现下更重要的事。
昨日燕秦两国高手一番比武各自都有些收获,顶尖的武学宗门固然需要为庙
堂之高贡献心力,同样也需要层出不穷的高手来维持江湖地位。——否则一家以
武立身的宗门失去了顶尖的武力,与普通的豪族又有甚么区别?
「昆仑的武功向来以轻功为根底,使来颇为飘逸轻灵,在内功与长力上便逊
色半筹,比之我天阴门的武学尚有不如。只是似吴征的年岁轻功高到这等地步,
当真是奇怪。」说话之人眉目如画也留着头齐腰秀发,却是掌门柔惜雪的师妹柳
寄芙,正坐在行五的位子上。
「正是如此。孟永淑当年曾遭「暗香零落」邪教之厄,虽是伤了根基,但听
闻之后练武用功更勤。她十品的修为便是十一品的武者对上了也未必能稳胜。吴
征纯以轻功躲闪竟能支持许久,呵呵,若非修行日久,我都恐怕要以为武学以攻
为守的纲要错了。」这一位天阴门行三的索雨珊面容甜美亦显恬淡,倒是与柔惜
雪一般剃了光头,是位出家的尼姑。
「说起孟永淑也曾是位标致的人儿,「暗香零落」邪教肆虐江湖为害无穷,
可顶尖儿门派里遭难的也仅她一人,当真是可悲可叹……」郑寒岚面容清秀,从
前也曾与孟永淑亲厚,说起她时总不甚唏嘘。
「当今乱世之下方有邪教为害武林,待天下一统同道协力,邪教不足为患。」
柔惜雪双手合十说道又低声默念佛号,似是超度受害身死的灵魂或为正被囚禁的
可怜人祈福,之后将话题拉回道:「月玦,依你看吴征的轻功是什么路数?说起
轻功,门内上下未有如你天赋之高者。」
「师傅是考校徒儿了。」冷月玦面容清冷,看上去像个陶瓷娃娃只是张嘴说
话,而无论眉眼嘴角都无一丝变化:「吴征的不是轻功。嗯,不仅仅是轻功。」
她起身站在场地正中做了几个蹿高伏低的纵跃后道:「徒儿曾自问若由徒儿对上
孟永淑,能否从那雨丝连绵般的剑招下闪过。昨日的比试一招一式徒儿都记得清
清楚楚,可思来想去,徒儿怕是十招之内便必败无疑。这一套身法徒儿使得不比
吴征差,可吴征能避开剑招,徒儿却避不开。徒儿揣摩良久,又细思昨日比武的
过程,料定吴征不仅靠的是轻功,更有一套神奇的料敌先机的本事。」
冷月玦一番话至此处,柔惜雪伸手抽出一柄长剑纵至冷月玦身旁唰唰唰地连
刺数剑,剑招,方位,甚至速度与力道拿捏与昨日孟永淑所使的分毫不差。
冷月玦蹿高伏低,比之吴征所使的还要快速高明些许,可三招一过便被长剑
抵住了后心,已是败了。她回身道:「师傅,便是如此!」
柔惜雪抽回长剑又站回初始方位道:「为师还是一样,你学吴征一般。」
冷月玦一点头后柔惜雪长剑又使将开来,这一次还是相同的剑招,相同的闪
躲身法,甚至冷月玦还是相同的速度。可三招过后她已脱离柔惜雪的长剑范围,
堪堪避过。
这一下在场中人全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剑招相同,冷月玦身法也相同,可比
之从前她的闪躲动作提前了些许,是以剑招落空徒劳无功。这话说来简单,却让
满场心惊。
冷月玦能更快地做出反应自是因为已熟知对手的剑招之故,可昨日吴征又怎
能知晓孟永淑的出招?若纯凭临场发挥,其反应之神速更加骇人听闻。
冷月玦又道:「徒儿百思不得其解,只回想起电光火石之间,徒儿曾见吴征
闪转腾挪时紧闭双目,此为武学大忌!可孟前辈的剑招始终差之毫厘,徒儿只能
认为其天赋异禀,光凭直觉便能感应对手的招式,这……」说到这里,她终于不
再是一副冷淡,凡事都云淡风轻的神情露出迷茫之色不住摇头。
「《道理诀》当真如此神奇?」柔惜雪也蹙眉沉吟表示难以理解,吴征武功
虽还不高,可已经展示出武功的奇妙之处,待他修为逐步提升上来之后,以这等
神速的反应,天下间何人又能应对?
「启禀掌门,太子殿下来访。」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屋中的沉默。
柔惜雪抬头道:「请殿下在厅中稍候。」她想了一想道:「天阴门俱是修行
人不适合过多沾染凡俗中事,月玦,还是你去见殿下吧。顺道回家一趟见见娘亲
也好。」
「是。」冷月玦矮身一礼后离去,一路行来踏入厅堂前目中又现迷茫一闪,
随即恢复冷淡轻移莲步转过门扉。只见一个高大威严的男子正背对门口,似是在
欣赏墙上的山水图。
冷月玦打从心眼里反感这种装模作样,可自幼的经历让她早已学会隐藏真实
的想法,也早已习惯无论什么都藏在心里冷面对人。她常常会念及祝雅瞳当上家
主之后头戴黄金面具的模样,自己的冷面岂非也是一副看不见摸不着的面具?
「让殿下久候,月玦代门主陪个不是。」冷月玦欠身一福,惹得栾楚廷惊喜
转身。
「哪里哪里,入夜还惊动冷仙子,是本王唐突了。」栾楚廷抬手虚扶向冷月
玦微笑道:「数月未见,本王想念冷仙子得紧。」
热辣直接的话语未曾换来冷月玦的情绪波动,栾楚廷曾多次试探只盼能将这
冰娃娃换一副面孔,害羞,惊喜,感动,甚至是恼怒都成。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从
未见过那一副冷面以外的神情。
「一介民女不敢劳殿下挂念。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所来何事?」
「无他,不过是见一见柔掌门与冷仙子而已?柔掌门呢?」
「师傅昨日观战有所心得正在闭关要紧处,还请殿下见谅。」
「甚憾,本王还有些武学上的疑惑想向柔掌门求教来着。不过能见着冷仙子,
总算不虚此行。」
常年的隐藏心思让冷月玦自有一套排解的方式,她可以保持空洞的眼神,无
表情的面容,心里却自有一套虚构的模样。不错,就是胸脯里热烘烘澎湃跳动的
心脏仿佛是意识里的第二张脸,此刻,这张脸正撇了撇嘴露出个不屑的神情。
她自是想就此告辞打发栾楚廷离去,可师尊的命令却不敢违抗,她也明白柔
惜雪让她此刻回家探望是什么意思:「奉师命着民女探望家母,不知能否劳烦殿
下相送一程?」
唐突的话语却让栾楚廷甚为满意,柔惜雪的心思已表露无遗,至于冷月玦的
母亲……他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微笑道:「不甚荣幸,冷仙子请!」
落后半步行在身边的女子依然落在眼角的余光里,那身高堪堪到他的腋下,
娇小无比。可看她的身材比例却又极佳,不仅双乳比之苗条的娇躯丰隆鼓胀,连
一双玉腿也占去了身体的大半,若是独身行走时定然显得极为修长。那轻盈的步
伐翩若舞柳随风,摇曳多姿。要知道,那并非刻意的卖弄风情,而是自然而然行
步间款摆腰肢散发的魅力……
太子殿下虽简装出行,车驾依然足备,而对于栾楚廷相邀同乘冷月玦也不可
推拒。宽大的车厢温暖舒适,可幽闭的空间又让冷月玦极为不适,仿佛一切都被
四处的厢板钉死困住,无处可去,无处可逃,只能随着命运的马车拉着她前进,
直到马儿停步……
可当马儿真的停步,离开了密闭的车厢,冷月玦望着面前院井门户,却觉得
自己被带来一处更大的牢笼,依然像只囚鸟不得展翅,无力离开。
「妾身恭迎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地上单膝跪着的妇人身形与冷
月玦如出一辙的娇小玲珑,口中的恭敬声中却并未俯首帖耳反而微抬螓首,让面
容若隐若现。这是一张与冷月玦极为相似的脸蛋,却不是那副冰娃娃一般的冷淡。
那微挑的眉毛,含情的媚目,裂开一线的双唇,无不展现着这名女子的万种风情。
冷月玦垂首行至她身边一同跪地,心中却鄙薄不已:好一个风骚放荡的妇人,
若有干娘半分风骨又何至如此?可她不能骂出口——这是她的亲娘。垂首向地时
正见月光清辉洒落,大地仿佛披上一层银霜。恍惚间她胡思乱想道:玦者,碎玉
也!不知天上明月削残余半之时,心中又是怎样的彷徨不甘?
ps:燕国太子叫栾楚廷,修订版改的名字。之前发的忘记改了
第八章、深闺春梦。有朋远方
日常清清落落的庄园迎来难能可贵的热闹。
庄园面积并不小,气派的亭台楼阁显出昔日的繁华,然而入目所及常年缺失
的打理又显出今日的破败。
冷家也曾是燕国有名的豪族,不过三代之前便开始没落至今。偌大的庄园在
往日是显耀的门面,到如今则成了巨大的负累,年久失修之下也便成了破落的模
样。
任何一个大家族从鼎盛走向没落都免不了矛盾与背叛,冷家也是如此。冷月
玦的父亲冷无病作为主支一脉能将这座庄园留存已然费尽心力,也因此而英年早
逝,这一座没有外人的庄园也是他留给母女俩最后的遗产。
其实若非时年十岁的冷月玦已成了天阴门最出色的弟子,未来大有登临十二
品绝顶高手的态势,冷家庄园最终也保不下来。
况雪莹只是平民出身,幼时便在乡里广有艳名。彼时冷无病初接家主之位内
外交困压力极大,况雪莹与众不同的美貌正是件派遣忧虑的好玩物,便纳了她为
妾。以其姿色自是不乏豪族的公子哥儿追求想要收为玩物,她心底也自知晓。
出身平民的她位置懂得太多道理,奇货可居可也是知道的。惜乎眼光见识着
实不够,她只想到冷无病年岁轻轻已是一族之长,冷氏又是她可望不可及的豪门,
如何还懂得区分其他?第一回入冷家庄园便看花了眼,还为选择了冷无病暗自窃
喜。
数年后况雪莹生下冷月玦肚皮便不再有动静,冷无病自也不曾多么看中况雪
莹,打心底也不过是当做玩物排遣心中压力而已,直到冷月玦年岁渐长被天阴门
高人看中收入门中为徒。况雪莹日常不晓事理,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分寸,一
向循规蹈矩。此时母因女贵,冷无病将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冷月玦身上,自也不好
亏待她母亲,况雪莹的身份地位才一路攀升。
冷无病尚未娶妻只有几房妾室,况雪莹顿时压了众姐妹一头俨然主母之尊。
及至冷无病沉疴深重英年早逝,人丁凋零的冷家里谁又能与况雪莹争锋?她也就
成了冷家事实上的主母。
令冷家所有人都未预料到的是,况雪莹的循规蹈矩不过是表面。她被纳入冷
家后不久便知犯了大错,冷家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与她先前所想的草鸡变
凤凰过上奢靡生活的愿望完全不同。对冷家与冷无病的痛恨更是到了骨子里。
冷无病尚在她不敢造次,冷无病一死就再没了节制,加之因冷月玦的缘故身
份大为不同,妇人的积怨一旦爆发便肆无忌惮。
几房妾室全被况雪莹卖了换成银两,至于留下的孩子她不敢自作主张,然而
为奴为仆般使唤是免不了的。她本无统领家族之才,又有小人得志般的奢靡,冷
家在她手下只能越发破落。
冷月玦能与惊才绝艳的狄俊彦并列「燕国双骄」,除了武功天资之外,又有
根基深厚的天阴门教导,旁的本事也绝非泛泛,否则也不会被默认为下一代天阴
门掌门人。冷家的现状自然让她大为不满,然则况雪莹毕竟是她生母,在幼时不
受重视之时况雪莹待她也着实疼爱,颇有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意味。她现下当然知
道母亲之所以疼爱自己,除了骨肉之亲外,更多还是一个「奇货可居,待价而沽」。
可那毕竟是她的母亲。
冷月玦生性冷淡不喜麻烦,心烦意乱之下索性安心于天阴门学艺,冷家由得
况雪莹去胡闹,待彻底打烂了再行重建也不迟。不想丹凤行天,岂能不引人注目?
出众的武功,深厚的门派根底,还有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艳,即使贵为太子殿下
的栾楚廷也不能不动心。——纳绝色为妃,还是未来天阴门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一桩一举数得的美事。
对栾楚廷,冷月玦并无恶感甚至初时还有好感。一国太子,品貌俱佳,待她
也始终彬彬有礼甚至有些折节礼让。她明知殿下不会也不必对一名女子如此,更
多的还是看中她身后的天阴门。不过以太子之尊能做到这等地步已属难能可贵。
但冷月玦心中还是抗拒,天阴门与皇家历来走的近,甚至参与其中的秘事不
少。她自幼在天阴门学艺,对皇家的肮脏事多有耳闻,那富丽堂皇权倾天下之地,
犹如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性情寡淡的冷月玦不愿陷在其中,整日价与一干搔首弄姿的妃子混在一起,
比谁更会涂脂抹粉,谁更讨男人欢心。每当念及此处,冷月玦都感一阵恶汗反胃。
此事很快便穿得天下皆知,自然也很快被一心求富贵的况雪莹知晓。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到以死相逼。妇人的撒泼让冷月玦的心沉到了谷底,
慌不择路地躲回天阴门里,在这块她认为世上最安全也最珍惜她的地方寻求庇护。
日常地修行,日常地找师傅解惑,功课完成后柔惜雪满意地一笑,鼓励地拂
了拂她额顶秀发不经意道:「太子殿下对你甚有好感,你总是避而不见不是礼数。
玦儿,你不喜他么?」
「没有,殿下温文尔雅,徒儿哪有不喜。」持续的纠缠已让她开始心生反感,
可就算在最亲近的师傅面前,也是不能说太子半句不是的。
「甚好!你父昔年送你入门一无所求,只一点便是要你不得落发出家,自是
望你莫要斩断尘缘,来日学艺有成能振兴冷家。你不是出家人,女大当嫁,嫁与
太子殿下,你父的遗愿唾手可得。徒儿对殿下既也有好感,何不顺了殿下的意思。」
冷月玦罕见地茫然低头,沉默多时才道:「弟子年岁尚幼不想嫁人,只想勤
修武艺日后报效师门。」
柔惜雪似是早已料到她会如此回答,笑道:「天阴门有了一位太子妃,日后
的贵妃娘娘甚至是皇后,对师门岂非大有裨益?玦儿年岁尚幼也不急着嫁人,但
和你母亲商议商议早日将婚事定下,倒不失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冷月玦紧抿着双唇犹如五雷轰顶,至于其后柔惜雪诲人不倦地分析种种好处,
诸如嫁入皇家不会耽误武道修行,皇家的武功绝学不少,说不定还能触类旁通,
创出新的绝技,那才是为师门献上一份大礼等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天阴门昔年曾遭逢一件秘而不宣的大事,派中遭遇重创。看来柔惜雪权衡利
弊,已是赞同了这门婚事。此关一过,冷家除了欢呼雀跃之外,又哪会有人说半
个不字?
若不是祝家那位绝色夫人,冷月玦的师姑在危难时刻搭了把手,认了她做干
女儿,又迫得柔惜雪与况雪莹立誓除非冷月玦点头,否则不可先行应承的条件。
冷月玦早已束手任人摆布了。
祝夫人分寸拿捏极佳,太子毕竟只是太子,还不是皇上。欺男霸女的事情传
出去不好听,伤了名望对他更是大为蚀本的事情,必不敢明目张胆地逼迫。然而
她力所能及也只至于此,即使几年后她登上祝家家主的宝座,封了二品诰命夫人
也是一般。当冷月玦年岁渐长,嫁入皇宫的那一刻迟早都会到来……
不大的卧房被笼罩在深沉的夜幕中,月光的清辉透过窗纸洒落房内却又被一
帘绛纱隔绝。夜尚未深,卧房的主人早早已吹灭了烛火歇息,黑漆漆的床帏看不
清内里的人影,只能闻见一股甜糯浓郁的少妇幽香。
床铺并不像人卧于上沉睡时的安静,不时有被褥翻动的噗噗声与床脚挪移的
吱呀声,显是内里的人儿时不时便翻个身,睡得并不踏实。黑色如同浓墨包围了
她,看不清前方,找不着出口,惊恐地尖叫也听不见声音,便连惶急地左奔右逃
脚下也不似踩在实地,又虚又浮。她整个人像被困在了一团无界的黑暗中,上不
着天,下不着地。
无头苍蝇般东闯西撞了许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远方终于传来一丝
光亮。她如堕深渊的心情陡然狂喜,无论那里有什么,即使是可怕的物事也总比
一无所知的强。她放开一双腴润修长的美腿用尽全力向光亮处狂奔而去。
又不知跑了多久,光亮方才越发近了。前方似是一方密室,仅是因为门口开
了一条缝儿方才透出室内的烛光。她喘了喘几口气,似是为打开门后可能的惊恐
做好心理准备,也似是为了保持好一贯的仪态,以免唐突了室中人。
可借着透出的光线与半掩的门扉,室中人竟是熟悉的身影。身材高大,虽不
魁梧但孔武有力,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却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与成熟,——但她知
道这些只是他装出来的。或许十余年后他确有这份气度,在当时定是没有的。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一同发声,又同时笑了起来。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年岁月尚且青葱,在后山树林边的不期而遇也如现
下一般。他是昆仑派里除了早已成年的大师兄之外最出色的男子,年轻,刻苦,
自律,前程远大。那一年她也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在树林里见他精赤着上身,
汗流浃背,结实的肌肉令他除了英俊之外亦增男子的刚健魅力。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重回,她泪流满面。面前看着她笑的男子也从少年渐渐
步入中年,年轻的面容多了岁月的痕迹,那双对她无比迷恋的眼眸也变作隔阂,
烦恼甚至恐惧交织的复杂。
「我快要死了,你就在一旁看着?你究竟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关不关心
你的妻子?」脸上被利刃刮下十字印记的女子忽然出现,仿佛在黑暗里踏空而来,
正拿着一柄长剑抵在脖颈上,长剑似乎并不锋锐无有痛感,却让人透体生寒。
「在你面前我没了尊严……」他苦笑道:「我只能躲着你。你的事我不想管,
也管不来。」
话音怯懦却分外扎耳,她无声地啜泣,只觉生无可恋。
「且慢,还是我来吧!」另一个声音想起,她愕然抬头,他不知去向,出现
在暗室里的是另一个男子。比起年轻时的他,男子则完全是一个反面。
男子也沉稳,有着与他年岁毫不相称的成熟与多智,但跳脱起来时让人咬牙
切齿,恨不得饱以老拳才能泄愤;男子更帅气,眉眼间似有富贵之相,分外迷人
;男子更有无比的果敢与勇气,他不愿惹上麻烦却不会被困难所吓倒;男子各路
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更是让旁观者目眩神迷……
他架开疤面女子的长剑,以灵动迅捷的身法避开无数的杀招,整个过程险象
环生,完全是在以命相博。
她跪地掩面哭喊着:「停下,快停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让我死了
吧,死了便好……」
没有声音,没有答复。
她哭了许久抬起头来,疤面女子已经不见了,只有他诡异地坏笑着,玩味地
看着她。
她分明心中满是恩情,却要花大气力才能忍住暴打他一顿的心头恨恨——那
笑容太也可恶,她有些无奈道:「你一次次救我,我该怎么来还?」
他笑得更坏,似乎在说:「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她脑海中一阵恍惚,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家中还是颇有余财,
我身上的好东西也不少,有没什么你能看上的?有的话便拿去。」
「那些东西全加起来,又怎及百媚之体的万一?」他坏坏地说道。
她的脸腾地红了,犹如天边的晚霞般娇艳,羞怒道:「你……胡说什么?」
面前坏笑的他忽又变成揭破她身体秘密的老男人,目光淫邪得毫不掩饰:「
百媚之体还敢修习娉女玄阳诀?怕是已多年未尝棒儿插穴的滋味儿了吧?」
「老贼……」她怒不可遏,不顾一切地提气挥掌要与他同归于尽。
用尽全力的一掌穿过老男人,像打在一片空气里。她惊惧回头,老男人轻柔
却又无比淫邪地说道:「棒儿插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你想很久了吧……」他
曲起手指向饱胀鼓囊囊的胸脯弹来。
她悲声大呼:「不……」身体蜷缩着蹲下,双臂回环紧紧抱在胸前护住紧要
处,恐惧得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这一刻她忽觉长年紧守的贞洁与尊严终是一场
浮云,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噩梦到了尽头,只是另一出更可怕梦魇的开场。
哭泣许久方才止歇,她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似乎一名武功非凡的高手已成手
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老男人不知所踪,在她面前的又变成一脸玩味坏笑着的少
年郎。抬头时正见他胯下一根粗大的物事将裤裆顶出一个大帐篷,顶端的弧线里
隐约可见大如鸡子。
「你病了,为何不好好治一治呢?」少年郎坏笑着,似是故意将裤裆处对着
她眼前,肆意炫耀一般。
不知为何,面对着少年郎她俱是信任顿时放下心来,只要他在,未知的可怖
环境里便是一股深深的依赖。明明是他的长辈,武功也要更高,偏偏他的出现带
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是哪儿?能不能带我走……」她啜泣着道,软弱无助。
「好,弟子抱您出去。前方的迷阵还要师姑指路。」少年郎俯身弯腰想要将
她抱起。
「等等,我们在什么地方?」她惊愕连连阻止道,心中疑惑不已,为何又会
回到江州荒园,为何死去的贺群又会出现?更让她心中窘迫无比的是,当日正是
被这少年郎横身抱起走了好远好远的一段路。两人藏在牌匾中呼吸相闻,他那根
硬梆梆又粗又大的棒儿也如现下一般将裤裆顶起一个大帐篷。横身抱起自己时一
手托背脊,一手搂足膝,那下榻的腰肢让臀儿向下高高撅着,臀尖处似乎都能感
觉到棒儿的热度……她一阵羞涩,现下的蹲姿亦是隆臀撅起,她能感到一对儿光
洁的臀肤都起了鸡皮小粒儿。
「在江州呀,不是师姑的故乡么?」
少年郎伸出双臂却被她阻止:「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因为师姑就是在这里病情加重,再也压制不住的呀。」少年郎也露出戏谑
的笑容玩味着道:「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师姑在担心什么?再说这些事情我也早
知道了呀,师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数次和她提过堵不如疏,亦曾隐晦劝她不必一条路走到黑。两人虽共守着
秘密,然则他的想法她知道一些,她的难处与盘算他却一概不知。
她慌乱起来,不知为何,少年郎每回都会戳中她心里最为脆弱的地方,这一
回依然如此!一个人承担的东西太多又缺乏宣泄的管道迟早要被逼疯,在这个幽
闭的空间里两人独处,倒不失为一吐心中块垒缓解压力的好时机。然则这一切都
将指向女儿家最为羞涩之事,又怎生启齿?
少年郎并未催促,只是坏坏地笑着等待一阵,见她忸怩不安欲言又止,率先
说道:「这事儿说来羞人,实则并不难以解决。师姑家有夫婿,一段时日欢好一
回岂不是可以略作缓解?」
一句话说得她浑身难受,所幸少年郎一贯懂得分寸并不粗俗,也是点到为止,
倒没让她难堪。她斟酌道:「从那夜后山荒原之后,你师叔他如今再不愿碰一碰
我,便是我放下尊严面子乞求也不愿。哎,莫说欢好,便是与我说两句话也是离
得远远的,说完即走……」
谁想天仙般的美妇人生活竟是如此凄凉?一言既出,她心中倒是松快不少,
絮絮叨叨地吐露不少生活琐事,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也如深闺怨妇,怨声载道。
少年郎听她说完又道:「弟子也曾和师姑说过,便是聊以自慰不也甚好?」
她咬了咬红唇艰难道:「我的事情自己知道,《娉女玄阳诀》功法特异,若
是……男女双修大有裨益。若是……缺了……那就更加的不好……从前亦曾……
那个……试过,但事后更加如火焚身,之后,便不敢再试了……」
「好奇怪的功法。」少年郎又道:「那便只剩下一个选择啦。」
「什么?还有什么选择?」她焦急道:「你怎地不早说。」
「聊以自慰不可,夫婿里夫又不可,那不就剩下一个婿了么?」少年郎笑得
极坏,颇有调戏成功的得意。
夫婿一词是这么解的?不知少年郎奇奇怪怪的脑门里究竟藏着多少异想天开
的鬼东西,她心中不快却又不好向这位救了她两回性命,又始终恪守着秘密的师
门晚辈发作,只得羞恼地轻斥道:「莫要拿这些事情来开玩笑。」
少年郎指了指胯下,语调忽转如贺群当年引诱她时一般低语道:「有何不可?
在牌匾后面时你不也看了个清楚,你也知道它有多大多热。师姑,你难道不怕他
日被心怀歹意者探得秘密,毫无还手之力地任人淫辱么?你难道不想试试我的么?」
「你……莫要胡说!」她厉声大喝着掩饰心虚:「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
你心中如此龌蹉!」
「此地仅你我二人,言不传六耳我才说些真心话儿。师姑你是不是有些喜欢
我?还是方才你说的,要报答救命之恩让我看上了什么便拿走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她一阵气苦道:「我是有夫君的人,你要我做一个下贱的女子么?
我已甚么念想都没了,这么一点尊严都不让我存着么?何况……不是我说话不算
话……而是,我会害了你的……」
「呵呵,我明白啦,师姑的借口还真不少。江湖儿女若还瞻前顾后,岂不是
一条道走到黑?师姑昔年的豪气哪里去了?还是舍不得神仙眷侣的光鲜亮丽,只
想为别人活着不顾自己?至于害了我……不试试怎么知道?」
少年郎的话仿佛洞悉她的内心,每一句都直指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多想
的隐私。
她如同被惊呆了一般瞠目结舌,无从反驳。自己都知无从分辨不敢去想的事
情,又从何说起。少年郎趋近身体道:「你不是说过么?我很强!百媚之体也好,
娉女玄阳诀也好,我都能满足!」
他说得温柔又诱惑,手上的动作却霸道得很。那霸道的温柔一如在牌匾后他
身上浓烈又好闻的男儿体味,让她心慌意乱,被点穴一般不能动弹……
「别……不要……」绝望的呼声只是给她找最后一分借口,随着裂帛声的响
起被彻底掩盖。
光裸的玉躯在虚空中并不觉寒冷,少年郎的身体温暖地包覆着她,如同床上
舒适的锦被。她紧紧闭上了眼眸,奇的是全无作用,眼前仿佛出现一幅幻画,画
中一对赤裸的男女正互相纠缠。她分不清是正置身温暖怀抱中的女子,还是一个
旁观者。
少年郎正值青春年华,一双大手却如烧红的铁板一般火烫而粗糙。大手正顺
着她的肋部向胸前两座高峰攀登。那不是记忆中销魂蚀骨的滋味,只觉朦朦胧胧。
可眼见那一手难以掌控的硕乳捏在掌中狠狠掐握,她仍觉被大手蹂躏处的娇嫩乳
肤涌起奇妙的快意,畅美得深入神魂。
「嗯啊……」胸前一对硕美妙物和十余年前一般绵软而挺拔,雪一般的肤光
却如同蒙尘的明珠被弃在墙角,多年未曾被爱抚与亲吻。她情不自禁发出悠长曼
妙的呻吟声,一双媚目却瞪得圆如甜杏,只因眼前那春色迷离的一幕实是渴求得
太久太久。即使如今感觉混沌不清如梦似幻,也不愿错过一分一毫。
美妇的身影越发清晰,正是她的模样,少年郎却只是一片模糊的人影,轮廓
中依稀像是那个又气又爱的师侄。这样的想法让她心跳加速,气他是应该的,可
爱他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鬼想法?
可惜眼前的春色已不容她刨根问底,少年郎已埋首至幽深的胸前沟壑处重重
啃咬,每一下都让她胸乳一紧,神魂激荡。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奶儿有多么诱人,
亦极喜被啃咬,亲吻,吸嘬甚至是狠嗅乳香的感觉。尤其峰峦顶端那一对儿粉艳
艳的莓珠,每当被情欲激得昂扬挺立,敏感总要增上几倍。
峰顶的艳粉乳晕仅有指甲盖大小,让又细又长的莓珠极为醒目,她知晓自己
已深深动情,胯间湿漉漉的粘腻与软嫩如膏脂的花瓣又香又软,正盼着任人采撷。
可惜夫君始终恪守着君子之道,即便是早年对这副身体爱之极矣,也未曾似
这般品尝爱抚。
一念至此,她生生打了个激灵。背德与失贞的恐慌瞬间蔓延,她惊奇地发现
正在欢好的两个人影中,自己的那一个正如心中所想,一把推开少年郎,连连踢
腿向后挣扎蹬去。
可被推开的少年郎并不肯就此作罢,旋即又逼近。霸道地扶住她的香肩玩味
道:「怎么了?难道你不想?」
「不要,你放过我,我不想……啊……」
惊呼声起,少年郎不知何时已用两指拈住莓珠揉搓着道:「不想?那这里是
怎么回事?女子动情时不正是如此么?」
她又羞又窘,敏感点被拿住直让半身酸麻,推拒的双手软弱无力,反被少年
郎步步紧逼越凑越近,那梦呓般的呢喃声又在耳边响起:「棒儿插在穴底里狠狠
搅拌的滋味儿,你真不想再试试?」
话到此处已变了模样,她身心剧颤!
你真不想试试?贺群当年分明不是这么说的,为何少年郎会突兀地问起这一
句?到底是他想知道?还是她在扪心自问?
「不要……我不要……你放过我……唔……」毫无力度的拒绝自不会让她遂
了心愿,反倒激起少年郎兽性般粗鲁地一口含住她香唇,狼吞虎咽般重重吮吸。
她哭泣着,任泪珠从眼角滑落,推在少年郎胸口的双臂仅能让他不再靠近,
却丝毫不能阻止他轻薄无礼地肆意玩弄两粒莓珠,让她的推拒越发无力。被少年
郎紧紧吸住的双唇更是高高嘟起,想推开他的嘴唇,其状却更似迎合以让他吃得
更狠。
缠绵的啃吻让两人都气喘吁吁,她几欲软倒,少年郎的魔音又起:「当年你
偷偷在山下求教的青楼妓子曾说:男人舔女儿家哪里舒服,反过来女儿家哪里被
舔也是一般。你心中不满她粗俗,却更疑惑对不对?妓子教你去舔棒儿取悦男子,
你却不知穴儿被舔的滋味……」
「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呜呜呜……」
「我之所言俱是你心中所想,我又没说错,为何不能说?」少年郎一反常态
地粗俗无礼:「你什么都想,又什么都没试过,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昭华易老,
如此度日不觉是生平憾事么?」
她的精神几近崩溃,为何少年郎每一句话都是心中所想。她当然可以嘴上否
认,然则心底不敢细想的念头却骗不了自己……
「走开,走开……」
「这里只有咱们两人,谁也不会知道,你又何须为难自己?」不知何时少年
郎已蹲至她胯下,用舌尖分开萋迷的芳草地直袭两片嫩唇。
在这片奇怪的空间里,她越想隐藏什么,什么便来得越快。两片敏感到极点
的肉叶刚被触碰便饱滋春水,可被嘴唇吻住的感觉却不似想象中的销魂,舌尖触
在花唇上并非绵软的触感,反倒有些坚硬。
她羞急中略感失望,不想这羞耻到极点,又刺激到极点的禁忌事,真做将起
来也不过如此……令她疑惑的是,在昆仑后山她以口舌相就,为何又能让夫君无
力许久的棒儿重振雄威?难道光看一看便有奇妙效用么?
她难以抵御这种诱惑,悄悄地,偷偷地望向两条人影。
少年郎伸长了舌头,正顺着两片肉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划着圈圈,时而
还长枪般朝着肉洞口里抽刺,让她身躯僵直,浑身皆不受力,却又低嘶着拼死扭
动。
比之朦胧不清的触感,视觉更具震撼十足的冲击力。女儿家最隐秘的部位被
人看得一清二楚,更以口相就不住翻搅着殷红的美肉,极其香艳。
「师姑,这一顿舔吃可是销魂?」少年郎又压上她娇躯,将她压得无力动弹。
胯间的滚烫肉龙已压着她柔嫩的花瓣厮磨,正欲一冲而入。
「没有……没有……你胡说……」她拼尽全力想要推开少年郎,香唇却又落
入他口中,同时那雄腰一沉棒儿破关而入直冲花穴,只一下便让她一身气力散得
一干二净。
「被夫君以外的男人插着穴儿,感觉是不是特别的好?」少年郎不停疯狂耸
动着腰肢,吻吸得如痴如醉的间隙不忘出言调戏,不将她羞死不肯罢休一般。
「不是的……你不要这样……」她的抗议声断断续续,仿佛夹在忘情呼喊里
的一两个杂音,微弱得聊胜于无而已。而还能发出这样的呼喊,还是因为心底的
失望,那终于侵犯入体内的棒儿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粗巨火烫,感觉倒如一根
小小的棍子。即使因为他抽送得快速又激烈,却让幽穴深处反觉越发空虚……
可她无力停下也从心底里不愿他停下,那耸挺如此快速激烈,亦可稍稍慰籍
寂寞……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碎语讨饶声传出房门虽已破碎
凌乱几不可闻,可恰巧路过的吴征耳力灵敏听了个结结实实。
他挠了挠头暗道:被歹人侵犯?得了吧!那只有一种可能,师姑发噩梦了!
我进去还是不进去?
只是片刻的犹豫,吴征便轻巧地推开房门闪身而入,顺手又将房门带上。房
内不堪蹂躏的呻吟讨饶声越发清晰,撩开纱帘,帐内的人影被锦被盖得严严实实,
却能看见她正辗转反侧扭动如蛇。那被撑起的被面隐约可见一臂环胸揉捏,一手
却探在腿根胯间抠挖不停……
吴征强运内功以免被丽色迷了神智方才揭开帐子,仍不由一阵晕眩。只见陆
菲嫣云鬓散乱香汗淋漓,从面至颈处洁白的肌肤犹如覆上一层胭脂。锦被里双乳
左边一只正被玉臂压紧,右边的一只落在她手掌里,锦被正随着按压揉捏的动作
一会儿塌陷,一会儿又高高拱起,至于胯间的那一只玉手更是急速颤动,正不知
如何激烈。
既我见犹怜又媚艳无俦。
吴征轻拍陆菲嫣香肩低声唤道:「师姑,师姑,快快醒来!」
连摇了数次又逐渐家里,陆菲嫣猛然睁开惊恐又迷离的杏目。模糊的视线不
知眼前是谁,耳边却依稀听见吴征的声音。
她连连扭身慌道:「你放开我……」话音突地一顿娇躯猛然扑入吴征怀抱,
四肢纠结将他缠得又紧又实惶急道:「不不不,快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
方……」
轻拍陆菲嫣的后背安抚她定下思绪,见她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的上身逐
渐平缓,应已回过神来才道:「我说……罢罢罢……我要说什么师姑知道,这事
情谁也无法替你做主。」
吴征心潮澎湃,虽已横身抱过陆菲嫣,被紧紧纠缠却是第一次,更是第一回
触碰到她胸前两团傲挺。只觉那一对妙物比之韩归雁的硕乳似乎还要大上些许,
且与韩归雁的结实丰弹不同,其乳质极其绵软,触感亦是妙不可言。
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句话一点也不错。不过是一个搂抱,虽是衣料单薄浑如无
物,终究不比真刀真枪来得爽快。只是仅此而已就几乎迈不动脚步!不说怀中美
妇的曼妙绝伦,楚楚可怜之态便让人硬不下心肠,非得好生温言宽慰,至少等她
心情略有平复才能离开。他不由对顾不凡有些佩服起来,如此娇妻也能说断就断
毫无留恋,这股子下定决心后绝不后悔的坚毅韧劲殊为不易。
幸好吴征也不是普通人!
燕国之行里,今日堪称第一场战役。历来宴无好宴,燕国的接风宴也不会例
外,席间各种暗藏深意的激烈交锋必将贯穿始终。据霍永宁此前的推测,燕皇至
今尚未公开露面,接风宴上免不了要率先探查秦国使者的底线,反过来霍永宁与
庞颂德也会借机探知一二。
这等场面吴征是插不上话的,可他的命运已与大秦牢牢联系在一起,适逢其
会自也会为之操心。何况霍大人谕令一下:今日与会者均需用心聆听记忆,莫要
错漏一个细节。是以吴征只是个负责礼仪的符宝郎,身上的担子也不轻。此为其
一。
其二就是吴征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亲近陆菲嫣即可,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固然春
色旖旎,可比起他想要得到的差距又岂止里许?陆菲嫣现下的纠结难受,挣扎煎
熬正是他想要的,适中的火候正循序渐进地将这碗鲜美的佳肴炖熟,平白从中添
加一盆冷水是何道理?若说江州荒园只是个意外,陆菲嫣至多是感恩之心,那么
强顶孟永淑一役则是吴征为她做的第一件事,人非草木,他不信陆菲嫣心中不起
涟漪。何况这十余年来自从顾陆夫妇俩闹翻,世间与陆菲嫣相处最多的男子,吴
征便是天字第一号。
一念至此,吴征咬牙推开怀中娇美丰熟的胴体歉然道:「霍大人有招,弟子
不敢违令。师姑多将息一会,弟子现下去知会小师姑一声,让她早些回来。」
「嗯,啊!对不住,误了你的要事……锦儿亦有要务在身莫要打扰了她。我
……我只是发了个噩梦,歇一歇便没事了。」
吴征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心中却大喜过望,今日大胆入房可谓一本万利,
血赚!
他虽不知陆菲嫣发了甚么噩梦,但那凌乱的衣衫,裸露的大半颗酥嫩乳球,
还有那股诱人已极的百媚之香,想来这位欲求不满的师姑梦里定是有一场难堪以
及的流霞春戏。吴征甚至能想象到锦被之下一大滩淫靡潮液已湿透床单。
其幽似梅,若有若无,暗香浮动,氤氲清彻,是为百媚之香!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丝毫不加掩饰,险些让陆菲嫣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出来见
人。她甚至能猜到吴征未说出口的话:「师姑,你这么下去可怎生得了。」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上一回被人抱在怀里晃眼便过去了一年有余,离开温暖
有力的怀抱陆菲嫣颇为恋恋不舍地——上一回,可也是他!怔怔发愣了许久,陆
菲嫣愈加惶恐不安。
梦境里的一切犹在眼前,清醒之后便知梦中的少年郎为何每一句都说中她心
底阴私——那本就是她不敢去想的念头在梦中所化。至于那些欢好时的朦胧快感,
也不过是记忆里的碎片。所谓的舌卷花唇,分明是昔年孤寂难解时以玉指聊以自
慰的感觉罢了……
现下的陆菲嫣正如梦中人一样,恪守的贞洁与维持光鲜亮丽的「神仙眷侣」
是她苦苦坚持的面子,另寻良伴共效于飞却是心中殷殷期盼的邪恶里子。梦中少
年郎所做的一切,不正是残酷得她不敢去面对的现实么?
可梦中的少年郎,为什么会是征儿?啊哟不好,右手指尖全是淫靡花露,方
才搂抱时岂不是全沾在他的身上?
慌乱了一阵,陆菲嫣起身草草梳洗,又将被花露沾染的锦被床单全数藏入床
底,她失魂落魄一般只想快些出门透透气,怕呆在屋内多上一刻,那不堪却又旖
旎得醉人的画面又将在脑海里重演一遍。一门心思里只觉四周望向她的眼神都是
嘲弄与恶意满满的觊觎之心。
死了吧,让我死了吧!这般模样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日已近午,在驿馆里漫无目的闲逛的陆菲嫣正见秦国使节团从大门离开赴宴。
她不敢打扰,远远等着所有人离开后才跨过门槛远眺。视线中吴征与韩家小姐正
并骑前行,一路交头接耳,毫不在意旁人或鄙夷,或诧异的目光。她六神无主脑
海里一团乱麻,只觉心中酸痛交加。
年升楼不在长安城最繁华的东西二市,倒不是店主人资格不够,反而是太上
档次了放在市井里没得失了身份。
这里是燕国皇室的产业,亦是表现亲民的招牌门面之一,年升楼取意年年有
余,节节高升。酒楼里甚至三不五时有些宫廷御膳,皇亲国戚们宴客无不选在此
处,偶尔圣上也在此宴请官吏,犒赏有功之臣。比起热闹非凡的香满城,年升楼
有些冷清,但并不有损它俯瞰众生的高贵。
吴征看着这座五层高金碧辉煌贵气十足的华屋,若说香满城像个广纳天下银
钱的财神,年升楼便像高高在上,威严不可冒犯的众神之主。
秦国使臣一行人出现在街角,燕国侍中鲁仲文亦堪堪跨出门槛等候,时机拿
捏得不早不晚。霍永宁加速迎上,却见年升楼里鱼贯而出的一行人里夹着个不相
称的人影让他目光一凝,历经风雨早已处变不惊的面色也陡然露出些错愕。
「霍大人。」鲁仲文笑着拱手相迎:「宴席已然备好,还请登楼上座再把酒
言欢。」
前日一场武斗固然危机四伏,今日的文斗更加凶险。鲁仲文甚至不需多发一
语,只是摆出个人来便让秦国官员压力倍增,这一场宴席看来又是难以善了。
寒暄过后一行人登楼,吴征也认出了那个让秦国官员勃然变色的人影,跟在
人龙后头暗暗摇头,一副心里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张圣杰啊,
盛国的储君被喊来站在燕国官员群里像个跟班似的,真是……和谈还没开始便弱
了七分气势,不妙,真是大大的不妙。」
各人依次落座,唯一站着的居然是原本身份在所有人之上的张圣杰!他立在
偌大的厅堂中央,活似个酒宴主持人。
「战事一开,苍生蒙难!贵燕秦两国交兵不足一年,数十万妇人幼子历经丧
夫丧父之痛,今日两国能重归于好,苍生幸甚!百姓幸甚!小王亦不甚欣慰。燕
秦盛三国同在中土,俱是中土后裔一家之亲,平民尚知需兄友弟恭,三国更应罢
免刀兵为百姓子民谋福祉。」张圣杰说到此处端起酒杯道:「小王借长安宝地贸
然领个头,这一杯礼敬天地,愿满天神佛护佑中土子民福泽绵长……」
来者均举起酒来赔了一杯,鲁仲文更是不介意他口中颇多冒犯的微词,带头
轻拍双掌以示赞同。
张圣杰满饮了一杯续道:「盛国偏安东南一隅,小王虽见识浅薄不谙世事,
然虚受了太子之位,聊可代表盛国一言。小王以为三国和睦相处当是苍生之幸,
三国之间亦如兄弟,便有了些龃龉大可正大光明地商讨,不可伤了和气,贵燕秦
两国之争亦是如此!兄谦让,弟尊长,古之礼法也!盛国疲敝,向以弟侍兄以待
大燕,大燕亦以兄长之义照拂盛国,盛国但逢天灾向不吝施以粮米。是以两国常
年相安无事……」
吴征提到这儿心里简直炸开了锅:「我了个去……可以,你这货可以!先冠
冕堂皇来了一套泽被苍生,回头又说兄友弟恭,道理全被将你讲完了。末了直接
搬出个兄弟论,我他妈还以为是什么高论,原来是兄弟之间就得分个大小,你还
率先认了做小。比起无耻和脸皮厚,你简直能跟岳不群的门派合并高论一较长短,
大庭广众地说出这么下作的话脸色不变就罢了,连气都不带喘一口!得得得,还
以为你今天来第三方做个见证,没想到直接认怂做了看门狗!尼玛,太子做到你
这种地步,服气,服气,劳资陆师姑都不扶就服你。」
猛然间看见左手边空着的一席,吴征愣住了。在这里和众位高官一比,他的
身份便显得卑下,是以坐在末席附近不足为奇。可这下手空着的位置,卧槽,莫
不是这死不要脸的货要坐在这里吧?
第九章、唇枪舌剑。折枝断肠
立身中原之地的燕国无论哪一方面都要领先秦与盛。而燕国皇室自是顶峰中
的顶峰,作为皇室的门面之一,年升楼无论建造工艺还是装饰格调均为当世最高
的水准。
吴征不懂建筑学,但以木头为架构能搭起五层且面积达到近千平米的大厦,
十八根梁柱围成圆形让出中央一大片空地,还能让大厦稳如泰山,光这一点就极
为不易。
而这些梁柱又可作为支撑,只需在梁柱与墙面之间架上木板,便能搭建出单
独的隔间,精细巧妙。
今日登楼的每一人都可称达官贵人,每位单独的桌椅不仅以檀木制就,红漆
为面,桌椅脚处做成外拐的弧形,美观大方,四周则雕刻着锦鲤云纹,巧妙精细,
边沿转角处则全都施以打磨弧面,体贴入微。每张椅子旁都系着一面羊绒软垫,
喜坐软面的可自行换上。
当围成环形的窗户被打开一半,不仅空气清爽采光极佳,无论视线从哪里望
去,都能俯瞰整座雄伟长安城,一片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张圣杰说完了他的奇谈怪论便回到他的位子上——自然是吴征身边仅有空着
的那一处。
酒宴开席,各色宫廷菜色流水价地送了上来。手举托盘的尽是妙龄少女,各
个姿色秀丽,甚至不乏令人惊艳的绝色。
从规格上看,这一场宴会已是最高的国宴级别,连侍女和正在场中如穿花蝴
蝶般翩翩起舞者,都是从皇宫中遴选而出的宫女,礼遇甚重。可是一片莺歌燕语
中,刀兵交锋的肃杀之气却越来越浓……
皇宫御书房,栾广江依旧披着厚厚的裘衣,一手执笔批阅奏章,一手紧了紧
领口。身边偶尔有宦官宫女前来添茶加墨或是递上送走奏折,俱是轻手轻脚犹如
足不沾地,唯恐打扰了聚精会神的圣上。
仅余不时响起咳嗽声的御书房忽然想起不加掩饰的踏步声,不知何人胆子忒
大,不仅如此,来人落座后道:「本公主近日爱喝雾峰雪芽,换来。」声音细软
出自女子之口,她并未刻意高声,只是一如平常,平日里如何,现下也是如何。
燕皇不以为忤,也不受打扰继续批阅奏章,女子也不再做声。偌大的房里又
剩下咳嗽声与茶盖与茶碗轻碰的声响。
两炷香之后栾广江推开奏章起身舒了舒筋骨,抿着茶道:「皇妹来了?」下
坐的丽人一袭宫装,湿润得微冷的早春里依然露出小半莹白的酥胸,丽色逼人。
「陛下传召怎敢不来?」虽说了怎敢,却不见太多敬畏之心,既未俯首帖耳,
连站起行礼都不曾:「不知陛下招来臣妾有何吩咐?」言语中甚见疏远。
栾广江微微一笑道:「有何事皇妹还不知么?今日年升楼宴客,朕还不是担
心皇妹一向顽皮惯了又去捣乱,不得不亲自看着你。」
「哦?陛下怎知臣妾要去捣乱?」栾采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道,
怎么看都似心不在焉。
「为何不称皇兄?自称臣妾会更亲近些么?咱们兄妹俩许久不见,定要轻疏
如此?」栾广江话题一转说起了家常。
「大宝之上是陛下,皇兄也是陛下。至于我都嫁人啦,臣妾也没不符礼法。」
栾采晴依旧心不在焉,大大的凤目不时眯起,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旋即又道:「
陛下安心,这一回臣妾会安守本分大局为重,绝不会真正难为吴征。待秦国使团
离去后,臣妾也会来和陛下闹。该做的,臣妾懂。」
「妹妹还在为当年的事情介怀?」两人各自答非所问,倒像自说自话。
「大局为重臣妾不是不懂,臣妾对陛下历来只有敬畏,何来介怀?」栾采晴
美眸流转突兀笑道:「否则当年臣妾为什么要跑出去?」
栾广江摇头笑道:「好吧,那都是朕的不好,给你的金令没忘吧?朕许诺你
的东西,终是不会反悔。」
「哥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赔偿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朝臣一般,给一棒子
再给颗甜枣便能开开心心。」栾采晴啜了口茶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臣妾若
坐那个位子也会做一样的事情。所以,陛下等了大宝就只能是陛下,不是皇兄,
臣妾叫的没有错。」
「皇妹能理解朕的苦衷便好。」栾广江唏嘘道:「很多非朕本心所愿,不得
不为之……」
「哥哥不再是皇兄成了陛下,有些话不该说甚至不该去想。陛下自当一切为
大燕着想,今日惹得陛下动了妇人之仁,倒是臣妾的不是了。」栾采晴掠了掠鬓
角的发丝起身道:「臣妾许久未曾回宫也想走走,不知……」
「去吧,母后也常念着你!」栾广江点了点头。
「不烦扰陛下了。借陛下身边人一用,臣妾担心寻不着道路。」栾采晴福了
一福正欲告退,忽又想起一事,从怀中贴肉处取出一面薄薄的令牌呈上道:「不
说都忘了。陛下当年许诺臣妾一件事,臣妾今日正欲求一件事。」
栾广江接过令牌,心中复杂纷乱,既有记忆中的怀念,也有松快的解脱:「
奏来。」
「臣妾想请陛下允诺在吴征随秦国使者离开燕国前不可对他动手,且惩治吴
征以维护皇家颜面的事情,只能由臣妾一手来操办。」
「哦?那是两件事,不是一件。你要求哪一件。」栾广江抽丝剥茧的功夫,
与时刻警醒的细心并未因身体的病痛而失去。
「第一件不正是陛下心中所想么?所以,两件其实也就是一件。」
栾广江凝视了美妇片刻道:「皇妹若愿入朝为官,当能为朕分忧许多。便依
皇妹的意思吧。」
「臣妾谢过陛下!」栾采晴矮身施礼道:「吴征的事情还请陛下记在心上,
臣妾先行告退。」
「朕让高无影送你,回头想用哪些人向朕讨要即可。」
年升楼里歌舞飘摇宾主尽欢,吴征吃喝都不多,也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眼
下的局面他无能为力,不过仍让他颇为兴奋。能耳闻目睹霍永宁与庞颂德这样声
名在外的大才应付不利局面,才是他的关注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谈各地风物一番后,鲁仲文话锋一转道:「说起来本
官族中本出身凉州武威郡,五代之前方迁居长安城。本官向有归乡看一看族中故
居之意,惜乎公务缠身,始终未能如愿,引为憾事。」
吴征眉头微跳,武威郡在凉州之战前被奚半楼放弃,现下还掌控在燕国手中,
鲁仲文忽然提起此地含义甚深。
庞颂德向为老饕,今日却早早停了箸,酒也不曾多饮,闻言捋了捋长须接话
道:「不想鲁大人祖居武威,与下官倒是有缘。下官曾为武威治中一职,对郡中
诸事知之甚详。倒要请鲁大人放心,我大秦治下武威郡子民安居乐业,此回亦未
受战火波及,料想鲁大人祖宅安然无恙。待来日大人得了空,下官定奏明圣上,
愿亲驾车马陪大人故地重游。」
一问一答看似不经意,倒让凝神倾听的吴征开了眼界,心中暗道:卧槽,谈
个判一开始就高深莫测到这种地步?家长里短的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又处处都是陷
阱,高手交锋果然不同!艺术,语言的艺术!
鲁仲文微微一笑道:「本官年事已高,常言道叶落归根,告老还乡之后重返
武威郡颐养天年亦是人之常情。不知霍大人与庞大人意下如何?」
吴征摸了摸鼻子,好一记当头炮。鲁仲文不提凉州之争,反倒说起他私人的
话题,只是加上他的身份可就敏感已极了。燕国的侍中大人要到武威郡定居,秦
国决不能答应。可要是此时出口否决,等同于秦国率先亮出了意图,其后被鲁仲
文抓住破绽步步紧逼,难免要落了下风。
庞颂德不慌不忙道:「鲁大人若是告老还乡,还是那句话,下官愿出迎五十
里恭迎鲁大人车驾,鞍前马后送大人入祖屋。」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有混赖之嫌,吴征听得一皱眉,他始终心中模拟对答,却
混没料到庞颂德答得如此大失水准。正暗叹鲁仲文只需接话下去,庞颂德轻易便
要落在下风。不想鲁仲文口出之言又大出他意料之外。
「庞大人一番心意,本官心领了。敢问庞大人,武威郡内偏西有一口甜水井,
再西二里处有一株苍天胡杨。先祖遗信中曾言幼时常于树下玩耍,不知其树现下
如何?」
吴征心中一凛这才回过味来。
庞颂德所言虽简单又显得赖皮,实则在说的是秦国官员迎迓燕国的白身,只
不过这位白身有些不同寻常。至于全程陪同,自有监视之意,不怕你前侍中大人
打什么歪脑筋,那开头的一句告老还乡便是前提。不想庞颂德随口之言竟含有这
么大的玄机,后头挖了个大坑在等鲁仲文。且话里话外,对凉州的主权宣示丝毫
不露破绽,寸步不让。鲁仲文显然洞若烛火,是以转了话题,这里头玄机就更深
了,一个简单的提问不仅考考秦国官员,后头还可随时接话道出答案,言下之意
便是武威郡现下在燕国手中,所有的一切他知之甚详轮不到你庞颂德来操心。
一颗胡杨树便扯到地盘所属之争,这绵里藏针的味道让吴征忍不住心中掀起
惊涛骇浪。
霍永宁微笑道:「说到这颗胡杨树本官倒是一清二楚。其宽二尺,高不可计
数,壮年时通体雪白!惜乎此树年岁已高常遭病虫之害,树身已是千疮百孔。幸
得大秦武威子民常在树荫下纳凉,感常年受其恩惠之心,不时为其捉虫方能保得
一条性命。难得子民有心,但常年如此也甚为艰难。」
吴征不由敬佩霍永宁博知善记,中书令连棵胡杨树都记得清楚着实了不得,
庞颂德此前应对得宜,要他说出这颗胡杨树怕是无此能为。至于最后说什么救得
甚为艰难,分明是骂老而不死是为贼,所指何人不言而明,让吴征忍俊不禁。
「是呵,本官刻意致信丘大将军问询,亦知胡杨已老大限已到。遥想当年家
祖幼时,大燕祖皇尚未登基,彼时官封镇西将军,牧兼雍凉二州。沧海桑田,不
易到得今日胡杨将死,本官还不能归乡一探,可悲,可悲。」鲁仲文这一席话等
同于表明了态度,虽说这是争议的焦点谁都猜得到,可似乎来得太快了些?
正当秦国使臣们心中疑惑,庞颂德正待接话时,鲁仲文又道:「大燕新得了
些稀罕之物,诸位大人见多识广,正好请各位品评一二。」
鲁仲文拍了拍手,便有一行侍女各捧着个托盘端上一样物事在各桌呈上。只
见洁白的瓷盘上放着一串果实,颗颗饱满圆润闪着紫红色的光泽,不仅异香扑鼻,
更煞是好看。
「此物是去岁时大燕使臣出访西域番岭时发现,番人也是刚刚种植。使臣带
回种子后竟然培植成树,本为圣上的供果,今岁需入夏方可结果,这一批乃是去
岁采收于皇宫冰窟里冰封收藏,今日圣上特许取出以招待贵客。其滋味酸甜可口
汁水丰沛,诸位可试食用。」鲁仲文说罢自取一颗剥去薄薄的紫红色外皮,露出
泛绿半透明的果肉咽下以示无异。
庞颂德见了新奇水果按捺不住,依样吃了一颗,但觉滋味极美,忍不住又尝
了一颗赞道:「甚好!」他一颗接一颗地吃下去,心中却思绪电转:鲁老儿张了
大嘴要吞下大半个凉州,现下弄出这等番岭的东西来示威么?嘿嘿,去岁带回,
除了这些种子怕不是要说与番人结了什么盟约,若是我大秦讨要凉州,他燕国便
约了番人两面夹攻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不住地吃下去以拖延时刻。
侍女们送上了紫果,不久后又托盘呈上一壶一杯,那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极
为特异,不知又是什么东西要用这种杯子来饮。
鲁仲文摆了摆手让侍女们稍作等候,续道:「本官与霍大人是旧识,更是神
交已久。燕秦两国历来亦是友邦情谊,只是凉州曾是我大燕祖皇根基之地如祖宅
一般,我大燕军入凉州实为认祖归宗重回故地,倒非与秦国为难。霍大人,还请
将下官之意转达秦皇,祖宗之地不可弃,大燕皇室岂可做数祖忘典,背叛祖宗之
事?」
霍永宁不接话反问道:「那倒不忙。敢问鲁大人,这盘中又是什么新奇物事?
本官好奇心大起忍不得了。」
「哈哈哈,是本官失礼了。呈上来!」
侍女们摆设酒瓶与酒杯,霍永宁向张圣杰道:「殿下,敢问一句中原本是盛
国之地,不知贵国圣上可曾向鲁大人讨要旧地么?」
张圣杰一双眼眸始终在侍女中特别娇俏的几位脸上游弋,闻言随口道:「非
也,父皇曾言大盛占据江南不过作为安身之地,中原本是前临朝之地,临朝之后
无主,自然有德者居之。」
卧槽,简直刷新劳资的三观下限了老铁!吴征自问脸皮实在够厚,但是比起
这位自己当孙太子,还要把老爹卖成儿皇帝的奇葩,差得简直十万八千里。
庞颂德暗暗摇头,张圣杰随口这一句话太过阴损,中原是无主的,谁拿去就
是谁的。凉州,凉州他妈的就是前凉州牧的,秦国占了没道理!今日秦燕交锋原
本不落下风,结果被你这混蛋一开口全乱了套……我……我日你娘卖批的!
侍女们摆上了酒瓶与酒杯便依次退下。鲁仲文揭开瓶盖略有得色道:「此酒
首现于世间非同凡响……」
「霍大人您喝过的怎么忘了?」下首不起眼的角落里忽然传来声响,一名少
年郎笑吟吟地起身,一手举酒瓶一手持酒杯来到场中团团施礼,向鲁仲文道:「
鲁大人,下官一时兴起还请见谅。」
鲁仲文见他剑眉星目,相貌甚为出众,服饰佩戴自是秦国使臣中的符宝郎吴
征,他犯不着与小辈置气,掌心向天一举道:「吴大人也知此物?无妨,快快请
说。」
吴征笑道:「下官无礼!此物并非甚么稀罕物,川中便是小儿也常食用。此
物分有数种,统称为葡萄。果实有形长着名马奶葡萄,呵呵,番人不识礼数便是
粗俗。今日蒙燕国陛下赏赐的名紫葡萄,在川中亦名草龙珠。至于这瓶中么,便
是紫葡萄所酿的美酒,酒液紫红色泽艳丽美不胜收,以夜光杯饮之不仅可闻其香,
可品其味,更可观其色,可谓色香味俱全。下官还曾送过霍大人两瓶,霍大人怎
生忘了?」
「啊哟?」霍永宁一拍手掌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是此物,吴大人送的美酒
一向公务繁忙尚未饮用,倒显孤陋寡闻了。」
尼玛……老哥稳,你这慌撒的比我高明多了,鲁仲文想再找你发难也连个屁
都问不出来,想刁难也没得搞头了。
吴征心中点赞又道:「不知年生楼里可有冰块?此物以冰镇之,滋味更佳!」
他说的头头是道,当世也没有冰镇的饮酒之法,鲁仲文心中惊异却无法辩驳
索性道:「吴大人所言有趣,来,诸君一同如此品评如何?」
喝了原温酒,年升楼又迅疾取来冰块在一只大桶里装了,将酒瓶封好沉入冰
桶中,不多时再取出分发,试饮之下果然风味更佳。
吴征微笑道:「下官甚好舞文弄墨,世间也薄有声名。曾对此酒作诗一首,
还请鲁大人指点。」
「吴大人有大诗才,本官洗耳恭听。」事态迅速失控,鲁仲文一时没有办法
只得顺水推舟。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吴征朗朗念出抄袭诗篇,微微一笑拱手告退。
霍永宁频频点头率先抚掌大赞:「好诗,好诗!当真是超群绝伦,吴大人了
不得!」他心中自也备下了一套说辞,可吴征此时的应对极为巧妙,先将葡萄说
个底儿掉,一首诗不仅华彩缤纷,更是极为应景。其中的豪气听的人热血沸腾,
至于其中深意,完全可代大秦对这一场纷争做出强有力的表态——凉州,还来!
鲁仲文捋须道:「英雄出少年!来,美酒当前,佳作以佐酒,当为人生至乐!」
此后的酒宴只剩宾主尽欢,再未提起两国纷争之时。秦国口头上占了上风自
然见好就收,燕国则暗藏机锋也不好锋芒太露,眼下的局势和平收藏当是两国都
可接受的局面。
今日的唇枪舌剑毫不亚于刀光剑影的凶险,昆仑派的门人虽因没有官身上不
得顶层,但以他们的修为耳力自是听得一清二楚。霍永宁与庞颂德两位大人能在
盛国太子张圣杰突兀杀出时应对得体不落下风,着实令人惊叹。而吴征又在关键
时刻露了一手大出风头,整个昆仑上下皆感与有荣焉。
林锦儿挑着眉毛将年生楼上的一切述说一遍,向来恬淡的女子神采飞扬,说
话的语速都快了不少,连声调都高了几分。待说完后才凑近陆菲嫣压低声音道:
「师姐,还记不记得韩将军出事时在我院里咱们一道儿说的话?当时师门里都担
心他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现下看来全是多虑啦。征儿真是了不得!我看世间出色
的弟子无出其右,便是冷月玦也不过是修炼多了些年头,武功稍高而已。咱们昆
仑下任掌门的位子怕是铁铁要落在他身上了。」
「你怎知冷月玦武功比征儿高些?」陆菲嫣听得心潮澎湃,却又忍不住反驳
道。
「征儿现下的武功至多是七品上,冷月玦是八品……恩,当是上了。武功又
有些克制,征儿进境虽快怕还不是她的对手。」林锦儿掰着指头皱眉道,甚为不
服气。
「那你恐怕是错了。」陆菲嫣抿了口茶悠然神往道:「征儿最强的功夫不是
《道理诀》内功,而是随机应变的本事与毅然决然的强大决断力,还有,他能拿
来杀人的也绝不仅仅是武功。你们没一起去亭城,不知道地涌金莲的神奇与震撼
……看来,你这个准干娘还不如我了解他啦。」
说到毅然决然,陆菲嫣顿了一顿,若有所思。
「切!准干娘有什么用,他嘴上说得好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老大不小了
终身大事不管,成日和韩将军眉来眼去的有什么用?说起这事又会活活给他气死。
亏得人家和掌门师兄说好,待他成亲时要给他做主家来着。」林锦儿气得牙痒痒,
只恨从小疼爱实在舍不得打上一顿。
陆菲嫣心中一沉,喉头里梗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兴许羡慕小师妹有情人终
成眷属,也似是妒忌有一位出众伴侣的韩铁雁?
师姐妹俩叙话多时,林锦儿还有防务在身告辞离去。屋里又剩下陆菲嫣空空
落落的一人。
这些年来,我到底在干什么?形单影只多年,陆菲嫣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独坐
思量。身体练不了武功,便自行想着如何出招,内力如何运转;寂寞孤独,便想
想从前情爱深笃时的日子;有时也觉人生无望,便将一副心血全寄托在宝贝女儿
身上。
若在平日里或许不会有什么改变,然而昨夜那场恼人春梦里的孩子,今日又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展现他的风采。这个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深知他对自己的
严格,尤其是触犯众怒地选择了《道理诀》之后从未怀疑过,也从未停下前进的
脚步,毅然决然!
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尚且能如此,我呢?陆菲嫣扪心自问,论坚忍,她并不
逊于吴征,然而其他的呢?遇事之后除了心中恼怒与抱怨之外,还做了甚么?明
知问题出自何处却从未想方法从根本上去解决,只是忍着,承受和徒劳地等待。
征儿在亭城面临绝境之时可不是这般模样,定是这些事情的印象太过深刻,若非
如此,昨夜他怎会入我梦里……
陆菲嫣豁然起身狠狠摇了摇螓首,这一下动得狠了身子里又冒出难堪的异样,
她挫了挫银牙强忍着不适跨出房门,回身关上门后将前额抵在门沿紧闭双目重重
吸了口气,又吐出口长长的浊气,转身向院外走去。
一路穿屋过亭,驿馆的西面俱是昆仑派门人驻守之处,远远望见身形雄壮长
着一口狮鼻的杜中天抱拳行礼:「三师姐伤还未好该当多多将养才是,莫要到处
走动。」
「无妨!」陆菲嫣回礼后问道:「你四师兄呢?」
「引人巡查去了,现下该当在外庭。师姐若不着急不妨在这里等等。」
陆菲嫣略一思量道:「那倒不忙。帮我和他说一声,交差后回屋一趟,我有
事与他说。」
转身离去的身姿有些沉重而缓慢,然而那绝世的风姿还是让躬身相送的杜中
天眼中闪过可望不可及的遗憾。
这一等便直到月上山尖。初春的时节柳树刚抽出绿芽,在月光下显得葱葱茏
茏,院门被推开时陆菲嫣正在院子里垂首坐定。她忽听嘎吱的声响心头一跳,抬
头时脸上酡红却又面露难色,不想来人并非顾不凡而是吴征。
吴征自年升楼回来也不得闲,又被霍永宁叫住议论至此时才归。陆菲嫣见他
手上握着两根还带着细长叶片的柳枝,生怕吴征问她为何在此惶恐道:「你玩枝
条儿干什么?」
吴征在石凳上坐下道:「编连理枝。」
「连理枝?」
「嗯。」吴征手上的柳枝看似两根,实则是一杈双枝。他将两根柳枝轻轻旋
绞在一起后绕成个圈圈首尾相连,又继续旋绞固定,原来是个孩童玩耍时编制后
带在头上的草帽儿。
「草帽儿就草帽儿,还甚么连理枝了。」陆菲嫣被逗乐了掩口轻笑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吴征晃了晃手中草帽道:「这可不
是连理枝么?」
对于这个师门晚辈时不时冒出惊世骇俗的诗句,陆菲嫣已见怪不怪,然则这
两句还是直刺心头一时听得痴了。半晌后才道:「你这个……连理枝能不能送给
我。」
吴征颇觉意外,瞄了瞄陆菲嫣的螓首,将手中草帽儿又改得小了些递上道:
「师姑,这是童心大起了?」
陆菲嫣接过草帽儿美目流转嗔道:「甚么童心大起!去去去回房歇着去,师
姑等人还有事。」
「啊哟,原来师姑不是在等我。」吴征摇头晃脑发着奇怪的声调道:「还以
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想跟我没点关系,啧啧……」见陆菲嫣作势预打,
赶忙拔腿就跑。
陆菲嫣哭笑不得,定了定神喃喃念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念
及今晚等的人与准备说的话,不由脸上都红了。
又过了个把时辰,月儿都爬上了中天。吱呀一声房门响起,吴征探出脑袋道
:「师姑,夜露寒凉对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屋去吧。我先睡了。」
陆菲嫣痴痴等候方才醒觉,心中颇为失望地起身朝吴征点了点头,换来一个
可恶又可爱的笑脸。
点上烛火的屋内虽暖和许多,在陆菲嫣心里却觉一样清冷。一腔期盼渐渐地
尽数化作怨气:征儿睡前还知关心我一下,你连他这个外人都不如!闭目重喘许
久方才平复下心绪,望着桌上摆着的草帽儿正被烛火拉出的长长人影遮盖,一时
顾影自怜。
不知又过了多久房外才传来叩门声,陆菲嫣陡然惊觉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睡
着。「谁?」她甩了甩被压得酸麻如针扎的手臂强忍一身不适道。
「是我。」门外传来无比熟悉又陌生得仿在天边的声音。
陆菲嫣一腔热血早已冷却多时,移着莲步在门前却又犹豫,似被一个简单的
开门动作难倒。
「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陆菲嫣自嘲了一句拉开门闩。
顾不凡在门外狐疑地望了她一眼问道:「你要……」
「这间房是我的也是你的,莫非还要请你进来才成?」羞恼之下口气里不由
带上了强子压抑的怒气。
顾不凡尴尬入内,却又迎面挨了一句:「连门都不会关?还是不敢关?」
顾不凡重吸了口气,转身将门关上后坐下,见陆菲嫣身上穿戴整齐,道:「
夜已深了,你身上有伤为何还不休息?」
「你既知夜已深了,也知我身上有伤,为何现下才来?」陆菲嫣恚怒不已,
心中的委屈无数宣泄尽化作美眸中的泪光盈盈。
「五师弟说你不急,我有公务缠身现下才得了闲,你有何事?」顾不凡眉头
一皱语气生冷道。夫妻俩冷淡已有十余年,这一场婚姻已名存实亡。只是维持着
表面上的光鲜亮丽像是两人间未开口的默契,今日陡见妻子掀了开来,一时也觉
尴尬。
「呵呵,忙忙忙,你比圣上还忙。」陆菲嫣一把抹去泪珠抽了抽鼻子道:「
你到底还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妻子。」
往日的恩情爱意翻涌心头,顾不凡心中一软苦笑道:「你始终是我顾家的媳
妇。」
「呵呵……」陆菲嫣自嘲地冷笑道:「只要是你顾家的媳妇就成了是么?只
需我挂着这个名头,旁的你都不需管了,也不重要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顾不凡心中有愧如坐针毡不耐道:「驿馆里事务甚多
我没有工夫,这些话待回了大秦再说不成么?」
「不成!」陆菲嫣目光冷冷道:「我受伤了,你这个做丈夫的可知受的是什
么伤?」
「额……」顾不凡无言以对,良久方道:「算是我对你不住罢。」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十余年来咱们说过几句话?你怎会知晓我受
了什么伤?」陆菲嫣双目再次含满泪珠:「你嫌我伤了你的自尊和面子,也是我
的错。可这副身子是苍天给的,我有什么办法?旁的事情我可以忍耐,可你对我
不闻不问甚么都不管。你只要顾家媳妇这个名头,却又畏我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夫君,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我也是个人,需要人关心爱护,你就这么把我晾在一
边弃之如敝履,是要逼得我自尽以全你的声名么?」她一句一顿,声如杜鹃啼血。
「菲……我没有逼你。」顾不凡深知妻子的惊人魅力,只怕再次踏入后便如
深陷大漩涡,再也出不来。压下心中柔肠百转强硬道:「顾陆两家首肯的婚事,
谁也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我也不愿如此。总之这一世算是我负了你,来生再偿还
吧。」
「抬出个大道理,说来说去还是旁的都比我重要,都要先于我。」陆菲嫣胸
脯剧烈起伏道:「今夜我本想与你好好谈一谈,至少夫妻二人不再形同陌路,也
是为了盼儿好。亦想要再次不知羞耻地献媚与你,恳求自家的夫君再恩赐一场雨
露。呵呵,不想竟是如此。你走吧,我不想再听到你半句话。」话语中说不出地
讥讽。
顾不凡暗暗心惊,目中露出冷厉道:「旁的我不管,莫要有辱家风。否则休
要怪我无情。」
陆菲嫣说完上一句便如行尸走肉般瘫在椅子上,闻言冷哼道:「你早就无情
了,家风?你配么?」
「每日只知沉沦肉欲,你不过便是个荡妇而已,还谈什么夫妻之情?哼!」
顾不凡心情复杂强抑软弱与不忍,说出番难听到极点的狠话后甩袖离去。一路上
紧锁浓眉,有自责,亦有理当如此的坚决。
陆菲嫣紧咬着银牙,心中的失望与痛苦难以言喻,可隐隐然的,居然也有一
丝松快与庆幸。她随手将那顶草帽儿扯断,心里空落落的,只觉甚是疲倦什么也
不想做,一头栽倒在床上背臀向天懒得调整姿势,也不加任何约束地任思绪放飞。
从幼时的纯真欢乐到入昆仑学艺,再到嫁作人妇,又到了那夜羞耻到极点以
致矛盾爆发的荒原野合。陆菲嫣忽然冒出个奇异的想法:在一旁树林里窥视的征
儿,不知是个甚么模样?一念至此便再也控制不住,自顾盼出生与吴征相厚,到
他强修《道理诀》的叛逆大胆,再到江州荒原那一场惊心动魄又耻辱之极的恶战
……
待得鸡鸣声让陆菲嫣陡然惊觉时,她吃了一惊坐起身来,香汗遍布玉体娇躯,
惊惧得一身战栗不已。这一通胡思乱想过来,念及最多的竟然是吴征,其后才是
盼儿,至于本应是至亲的顾不凡除了初时的满腔怨气之外,其后便是一片空白。
那剥皮抽筋般难受的断肠之痛,对顾不凡的怨恨远不及对自己婚姻的悲剧与孤独
的自怜来得多。
「我是疯了么?」陆菲嫣喘息不已:「是的,一定是疯了!」
…………………………………………………………………………………………………………………………
鸡鸣声起,天光蒙蒙的寅时自是经历夜间的休眠后万物即将复苏的节点,却
也是人们睡得最香的时分,——即使是彻夜不眠的人,在此时也最是疲倦精神最
是懈怠。是以有甚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最佳的时间绝不是漆黑的静夜而是此刻。
日月交辉前最为黑沉的一刻被第一缕阳光划开,一名五绺长须的中年人身着
书生打扮,仿佛夜读方回,又好似凭空出现。他信步穿过长街,在一间民宿门前
信手推开后踏入。只是一片小小的院子与五间排成倒凹字形的普通人家,院子里
空无一人,书生推开正中的厅门关上便立定脚步,闭目微微向天仰头似在侧耳倾
听了一阵,确信无人跟踪后方掀开北墙前礼敬佛祖供桌下方的毯子,揭开一道与
地平齐的木板后露出一条地下暗道。
书生拾级而下竟留着露出的暗门不管,不久后厅堂里又出现一名老眼昏花的
仆从将一切恢复原状。
暗道里油灯如豆,书生刚越过台阶步上平底,两柄长剑四杆长剑便从周围突
兀出现,长剑在他脖颈前交剪,长枪则直指前胸与两胁,空着的背门处则在黑暗
中隐隐有寒光闪烁,暗藏杀机。
「什么人?」雄浑的声音低声喝问。
「今夕浮暗香,明朝飘零落。」中年书生的声音犹如破锣:「你们没有放松,
很好。」
「尊主恕罪!」喝问之人一语既出,手持兵刃者顿时匍匐跪了一地。
书生转向背门处向阴影道:「你们没有出来,也很好。继续守着莫要放松,
本座自去便可。」他挥了挥衣袖向前行去。
这一路岔道无数,若置身其间定要惊异于要在地下挖出如此繁杂的道路是如
许巨大的工程。既是密道更需暗中进行,也不知究竟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又需
多少时日才能完成。
书生却轻车熟路,这里一兜那里一转,小半时辰后又来到一处阶梯前拾级而
上。封路的仍是一片板门,书生以手扣出奇特而不规则的韵律,停手片刻后便有
人打开板门。光线射入,书生微微眯着眼踏上。此刻方能见他面目死板甚至看不
出神情,想来是带了人皮面具掩去容貌。
「恭迎尊主!」又是一处厅堂,不仅面积巨大装饰也极为华美。这一路弯弯
绕绕,竟然连通着一处巨富之家?
「都起来吧。」书生大喇喇地在空着的正中首座坐下一挥手,风范已不仅是
世家或是门派之主,俨然九五之尊一般。
在等候书生的共有十四人,有些外形猛恶,有些则俊美非常,有些则扔在人
堆里谁也找不出来。其中一名器宇轩昂,双目如桃花般的男子施礼道:「尊主,
属下等已恭候多时,见尊主风采一如往昔,俱是不甚欣喜。」
书生笑道:「你们都好本座也很开心,来见见自家兄弟也是应当之事。」
「能为尊主驱驰已是三生有幸,怎敢高攀。」桃花眼已是热泪盈眶大感荣宠,
跪地道:「得尊主这一句话万死不辞!」
「起来起来,自家兄弟何须如此。」书生摆了摆手却未上前相扶,他可以与
这些人称兄道弟,可位阶的尊卑始终不曾逾越,拿捏得妙到毫巅:「这话今后再
也不许说!兄弟一同干大事只为同享富贵,可不是要你们去送死——本尊不想你
们少了任何一个。」
桃花眼感激涕零了一番又道:「贺群在秦国送了命,兄弟们俱都义愤填膺,
不知尊主可有旨意示下?」
「本尊便是为了此事而来。」书生一根手指顿点着扶手道:「贺兄弟命丧昆
仑派之手,大仇自也当落在昆仑派身上。咱们兄弟们蛰伏许久,嘿嘿,不动手倒
要叫世人忘记了!」
一名光头黑须的大汉闻言兴奋道:「正是正是,属下早已忍耐得狠了!日常
那些弱女子弄得没几下便受不得了,哪有自幼练武的女侠插起来带劲儿。昆仑派
那两名女弟子属下远远见了,美得一把都能掐出水来!尊主开恩,属下愿做先锋!」
「不忙。」书生摆手道:「昆仑派门人随秦国使节住在驿馆里,咱们动不得
手还需忍耐才是。戴宗昌!」
「属下在!」桃花眼赶忙垂首听令。
书生从袖中取出一纸信封道:「动手的人数,时机,地点均已注明,人选由
你来定。昆仑派名满天下个个都是硬手,万万大意不得。还是那句话,若有兄弟
不愿去绝不可勉强,又若是人手不足亦万万不可轻易动手,宁愿放弃以待下次良
机,切记!切记!本尊不宜久留,诸位兄弟,后会有期。」
送走了书生,戴宗昌眯着桃花眼将信上的内容通览一遍抬起头来。厅堂众人
早在等待这一刻,有些甚至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戴宗昌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尊主的吩咐你们都听见了,昆仑派非同小可,秦国使节又有大军护卫绝非易
于之辈,若不愿去的现下先说。」
光头黑须的大汉忙道:「有甚么去不得的?令使,俺老刘第一个去!」
戴宗昌横了他一眼尚未说话,一名手持折扇,英俊不凡却面容苍白的贵公子
阴测测道:「刘万年,就你那榆木脑袋只知耍一身腱子肉的蠢货也能打先锋?兄
弟们跟着你不如趁早抹脖子死了了事。」
「狗娘养的你说什么?」光头黑须大汉刘万年怒道:「老子先抹了你的脖子。」
「好了!」戴宗昌厉喝一声:「成日吵吵吵个没完。」他相貌虽偏阴柔却甚
有威严,一喝之下争吵声立止:「此事本使也需慎重考虑。你们回去后将愿去的
兄弟拟一份名单来,至于谁去,本使自有计较。」
众人陆续离开,刘万年故意落后,覥脸向戴宗昌赔笑道:「大兄弟,算老哥
哥求你,这一回无论如何要让老哥哥去。那陆菲嫣你也见过了,那奶子,那屁股,
老哥哥现下是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一门心思就想着弄她!还有林锦儿也是,娇娇
怯怯的样子谁不想插个畅快淋漓?老哥哥给你跪……」
「不许去!」刘万年尚未跪倒便被戴宗昌冷冷地打断。
刘万年一年郁闷恼怒,眉歪眼斜恨道:「大兄弟,老哥哥曾为你挡了三刀,
这么点人情也不愿给么。」
戴宗昌一把揪住他领口低声怒道:「就因为你老哥为小弟挡了三刀,小弟才
不让你去送死!总之绝了你的念想,不许去!」
「送……送死!」刘万年额头冒出冷汗惊愕道。
「把话给我烂在肚子里,坏了宗主的大计,本使也救不了你!」
[
本帖最后由 senglin08 于 2025-1-27 00:31 编辑
]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32
第十章、心颤如弦。羡其鸳鸯
朝阳驱散夜寒,繁华的长安城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那原本定死的风景与
人物,忽而动了起来。
小憩的吴征沉重地翻了个身,望着洒在窗户纸上一派金黄的阳光露出个苦笑,
打个呵欠无奈起身。
来了长安三日,今日倒是最为闲逸之时。燕皇接见使臣的旨意尚未下,估摸
着也不会太快。这三日间过的更是不消停连喘口大气的时间都无,是以霍永宁在
昨夜会议结束后刻意吩咐今日无事,可休整一日自行安排。
难得有此闲暇,长安又是当世第一大城,不游历一番足为此行憾事。吴征早
早约了韩归雁一道同游,两人久不曾独处,心中期盼已极。
然而昨夜横生的一杠子事情又让他睡不安寝。回屋路上去了趟昆仑派驻点巡
查之所向长辈们问安,得知陆菲嫣约了顾不凡便心神不宁。
气息不畅,如鲠在喉,胸口仿佛压了块大石头。失恋的滋味原是如此?今生
除了刚穿越时现身修罗场,还是第一回惊慌失措,不需想也知昨夜在一众长辈面
前行为举止失常,无怪林锦儿以为他病了。
幸而今生无论眼界与经历早非前世可比,心神不宁中亦可强自镇定。不想对
陆菲嫣一路带着不可告人私心的开导,方向完全跑偏,当真有些哭笑不得。心里
难免破口骂娘,怨顾不凡不负责任,怒陆菲嫣榆木脑壳不知变通,非要一条道走
到黑。
回屋路途中细细想来,才觉顾陆夫妇间想要修复情感里深渊般的隔阂难如登
天。
顾不凡自不是什么坏人小人,坏就坏在他自尊心极强,同时亦有超强的自制
力,能放着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十余年不碰绝非常人能做到——无论最初的
原因何在。即使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痛苦与自卑,也需有这等克制才能做到。
这是一名好同门,好长辈,也会是值得托付性命的好朋友,可惜绝不是一名
好丈夫。
陆菲嫣的解决之道是钻进了死胡同,这条绝路终究是走不通的。顾不凡既已
认定,又怎会再度踏入这条损其自尊的地方。
想明白了这些吴征胸中稍平。暗叹世事难料,猜想未成事实以前终究只是飘
在空中。思来想去,故有昨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句的放肆大胆。那临睡
前一句简单的关怀则是点睛妙笔——不猜可知陆菲嫣孤苦伶仃十余年,说与女儿
相依为命都不为过。心中正忐忑不安时一句简单又温暖的关心必然能在心中刻下
深痕,也天可怜见顾不凡无比配合半夜方至。吴征回了房中一刻都未合眼,所幸
有惊无险,直到顾不凡离去方才一头倒上床,心中大乐笑骂道:「他妈的,差点
把劳资绿了,来日叫你知道厉害。」
翻了个身侧卧,又暗骂自己实在太过无耻,这一路对陆菲嫣的种种关怀全都
带着难以启齿的目的。自江州荒园之后,吴征便把美艳的师姑视作囊中之物。他
确信有了这一场惊险离奇的经历,两人在互相的生命中都已不可能再抹去印记。
「你是我的禁脔……」吴征邪恶地想着,然而禁脔一词让他心中微惊。
陆菲嫣身怀百媚之体,又修了有助青春永驻的内功,其身体的易感吴征在昆
仑后山的密林中早已得见。而她的需求之旺盛更加惊人——需知顾不凡自幼练武
且功力深湛,自也是一名龙精虎猛的汉子,连他都难以招架直至如今避之唯恐不
及,可想而知陆菲嫣身体里除了藏着一处不知满足的欲望深渊之外,其私处定也
是让男子无法久持的绝妙所在。
吴征早早认定,除非身具《道理诀》的自己,普天下男子更无他人能喂饱这
位人间尤物。自然而然地,也就视其为禁脔。若无今日的变故,或许他不会再去
多想,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将陆菲嫣诱入怀抱。禁脔一词虽有男儿气概,
却与吴征这位穿越者带来的对女子尊重与平等理念大为不符,而此前则视之为理
所当然。
一名女子光凭美貌容颜与性感身躯就能让吴征升起必须据为己有的欲念?若
仅是如此,不单单是对陆菲嫣,更是对吴征自己的亵渎!
一如他倾心相爱的韩归雁,所吸引他的绝不仅仅是美艳,那么陆菲嫣呢?吴
征微眯着双目沉思。
若不知这些秘事者,怎能了解陆菲嫣的倔强与坚强?吴征已从秘籍里得知百
媚之体对女子的折磨,只需陆菲嫣的自控力稍有缺失,只怕昆仑山上已全是她的
入幕之宾。一名日夜荒淫的浪荡女子怎值得去爱护关心?吴征又怎会在江州荒园
面对一亲芳泽的天赐良机不屑一顾;又怎会为那样一名女子挺身而出,去面对孟
永淑的宝剑?
吴征恍然大悟,原来在自己察觉之前,早已对陆菲嫣既重且佩。那不仅仅是
一味想要霸占,只对美色的垂涎三尺,而是发自内心想要与其相伴一生,又舍我
其谁的决心!否则,若是不相干只不过想玩弄肉体的女子,吴征昨夜又岂会气闷
难言,彻夜难安。
想明白了这些,吴征洒然一笑,起身洗漱穿戴完毕,离屋敲响了陆菲嫣的房
门。
扣扣连声中,屋内全无回应,吴征无奈提声叫道:「师姑,开门。」
「走开!」回应声嘶哑而虚弱,分明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死气。
吴征皱了皱眉头道:「不走,我进来了。」双手一推,房门已被锁死,吴征
潜运内力推去门闩应声而断。
屋内空空荡荡,并未发生吴征想象中的坏事,可也好不到哪去。
绛沙帘子依旧卷起,陆菲嫣合衣仰躺于床毫无避讳,任由吴征踏入后将房门
闭紧。
「若来的是坏人可怎么办?师姑不可如此。」吴征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柔声道。
「随便吧!」陆菲嫣无力道:「要杀要剐我也不在意了。」
吴征不答替她盖上锦被道:「我舍不得师姑出事,只好陪着了。」
「我很累,我……活的好苦好难,真的,不想活了……」陆菲嫣自言自语般
喃喃道:「只可怜盼儿没有爹疼爱,若是我不在了……征儿,师姑再求你一回…
…」
「等等!」吴征笑着打断道:「弟子知道师姑要说什么。这且不说,我只问
一句,谁准许你死了?」
「额……我自己的命还需谁来管么?」陆菲嫣一愣,倒叫死水一潭的脸上有
了些神情:「我活着也是个负累,迟早……」
「停!」吴征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好整以暇道:「我救了你两回,你不但
不思报答反而想一死了之?昆仑上下谁教你忘恩负义的?」
趁着陆菲嫣一时转不过弯来的当儿,吴征一口气道:「还是你口口声声说担
心女儿,实则想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管了。呵呵,这是要把你女儿卖给我,替你做
牛做马还债么?」
「你……你胡说什么?血口喷人!」提起女儿陆菲嫣惶急起来,瞪着惊恐的
大眼睛望着吴征道:「你……你莫要乱来,欠你的东西我会还给你!」
怎会这样?时常相处印象极佳,甚至在生无可恋时觉得唯一可以依靠的男子,
心中认定乃是女儿佳婿的师侄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是了,从前只不过都是他的
伪装,这人心机深沉早已存了觊觎之心,见我死志已定便不再掩藏,只想着占有
我!
「我胡说了什么?」吴征笑眯眯道:「救你的两回,无论哪一回你死了都不
要紧,可是别人要怎么看待你的女儿?——是……什么的女儿?」
绝代淫妇之女!
陆菲嫣念及此处汗毛倒竖,若让顾盼背上此等恶名她一生的凄惨可想而知。
本就孤苦伶仃,左右还尽是白眼,一旦出个什么差池也将受尽凌辱——淫妇的女
儿是不是与她的母亲一样?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兴趣的。
见陆菲嫣汗出如浆的模样,吴征心头一宽,脸上依然是邪恶的笑容凑近道:
「欠了我多少,你现下明白了么?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让你死,你不准死。
否则我一生气管不住这张嘴把你的秘密说了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坏
人做到底,他顺势抽了抽鼻子极尽淫邪之态,只觉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忍不住多
吸了两口。
恶魔!
陆菲嫣恐惧地颤栗着,心中怒火滔天却不敢骂出口,只是一双美眸射出熊熊
烈焰,似欲将吴征点着一般。从前对他朦胧而不自知的好感全变作了恐惧,只想
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你想要什么?我还给你便是!」
「啧啧啧!话不要说得太早,我现下要你脱光了再撅起这只肥肥白白的肉臀
儿……你肯不肯?」吴征挑着眉毛,调戏成功心里乐开了花。
「你……你杀了我吧!」陆菲嫣终于忍不住落下屈辱的泪水,昨夜还感念不
已的师侄不想心中是这般龌蹉肮脏,顿觉生无可恋。
「那我舍不得!」吴征见好就收指了指小厅的桌椅道:「起来!穿戴洗漱整
齐,乖乖在那里等我。」
陆菲嫣见他越发过分还想着拼死一搏,看以如今的病体残躯能否与这位应变
奇速的师侄同归于尽,不想吴征竟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陆菲嫣一时不知发生了
什么,这位时时出人意表的师侄又变着什么法儿要来折磨玩弄于她。此刻心乱如
麻,索性咬了咬牙起身,依着吴征的吩咐梳妆打扮,先暂时依他所言,甚至还要
表现得乖巧些,待他以为手到擒来时再暴起发难,誓要玉石俱焚才能保得自家清
白,女儿无忧。
这些话说将出去,以吴征现时在昆仑的如日中天,只怕所有人都要以为是她
失心疯了,谁又肯信?他……他怎会是这样的人?一个愿意豁出命来救我的人,
难道就因为美色?只是个色中恶鬼?谁又肯信?我……能信么?
陆菲嫣心中迷茫得无以复加。师侄怎会对她生出这等不伦之恋?年纪大上许
多不说,她还是名有妇之夫。以吴征现时的地位与容貌随手一招也能有无数年轻
曼妙的女子自荐枕席,怎会对她生出想法?难不成十余岁的年龄,一切的世情礼
法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么?
「他如何想的不关我事,我不愿的事情,谁也不能逼迫于我!」陆菲嫣用方
巾重重搓着柔腻的脸庞发狠想道。
梳洗打扮,镜中的丽人亭亭玉立美若天仙,——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的。
陆菲嫣深喘了口气将佩剑「魔眼」挂上墙头坐在桌前等待,自是为了让这个鬼精
灵的师侄放下戒心,凭她凝聚一生苦修的九品功力,只需一双肉掌击得实了也必
然要他性命。想起吴征力斗孟永淑时雷行电转的身法,心中实无半分把握能一举
成功,若是失了手……转头又念起他所言倒也没错,两回救下了她正是恩重如山,
那夜的春梦里分明也是他的身影,陆菲嫣冷汗涔涔不敢再想下去。
愤慨之心一断,思路便不知不觉地跑偏,力斗孟永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可是一着不慎便要送命的事情,就为了霸占自己么?以他的沉稳睿智犯得着押
上身家性命做赌注么?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自家一条性命不打紧,盼儿若是被这个恶魔所控一生
便全毁了!杀了他!杀……了他?
茫然中吴征推门而入,陆菲嫣一惊回头心中大骂自己无能,本想在吴征返回
的第一刻起便寻机出手,可一时的失神便错过刚入门时的天赐良机。她皱眉中却
又疑惑:只见吴征左手腋下夹着一只古琴,右手抱着笔墨纸砚,也不知闹什么花
样。
驿馆里一应物事俱全,自也少不了琴。这不是什么名琴,可也外观古朴,音
调周正。吴征将古琴在陆菲嫣面前摆好,又铺开笔墨纸砚在桌上自行书写起来。
陆菲嫣觉得自己真是被身上的暗伤折腾多年之后,尽像个软弱无能的寻常女
子,吴征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在眼前书写,她竟没有一搏的勇气。以吴征的心计与
早慧,这一日定然筹备已久,现下所作所为不过也是在迷惑于她。是了!一定是!
「今日除了内急哪儿也不许去,饭菜茶水自有人会送来。」吴征写完了一幅
狗爬般难看的字拿起轻轻吹干递在陆菲嫣面前道:「弟子写了几阙词,师姑最擅
音律,还请帮弟子配上曲。」
什么?
陆菲嫣怔怔道:「这……你要我做这些?」
「啊!」吴征抬头鬼里鬼气地笑道:「方才多有得罪,师姑宽恕弟子无理。
不过呢,咳咳,你的命终究是我的,我的吩咐你得听,乖乖地听话,你的女儿才
有救。哈哈哈……」说到后半句时装模作样地板起了脸,到最后实在憋不住笑出
声来。
陆菲嫣虽将信将疑,心中一块大石终究暂时落了地,一时也忍俊不禁,媚眼
里射出又羞又怒的寒光,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对吴征方才的话不敢多提。只得顺着
吴征扬了扬眼角示意她看看,将心思落在纸上的诗词里。
这个卑鄙无耻的抄袭大师搞出来的东西,随便一首都是足以震古烁今的神作,
陆菲嫣只看了第一句便忍不住轻启朱唇念出声来:「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
好个秋!《丑奴儿》……」
少女时可笑的多愁善感,再到如今难以言说的孤独寂寞,陆菲嫣越看越爱,
一时反复吟诵竟是痴了……
也不知多久方才回过神来,陆菲嫣豁然抬头,只见吴征始终未打扰她思绪,
直到此刻才竖起大拇指笑吟吟赞道:「师姑,您真是好看!」
陆菲嫣俏脸微红嗔道:「油嘴滑舌!还有么?」
「都写好了!」吴征挥了挥手中厚厚一大沓纸张递上,又板起脸道:「没作
完这些的曲子,不许出去啊!我有言在先,若是敢违背休怪翻脸无情。」
「去去去去……」陆菲嫣美眸一瞪道:「若都是这样的好词,不作完我饭都
不吃了,哪个有空出去。」
「啊哈?那没个十天半月的,师姑是莫要想出去了。饭还是要吃,莫要搞坏
了身子。弟子今日有闲游长安城去了,师姑可要什么?弟子给您带回来。」
「就会胡吹大气!」方才还是一心求死,此刻却又满心猎奇,陆菲嫣绷紧的
心弦竟然松快许多,昨夜的抑郁一扫而空。她调了调琴弦试弹了几指道:「东市
有一间雅悦居,产有名琴唤作鹤鸣清霄,你帮我带一尾回来,这琴我今日先用着。」
吴征伸出手掌道:「没钱,借一些!」果然是富家女,随口要的都是高档货,
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便宜货。
「穷的你。」陆菲嫣掏出一叠银票横了一眼道:「快去快去,莫要来烦人。」
望着吴征嬉皮笑脸地转身离去,陆菲嫣心中百感交集,吃他早间一吓倒是烦
闷之心尽去,也或许原本便不算太在意,只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一时走不出来?只
是这臭小子忒也可恶,竟然说什么脱光了把臀儿撅起来……
念及此处,陆菲嫣脸颊红若天边晚霞,忙止住思绪摒起呼吸,凝神静气了一
番才又翻开吴征「墨宝。」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
又上心头。」陆菲嫣痴痴迷迷中只觉时光倒转,几行字迹写尽十余年来的心中苦
楚。
几曲婉转哀怨之后,又是一个「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陆菲
嫣心中一沉,暗道:「若有一人相伴能得如此,又有何憾?」
正满心期盼再看一曲以慰内心,只觉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世情薄,人情
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
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
瞒,瞒!」
陆菲嫣心神俱裂犹如撕心裂肺一般,一时悲从心来随手将纸张扫落一地,纤
手按上琴弦,悲怆之音如珠落地……
吴征步出驿馆跨上骏马候在门口,小半时辰后韩归雁亦婷婷而出。这位在燕
秦之战中立下大功的英武女将换上女儿装扮,所过之处无不令人眼前一亮。
自也包括了吴征。
爱侣刻意精心打扮过,一身正红连身长裙从头罩下只露出纤美的足胫,一件
桃粉的对襟小袄,不搭上衣扣,仅用下沿的丝带扎了个蝴蝶结,一物两用既系上
了小袄又当做腰带用。这么一来便将她柳腰之下挺翘的臀儿衬得更高,一双长及
常人腰侧的美腿更加惊心动魄。足下踏着的紫色荷叶绣花鞋托着她婷婷袅袅的身
姿,浑似足不沾地一般。
仆从牵来马儿,韩归雁翻身上马时裙裾纷飞,露出裙下裤管包裹的浑圆紧实
玉腿。待得身坐马鞍,裙摆如流云般落下,连身姿仪态都美不胜收。
两人相视一笑轻夹马腹,驱动马儿缓缓向前行去。
私下里出行便少了平日公务时的许多顾忌,两匹马儿不疾不徐,载着吴征与
韩归雁几如并肩一般。若不是身在长安城多有不便,两人只怕已是心痒难耐,寻
一处清雅洁净的客栈大肆欢好一番纾解心中渴求之情去了。
「可怜的……真是太可怜了……」吴征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望着韩归雁平平的
胸口不住叹息,脸上自是心痛到了极点。
韩归雁想要板着脸却又忍不住笑,上排洁白整齐的贝齿咬着下唇提起粉拳就
打,吴征吃了两下顺势将她玉手捉住握紧,韩归雁挣了挣没能甩脱,半推半就地
由他牵着前行,心中一片欢喜,甜得发腻。
吴征贼目溜溜,韩归雁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凑近了低语道:「待平安回了
大秦,自是由你……」
「我要从后面!」那一只蜜桃般的肥翘雪臀实在太过让人流连忘返……
两人曾一同逛过的韩城自不能与长安城相提并论,那时还是初识,这一回却
已定情,感觉大为不同。兴起时两人寄了马匹在西市里相携徒步,其乐融融。
韩归雁在军中时是严苛的武将,私下则仍是爱美的女子,尤其在情郎身边更
是如此。这一对儿若是在秦国如此肆无忌惮只怕要炸翻了锅,在燕国虽是俊男美
女频频引人侧目,受到的打扰则可忽略不计。韩归雁逛得兴发,身上的银子流水
价般花将出去横扫长安西市各大绸缎庄,吴征虽不喜逛街,但大多时间都在等待
韩归雁一件件地试穿服饰,又像只彩蝶般在他眼前翩翩旋身,一样大饱眼福乐不
思归。只恨这方世界的绸缎庄子不解风情,将女子换衣试衣之所隔得密不透风且
男士勿入,只怕有些登徒浪子轻薄了哪家小姐,吴征只得在偏厅坐着等候,全程
还有人陪同。否则摸入隔间里演绎一场大燕优衣库事件,岂非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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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既回了家自当小住几日,本也是尽一份孝心,与家人共处天伦的
乐事。只对于冷月玦而言坐立难安。
四周的院墙犹如牢笼,她就似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儿。从师门回到家里,不
过是一处牢笼换了另一处罢了。无论牢笼中的鸟儿如何珍贵,如何被精心喂养,
当雏鸟长成,披妆上华美缤纷的羽翼,终究是要待价而沽的。
「乖女儿,殿下又来看你了,还不快快出去参见。」况雪莹笑得双目微眯,
微裂的双唇让两片润红中露出一抹莹白:「殿下是龙子还折节而来,你呀,动作
快些。」
冷月玦坐在窗前视线早落在远处的天空,闻声后一言不发,又伸长了脖子歪
着脑袋待那一片流云随风而走,被远处的青山阻了视线再也瞧不见,才起身朝母
亲一点头,随在她身后离开小院。
母女双花俱是一般的娇小玲珑,只是比起冷月玦生人勿进的冰冷与高傲,况
雪莹始终陪着笑的脸庞就显市侩了许多,气质上自也拉出明显的差距。但并不影
响这对母女的诱人,便是久历花丛,国色天香的妃子们环绕的栾楚廷也不由眼前
一亮。
「参见殿下!」况雪莹的高声谄媚与冷月玦的低声冷淡行成鲜明的对比,却
让这一对母女娇花风格迥异,更增诱惑。
「快平身!孤贸然前来,倒打扰冷仙子与冷夫人了。」栾楚廷上前摆手扶起
二女,分外地亲近。今日前来冷府主要也是为了与冷月玦套套近乎,只是见了这
冷冰冰的美人,心中难免不满。以他太子之尊想要一个女人还不容易?莫说其师
与其母都是首肯的,偏生祝雅瞳回护于她,现下又破不得脸真真好生不耐。
然而预取冷月玦好感,也是发作不得。好在他自幼苦读帝王之术,这等小场
面要显得彬彬有礼只是翻掌之事而已。那手段施展出来便是一幅真龙之子对一名
女子倾心相恋的爱情佳话。若他不是太子,以这等品貌冷月玦自问未必不会动心,
问题恰恰在于他是太子,而冷月玦对那深宫有着本能的畏惧,实在不愿与之有半
分联系,可怜栾广江一番作态只能徒劳。
日头看看近午,况雪莹谄笑道:「时辰不早,臣妾斗胆留殿下于府内用饭,
还请殿下恩准。」
栾楚廷抚掌大笑道:「好。早问冷夫人手艺非凡,孤正要一尝滋味品评一番。」
冷月玦心里幻想出的小人撇了撇嘴讥讽道:「没有十回也有个七八回了,说
得好像第一回来似的。」见母亲欢天喜地地告退前去准备午膳,冷月玦也起身一
福道:「启奏殿下,民女亦需依门规修行午课,特向殿下告退。」
栾楚廷心中不悦,倒也知天阴门的规矩遂道:「不敢叨扰冷仙子修行,孤准
了。」
冷月玦回到小院进了练武的小厅,心中黯然!在师门与族中的双重逼迫下,
栾楚廷又是个她可望不可及的庞然大物,无从抵抗,似乎被纳为太子侧妃只是迟
早的事情,这一生又该何去何从?
摒弃了纷杂的念头冷月玦盘膝坐下默运玄功,练功时物我两忘投入极深,于
她而言正是忘记烦恼的好办法。
冷家主人的闺房边,闲杂人等早被驱赶一空,只留下随行的羽林卫们牢牢把
守着四周,便是只苍蝇未经许可也飞不进去。而闺房里则是另一番春色无边的景
色。
在男子低声的闷吼与女子暗藏痛苦的娇哼声中,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复,变
作满足悠长的呼吸声。况雪莹伏在栾楚廷胯间,先伸出丁香小舌将疲软如死蛇的
阳物舔洗了一遍,又将它纳入口中温柔吸吮直至清洗干净,才直起上身,香舌一
卷,将唇边残留的白渍全数吃下。
那玲珑浮凸的身姿,淫靡万分的模样儿,以及反差极大的娇小身材,实是强
烈无比的视觉冲击力,让栾楚廷心满意足道:「淫妇,吃得这般干净可是滋味好
么?」
「殿下是真龙,这东西可也是龙精,不仅滋味香甜回味尤甘,还是大补之物。
妾身便是漏了点滴也是天大的浪费,定要吃得干干净净才是。」况雪莹檀口微裂
媚眼如丝道。
栾楚廷点了点她鼻尖道:「分明是个贪嘴的,每回都要吃。」
「殿下误会妾身了,实是殿下的阳根太过雄伟妾身熬不住,不得不献上嘴儿
才能让殿下满意。」况雪莹献媚不停,温顺得像只小猫。
栾楚廷哈哈大笑道:「你全身上下最妙便是这张嘴儿,会吃又会说。」
况雪莹将娇躯偎依进怀,极为满足道:「能得殿下一声夸赞,妾身便是立时
死了也值得了。」一同闭目歇息了会又道:「殿下,听闻秦国使节正在长安,如
此当口殿下怎地还得了空儿来找妾身?」
「有你们母女二人在,江山又如何?」栾楚廷随口应道,心中却想:一个势
利愚笨的妇道人家懂得什么?父皇龙体有恙,此刻必然要离得他远远的也不参与
任何朝政才是,若叫他起了疑心岂不冤枉?
况雪莹泪珠夺眶而出,小手掩住栾楚廷嘴唇泣声道:「殿下不可如此。我母
女俩怎比得江山社稷为重?况且,咱们母女俩迟早都是殿下的人,若非玦儿年幼
不懂事,现下一同服侍殿下的便非只妾身一人。殿下且宽心,料得不需多久定然
遂了殿下心愿,由得左拥右抱享尽艳福……」
栾楚廷心中冷笑道:天下间女子难道都如你一般?笑话!提起冷月玦心中便
起躁念,况雪莹固然能服侍得他极为满足,但比之征服冷月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时辰差不多,你去唤月玦来陪孤王同游。」
「是,妾身即刻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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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征与韩归雁用了午饭便去了东市。比起西市的熙熙攘攘东市便要清净许多,
早间逛得尽兴,两人也不准备多逗留,待取了陆菲嫣的琴便欲回驿馆——燕秦两
国和谈之局虽已暂时稳定,但毕竟尚未有个结果,时辰晚了再归难免引来燕国的
盯梢,也容易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雅悦居位于东市的最东侧,此地最为清净,售卖些乐器最是适合。吴征与韩
归雁远远便闻到浓郁清新的木香,心神为之一振。两人携手入店,仿佛步入个木
的世界,三面墙壁上悬挂着琴,琵琶,瑟,箫,笛等物,至于编钟,磐等则有序
地陈列与地。
吴韩二人气度不凡,早有伙计迎上来请了上座奉茶。
吴征摆手道:「不必多言,听闻贵宝号有名琴鹤鸣清霄,我二人买一只便走。」
鹤鸣清霄价值不菲,一面便抵得上普通人家两年的用度,店家见来了豪客愈
加打点精神。正等待店家取货时店中忽而涌进十名羽林卫喝道:「太子殿下将至,
余人速速回避。」
吴征陡然记起祝夫人的殷殷嘱托,忙拉着韩归雁急急欲离。虽说祝夫人告诫
时让他摸不着头脑,但并不妨碍他对祝夫人的信任。再说秦国的使臣遇见燕国太
子总是件麻烦事,若是他忽然生起猫逗老鼠的兴致刻意刁难一番,推不得走不掉,
才是令人头痛的事情。
两人尚未踏过门槛,外面就传来一声放荡形骸得不加掩饰的媚声:「哟,本
公主难得来了兴致上街来转转,怎地那么凑巧尽是碰上熟人?这位可是秦国的使
者吴大人,你们连吴大人也赶没点眼色么?」
吴征头大如斗,门外一名美妇摇曳着身姿甩着宽大的水袖曼步而来,领口因
选料的宽松露出的小半片丰腻雪白,隐约可见浪涛阵阵,汹涌澎湃。却不是栾采
晴是谁?
一下子忽然遇见两个最不愿遇见的人,吴征心中暗骂:有那么凑巧?你们燕
国皇室的家伙都爱逛街的么?
提前到来清场的羽林卫们认得是福慧公主不敢阻拦,栾采晴也挥手让侍卫留
在店外。摇摆着身子站在吴征身旁低声哀婉道:「哟,和小情人出来逛街么?原
来你心中不是只有奴家一人呀。可叹天下男子俱是一般,奴家还以为你昭告天下,
待奴家是一心一意呢!」
吴征背上冒出冷汗,脸上强自镇定皱着眉道:「食君之禄忠君之命,吴某得
罪了公主也是无奈之举。」一边暗中提醒栾采晴各自的身份莫要乱来,一边也不
卑不亢。
「太子殿下到~~!」
吴征不及回头忙后退半步与栾采晴拉开距离半躬下腰,余光中见燕国太子器
宇轩昂,身着明黄蟒袍背着双手施施然入店,侧后方跟着一名身材娇小的熟悉人
影。
「不必多礼。」栾楚廷一挥手后迈步向栾采晴道:「不想偶遇皇姑,小侄给
您请安。」
「臣妾当不得殿下一礼。」栾采晴侧身一福道:「殿下今日怎有闲心到市集
上来?」
「呵呵,小侄今日向冷仙子讨教武学,无以为报,听得冷仙子钟爱声乐故而
来此。」栾楚廷淡然道:「宫中虽有不少收藏,但那是父皇,是大燕的,小侄不
敢擅自做主,只得委屈冷仙子选些凡品,小侄用例钱以尽心意。」
「圣上管教甚严,殿下的例钱也不多吧?这是要大出血一番了,不过用在如
此品貌的女子身上倒也值得了。」
姑侄俩一唱一和,冷月玦混没放在心上,倒好奇地打量着栾采晴身后。那两
人她都认识,除了之前向栾楚廷行礼,平身后便退开一旁,相互牵着的手再未分
开。
栾楚廷与栾采晴寒暄了一阵转头望向吴征与韩归雁道:「这两位想必是秦国
的吴大人与韩将军吧?倒是幸会了。」
幸从何来?吴征心中腹诽一阵笑道:「叨扰殿下雅兴是下官的不是,下官正
欲告退。」
栾楚廷不经意地扫了扫两人紧握的手道:「哪来的话,孤来此也不过是店中
的客人,既与两位相逢当是有缘,何须介意。店家,吴大人与韩将军可是看上了
哪件物事快快取上好的珍品来。我大燕雄踞中原物产丰富,日后吴大人带回川中
可莫要叫人笑话。」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吴征倒有些奇怪的感觉。太子的龙凤之姿自是他可
望不可及的,两人一比判若云泥,可不知怎地,他倒觉得一份怪异的熟悉。
店主人听说太子光临早就一旁候着,闻言赶忙取出鹤鸣清霄送上。吴征接过
后向栾楚廷拱手行礼道:「殿下……」
「嗳~~」栾楚廷抬手打断道:「我大燕的生意人童叟无欺,吴大人既是公
平交易,自当看货验货才是。」
吴征双眉微跳嘴角一抽,木然道:「下官是替人采买并不通音律,殿下之言
掷地有声,下官信服。」一番推脱却换来栾楚廷含笑又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当
即不敢再犹疑打开盛琴的木盒,在琴弦上拨弄几下后盖上道:「果是中原大国,
技艺精巧手工深湛,下官拜服。」
栾楚廷点头微笑抬手道:「吴大人自便。」
吴征与韩归雁携手离去,栾楚廷向栾采晴道:「仇人在前,皇姑倒是忍得。」
「私仇怎比得圣上大计。殿下可莫要引诱臣妾一时冲动犯了大错才是。」栾
采晴笑吟吟道:「臣妾只需时常蹦出来吓一吓他便罢,至于报仇雪耻,不应该是
男人们的事情么。」
栾楚廷眼神微眯凑身近前在栾采晴耳边低声道:「皇姑……好自为之……」
「会的会的,不敢劳殿下操心。」栾采晴似半身软倒斜倚在栾楚廷身上,侧
目朝冷月玦道:「冷仙子莫要见怪,我们姑侄之间亲近乃家常之事,倒不是殿下
有什么坏心。」
栾楚廷目光转冷低哼一声,肩膀一挺将她推开不再搭理……
吴征与韩归雁快步离开十余丈地后,韩归雁凑在吴征身边低声道:「这人在
吓唬你。」
「我被他吓到了呀,刚才可不是怕的狠了?」吴征低声哂笑道:「说来也是
怪事,怎地来了长安总觉着人人都在针对我?不相干的太子殿下也跳出来给脸色,
莫不是长得太俊招人嫉妒么?」
「去去,真不要脸。」韩归雁被他逗乐,忍俊不禁。
马儿的步伐比他们来时明显快了许多,咯咯哒的踏蹄声中吴征不经意地一点
头,香满城一处隔间里送来依依不舍的目光,只是掩在一面精巧的黄金面具之下,
那如湖水般波光粼粼的美眸不知游移向何方。
「殿下,小店里最好的东西全在此处,冷仙子若有看得上尽管自取,能为殿
下效命本就是小店的无上荣宠。」
「听闻贵宝号有玉洞滴露与鹤鸣清霄是一对儿,琴箫合奏时空灵悠远,可否
取一只试试?」
「有有,冷仙子,这一支便是玉洞滴露的上上之品,还请试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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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静室之中,吴征与韩归雁将今日所历之事详述一遍,霍永宁闭目思索许
久道:「原来如此!」
见吴征与韩归雁不解又笑道:「此回出使长安两位功劳均不小。旁的不能多
说,若本官所料不差这一趟当功行圆满,不日便可回归大秦。韩将军!」
「末将在!」
「军营里不可片刻懈怠,今日之事亦不可向任何人谈起,若有半点风声泄露
碍了大事本官拿你是问。」疾言厉色之后又温言道:「今日辛苦,韩将军明日再
归军营即可。二位早些休息。」
吴征一路皱眉思索,韩归雁挨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奇怪,奇怪,这就功行圆满了?叫什么道理。」
「霍大人所言的功行圆满指的什么?」
两人寻了出僻静凉亭,吴征随手折了根树枝在泥地里绘下山川河流,道路城
郭,又标记了几个箭头道:「咱们大秦定是不愿让出凉州,若能达成这般目的才
算功行圆满,燕国废了兵马钱粮怎么可能轻易让出?」
韩归雁亦学他半蹲在地上手托香腮道:「我知道呀。」随即又吐了吐舌头羞
道:「你画的好丑。」
「你知道?」吴征惊为天人,莫非自家爱侣的能为已能和霍永宁比肩了?
「不是。」韩归雁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我不知道,但是画的我知道。」
「额,说来听听。」
「这箭头不就是说燕国退兵回潼,壶,五原关之内,如此前一般么。但你下
边画的不对。」韩归雁将几处箭头抹去道:「咱们大秦的兵力将一如现下不会调
动,至少暂时是。」
「啥?」吴征讶异道:「那可不就是大半个凉州全成了荒芜之地?等一下,
燕国为何会退兵?」
「燕国不退兵,除非两国现下还在血战,否则燕国兵锋之势已衰。」她在地
上的草图做了些标记道:「这么长的路途,三关又打不下来,再这么战下去谁也
吃不消。换了我是燕国大元帅,要么现下就打,要么就退回燕国境内。」
吴征眨着眼睛不住歪头晃脑,许久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你都想明白了?快说给人家听听。」
「陛下不让凉州,不是为了重霸此处,而是要燕军退回关内。」吴征以树枝
顺着燕国三关划了个圆弧,又在秦国三关处也划了个圆弧:「咱们大秦虽胜了一
场但元气大伤,再派兵入驻凉州等同于将力量分散,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自是要燕军退得越远越好。能得到这个局面,想来陛下便能接受,也是最合适的
结局。燕国也是如此,要积蓄军力士气再攻三关需要时间,凉州本就荒僻此前又
被我师父坚壁清野,犹如一大片空地,驻军于此殊无意义久后必退,如此不如早
退为佳。这大半个凉州啊,两位圣上早就准备让出来作为缓冲地带。啧啧啧,咱
们今天被霍大人当做靶子拿去晃荡了一圈,幸亏猜中了燕皇的心思,否则还不定
能回来……」
「倒也是,这么说来……咱们大秦还是吃亏。整个凉州军民全被聚集于两郡
之内,久后必出乱子。不过也是没别的办法了……」韩归雁沉吟着摇头道。
二人又窃窃私语了一阵将地上草图抹去,天色渐晚,韩归雁依依不舍道:「
军营里不敢不回万一出了事可麻烦……唔……」
吴征忽然袭击堵着她香唇狠狠地大肆征伐一番,吻得女郎浑身酥软地靠在他
怀里,当真是片刻不愿分开。温存了一会才咬牙推开吴征道:「你这个人坏死了
……哼……回去以后……啊哟!」
吴征趁其不备又在女郎高翘的粉臀来上来了一掌边逃边道:「回去以后等着
为夫打你屁股。」实也是害怕再呆下去两人便要融化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回到小院,陆菲嫣的居所里烛光闪烁,房门也未曾关上。她全副心神都沉浸
在声乐之中竟未发现吴征回来。吴征轻手轻脚地趋近,发现一大摞纸张都已被她
放在一旁,眼前的只有留给她的最后一首诗:「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
香。」
第十一章、春晖寸草。烈焰天煌
人生一世每个人都很奇怪,你不知何时才是在扮演自己的本心。也有很多时
候你可以看清旁人的内心,却不晓得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吴征翻了个身,现下在想什么呢?
想念韩归雁。自从与他有了合体之缘,跟他独处与在外为将便显出完全相反
的两面。在外是名英武的女将,令行禁止,赏罚分明,不惧矢石。与他独处则完
完全全是个小女人:在路途中吴征趁黑摸入她的营帐里,那种惊喜与满腔的思念
仿佛写在了脸上,笑容甜得沁人心脾。而当一夜欢好后天边泛起鱼肚白吴征不得
不离去时,那鼓着腮帮子曲腿坐在床头,仅用一张薄被掩住修长浮凸的玉体最羞
之处,那眷恋不舍又溢于言表。
吴征不由温柔而笑,不想试过了诸般欢好姿势之后,女郎最爱的便是将一双
长腿搭在吴征肩头,任由他反压而下将玉体折叠。膝弯将硕乳压扁,带着臀儿向
上挺起,那只花肉肥满得丝发难容的幽谷高高贲起,迎合着重重的抽送。而那一
双结实有力的长腿借着男儿肩膀发力,亦可上下反复发力迎合,令每一轮进出都
更加快美。一本正经的女将到了床上知情知趣,更加的美艳动人。
他也想陆菲嫣。长年的隐疾早已折磨得她英风尽去仅余哀婉,总是不自觉微
微蹙起的眉头忧色难减,倒平添了股我见犹怜。说起来倒是温婉可人的林锦儿更
适合这种气质,但落在陆菲嫣身上,也更增妩媚。
至于昨夜陆菲嫣的模样则是第一回有机会见到。她伏在案头,一手按琴弦,
一手支下颌,忽闪的杏眸看似没有聚合之点,实则明亮如星;鬓角边挂着滴落的
汗珠也来不及擦去,在旁人身上减分的细节,到她这里却如莲叶中的露珠一般讨
喜。向来郁郁寡欢,以强颜欢笑示人的美女终于展露出她专注时的迷人风采。
吴征知她整日最新与此定然已十分疲累,仍舍不得打断她的专心致志。大开
的房门让丽人被月光与烛火交相辉映,恍惚间吴征又想起在密林中窥见的那具惊
心动魄的玉体。那行步间交错的长腿,弹跳抛甩的豪乳,还有甚至不需爱抚便以
水光琳琳的芳草地……
思绪飞腾至此,吴征又想起了密林里处处透着怪异,却又将他搂在怀里无比
疼爱与不舍的神秘女子。他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只能清楚感受到神秘女
子的怜爱,自责,忧伤,愤懑与不舍。在他两世四十余年的经历里,或遇其一其
二,却绝没有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过。例如林锦儿会对他怜爱,但绝没有什么
忧伤或自责,例如玉茏烟常有愤懑,别离时也有不舍,但怜爱什么的便再挂不上
钩。
或者那位神秘到简直莫名其妙的祝夫人算是比较接近?吴征自嘲地笑了笑。
现下他念起韩归雁,陆菲嫣,林锦儿,玉茏烟这几位最为亲近的女子都是正常,
可为何会念起祝雅瞳?
「我先说清楚,对你说的话都发自真心,我没有必要骗你,也不会骗你。」
吴征每回念及与祝雅瞳的幽宅独处都觉得恍若隔世,那处小院仿佛不处于这
个世界。不仅因为祝家的主人没有理由为他做那么多事,也没有理由要来欺骗于
他;还因为在院子里的祝雅瞳与外传的心狠手辣,为了登上家主之位连族中长辈
都不放过的「迷蛇梦眼」完全不同。
在驿馆里她优雅登场,下手却果决非常,在当世豪杰齐聚一堂时冠盖全场,
连霍永宁与柔惜雪这等人物都被压得光芒黯淡。可在小院里便威势全无,只像一
个和蔼可亲的家中长辈。她摘下那张黄金面具时还以为会是女皇一般的威严冷厉,
不想见到的确是慈爱温柔与雅致。吴征不明白这种反差从何而来,却不得不面对
现实。
「若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不妨交给拙性去做。他武功很好,而且那重身份
要遮掩些事情也不难,至少一段时间内可以。」
辣椒,或者说辣椒背后的银钱就能买来拙性这样的高手帮着办事?简直是天
方夜谭!而且拙性方丈真的缺钱么?吴征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知道祝雅瞳不必骗
他,至少一段时间内不必。至于平安离开燕国返回大秦之后,她骗不骗的又有什
么地方值得在意呢?
今生今世有如神助?迷迷糊糊地想着,吴征进入了梦乡……
燕秦两国的谈判远没有吴征所预料的顺利。原本以为霍永宁屡次试探已猜中
燕皇的心思,也想明白了为何秦皇会把吴征与韩归雁这对战场大功臣派来长安。
不曾想霍永宁首次面见燕皇之后,进展并不顺利。
两家罢兵的协议,明面上看燕国损兵折将到凉州逛了一圈灰溜溜地退兵,实
在是大失面子。故而实际占优的燕国一口咬定退兵还凉州可以,然则大军调动的
损耗之巨难以计数,退兵的条件里便有由秦国支应钱粮。这是元气大伤的秦国无
法接受的。且暗地里秦国在凉州的布局定然要被燕国破坏殆尽。
若说秦国当时留给燕国的是没有人的死城,那么燕军撤退后留给秦国的则必
然是城墙残破,所有能搬能运的有用物事被全部带走的空城了。这个闷亏吃的大
了。
两国为此争论不休始终不能达成一致,燕国看准了秦国休兵的欲望不下自己,
也知大兵压境必然秦国寝食难安,是以不急不躁,里里外外就是一句:想退兵可
以,拿钱来!
形势在四月忽然天翻地覆,燕国强硬的姿态开始放软。而霍永宁也一改从前
的温和谦恭,叫嚣着:「既有意罢兵,缘何咄咄逼人?本官身为大秦人,愿肝脑
涂地以求一战以护国之尊严。大秦子民亦愿抛洒热血守土安邦。」
这把吴征吓得不轻!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你把人惹毛被砍了,就算赢得世
间一片夸赞流芳百世,命都没了有啥用?
局势的发展出人意料,霍永宁不知手中握着什么底牌竟敢在长安城里放肆,
着实让一干不明就里的使臣们心惊肉跳。
秦历天华九年五月中,燕秦两国经过长久而激烈的谈判终于达成一致,燕国
大军退回潼关之内,交还凉州与秦国,重开商路,两国之间缔结盟约永为睦邻友
好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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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下得和天塌了似的。」玉茏烟独坐在天泽宫前,望着如帘的雨瀑喃
喃道。
去岁金秋吴征离京便再未回来,眼下在燕都的他便是即刻启程,回到成都也
需三月多的时光,那时也要入秋了。
冷宫虽荒僻,宫女们也会在外与人接触,消息虽传的慢了些总也能到她耳朵
里。那名机灵古怪又胆大包天的小侍卫如同踩着青云般飞上天际,成了名震当世
响当当的人物。
上天庇佑,他会平安归来的!
只是他回来之后,我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你有些话对我不尽不实,等我回京再来找你!」小侍卫离京前晃荡着手中
的蟠龙金牌,笑得可爱又惹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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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诵经回了?」
「老衲见过吴施主。」拙性合十一礼微笑道:「施主又是闲了?」
自打霍永宁初次面见燕皇之后,两国之议便进入了正题。吴征这种礼仪官除
了某些特定场合之外基本也插不上手脚,大事都是霍永宁与庞颂德处理。小事…
…哪有小事?
吴征一面闲的蛋疼,一面又不得消停。
栾采晴先是时不时地来驿馆骚扰,朝议中又上了份表章,谏言燕皇留下有辱
燕国皇室的吴征,作为两国议和的条件之一,着实吓得吴征屁滚尿流。
关键时刻还是多亏了祝雅瞳出面,亦上了一份表章陈明利弊,终让这件要命
的事情被压了下去。——事实上栾采晴每回来驿馆找吴征麻烦,回回都是祝雅瞳
及时出现方才打发走。这位祝家主人似乎也是闲得无聊,先前栾采晴不来她也未
出现,表章事件之后栾采晴每日只到宫里与燕皇哭诉不再来驿馆。祝雅瞳倒是越
发爱往驿馆里钻,来了也不见旁人,就呆在昆仑派的院落里。
如此一来难免流言纷纷:至今尚未觅得良配的祝家主人怕是看上了吴征?原
来喜欢年轻的小白脸,难怪,难怪!只是祝家的主人是不可能嫁出去的,吴征只
得入赘才成。啊哟,这么一说就懂了,怪道圣上忍得住不杀了吴征,这小子确确
是有才,若能入赘祝家必然也是为燕国效力了。圣上这是爱才之心!至于吴征会
不会答应?这世上真有人能挡得住祝夫人的无穷魅力么?金钱美人一朝尽得,你
吴征得是个什么东西才能不受诱惑?
吴征被烦的头痛不已,想不到八卦流言的威力如此巨大,这还是在消息全靠
口口传播的农耕社会都已让他不敢出门,前世发达的科技时代里,那些明星们真
的还挺可怜的。
于是乎呆在驿馆里修心养性便成了吴征的生活。拙性方丈日常在大相国寺里
交流佛法,时不时也带回些相干的书籍给他,两人接触多了自然熟络起来。
「一身上下闲的都快霉了……」吴征自嘲笑道「大师可又带回了什么典籍?
可否借来一观?」
拙性从大袖中取出本古旧书册递上道:「世尊引人向善,吴大人胸怀慈悲之
心,不妨一观此册。」
两人别过后吴征回到房内将四户紧闭,五月的天气已开始变得渐热,密闭的
房内气闷得紧,可吴征不得不如此为之。
书册是当世常见的《世尊普渡言》,不同的是长安大慈悲寺里借出的,多有
高僧关于世尊所言的批注与自己的理解,让正文大字的间隙里多了许多密密麻麻
的蝇头小楷。吴征翻至《向善篇》一页,书册至此平白多了一页相同的内容,恰
如装订时出了疏漏,吴征将两页纸并住向外轻轻一扯,其中一页应声而落。装订
处因此露出一线缝隙,吴征将书立起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桌面上落下一大片粉屑
般的碎纸。
长舒了口气,吴征将纸屑细细收好又外出转了一圈,确认今日无事才又回到
房里将纸屑取出。一桌铺陈杂乱无章,却各有其形,吴征依记忆里的形状将纸屑
拼好方才露出字迹真容。——这项工作初时做来简直让吴征抓狂,不过久而久之
也越发熟练,今日只花了小半时辰。
一月初,秦尚书左丞俞人则借道番国北上,经月食,沙原等国于四月上进入
胡雪草原,面见草马黑胡族札铁可汗。半月前,燕礼部员外郎童天寒回程。
一片碎纸也只能容纳这么些东西,言简意赅,却一直是祝雅瞳与吴征两相来
信的风格。吴征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足,倒不是学不会而是没花心思心力。祝雅
瞳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便做了针对性的补强。一行字简简单单,却点
出了地理分布,至于面见了札铁可汗之后的事情,那是吴征的强项,只需将这个
消息报知便足够了,根本不需多说。
将碎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又取出几张白纸一通乱写乱画也一一揉碎混杂
在一起,吴征出门透了透气。
北方草原上该是马壮羊肥的日子,吃饱了的草马胡人又该开始准备过冬。今
年又与往年不同,大燕为了准备与秦国的大战,前一年提早送了大批的金银粮草,
美人名酒与胡人议和,方能放心攻秦。如今攻秦不顺,那些粮食估计胡人也吃得
差不多了,酒也该喝完了,美人也玩得腻味想换些口味了。性子野蛮的胡人可不
讲那么多道理,一贯是吃完伸手就要,不给就抢,倒也不怪他们,只是气候环境
所致,没有就饿死,那还不如去抢的时候被杀死显得牛逼许多……
至于刚刚入夏离冬季还远,那不是燕国大军都在凉州呆着嘛,这个时候去抢
收获肯定更大呀!
燕国留在北方的防御力量当然够强,至少能保住北地不失,不过也只是占住
重要据点而已,要守住整整一线万万不能。两相计较得失,还是国内的稳定来得
重要得多。加上俞人则这等能人一番推波助澜,札铁可汗当机立断开始召集族人
收聚牛羊,准备南下入侵燕国大肆收割。
好厉害!吴征思量至此叹息不已,燕国用番人来施压,秦国便跑去了草原。
这些异族也没什么道义好讲,哪里有便宜占他们就去哪里,是以燕国遣去稳住草
马黑胡族的使者无功而返。倒不是能力不足,形势如此,没办法的事情。难怪霍
永宁智珠在握始终陪着燕皇不急不躁,原来长安城只是一处战场,真正能打破平
衡的所在是在北方。
燕国大军随撤却有条不紊,凉州至燕国三关之地沿途布下星星点点般的驿站,
粮草足备。大批量的马军先退要一路赶往北疆防御黑胡,步军则坚守凉州城郭以
防止秦军趁乱偷袭,此后再徐徐撤回。大秦则未有轻举妄动固守关隘不出,凉州
之地是不能拿回来的否则久后必成累赘——大秦军马一动收复凉州,那些约束在
关隘之内的平民必然忍不住要归乡,可如今元气大伤的秦国绝没有力量再守住凉
州大片的土地,必须要休养生息做好充分的规划后才能再谋凉州之地了。
燕国驸马府,虽是两代男主人先后去世然而荣宠不减,一来故征西将军狄俊
彦为国捐躯,各类赏赐什么的少不了,二来里头还坐镇着福慧公主栾采晴。比起
从前狄俊彦为主时的苛刻与生人勿进,驸马府反倒人来人往热闹了不少。
「柔掌门请上坐。」栾采晴笑意妍妍,随着天气渐热她身上的衣衫也薄了不
少,上好的绸缎子贴在身上,移步间胸前的料子起伏颤动,隐现乳波涟涟。
柔惜雪一身宽大的僧衣大袖飘飘,合十谢过后入座道:「公主相召必有要事,
贫尼来得慢了些还望勿怪。」
「要事倒是要事,但也不急。」栾采晴好整以暇地坐下理清身上的衣物道:
「秦国使节团即将返乡,柔掌门没点想法?」
「贫尼方外之人本就不欲理凡俗之事,历来奉旨行事而已。秦国使节团如何
与贫尼又有何干。」柔惜雪淡淡微笑道,一张泛着珠玉般光华的樱桃小口浅笑时
唇角翘起又陷下两颗深涡,说不出地动人。
「咦?本公主不爱说些废话,柔掌门是觉得祝雅瞳会放得过你?」栾采晴一
拂衣袖哂笑道。
「那是天阴门中的私事而已,祝家主一贯识得大体,身份又尊贵,怎会因着
些成年旧事来与贫尼为难。」
「咯咯……柔掌门太高看了自己,也太高看了祝雅瞳。」栾采晴一指反复敲
击着桌面瞪视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哦~~懂了,柔掌门一贯奉旨办事,怕本公
主没那个身份地位,办事不牢靠,贸然动手事情要糟对吧?」
「公主误会了。贫尼只知奉旨办事,其余只知修行,不知其他。」
栾采晴从怀中取出一面黄帛一只金色小剑放在桌上道:「不要以为祝雅瞳会
顾忌天阴门而放过你。或许见过吴征之前她还多少有些理智,见过之后么,呵呵!
我告诉你,她已不是她,是它!它现下就是一条发疯的母狗见人就咬!为了吴征
它什么都做得出来,圣上拿住了这一点才暂时不动吴征。你可知那些数不清的军
资是哪里来的?祝家摊上这么个败家娘们儿迟早要玩儿完。这么好的机会,柔掌
门,你真的不想一举解决这个后患么?」
见柔惜雪沉默不语,栾采晴又道:「当年这条母狗怀了孩子,她瞒得可深一
直在悄悄安排后续之事,知晓的可只有你们天阴门的师姐妹们。偏偏不知被谁泄
露了出去,从此以后你柔惜雪可就再也参与不了此事啦。这些事情柔掌门心知肚
明,非要本公主说出来才满意了?」
「公主错怪贫尼了。自遁入空门之后贫尼已斩断俗缘,往事也已随风而去。
贫尼所挂念者不过门中后继有人,将佛法普度众生而已。天阴门虽远离俗世,仍
在红尘中难以免俗,贫尼除了陛下的旨意,旁的不愿理。」柔惜雪双手合十,一
张低垂的美艳面容恬淡安详,莹白的肌肤好似蒙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别絮叨啦,柔掌门还真是辛苦,咯咯!」栾采晴满意道:「现下也没什么
事儿要办,只是既要合作,咱们两下里不妨多通通气儿,省的到时自家人打了起
来便宜了外人。圣上给你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祝雅瞳与吴征母子俩的事情皆由本
宫一手操办,柔掌门若有什么动作莫要忘了请示本公主一声,否则坏了大事……」
「公主说的贫尼也不懂,贫尼只知见旨意行事。」
「好!」栾采晴拍了拍手掌道:「本公主事先告诉你!祝雅瞳见过了吴征定
然越发舍不得离开这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狗儿。本公主没事便往驿馆里逛逛,便是
要他们多多相处。待吴征回了秦国,祝雅瞳食髓知味,定然千方百计要安排好祝
家的事情赶赴秦国。柔掌门,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心动?莫急,莫急,想要玩
大的,玩到惊天动地让她身败名裂永世翻不了身,咱们可得忍着。」
「公主玩得开心便好,贫尼自愿见世间多些喜乐。」
「你的那位女弟子冷月玦与祝雅瞳关系甚佳,柔掌门要做的便是让她一道儿
去。祝雅瞳如今看她就像看当年的自己,只要她开口,祝雅瞳必定带上她。冷仙
子已被我那位太子侄儿扰得烦不甚烦,要怎么让她开口不需本公主来教吧?」
「贫尼的徒儿生性单纯一向醉心武学,莫要坏了公主的大事才好。」
「不会不会,醉心武学的最好。本公主只要她做一件事情,便是常与吴征切
磋武艺,一月一信将吴征的武功变化报知本公主。尤其是内力!吴征内功奇特一
试便知,柔掌门,这些也不需人来教的吧?」
「公主天资聪颖贫尼不明就里,不过既是圣旨,贫尼尽力去办就是。」
「好!若是一切顺利,收网之时本公主自会带上柔掌门一起,一同见一见这
场古今难见的奇观,咯咯咯咯。有柔掌门亲眼见证,也是祝雅瞳的荣幸!之后她
再想抵赖也不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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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使,尊主的旨意……谕令来了么?」
戴宗昌心中叹息:蠢货越来越多,难怪尊主要清洗一番了。脸上却冷冷道:
「自己扇十个耳光,十棍子暂且给你寄下,有功充抵,有过并罚!」
噼里啪啦一顿耳光声过去,先前发话之人已是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出血,
那人却不顾脸上伤痛道:「令使,属下给您求个请。若有功能否不充抵?属下愿
领十棍,只盼将功劳全数算上,不,能多插陆菲嫣与林锦儿几回,便是事后挨上
二十辊,三十棍属下也愿意。」
戴宗昌阴阴笑道:「好啊!不过你得先有功,还得活着回来才成!」他目光
一转凛然道:「这一回非同小可,秦国使节团可有两千军护卫,领兵的韩铁雁可
称当世名将。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依令行事,若是谁不尊号令,趁早自己抹了脖
子!」
英俊而面色苍白的公子哥儿浮流云夸张地奸笑道:「两千个蠢军士算得什么?
咱们千余弟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令使放心!属下只想问令使一句,韩铁雁抓得
还是抓不得?」
「尊主谕令,官可杀不可抓,要抓只抓民。你若是不愿意听,本使没意见。」
「岂敢岂敢。」浮流云赔笑道:「唉,好可惜!」
戴宗昌怒瞪一眼不再理他,向一众人道:「集结之地你们都清楚,依例化整
为零再结伴前往,一队不可超过三人,路上都收敛着,谁敢沾花惹草地折腾事情,
大刑伺候,不阻止或是知情不报与犯者同罪!本使在左岭山青松峰等候!」
这伙人大都是满手血腥生啖人肉的恶徒,然而听见大刑伺候四字时也不由面
色发白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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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皇旨意一下,秦国使节团归乡也就提上了议事日程。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
离开,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变故,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幸好担忧并未成为现实!六月下,两国的协议经过信使八百里加急一路飞驰
终于签订,双方使臣们也各自启程归国。
六月廿二日,大吉,宜远行,归乡。不过天气并不好,自清晨起便黑云压城
仿佛随时会落下惊雷引发一场铺天盖地的豪雨。定下的归期却是不能变的,这是
旨意,前头便是刀山油锅也只得踩进去。
「霍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重逢,还请满饮此杯。」大燕侍中鲁仲文在
城外十里长亭摆下酒宴送行。
「好酒!」霍永宁一口饮干伸衣袖在嘴边一抹,少见地豪迈,与鲁仲文之间
倒有惺惺相惜之感。
「路上到了驿站记得来封信报平安,回了成都也要牢记对你说过的话,一应
装饰的东西无须奢华,但吃的用的必须是最好的!银钱若是不足拿我的印信到八
达钱庄自去取用便可……」祝雅瞳殷殷嘱咐,颇有絮絮叨叨之感。
吴征倒不嫌她烦人,像个晚辈般挠着头一一应承。祝雅瞳虽仍戴着黄金面具,
在他眼里就如在幽宅中素面朝天一般,和蔼可亲,优雅动人。只是奇怪当日离开
昆仑时一向待自己如亲生孩子的林锦儿也未曾这般絮叨,这一份难言的眷恋不舍
之意又从何而来?至于那六辆马车一列的路上用度之物更是种类繁多价值不菲,
简直把他出恭之事都给考虑周全了,其中情谊之深难以言述。
时辰已至,一行人挥手告别,祝雅瞳望着吴征翻身上马后一路前行的身影,
面具之下双唇紧抿,交拢的大袖之内双掌紧握。若不是她修炼离幻魔瞳多年,此
刻必然已落下泪花无数。恍恍惚惚中,满脑子都是吴征的音容笑貌,又一团乱麻
地觉着是不是少备了这样那样东西,也不知路上他够不够用。只可惜她必须在长
安城里坐镇以防燕皇忽然变卦,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比起来时,回程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一来归心似箭,二来也怕变生肘腋。行
程自定,路线却是燕皇给定死了的,到哪里需得报送官文才得在监视下通过,甚
至是清点人数,比照画影图形,又在军队监视下离城百里之后才得自行上路,哪
里才能获得支应的粮草,这些都分毫差不得。
使节团又行了月余,看看到了七月末,地平线上已能看见五原关矗立于地平
线之上。霍永宁喜道:「诸位,五原关便在此处,我大秦国土也已不远。」
连日行程的疲惫忽然一扫而空,众人齐声欢呼,有些还抛下手中辎重行李相
互拥抱起来,一时间欢天喜地。
「监军何在?」清亮而绝不柔弱,厚沉而绝不粗犷的声音运足了内力响起,
将欢呼声都压了下去。
「末将在!」监军官心中一凛,行程路远,正是一行人最为疲惫也最为懈怠
的时刻,此时尚未离开燕国国土,秦国又近在眼前,又是心情最为急迫的时刻,
若是约束不当极易闹出意外来。方才他也在欢呼雀跃,被这位治军极严威望又高
的的女将一喝登时心中惴惴,急忙收敛心神上前答话。
「令刀斧手八面待命与本将监军,有敢擅离位置者,斩!」韩归雁板着脸凛
然道。
「啊哟,是了!」霍永宁一拍前额歉然道:「连本官也疏忽大意了,韩将军
果有古之名将之风!来人!」
霍永宁从怀中取出一枚印信交予随从道:「自此地此刻起直至白水郡皆由韩
将军统领,有不听号令者韩将军可持本官印信先斩后奏!」
韩归雁接过印信单手托着高高举起旋身转了一圈,目中仿佛含着两道冷电扫
视全场。众人与她目光一触无不心中一寒,情知若敢不听号令,这位女将会毫不
犹豫地动手砍人。唯独目光扫过吴征时见这可恶至极的家伙伸出舌头做了个舔的
动作,韩归雁鼻翼缩起一皱,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个
大耳廓子。
吴征见差点搞砸了场子,讷讷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爱侣这般威风凛凛英姿
勃发的模样着实令他爱煞,情不自禁想着把她按在身下直接舔哭也是人之常情:
不怪我不怪我!
在五原关递了关文,又在监视下行出三十里地方才得了自由,然韩归雁依然
不曾丝毫松懈。与秦国使臣不同,燕国使臣的归乡路途在南面经上庸等地入潼关,
同样在秦军的监视之下,两边分开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发生。
五原关外历来荒凉,大片的平地只长着没不过脚面的短草,此地距离白水,
梓潼等郡还有一大段路程。本就是燕秦两国都不愿搭理的三不管地带。使臣归乡
自然是大事,可依两国的约例,接应的军队需得离五原关百里外西知陵驻扎待命,
不得越界!因此使节团还需行八十余里路程才得与接应大军汇合。
「令使!秦国使节已至五原关,料想一日后将经过左岭山!」
「好!诸位谁引骑士先锋破阵?」戴宗昌斜挎着外袍,露出左胸处精干的肌
肉道。
「属下愿往!」率先应声的正是日前被记了十棍责罚的大汉贾泽豪。
「甚好!贾旗使引所部为先锋,余者听本令使号令,生擒陆菲嫣,林锦儿!」
欢呼声中贾泽豪朝浮流云咧开血盆大口讥讽道:「公子哥儿若是害怕还来作
甚么!待擒拿二女本旗使先玩上三月五月的……嘿嘿,途中若是累了,让你先品
品味道倒是未尝不可!」
浮流云洒然一笑道:「去吧去吧,本公子向来不爱出风头。」他伸出根腐灰
般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本公子最喜身上沾满了阳精的女人贾旗使又不是不知。
那时的女儿娇娇怯怯,体内的欲火又给勾起得透啦,那滋味儿才是最好!贾旗使
改日不妨换换口味,保管叫你忘不了!」
「是么?待本旗使将陆菲嫣身上挂满了阳精,自会来试一试!」
韩归雁这两日来甲衣不卸,早已累得双目泛起血丝,此刻更是亲自在使节团
的末尾断后,片刻不敢放松。
庞颂德不住点头,捋须向霍永宁道:「大人,韩将军能守下亭城实非侥幸为
之。宋大光平日里趋炎附势,看人倒真是有一手!与徐正清这一份同举之功当得
上。」
「巾帼不让须眉啊!」霍永宁含笑摇着头感叹道:「老啦,这帮牛犊子一个
比一个的了不起,朝廷后继有人实是大秦之福!」
「大人正值盛年,下官倒是真的老啦,这一趟回了京城怕是用不得两年便需
告老还乡享清福去了。」
霍永宁与庞颂德正唏嘘间,北面山坳里忽然一阵略显杂乱的梆子大响,更显
杂乱的呼喝声与马蹄声响起,呼啦啦地涌出一大片人。
使节团骚动起来,使节中不懂武功更未上过战场的文官为数不少,见了这阵
势脸色发白颤颤巍巍,几欲夺路而走。总算八方皆有的监军手中所握大斧闪着寒
光,韩将军掷地有声的话言犹在耳,才控制得住瑟瑟发抖的双腿。
忽然一面远高于其余旗帜的大旗升起,旗面上龙飞凤舞般书着一个「韩」字!
紧接着苍凉凝厚的号角声大响,整齐划一,充满了韵律的雄壮号角声声震四野一
下子将那一大片突兀杀出的,类似草寇的呼喝声压了下去。两千护军随着旗号与
号角声迅速向着北面移动,如同两只巨大的翅膀张开将使节团庇护在羽翼下——
韩家雁形阵!
号角声停歇,咚咚咚的战鼓声响起,两千护军随着战鼓的鼓点韵律发出雄壮
的高吼呼喝!战意在一瞬间被点燃,近千骑军乘坐的马儿正不耐地踏地嘶鸣,四
蹄频频顿地,若不是骑士牢牢控住缰绳只怕早已发力狂奔向敌人。
「昆仑派害我教众,交出陆菲嫣与林锦儿饶尔等不死!」草寇奔行渐进,口
中的呼喝声也渐能听清。陆菲嫣气的浑身发颤,大大的杏目中泪水像是断了线的
珍珠大颗大颗地落下,她真想冲上去大肆砍杀,可不争气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
那当众屈辱到极点的感觉让她几欲崩溃。
吴征微眯双目扫视前方后回身道:「诸位师叔不明韩将军的号令,还请莫要
冲动护着各位大人。师侄去看看!」扫视的目光深深凝望了陆菲嫣一眼,又点了
点头。
韩归雁下巴一扬冷笑道:「一帮江湖草寇也敢冲本将阵势!众军听令!」厉
喝声中她高举起左掌大旗,轻磕马腹在阵前横向移动,旗杆与前排骑军的长枪碰
撞发出密集的噔噔噔脆响,与战鼓声交杂一起在粗犷中添了一分细腻。来犯的草
寇虽不知来历,但远观人数只约有千余之众,己方人数倍于对方且磨刀霍霍训练
有素,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十名壮实的仆从在中军处搭起一道三人高的人椅,霍永宁大喇喇地坐在身下
一名跪地的仆从背上。此前他已将指挥大权交予韩归雁,此刻倒有中军督战的气
势,其壮怀豪烈不须发出一言,以中书令之尊尚敢如此,怎能不令人心大定,士
气又高涨一截!
「放箭!」一干草寇最先者已奔行至一箭之地,韩归雁令旗一挥,在骑军身
后忽然冒出一大篷箭雨,箭枝射向高空气力将尽又掉头向下,带着嗤嗤锐啸声急
速坠落,那强劲的力道堪比武林高手近距离发出的暗器。
一片人仰马翻的嘶嗥声中,数十人应声而倒。然而韩归雁挑了挑眉毛,只见
那干没有旗号,不着甲衣,行动如狼奔冢突般杂乱的草莽有的在千钧一发之际避
开利箭,只是苦了胯下的坐骑;有些在地上连连翻滚,密集的箭雨竟然落了空;
有些干脆以坐骑当护盾挡过一蓬利箭!
这一轮齐射威力无穷,可杀伤的敌人远比韩归雁预料的要少,更意外地是失
了马匹的草寇落地之后足不停步继续向前,奔行的速度竟不逊骑马冲锋。更有一
名方正脸膛,浓眉小眼,嘴唇厚得外翻的大汉一手拖着被利箭射中的马儿向前奔
行,要将马儿当做一面厚实的肉盾,竟似空无一物般速度丝毫不减。
「高手?」韩归雁眉头跳了跳令旗又展。
扑簌簌的箭雨连珠般毫不停歇,奔行在前的草寇大部分已电闪般冲入箭雨难
以覆盖的真空地带,但后续的草寇源源不断而来,箭雨仍有巨大的杀伤力。与此
同时号角声响,前排骑军犹如劈波斩浪般向两翼倒卷分开,露出身后一排身披重
甲手持一人半高长刀的甲士。他们一身甲胄仅露出双目,手中巨大的长刀刀锋倒
拖在地上伺机而发。
韩归雁一兜胯下战马倒退入重甲长刀兵阵中,锋芒毕露的冷厉目光杀气毕露。
她手中旗号连打,隐于重甲步兵身后正连环发箭的三排弓箭手们手中不停,但每
射一箭便向后退上数步,出箭的角度也越来越高。由此一来每一轮箭雨覆盖的范
围都离军阵近了些,让冲锋的草寇犹如疾步赶上箭雨的落点般纷纷倒地。
冲在最前的草寇看看已离重甲兵刀阵仅有二十余步距离,韩归雁旗号指天一
立,弓手们齐齐停步拽满了弓弦引而不发只待号令!
「撩!」近百名草寇刚刚冲至重甲兵身前,统兵的将领便发出惊雷般的一声
暴喝。长刀从地面向上撩起的动作整齐划一,即使面前没有敌人的重甲兵依然奋
力一撩。
「斩!」又是一声厉喝,重甲兵们手腕翻转,借着沉重的大刀撩起时巨大的
余劲变了个方位,雪亮的刀光纷纷偏了个方位斩向左侧。重甲兵阵势紧密严整,
虽斩落的刀锋偏离了原先的方位,但刀落时仍如雷霆霹雳,密不透风!
能被派遣来做使节护卫军的皆是精锐中的精锐,所配置的武器亦是军中百战
之兵。那长刀不仅力大雄浑,更是锋锐无匹!猝不及防的草寇依着平日所学伸出
诸般兵器格挡,只听一片兵刃交锋声中,地上掉下一片兵器的碎片,紧接着长刀
去势不尽撩起斩落,阵前犹如下了一阵血雨,草寇们犹如纸片般被劈开化作一地
残尸。
甫至阵前,草寇们便折损了近三成。然而出乎韩归雁意料的是,这群红着眼
珠子的草寇怡然无惧,发疯般向前冲锋。武功较高的纷纷施展轻功,欺重甲兵们
行动不便从阵列头顶掠过,避其锋芒。
然而刚刚跃过重甲兵头顶尚未落地,便又是一蓬蓬的箭雨带着锐啸破空而至。
草寇们武功虽个个高强,但在空中转折不灵,面对映满视线的箭矢无处可躲。近
距离发射的强弓威力绝伦,不少草寇身上被射出透明窟窿,更有许多被巨大的力
道带得随箭矢倒飞出去……
「你奶奶的!」贾泽豪怒火滔天,抡圆了胳膊将手中的健马像枚出膛的炮弹
般掷去。重甲兵们军阵严谨,更无人敢稍动半步。那健马被掷来时迅若箭矢亦无
可闪躲。惨呼声中只听咯吱咯吱的脆响,六名重甲兵仿佛被发疯的犀牛撞得向后
飞起,留下一片筋断骨折的声音。
经过重甲兵与弓手两轮收割,能突入阵中的草寇寥寥无几,吴征目光一扫见
不过十来人,他双足发力从马尔上一跃而起,朝一名轻功极佳,跃起如同大鸟般
轻飘飘的草寇挥剑斩去。至于其余的草寇,甚至是那名投掷奔马的高手他也懒得
去管——身后一排乌压压的青城昆仑高手正在冷笑等待,有他们坐镇吴征又何必
去找硬点子拼命。
那名草寇轻功虽佳,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正扑簌簌地向下掉,不想秦国使臣里
一名年轻人施展的轻功竟不逊于自己,且拿捏的时机之准犹如在江湖里摸爬滚打
过几回生死的老油条一般。他匆忙往怀里一摸双手连扬打出十余点寒星。
吴征反应之速世所罕见,在孟永淑剑下逃得性命后信心更增,可谓最不怕的
就是暗器。道理诀内力在反应神经中疯狂运转,那十余点寒星落在眼里先后与力
道大小清晰可见,他手腕一抖将长剑舞出朵剑花,只听连珠价般叮叮叮叮声一过,
寒星尽数被磕飞出去徒劳无功。
此时吴征将将跃至那名草寇头顶,草寇见势不妙力贯双腿身躯猛地一沉加速
下落,正暗自庆幸时只见剑光耀眼,那年轻人仿佛能在空中任意转折一般生生在
空中改变横跃的身姿也改为下落,长剑所指仍然笼罩周身要害。草寇心中大骇,
无奈之中舞起手中一根铁棒向长剑击去。
吴征凌空下击大占上风,手中长剑隐含风雷之声,剑尖颤动去势不明,正是
拿手绝招「雷分雨落」!雷雨从天而降,与当下之势完全吻合,只觉这一势实战
中使得从未如此顺手!
长剑颤动中绕过挥击的短棒看看便至头顶要将敌手分作两片,草寇忽然露出
诡异的笑容单手抓向长剑。不想他竟然练有铁砂掌之类的功夫,昆吾剑虽锋锐无
匹,那草寇也悍勇得紧,手掌被剑刃划开深深的口子仍死死握住不放。剑锋深陷
肉里被死死夹住一时竟抽不回来。
草寇咬牙猛地一扯昆吾将吴征扯落,空着的一掌掌心中泛起朱砂般的红印,
甚至有一股熏甜微腥的怪异气味。吴征亦露出个怪异的笑容,不但不抵抗扯落的
力道,反而借力趋近同样还以一掌。
比起天雷九段,他最引以为豪的还是《道理诀》内力,便是比起高他一品的
武者也不落丝毫下风,且在修习得至刘荣的《玄元两仪功》并夺得韩归雁「掠月
之体」的处子元阴之后功力大进。这草寇的功力至多与他相当,铁砂掌蕴含的剧
毒固然对旁人是个极为忌惮的邪门武功,但对身负道理诀的吴征而言不是问题,
更何况是仓促发力的呢?
居高临下,借力使力,吴征这一掌十拿九稳要将对手重创于掌下。
「砰」地一声巨响,威势虽大实效却小了许多。吴征惊异地发现内力中竟有
大半消散于无形,他全神贯注反应又是急速,借着草寇亦在愕然间的间隙握剑的
手猛然发力,将草寇的肩头戳了个透明窟窿,那喷涌的鲜血,抽搐的身体,被刺
穿了肺叶显是活不成了。
「栾采晴?」在燕国以武会友的旧事再次浮现眼前。栾采晴势不可挡的一掌
曾被他化于无形,如今这名草寇依样为之同样化解了他必杀的一掌。他运功一逼
将掌上沾染的铁砂掌毒素排出体外翻掌一看,喃喃道:「这门子内功是怎么回事?」
战斗仍在继续容不得吴征多想,他翻身杀入草寇中一大帮突破了阵势,正与
青城昆仑高手们斗得甚急的战圈中,仗着出众的轻功专门抽冷子下黑手。
内圈是高手们争夺的战场,外圈则是韩归雁大显身手的舞台。重甲步兵与弓
箭手们虽被冲入阵势的草寇高手杀了三百余人,阵势仍严严整整。此前被韩归雁
分遣至两翼的骑军布好了阵列,在号角声中的冲锋如栓门的上下两道门闩向中央
合拢后。
两列骑军如钢铁洪流擦身而过,挡着就死挨着便亡。偶有武功高妙的草寇能
凭借不凡的身手从马上撂下几名士兵来,也难以对抗这种无可阻挡的兵锋。骑兵
们交错而过后纷纷兜马回身,保持着整齐的阵列在战场绕个大大的圆弧,同时拈
弓搭箭用一蓬蓬箭雨招呼零零散散的草寇……
这一场战斗至此已没了任何悬念。在长安的半年时光里韩归雁从未懈怠,这
一战其用兵之犀利,号令之严谨,威望之高绝展露得淋漓尽致。捏合半年的精兵
在她手里令行禁止,爆发出数倍的战斗力!
待得目光始终没离开陆菲嫣,身形也始终向着丽人进发的贾泽豪被三人围攻
之下胸口吃了顾不凡怒不可遏的全力一掌,又被杜中天挑断了双腿脚筋扑腾倒地,
草寇也已死的死逃的逃……
「师叔且慢,暂留活口!」吴征阻止了顾不凡的剑刺咽喉向霍永宁行礼道:
「霍大人,下官想盘问这名草寇!」
「好好好!」霍永宁登高看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心情大佳,不假思索
挥手准了。
吴征拾起地上散落的四杆大枪一一掷出,将贾泽豪的四肢钉在地上,心中暗
想:射箭这种借物发力于物的东西我不会,嘿嘿,扔东西倒是和打篮球时投篮差
不多,劳资这手感还可以嘛……下回试试用脚踢,足球劳资也会!
确认了这疯狗一样的家伙再没了危险,吴征提步向他走去。忽听外围传来连
连惨叫,有人骚动道:「小心,他们有毒!」原来外围战场也已打扫完毕,军士
们纷纷上前捡回射出的箭枝,有些不小心触摸到了草寇尸身,手掌瞬间肿大变黑。
那黑气更是迅速蔓延不久便只能倒地连声惨呼。
韩归雁脸现怒容,无奈地一挥手。身后弓弦声响起将中毒无救的军士咽喉射
穿,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妈卖批的,这么危险?哪里来的这帮子疯狗。吴征离着贾泽豪五步站定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击大秦使节!」
「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是了,你是吴征,你跟
陆菲嫣那娘们儿一道杀了贺群,这里又染下我教众满手的鲜血,你死定了!暗香
零落有仇必报,你们俩早些洗干净屁股和脖子,等着我教众上门吧。」
使节团里响起一片喝骂与嘘声,「原来是这帮不得好死的狗东西!日他娘的
就这么杀了他们太便宜了。」咒骂声不绝于耳。
所谓暗香零落可不是什么女儿国,恰恰相反,这个行走在灰暗地带的组织是
女人的地狱。多少江湖女侠,名门贵女被他们抓住后受尽凌辱而死,手段之残忍
令人发指。长枝派的孟永淑昔年大有艳名,如今落得根基大损容貌全毁也是拜他
们所赐。
暗香零落者,鲜花凋零成泥之意!这帮可恶又可怕的江湖巨寇趁着世道纷乱,
三国之间战乱无休之际兴风作浪,如今胆子越发大了,竟敢直接袭击大秦使节团!
不会吧?吴征眨巴着大眼,看你长得脑袋大脖子粗,莫非脑容量只有兔子大
小,这么容易就把底儿给兜出来了?这么干脆实诚索性一道儿问了:「本官看你
们的武功大有相似之处,你们练得是什么名目?」心里头跟了一句:莫非那什么
《玄元两仪功》早已经烂了大街了,他妈的亏我把它当宝贝。算了算了,能给劳
资的小兄弟加上一层金刚不坏也值得了。
「嘿嘿,嘿嘿……」冷笑声中贾泽豪牙关一咬,唇角边迅速溢出黑血。吴征
大惊中飞起一脚踢出块石头将他面门砸了个稀烂,崩落一大片牙齿,然而这家伙
早已气绝,已是迟了。
第一次审犯人就丢了大丑!吴征心下愤愤时也不由暗自得意:劳资踢足球果
然也是块好料子。
打扫战场再准备启程时吴征靠近韩归雁悄声道:「我家的乖乖雁儿真是好本
事!」
换了平时必然要换来韩归雁一顿窃喜又得意的笑脸,可现下女将却始终紧蹙
着眉头,半晌才向吴征道:「折损了四百八十七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
……不是瞎冲锋的草寇……」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35
第四集:暗香零落
第一章、途生曲水。云屏春戏
「祝愿各位书友新年吉祥,合家幸福。」
望着前方滚滚飞扬的尘土与大大的「秦」与「奚」字旗号,韩归雁总算松了
口大气。
途中遭遇一群草寇的袭扰大获全胜,抚军将军的威望短暂超过了霍永宁,至
少在剩余的归途里使节团唯他马首是瞻。有这位守下亭城的女将领军,使节团诸
多大人们心中大定。燕秦之战尘埃落定,韩归雁被冠以一个当世名将的名号也是
迟早的事情。
在韩归雁的心里可不这么想,比之在亭城战时的危机四伏朝不保夕,此刻心
里的紧张丝毫不逊。一则使节团太多不识兵威的文官,要保护这些大人们责任重
大;二则此战伤亡大大高于预计。完胜让文官们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但这比起此前短短百里的路程对韩归雁而言,却是绷紧了神经,片刻不得放松。
「猎鹰们没有消息,北面的探子至今没有音信,怕是凶多吉少。吴郎,你万
万小心!」遣出吴征,韩归雁一百个不愿意,可军职所在——来犯者个个都是高
手,连血衣寒中的老猎鹰都消失得无声无息,放哨探查的任务只能落在由猎鹰们
辅佐的青城昆仑高手们身上。
这些高手个个江湖地位显赫,一板一眼的军中规矩并不适合他们。至于沿路
潜伏,躲在草堆泥地里暗中观察,开玩笑,连杀死敌手身上都不愿沾染一点血迹
的高手怎么能做这种事?
韩归雁因人制宜,四散而出的高手们闲庭信步地在外围游弋,也不怕什么被
人发现,他们也不需跟敌人接触,所要做的只是遇敌及时发出警讯即可。细枝末
节之处显出韩归雁用兵得法,这一顶名将的封号旁人怎么想不知,一路同行的使
节团们已是认定了的。
凉州刺史亲自引兵迎迓,自出使燕国起便寝食难安的使节团总算回到家乡的
怀抱,一些文艺细胞丰富的官员们情绪爆棚。有的开怀大笑,指指点点着颇有将
军挥斥方遒的味道,有的朝成都城痛哭流涕,还不忘写出吟哦诗篇大肆歌颂一番
……
奚半楼向使节们一一致礼慰问,又备足了美酒让他们痛饮,良久方有闲向昆
仑派同门聚集之所行来。站在吴征身前抚了抚长须,举目四顾得意洋洋地受了弟
子大礼后一把扶起,拍了拍他肩膀道:「很好!很好!」外人面前不好过于失态,
这句褒奖胜过千言万语。
吴征亦是笑得得意,一双灵动的眼珠转了转贴近奚半楼身边悄声道:「小师
姑等的可心急,弟子长话短说……」
「嗯?」奚半楼不满一哼:「有什么话便说,偏要藏头藏尾见不得人么?」
「那倒不是,弟子想问问这一回也算建功立业,不知师门里可有什么奖赏?」
「你想要什么?」爱徒奇怪的动作与他的要求并不相配,奚半楼目光讶色一
闪即逝。
「出了山才知世间能人极多,弟子旁的不要,愿以功劳换取一次进入藏经阁
的机会。不知这些功劳可够?」吴征微笑躬身,毕竟十几年的师徒,相互之间默
契极佳。
虽在凉州地界,可使节团只是短暂歇脚后便要赶赴成都向圣上复命,奚半楼
的忙碌更是不需说了,师徒俩未必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奚半楼心知吴征必然有什
么发现,却又不可大庭广众下说得分明,更对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有些畏惧。这一
场戏份倒是不得不做!
爱徒既有心机做下了准备,这事一时半会儿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奚半楼也
不急于问个明白,顺水推舟道:「可以!待复了圣命若有闲暇你可回山一趟!」
「弟子谨遵谕令。」师徒俩目光一碰,心照不宣。
一晃三日即过,歇足了脚的使节团们归心似箭。这一趟归国后在京城里受到
英雄般的欢迎必不可缺,而加官进爵与封赏也少不了。奚半楼礼遇极佳,比起路
上风餐露宿的艰苦此刻也是安逸已极,但比起成都等待他们的荣华富贵,谁又会
眷恋于此?
阴天,微风,是个出行的好天气,黄历上也是个宜远行的日子。奚半楼一路
将使节们送出二十里之外方才拜别。林锦儿不再随队同行而是留在了凉州,或许
再见面时已是她正式嫁入奚家的时候吧。吴征回望挥手时见陆菲嫣虽跟在昆仑派
同门人群里,那无精打采的萧索之态怎么看怎么孤单。他微眯着双目一阵心疼。
使臣们一颗心早飞回了成都,行程比起离开燕国时的紧赶慢赶还要迅速。又
是一个半月的旅途,堪堪入夜时成都城近在眼前。
「霍大人,诸位同僚,本官奉圣上之命特在此等候!为各位大人圆满回京贺。」
离成都城十里,已能看见满城灯火延绵如龙照得亮如白昼,不时有焰火升起在空
中炸出璀璨天花。尚书令蒋安和领了旨意候在此地先行迎迓。
出征的大军尚驻守凉州未归,此后经过重重调配方能各回先前驻地,使节团
们倒是最先归来。可想而知圣心大悦,明日当是人头攒动满城花束比之春节还要
热闹隆重。
「幸不辱命!若无俞大人之助恐怕难有颜面归乡,这一份功劳本官不敢独占。」
霍永宁笑得疏朗连连拱手。
「陛下已尽知了,都重要,都重要。本官真是羡慕得紧啊!」蒋安和与霍永
宁勾肩搭背说说笑笑道。
「吴郎,奚叔叔的谕令你可牢记了!」韩归雁一身重担尽卸,凑在吴征身旁
悄声提醒:「明日满城歌功颂德,夸官三日都未必少的了。莫要一时得意忘了形。」
「我像是好出风头的人?」吴征撇了撇嘴不屑道。
韩归雁认真地连连点头道:「像……不对,你就是!总之,一定记在心里莫
要忘了。」
「好吧好吧,我牢记就是绝误不了事。」吴征望着韩归雁鼓起的腮帮子心中
爱怜:「又要委屈你一段时日了。待从昆仑山回来再去寻你!」
「不会,现下已满足的很啦!这段风头再难熬也得挨过去再说。但是你得时
时念着人家,不许忘了。」韩归雁甜甜说道,俄而又板起了脸警告意味甚浓。
吴征瞪着眼睛奇道:「真的满足?」
「你……你这人坏死了!人家不来睬你。」韩归雁跺了跺脚落荒而逃。琥珀
色的月牙洒落清冷的光辉照出前方朦胧的道路,她长腿迈动间娇羞不已,花前月
下若是两人独处该有多好?可现下周围都是人,又怕他按捺不住轻薄自己,此刻
虽有逃出魔掌的庆幸心中却又空落落的。
寅时大吉,霍永宁当先,蒋安和此时也需落后他半步,候在城门前的是侍中
胡浩,大秦国权力中枢最重要的三位大人齐聚。鲜花,鞭炮,锣鼓,喇叭,编钟
等诸般乐器齐鸣,纷闹中夹杂着柔和的丝竹之声,自燕国归来的人们依着官职尊
卑依次入城,接受列在道路两旁百姓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穿过秦都大道,皇城午门前一排明黄色的龙旗招展大显皇家威严气派。见圣
上都亲自领着百官等在皇城门口,霍永宁率先滚鞍下马一路小跑跪在龙辇前山呼
万岁。
「平身!都平身吧!」梁铉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病弱的身体此刻精神饱满连
带着语声都中气十足。这一年半来大秦风雨飘摇,至今才算松了一口大气。时局
维艰,可有了眼下的局面一切都还有希望。
梁铉有些艰难地起身举起屠冲递上的酒杯豪气道:「朕的身体本不宜饮酒,
但大秦的壮士们奋勇争先保大秦安宁,朕以此杯敬诸君,诸君满饮。」
宫女们穿花蝴蝶般穿行在跪了一地的官员中,吴征接过酒杯撇了撇嘴心道:
「我们干了你随意呗。」这句话说出来固然会让人喷饭,可也是会掉脑袋的。忙
随着霍永宁双膝跪地一仰头喝干。
「饮胜!饮胜!饮胜!」霍永宁抛下酒杯率先击节道。
刹那间「饮胜」的欢呼声大起,梁铉登基以来还未见过如此豪烈的阵仗,龙
心大悦忍不住长笑不止。
「圣上口谕:诸君无须入宫见驾,明日起夸官五日,大赦天下!」屠冲宣完
了圣旨后扶着梁铉回座,不再面对百官时面对圣上脸上病态的殷红一副担忧的神
色。
「无妨。朕的身体朕心里清楚。」梁铉宽慰了忠心的老仆一句,在百官恭送
之下回宫休息。
在吴征的前世里,夸官是科考状元郎等进士们特有的恩赐,不过用在此时倒
也贴合。百官跪地送走了老皇帝也慢慢散去,熟识的三三两两约上小酌几杯以接
风。夸官的日子过后各类封赏也将陆陆续续颁下,立了功劳的使臣们怕是每日宴
请与拜会不断,届时朝中又是一场权力与利益的重新分配。
韩归雁与吴征在后辈中功勋最为卓著,圣上要另眼相待自不必说,两人又皆
具深厚的背景——原本就有韩家,侍中胡浩与奚半楼,出使燕国后又大获霍永宁
的好感。朝中重臣三有其二都站在他们这一边,而通过在战场上的功劳两人的品
级都已不低,至不济也能捞个油水丰厚的实职以资鼓励。这么一来,凑上来巴结
示好者着实不在少数,比之一年半前两人结伴进京时的一路白眼判若云泥。
吴征不喜这等场面,韩归雁更是对墙头草全无好感,索性随着爱郎的眼色示
意呆在胡浩身边。有了这么一位顶级权臣做挡箭牌,讨好卖乖者大都拉不下这个
脸,也更怕给胡侍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就得不偿失。偶有硬着头皮上来递名帖者
那都是官卑职小,怕错过之后再也没机会见面,只能搏上一搏看能否撞一回大运。
好半天才得以回归胡府。霍永宁远行刚回,蒋安和昨夜又出城迎接,接风宴
自然落到了胡浩身上。林瑞晨早早等在门口,又是一番煊赫通天的热闹欢迎。昆
仑弟子在战场上名震天下,她也面上有光。今日更是刻意一身珠光宝气,红裙金
袖微露出小半片雪白的胸脯,丰腴的体态大显贵气十足。
韩归雁先回韩府换好了仕子装扮后转头便来了胡府。府上此刻已是宾客满门,
门口求见的更是拉起了长龙。胡府的管家大声呼喝着方才清开一条道路。
韩归雁迈步正行,前方忽然闪出一人长身作揖,他品貌出众举止有礼,笑容
更是大显儒雅可见良好的家世教养。长揖过后唰地一声展开手中折扇,扇面上绘
着远山一座,山尖被白雪皑皑覆盖云蒸霞蔚,山腰以下则是林木葱茏显是名家手
笔方有这等磅礴大气的意境。韩归雁与吴征在一起久惯了不喜这等惺惺作态的派
头,略显不耐地道:「俞大人有何见教?」
来人正是尚书左丞俞人则的公子俞化杰。俞人则在此回燕秦和谈上的功劳堪
与霍永宁平齐,二者相辅相成遥相呼应方有当下燕国撤兵归还凉州的局面。他路
途更为遥远尚在归途,圣上的封赏早早不吝赐下,俞化杰因此封了个六品吏部员
外郎。以他向有的名声加上乃父功绩坐上此位原本不算突兀,只是吏部本属尚书
左丞统辖,正是他老爹的势力地盘,如今他又占了吏部实职,搞得吏部郎中苗弘
毅头大如斗,直叹圣上的安排好生让人费解。
「韩将军别来无恙!」俞化杰轻摇折扇正待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说辞侃侃而
谈。
「本将赶着去见胡大人,俞大人若有事改天再谈。」韩归雁摆手打断,抱拳
后便擦身而过。
碰了一鼻子灰,俞化杰眉头一扬强抑心中不满淡淡道:「不敢叨扰韩将军,
不知韩将军改在哪天?还请明示。」
韩归雁身形一顿缓缓回身,撇着嘴角微讽道:「本将军务繁忙不知何时有空,
便是有空了……也得本将想得起来再说。俞大人不妨耐心等着。」跟吴征一起久
了,多少也学些大嘲讽术的本事,酸起人来刻薄得很。
「既然不凑巧无妨,下官陪着将军一同去见胡大人吧。」俞化杰早得了允许
进入胡府,正是料定了韩归雁一会儿便来刻意在此等候。
韩归雁铁着脸步步生风,俞化杰亦步亦趋地跟随,反正在胡府里还能撒丫子
狂奔不成?待进了厅堂,一众宾客俱是当朝高官,有人见这一对儿俱是才貌双全
不由暗暗点头。
吴征目光一凝心里大为不满。从前俞化杰对韩归雁殷勤不断便罢了,如今看
韩家要翻身又想来捡现成便宜么?何况已有了肌肤之亲,以他的性子即使重臣满
堂也险些当场发作,好在还记得入城前韩归雁的殷殷叮嘱强自忍了下来。
戴志杰候在一旁抹了把冷汗,若是大师兄又问一句这人是谁,可怎生回答才
好?一年多前入京时提心吊胆的梦魇至今挥之不去。
韩归雁行过礼便不管不顾站到吴征身边让他心下大乐,眼角一瞟见女郎腮帮
子微鼓知她正在气头上,悄声安慰道:「回头我揍他。」
「往死里打!」韩归雁恨恨道,转念一想又压下怒火有些丧气道:「算了,
待这一阵风头过去了再说。」
小情人之间窃窃私语地泄愤,胡浩作为主人可不能没有风度,向正眉头阴郁
沉着脸不爽的俞化杰道:「俞大人且坐,尊父立下奇功,本官先敬俞家一杯。」
敬的俞家,俞化杰只是作为代表不敢怠慢忙在下首位饮了。胡浩又道:「待
尊父归国,本官自当上门以表敬意。俞大人还请稍坐。」
「承蒙胡大人盛情,下官今日来本也是收到家父书信,特急急赶来。」俞化
杰微微欠身。
「哦?」胡浩双眉一扬回望在座的霍永宁与蒋安和一眼,微笑道:「俞大人
既有尊父的谕令,请说。」
俞化杰直起身子,面对一众高官怡然不惧道:「昔年下官曾对韩将军倾心不
已,惜乎身份难符配不上巾帼英豪,只得强忍爱慕之心敬而远之,家父亦每尝自
责深以为憾。然时局不同,家父出使草马黑胡幸不辱命,下官亦与有荣焉,今日
面见胡大人除向诸位大人恭贺之外,亦斗胆向韩将军以示一片真心。唐突之处,
还请莫怪。」
「哼!」韩归雁冷哼一声偏头,气得发笑道:「既然唐突了还叫人莫怪,凭
的什么?」
胡浩挥手阻止了韩归雁捋须笑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本官本不该插手韩,
俞两家的家事。只是既在胡府也该过问两句。敢问这是俞大人的意思?还是令尊
的意思?」
俞化杰敛容道:「小生一片痴心天日可表,家父早已知晓定也是支持的。若
能求得韩将军为偶,家父怕要笑得合不拢嘴!」
「哦~~」胡浩拉了个长音转头道:「载誉而归又有英杰心动,真是大大的
好事。两位大人怎么看?」
蒋安和与霍永宁俱在,闻言蒋安和先道:「佳偶天成,本官只有祝福何来反
对之理?」
霍永宁则道:「偶着双也自是再好不过,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俞家郎有
情还需韩家妾有意才成。俞大人拳拳之心可见,不过倒真有些唐突佳人了。」
韩归雁翻着白眼听了这文绉绉的一大通,现下的局面倒在意料之内,只想不
到来得如此迅速又猛烈。她此前被推上前台平白受了天大的冤屈至今被人指指点
点,好不容易有了如意郎君却还要让心上人不快,心中愈发恼怒道:「俞家怎么
想不关我韩家的事情。三位大人在上,末将征战年余不仅身心俱疲,且身上暗伤
难复。末将抚军将军韩铁雁乞暂休数月养伤,望各位大人恩准,待明日奏请圣上
时,三位大人还请美言几句。末将先行告退。」
一通话说完韩归雁团团作揖,胡浩听闻她要走忙道:「韩将军既有伤在身,
还需多多休息才是。来人,好生送韩将军回府。」
「谢胡大人盛情,末将要吴大人来送。」韩归雁指了指吴征,大喇喇地毫不
避讳。
吴征笑着上前道:「慢着些,当心你的伤。」
两人自结伴入成都起便有风言风语传出,吴征对韩归雁的喜爱人尽皆知。此
后自亭城之战后更是朝夕相处只怕感情更深。市井中谈论起来多有叹息韩归雁名
声不佳,否则真是对金童玉女般的璧人。
世俗里俱都知晓的事情,俞化杰岂有不知?他说心仪英武的女将当然是真的,
美女嘛,无人不喜。只是现下提出来分明是恶心人来着。
现下吴韩两人意态亲昵,混不将俞化杰放在眼里,相伴离去路过他时吴征甚
至露出口白牙哼道:「这人是谁?」
韩归雁适时停步道:「管得他来?靠祖上荫蔽的酒囊饭袋多了,你道个个像
你有本事么?」两人配合着默契甚佳,狠狠地报复了一把。
吴征一路将韩归雁送至韩府,心中依依不舍。这一别要有数月难得见面,实
是不忍分离。且俞化杰今日打了个前站,之后只怕韩家短时间里不得消停。所幸
者韩府不再是他初入成都城时萧索的模样,换了新颜最大的原因便是韩家的主人
已回归韩府坐镇,他才是韩归雁最大的倚靠。只盼望莫要有前事再来!
胡府里热闹了一天,至夜才恢复安静。书房里胡浩与吴征一同饮茶,林瑞晨
添水时也被胡浩留了下来:「是公事也是家事,夫人一同坐下罢!」
林瑞晨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替夫君揉捏着双肩道:「公事怎么又是家事了?
夫君也是,征儿远行才归,也不让她好好歇息。」
胡浩舒服地闭上双目,手指点着爱妻道:「你们昆仑再把他宠下去,活生生
要坏了一块大好的料子。远行怎么了?年纪轻轻这点苦有甚么吃不得的?再说过
了今夜还有时间详谈么?」
林瑞晨意外道:「征儿又要离京?」
吴征谦恭笑道:「弟子已托胡大人向圣上递了奏章需得养病数月,明日便悄
悄出城回昆仑。」
林瑞晨沉下面容道:「京中的局势如此混沌么?」
「局势混沌倒不是理不清楚。所以说你们护短,征儿和韩小姐藏起来不要紧,
待尘埃落定后再现身即可,总是要落着不少好处的。可怜为夫这一回怕是要吃些
亏。」
「你们俩越说越玄乎,妾身都听不明白了。」
「正说到这里,吴大人,劳您大驾。」胡浩口出讥讽之言,脸上却全是温和
笑意,只是些长辈对晚辈的调笑罢了。
「圣上待咱们这一系着实不薄,朝堂上有胡大人辅佐陛下,军中有韩大将军
执掌大军,凉州还有师尊遥相呼应。」吴征先来了段开场白,撇了撇嘴又道:「
燕秦之战师尊力保三关不失,但终究弃了大半个凉州根基之地,至多也就是功过
相抵,但刺史的位子是绝不能动的,至少当下不能。雁儿临危受命守下亭城,又
夹击下卞关燕军,这是实打实的大功绩,非得有一份天大的赏赐才配得上。弟子
这边虽没什么大功,但苦劳总是有的,现下已是六品官位在身。如今论功行赏,
咱们这一系只有升没有降,势力又要大了起来。且雁儿那边……此前的事情大家
心里都明白,圣上这一回不好再给韩家脸色看,自然要有些旁的法儿制衡。」
胡浩眯着眼享受一双柔荑在肩上力道适中的揉按,闻言至此伸出手点点吴征
道:「看看你们昆仑护短,这等时候授命弟子躲起来,让为夫一把老骨头出去顶
风。奚半楼那老货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韩破军,真真是可气!」
林瑞晨掩口偷笑:「夫君气不顺可劲儿骂,掌门师兄不在,骂他弟子也是应
该的。」
胡浩斜眼一瞄道:「骂他有什么用?本事是有几分,可惜现下还任人摆布做
不了主,骂了平白惹人笑话。你道俞化杰今日是为了韩家小姑娘?他是来向为夫
抖威风来了。蒋安和摆明了道道两不相帮,谁赢了他都祝福,祝他娘个死人头!
霍永宁倒能帮衬着说两句,可这事和他没关系啊,能说两句得了犯不着抡膀子和
咱们一起干。奚半楼远在凉州看我笑话,韩破军缩着不出来,闹到最后啊,为夫
怕是要将手中的东西交一些出去才成。」
吴征默然无言。这一系威权太甚不是什么好事,奚半楼动不得,韩破军不能
动,算来算去只能落到胡浩头上。这恐怕是吴征与韩归雁二人手掌实权的必要条
件之一!俞人则功勋卓著,官位本也极高,尚书左丞再往上走只剩下三大重臣,
中书令与尚书令自然也是动不得的,那么加一位侍中大人无论是符合官制还是平
衡派系势力都是上上之选。
侍中本是个虚职,和议郎类似。有了侍中的头衔才有侍奉皇帝左右,顾问应
对,谏诤纠察,向公卿传谕御旨的权责。慢慢的职权日重成为正式官位,与尚书
令,中书令平齐。自古来侍中便无定员,现下要加一人也不奇怪。
胡浩越说越气,阴测测道:「你们要躲本官管不着,但是这回韩老鬼要再躲
在龟壳里不出来,嘿嘿,就让韩家的小姑娘给俞家做媳妇去!」
「胡叔叔的教诲永生不敢忘。」吴征起身长揖到地,胡大人又改为了胡叔叔,
从前怨恨胡浩撒手不管任他自生自灭的一点怨恨全抛去了九霄云外:「昆仑派宗
门有训:禁卖友求荣,有恩者必报之。在下从不敢忘!」
胡浩施施然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道:「不要多,就这个数。」
「多了!」吴征连连摇头道:「半成,再多了没有。」
「嗯?」胡浩讶然望向吴征,这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卑鄙无耻,方才还一口
一个叔叔,什么感恩戴德的一翻脸就不认人,半成?打发叫花子吗?「免谈,奏
折自己上殿去启奏。明日起夸官五日无故不得缺席,若是点卯时不见人休怪本官
翻脸无情。」
「在下与祝家家主达成了协议……」
「什么狗屁协议……」
「祝家家主开春后要来大秦……」
「咦?你说什么?」胡浩伸出一指打断吴征不可置信地问道。吴征在长安时
与祝雅瞳走得甚近大秦重臣们无人不晓,这里有什么来由说不清楚,一份空头协
议什么也算不上。但若祝雅瞳要来成都,其中的意味可就大不相同。祝家日进斗
金,家主更是日理万机可不会平白无故跑这一趟。
吴征握住胡浩伸出的一指道:「就这么说定了,一成!此事霍大人也知晓的。」
祝雅瞳心疼儿子,找了个机会顺口将这消息透露给霍永宁,自是看中霍大人在大
秦的权柄,有心要他关键时刻帮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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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吴征便乘了马车离开成都城。门派的长辈均有奚半楼颁下的谕令,
此前凉州大战与昆仑派相亲的豪族们出力极多,由他们出面登门答谢也是应有之
礼。仅吴征要入藏经阁,陆菲嫣有伤在身宜静养身体,只有两人同行。
出城三十里后陆菲嫣撅唇做哨唤来等候的扑天双雕,两人踏上雕背在云端穿
梭,一昼夜便赶至昆仑山。在后山处悄悄落下,吴征面色发白,陆菲嫣神情萎顿
……
这一趟吴征是秘密回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不便与同门打招呼。陆菲嫣探
明路上无人后吴征便偷偷摸至藏经阁,大师伯祖景精忠早了信儿,打开大门悄悄
放了吴征进去。
重入藏经阁,时景已大为不同。上一回还是个小弟子,这一回已是昆仑派的
头面人物之一。藏经阁里一应物事如前,吴征拾级而上不登四层而在三层停了下
来。在林立的书架子上寻找片刻抽出一本书册打开,封面上书着五个大气却又透
着娟秀的字迹《娉女玄阳诀》!
「凡上乘武学者,内外兼修。修内不修外或修外不修内,如一足有力一足残
缺,跛人也。是故内与外不可或缺,阴与阳相辅相成……」吴征看到这里心头一
松,面目却更加凝重。只看这一段开头便知此前的猜测已中,但其间的秘密又让
他轻松不起来。
合上书册后回到一层那类似图书馆的长案上坐好,复又开始研究起《娉女玄
阳诀》来。
陆菲嫣一路将吴征送入藏经阁方才归家,宝贝女儿顾盼尚在闭关未出,她一
人呆在空空落落的屋里甚觉冷清。恍惚间只想着下山的几月来虽几经风险,却似
比前头三十余年过得还要精彩许多,纷乱的心绪一时难平,便依着此前的方法取
出一面琴来。
鹤鸣清霄不便携带还寄在胡府,这一面是她多年使用的翠羽黄丝,调弄了几
下琴弦校准后坐下,手指拨弄间奏出那一曲红酥手,黄藤酒,音调哀婉转折,如
泣如诉。一曲终罢,又自然而然地接下那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几曲终了又怔怔地出了会神,这一番森冷已是寒彻骨髓,不知何日方能花开
灿烂。陆菲嫣甩了甩螓首出门直奔后厨,取了几样饭菜用食盒装好向后山行去。
吴征悄悄回山,送饭食的仆妇自然是不能用的,只能知晓内情的陆菲嫣亲自
去送。步入藏经阁见吴征在一层下着苦功,手指不住地凌空虚划浑然忘我。陆菲
嫣悄悄摆下食盒正欲离去,吴征忽道:「有劳师姑。」
陆菲嫣索性为他取出饭食摆好道:「惊动你了,下回我再小心些。」
「无妨,正有些事要请教师姑。」吴征将书册翻至折起的一页推在陆菲嫣面
前道:「这里,气入丹田,分化阴阳,阴气入阳腧脉,阳气入阴腧脉!师姑当时
怎么练的?」
《娉女玄阳诀》的功法许多地方都不乏暧昧之处,陆菲嫣脸上飞起两团殷红
嗔道:「好不容易换来入藏经阁的机会,你看这些干甚么?又关你什么事了?」
「给你治伤啊!」吴征将书册又推了推,手指点着脑门道:「《道理诀》我
早已记熟融会贯通,只需按部就班修行即可。这一趟来藏经阁本就是为了师姑。」
「你……怎么那么傻!」陆菲嫣气恼中又感动不已,颤声道:「给我个理由。
否则虽只我一人在此也容不得你胡闹。」
「啧……」这师姑真是固执,吴征摸了摸鼻子道:「燕秦边界那帮草莽来犯
喊的什么师姑听见了没有?回程途中我已把暗香零落打探了个明白,这帮歹人既
敢冲击军伍,哪一日算计师姑又有什么大不了?以师姑现下的状态除非藏得严严
实实,否则几无自保之力。此前弟子已说过多次,若是落到这帮人手里……」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本功法我已研究了无数次也没有解决之道。何必浪
费这个心思。」念及暗香零落的手段残忍下流,陆菲嫣也不由心中大为悚惧。可
惜这副身体别无他法只得颓然。
「未必。」吴征断然道:「在江州时,师姑可曾记得贺群说的百媚之体?」
「你……提起这个干甚么?」江州荒园的不堪一幕犹如梦魇却被吴征提起,
陆菲嫣恼怒不已。
「礼义廉耻什么的,比起师姑的伤都不重要。再说现下言不传六耳!」吴征
的说辞倒显一身正气,全以陆菲嫣为重,又循循善诱道:「弟子也曾说过,师姑
病了,要治病不寻摸清楚病根如何能治?」
「与百媚之体又有甚么关系了?」提起生病陆菲嫣口气转软,忸怩不安道。
「贺群修的武功叫做《玄元两仪功》,他死后刘荣将功法交给了我。」
「嗯?你练了那武功?怎地如此大意?」陆菲嫣厉声责备,凤目含煞。当日
贺群多次提起要采她百媚之香,她本想说淫邪武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弟子既有把握练《道理诀》,自然也有把握练《玄元两仪功》。这并非甚
么邪功,只是贺群他们被有心人误导练错了而已。而且弟子敢说,这两本武功秘
笈本质上并无太大不同,甚至……或出同门。」吴征举起书册在空中摇晃着道。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陆菲嫣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惊诧莫名。暗香
零落专门欺辱女子的邪功怎会与昆仑派正道功法系出同门?若是出自吴征的口中,
又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陆菲嫣几以为说话的人疯了。可吴征此前的表现实在太过
出色,他说出口的话自然具备相当权威,近来的时常相处让不知不觉中陆菲嫣只
觉得此话太过不可思议,倒未有半分怀疑。陆菲嫣怔怔地盯着书册,一念只想着
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竟是拜这本邪门功法所致。
「不是可能,就是如此!」吴征起身踱步道:「在长安城燕秦高手比武较技,
栾采晴那一拂是想取我性命的,少说我也是个筋断骨折重伤的下场。可我什么事
也没有,那一拂我运起全身内力招架,两股功力犹如水乳交融,化怒涛为平湖。
是以弟子安然无恙!」
吴征提起笔在纸上写下《玄元两仪功》,《娉女玄阳诀》后问道:「燕国皇
家的武功是什么?师姑应当知道。」
「《九转玄阳决》,是《九转玄阳决》……」陆菲嫣喃喃说道,麻乱的脑海
却随着吴征抽丝剥茧般的分析渐渐明朗。
「不错!」吴征写下《九转玄阳诀》后倒转笔杆来回点着这三本秘笈的名称
道:「若说它们之间没点联系,我是不信的。」
「光凭这一点猜测也无法证实。」陆菲嫣微摇螓首道:「只是名字像又怎能
说明?栾采晴那一掌也或许有其他甚么缘故才是。」
「那干草莽冲击军阵曾喊道昆仑派害他们教众,事后猜测贺群出自暗香零落
已是坐实的了。我杀的第一人也曾与他对了一掌,以《玄元两仪功》对《玄元两
仪功》,如同栾采晴那一拂一般泥牛入海效用大打折扣。」吴征点着《娉女玄阳
诀》道:「要知有无关系很简单,咱们对一掌便知!」
条条理理分析得头头是道,陆菲嫣也不由意动道:「我用六成功力,你该撑
得住。」
「全力最好!」吴征信心满满,似乎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正在打开门扉,踏
进去后或许有一番新的天地正等他探寻。
陆菲嫣微微一窘垂目不敢与吴征对视道:「就是六成!」
只有一掌,可陆菲嫣一掌的全力也只有六成功力,若是再多只怕又要丢丑。
她抬掌提气平平击出,吴征亦运起内力还以一掌。「砰」地一声双掌相交,果如
两人预料中的一样,内力如同水乳交融化去了大半……
技出同门!两人目光对视均射出惊讶又意料之中的神色,手掌一时也未撤去
仍对在一起。陆菲嫣心中一荡,又忆起在江州荒园两人携手跃上房梁时那怪异又
奇妙的感觉。一次又一次,一直到了现在,这位师侄还在为了自己的事情奔忙耗
费心力。
心中柔情一起,陆菲嫣只觉骨酥腿软,方才发力一击的后遗症竟比想象中的
还要强烈,小腹深处热烘烘的情欲不可抑制地散发开来。
面泛红潮,呼吸微促,双腿都动都不好动一下,谁都看得出来她身上又涌起
了什么。陆菲嫣闭上双目羞愤欲死,一时不知怎生面对吴征。随后便觉抵着的手
掌变抵为握,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将她拉入一个宽广的怀抱。那心慌意乱的小鹿
乱跳犹如新婚的夜晚第一次被男人搂住,剧烈的心跳砰砰砰地撞在正与胸前一对
豪乳贴得紧密的结实胸膛上。
张开怀抱将她搂住的男人并未作出轻薄的举动,有力的臂膀将她横身抱起放
在长凳上又是双掌相抵,一股浑沛的内力汹涌顺着掌心直达四肢百骸。浓烈的纯
阳内功抚慰着陆菲嫣难以抑制的情欲,连躁动难安的心情都一道抚慰下来,脸上
一抹嫣红也渐渐褪去,露出白璧无瑕般的肤色。
「看,我真的有可能治好师姑!」吴征还是那恨不得让人呼上一巴掌的得意
坏笑,仿佛立了大功劳救下一人,却忍不住要讥讽对方的短处,着实可恶。陆菲
嫣却感激莫名,每每两人尴尬时他总能用些让人又恨又爱的方式化解。
往事又涌上心头,陆菲嫣心中柔情一片又打个激灵急急起身,抛下一句:「
你潜心修行。」便飞也似的逃出藏经阁。双腿交错间身轻体快,奔行时只感情欲
对身体的桎梏消散了大半,无论速度还是轻便都不可同日而语。念及此处再不由
不心动:他真的能治好我么?
接下来的时日陆菲嫣依然每日送来三餐,有了此前万分尴尬的一幕再不敢和
吴征说一句话,总是放下餐盒,捡起吴征收拾整齐摆放好的换洗衣物等便走。
不知不觉十八日时光过去,吴征已将《娉女玄阳诀》参悟了三遍,又将一字
一句牢牢记住。剩下的需要时日慢慢研究比对,还需取得《九转玄阳决》才能搞
明白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倒不忙。
京城里还有大摊的事情,消失太久也不合适,万一皇帝有什么圣旨下来连个
接旨的人都没有又怎生交代?吴征放回法诀离开藏经阁向景精忠道:「师祖,弟
子在周围走走。」
「小心在意些,莫要让人看见。」景精忠递上一封信道:「京里来的消息,
莫要拖延!」
昆仑山上的布置吴征轻车熟路,一路躲躲藏藏弯弯绕绕,悄声无息地摸至顾
盼屋前轻轻落在屋顶死角处藏好。许久未见小师妹心中也是思念得紧,给她个惊
喜也未尝不可。
「大师兄最近还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人敢欺负他?他每天开心不
开心?这么许久都未曾回山,他是不是把我忘了?还是哪个狐媚子不知廉耻勾引
他?娘在京城的时候有没和他说起我呀。」将近两年的时光,明艳的少女身量又
拔高了不少仅比陆菲嫣矮了半头,胸前两团妙物也如小山丘一般隆起初现规模。
大富之家的女儿虽在昆仑山上不曾穿金戴银,但一身紫色蜀锦长裙极显名贵。那
长裙自胸前腋下兜过,一件细绫粉纱罩住香肩与藕臂,仅露出脖颈至酥胸处一片
白里透红的肌肤亦显艳光四射。两条隐现的修长笔直玉腿踢动裙角飘飘,完全了
继承了母亲的优点。
「你大师兄忙得不可开交,京里又有职务在身实在抽不得闲。他心疼你得紧,
常常念着你。乖,听娘的话,好好把武功练好,艺成之后便可进京去了。」陆菲
嫣宠溺地拉着女儿的手一同步入屋内。
顾盼五日前出关后便缠着陆菲嫣一口一个大师兄,吴征的名声渐渐传遍天下,
昆仑山上也都是他的传说人人与有荣焉。这些问题已不知反反复复问了多少遍,
从陆菲嫣嘴里也总是得到一样的答案,可青春少女的心里总有各种各样的幻想,
思绪早已放飞至与自小相得的大师兄结伴同行,共闯天下的日子里去了。
陆菲嫣既在吴征便不好现身,促狭与好奇心起也想听一听母女俩的私房话儿。
他索性在屋顶上藏好,渐渐平缓的呼吸与分毫不动的身形犹如一片静止的枯叶,
不发出丝毫声息。
「人家功力都五品啦,还是不成么?大师兄当年修行起来也就和人家差不多。」
顾盼撅着两片莹润丰满的香唇。那虽不是女子特有的樱桃小口,但线条利落,即
使撅唇时深深的唇角依然上翘着,说不出的诱人。
「五品能做啥子事情嘛?现下不比前些年的太平日子,到处兵荒马乱盗匪横
行,咱们昆仑派的规矩也该改改啦。乖,安心修炼到了六品,娘来接你入京城。」
陆菲嫣宽言安慰道。
「整天呆在山上闷也闷死啦。」顾盼皱起了鼻子,精致的瑶鼻挺拔笔直,多
肉却不显累赘的鼻头旁两片圆巧的鼻翼弧线幼圆,气鼓鼓时一张一合,说不出地
可爱。
「武学之道本就寂寞,若不能静下心来又怎生勇猛精进?这一点可真要向你
大师兄学,在京城里杂物繁多,修炼之事他可从未落下过。」陆菲嫣见说了许多
也劝不得女儿,索性搬出吴征。
这一招果然见效,顾盼托着香腮露出神往之色,一本正经道:「那倒是,大
师兄可厉害啦。人家以后也要和他一样厉害。哼!」一声骄傲的轻哼让一对美眸
眯起,大是得意。她眼眸形如一只满月被从中劈开分置鼻梁两侧,下眼角微微弯
曲,上眼角却是一道精工细作的弯弧,又大又亮,宜喜宜嗔。
「好,好,我的宝贝女儿可要再加把劲儿,好赶上那个昆仑派的小天才。」
陆菲嫣端出茶具斟茶。
「对了,娘,近来人家好生奇怪。」顾盼百思不得其解般双眉一蹙,那双长
眉额中的一段锐利如锋,向两侧延展时便如绝代画师以手中之笔一划,线条优美
浓淡均匀,至额角一段方才渐渐变淡,随意却又浑然天成的美观。
「小姑娘家家的,有甚么好奇怪的?」陆菲嫣哑然失笑,不知道宝贝女儿又
有甚么奇思妙想。
「人家也说不清,就是这里,还有这里,都怪怪的。晚上临睡前总忍不住想
摸一摸……摸起来……又……好奇怪,人家也不懂,就是很舒服……」顾盼点了
点胸口和两腿之间,脸颊微红扭扭捏捏道。
「甚么?」陆菲嫣刚斟好了茶,闻言心中大惊手中一抖将茶水都泼了出来。
「就是……我不知道啦!娘也不知道么?」顾盼越发忸怩,一对藕臂在腿间
夹紧左右摇晃着身体撒娇。
「知道……额……不知道……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每晚都这般么?」
陆菲嫣惶恐不安,心中悚惧已极。
「四月之前第一回这样,刚开始还不是,后来,后来就觉得滋味儿挺喜欢的,
每晚都要摸一摸。这个地方还总是变得湿湿的,闻着味道又不像是尿,好奇怪。
人家不想它变湿,可是没办法控制……」
陆菲嫣犹如五雷轰顶剧烈地喘息着,脑中一片混沌。顾盼比吴征小了五岁半
今年也才十三,不想便已有了情欲弥漫。她一直梗在心里不敢去想的事情终于压
制不住,犹如一颗种子在春雷的呼唤中顶开层层坚实的冻土,终于露出地面。这
一副敏感到了极点,情欲难以克制的身体终于传给了宝贝女儿么?她今后也要走
上与自己相同的一条路,悲情一生么?
「娘有事要出去一会儿,盼儿,你一定要听娘的,今后万万不可再如此,否
则武功将无寸进!切记,切记!」陆菲嫣强忍泪水说完了话,跌跌撞撞地离屋疾
驰而去。一路奔行到后山荒地终于止不住泪水跪地嚎哭,泣不成声……
良久之后哭声渐歇,一个人影悄然落在她身边蹲下柔声道:「跟我回京城吧,
我想办法治好师姑。」
「你……你怎么出来了?」陆菲嫣赶忙抹干脸上的泪水整理仪容。
「刚才我去找盼儿,听见你们说的话了。」吴征索性挑明道,这一次不但陆
菲嫣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也觉得绝不可再等,否则陆菲嫣很可能扛不住如山的
压力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直至此时此刻,顾盼还是她唯一的希望与牵绊,若
是这希望破灭,她会如何?吴征不敢去想。
「收拾好之后,即刻和我回京。我在扑天双雕那儿等你。」吴征急着回京不
仅因为陆菲嫣,也因刚从那封信里得知圣上赐下了一栋府邸以作嘉奖,圣旨三日
后便下实在等不得了。历练一年有余,此时以下令的口吻说话也自有一股不容驳
斥的威严。
陆菲嫣浑浑噩噩地返回小院,顾盼对她的失常甚为担心正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地等待,见她双目红肿不安道:「娘,是不是盼儿哪里做错惹你生气了?」
「没有,盼儿好乖哪里惹娘生气了。娘只是……没赔上盼儿几天又要走了,
心里难过。」陆菲嫣眼神游移极不适应对女儿说谎。
顾盼扁了扁小嘴,眼角处啜满了泪水。她自小亲近的师长同门一个接一个地
离开昆仑,这一年过得甚为孤苦。好不容易才与母亲相聚不过五日又要分离颇为
恋恋不舍。陆菲嫣虽疼爱女儿家教一贯未曾落下,顾盼心中虽不快也知不可误事,
可忍不住眼泪满溢,垂垂滴落。
陆菲嫣鼻头泛酸也是止不住泪水,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歉意,只能如幼时一般
将顾盼横抱放于膝上,轻抚后背柔声安慰。
母女俩说了会子贴心话才停下抽泣。顾盼已有多年未被陆菲嫣搂在怀里,这
一刻温馨甜蜜甚是受用。可将脸儿靠在母亲肩头,两人的胸乳贴在一块又觉怪异
的麻痒直往心里钻,正与每晚睡前让她欲罢不能的感觉相似。
顾盼微觉有异,念及母亲曾告诫需得压抑这感觉,否则功力难有寸进。这可
是大件事轻慢不得,功力不能进步怎生下山去找大师兄?与之相比那怪异羞人的
事情可一点也不重要。她离开母亲怀抱,知晓发热的脸蛋定是布上了异样的红潮,
讷讷地不敢与陆菲嫣对视。
眼角的余光中,只见陆菲嫣双颊酡红一片如饮烈酒,那急促的呼吸与迷离的
眼神,隔着胸腔能听见的砰砰心跳声,与自己何其相似。
顾盼娇羞中担心道:「娘,你……是不是病了?」
陆菲嫣勉强一笑:「没有,娘舍不得盼儿……呵呵,盼儿长大啦,今后娘可
不能像小时候一般抱着你啦。」
「不嘛!」顾盼娇嗔着不依:「娘抱着舒服。」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终是按捺不住双掌在胸前虚握成个球状道:
「娘这里好大好软,比人家大这么多。以后人家也想长那么大,大师兄一定喜欢
这副模样儿。」
陆菲嫣心中大窘,哭笑不得骂道:「小丫头脑子里想的什么?再乱说话娘要
罚你了。」
母女俩嬉闹了一阵,不知不觉时间流逝,陆菲嫣看看天色起身道:「盼儿,
娘的嘱咐都是为你好。你近来身体的变化是一种……嗯,对了,是修行中都会产
生的心魔。每人的心魔都有不同,心魔没有好东西,每一样都会引诱人误入歧途!
修为要精进必须战而胜之!盼儿,你切切牢记娘的话保持心神宁定,勿要一被心
魔引诱便生了绮念,更不可被牵着误入歧途,否则万劫不复!」
陆菲嫣殷殷嘱咐,她也知顾盼正懵懂不明所以一时会被唬住,但久而久之这
些漏洞百出的托词终要被揭穿。她心中悲苦难忍,一遍又一遍地下定决心为自己
打气:盼儿,娘一定要救你,舍了命也要救你。可一想到从何救起却茫然失措,
便是真要豁出命去,又要从哪里去使力?
吴征至傍晚等来陆菲嫣,两人跃上扑天双雕日夜兼程赶回成都,入了城后直
奔胡府。林瑞晨正等得心焦,见了两人长舒一口气道:「就怕你们赶不及,回来
了就好。」入府时顺道又将京城里的局势大略说了一遍,圣上给吴征赐了座宅子,
又给韩归雁赏了许多金珠美玉算是对功臣的慰劳。至于其后京里的官职演变则还
未发生,成都城此刻尚算平静,只待预计的半月后俞人则返回成都,一场争权夺
利的斗争便将拉开帷幕。
御赐的宅子在锦绣大街上,原本是右散骑常侍朱宏才的产业。自朱巧青之始
朱家落难,这套宅子也空了出来,朱家毕竟从前是望族,宅子虽略有些老旧但建
造时用料便极为考究,如今看来依然显得贵气。吴征在宅子前接了旨意正式挂上
庞颂德大笔手书的「吴府」牌匾,算是第一回有了自己的房产。——中书侍郎大
人自主持青城昆仑门派大比盛会上便对吴征观感极佳,共同出使燕国又更加认可,
以他当世大文豪的身份赠了一幅亲笔题字的牌匾自是大增光彩。
宅子里的打扫早在昨日林瑞晨便遣人打点完成,接了旨意吴征便迁入了新家。
胡浩虽是亲近总不是自家人,哪有住在自己家里舒坦?陆菲嫣也一同迁入吴府,
昆仑的同门,自然住在昆仑弟子的家里。
府上的仆人尚未来得及安排,显得有些人丁稀少。吴征颁下早准备好的规矩
条陈,比之其余的豪门大户要宽松上许多,仆人们心中暗喜跟了个好主人,倒是
运气极佳。
打点好了一切已是入夜,吴征转身便去了后宅陆菲嫣的小院处。叩响院门时
传来的声音道:「门没闩上,你进来吧。」倒如在长安城驿馆里一般。
吴征深吸了口气推开院门,这一刻他等待已久,只不知会换来怎样的结局。
陆菲嫣性格刚烈固执,又自小被豪门灌输了礼仪深深影响着她。想要一切顺利其
中的艰难不想可知——现今已不是单纯想要获取一名美人的芳心,让她心甘情愿
地陪伴自己,而是关乎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何况这位美人如此善良坚强,让人既
爱且敬,若是有什么不测……吴征不由额头见汗,若不能说服陆菲嫣只怕这位师
姑命不久矣。
美妇坐在院中的石椅上,脸上亦是紧绷着可见心中的紧张。吴征缓步踏入,
借着有节奏的步伐调匀呼吸心跳,又将说辞在心中过了一遍,落座时内心一个声
音大吼打气道:「成的,一定能成!」
「师姑,我来给你治伤。」锦衣在月光下闪现着蓝宝石般的光泽,衬得美妇
面泛珠光,越发惹人怜爱。
「嗯!你想怎么治?」陆菲嫣喉头发紧声音喑哑,她并不蠢笨连日来思索此
事,总觉其中有难以启齿的地方,否则如藏经阁那日吴征渡入内力即可的话,又
怎需到此时此刻方才挑开话题。
「阴阳交融,圆转如意。」吴征尽可能淡淡道:「师姑之患有二,一则百媚
之体身躯敏感,时常情欲如潮,二则《娉女玄阳诀》修炼之法有误,阴阳内力各
自激荡损了经脉,让师姑自制之力大减,情欲无可抑制!我的《玄元两仪功》内
力可助师姑调养杂乱的内息,至于情欲……我用《道理诀》亦可做到。」
吴征不敢把话说得太白,陆菲嫣仍面色丕变,咬牙道:「你……你怎可有这
种想法?你是在诓骗我么?你就是为了得到我?」
「其一,我不需要骗;其二,这是唯一的方法;其三,我在江州没有趁机占
了你,在燕国舍命救你,在藏经阁废寝忘食只为了救你时万无一失。我为了什么?
为的我喜欢一个美丽善良,持身极正的女子,你当真不知道吗?」
一番话形同表白,陆菲嫣一时心中爱恨交加,往日的恩义与眼下的愤怒仿佛
两军对垒殊死搏杀。她颤抖着双唇道:「你疯了么?我……我是有夫之妇,你怎
可……」
「名存实亡而已。」吴征嗤之以鼻道:「你真的有夫么?」
陆菲嫣哽了哽喉头道:「我的婚约天下皆知,我也一贯清清白白,你的念头
龌蹉无耻打到我身上来了!你……你怎可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这句话说得语无伦次根本词不达意,就如陆菲嫣纠结复杂的心一般,吴征听
得心头一松,忙断然道:「你是人,我也是人,我为何不能喜欢你?有夫之妇可
以让旁人来救,不能让旁人喜欢么?」陆菲嫣自小受到良好的教养,本身也是善
良的性子,吴征思来想去只能从这一点上反复提及,方能渐渐攻开她心房。至于
其中逻辑未必正确倒是并不重要,陆菲嫣眼下心绪一团混乱未必深究得清。
「呵呵,何况在我眼里,你也只是个病人,我喜欢一个自己的病人,又有甚
么错了?」
陆菲嫣拼命左右摇晃着螓首闷声道:「别说了,别说了!」
「行!我不会勉强你!」吴征语声稍缓道:「你愿意治便治,不愿意我也不
强求,一切都听你的。」
「你出去,你出去!」陆菲嫣陡然声调拔高嘶声道:「我不想再看见你。」
吴征端坐不动道:「可以!不过有几句话我要说完了再走。第一,我不愿出
去,不是不听你的话,而是一旦我走了你很可能会死。不必辩驳我,你心里清楚。
第二,你死了盼儿怎么办?她现下已有情欲难以控制的迹象,你口口声声的疼女
儿现下又要不管她了么?第三,你死了,我会伤心。」
硬梆梆的话说得陆菲嫣心乱如麻,最后那一句本有画蛇添足之嫌,不过有了
此前恩情的铺垫,一向情路极苦的陆菲嫣自会被触动柔情。
「你能不能答应我照顾好盼儿,就算我求你!师姑求求你……」陆菲嫣语不
成声啜泣道,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掩面哀求。
吴征强忍上去拥抱安慰的冲动,依然强硬道:「我拿什么答应你?就算答应
了,盼儿也嫁给了我,日后盼儿与你一般的身子又待如何?再让我拿这法儿来救
她么?你想过没有万一不成呢?」
陆菲嫣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是啊,万一不成呢?万一不成呢?她颓
然软倒啪伏于地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吴征起身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是做顾不凡的妻子重要,还是做盼儿的娘亲
重要?你好好想想。我这就出去,想好了就来找我,我在房里等你!」
转身出了院墙,吴征全力施展轻功绕过院墙跃至房顶,虽说心中越发有了把
握,可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只怕陆菲嫣做出傻事来。这一路奔行犹如惊雷电闪,片
刻便藏好了身。
陆菲嫣被吴征几口热气呵在耳涡一身酸软。这本是人体极易唤起情欲的所在,
吴征更是有意为之,果然陆菲嫣吃了这一记,一身情欲迅速弥漫。
情动时便会心软,心一软便会想方设法地安慰自己,说服自己,给自己找一
百个理由和借口。浑浑噩噩中陆菲嫣毫无意识般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吴征居住的
主屋行去。
吴征心中大定长舒了一口大气,急急跃过重重房顶赶回屋内,一路上视线不
敢稍离陆菲嫣,直到看见她步入自己大开的院门才将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从
后门进屋。
门外传来陆菲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顿足都让吴征心头大跳一次。吱呀一
声,脸上挂满了泪珠的美妇推开房门,那随时都将软倒的身形楚楚可怜,毅然决
然的神态倒像是奔赴刑场的决绝。
吴征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陆菲嫣现下的心态也在意料之中:方法若行之有效,
她依然会死!吴征起身时暗暗苦笑:为啥每做一件事情都是这种地狱级难度啊?
若是不能将她收服,只得先绑起来关到柴房去算了。
「你想好了么?」绕着立定不敢动的美妇转了半圈,复又瞄准那只玲珑剔透
的耳朵凑近低声道。
陆菲嫣刚止的珠泪又落,泣声道:「想好了。你给我治伤!」一字一句仿佛
从牙缝间蹦出来一般,颇有深恶痛绝之意。
「好!我这就给你治!我既承诺过都听你的,你随时可以反悔。」好听而尊
重的话可以打消些许美妇的心房,可事已至此万万不可半途而废。吴征一弯腰将
陆菲嫣横声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一步步走向床沿道:「在江州时我也是这般抱
着你的,我和那时一样,听你的!你说怎么走,便怎么走。」
「呜呜呜……你……你……」被吴征提起往事,陆菲嫣心中总没来由地一软,
又羞又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征虽是如前的横抱,细末处却有不同。环过后背的一掌扣在肋下的位置上
移了些许,正推挤住饱满玉乳的下沿,绕过膝弯的手臂却下沉了些许,让勃胀挺
立的肉棒正抵着美妇高翘的臀尖。大手与肉棒火烧般的热力正穿过衣袍直达肌肤,
炙得陆菲嫣心慌意乱。
「我想救你,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你问我多少遍,我都会说,都是一样的答
案。现下,你说该怎么走?去那里,那里,还是……就在这里?」吴征的话语渐
渐放肆,慢慢掌控起节奏。
「呜呜呜……往前走……去床上……」陆菲嫣一颗心仿佛碎裂失智了一般,
吴征给的选择一塌糊涂,那里是床头,那里又是窗前,至于就在这里,又像什么
话?她未曾发现的是,到此时她内心里居然没了反抗与拒绝,或是简简单单一个
不字。
「好……」吴征大踏步将陆菲嫣平放在床上,自己顺势一倒平压在她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鼻息相闻:「接下来呢?我该怎么做?」
浓烈的男儿体味冲入鼻尖,霸道雄浑却又极为好闻勾魂,那是无数个夜里魂
牵梦萦的气味。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熟悉丈夫的容颜,却是现下让他更熟悉的师
侄,那端正英俊的面容,目光中时常流露的坏坏眼神,还有更高大健壮,更年轻
的身体。
他结实的胸膛紧紧压在双峰上,将傲挺的它们压扁得仿佛两片奶饼。胯下的
雄根抵在大腿缝里,还在不断地涨大,变硬,向腿缝深处直钻……陆菲嫣骨酥筋
麻,全身上下只剩勃胀的峰顶莓珠变得硬如石子,还在顽强抵抗男子身躯的下压。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陆菲嫣闭上了双目认命般道:「你要怎么
救我,自是你才知道。」
「那就是听我的咯?」吴征心中一宽,只觉身下的美妇无一处不诱人,忍不
住出言调戏道。
「你……你说……」
「我想先看看你……」吴征低沉又轻柔的话仿佛魔音灌脑,一手支床一手解
开包至下颌的领口衣扣。
「别……」陆菲嫣打了个激灵剧烈喘息道:「别……别……」
「好!」吴征言听计从像个乖小孩立时停止,却凑下身子将嘴靠近解开的领
口呵着急促的热气道:「听谁的都由你来说,你说停,便停!」这具玉躯的美妙
绝伦令人发狂,只是隔着衣物压着便能感到她的玲珑浮凸。而随着她剧烈呼吸而
起伏不断的身体仿佛正将妙处向吴征送来一样。
热气呵上裸出的脖颈,登时让陆菲嫣呼吸更烈,那脖颈处麻麻痒痒的滋味激
起了一身可爱的小粒儿,让她僵直着不敢动弹,脑中一片空白。可火热的气息并
未停止,持续不断地呵在脖颈上,呼吸时一挺一挺的傲乳顶在他胸膛上,仿佛正
被一只大手挤压按揉,并得全无缝隙的两腿间已被棒儿恶狠狠地撑开,倒似用两
腿夹紧一般……
「你来吧……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陆菲嫣一身酥软如泥,腿
心深处软绒绒的丰沛潮蜜正汩汩而出,染得裆下衣裙尽湿……她无力地抵抗着的
识海深处,忽然一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来吧……我要……我要……」
吴征解开第二颗衣扣轻声道:「师姑,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我么?」顿了顿
又解开第三颗衣扣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难道你没有丝毫的心动?」解着
又解开第四颗衣扣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里话,莫要骗我。」
这是什么感觉?陆菲嫣从未试过!抗拒与顺从,难耐又恐慌,期盼又惧怕。
一颗颗衣扣被慢慢解开,仿佛一层层剥去她封死的内心。她害怕被剥开这一层常
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物,又盼望着他快些,再快些,好露出胸前旷了已
久的恩物狠狠蹂躏。多重矛盾的折磨几欲令她发疯!
不知所措中吴征忽然停下了动作,望着她道:「师姑说的话弟子每一句都听,
弟子的问题师姑却还没回答。」他故意将师姑与弟子说得特别重,似要刻意羞一
羞陆菲嫣,仿佛一柄柄重锤不断地擂在心田。
陆菲嫣甚至能听见自己牙关打战的声音颤抖着道:「我……我……」望着吴
征期盼的眼神心中一软,鼓足了勇气用尽全身气力大喊道:「有……我有喜欢你
……」
吴征得意地一笑,随着陆菲嫣喊出喜欢你时嘶啦一声扯开上身衣襟!
裂开后残留着挂在双臂的破衣似有一种残缺的艳丽,而曝露在烛光下的雪嫩
上身更是艳光四射。修长的脖颈之下,香肩圆润而饱满,被两根仿佛长长音叉般
的锁骨支起,几从锁骨下方便开始隆起的胸乳更是随着衣物的扯落荡起波涛阵阵。
这一对豪乳比之韩归雁的还要大上些许,又圆又隆。且看那阵阵乳浪便知其
质与韩归雁的结实坚挺不同,当是乳质极绵。也因是乳肉饱满乳量极大,如此绵
软的美乳即使躺下依然只微微塌陷丝毫不影响其傲挺的美观,反而因溢出两肋的
一抹嫩白更显艳色。
吴征俯首帖耳凑近这一对绝妙恩物,喘息着道:「看来师姑还有很多事情自
己都不知道。那我来一边问你,一边教你好么?」
「好……好……」陆菲嫣摇晃着螓首,两腿难耐地厮磨缠夹,他为什么还不
亲亲它们,摸摸它们,我都要疯了呀!一念至此忽感乳根处一团美肉被股巨大的
吸力嘬进一处洞中,那吸嘬的力道如此强劲,乳肉亦被越吸越多,越吸越深。待
得整座乳峰都被吸得变了形,那股吸力陡然撤去,嫩肉离开洞穴时与嘴唇摩擦发
出嘣地一声轻响,傲峰剧烈摇晃着弹回原处盈盈震颤……
「你……你不要折磨我了……快点……快点……」欲望的狂潮终于将陆菲嫣
淹没,他即使是个恶魔,她也愿意被他一口吞下,只求身体里积蓄已久的欲望洪
峰能泄个酣畅淋漓。
「我还没有教完,师姑忍着些……」吴征伸出舌头自玉乳根部舔起顺着山峰
攀登。
火热的呼吸与冰凉的舌尖构成截然不同的快感,挑逗着陆菲嫣的敏感神经。
随着舌尖越舔越高,陆菲嫣的香口也越长越大,呼吸渐渐停止,只待舌尖抵达峰
顶那一颗至为敏感的莓珠时,那令人酸痒难耐的电流游遍全身时再从小腹深处喊
出声畅快淋漓的呻吟。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舌尖刚触上敏感的乳蕾边缘便忽然消失无踪,片刻后又
在另一团美肉根部出现,舔舐着,吸嘬着,品尝着美味一般向峰顶游移。
「师姑,是不是很想要了?」吴征亲吻啃食着,以巨大的毅力压抑想要将这
两团美肉一口吞下的欲望问道。
「我要……我要……」陆菲嫣双臂回环想要搂住吴征却被他一把抓住难以动
弹,一次次拱起腰肢想要将美乳送入他口中快慰欲念,却总被他在千钧一发之际
巧妙地躲开。令人发疯的甜蜜折磨周而复始,每回将要攀登巅峰却又从中断绝。
那欲望的浪潮仿佛被一重大坝牢牢拦住,浪潮越堆越高,却怎么都越不过大坝的
拦阻。
悉悉索索声中,吴征已将两人都剥了个精光。他突然将陆菲嫣抱起成坐姿,
目光炯炯直透陆菲嫣内心道:「要什么?你不说,我不知道,我都听你的。」
「亲我!亲我的奶儿……使劲吸……呵啊……」一声呻吟悠长连绵,如仙音
缭绕一般婉转不绝。那期盼已久的啃咬与吸嘬伴着舌尖的快速抖舔,肆无忌惮地
大力侵袭在细长的乳尖上。被一波波强劲的电流击得娇躯剧颤的陆菲嫣得脱控制,
立刻一手死死环抱吴征头颅向胸前挤压,似要将他的脸埋入豪乳之中,另一手急
不可耐地下探抓住一根又粗又长,险些难以握住的粗长火热肉龙。
正狠狠掐揉着绵软美乳的双手忽然分开,托住陆菲嫣腋下一把举起将她托在
半空中。吴征坐在床头犹如小猫喝奶般一口一口舔舐着乳首一边道:「师姑要干
什么?」
「棒儿……把……棒儿放进来……我受不了了……」陆菲嫣气息奄奄地哀求
道。
「说错了,那不是棒儿,要叫大鸡巴……」吴征目光闪着狡黠玩味道。
「好好……大鸡巴……把大鸡巴放进来……」陆菲嫣浑身无力又被吴征双手
托在腋下,火热的肉龙正朝着花穴洞口喷吐着咝咝热气,近在穴前又远在天边。
「放进哪里?」吴征狠狠咽了口唾沫,呼吸也已粗重到了极致。
「穴儿……穴儿里面……」陆菲嫣摇晃着螓首嘶声道,这种折磨残忍到了极
点,又令人期盼到了极点。手中的物事如此粗巨,若是破关而入又是怎样的一种
销魂?
「又错了,不叫穴儿,要叫屄!师姑的屄儿又骚又浪正在滴水呢,是只骚屄,
浪屄。」
「别折磨我了……我求求你……用你的棒儿……大鸡巴放进我的……骚屄…
…浪屄里来……」陆菲嫣如泣如诉……
「还是不对。不是放……是肏……要说肏……」吴征已憋得双目赤红,野兽
般嘶吼着道。
「用你的大鸡巴……肏我的……骚屄……浪屄……我求求你……求求你……」
陆菲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直到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迫切的渴求,状若
母兽濒死前的嘶鸣。尊严,道德,顾忌还有什么丈夫和女儿,一切都不再重要,
一切随着嘶吼被排出脑海。这一刻她只想让带着高温的粗巨男根深入自己体内,
把十余年来折磨得她快要发疯的空虚花房占领,撑开甚至是撕裂。
「好!」语声就在面前,红艳艳的芳唇被他吻住轻轻一吸,香舌便不由自主
地吸进了他嘴里更是主动勾挑缠旋。托在腋下的一双大手复又攀上胸前双峰,四
指从两侧紧紧掐握,大拇指则顶着乳尖向乳肉内反掐按入,直陷乳肉。
陡然一轻的身体从半空中拋落,早已被腻滑的花汁润得泥泞不堪的穴口被一
根粗大肉龙粗暴地撑开,突入,劈波斩浪般从丝发难容紧窄洞穴里生生开辟出一
条道路,直抵尽头最深处一团酥软如泥的嫩肉上……
「哈呃…………」身体被剖成两片的感觉让陆菲嫣深深抽了口冷气,那从喉
间哽出的呃声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定格。平坦的小腹深深缩起,让纤细
的柳腰可堪一握,饱满的玉乳被胸膛的空气顶得高高耸立,顶在吴征掌中被压的
仿佛两块肥美奶饼,还有那张成圆形的香唇,瞪的大大的媚目……
人说媚眼如丝,吴征从未想过也未见过瞪大的眼眸也能如此媚意四射。那射
出噬人般光芒,熊熊燃烧的欲火,甚至是因身体被异物侵入受到刺激而微微鼓起
的眼珠。即使是被欲焰占据全身,依然不减她的妩媚多姿。
深入花穴的肉龙仿佛泡在以软玉铺就的温泉池子里,肉壁像一团饱滋春水的
海绵,被粗大的肉龙一挤,饱蕴的花汁再也无处可藏,化作一道道激射的水柱喷
淋着整条肉柱。那肉壁上软嫩却又分明的颗粒仿佛一张张小嘴绕着肉柱狠狠吮吸,
直似每一颗肉珠都争抢着要把棒儿一口吞下。
龟菇钝尖抵死的花心软肉更是大大地张开包覆着龟首,那强劲的吸力仿佛只
小鱆抱死了拼力缠绕吮吸。
美妇的一身力气全用在了花穴之内,其紧窄逼仄竟比韩归雁破身之时更甚,
却又有一股柔软的弹性,绝不让人感到不适,反而全是快美。
陆菲嫣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凝住不动,连声音与呼吸都被哽在了喉间。直到吴
征因肉龙实在被箍得太紧而难耐地一耸腰,粗长的棒儿在花穴里往里又顶入一截,
却仿佛顶进了陆菲嫣的胸口。
「哼嗯……」陆菲嫣剧喘了一记,口中猛呼出一团浊气,似是因为吴征棒儿
再突生生挤出来一般。
肥嫩花肉的触感着实美妙,饶是吴征为了今日之事筹备许久,无论身体,精
神,甚至对节奏的掌控都在预料之中。他正是要用情感与威胁双重的方式,一面
让陆菲嫣直面心中情意,另一面也在她心里埋下一颗顺从的种子。毕竟她紧绷的
心弦已拉到了极限,吴征也无法把握在一夜过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两人若发生了
争执,有这一颗种子在,便多了些应变之方。
可这次抽动绝不在吴征计划之内,他想的是控制着陆菲嫣的行动,让她听从,
让她习惯,让她动便动,让她停便停。至少这一抽之前,他做得一直很好,甚至
让名门贵女陆菲嫣不顾羞耻地喊出低贱粗俗到极点的话语。
不知是否这副百媚之体太过诱人,让吴征失去了一贯以来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韩归雁的身子固然也极为美妙,可初破身的女子如娇花初绽,尚不及陆菲嫣
这样的成熟女子花开正盛娇媚绝伦。
吴征自负理论知识丰厚,但他到底是个初尝滋味的男子。对付同样处子之身
的韩归雁尚有余力,碰上了陆菲嫣这等熟媚绝色,那紧窄又富有弹性的花径,频
频蠕动吮吸不已的花肉,艳绝人间的百媚之体又岂是他所能轻易掌控的?
一顶,一顶,再一顶。哽住了气息的陆菲嫣被三下顶顺了气,亦唤醒了心底
尘封已久却又渴望无比的快感。仿佛被定住的傲乳忽然恢复了活力……
吴征直勾勾地瞪着眼前奇景!一双圆隆的丰乳随着沉重而剧烈的呼吸进行着
落差极大的起伏,震颤着,抖动着,晃荡着。雪艳艳的乳肤下甚至能看见根根青
筋不停地脉动,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也可见陆菲嫣心绪激荡到了何等地步。
目光上移,只见陆菲嫣双目赤红剧烈喘息,两片香唇张成了个小肉圈,洁白
整齐的可爱贝齿此时看来却泛着尖锐的寒光,整个人已不见昔日的仪态万方,犹
如一只噬人的母兽。
三下幅度与力道均不强劲的耸动,局势却由此而失控。「好热的大鸡巴……
好大呀……好舒服……」每一声低语都仿佛要将胸腔中的空气全数排出般的低嘶,
陆菲嫣目光朦胧迷离却透着凶光,想一口将眼前的健壮少年吞下。
局势已然完全失控,吴征略微错愕间被陆菲嫣一掌推在肩头击倒,庞大的力
道打得肩膀生疼。陆菲嫣一边狂扭着腰肢一边胡乱伸出手捞向吴征的手掌:「肏
我……肏我……用力啊……你快些动啊……」
吴征屏息未动,陆菲嫣却接连捞了个空,焦急中回掌按乳死命地揉掐,两只
妙物仿佛雪面团儿在她掌中夸张地变形,但只需手掌略松便颤巍巍地弹回原位:
「用力……用力……呜呜呜……你快些动动……我……好难过……抓人家的奶儿
……快些呀……我要,我要,我要……」
狂扭的身躯幅度巨大,力道更大得吓人。吴征只觉得肉龙被无数的小小吸盘
包裹着劲吸,随着陆菲嫣的每一次扭动,棒身不住被来回按摩。一小片肌肤刚被
强劲吸力嘬过,前一只小吸盘刚离开,那爽快的感觉尚未褪去,另一只小吸盘紧
接着又嘬了上来,爽得他连连低吼。
陆菲嫣的技巧着实笨拙,十余年未曾被异物入侵的甬道又紧又窄,分明被一
只大棒儿塞得满满当当,可无论她怎么扭动花径里仍处处是钻心的瘙痒。焦急,
难受,压抑已久的情欲一旦爆发却找不着宣泄的出口,得不到够份量的满足只会
让她更觉难过欲死。
难过之中,满脑门的情欲忽然闪过丁点清明,丈夫,女儿,我是有家室的人,
身下的少年郎还是女儿倾心相许的意中人……可一身欲念如奔腾的洪水无法阻止,
陆菲嫣几在一瞬间便找到了理由:女儿爱他,我又不抢。至于丈夫,关他甚么事
了?他不管我,我便是要偷人,便是要别的男子占有我,便是要作贱自己!
陆菲嫣赤红着双目哀怨低嘶道:「你为什么不动?我快疯了……人家的骚屄
好痒好难受,你快些肏人家,大力地,狠狠地肏啊……我求求你,求求你,狠狠
地肏我!」
吴征吐了口长气终于缓过劲来,他抵着强烈的快感伸指揪住荡悠悠的玉乳峰
顶两颗激凸的梅珠一扯,咬牙道:「想不到你什么都不懂,我来……呃……教你!」
陆菲嫣如同一匹狂野的母马在尽情驰骋,前后扭动的身躯以柳腰为中心,又圆又
翘的隆臀不停地前后急速款摆,正是传说中的腰震。每一震都让丰腴的娇躯随之
颤抖,一身的美肉艳光四射,还有那仿佛咽气般的沉重呼吸,即使低沉嘶吼却依
然甜美动听的渴求呻吟,还有一双迷离梦眼,一切都媚到了极致。
「难怪师叔畏她如虎连靠近都不敢!」这般媚态真是谁都难以抵挡,又有一
副喂不饱的身子,若换了旁人来难免伤及自尊。吴征一边想着一边手指发力将一
对圆乳生生拉成两只尖笋,陆菲嫣的樱口越张越圆,脸上的神情却越发迷离。疼
痛并没有给她带来苦楚,反而更激起她心底的欲望。待吴征两指一松让玉乳迅速
弹回原位,她急促地呵出几声满足的低吟,见吴征没有继续的动作,急不可耐地
用双掌捧起胸乳揉捏。绵柔的乳肉着她玉手一掐立时朝相反的方向坟起,艳色无
端。
吴征双手箍住陆菲嫣的柳腰向上举起道:「不仅仅是前后,左右,上下,每
一个方向都可以。你应该再主动些,再放开些我才会肏你……」他双手一松,被
托举得有一拳空隙的两人胯间忽然失去了阻挡,陆菲嫣娇躯垂坠而下!
肉龙冲入花径又快又重,挤出一大片黏稠汁液淅沥沥地洒向床面。强烈的快
感让陆菲嫣食髓知味,她跪着的双腿陡然绷紧发力,一下下地起伏着娇躯尽情索
取肉龙在花径内摩擦顶撞的快感。圆沉的臀儿拍打在吴征小腹与大腿上,打得啪
啪声如断了线的珠串洒在地上般密集。
「嗯……呃……」陆菲嫣大张着樱口,迷离着媚目,漂亮的鼻翼也一展一展
地,每一次起落都激出花汁飞溅,每一次起落都将她顶上巅峰。可身体里的渴求
之欲犹如一只盛满了的巨大水缸,宣泄的出口却像她的花径般细窄,纵是已拼尽
全力地起落着身子,体内的欲望毫不见减少,像是已沸腾的热水仿佛要将她的身
体炸裂。
「用力啊……你也用力……我求求你……你也用力好不好?肏我……我都依
你说的……肏我……」陆菲嫣娇喘吁吁,不停地起伏中她的动作渐渐乏力,两腿
之间钻心的麻痒越发难耐甚至成了煎熬。她闭上双目,珠泪滚滚,分明正是场激
烈得难舍难分的欢好,却仿佛天地间仅有她一人的孤独。
吴征心中一痛,仿佛回到十余年前的昆仑后山荒地。那一夜她也是如此放弃
了尊严跪在丈夫的面前,卑微地哀求并没能换来想要的结果,反而彻底激发了矛
盾。自此之后众生无数,可她在世上仿佛孤身一人……
陆菲嫣仍奋力用最后的气力起伏着娇躯,几乎每一轮抽插都能让她小泄一回,
可这根本不够,她需要的是畅快淋漓的宣泄,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彻底满足
为止!
吴征心中既怜,此前刚硬的心肠便软了许多,心态一变化便再也把持不住身
体的欲望。陆菲嫣落下娇躯时,始终不动的吴征忽然一挺腰……
湿润酥腻的花户毫无准备地被一根刚刚适应的粗大肉龙猛钻而入,那怒张的
菇伞一路顶开紧窄腔道,棒身脉动着刮过密密麻麻的娇嫩颗粒,上下迎合的力道
远胜于前,快感亦是数倍地激增,仿佛一瞬间便点燃了所有的激情。两样本就热
得发烫的物事再剧烈摩擦,连冰冰腻腻的花汁都仿佛沸腾起来。
「啊……」被龟菇毫不留情地顶撞在花心嫩肉上,陆菲嫣发出一声长长的呻
吟,仿佛一只中箭的天鹅被定住,只股间震颤痉挛着泄出汩汩粘水,全身的力气
都随着倾泻的花汁一泄而空。她软绵绵地脱力前倒趴伏下来,胸前两团傲挺犹如
两处雪峰塌落在吴征胸前。
失去所有力气的美妇温香软玉任由吴征张臂搂进,只腿心的妙处仍有力地吸
吮缠夹,仿佛抱紧最心爱的宝贝怕它离去。
吴征双掌划过断崖般的背脊抱碰着肥美冰凉的臀瓣划着圈圈,让棒儿不住搅
翻着花肉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你答应我,我就狠狠地肏你,肏到你满意为止!」
「答应……我都答应……」气息奄奄的陆菲嫣被旋磨得麻痒钻心,刚刚泄得
一塌糊涂的身体又被点燃,心头那一份渴求还更甚于前。
「从今往后,你都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吴征强硬生冷的语声中另有
些许别样的温柔,像是严厉的丈夫正对着心爱的妻子训话。
「我都答应了,呜呜呜,我什么都答应你了。」陆菲嫣被吴征摆弄了几下便
尝到其中好处,一边猛扭着腰肢将雪白的大屁股绕着肉龙画着圈,一边难耐地呜
咽道。
「不要应付我的认真与决心,把话说清楚!乖……」吴征费了极大的毅力才
能压制下奋力驰骋的原始冲动。若说此前还有道德上的犹豫,还有对难以把握之
未来的疑惑,当陆菲嫣再无顾忌地软语哀求后这一切便不再存在。去宠爱这名女
子助她挣脱礼教的束缚脱离苦海便是最大的道德,携着她手一起面对未来才不会
有疑惑与不安。吴征并非信男善女,把陆菲嫣当做自己女人的决心既下,自不能
让她再有回头之路。
「从今往后我都是你一个人的!」陆菲嫣急迫道:「都是你一个人的,只让
你肏我,现下就来,快些,快些肏我,人家的骚屄好难受,好痒。」
没有尊严,没有顾忌,淫荡的恳求下诱惑力大增。吴征虎吼一声翻身而起将
陆菲嫣压倒身下,同样变得赤红的双目闪烁着凶光。他双掌抓着陆菲嫣圆润的足
胫抬起反压向她肩头,又命她双手攀稳膝弯。
低头望去,原本女儿家最隐秘的腿心处如今朝天大放一览无遗,漆黑浓密的
卷绒覆盖下,被蹂躏许久的肥美肉花花口分开,露出内里艳红如血的淫靡蜜肉,
一条窄小的幽洞深不见底。
那一颗颗蜜肉犹如晶莹剔透的石榴子儿,只需轻轻一按便能挤出其中甘甜鲜
美的汁液来。如今被一条粗大的棒儿翻搅多时,陆菲嫣压抑已久的情欲早已彻底
点燃,即使空虚着的蜜穴里花汁一样倾吐不停如泉涌般满溢洞口,顺着两片肉脂
间的缝隙汇入圆巧的后庭菊涡形成一片小水洼,再流向幽深的臀瓣沟壑淅沥沥地
滴洒。
白若凝脂美玉,黑若浓云夜空,红若牡丹新蕊,再被一道清冽晶亮的水线为
颜色染上了光泽。其丽色之艳令正处于狂欲之中的吴征都不由陡然瞪大了双目一
怔,那直勾勾的眼神像要将眼前美景一口吞噬一般。
愣神仅为一瞬,花口正一开一合,开时一展淫靡艳色,闭时引人遐思,谁也
抵不住一探深幽的欲望。吴征啪啪两掌拍在高高翘起的肥美大屁股上,给雪莹莹
的股肉画下几条红印子。
疼痛入心,陆菲嫣非但不觉苦楚,反倒迎合般扭起了臀儿。吴征扎了个马步,
半蹲着将胯间肉龙从上而下向花穴口刺去。
陆菲嫣的视线钻过胸前两座山峰的缝隙,直盯着那只粗大的肉龙!又粗又长,
黑得发亮,盘根错节的青筋犹如蜿蜒的虬龙,一震一颤的脉动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真的好大……它……它要进来了!」被吴征摆弄出羞人姿势的陆菲嫣无暇
顾及这些,此刻她一身酸麻酥痒,肉龙的离体而去让她空虚得快要发疯。十余年
来第一回被男人侵犯仿佛在防洪大坝上开了个口气,积蓄许久的洪水正奔腾倾泻
而出。从前与丈夫的欢好都是最简单也最传统的姿势,此刻的羞耻反倒给了新奇
的感受,她迫不及待想要肉龙再度占据自己饥渴的身体,甚至下意识地睁大媚目,
想要看看这只狰狞可怕的巨物是如何分开幽谷,将自己狠狠地刺穿……
钝尖甫一接触花唇,一股极高的热力便烫得陆菲嫣汗毛倒竖,仿佛被一根烧
红的铁棍炙中浑身一紧。随即肉龙更未有半分停留,拌着湿滑腻浆分开花肉一插
到底……
「啊~~~」陆菲嫣脑海中雷声滚滚,发出声颤抖的悠长呻吟。这一插又重
又狠,仿佛真要将她的身子捅穿一般。敏感幽谷里的快意像被施了妖法大量聚集
在突入的钝尖处,被尽根而没的肉龙顶入腿心深处,再向全身扩散……
两人紧紧结合!少年浓密的体毛与美妇凄迷的芳草地连成了一片。不待陆菲
嫣缓过一口气来,占据了她身心的肉棒又开始向外抽离。草丛深处再次现出一截
黝黑的棒身,所不同的是花洞之外的黑色草丛里多出一片嫣红粉嫩的肉圈,像一
张小嘴死命吸咬着肉棒不忍它离去。
「呵啊……呵啊……好舒服……」强大的快感让陆菲嫣忘情地呻吟,一双媚
目却是一眨不眨。自小教养的规矩,礼仪,矜持,这一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她
只想肆意地享受令人疯狂的快美,只想看他如何用凶悍的阳物一次又一次刺穿自
己的身体,与自己融为一体,想看自己淫艳的花肉如何纠缠着肉龙被翻出体外,
再被粗鲁地塞回体内……
吴征半蹲在床,双腿的肌肉绷出触目惊心的弧线带动着身体不停起落。胯下
的阳根像捣药的玉杵一下一下地重重锤落,将花径里捣得一团泥泞。每一下锤落
都从中挤出道道喷溅的水柱,每一下拔扯又从中带出花露如潮涌。他的动作并不
快,却分外发狠用力!插入时犹如砸落的重锤,满满地撑开占有,拔出时龟菇沟
壑卡着颗颗媚肉像要将它们都一同拔出体外全数带走。
一下,一下,又一下!胯间的撞击的啪啪声,甚至掉垂的春囊击打在丰翘臀
儿上,从未有过的巨大快感让陆菲嫣身躯欲裂。她拼命地喘息呜咽语不成声,眼
睁睁望着自己身体被少年占有侵犯,而自己修长美艳的娇躯只是在狂风暴雨中的
一叶小舟,任是如何紧绷也无法停止剧烈的痉挛震颤。一身雪肉爬满了诱人的桃
粉在他的锤杵下晃动,尤其胸前两座绵软傲峰更是摇晃不已,打出连绵雪浪。
「好好……呜呜呜……轻……不……重些……再重些……」无力的娇躯剧颤
着,香软美足顶端的幼圆玉趾蜷曲着,细若水蛇的腰肢扭动着,带动白玉磨盘般
的臀儿绕着龙根画着圈。即使在梦里陆菲嫣也未敢想象过这等极致的快美,只需
一抽一插便能将她送至快意的巅峰,而少年郎的抽插已进行了无数次。她只能下
意识地牢牢攀住膝弯下压至最低,以便让丰臀翘得更高,迎凑插弄得更深……
一炷香的时分,陆菲嫣便不知高潮了多少回。而这副媚体亦让吴征的起落动
作越发凶狠迅速,在计划里他本该忍耐再忍耐,可此刻他已不想忍耐,也无法忍
耐。
啪啪啪的撞击声如雨打屋檐密密麻麻,陆菲嫣本已酥得浑身脱力,失焦朦胧
的眼神忽然放出精光。她伸出艳红的香舌绕着唇瓣一舔,将口角边的香涎勾入嘴
里吃力地深咽一口,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股气力抬起上半身,看着蜜穴被突胀一
圈骤然加速的肉龙突刺。
还未等她看个分明娇躯便被重重扑倒,吴征上身前探与陆菲嫣贴得严丝合缝,
吭哧着野兽咆哮般的粗声发力抽送。陆菲嫣媚声惊呼刚一出口又被堵回嘴里,吴
征扛着她修长的玉腿死死压在床面,一双大手更是毫不留情地狠狠拿住一对巨硕
丰乳揉捏,舌尖叩开牙关捉住一只香滑嫩舌缠吸。
肉龙肆虐的甬道越发紧凑,仿佛在对抗它的膨胀。吴征再无法压抑满满的射
意一边疯狂地挺送雄腰,一边松开口唇咆哮道:「大鸡巴肏得你好不好?啊?骚
屄美不美?说啊!快说!」
粉艳艳的花唇大张着,浆汁淋漓。凶狠的撞击每一下都如此沉重,直撞得悬
空的丰臀被死死压在床面,但只需肉龙微抽,臀儿立时向上弹起追逐。陆菲嫣双
掌捧着吴征两颊,感受着几欲将她炸裂的快感尖声呼喊道:「美……人家要死了
……不行了……呜……好深……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娇声的呼喊既媚又淫,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尖,越来越急。随着一阵剧烈
的痉挛,娇嫩的花肉猛然收缩,吴征大吼一声腰杆拼尽全力地一沉,肉龙扑哧一
声直至没柄直欲将陆菲嫣顶穿一般。两人同时没命地扭腰,尽情地呼喊,交合之
处白浆与清露迸流般倾泻而出……
第二章、报阴怀阳。休止情怡
雪白丰满的奶儿高高抛起又沉沉落下,甩荡如奔涌的波涛。陆菲嫣借着吴征
的托举之力没命地上下套动着玉臀,情欲熏蒸之中,生平第一回以不是男上女下
姿势欢好,陆菲嫣兴奋得几欲疯狂。
「扑哧扑哧」的摩擦交合声如春音缭绕,那被塞满的快感,撞击的畅美让她
几乎忘了一切,只知全身心地投入到欢好中,去索取渴求已久的身心俱畅和一场
淋漓尽致的满足。
蜜穴里的汁液流若小溪,双目更是喷射着渴求的欲火,修长的美腿缠夹着吴
征的腰际,檀口中酥媚的浪吟声闻之令人魂飞魄散。吴征缩着腰腹挺出肉龙,不
需使力便能让美妇一下下地套动,他贪婪地埋首于美妇胸前品尝那一对温香软玉
般的丰乳。以手感其质,以唇舌品其香,那握在乳根的动作甚至能助陆菲嫣的上
下起伏一臂之力。
那对傲乳如此丰美绵软,双掌向内合夹时两颗又细又长的莓珠甚至可以对在
一起,吴征一口含住,立刻传达给陆菲嫣双重的快意。
美妇的浪声又甜又腻,春桃般的脸庞尽是兴奋的红潮,久旷的空虚被塞紧塞
满,其敏感度更是倍增!穴儿里密布的肉芽用尽全力般吸吮着侵入的肉龙,只知
不停地索取……索取……再索取……
从黄昏到天明,这一场欢好已不知持续了许久,吴征已射了足足六次之多,
陆菲嫣则泄得无法胜数,只有湿透了的床单见证了一夜的疯狂。
面对这只狂乱淫媚的雌兽,吴征快感连连之中心下凝重。彻夜的征伐固然能
品足百媚之体的美妙滋味,可饶是他龙精虎猛的身体也觉渐渐不支。陆菲嫣亢奋
的情欲依旧不知何时能消止,若是不能满足他,自己苦心孤诣的多番筹措准备是
否要毁于一旦?
陆菲嫣浑身汗湿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夜下来除了趁她失神的间隙里
吴征喂了她几口水之外再无补充。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疲惫,甚至被抽弄了
整夜的花肉已是针扎般剧痛。可人类神奇的欲望总能压倒一切,剧烈的疲惫与疼
痛之中她仍无法停下索求,在一次又一次豁出命去的起落套弄里寻求填满欲壑的
快美。
被抽插翻搅给蹂躏了一夜的蜜穴儿仍逼仄紧致,可内里的蜜肉却更加酥软。
这让花径的旋绞缠夹之力大减,可陆菲嫣借着吴征上下推送的力道,起落套弄时
逼命也似的快速,肉龙在蜜穴里穿梭进退一无阻碍,犹如策马飞驰酣畅淋漓,每
一下都能迅捷无伦地直达花底,命中穴心深处最为敏感的奇异软肉。
陆菲嫣一身雪肤涨红犹如天边的晚霞艳光四射,发丝上滴落的汗珠滚至画着
圈儿鼓荡弹跳的双乳上又被抛甩而出。她的呼吸再度急促,酥软的身躯也无法再
维持起起落落,改为将棒儿全部吞没后拼力旋扭。
这一轮腰震虽没套弄激烈,陆菲嫣却似极有感觉,连呻吟声都拔高了几度。
丰翘的粉臀晃起玉波雪浪,在腰肢发力下夸张地拱起,又向前猛地一凑。其前后
弧度之大也幸而吴征的肉龙足够粗长,否则怕要脱出销魂蜜穴,大为不美。
「人家……又快要来了……给我……给我……」陆菲嫣渐渐无力的腰震陡然
提速,酥软的花肉也再度抽搐起来。那嫩肉包裹着肉龙,痉挛时像是快速拍打在
棒身上,滋味美妙难言。
「再给我……再给我……」陆菲嫣失神的双目变得精亮,隆臀扭得更加剧烈,
流涎的嘴角被香舌一刮后嘟起索吻,淫媚里又增一份可爱。
看她激烈扭动的身姿与渴求的神情,抽送不停的吴征本能地感觉这一刻似乎
对她极为重要。他引导着陆菲嫣掌捧硕乳自行揉捏,又凑唇相就。尚未贴上那两
片娇润红唇,一条湿软冰凉的舌头已迎了上来。吴征含住顺势一吸,将整只舌头
吸入口中,也将两片香软柔唇吸了过来。
唇儿相凑,舌儿相弄,胸腹相贴,耳鬓厮磨,胯间相融。一身上下至为敏感
的所在均被照顾得熨熨贴贴,陆菲嫣只感欢快,愉悦纷沓而来,与刺痛,将出未
出的难熬交相辉映。她鼓起最后的体能落力地将丰臀前挺后耸,激烈如雌兽的摆
动不减媚态万方,仿佛一只畅游的美人鱼。可快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总是摸
不到期盼的巅峰。
幸而吴征摆好了姿势也动作起来,他哼哧着粗气双掌紧扣陆菲嫣玉臀,抽回
肉龙的同时发力将她举起,当肉龙仅剩龟菇被花洞口卡住时手掌撤去力道,同时
腰杆发力推送两厢撞击,既猛且快,每一下都让陆菲嫣惊声尖叫。浮凸绵软,圆
如满月的臀肉被生生掐出十道凹陷,被挤压的嫩肉又聚集在大张的指缝间满溢而
出,险些将深陷臀肉的手指埋没。
肉龙抽送时咕唧咕唧的淫靡声伴着浪荡婉转的诱人呻吟,陆菲嫣被顶得魂飞
天外,紧箍的蜜穴抽搐着,哆嗦着喷涌出清冽花汁,仿佛一回又一回地死去又活
来。
抽插的幅度越发紧小,密度却越发剧频。陆菲嫣鼻腔中的媚人哼吟与吴征喉
间低沉的嘶吼交相混杂,依旧激吻着舍不得分开的口角滴下融在一起的津唾,直
染得陆菲嫣胸前两团高耸湿湿腻腻,散出象牙般玉质的荧光。那美乳被男儿结实
的胸膛挤压,像两团羊脂美玉般贲起一圈圆弧,起落磨蹭中又不时的上下圆鼓而
出,美不胜收。
激烈的动作预示着两人都到了紧要关头,每一次撞击,蜜穴都将肉龙吞至末
柄,每一次撞击,力道之大都将美妇直接抛向空中。陆菲嫣的浓云秀发瀑布般飞
散又甩落,高潮的巅峰一点一点地靠近,修长的玉腿死死环住吴征的腰杆,伴随
着抛起落下的节奏一同发力,让肉龙对蜜肉的刮刨猛烈到了极致。
「我要来了……狠狠肏我……屄里好麻……好舒服……泄了……要泄了……」
陆菲嫣索吻不停,可心中的至美快意不尽情呼喊难以抒发,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
音节媚骚到了极处。
「师姑的骚屄好会吸……吸得我好舒服……」吴征吭哧着粗气十指箕张,左
手五指深扣臀肉,右手四指亦然,将两片肥满臀肉掰开露出深幽不见底的臀沟。
唯独粗长的中指探沟而入,拌着湿滑的浆汁对着紧致有力的后庭穴儿一扣,将第
一指节粗糙地扣入。
从未被旁人碰触过的所在忽然遭袭,陆菲嫣如被雷电狂劈得一身僵直,思绪
随之停顿。分明本能里想要抗拒他的侵犯,可后庭穴儿传来的酸胀麻痒直透脑海,
滋味儿毫不逊色于花唇上方的小肉珠。那紧窄有力的小肉圈本能地箍紧,连带着
花径也骤然抽紧……
强烈的快感更甚之前!陆菲嫣一身上下所有敏感地带尽数沦陷,或被抚慰,
或被爱怜,或被蹂躏,脑海里如同惊涛骇浪,前所未有的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将
她彻底吞没。她的香唇死死吸吮,正如蜜穴与后庭娇花一般抽紧蠕动,高潮如同
一张弥天大网将两人罩住,吴征悍然地挺动伴随着猛烈的喷射。陆菲嫣张大了香
唇,连呼喊声都叫唤不出,被灌满的窄小花径仿佛失禁一般滴落白腻浆滑的液珠。
仿佛过了百年快美的高潮才离体而去,两人一同软倒在床相拥着喘息,连最
后一丝力气都被对方榨干。一股沉重的倦意涌上吴征脑门,他心中苦笑一声,真
的不行了,师姑若是还要可怎生应付?千钧般合下的眼皮最后一角余光中,陆菲
嫣挂着香甜满足的笑意竟已沉沉睡去。
松了口大气,吴征勉力推着陆菲嫣在床脚未湿处躺好,抓过锦被盖上搂着美
妇沉沉睡去,只觉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晃一下。
再睁开眼来时,窗外已是满天昏黄!
只知疯狂地在他身上耸动,将粗硕的肉龙一次次吞没在体内,陆菲嫣已记不
清泄身了多少次,也不知被他的阳精浇灌了多少回。从至乐的巅峰里脱力昏厥一
般睡去,这一觉竟然从清晨睡到了傍晚。无论是早间的一场寒雨,还是午后温暖
的阳光都未打扰这一场香甜迷离的春睡。散乱的云鬓,犹自挂着媚意的眼角,还
有身上记录着一场激情四射艳戏的斑斑点点,只有这些才证明昨夜的疯狂不是一
场梦境。
自被他冲破了最后一道关口,甚至还是用下贱粗俗的词句哀求着他侵犯和占
有,自此之后仿佛心中再没有任何底线,只知不顾一切地索取,卖力地迎合,贪
婪地享受他在体内冲击的快意。当疯狂散去回归平实与宁静,陆菲嫣又羞又窘,
更有难言的迷茫。
丈夫,女儿,还有刚刚占有她的师侄,这纠缠不清的混乱关系难以理清。昨
夜起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境,梦境里她着了魔,中了邪,一步步踏入一个疯狂又甜
美的陷阱。陆菲嫣从不知两人的欢好会如此癫狂,从不知欢好可以快美到这种程
度,从不知被一个男人翻来覆去,像是变着法儿玩弄一般时,每一次都有不同的
感受,新奇,又爽快。
可他是女儿心中的良人,她为人母也为人妻,他还是她的师侄,两个绝不可
能在一起的人偏偏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念及昆仑山上顾盼捧着下颌一脸期盼,
陆菲嫣心中大痛。
女儿曾问是否有狐媚子勾搭吴征,可现下裸身在吴征身旁的竟是她自己;女
儿也说今后想有和她一般的傲人美乳,她当时的慌乱无措不正是害怕出现现下的
情形么?为何当时如此慌乱?难道不是在深潜的意识里早已喜欢身边的师侄,只
是从来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对么?可今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茫然混乱中陆菲嫣拼命抓寻着慰籍的借口,昨夜是因何变得如此的?对了,
是为了治病,一场陆菲嫣有,顾盼也可能有的病。
是了,定是如此!陆菲嫣心下略宽,无论能不能治好自己终归还是要死的。
昨夜好像还亲口说了喜欢他?罢了罢了,一场不伦的感情终究需要付出代价。他
是女儿的意中人,也是昆仑派未来的希望,付出代价的自然不可能是他……何况,
他也是一番好意,他待自己一贯以来真的很好,很用心……
陆菲嫣越想脑中越是混乱,身体的感觉却越发清晰。依稀间还记得昏迷时平
躺着瘫软,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动。现下的姿势是在梦中翻身,还是他摆放的?
陆菲嫣不知道,只知道他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长臂环绕,大臂枕着脖颈的空隙,
温暖而舒适。胸前一对豪乳被他粗糙的大手覆盖,像是小心地捧起,又像霸道地
占有。
在遥远得几乎已遗忘的婚姻记忆里,即使与顾不凡恋情最热时也从未有这样
亲昵的相拥而眠。陆菲嫣胸中一团暖融融的,连心儿都觉几被化去,只是第一回
她便迷恋这样的宠爱无边。
心中越发矛盾,陆菲嫣生生克制着想要回身与吴征紧紧搂在一起的冲动。反
正是为了治病,是为了盼儿好也没旁的人知道,不如先坦然面对着,病好之后一
了百了也没甚了不得的。
孤寂的女人一旦找到了情感的依托短时间内极难自拔,饶是陆菲嫣也贪恋于
此,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
意乱情迷了许久,直到陆菲嫣想起胳膊若被压紧必然会影响气血的运行,时
间长了这条胳膊必然酸麻得如同万千针扎般难受。
心中一惊,陆菲嫣不假思索地挪动身体,滑似游鱼一般从吴征怀抱里挣脱出
来。怯生生地回眼打量,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似因怀中的温香软玉忽然消失而
不满,幸之未曾惊醒于他。
视线中那一身肌肉分明线条利落的身体,在悠长沉厚的鼻息中上下起伏,散
发着男儿魅力。
陆菲嫣忙闭上双眸不敢再看,思绪也是一顿。吴征虽不是死死将她搂住,可
以她玉体的玲珑浮凸又岂是能轻易脱出的?能够不惊动吴征除了得益于那光滑如
丝缎的肌肤之外,也因陆菲嫣运用了身法的缘故。
身法!
陆菲嫣心弦剧颤,在狭小的空间环境里以极快的速度扭动,角度,力道,方
位都需分毫不差。那不仅需要精细的控制力,还需极强的爆发力才能做到。
控制力与爆发力,不正是随着婚姻的悲剧一同离开了么?陆菲嫣霍然睁眼暗
暗潜运内力,从前在身体里束缚重重的桎梏大都消失不见,内力的运转畅通无阻
犹如长江大河奔涌不息。她难以置信地盘膝坐倒,入定般闭目凝神将内力运转了
一遍又一遍。
在藏经阁时吴征曾以内力灌入陆菲嫣体内,那些阻滞难畅的经脉彼时也曾短
暂疏通。不过更像是在圆木中开了一个小孔,内力仅仅是可运行而已。比之现下
的圆木已开了个大洞,只是边缘尚未打磨光滑略有不顺而已,二者根本不能同日
而语。
陆菲嫣心情激动,怔怔望着熟睡的吴征大颗大颗的泪水吧嗒吧嗒掉落。生气,
羞恼,怨怒,喜爱,感激,还有不伦种种思绪涌上心头,自艾自怨的气苦中又有
无法抑制的欣喜。什么自尽,什么对不起家庭,在这一刻都比不上胸中那股澎湃
的冲动:我是陆菲嫣,昆仑派最最出色的门人之一,我的武功——不是现在这样。
抹干了泪水悄然起身,轻轻打开衣橱门将压在最低却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练功
服取出,赤裸着身子闪身离开。
来不及去烧煮热水,一瓢瓢冷水浇淋在雪样白净丝样光滑的肌肤上,运转的
内力蒸蔚着身体让粘着的水珠变成白雾。陆菲嫣细心地洗净身体,肌肤上留着不
少红印子,那是吴征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亦可见此前欢好时的疯狂。她心中一
痛复又甜蜜,不敢多想忙拭干身体,珍而重之地穿上练功服。
陆菲嫣踏着极富韵律的步伐,不急不慢地行至小院空旷处。这一刻,她的心
情极为平静,正是武道修行时最为适合的境界,无悲无喜,不急不躁,宽松的练
功服搭在身上绝不会干扰她的每一个动作。
提气,展开势子,左拳横辉,强劲的力道带着拳风呼呼,借着这一股旋劲顺
势扭腰转了个圈,左足点地右足提起借着旋身的力道横扫。许久不曾如此有力,
许久不曾如此轻盈……
陆菲嫣甫一离开屋子吴征便迅捷起身,运足了《道理诀》躲在门口侧耳倾听。
脚步声渐渐远去转了个弯像屋后,随即传来哗哗的水声。
吴征略一思索穿戴起衣物,衣物刮过背后密布的抓痕传来痛感让他龇牙咧嘴
:珍惜生命,远离少妇!
他悄悄离开小院。后院早被他定下了规矩:仆从不得传唤不可踏入。半日里
未曾进食肚子里空荡荡地饿得慌。唤来仆从吩咐备好饭菜送入屋子,又刻意叮嘱
摆放好后立刻离开。转回屋子清洗好身体,又转回陆菲嫣的小院。
即使院门外也能听见陆菲嫣不时传来的呼喝声,吴征心中一喜,也不敢打扰,
轻飘飘地又跃上房顶居高临下观看。
只见美妇恰巧使完一套剑法,将魔眼插回剑鞘放好后正立定调匀呼吸。片刻
后神完气足,拉开架势又练起掌法来。
陆菲嫣双臂举与肩齐,手肘向外微曲如抱日月,右腿向前踏上半步绷得笔直,
左腿半弯,双臂向右一拂。
动作堪称缓慢,但双臂中央的日月却酝酿着一股澎湃的力量。吴征眉头微跳,
陆菲嫣怀抱中的内力鼓荡充盈却声息静如深夜。连吴征现下的修为在全力发动时
都能有气劲爆发的嗤嗤声,何况陆菲嫣?
美妇的招式沉凝显是已全力运转内功,吴征转念一想登时明了。以阴阳相济
化去出手的风声,《天雷九段》中的「风雷双煞」也依此理,也是吴征的绝招之
一,曾以此招偷袭青狼郝白冥一举得手。但要做到陆菲嫣这般全力施展还不发出
丝毫声响,怕是要差了不少。想来除了《娉女玄阳诀》果有独特的妙用之外,陆
菲嫣对内力的控制亦是妙到毫巅才能做到。
陆菲嫣一招一式地使下去,吴征只觉仿佛天地之初的平衡静谧,左右舞动的
双掌非阴非阳,非黑非白。那是极高的武学,却远离了刀光剑影,手中无剑心中
亦无尘,波澜不惊的招式里犹如随缘而去又乘风而来。双掌的挥洒自如,身躯的
自然扭动,不慢也不快却动静分明,又海阔天空一般大气磅礴到了极点。
说她的大气自是这一套武学虽还看不出对敌之时厉害的地方,但光从招式里
便能看出极高的武学境界,极具挥洒自如的妙处。说她磅礴……则是宽松的练功
服下那一对儿高高贲起的美乳正随着身躯的旋扭左右甩荡,仿佛衣料之下藏了两
只肥兔儿兢兢颤动。而能这般盈盈抛甩弹跳,其触感定然温软如鸽。
吴征看得目眩神迷一时忘我,眼睛一眨不眨只盼着再多看一会儿。又是一炷
香时分陆菲嫣一套掌法打完收功,虽是气喘吁吁额头见汗,却光采奕奕神完气足,
脸颊处两抹酡红宛若红梅,目光中那份欣喜若狂得几欲垂泪的兴奋更是怎么也按
捺不住。她回头望向房顶扬了扬下巴,摆出一个比武的势子。
吴征笑笑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扭摆活动着全身关节道:「好厉害!我要使天
雷九段啦。」
「嗯!」陆菲嫣双唇微抿了抿,她此前已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去应对这种不
伦的畸恋,可面对吴征难免心中大窘,美眸快速眨了几眨掩去尴尬道:「不要留
手。」其声婉转甜柔,却细如蚊呐。
「我可不想挨顿狠揍,看招。」不论昨夜如何激情四射纵意寻欢,多番戏弄
陆菲嫣甚至故意要她说出污秽下贱的词儿,美妇心中怎可能没有怨气?一旦交上
了手打得兴发,借机收拾一顿出出气也未可知。
陆菲嫣的势子早已摆好,双臂怀抱所指之处报阴怀阳后招无尽。吴征可不会
蠢到向绝讨不了好的正面硬攻,他身形灵动,前冲之中忽然左足顿地状似向右变
相,右足紧接着连环踢出,竟是接连变相!左手似掌似爪,右手隐而不发,正是
一招「平地风雷」!
陆菲嫣始终以不变应万变,她双足踏定不动,腴腰款扭转了小半个圈子仍是
正对吴征。见他这一招虚虚实实,双臂摇起如水波荡漾,又如风过柳枝,怀抱中
的阴阳内力发出一股强劲的牵引力道。吴征身体平衡顿失,竟似被一根无形的绳
索牵引要一头撞向陆菲嫣。他此前旁观良久心中有数,右掌正是备下的应对之法,
见状朝陆菲嫣怀抱中劈出一掌。
浑厚的阳气登时搅乱了报阴怀阳的平衡,被牵引的身体一松吴征不敢怠慢,
足下连连加劲又绕了小半个圈子。
按常理而言陆菲嫣为了维持怀抱中的阴阳内力平衡而脚下不动,吴征此时已
奔行至她身后,正是拿捏住了破绽所在。
可吴征此时依然要面对陆菲嫣的双掌怀抱,个中之奇令人咋舌。说得白了,
陆菲嫣下身点滴未曾移位,只是腰肢扭转之下整个上身都旋了过来,仍是面对吴
征。所谓的绕至身后,只不过是那座多肉挺翘的梨臀之下而已。
昨夜欢好之时吴征便觉陆菲嫣身躯奇软犹若无骨,可身子旋扭到这等程度连
想都没想过。错愕之中一向引以为傲的反应速度也为之一慢,那牵引之力再行袭
来,身体不由自主向陆菲嫣怀中撞去。
吴征也不抵抗顺势而为,大喝一声全力运转《道理诀》,内力不行经脉自皮
肤外放而出来势极快。两人的武功都有些奇形怪状的诡异,陆菲嫣十拿九稳的牵
引之力如同平静湖面上荡起涟漪。吴征双掌二化为四,连连拍向陆菲嫣小臂。
这一招「雷厉风行」劲道十足,本就是《天雷九段》近身短打时威力极大的
一招。吴征知陆菲嫣胸前凝聚的内力厉害,他功力本就逊色,想要破局的关键在
于打乱其间的平衡。
陆菲嫣面对凌厉的攻势不慌不忙,双臂舞动如弱柳迎风。怀中内力一会儿左
右分开泾渭分明,一会儿交相混杂。吴征的攻势遇到重重阻挠,不仅每进一分便
化解许多,双掌推进到陆菲嫣臂弯处时甚至控制不住动作,左掌突兀横劈斩在自
家右手臂上,钻心地疼。
「好厉害的武功!」吴征虽惊不乱,倒不是他的急智应变已达到无所不能的
地步,而是在陆菲嫣身上花的心思着实太多,每一个步骤都前后考量过种种可能。
现下的情况也在估算之中。
他索性不动双掌也不抵抗,任由牵引之力拉着他向陆菲嫣怀中靠去。
陆菲嫣美眸精光大放,虽只是一场练武,可这种挥洒自如的感觉久远得连在
记忆中都苦寻不着。她左臂一抖扯着吴征,右掌平举要在他前胸印上一掌。
吴征已凝力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刻!胸口撞上手掌时全力激发《道理诀》。
陆菲嫣的内力之所以能如抱阴阳,正是得了双臂圈环之助。如今胸口正对她
手掌,内力的牵引束缚力道大减。吴征这一记反击又极为阴损,内力不攻其他,
专攻敏感神经。——需知人体的手指亦有许多敏感神经,是以男女欢好时也常有
吮吸手指的举动,其滋味甚为美妙。
吴征的内力当然伤不了陆菲嫣,可挑拨之处让本就敏感已极的美妇陡然面泛
酡红,骨酥腿软。吴征趁机而入一把将陆菲嫣抱紧,结实的胸膛紧紧压扁了一对
绵软美乳。
吴征奸计得逞开怀一笑,甚是得意。
陆菲嫣又羞又急,两人虽已有了肌肤之亲,她可从未想过还要再有第二回。
可娇躯酥软地让吴征抱在怀里向他的小院里飞奔,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放我下来!」
「不放!你连我都打不过,说明伤还没好。哪有治病治一半的道理?」
「谁说打不过你。若不是手下留情,我早一掌把你杀了!」
「咦,手下留情?那就是舍不得咯~~因何舍不得呀?」
「我……」
斗嘴争辩声中,吴征已抱着陆菲嫣进了小院。抬腿踢上房门,吴征抱着美妇
坐在餐桌前温柔道:「知道你生气恨不得一掌打死我,也知道你又忍不得了现下
便想要。不过无论是想打死我还是想要,都得花力气,肚子饿着可不成。不妨先
填饱了肚子,一会儿是要杀要剐还是想要我都随你。」
以昨夜吴征对自己身体的迷恋,陆菲嫣本以为回了房便又是一番大肆征伐。
她并非下贱无耻的淫妇,否则也不能苦忍身体的煎熬如许多年,这一回失身于吴
征也是多方因素共振的结果。但并非失了冰清玉洁的身子,她就成了人尽可夫的
淫妇,也无论她身体多么诚实,内心里的抗拒一分不少。这也就因为是千丝万缕
般纠缠不清的吴征,换了旁人或许怀中已是艳尸一具。
陆菲嫣怎么也料不到会是现下的模样。酒菜尚温,可见刚备好后不久,原来
他在房顶观望时已先吩咐人备下了。只是一顿简简单单的酒菜,她出身豪富之家
何曾看得上了?可现下在陆菲嫣眼里的已不是简单的饭食,而是细致入微的关爱
之心,正中软肋。一时之间心中柔情百转,口中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有眼泪抑制
不住地扑簌簌而落。
吴征双臂一展将美妇紧紧拥住,用肩头抵着她螓首仿佛最坚实的依靠,任由
哀伤又喜悦的泪水顺着领口滚落,濡湿了大片胸膛……
红烛摇影,陆菲嫣止了哭泣羞怯怯地偎依在吴征怀里,虽说那一片衣襟已被
又苦又涩的泪水打湿,贴在脸边却觉得甜甜的。——若是梦境,便不要醒来;若
不是梦境,就彻底放纵一次再不留遗憾地死去罢!
「师姑饿了吧?」吴征捧起她下颌,居高临下凝视道。
听惯了的师姑二字现下分外刺耳,陆菲嫣心中又羞又恨却怎么也骂不出口,
反而化作娇嗔般一撅香唇哼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欺负我。」
「因为你好欺负!」吴征坏笑道:「不然叫什么?菲菲?」
陆菲嫣心弦一颤,其间的亲昵难以言述,忙眼波流转不敢与他目光对视轻声
道:「不跟你多说。」
「再不吃东西真要饿坏了,我来喂你。」吴征一手搂进陆菲嫣,一手举起筷
箸夹起片笋子道:「这个你喜欢吃。张嘴,乖!」
被当做小女儿般的宠爱让陆菲嫣心中又酥又甜,听话地张嘴啜入笋片缓缓咀
嚼,这才发现虽是临时准备的菜肴,但酸菜笋子焖白肉,粉蒸肉,百合炒芹条,
茼蒿拌香油,莲藕排骨汤,四菜一汤样样是她所爱,若不是提早做了准备哪能这
般凑巧?刚刚迁入的吴府,新来的仆从,还有他一脑门子的坏心思,百忙之中还
不忘吩咐下细枝末节。
宠爱……无边……
「还要什么?」
「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一杯酒。」陆菲嫣不敢相信这样话会自然而然
地冲口而出,但她实在太喜被人捧在手心里当做珍宝的感觉,也太过缺少这样的
爱意,仿佛迫不及待要将从前的缺失全数补回来。
「好!」吴征依言而为,一口饭,一口汤,端起酒杯却坏笑道:「我也渴了。」
「我帮你倒一杯。」
「不要。」
「那……你先喝……」
「不要,一起喝。」
「啊?什么?」
吴征将杯中酒一口含进嘴里,轻捏陆菲嫣的下颌任她错愕不由分说地吻住。
温热的酒液在两人口中传递,仿佛心中的悸动与爱意在来回流淌。男儿的舌
头霸道地穿过唇瓣顶开牙关侵入,一如他粗暴地侵入陆菲嫣的内心,她想躲,无
处可躲,想逃,无处可逃。男儿像一尊天神伸出巨掌,一把将她攥在掌心却温柔
爱抚。
紧密的激吻逼得人喘不过气来,陆菲嫣却无比贪恋,仿佛浸沐春日中被暖风
包围,她仍不能适应现下的亲昵,又忍不住时不时给予回应。幼嫩的香舌躲躲藏
藏着被他刮蹭,卷起,吸吮,羞涩又甜蜜。及至陆菲嫣情动着轻启檀口,香舌轻
吐主动起来,吴征却忽然一缩脖颈让四唇分离。陆菲嫣正情浓性动,唇分时分明
是一个仰首前送的动作,却追之不及。她一双美眸睁开,见吴征正促狭笑着对望,
念及方才羞人的动作,恼他太过使坏,又恼自己怎地又陷了进去。双唇一抿,那
滋味太过甜蜜迷人,实是想再品上一品,不愿断绝。
吴征坏笑道:「这才半杯,还有半杯。」一杯酒在口中传来渡去,正是只喝
了半杯。
陆菲嫣被他拿捏在手中予取予求,任他欺凌,此刻百感交集,一颗心被逗弄
得委屈不已:「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欺负我。」
「不能!」吴征垂首靠近,在陆菲嫣陡然暗淡的凄苦目光时轻声道:「待我
老得动不了了,才不再欺负你。」
每每在陆菲嫣即将放弃抵抗沉沦于此时,他总会霸道地将她拉回现实;每每
在陆菲嫣快要受不了他的霸道时,总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柔及时出现,新鲜热辣
得动人心魄。
这一昼夜里,陆菲嫣的哀求比这一世加起来还要多;这一昼夜里,陆菲嫣的
怦然心动也比这一世加起来还要多。她剧烈喘息了几下,闭上双目微扬螓首认命
般地接受他的欺凌与侵犯,可嘴角的甜意与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难以掩饰。
温热的酒液再度送进口中,陆菲嫣始终垂着的双臂张开回环,紧紧搂住吴征
的脖颈,唇舌也变得主动起来。此前被动承受时生硬发僵的唇舌便已是极佳的美
味,如今她搂住又爱又恨的男儿,主动吐出香舌迎合着,双唇又含又吸,甚至缓
缓摇晃着螓首改变着姿势,以不同的角度去品尝男儿的味道,感受他别样的温柔
与霸道的爱意。那丰满莹润的唇瓣软弹如糍糯,细长如兰叶的香舌灵动如蛇,勾
挑纠缠间变得越发纯熟。
这一记悠长的深吻仿佛经历了一次天荒地老,唇分时两人已是气喘吁吁。陆
菲嫣脸上发烫目光闪躲不敢与吴征对视,心中的柔情蜜意又止不住关心道:「你
也饿了,赶紧吃些东西。」
「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一杯酒。」吴征虽面上一片温柔却让陆菲嫣大
羞,看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分明也是要她来喂。
忸怩了好一阵子,陆菲嫣才在吴征那一副你不喂我,我就饿死给你看的决绝
下就范。举箸夹起片被酸菜与笋子滤去了过量油脂的白肉道:「你快吃些。」
吴征一缩脖子表示不吃不吃我不吃,陆菲嫣知道他打的甚么鬼主意,又是左
右为难了好半天,才不得已吐出香舌将白肉托起送到他嘴边。
白肉软烂脂香四溢,但怎比得上那段香舌的温软滑腻来得滋味绝佳?又是一
番你侬我侬的唇舌交缠,甜腻到令人发颤。
有一便有二,一口饭,一口汤,一杯酒,两人转着灯儿似的互相喂下去。然
而这一桌分量正合二人的饭食终究未被一扫而空。两人吃了个半饱时便再也按捺
不住悸动的心弦,吴征一把抱起美妇大踏步迈向床头,而陆菲嫣虽将螓首埋在他
胸前不敢妄动,可一双修长玉腿却环绕紧夹男儿腰际,让玉躯紧紧贴挂在他身上。
这一路铺满了碎裂的衣衫,至床沿前两人均是不着片缕。床脚咯吱的承重声
响起,吴征已将美妇压在身下,密如雨点的吻自她脖颈边而起,一路若有若无地
越过胸前高峰,划过腴沃的细腰,停在大腿内侧。
陆菲嫣本以为他又要用那挑逗敏感却略过重点的折磨人法儿,正紧闭双目,
手掌使劲儿扯着床单准备忍下那令人发疯的过程。不想这一回的舔吻不多时便即
停下,旋即便觉闭合的双腿被一双大手握住向两边分开。她惊呼一声支起上身急
道:「你要干什么?」
吴征怔怔地望着眼前丽色,被分开的双腿展露出中央一片芳草萋迷,烛光下
浓密的乌茸卷曲油亮,而掩在深处牝户早已被花汁染透,那丰满肥厚的唇叶正一
张一合,合时犹如紧闭的眼眸,张时又露出艳红如血的花肉,犹如一朵晨光初开
时分娇艳的滴露牡丹。
「当然是要品一品你身上最美又最神秘的地方。」
「别……那……那怎么成。」
「雁儿就爱得紧,菲菲当然也成。而且……你要认真看!」吴征将那双美腿
架在肩头霍然起身,一把将陆菲嫣掀倒在床,动作不停直将双腿反压至陆菲嫣肩
头,让她如同倒立一般,却又是臀儿朝天,腿心毕露。
「不许闭眼,好好看清楚。」
陆菲嫣心中慌乱一团陡然忆起昆仑集里妓子所说的话语:「女儿家舔男人哪
里舒服,反过来女儿家哪里被舔也是一般。」不想在春梦里渴求的事情真要发生,
她被吓得花容失色,可那场春梦里的一切,不就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期盼么?
陆菲嫣紧抿的双唇仍止不住颤抖,弧线优美的鼻翼一张一合,连喉头都不停
地哽动起伏。
这般姿势对于身躯柔软的女子本就不难,与身姿柔若无骨的陆菲嫣而言更是
轻而易举。吴征见状得寸进尺,加力缓缓将腿心羞处继续下压,一点一点靠近陆
菲嫣螓首。
那至美又至羞之处竟然近在眼前,陆菲嫣紧张得忘了抵抗,瞪大的双目里有
惊恐,有慌乱,亦有期盼。吴征并未给她思考的时间,伸出舌头几在她眼前顺着
梅香弥漫的蜜裂挑了一记。
「嗯哼……」一声媚人的呻吟,陆菲嫣玉躯突地抽紧后难耐地大力扭动,若
非吴征把得牢固这一下便要挣脱掌控。她洁白的玉齿咬着唇瓣,被一股电流击得
身躯都抽搐起来。
一挑,一挑,再一挑,柔软的男儿舌头磨过更加软嫩的花唇蜜肉,比之棒儿
的刺激不如,却另有一股温柔快意,且舌头单论灵巧远远胜过。目光视线中只见
吴征以舌尖拨弄挑逗着唇顶一颗小巧米珠,那是女儿家身上不逊于穴儿深处的敏
感所在。快感连绵弥散中,软融融的小腹一股股热力四散崩腾,化作丰沛的花汁
汇成溪流,被开合不已的花唇汩汩地挤压满溢出穴口。
陆菲嫣媚目迷离,目光中的模样又淫又邪,却让她着了魔一般舍不得移开视
线。那隐秘最敏感的所在正被男儿轻尝慢品,其淫靡之色直令人魂魄为之夺走一
般。
吴征逗够了米珠,又张口抵住花唇,竟把这一处当做樱唇香口般吻紧,吸嘬
的力道传来正混着腻滑的汁水响起「波儿,波儿」的声响,淫靡得令人心颤。
陆菲嫣已不仅是心颤,她的身体本就敏感至极,胯下密处被人整个儿含住又
舔又吸,尤其一只舌头挑开两片花肉正如小蛇一般顺着花径挺进,一连数种快意
袭来,美得她浑身发颤。那大力的吸嘬仿佛要把敏感的花肉全数吸出体外,那舌
头的突刺之后又是一番旋搅,一股与棒儿大力冲击时截然不同却一样快美的滋味
儿让她娇躯颤动,花径内里的嫩肉紧紧收拢。
吴征曾品尝过韩归雁的美妙滋味,英武的女将花肉极为肥满,探采花径时仿
佛推开重重阻碍,其内的嫩肉紧仄逼人,随时要将侵入的阳物赶出去一般,可称
一个「挤」字!
陆菲嫣则截然不同,她的花肉软软腻腻,外物的侵入几乎毫不费力。可探入
之后又仿佛置身于一处温柔之乡,一颗颗的肉芽仿佛无数张小嘴不停蜜吻,又是
截然不同的一个「吸」字!
吴征吃了好一回,居高临下间见陆菲嫣一张圆张的艳口粉润细腻,盈亮丰满,
下身肉龙又绷得几欲胀裂般难受,着实难以抵受。他索性将美妇放平身姿,倒转
身形,将雄赳赳的棒儿送到陆菲嫣面前:「你也吃我的。」
快美之中陆菲嫣羞涩不已,十余年前在昆仑后山,她放下颜面向顾不凡求欢
时亦曾为他口舌侍奉,这一切都落在吴征眼里。彼时才五岁的小男孩如今已长大
成人,这根男儿的象征就在眼前,粗大火热,狰狞猛恶。那顶端的孔洞仿佛恶鬼
的独目正冒着咝咝热气。
与此同时,吴征也停下了对她花唇的舔吃,突然断绝的快美让陆菲嫣饥渴难
耐,口中婉转柔媚的呻吟声急转为哀怨不已:「你……你……」。她心下又气又
急,要他再吃一吃自己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也自是知道吴征逗弄了她一
整晚,此刻若不肯就范他也不会有任何动作,这可叫满身的情欲如何得了?
目光又幽怨又愤恨,气得只想给这根状似猛恶实则脆弱的棒儿狠狠咬上一口,
到了实际则成了香舌朝着沟壑一卷,将顶端大入鸡子般的龟菇纳入口中。
穴儿被亲的滋味从未试过,若换了顾不凡怕要当做奇耻大辱,可吴征一点也
不嫌反而乐在其中,陆菲嫣又怎能不柔肠百结?而蜜谷幽壑被搅拌得情动难抑滋
味甚美,只恨舌头不够长倒让大半段花径空虚寂寞。那滋味儿着实难当,便如昨
夜吴征亲吻娇乳时故意掠过顶端莓珠,美则美矣,独缺畅快,仿佛被架上炉火的
隔水蒸笼,水渐沸腾,白气弥漫,笼温渐高,可就是差了那么点火候,缺了猛火
快炒的爽利劲儿!
陆菲嫣难耐地频频抬臀相就,以便幽谷能离吴征近些,让他舔吃得更重更狠
些。与此同时,口中含弄棒儿的滋味也着实不坏,粗热的棒儿将檀口塞得满满当
当,蜿蜒的青筋贴在唇肤香舌上频频跳动不止,仿佛一股澎湃的力道正在积聚。
陆菲嫣情不自禁地以手握住难以含入的大半棒身,含着龟菇连连吸吮,被香涎染
满的棒儿散出黑亮的光泽,密密频频的叽啾叽啾吸食声正与穴儿被吃的波儿波儿
声响遥相呼应。
陆菲嫣曾秘密求教昆仑集山下的妓子,虽过了十余年然不需多时便又熟练。
吴征只觉胯下雄根被含入一张温柔潮热的艳口,更有一条细长的小舌旋住顶端敏
感,又舔又卷。那香舌又细又长,缠卷时灵动无比,更有时颤动快如蜂鸟之翼在
龟菇上连连舔扫。吴征肉棒大爽心中大乐,想来陆菲嫣当年学习时极为用心,才
有这番纯熟的技艺。
他大赞一声:「师姑身上每一张嘴儿都好会吸……」惹得陆菲嫣鼻腔里哼出
一连串的娇嗔不依声,才投桃报李舔吃起来。每当陆菲嫣舔着他爽处,便以舌尖
突刺或是重吻米珠以兹鼓励。两人倒极有默契,吴征棒儿越发粗硬,陆菲嫣的穴
口开合也越发频繁有力。她情动迷醉地沉浸在互相取悦的滋味中,忘情地手握棒
身上下撸动。两只小手前后排列亦仅能握住肉龙大半,她索性吐出香舌,对着凸
出掌心的龟菇画着圆圈,细嫩小巧的舌尖弯折,贴着龟菇沟壑勾刮。
两人都已难耐到了极限,吴征起身从樱口中抽出肉龙。陆菲嫣正闭目舔吃得
欢,一时间不明所以,忽然抽离的棒儿仿佛夺走了她心爱的宝贝,一声轻哼的不
满中抬起上身要把宝贝夺回来。待觉身上一轻忙睁开眼来,只见吴征玩味地凑在
眼前道:「师姑这么贪吃,可好吃么?」
粗热的肉龙还挂着残留的粘腻香唾,四面滚滑滴落时犹如一根根盈亮的晶丝。
只是些许接触,那喷吐着的火热气息熏蒸着泥泞的花穴蜜口。陆菲嫣被他问得大
羞,偏头闭目不敢再看吴征,可穴口却难耐地一开一合,像在欢迎肉龙的侵犯,
又像此前香唇一般轻吻菇首。
「现下想要我怎么做?」吴征拼命抵受着柔嫩花唇轻抚时传来的快意,尽力
做出好整以暇的样子道。
「你……你不要欺负我了……」陆菲嫣紧咬牙关,再要像昨夜一般说出粗鲁
的词儿无论如何也不愿:「那些话好难听……我真的不喜……」
「好!那,总该告诉我怎么做吧?」
似恶魔的引诱,又像是爱人的软语相求,陆菲嫣一颗芳心仿佛化去一般,双
臂环住吴征后背凑上香唇低语呢喃道:「亲我……进来……我想你进来……」
回环的双臂骤然抽紧,一双玉掌深深掐入吴征肌肉结实的后背,紧紧贴合的
唇瓣也变得死死抿住,一双秀眉更是骤然蹙起。分开穴口向深处挺进的肉龙像杆
烧红的长枪,正一点点,一寸寸地挺进,似要感受她的每一分柔腻触感。
陆菲嫣已顾不上亲吻,只是吐着香舌任由男儿吸嘬,肉龙每扎入一分,她的
樱口便张大一寸,呼吸便急促一分。那烧红的长枪仿佛永无止境般前行,前行,
再前行,直到将她的身体捅穿分为两半。她一身早已酥软无力,可蜜穴里的力道
却越发强烈,花肉死死地收缩,密布的肉芽像是无数张小嘴啃吻着棒身,让整只
穴儿像是个无底洞一般将肉棒一寸寸地吸入。
忽然,陆菲嫣双目圆睁,被吸嘬的舌尖发不出只言片语,只能从鼻腔喉间哼
出不满渴求的呻吟,哀婉无限。原来吴征甫将肉棒插入一半便不再前行,转而向
外拔出。此前的侵入速度虽慢,但畅快之处却越来越多,后端的空虚虽难过得让
人发疯,总算有个盼头,而此前被抚慰而过的花径嫩肉果然快美难当不负所望。
不想吴征变插为抽,深处那一份空虚的难过可是不用提啦。
陆菲嫣急急长腿一环想要制止吴征抽出的动作却是徒劳,她奋力挣脱被吸住
的香舌哀求道:「不要……不要出去……插进来……求你插进来……这样好难受
……」
「好!」吴征的肉龙已退得仅剩龟菇还被穴儿含住,闻言借着陆菲嫣长腿缠
夹之势发力一挺,棒身借着龟菇钝尖开路拌着花汁一冲而入直至没柄。
「啊!」陆菲嫣发出一声尖利又悠长的呻吟,仿佛一只中箭的天鹅上身脱力
摔倒,花径深处空虚寂寞许久的后半段陡然被破开,塞满,被火烫的高温狠狠灼
烧。她高声呻吟着,剧烈喘息着,荡得胸前美乳盈盈颤动。腿心深处一团嫩肉仿
佛被顶开的小嘴喷溅出一汪一汪的清泉花蜜。
长时间温柔又动情的挑逗让陆菲嫣欲火如焚,早已到了极乐的边境上。这发
力一冲仿佛致命一击,将她送入极乐巅峰。吴征不待她缓过气来便抬起一条长腿
将美妇翻了个身,穴儿内紧紧抱合着棒儿的肉芽被层层刮磨,惹得美妇又是一阵
如泣如诉的呻吟。
「欢好时有好多姿势,菲菲一定没试过这一种罢。」迷迷糊糊之中陆菲嫣方
觉被翻转过来,美乳压着床,一只丰美的梨臀正高高翘起。
香肩之下的背脊削若断崖,两侧线条一路走窄,直到臀儿处突然变得又宽又
翘,极大的落差让腰眼出现出两颗动人心魄的小小圆涡,而梨臀的妙处正在此时
才展现得淋漓尽致。所谓梨臀,乃是臀尖处突兀多出两条嫩肉,其形如香梨蒂口。
这两条嫩肉极其肥软,女子趴跪撅臀之时,梨臀虽在美观上略逊蜜桃圆臀,但臀
缝却显更加隐蔽,且那两条嫩肉被撞击时无论绵软的触感还是啪啪的脆响,满足
程度甚至还要胜于桃臀些许,可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吴征两掌圈住腴腰,拇指正巧扣在腰眼正大开大合,一下一下地抽出穿刺着
陆菲嫣肥美的肉花。速度并不快,但腰杆与手臂一同发力力道又重又猛,那抽插
之间的停顿犹如短暂的蓄力过程,让下一次穿刺一鼓作气又一气呵成,下下直达
花底。
嘤嘤呜呜的呻吟泣诉声中,这羞耻的姿势竟然陆菲嫣升起前所未有的新奇与
略带不同滋味的快感,仿佛被男儿征服一般趴伏于地任由采撷。她数次想要支起
上身,但酥软的上身总让她半途而废。无奈地放弃之后,她陡然发现一身力道尽
数集于跪着的双腿,只为将臀儿翘得更高,好让他一下下地插得更深更猛……
那弯翘的肉龙正以正面相对时截然不同的角度刮刨着花径,刺激着不同的敏
感点。粘腻的花汁顺着大腿内侧嫩白的肌肤滚滚滑落,紧吸着棒身的花肉也随着
肉龙的插入抽出不断被翻出穴外又塞回体内。陆菲嫣只觉这一番完全臣服般的征
伐如此酣畅淋漓,被插入塞满时仿佛长了翅膀飞向云端,被抽出空虚时又仿佛双
翅齐折,突然向深渊坠落……被冲击得前后摆动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任由吴征
摆布着扔向云端,又拋落深渊……
「换个姿势是什么感觉?」吴征一下一下地挺动,结实的小腹撞击在梨臀两
条嫩肉上啪啪肉响。
「好深……呜呜呜……我不会说……我不要说……」虽快意仍是畅美难言,
比之昨夜失神般的一味求欢,今夜已清明了许多。陆菲嫣自小家教甚严始终说不
出羞耻的话儿。
「那感觉好不好总该告诉我吧?」
「嗯……好……」震颤的语声酥麻入骨,仿佛每一下都让她欲仙欲死难以忘
怀。
「我的大不大?粗不粗?」
「讨厌……哎哟……」稍一犹豫立刻换来几下凶猛侵袭,陆菲嫣哀婉哼道:
「好大……好粗……」
呻吟声响越发高亢激烈,无力的娇躯不知又从哪里生出力量,随着吴征抽插
的动作前后迎合。丰美的硕乳像是吊钟一般前后甩荡,正让峰顶梅珠剐蹭着床面。
两人同时使力让棒儿拔出时仿佛抽走了陆菲嫣的灵魂,插入时又将一切空虚全部
填满,且那又重又脆的「啪」声宛如仙乐荡人心脾,又如战鼓催促着男儿征伐得
更狠。
泄了三回的陆菲嫣觉得小腹里越发火热,那高潮的快感又将袭来,且这一回
似比之前还要更猛更凶,足以像一波畅美的狂潮将她整个人淹没,她万分期待那
一刻快些到来,又十分不愿来得太早太快,以便更加享受这一刻的快乐。
然而吴征再一次停下了动作,任由陆菲嫣前后款摆挺送着腰肢,花穴仿佛只
婴儿小嘴正一口一口将棒儿反复吞吃。但此刻酥软的美妇吞吐力道又怎及得上男
儿凶狠的穿刺动作来得爽快?陆菲嫣幽怨地扭过螓首,恨他薄幸如此。
吴征嘿嘿一笑将陆菲嫣压倒双腿一夹,让美妇那双长腿紧紧闭拢。这般姿势
仿佛让花径扯面条一般拉长变细,紧裹着棒儿的美妙滋味又有不同。男儿抽送撞
击的力道更强,进出却越发艰难,剐蹭越发大力。
侧面望去,陆菲嫣的后背处一片平实,唯有奋力撅起的丰臀耸立若峰,蔚为
壮观的肥翘美肉堆雪也似的被顶得前后摇晃,又像一团酥腻腻的嫩脂喷香四溢,
男儿的腰腹却如一只大手,正按揉着让它肆意变形,捏扁搓圆。
陆菲嫣再也抵受不住强烈的快意,以最放松最受力的姿势任由他索取其间的
美妙,又一次泄了个一塌糊涂……
「舒服么?」吴征分开陆菲嫣披散的秀发,亲吻着光洁的背脊轻声道。
「嗯!」
「还有很多很多的姿势,每一样都有不同的滋味,想不想再尝尝?」欲望比
起昨夜已平复许多,但比之昨夜的兽欲,今日便是温馨旖旎甜美动人。以陆菲嫣
的百媚之体又怎能满足?
「……想……」陆菲嫣支支吾吾,埋首在床羞怯道。
吴征将她翻过身却并不急于继续穿刺,反而调笑道:「换个法儿,新鲜又有
趣。」
低呼声中,两人的私处仍紧紧贴合,陆菲嫣已被吴征一把抱起下地,她像是
只八爪鱼般紧紧缠着男儿,只觉他迈步时胯间被他顶离棒根,双腿交错时胯间又
自然落下将棒儿吞没,极是舒服。她心头大窘,本以为吴征要以这种姿势带她「
散步」,不想吴征停在餐桌前不耐地一把扫开盆盆碟碟清出片空余,「波儿」一
声抽出肉棒,抱起陆菲嫣翻了个个儿放在桌上。
那姿势让陆菲嫣娇羞欲死,此刻美妇就像只人立坐着的狗儿蹲在桌面上,唯
独丰美梨臀无所依凭悬空于外。吴征从后贴上她后背,双臂回环握紧胸前一对绵
软美乳,大食二指拈住细长梅珠,其余三指如捧至宝在她耳边轻声道:「菲菲好
贪吃,上面的嘴儿爱吃,下面的嘴儿也爱吃。」
被拿住心中隐秘,陆菲嫣大羞轻哼一声,扭着身子让峭若削成的光洁美背磨
蹭着吴征胸膛。棒首龟菇又一次贴近花唇蜜口,忽闻吴征语声一变,如魔音般道
:「棒儿插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你想很久了吧?」
那实是陆菲嫣最深的秘密,也是她不敢去多想的阴私。虽说棒儿抽插的滋味
也极好,但她最爱的还是整条花径全被棒儿塞得严丝合缝,仿佛占据了她的全身
心。当花心嫩肉被死死抵住,当密集的肉芽被反推挤压向肉壁,全身上下的敏感
神经仿佛全被触发,每一根都被拨弄,若是再拌着花汁一搅……
诚实的身体不会骗人,即使陆菲嫣不说吴征也已发现了她这一喜好。在陆菲
嫣被这句魔音炸的魂飞魄散,一身脱力地酥软在他怀里时,肉龙已破体而入穿梭
过紧窄的甬道直达花底:「我会狠狠搅拌的……」
炸裂,五脏六腑都似被翻搅起来,陆菲嫣大张着檀口,却一丝声响都发不出。
最敏感的花心被龟菇挤压着,旋磨着,钝尖上的独目仿佛一张小口撕咬着,又仿
佛那根棒儿已穿过她的身体堵住了喉咙,堵住了她的嘶喊。
小解的姿势极为羞耻,可再无丝毫阻碍的花洞口却能迎迓粗巨肉龙的全部。
吴征紧贴着陆菲嫣玉背,长臂环过抱捧着美乳,深插而入拌着花汁翻搅蜜肉。
「搅死人了……怎么会这样……呜呜……呀呀……」陆菲嫣极喜被搅拌的快
感,她迷乱地摇动着螓首,一对秀美玉足高高弓起,仅用脚趾紧蜷巴住桌面,踮
立着沉腰落臀以相反的力道迎奉吴征的深深搅拌。
吴征挺腰画圆的动作轮番刺激着陆菲嫣的蜜肉,胯间浓密的毛发亦厮磨着光
洁的臀肤,刺激与麻痒并存,几欲让她发疯。弓腰垂臀的动作更让陆菲嫣美乳前
挺,被吴征自侧面掐紧时乳尖更加凸翘,峰顶的细长莓珠犹如迎风颤抖的花蕊。
呼吸声越发沉重急促,陆菲嫣的蜜道不住抽紧,旋绞,一阵一阵的颤动也越
发剧烈,其触感妙不可言。终于陆菲嫣一身抽搐,悠长曼妙的酥啼声高吟而出,
将棒儿搅动时咕唧咕唧之声淹没。剧颤的身子让花汁如被甩落的水珠淅沥沥滴落,
梨臀上那两条嫩肉更是甩荡翩翩,如彩蝶之翼……
又香又滑的胴体激烈扭动,死命向下挺动着屁股以相反的方向画着圆圈,让
胯间深处的花心软肉啃吻着大如鸡子的龟菇。每一记旋磨都换来一次自雪股连至
花心的剧颤,每一次剧颤都带着强劲的力道。软糯糯的蜜芽与大张大放的花心吸
得粗巨的肉龙全无一丝缝隙,仿佛深陷软融融的酥脂,沉浸其间只想被吸吮得更
久,更劲!
「要死了……要死了……」陆菲嫣迷乱地呼喊,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快意实在
太过畅美,忘情的呼喊实是心中所感难止难抑。
「就是要插死你,搅死你!」反复抽紧的细小腔道中,肉龙猛地膨胀一圈,
汩汩热流从根部冲入马眼射出,让肉龙一胀一胀地脉动不已!
不待陆菲嫣从快意的巅峰跌落,又是如同咽气般声音一哑,那根棒儿忽然又
往穴心推入一截,几将那团软肉反挤进肚子里。一股温热的液体激溅而出,像一
道永不停歇的水注喷射在花心软肉。陆菲嫣疯狂地甩动螓首,奋力沉下梨臀让穴
心被抵得更紧更实,迎接让她欲仙欲死的再一次巅峰,永不愿停歇……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37
第三章、柔若青竹。摇曳生姿
夜色已深,吴征背靠着床头沉思,时不时眨下的眼眸被烛光映得精亮。陆菲
嫣已趴在他胯侧沉沉睡去,勾起的嘴角似正做着个香甜的美梦。自那夜半逼半哄
地占有了她已历七日,陆菲嫣的身体状态越发好转,被长久以来的不顺与苦闷压
抑住的娇媚一天天地回到她身上。想她在燕都的日子里固然风华绝代,可必须避
开的身体与衣料摩擦总让她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从前的风味大减,即使优雅也带
着刻意的味道。直到近日来身体桎梏渐去,她才能随心所欲,这样的陆菲嫣才当
得上一句百媚横生。
可这一切只是表象,横桓体内的痼疾只是治标不治本,连日来的欢好不减初
时频繁,任是身负《道理诀》的吴征也不可能长久持续。以不停地欢好来解决陆
菲嫣的需求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会治好你,让你回到当年的模样。」吴征心中暗道一句,费了极大的毅
力方能轻轻下床。陆菲嫣侧卧的睡姿让两只奶儿贴在他腿边,那抹柔腻滑脂实是
无上的妙品,温绵细软不说,其形犹若两颗洒落的泪滴,不仅外观绝佳,更惹人
怜爱,任是把玩多久仍爱不释手。
吴征在书桌边轻轻摊开纸张,其上绘着个裸女,肌肤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
条。随着武学的修行日深,吴征对经脉之说也有了更多的体悟。但来自另一个世
界的他又有不同于世人的理解,尤其是人体。
《道理诀》在身上的成功让吴征相信,自己所掌握的科学知识与武道修行非
但没有冲突,甚至还有增益的效果。而以一个医生的专业与角度看来,陆菲嫣此
前受困于无穷无尽的情欲绝非什么天生淫妇的玄乎说法,他更愿意相信是某种因
素导致的严重内分泌失调——源于练武时内力游走于经脉导致身体发生的变化。
连日的欢好虽快意十足,吴征也未丢了初衷:交合之时探寻陆菲嫣体内的经
脉与内力游走。借由紧紧贴合并深入她体内的良机,吴征察觉陆菲嫣内息的怪异
之处甚多。
常人的内力修行总免不了阴阳两股,无论修行方法怎么千奇百怪,最终都要
走向二气交融的结局。如丘元焕外门功夫登峰造极,阳气旺盛澎湃,可灵巧之处
也未曾落下,这自是阴气内力也自不凡的原因。向无极曾与丘元焕斗得不分胜负,
他在外门功夫上尽量避开直面其锋,但关键时刻需得以力斗力时可不曾半分退却。
若不是有一份极强的阳气内力为底子,岂非连接招都不敢?
而《娉女玄阳诀》,《玄元两仪功》则独僻蹊径,不仅将阴阳二劲彻底分而
化之,且运走经脉时全然各行其是,仿佛一对仇家老死不相往来。即使存于丹田
也是各占一半,倒像吴征前世常见的阴阳太极图。二者在道理上如出一辙,实际
修行中却又有区别。
《娉女玄阳诀》阴阳二股内力倒错运转,阴气入阳腧脉,阳气入阴腧脉。这
门功法内力需转女阴吴征练不得,但在昆仑派里既然能流传下来定然有它的可取
之处,此前也未曾听说有甚巨大的副作用导致哪位前辈出了岔子。奇就奇在陆菲
嫣练了之后说一句惨不忍睹也不过分。
想到这里,吴征忽然忆起一件事来:百媚之体还敢修行《娉女玄阳诀》,女
子爱美果真命都不要了。贺群当年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他为了陆菲嫣的百媚之
体连命都送了,说出来的话自非无稽之谈。看来导致陆菲嫣如今异常艰难的原因
还是二者共振的结果。
吴征得了《玄元两仪功》并未立刻修习,他已有了《道理诀》神功,实在不
必要再去碰一件来历不明也无法判断的法诀,他感兴趣的地方更多还是女子特殊
体质。可惜天不遂人愿,与韩归雁春宵一度得了她掠月之体,掠月之阴入了体,
那些被他记得精熟的功法在无意识中自然而然地运转,待得发现体内玄元两仪内
力已成,想赶也赶不掉了。
这门功法确有特异之处,吴征得了玄元两仪内力后功力猛串一截,连韩归雁
得了他的引导也从七品顺顺当当迈入八品。这固然有二人基础打得坚厚的原因,
《玄元两仪功》的奇异也可见一斑。
听闻贺群当年在青城派内乱时受伤极重,多半也因此伤了根基功力大损,能
恢复到九品上的修为想来也与功法脱不得干系。
吴征修习《玄元两仪功》时日尚浅,除了与韩归雁陆菲嫣双修得来的内力以
外,对功法本质的体悟也不深,只能对比《娉女玄阳诀》挑出个中种种不同之处
一一比对。其间最为蹊跷处便是这段阳气练阴脉,阴气练阳脉的部分。他虽远不
如当世武道大家对武学上的深刻理解,但他对人体的了解也是当世无双。
以他的认识来看这一段极不合理,阳脉就是阳脉,阴脉就是阴脉,阴气可辅
助阳脉的修行反之亦然,但绝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习武之人常常会脑洞大开讲
究什么独辟蹊径,吴征想不通为何他都会怀疑的东西,在昆仑派历代先贤的眼里
会没有问题——这种东西在藏经阁不该是和《道理诀》一样被扔在犄角旮旯里吗?
他只知道譬如消化器官胃,脾,胰,胆,肠等,胃液,胰液,胆汁等各具功用相
辅相成,但若二者互相交换了位置,非出大毛病不可。
是以陆菲嫣天资极高修炼得迅速,体内的不平衡则愈演愈烈。「女子属阴,
习此功法本需交合取男子阳气以中和体内阴劲。顾不凡一人无力支撑,菲菲已许
久未曾欢好,阳气摄入全无,阴气又无处宣泄。一旦稍有动情,阴气鼓动激荡引
发体内共振,自然情欲如潮难以自抑。也因难以平衡,阴元无处可走,连自家慰
籍亦无效用。」吴征低声自语到此处冷笑一声:「《娉女玄阳诀》?狗屁,这分
明是一部催人做淫妇的功法。」
他提起笔来在纸上作画,先绘了张《娉女玄阳诀》内力运走图,再绘了张人
体敏感神经密布的标注图,将二者一一比对。他没有彻底解决陆菲嫣功法的头绪,
只能考虑暂时替代的方法。
写写涂涂修来改去,吴征自不能让陆菲嫣废了武功重练,她修行日久,体内
经脉暗创已重,再失内力恐要直接丢了性命。但对吴征而言寻找替代的方法将之
缓解并不是问题,现代医学中对人体极之精微的细分他无人可比,当世这些神奇
的经脉学说他也足够熟悉,当的上一句学贯古今,在当世他称第二谁能当第一?
以《道理诀》为基础,为陆菲嫣量身定做一份替代的功法虽也很难,但不是不可
以做到。
这一忙碌又过去了大半夜,依着绕过敏感点,经由肌肤拐弯抹角的总纲,吴
征绘制了一份新的内力游走图。至于其中的难点与疑点全数搁置,空想并不能让
此图完美,实际操作试验才行。
人体脉络纷繁复杂,饶是吴征了然于胸做起来也极为费神,此刻已是疲惫不
堪。伸了个懒腰,吴征轻手轻脚回到床边,陆菲嫣依然酣睡甚甜。吴征心中一动
上床时故意弄出些动静,美妇睁开惺忪睡眼迷糊中见吴征正解衣裸身躺下拉开被
角。
「唔……你怎么不睡……又不睡?」每夜在他身边睡得无比踏实,陆菲嫣慢
慢习惯了这位躺在身边的师侄。即使美梦被打扰也下意识地关心一句。
「吵醒你了,下次我小心些。」吴征展臂搂美人入怀:「想你的事情睡不着,
起来做了些功课。」
什么默默付出?去他娘的,心中情意与关心不能让对方知晓与感动,做来何
用?
怀中美妇微微一颤,心中感动下让他的大手袭上胸前玉峰,忸怩中一方面他
刚忙碌了大半夜不忍抗拒,一方面连日欢好不停,先前的别扭难受消失了大半。
再者虽为背德不伦,吴征的贴心与关爱早已在陆菲嫣心里打下深深烙印,她也极
享受这种宠爱:「你又要干什么……莫要乱动,赶紧睡一会儿,你……安心睡下
好好歇息,天明了府里我去安排。」
「好。我和它们说会子话就睡。」两团凝脂温玉光滑柔软,吴征捏捏揉揉,
时而五指一同发力按压,时而以掌心为轴抚弄,掐握时五指深陷其中隐隐又有一
股弹力,搓揉时便如只滑溜粉团,着实美妙。
陆菲嫣着他逗弄一阵,心中既羞,身上又美,左右为难地忸怩道:「你……
哪有这样说话的。」
「手语,是手语,哑巴用的!它听得懂你不知道?」吴征闭上双目一脸惬意,
手上动作非但不稍停反而加重了力道,一语说完食中二指拈起峰顶两颗又细又长
的尖翘梅珠捏弄,逗着她的敏感地带。
乳珠传来丝丝电流,陆菲嫣一身雪肤仿佛覆上层艳粉。她又好气又好笑,这
些不知怎生冒出来的奇思妙想让人难以应对,从来也说他不过,只得花唇一撅闭
上眼眸由得他去。
吴征又把玩了一阵,满足地喘了口气退开寸许距离道:「能控制住么?」
陆菲嫣正自情动地享受不已,温暖的怀抱忽然离去心中竟泛起恋恋不舍之情,
只盼再让他多抱一会儿甚至是永远都莫要松开。这份情感一周来与日俱增,每每
让她心慌意乱却怎么也无法控制,仿佛一颗在肥沃土地上发了芽的种子又饱滋阳
光雨露,成长得势不可挡。此刻闻言忙收敛心神道:「我试一试。」
所谓的控制并非只是压抑情欲便算完,陆菲嫣胯间已现滴滴清露,她还得顶
着情欲让内力游走自如,正是要在极端的条件下功力不受影响才算。
顶着一身旖旎绮念默运元功,说不上顺畅倒也能勉勉强强走了一周天。陆菲
嫣已是经年的「病号」,想要一举拔除病根难上加难,是以吴征除了寻找最佳的
解决之道外,还拟定下了多种备案。眼下的在欲念激荡时仍能尽量发挥实力正是
其中一种。陆菲嫣也知此事不可一蹴而就,吴征极为周全的考量让她心中感动,
不知不觉间也变得言听计从。相对于丈夫顾不凡的一板一眼,连房事时都是如此,
吴征给她的惊喜与新奇实在太多太多,两人相处时仿佛他才是位多情的成熟男子,
而她只是个刚刚长成的少女。
「可以。勉力运转了一周。」
「比昨日还更好些?」
「嗯,更顺畅了些略有进步。」
「那就好。」吴征笑着将美妇再拥进怀里,这一回不是前胸贴背脊而是正面
相对。吴征一手从陆菲嫣脖颈边的空隙环过搂着香肩,另一手抱住两瓣翘臀,两
人贴的不露一丝缝隙。
虽是沉睡刚醒,陆菲嫣口中却全是一片幽幽香风,贴在胸膛上的绵挺豪乳热
的发烫,抱在掌臂的丰翘硕臀又冰得发凉,二者手感绝佳又相印成趣。
「怎么报答我?」吴征坏笑着道。
陆菲嫣扭了扭身子,被他抱紧后全身酥软哪里挣得开?近日来两人相处犹似
一对亲密夫妻,可毕竟是一场背德的乱伦,陆菲嫣即使未对顾不凡有什么愧疚,
可念及顾盼便是心酸难受,每每自责贪恋温柔宠爱不知廉耻。现下见吴征目光中
全是玩味,多日相处她已明白吴征最爱如此,越是羞涩他越要调戏欺负。
可使坏的目光出自一对泛起血丝,周围眼眶浮肿的双眼。在自己酣睡之时他
还在不停地操劳,陆菲嫣又怎能忍心拒绝?
幽幽地叹了口气,陆菲嫣垂下双眸低声道:「你想要我怎么做嘛?」语声柔
腻低婉,些许无奈中分明是个春情四溢的少妇向情郎讨好的口气。她心中一跳,
这才发觉心中纵有万般忌惮与不愿,情感上已离不开将她紧紧搂住的少年郎了。
那心虽不甘,情却已愿的话不正是复杂心情之下最真实的选择么?
「要亲亲,把舌头伸出来。」吴征的低语恼人又羞人,说得全无转寰余地。
反正我就是要,你不肯我就赖皮,赖到你无可奈何为止。
若仅是个少年郎,现下早已急不可耐地在美妇身上发泄着过剩的精力,或许
有一股新鲜感,但不需多时便会相看两厌。怎及得上这个少年身体里隐藏着足够
成熟思想灵魂的怪胎?
他懂得疼人,也懂得寻找和制造情趣。陆菲嫣和他相处仿佛在春日的细雨斜
风中漫步,任由雨丝洒在身上润得衣衫与发丝微潮。虽让身体有些粘腻,却又格
外的浪漫旖旎。
自失身于吴征之后,陆菲嫣连日来越发难以抵挡这种宠在眉间甜在心头。曾
以为心中已是万载寒冰一块,亘古不化,但他的出现就如夏日的烈阳,远在天边
时便已温暖己身,如今近在眼前更是要将她化去一般。
此刻吴征疲惫的双眸里正射出烈阳之光,霸道,炙热,将陆菲嫣的心房之茧
抽去,剥开。陆菲嫣无处可逃,无从抵挡,哼唧了几声娇嗔后认命地闭上双目…
…
世间有花名「龙吐珠」,未开时花瓣紧闭,盛开时冠口微启,花蕊吐于花瓣
之外。
陆菲嫣轻启檀口,伸出一截软嫩丁香时正如龙吐珠盛放一般。两片艳红的香
唇与洁白的牙齿犹如红白相间的花瓣,软嫩的舌尖便如一点朱红的花蕊。那三寸
丁香轻轻颤抖,一如风过龙吐珠时花蕊正迎风摇曳。还有紧闭着的不安双眸,无
奈却又期盼的神情,口鼻中喷吐的幽幽女儿香,艳绝人寰。
「时辰到了记得唤我起来,不许提早吵醒我。」一语刚毕,吴征已伸舌缠住
了那只艳舌。两人嘴唇不碰双双吐舌纠缠,时而你绕着我打着圈儿,时而我托着
你如捧珍宝,时而又勾在一起竞赛角力。
世人长相绝难相同,身上的处处也各有特点。韩归雁的香舌圆圆巧巧,厚实
得极是玲珑可爱,而陆菲嫣薄薄利利,顶端尖尖,犹如一片细长的兰叶般性感。
两人唇枪舌剑地交战一番,吴征顺势凑近一吸将灵巧长舌纳入口中轻轻含吮。
虽是细细薄薄,口感仍是极致美味,吸嘬起来像口中含了只去了壳的新鲜荔
枝,爽滑细润。吴征轻吮慢吸,力道却越来越轻,陆菲嫣从甜得快要腻死人的柔
情中醒觉,吴征竟已沉沉睡去。
细微的鼾声一起一顿,微蹙的眉头写着满面疲惫。白日的练功,夜间的欢好,
吴征无时无刻不陪伴在她身边。在她精疲力尽沉睡入梦之时,同样疲惫的他依旧
不能歇息。书案边每日堆积如山的废纸都是他刻印的心血,若不是里头蕴含的秘
密太过惊人,陆菲嫣几欲将它们贴身珍藏。每日间在庭院里烧毁这些东西,火光
的热度不知蒸干了多少挂在脸颊的泪珠。
今夜仍是如此……陆菲嫣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声息,更不敢让泪水落下。
强自收敛心神压下澎湃的思绪,再睁眼时吴征睡得已熟。
无人敢踏入的后院,幽闭的房门,一片小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人赤裸相拥,不
需去担忧被人发现,礼法也可暂时抛弃。陆菲嫣将娇躯与男儿贴得更紧,挺直的
鼻尖蹭在他肩头闻着浓烈又钻心的男子气息,心中甜蜜又悲苦道:「是你!为什
么是你?」
天光放亮,陆菲嫣依依不舍,想留下陪着他却不得不起身:他醒来会饿会渴,
还要梳洗,下人们不许踏入后院自是我去安排了。
爱如春雨润物无声,情动的男女总是心甘情愿地给对方多一些关心,总是忍
不住多为对方多思虑考量。不知不觉中陆菲嫣亦被这一份真情打动,你对我好,
我自然也会对你好。她丝毫不觉将做的这些杂事繁琐,反倒觉得这是初次为吴征
做些事情,关怀他,体贴他,心中甜甜的。
柔软的娇躯奇异地扭动,依托着光如丝缎的肌肤游鱼般从吴征怀抱中滑开,
迅雷般伸手捉住吴征原本搭在臀侧,忽失依托将要落下的手臂轻轻放好。陆菲嫣
打量一番,又将吴征的垂在腰侧的手臂慢慢弯折放在肩膀旁,这是人侧卧而睡时
最舒服的姿势。做完了这一切,陆菲嫣轻巧起身悄无声息地穿戴好衣物离去……
自吴征入主以来几乎未曾露面,仆从下人们做完手头的活计便闲得发慌。听
闻这位新主人在战场上受伤不轻,现下要养伤自是乐得清闲。他们当然也知内院
还住了位天仙般的美妇,只是入住后便从未见她跨出过后院。是以陆菲嫣的突然
出现让他们吃了一惊。
这位仙子般的美妇是随主人一同入府的,身份之尊贵自然也略知一二。前些
日子见到的她虽艳绝人寰,可眉宇间的忧色与僵直生硬的身体总让人觉得别扭难
受,犹如一朵娇艳的鲜花正瓣萎叶黄即将败去。
如今不到十日,再见这位仙子如同换了个人。精神饱满,步伐矫健,脸上淡
淡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见着无不精神一振。
「小肖,拿我的信物去南城奇珍堂交给掌柜,要他想办法取一块上好的牛肉,
午时前务必送到。罗师傅,你要备下鳝鱼,山药,香菇,各色香料。待牛肉送到
时与山药细细熬作羹汤,鳝鱼香菇等物做菜,香料可多下,你们大人喜欢……」
陆菲嫣打点好府外的一切,又吩咐仆从将食盒放在吴征住的小院外,她回居
住的院内用了会功看看时辰将至,才又返回拎着食盒回到吴征的小院。
这一觉睡得好沉,午时陆菲嫣进屋时吴征还在熟睡,床上的一切仍是原样,
连身都未曾翻动过。
陆菲嫣身形灵动如猫闪至床前,时辰已到本该叫他起来,可看他睡得极沉,
香甜中双眉依然紧锁,似有心事难以放下。陆菲嫣一时心下不忍,暗想:让他多
睡会儿,实在累了今日的练武便算了罢。想到这里脸上一红,练武算了,却没冒
起欢好算了的念头……睡到晚上,他该要醒了吧。
正自一腔绮念,吴征忽然翻身,眯着朦胧睡眼适应着正午的光线道:「时辰
到了吧?」
「刚到。你……多睡会儿?」陆菲嫣陡然发觉近来说话总有些结巴不顺畅,
特别唤吴征时更显犹犹豫豫,心头没来由地如小鹿乱跳。往日叫惯了的征儿二字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唔……」吴征大大伸了个懒腰伴着个呵欠,一个腾身翻下床头。熟睡了一
顿复又神采奕奕,全看不出昨夜的身心俱疲,《道理诀》的神奇之处着实令人惊
叹。
「啊哟……你干什么……」陆菲嫣面红过耳扭头惊呼,倒不是责他不肯多做
休息,而是吴征一身赤条条地,胯下阳物虽不曾起立,可跳跃而下时甩甩当当,
羞人之极。
「额……哈哈,忘了忘了。怕什么?你知我长短,我知你深浅,还害羞干什
么?」吴征大喇喇地走到陆菲嫣身前一把搂住:「娘子还不快快服侍为夫更衣?」
「你……再胡说!」陆菲嫣银牙直锉又顺了他意道:「转过身去,谁要来看
你。」
少年郎宽阔的肩膀与背脊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窄臀上亦是布满了一球一球的
肌块,即使背面望去也让美妇心跳加速。陆菲嫣拣起早已备好的衣物一一助他穿
好,又将食盒里的菜肴端出摆好。铜盆里早已放好柳枝香巾,陆菲嫣倒上温水道
:「饿了吧?洗漱好了快来用膳。」
吴征洁净了一通抽了抽鼻子道:「好香,菲菲准备的?」
陆菲嫣红着脸轻如蚊呐般应了一声,早帮他盛好米饭,摆好碗筷。吴征落座
后一瞅菜肴会心一笑道:「哟,都是大补之物!」
陆菲嫣哼声道:「快吃你的。」顿了顿又道:「多吃些。」
「好啊!娘子吩咐为夫岂敢不从?吃得越多,射得越多。」吴征嬉皮笑脸说
起话来越发放肆大胆。正是要她心慌意乱将这些至为亲密之人才敢说出的话儿深
深刻在脑子里。
「你再胡说我真的生气了。」陆菲嫣砰地一声甩下饭碗板着脸道,一张脸蛋
即使布满愠怒的乌云依然俏丽无端。
「菲菲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吴征待她一贯以来地霸道丝毫不让:「再不然
便是心疼了只想让我补补身子。嘿嘿,那不还是一样么?」
陆菲嫣一阵羞恼却没有气苦之意,心中只想这人真坏,老拿些不正经的话儿
来羞人。幸而吴征未曾再做逼迫,否则陆菲嫣真可能恼羞成怒离去。细细想来,
吴征每回看似没轻没重地挑逗,每每都在恰到好处的时分停下,当真让陆菲嫣无
可奈何。
一顿丰盛又营养的美餐下腹,吴征满足地拍了拍肚皮道:「吃饱啦,菲菲准
备的饭菜特别好吃。」
陆菲嫣温柔一笑如春花怒放,像是一名妻子得了夫郎的夸赞大为满足。今日
之情比前又有不同,前些日子醉心于吴征的宠爱无法自拔,现下两人相扶相依更
加甜美腻人。
酒足饭饱略作小憩,两人相携前往院井。
束好了衣冠,吴征率先拉开架势。近日来陆菲嫣的武功随着身体的好转一路
高歌猛进,吴征已完全不是对手。倒应了月前在昆仑山藏经阁陆菲嫣之言:「我
只用六成功力。」
练武是陆菲嫣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刻,每过一夜武功都要进步一大截,那身灵
体轻的感觉实在期盼多年,时常愁云密布的眉眼间也焕发出自信的动人光彩。
「还是昨天那一套灵竹掌法?」吴征摇头苦笑,实在被打得有些怕了。
「恩。」陆菲嫣轻声应道:「我还没有练熟。」
没练熟就这般厉害,待得融会贯通又怎生得了?吴征暗叹一声左掌虚晃,右
掌一化为三笼罩了陆菲嫣上半身,正是一招电闪雷鸣。日常而言,面对如此强猛
的攻击要么向两侧或后方闪避,以待招式用老的反击良机,要么以硬碰硬还以颜
色,这两种应对之方于陆菲嫣而言都不是难事,——即使只出六成功力也可做到。
可美妇偏抖了个花巧掌走边锋,只见她一抹腴润腰肢像是折断了一般向左侧
倒下,几与立定不动的一双长腿行成个直角,正让吴征的一掌在威力最盛的距离
击在空处。陆菲嫣巧妙而神奇的身法让吴征的掌势刚至巅峰立时衰弱,而她上身
一挺柔若无骨般扭动,令她腰肢的侧面曲成个诱人的弯弧曼妙无端,皓腕一抬以
不可思议的角度拍向吴征肋下。
吴征与她对练多日多少摸清了些掌法路数,撤掌时顺势右臂下击,以手肘断
陆菲嫣臂弯,大臂与肋骨夹她手掌,变招亦极为精妙。
吴征的武功虽远逊陆菲嫣,但这套灵竹掌法依托美妇几可随意款摆的柔软身
体,以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为精义,进招的路数诡异得难以捉摸。吴征所长者正是
极快速的反应与应变之能,给陆菲嫣喂招正是不二人选。一个攻得奇,一个守得
妙,都是妙招迭出。
陆菲嫣左腿单足点地站稳身形,手臂奇异地反向弯折,那一道弧线恰好绕过
吴征下击的手肘,玉手变掌为指继续点向他肋下。
吴征的应招本应先以手肘击打陆菲嫣臂弯穴道,令她手臂酥麻无力好夹她柔
荑。可肘击落空,陆菲嫣掌力毫无折扣,他焉敢以肋部的重要部位吃她一掌。交
手不过两招便落在下风只得向左闪身欺近踢腿横扫胯骨,要逼她回身自保。
陆菲嫣突兀向后软倒,点地的单足仍在原位未动,娇躯又再弯折闪过一腿,
悬空的右腿如舞蹈般曼妙点向吴征小腹。
奇招迭出,吴征手忙脚乱。他重心已失万万接不住隐含风声的一踢,无奈之
下也只能借着踢腿之势向前扑跌方才保得周全。
陆菲嫣已占上风却未追击,等吴征调整好身形后得意地一扬下巴,示意他继
续进招。吴征深吸了口气,忽然蹂身而上双掌齐出,一拍肩头一拍小腹。陆菲嫣
沉肩扭腰,灵竹掌法精妙之处正在于闪避能力极强,是以能解放双手随时还以颜
色,攻中带守,守中带攻。她又弯弯绕绕地避开吴征的攻势,提掌还击。
然而吴征这一下却是虚招,陆菲嫣身法诡奇,但前提便是极稳的下盘功夫能
牢牢稳住身体重心,破她武功的关键点也在下盘处。他双掌虽落空但劲力不撤凌
空劈出两掌,正是在空中随意变换身形的拿手好戏。
修长笔直的玉腿不可能如上身一般柔若无骨随意弯折,吴征腿踢连环,着着
不离陆菲嫣膝弯与足胫。美妇却似早有所料,双足仍立定不动,一对丰臀下沉给
予膝弯摆动的弧度空间左右扭动,吴征招招落空却抵不住陆菲嫣仍存攻势的双掌,
被她拿住肩头甩将出去……
「咝……疼疼疼疼,轻些轻些。」
「哪有个大男人一直喊疼的。」陆菲嫣被吴征夸张的喊疼声逗得哭笑不得,
沾着药粉的玉手替他揉搓伤处,复又心疼问道:「真的很疼么?」
「都打成这样了还不疼么?」吴征点着身上青紫道:「总说我坏,你才坏透
了。出掌全然不是路数专打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谁碰上了都得吃亏。」
陆菲嫣扁了扁嘴强忍着笑容道:「那是人家的武功厉害。」
「是厉害。」软嫩的柔荑摸在身上,大享艳福之下伤处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这套功夫从哪儿学来的?灵竹掌法,当真如竹之柔,摇曳生姿。」
陆菲嫣酷爱音律,自也最吃吴征文绉绉的这一套,闻言得意道:「人家自己
想出来的。」
「什么?想出来的?这这这……这也能想出来?」吴征彻底凌乱,什么武功
还能靠想出来?
陆菲嫣面容一黯,有些萧索道:「十余年练不得半分武功,只得靠自己想啦。
人家自幼身子骨就柔软,便胡乱想了这套武功。」
「太过厉害。高手对决胜负都在一瞬,若是敌手满拟是必中一击,你陡然施
展这套掌法定要让他着了道儿。呼,光想都能想成这样,还胡乱想了一套……」
吴征连连摇头感叹。
「自家的身体自家清楚,又有甚么奇怪的。前日的柔云劲还有这套灵竹掌早
想了无数遍烂熟于胸啦,只消能稍加演练,自然无有不成。」创制一套最适合自
家的武学哪有那么容易?陆菲嫣因无法练功只得醉心于此心无旁骛,以十余年的
苦功反复构思论证,才有今日的成就。
吴征连连点头赞同,又一脸狐疑道:「旁的都好说,我信。只是这烂熟于胸
是怎么回事?为夫偏偏不信了,来,让为夫检查检查。」
在忸怩抗拒中陆菲嫣终于还是不敌被横身抱放在膝上,狼爪到处上身衣物应
声而落,露出一对兢兢颤动的傲挺美乳。那乳肉灿若霜雪白光逼人,乳首却是殷
红粉嫩诱人之极,像两只巨大的白凤蜜桃散发出醉人的甜香。
吴征凑上前去埋首其间,深嗅重吻了一阵满足赞道:「好甜好香,果然是熟
得透了。为夫可要大饱口福!」
绵软的奶儿比乳酪更滑,比果浆更香,被吴征捧起时向中央挤拢出一道深不
见底的美妙沟壑。吴征伸着舌头不住向里头钻,脸颊被灼热而柔腻的乳肤紧紧夹
着熨烫偎贴,舒服已极,如陷温柔仙境流连忘返。
享用了好一会儿吴征才探出头来,顺着两座乳峰的中央裂隙上望陆菲嫣。只
见丽人双颊染上艳丽的酡红,弧线优美的鼻翼微微张合娇喘连连,正眯着一双媚
眼娇羞无限地与他对望。
「把舌头伸出来。」吴征突发奇思妙想道。
陆菲嫣抿了抿唇瓣无奈道:「你又想干什么嘛。」忸怩了一阵依言吐出半截
丁香。
「乖,伸长些,到伸不出来为止。」
细长如兰叶的香舌太过诱惑,伸到最长时堪称艳舌!含在嘴里定是满口生香。
可吴征并未这么做,而是将两座绵软乳峰推挤于中,让两颗同样又细又长的乳首
勃然对立。
掐住美乳上半球的四指一掐,拇指却顶着乳蕾处上推,硬翘的乳尖顿时触及
艳舌尖端。吴征起身凑近发出灌脑魔音道:「我们一起吃……」
陆菲嫣心房剧颤,从未想过还有这等淫靡的方法,也正因她的香舌与乳尖均
都又细又长,乳质又极为绵软方能堪堪相就。这一对敏感的莓珠时常被吴征一同
含在口中吸吮,其刺激的滋味犹如无数道电流让娇躯酥麻无比。现下的模样则更
加刺激万分,不仅仅是双舌弄双珠,更因自家舔吃自家的敏感所在,其不仅让快
意倍增,更有一种身体被两人一同玩弄着爱抚的极端禁忌。
那股刺激令陆菲嫣敏感的身躯无从抵抗,酥麻麻的电流从乳尖传向全身,两
条舌头还不时贴着莓珠互相逗弄。美妇大张的檀口中呵出甜腻的幽香,胯间温热
的花汁泄了个淋漓尽致……
意乱情迷之中,吴征忽然变戏法般抖出一条红绫淫邪笑道:「我有一个好办
法能暂时避免你的内力运转收情欲打扰,现下咱们就来试试。」
陆菲嫣不明所以,隐约觉得又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要发生,愣愣地任由吴
征将红绫缠上自己的身体蜿蜒绑缚。视线所及中胸前两团美肉从乳根处被绕圈绑
紧,本已十分浑圆高耸的奶儿被这一缠变得更加暴突耸立。
吴征并未停下绑缚,红绫正缠过她腰际转向臀股,她惊慌问道:「这……这
是要干什么。」
第四章、红绳缚心。雏鹰展翅
吴征与陆菲嫣连日合体双修固然让难以自制的情欲有所平复,也不过是让她
的身体不再过分敏感而已。可内力运转时途经丰臀,腿心,胸乳,脖颈等敏感处
情欲自然而然地升起不说,那酥麻难当的快意也要让武功大打折扣。
要破解这一难题,最佳的方案便是《道理诀》!吴征实际的天资实在不够出
众,一句中人之姿的评价再也合适不过。而修行的速度之所以能与许多天赋异禀
者并驾齐驱甚至犹有过之,除了强大的自控力与成熟的思维固有加成,《道理诀
》亦是最重要的原因——那是一部本就神奇,且完全切合于他的顶级功法。
转经络出肌肉,皮肤,避开那些短时间内难以冲破的关窍让内力流畅运转,
这只是吴征练功的方法。《道理诀》所阐明的精义结合吴征对人体的认识,内力
运行至不好通过的地方都可以转移出新的路线,任何一处细胞与神经随心所欲。
这也正是克服陆菲嫣《娉女玄阳诀》所造成桎梏的克星,功法的创造者心肠
既如此恶毒,让修炼者一运功便成淫妇,那么避开这些经脉的关键节点,一切便
豁然开朗。
吴征连日来的劳作正是为了这一刻,陆菲嫣修习《娉女玄阳诀》已久,对内
力运转脉络路数几已成了天性,想要短时间内改变习惯难上加难。红绫绑上胸乳
与臀胯等敏感所在的目的正在于此,以束缚肌体之力压迫经脉里内力的运转,再
让她感觉被压迫时肌肤与细胞的反抗之力,借以牵引内力开辟新的运转线路。如
此一来,虽在这些经脉关窍之所内力运转的路线被拉长有些弯弯绕绕,但毫不影
响整体功法的运转。排除了桎梏的《娉女玄阳诀》威力如何,不说陆菲嫣,吴征
都万分期待。
「怎么这样嘛,好羞人。」
陆菲嫣两颊飞红忸怩不安。吴征连日来始终在阐述《道理诀》之精义,陆菲
嫣已有整体的概念,其间当然充斥着诸如:菲菲这么美艳性感,我眼睛看见了,
脑子里想把你弄到床上,可鸡儿却梆硬之类的下流调戏话。可吴征对待此事的认
真已有实际行动表明,加之他一贯以来主次分明的行事风格,陆菲嫣自不会认为
在此关键时刻只是变着法儿想要淫玩于她。只是红绫缠身,本已丰翘有致的身姿
由此显得更为突出,且不说吴征,光是陆菲嫣自己低头打量身体都觉得眼热心跳。
细滑的绫带缠上同样光洁的玉躯,鲜艳的红色与雪白的肌肤,还有爆满膨起
的硕乳,倒像一件红色的华衣裁剪错了,将本该被包覆遮羞之处全都暴露出来,
但淫靡艳光见之摄人心魄。
吴征观美妇神情,虽极为不安甚至惶恐,但媚目灼灼,还无意识地抿着唇瓣,
便知这位体质特殊的师姑亦有新奇刺激之感。
「真的只是羞人?」
「那……还有什么嘛。」
「好吧,可菲菲羞起来真好看。今后一定要多羞羞你。」
陆菲嫣心中一颤,今后二字仿佛擂中她胸膛。今后还会这样,还能这样吗?
美妇惶惶茫茫,垂着头不敢与吴征的目光对视。视线中又现被捆绑着而玲珑
暴凸的玉躯,尤其胸前高耸的雪峰顶上,两颗勃涨的乳珠又细又长色泽粉艳,倒
像熟透的二荆条切了个尖端安上,着实诱人一品其香。
陆菲嫣媚目无处安放只得紧紧闭上,一股热力贴近,娇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
抱。
「我知道你心里很乱,一时也不能接受与我在一起。没关系,今后我们慢慢
来。不管你在担心什么,在迷茫什么,现下都没有治好你的身体重要!收敛心神,
意守丹田!」
温柔的语声暖化人心,却在最后一句陡然严厉。陆菲嫣心中一凛,忙不迭地
深长呼吸一口,闭目凝息。
起伏的胸膛让奶儿盈盈跳抖,晃得吴征一阵眼晕,他摇摇头也强自定下心神。
无论何种修行都极易受到声色迷离的外物干扰,而这一场修行却是许胜不许
败的。
陆菲嫣要重建内力运转的路线不可有片刻分心,吴征也需随时关注她体内的
状态以防出现意外,任谁都马虎大意不得。
调息运气了三炷香时分,陆菲嫣睁目与吴征对视着点了点头,吴征还以一个
放宽心的鼓励笑容一同盘膝而坐。
「按照此前说的运转内力,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一个功力还差许多的晚
辈说出这等话来惹人发笑,但陆菲嫣无比信任他认真时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遂深
呼吸一口最后一次平缓下心情,提起内力运转周天。
热乎乎的内力像两只小老鼠自丹田起一左一右在经脉中游窜,自腹部沿着两
肋向上,途经胸乳下沿便到了第一个关键部位。陆菲嫣娇躯敏感,每常内力运转
至此便不由得双乳发热泛起情欲,虽说二人双修多日不像平日里根本运不得功,
可仍是大有影响,若遇高手生死相搏必是天大的隐患。
陆菲嫣暂停运转周天,内力于双乳下方肋部逡巡等待,慢慢感受着经脉周围
的细胞。红绫正托在双峰下方在后背打了个结再向肩头绕着脖颈兜过,形似吴征
前世里火辣姑娘们穿着的露肩吊带衣。依吴征的设计,内力运转自此时当绕个圈
子延至后背转向肩头,迈过整只玉乳再继续前行。被扎紧的红绫一方面阻碍内力
像玉乳方向上行,另一方面被束缚的肌肤也有助于陆菲嫣寻找内力改道前行的方
向。
经脉容量有限,内力堆积时撑胀的滋味并不好受。陆菲嫣苦忍了一会难以忍
受,又开辟不出新的道路,只得顺着原路前行。雪白的玉峰经此一激立时覆上一
层艳粉,峰顶莓珠硬翘翘地勃立。
陆菲嫣并未散功止步,吴征也不阻止,任由她搬运周天由上而下,内力自丹
田汇聚之后又将由鼠蹊穿行胯部直至足底涌泉。这一处的艰难比之胸乳处毫不逊
色,陆菲嫣又是堆积内力许久难以成功,只得按先前的路线转了一个周天。
内力行经羞处时犹如蚁爬麻痒难当,敏感点立时起了反应,乳尖勃立着高高
翘起,胯下幽谷隐现水光。陆菲嫣满面羞惭,练功时这般模样可比两人激烈欢好
时的放浪还要难堪。
「没事,休息会儿再试一次。」吴征以手指顺着乳廓下方的肋骨画着圆圈:
「感受到了吗?这里有无穷的生命力。」
肌肤的弹性,还有挤压大血管时的律动,生命的气息旺盛汹涌。陆菲嫣闭目
感受着,体会着,联想着,依吴征此前所言尽可能放飞思绪去想象与从前认知完
全不同的人体——不怕你想错想歪了,就怕你不敢想!
「我再试一试。」
一遍又一遍,一轮又一轮,失败了不知多少次,直到陆菲嫣忽然心有所感猛
然睁开美眸,惊异地打量着肋部的肌肤。
「是了,就是这里,我感受到了。」她不敢说话,可脸颊的神情明明白白地
刻画着情绪。堆积的内力越来越多,新的路线开辟在即,二者之间仿佛隔着一层
薄薄的窗户纸,一戳就能捅破。可伸出的手指总是够不着,差了那么一点点。
吴征的紧张激动丝毫不逊于陆菲嫣,他双目圆睁,甚至能看见充盈鼓荡的内
力积聚时肌肤一鼓一鼓地跳动。就差那么一点点!突破不了又是前功尽弃从头再
来,是否还能抓到那份感觉?一切都在未知之数。
十万火急中吴征灵光一闪,他急急令道:「别停,继续运功!」
绑缚着陆菲嫣的红绫一直在帮助她寻找她寻找新的运功路线,缠绕肌肤的模
样极具一种凄艳而残酷的美。吴征忽然抓住绫带的两头一拉,红绫骤然抽紧,本
已暴突的美乳犹如只装满了清水的皮袋子受到外力挤压,乳球处瞬间满溢大涨,
雪白的肌肤几乎变得晶莹剔透,甚至能看见内里海绵网状的乳质。而一双美乳被
自根部箍紧后更是高傲上翘,混如一只熟透了的大雪桃儿。
吴征牵引着红绫连连加力后扯,陆菲嫣腴腰向前挺起,香肩后倒,两只硕乳
几朝天而立,浑如两座傲挺的山峰。紧绷的身体里内力更加压抑,紧束的红绫箍
得体内气息难畅,可肌肤上抵抗这股束缚力道的弹性却越发清晰。且吴征发力的
方位虽将陆菲嫣摆弄得淫靡无比,实则大有讲究,正是指引她内力突破阻碍前进
的方向。
多重助力之下陆菲嫣终于感受到吴征所言的细胞与神经,那股神妙而玄乎几
转瞬即逝,她再无任何犹疑猛然提起丹田内力狂涌而出。积蓄许久的内力突破层
层关窍,开辟出一条新的线路,那与经脉截然不同的感觉几乎让陆菲嫣欢呼雀跃。
上半身周天再无任何阻滞,内力一路奔行着回归丹田又向胯部聚集。待内力
在关窍前堆积后吴征依法施为,这一回陆菲嫣半跪于地,落于香滑小脚上方的雪
臀高高撅起,勒紧腰际的红绫将本就如扶柳般的小腰掐得可堪一握,引得两片高
撅的臀瓣似被两手分开一般,深幽的沟壑展露,内里丛丛的浓密乌绒,鲜艳的花
肉与圆巧后庭一览无余。
吴征运起《道理诀》紧守心神以免被艳光所摄。陆菲嫣有了此前的经验在红
绫牵引下又找到了感觉,内力兜了个圈子顺着腰际两侧直下,越过胯间直达足底
涌泉。
周天运转,功成!
「成了!成了!」吴征大喜过望道:「再来一遍,快,莫要忘了刚才的感觉。」
陆菲嫣怔怔发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分明欢欣鼓舞泪水却滚
珠般坠下,手足无措。
「收敛心神!快,再来一遍!」吴征剑眉皱起声色俱厉。
陆菲嫣甩了甩头青丝飞扬,连连重喘徐吐稳下躁动之极的内心,再度运转起
《娉女玄阳道理诀》。这一回吴征不再以红绫牵引她的肢体,陆菲嫣初次成功也
需慢慢寻找感觉,去抓住此前灵光乍现般的电光石火,又足足试了半日才渐渐纯
熟,只到内力顺当地接连运转三周方才收功停下。
「我就说一定能成,这方法是不是妙极……唔……」
吴征正自得意洋洋,美妇的娇躯已扑入他怀中,香吻雨点般落在脸上。他长
臂一展搂住令人血脉贲张的玉体,陆菲嫣一双长腿也已顺势缠住他雄腰。
「要我!」
陆菲嫣心绪激荡的迫切酥啼声中,甜糯的呼吸喷吐,娇柔的呻吟喘息,饱满
的丰乳紧贴。陆菲嫣心神激荡得无以复加,更不知要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与喜悦,
只是本能地搂紧吴征,献上自己美艳又珍贵的娇躯。
雨落般的吻渐渐放缓直至拥吻。陆菲嫣轻启檀口将艳舌主动送入吴征口中任
由他含吮品尝,两片花瓣般的香唇亦回吻着少年,如吸奶一般重重吸嘬得啧啧有
声,忘情得连香唾溢出口角滴落乳峰亦浑然不觉。
少年环着两条大腿一把抱起美妇,拖着凌乱挂在身上的红绫向床头走去。陆
菲嫣一刻不停地献上香吻,手上动作毫不停歇地急迫扯去吴征的衣物。
在床头前两人除了红绫已不着片缕。陆菲嫣意乱情迷,万般感激全化作满腔
情意低声呢喃道:「要我……要我……」
吴征低吼一声松开香唇,陆菲嫣闭上美眸正欲迎接一轮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然而吴征并未将她扑倒反让她立在床上。陆菲嫣只觉丝滑的红绫兜过左臂又
缠住左腿,随即吴征猛然一抽。
美妇惊呼声中,手臂与膝弯已紧紧绑在一处,吴征托着她藕臂举高,陆菲嫣
便已一个单足站立的姿势令胯下春光大泄。
高抬的玉腿不仅让胯下幽谷艳光四射,更让花唇向外微凸,像是撅起正在索
吻一般。红艳艳的花穴嫩肉沾着清冽的花汁玉露水光涟涟,香色无边。
吴征凑上口唇顺着一瓣微张的花唇一舔一吸,虽如蜻蜓点水却立刻引来美妇
麻痒难当又快美无比的娇声酥啼。
羞耻的姿势越发刺激着心头禁忌的敏感点。陆菲嫣奋力单足立稳,那妙处红
唇如绛花汁潺潺纤毫毕露,更有一股幽然梅香沁人心脾。吴征迫不及待地唇含舌
舔,啧啧有声地舔弄起来。
「嘤咛……呜呜呜……」陆菲嫣美得一阵颤抖,嫩滑的花穴登时一缩。似是
被新奇的姿势和刺激的禁忌戳中软肋,丰沛的花汁犹如开闸的洪水狂泻而出。她
甚至偷偷睁开一线美眸低头望向胯间羞处,只见那湿哒哒一片的水光映照中,红
艳艳,粉腻腻的花穴正被爱郎肆意品尝。
他的动作急迫而粗鲁,仿佛恨不得将脸都埋将进去,串串花露飞溅而出滴得
满面水渍。可看着他品尝女儿家最敏感又最羞人之处,陆菲嫣只觉心颤得要跳出
胸腔,被舔弄含吮的花肉畅美异常。待得两片花唇顶端的小肉珠被他含在嘴里又
吸又舔,心神迷醉下再也把持不住,腿心深处一紧,尖叫一声,一股热烘烘的花
露激喷而出……
「可舒服么?」
陆菲嫣一身瘫软,竟被吴征吃得大泄一回正羞赧难抑。可今夜情动比前不同,
竟似方才大羞的姿势却觉新奇一般大胆道:「好美……人家还想要……你……你
……用棒儿进来好好爱人家……」
热辣奔放的邀约犹如最好的春药令男儿无法把持。他猛地将陆菲嫣翻过身分
开腿心,美妇玉腿大分趴跪于床,丰润挺翘的雪臀高高翘起,从后望去仿佛一柄
张开的玉扇。
红绫缠住纤腰绕过乳根,仿佛两只镣铐将奶儿铐紧,再弯过两条藕臂。吴征
抓着红绫两端一提,登时将陆菲嫣上身提了起来。
被缠紧的美乳暴突,弓起的腰肢让臀儿翘到最高,红绫的两端仿佛套住骏马
的缰绳,正可任意驰骋。那股子略带残虐的凄美更令人血脉贲张……
陆菲嫣娇羞之中又觉一身似都被人掌控,可这种身心全落入他手的感觉不仅
不让人讨厌,反倒有一种将自己完全交给他,任由享用的期待与快意。她摆动雪
臀扭过螓首甜腻腻,娇怯怯道:「快些……快些……好想要……」
吴征还从未见过陆菲嫣这般又羞又浪的媚态,不禁在翘臀上重重来了几掌,
只觉触手香滑粉腻,被打得颤巍巍盈动如波的臀浪更是极具视觉冲击力,不由发
狠道:「我会干死你!」
双手持缰,挺起腰杆凑近肉龙在泥泞不堪,软嫩如酥脂的花穴口研磨了几下,
抵着洞口猛地直戳到底尽根而没!
紧窄而敏感的花径被全数占满得丝发难容,陆菲嫣娇吟一声,又畅又美。可
一根火烫的巨物仿佛将身体分开两半,又让她浑身抽搐一阵肉紧,白玉凝脂般的
肌肤仿佛抹上了一层红艳,粉妆玉琢一般。酥媚的花肉含着热棒又胀又美,烫得
浑身毛孔大张,每一处都在畅快地呼吸。
「好美……莫要停着……好难熬……」欲焰炎炎,陆菲嫣抽紧着花径牢牢含
紧肉龙。可爱郎总是使坏,只是不紧不慢地浅浅抽送,轻柔的剐蹭虽是甜美却难
畅胸臆,反倒越发熬人。
「要叫夫君!」吴征又是一掌拍在挺翘相迎的大屁股上,动作却更慢更轻柔。
陆菲嫣给挑得越发兴动难熬,不住地自行摆腰吞吐肉龙,扭过螓首哀婉相求
道:「好夫君……人家想要你重些……狠些……啊……」
猝不及防中,吴征忽然一扯红绫同时腰杆猛挺,截然相反的力道汇成一股强
烈至极的冲击力,猛捣的肉龙如跟巨杵直抵花心嫩肉,险些将陆菲嫣的魂儿都顶
出身外。
陆菲嫣蹙眉咬唇,鼻息里腻声连连犹如仙音缭绕,那臀摇迎凑,乳浪翻腾,
只一下便让蜜穴里花汁如决堤般疾涌,顺着玉腿内侧倾泻而下。连连抽紧的蜜肉
嫩芽仿佛抱紧了肉龙狂吻,吴征再难忍耐,虎吼一声提起红绫一顿疯狂顶送。
陆菲嫣几至放浪形骸,只觉娇躯被爱郎掌控不停摆弄着方位,肉龙穿刺时每
一回都以不同的角度耸顶剐蹭着嫩滑花肉。而大开大合的抽送更是回回露首没根,
几乎将她撞得散了架,美得神魂俱飘。那抽送搅拌花汁的噗嗤声,腰腹撞击臀儿
的啪啪声不绝于耳,那热烈的淫靡味道更是催人情欲。她只觉自己娇呼浪吟犹如
一只母兽,花穴里的瘙痒入骨刚被酣畅淋漓地填满,新的一股瘙痒又涌上心头,
随即又被新一轮酣畅淋漓所征服。
肉龙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每一回的突入都伴随着腰腹狠狠撞击着翘臀,
将之挤得扁平变形。可惊人的弹性又让臀肉迅速恢复。吴征紧咬牙关发狠地一下
又一下挺送着腰杆,拼力想让花肉痉挛更甚,吸吮更甚。
「来了……来了……我受不住了……呜呜呜……好美……」
在陆菲嫣肆意的呼喊声中,吴征忽然放开红绫弯身下压环抱住一对傲峰,呼
喝着犹如受伤的野兽奋力疾挺。
被侵袭的胸乳,猛胀一圈的肉龙,更加快速的抽插,陆菲嫣张大了艳口,只
觉胯下忽然被巨大的快意充斥,连两片花唇都飞舞般震颤起来:「受不住了……
人家要……要……丢了……丢了……「
陆菲嫣溃如决堤浑身打颤,花径里强劲的吸吮之力一下强过一下,仿佛吸住
棒身不放一般。吴征首次一激亦是欲仙欲死全身抽紧,双手难以掌控的美乳仿佛
要被他捏爆一般。猛觉腰眼一麻,一股阳精激射如喷泉,源源不断地灌注入收缩
紧夹的蜜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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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总从指尖流逝,摸不着也捉不住。自吴征入府之后闭门谢客,转瞬又过
了一月半。
主人偶尔才现身一回,前院的仆从显得没精打采无所适从,落在外人眼里不
明所以者摇头叹息颇有怒其不争的味道,在有心人眼里则显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半月前俞人则回到成都城,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正式开席几无片刻止歇。不过
这一切与吴征无关,养伤避风头不仅是他的想法,也是昆仑派的谕令,他的任务
不过安安心心地在府里呆着,等待一切尘埃落定。是以即时没有陆菲嫣在府,吴
征也形同禁足。
不过有了这位以看管为名住在吴府的美艳师姑,单调的生活变得无比多姿多
彩。
「看招!」陆菲嫣裙角纷飞,旋着身儿足不沾地般欺近,怀中如抱阴阳。
两人双修多日功力俱都大进,吴征还可勉力稳住身形,蓄力已久发出一招「
气恃风雷」相对。这一招本是《天雷九段》里将一身内力提至顶峰正面对敌,极
具爆发力的绝招。陆菲嫣亦平举双掌还了一招,四掌相对,两人同时凝立不动。
若是奚半楼在此定要大大惊异,「气恃风雷」讲究瞬间爆发力,将一身内力
如长江大河般狂涌而出,胜负几乎一触即分,且败者有性命之虞。拿来同门之间
练武喂招本就太过凶险,何况两人的内力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对掌良久又是何道理?
须知内力储于丹田虽可随时调用,可受限于经脉的缘故,即使《道理诀》也
无法做到瞬间全放。两人几乎都使出了全力,功力有别本当瞬间分出胜负,胜者
长驱直入,败者一溃千里。以吴征的内功搏命一击怎能支持良久?
吴征脸膛由红转白,一身汗如雨下,支持了有半柱香时分终于坚持不住向后
便倒。两人形同以命相博,实则极有分寸默契,分出胜负后一同撤去内力,毫发
无伤。
吴征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陆菲嫣心疼万分,半蹲下身子掏出香巾为
他擦汗,一边埋怨道:「看看你的样子,还是不要这样练了。」
吴征喘匀了气道:「练呀,为什么不练?菲菲悟了这么厉害的招式,不练岂
不可惜。」
陆菲嫣端来茶水喂他喝下道:「消耗过甚,对身子未必有好处。」
吴征嘻嘻笑着,眼睛滴溜溜直转:「那就晚间多双修几次,可不甚么内力都
补回来了。」
陆菲嫣俏脸飞红,低头望向裙角羞道:「才说了莫要消耗过甚……」忽想起
夜夜欢好时吴征让她极尽满足,所谓过甚看他龙精虎猛的样子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一时说不下去。
吴征调息了一阵起身道:「啧啧,菲菲现下太厉害啦,孟永淑可远远比不上
你!」
陆菲嫣唇角勾起笑如春花初放道:「人家本来就该比她厉害得多……」短短
月余不仅桎梏尽去,功力还大幅提升,是谁在呕心沥血不言而喻。陆菲嫣心中感
激又不知从何说起,柔情涌动红了眼眶。
「傻瓜,像小丫头一样爱哭。」吴征刮了刮美妇的鼻子又展开架势道:「再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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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浓被翻红浪,待平息时两条光溜溜的肉体仍是紧紧相贴。疲倦而满足
的陆菲嫣埋首在吴征胸前,睡意侵袭,迷迷糊糊之中只愿时间过得再慢一些,外
头的风波持续得再久一些:「这样不对……可是……我真的好舍不得……」
「你还不睡么?」半睡半醒的陆菲嫣朦胧着问道。
「陪你睡着,我还有些功课要做。」吴征每夜睡得都晚,他既不说为何,陆
菲嫣也未多问,两人间保持着一种默契。
「那你不要太晚。不准跑出府去……」
「放心,答应过夫人的……」
吴征放开胡思乱想着进入梦乡的陆菲嫣起身披上衣袍,轻轻闪身出门。
吴府东北角无人居住,入了夜更是黑漆漆地悄无声息,一处小院却是门扉未
关。吴征迈过门槛,院井里等待的人影立刻起身双手合十施礼:「公子。」
「劳烦大师,进屋坐。」
关好门窗点亮烛火,拙性和尚从背上包袱里取出一大摞书册摆放在案头后与
吴征对坐,莫测高深的脸上也难掩若有若无的笑意。
吴征皱了皱眉头乜目道:「大师在笑什么?」
拙性神情不改:「贫僧替公子高兴而已,别无他意。」
「啧!」吴征头疼地撇了撇嘴道:「记得烂在肚子里。」新建立的吴府可不
是什么铜墙铁壁,吴陆两人的私情若被有心之人窥探可谓大大的不妙。这等事情
又不能求托于师门,只得落在祝雅瞳遣来跟随吴征的拙性大师身上了。
祝雅瞳莫名其妙的亲和说不出任何来由,但两家之间的商业利益却是实打实
的,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这个秘密无有败露之虞。至于长久可能被祝家拿住把柄
吴征并不担心,眼下虽对如何处理与陆菲嫣的关系暂无头绪,可吴征并不准备让
这件事情拖得太久,越是乱麻越需要快刀。
「家主谕令贫僧一切都听公子的,自然公子怎么吩咐,贫僧就怎么做。」
「若是祝家主问起呢?」
「贫僧会答公子不让说。」
「好吧。」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全无意义,吴征取出面上第一本书册。书册极
新,显示刚装订而成,这并非什么武学秘籍,封面上只是简略写着秦历与燕历某
年标注了时间,内里记录的则全是该年发生的事件。
吴征一页页地通览,翻动的速度极快,一连翻阅到第六册才在中段放慢了速
度。
六月中,燕国长枝派六徒孟永淑于涂州失踪,三徒孙景福,四徒侯承业,八
徒麻钦,十徒王学海就近赶至,遍寻二月无果。九月下,孟永淑现身曲阳郡,遭
逢凌辱身受重伤命在旦夕,据其苏醒后所言为暗香零落所擒。燕皇震怒,丘元焕
请动圣旨调动官兵彻查燕国境内暗香零落贼党,擒杀共计一千三百八十四人。此
后贼党元气大伤,猜测其暗中潜伏,未敢如前兴风作浪。
吴征看完第六册,又快速重新翻阅了一遍后闭目思考许久,才又继续读下去。
后头的书册所载便简单了许多,大都是诸如:盛国吴中巨寇贾泽豪烧杀掳掠
无恶不作,后为庐山派费鸿羲所擒,官军押解至京师金陵问斩途中遇袭,贾泽豪
不知所踪等等。
见吴征托腮皱眉,拙性温言道:「公子有疑问?」
「有。」吴征开口问道:「孟永淑是什么来历?」
「孤儿,八岁为长枝派收为弟子,于长枝十三太保中资质中等,料想毕生将
止步十一品境界,难触武道极途。」拙性微笑点头道:「公子一眼看出其中关窍,
当真聪慧。」
「这么有趣啊。」吴征挠头道:「这个该杀千刀的暗香零落分明组织有序,
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得罪了长枝派惹来灭顶之灾?想不通,望大师教我。」
「公子心中疑惑,亦是贫僧心中疑惑;公子想不透,贫僧亦想不透。」
吴征玩味笑看拙性道:「大师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
吴征撇了撇嘴心道:你还出家人?拍马屁的功力简直无孔不入登峰造极,那
叫一个流畅自然!出家人做到你这个份上,佛祖有知都得气得转世轮回不可。
「有劳大师!秦国境内暗香零落的事情还劳大师多多费心!」伸手不打笑脸
人,何况还有求于人。吴征腹诽了一顿躬身施礼道。
「公子的吩咐贫僧自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恭送公子。」
回到房中陆菲嫣仍在酣睡甚甜,吴征解衣上床将她拥紧。于美妇而言得知心
爱的郎君回来伴她身边的快乐,远胜一觉到天明的舒坦。
「忙完了?」陆菲嫣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蒙道:「现下要睡了么?」
吴征每夜都会离开一阵,回来后都将陆菲嫣扰醒已是默契之一,有时两人说
会子话,有时又会交流些武功心得。吴征总将为她做的一切让她知晓,陆菲嫣亦
是欣然接受徜徉爱的海洋,爱侣相依相伴时本该如此,关怀之心要做亦要说。
「没什么事情,一起睡。」吴征习惯成自然般一手环香肩,一手揽腰肢,顺
势拍了拍手感极佳的翘屁股道。
「嗯。」枕着宽厚的臂膀,陆菲嫣总是入睡得又快又香。吴征轻轻摩挲着美
妇的秀发,望着她艳若春桃的容颜,嘴角的笑容渐冷,目光中骤然杀气四溢。
暗香零落利用三国纷争不休的良机到处胡作非为,干的竟是些丧尽天良的勾
当。这帮人犹如蛇鼠残忍,毒辣,狡猾,专一行走在难以察觉的阴暗处。你追杀
他就躲,其坚定与隐忍让人耐心耗尽,你放松了,他又出来兴风作浪。
原本说起来这也算不得心腹大患,可现下这帮人的目标打到了吴征的身上!
林锦儿对吴征视若己出,吴征也待她如母;陆菲嫣现下已有了肌肤之亲恩爱
甚笃;何况吴征身边还有韩归雁这等绝色,昆仑派亦有不少出色的女弟子。
吴征是绝不会坐等这帮防不胜防的杂碎找上门来,百密一疏,一旦稍有大意
必将是终生大憾。而暗香零落那帮贼党每一个都是死上一百回都不够的渣滓,甚
至这帮人的冷血也不会对同伴的死亡有任何怜悯不舍。
是以吴征回到成都城的第一件事便是着手调查暗香零落!除了提醒师门之外,
祝雅瞳遣来做吴征随从的拙性大师他也毫不客气,直接下令调用祝家在秦国的势
力摸底这帮贼党。相比于师门借助朝廷的力量如今诸事繁杂难以在此事上尽力,
与一帮城狐社鼠交道极深的生意人祝家反倒效率极高。短短一个半月不仅已摸出
些门道,连吴征要求的所有资料都一丝不苟按时奉上。其中所需花费的人力物力
必然巨大,也让吴征暗暗感激。那位远在燕国的祝雅瞳想来给了拙性极高的权力
方能效率显著,甚至可能已调用了整个祝家的力量在倾力办理此事。虽不明所以,
祝雅瞳待他确是极好。
像长枝派那样虎头蛇尾我是绝对不会干的。除恶务尽,我吴征不会与贼党同
立在一片天空下!吴征暗暗发狠想道,骤然握紧的右掌正掬起一团肥美臀肉,惹
得睡梦中的陆菲嫣咿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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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争议渐渐都有了定论,官员升迁贬斥也始终未曾停止,率先遭殃的
便是京兆尹于康德。战事尘埃落定之后,前期导致大秦一众高官遇刺的重责终究
躲不过。一个个空缺出来的官帽子自也引来一系列有功之臣的封赏进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京兆北城令于之群为京兆尹,封符宝郎
吴征为京兆北城令……」
品级未升仍旧是六品,能在成都城里执掌北城一地,比起更像虚职的符宝郎
来地位与权势天差地别。这一轮升迁亦是到了尾声阶段,乃是俞人则被圣命为侍
中之后方才颁下的旨意,如今悬而未决的仅剩下韩家兄妹三人。
韩归雁仍在韩府中禁足未出等待尘埃落定,吴征心中虽思念万分也只能压下
前往探视的欲念。无力感着实令人不爽,可现下更重要的还是走马上任并着手布
置对付暗香零落。——京兆要职是吴征明确向师门提出并得到许可的,也是与胡
浩谈妥的交换条件之一。进入军方无异于痴人说梦,那么入主府衙便是能聚集力
量处置暗香零落贼党的最佳选择。
吴征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昆仑派的强大势力!圣旨刚下,一大叠信函便摆上了
吴征案头,内里详细记载了北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民生的详实信息,北城衙门
里官吏的人事调动也一同进行。昆仑派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运转开来,力争为大弟
子创造最好的条件。如今想来奚半楼虽袒护弟子,倒也不是一味地只知偏帮,先
前刚入京时吃的苦正是极好的磨练。
「好看吗?」吴征一身黑色官府,戴着六品官帽摇头晃脑一副自鸣得意的模
样。
陆菲嫣连连点头,细心地帮他翻折袖口抚平衣角,心中喜悦又空落落的。朝
夕相处形影不离般的朗月时光犹如一场梦境,如今这时光已过,梦境已醒,一切
也该结束了。
吴征享受地任由她服侍自己穿戴整齐,起身装模作样地踱了几下官步,摇头
笑骂道:「他妈的好累人,还是随意些好!」
陆菲嫣被他逗得展颜一笑,轻声嘱咐道:「今时不同往日,到了府衙切莫嬉
皮笑脸。北城令可不是小官,每日迎来送往可不少,该当威严些才是。粗俗的话
儿更不可说,可丢人!」
「尽量!」吴征认真点了点头道:「我先走了!」
陆菲嫣面容一黯怅然若失,不防吴征忽然回头在她脸上一吻,捏着她下颌道
:「乖乖在家等本官回来。咳咳咳,你现下是本官的人了,未得本官允许不准离
开后院。要是敢偷跑,嘿嘿,我就辞了官去找你!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
府!
可听清了?「「听……听清了。」陆菲嫣又羞又喜,怯生生道。
「那你今日该做什么?」吴征不依不饶。
「安排好府上的事务,修炼完了等你回来。」
「乖!」吴征携起她双手轻抚着坚定道:「安心修炼莫要想些有的没的,更
不许离开我!至于外面的事情无须担心,万事有我!」
「嗯!」陆菲嫣不敢对望吴征热辣辣的目光垂首回应,心神皆醉,待吴征离
去后再止不住泪水洒落,也不知是苦是甜。
「大师兄真是精神!」早早等在前院的杨宜知一见吴征立马迎上前来,一脸
羡慕地赞叹道:「大秦国上下,论英俊帅气又年轻有为的舍大师兄其谁?二师兄
你说是不是?」
「额……这个……」戴志杰为难地挠头不知如何接下去。
「你想我死是不是?」吴征毫不客气给了杨宜知背心一掌,打得他连连咳喘
:「志杰别理他!」
戴志杰尴尬地笑了笑道:「大师兄勿要见怪。三师弟的问题里论年轻有为,
大秦国历代您能排第二是绝无争议的。小弟为难的是论英俊帅气,这个这个……
着实不好排位……「
吴征抹了把脸无语凝噎!
师门将这两位派在他身边做随从,一来存了见识世面加以栽培的心思,二来
也是吴征初上任缺乏可靠的人手。可现下吴征相当怀疑这俩货的靠谱程度——还
没出家门呢,一个满嘴跑火车马屁连天另一个傻愣傻愣地较真,简直就是俩智障,
当真令人绝望……
北城令新官上任自有马车接驾,北城衙门口更是齐齐站定了两排衙吏迎迓。
成都城向来有西贵东贫,南富北乱之说,是以北城衙门在四城里小吏差役最
多。
吴征下了马车见面前跪了一地人,得亏此前有过领兵支援亭城的经验,倒未
曾表现出不妥,颇具淡定见过世面的风度。他举重若轻地一挥手:「都起来吧。」
目光从今后的属下面上一一扫过,凭着苦苦记熟的记忆力对号入座。虽有堪
称活地图的戴志杰相助,然而开府坐衙的毕竟是他,事事都要相问受制于人不是
他的风格。
待见了领头一人吴征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笑意居高临下道:「瞿捕头。」
瞿羽湘本为京兆尹麾下三大总捕头之一,捕头不是官只是吏,总捕头虽无品
级但地位尊崇。只是也受了燕国刺杀一事牵连,纵有事后的将功补过仍免不了降
级处置。听闻她亦是费了不少银钱打点才来了北城府衙,自是因为北城事多,立
功的机会也多,多攒集些功劳好早日恢复总捕头的身份。
「吴大人!」瞿羽湘板着脸面无表情躬身施礼,低头时目中怒意怎么也忍不
住如火喷吐。
第五章、密云不雨。何以羁縻
俞府本就位列大秦最为尊贵的豪门,如今则更为显耀。俞化杰艰难又顺遂地
跨出了如愿以偿的一步,升迁侍中位极人臣,成为大秦国最为重要的四位权臣之
一。喜庆的大红灯笼绕着俞府的院墙挂了整整一圈,昼夜不息。
天光放亮,俞府大门处一前一后走出两位翩翩公子。当先的一人器宇轩昂身
着六品官服,背在腰后的双手极显气派威风。随后的一人仕子装扮手持折扇,一
派儒雅气度。
「俞大人,吴征今日上任去了。」仕子自是白云书院的首徒张彩谨,他也到
了出仕的年纪。有了白云书院在背后使力,他又向来与俞化杰走得甚近,这一回
厚积薄发,料想是一片坦途。
「你不会真以为他可以和本官相提并论吧?若非他身后有昆仑一系撑腰,本
官要收拾一个北城令不费吹灰之力。」俞化杰微扬着头神态傲慢道。
虽同为六品官,北城令至多是个地头蛇,着实难与吏部员外郎这等考评官员,
掌管迁贬的重权实职相媲美。然则张彩谨心中暗暗好笑:若不是有个了不起的老
爹,你一个吏部员外郎又何曾放在人家眼里?
「大人说的是,吴征不过运气好而已。」腹诽归腹诽,恭维话说起来张彩谨
却没半分犹豫。
「他们那一系青黄不接,也该到头了。张公子还请落力些,本官必不亏待。」
俞化杰冷笑一声道:「韩铁雁不明形势又不识抬举,当真愚钝。可惜,可惜。」
张彩谨神色一黯,复又愤愤不平道:「前回文武会友吴征仗着圣旨狷狂无耻,
在下心中始终不忿。韩铁雁也是瞎了眼方才拒绝大人一片美意,在下亦为大人不
忿。」
俞化杰顿住脚步一字一句道:「本官方才说过,该~到~头~了。」
张彩谨露出迷茫神色道:「这个……在下不解,还请大人明示!」
俞化杰冷笑一声,不知是在嘲笑张彩谨的无知,还是对昆仑一系的不屑:「
上车吧。」
「大人先请!」
马车缓缓而行,俞化杰随口道:「到头便是到头了,无需理由。」
张彩谨皱眉纳罕,他嘴上虽对吴征百般贬低,心底可是知道此人有大才。自
离昆仑进京后从个被扔在犄角旮旯里的羽林卫到简在帝心,又一路升迁直至北城
令,发迹的速度在大秦国历史上也仅次于栋梁之才霍永宁而已。
昆仑派一系朝堂上有胡浩,边关有奚半楼,军中还有韩家。即使骠骑大将军
迭云鹤得了圣上撑腰也不过堪与匹敌,远未到压倒的时候。且燕秦一战,韩家与
吴征军功显赫,说青黄不接有些道理,要说到头可就太过牵强了些。
俞化杰自得笑着打量混沌不明的张彩谨,忽然道:「张公子方才说韩铁雁拒
绝了本官一番美意?」
「正是!韩铁雁当真有眼无珠!屡次……」
「啧啧啧!」俞化杰挥手打断道:「张公子错了。一个即将破败的将门之女,
本官何须对她有甚美意?这女子迟早要被双手送进俞府,便是生的一副好卖相,
左右不过一名玩物而已,张公子太过高看她了。」
「啊?」虽说得云山雾罩般让人不明不白,可谁都能感觉到其中惊天的隐情。
俞化杰会吐露这些话语,自是把张彩谨看做了自己人。这让白云书院首徒又是心
惊又是欣喜。
「张公子不也一向对韩铁雁倾慕不已么?啧啧,那一双长腿,任谁见了也心
动。」俞化杰笑得高深莫测又极为淫秽道:「日后待玩的够了,本官不介意让张
公子也尝尝她的滋味。」
「这……大人……小人岂敢……」张彩谨惊诧莫名,一时结结巴巴不知如何
是好。
「嗳~本官说得出便做得到。一件玩物不是拿来玩的,旁的还有甚用途?」
俞化杰谈笑间忽见意气风发,心中暗想:朝堂政事上蒋、霍、胡三人原本互相制
衡,如今加了爹爹,圣上的心思并不难猜。迭大将军必不会拒绝爹爹的联手之意,
今日来看白云书院不久也将成为后援。何人还敢说俞家新进之贵,孤立无援?
北城令府衙共有三进。
威严的衙门口左右立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各守护门前一面大鼓。踏过
门槛便是北城令吴大人升堂断案的所在——院井足可容得百余人,与衙堂之间可
用栅栏隔开以防凑热闹的平民干扰府衙的政务。衙堂里一大片平地后便是五级台
阶,上摆着丈余长,三尺宽的长案一面。案头上文房四宝与令牌一应俱全,便是
吴征这位新官儿的宝座了。
再往里进还有一间大房,令官与衙役们日常处置政务便在此处,也有隔间可
供小歇。至于吴征更有再后的一处独屋休憩。
新官上任,又是名震当世的年轻俊杰,北城的百姓好奇着甚众。府衙门前是
刻意清开的道路,但吴征入府后瞬间便堵个水泄不通。
吴征见状停步回头,分开衙役们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抱拳向百姓道:
「下官吴征,今日初来乍到先与诸位着个面。」
见他打招呼时始终笑脸迎人没什么官架子,加之眉清目秀,围观的百姓先都
有了几分好感。一名须发皆白满面皱纹的老者拄着拐杖上前,顺手还阻止了两名
小童相扶向吴征躬身道:「老朽朱植,见过大人。」
这类老人敢直面地方官,且还带有随从,多半在当地颇有名望。吴征不敢托
大步下台阶侧身相扶道:「下官当不得老丈一礼,不知有何见教。」
「没有没有,岂敢!」朱植笑起来一脸皱纹飞扬,显对吴征观感甚佳:「大
人新官上任,老朽等身为大人辖下子民免不了好奇。前来至此是为大人接风,也
是见一见大秦的年轻俊杰,为大人礼敬一杯水酒。」
话音刚落,先前欲搀扶朱植的小童便捧上一个摆着三碗酒的托盘举过头顶。
吴征微微一笑,将三碗酒各啜了一小口道:「乡亲们一番心意不敢推托。可
现下还是公务之时,多饮恐误了正事。宜知,将酒碗摆在衙堂,待今日闭了府衙
本官定然满饮。」
杨宜知接走托盘,朱植笑得更畅频频点头。吴征又道:「本官尚未熟悉衙门
事务,正要仰仗诸位乡亲多多指点。」
吴征又抱拳拱了拱手,与戴志杰低声商量了几句后道:「本官尚有公务在身,
不敢在此多做耽搁。这位是本官的师弟戴志杰,老丈若不嫌弃不妨在院井中宽坐,
只是空间有限,具体人选还请与志杰商议决定。本官先行一步。」
连日来的官员升迁对公务的影响自然不小,原北城令升做了京兆尹,吴征接
任又晚了几天,积压的事件不少。虽在京城,说到底仍然是地方官,鸡毛蒜皮家
长里短的争执一件又一件全给堆在了案头。
吴征提起笔来件件批注,他在前世积累的阅历丰富见识广博,些许小事倒难
不倒他,有所争议的也不盲目判定而是暂时搁置。断好的公文流水价般送下来交
给衙役们去处理,且件件合情合理决断公正,百姓心服口服之下对这位新任地方
官的好感又升一截。
看看日渐当中,吴征起身伸了个懒腰,端起茶杯来到朱植身边道:「老丈看
今晨所断之事可有偏差?」
「老朽不知。」朱植起身相迎:「只知乡亲心服口服绝无怨言,可见大人决
断甚佳。」
吴征微微一笑,心道戏做的差不多,该入正题了:「张主簿,本官且问你,
听闻去年岁芙蓉巷罗大善人的女儿无故失踪,此案可有进展?」
北城府衙主簿名唤张六桥,并非一般的文人。他生的雄壮,一张紫膛脸颇见
威武,身为金刀门门主负有六品的修为,更难得的是文武双全。可惜的是两项均
不突出,金刀门也只是家小小的门派没甚背景门路,是以只能做个小小的主簿。
张六桥正待搭话,府衙外陡然传来一阵骚动,尖细的声音直透神魂:「太子
殿下到!」
吴征双目一眯,怪道今日新官上任居然一个前来恭贺的都没有,想来都被这
位大人物给拦住了呀。背心微湿不敢怠慢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在府衙口跪地迎接。
梁玉宇骑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明黄的蟒袍威严极盛。他已是轻车简从
仍免不了前呼后拥,一路来到府衙门口跳下马来亲手扶起吴征道:「孤冒昧来访,
吴大人莫要见怪。」
「殿下亲至,下官未曾远迎才是罪过。殿下快快入府稍坐。」自宋大光在金
殿上保举韩归雁,吴征便知梁玉宇存了笼络之心。朝堂之上的事情每日林瑞晨都
会令人整理好通报于吴征,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今日居然会亲自前来大出意料
之外。吴征半躬着身子伸手虚引谦恭道。
梁玉宇到场,按照惯例随从们便要清场。尊贵的太子岂能与平民们挤在一处?
然而梁玉宇相携吴征步入府衙时却挥手阻止道:「欸~都是大秦的子民,亦是吴
大人治下的百姓。孤正当与百姓同乐,在府衙孤也是客人,不可因孤前来让府衙
有甚不同。都起来罢!」
「殿下胸襟气度,实为我辈楷模。」吴征适时恭维了一句。
梁玉宇微微一笑也不往后院,反倒在衙堂下坐了:「景幽宫一别短短两年,
不想吴大人一飞冲天,孤亦甚感幸慰。」
吴征半垂着头,闻言目中露出惶恐,唯唯诺诺连声道不敢不敢。
梁玉宇目的达到不再多言,拍拍吴征的肩膀以示鼓励,饶有兴致地向摆放着
的三碗水酒道:「吴大人好饮酒?」
「谈不上喜好。这三碗水酒是百姓赠予,下官不敢饮酒误事,故暂存于此。」
「公私分明,又不寒了百姓拳拳之心,吴大人处事果然甚为老道。」梁玉宇
笑赞一声,道:「来人,上酒!孤要与吴大人同饮百姓美意。」
吴征心中暗暗腹诽:在这个传播受限的时空里,这等收买人心的法子真是百
试不爽,百姓们都吃这一套,还无不觉得与有荣焉。啧啧……
看朱植此前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梁玉宇此话一出立马激动得几乎感激涕零,
领着百姓们再次跪倒一片。吴征肚子里骂两句娘,动作却也迅捷,跪地激昂道:
「殿下恩义传于天下,微臣与辖下之民共祝殿下福泽绵长!」
梁玉宇哈哈大笑,一把扶起吴征举杯高声道:「好!孤王谢吴大人与百姓子
民一片诚心,干!」
一边拍马屁一边抬着轿子,哄得太子殿下不要太开心。梁玉宇恩威并施见吴
征服服帖帖,目的达到也不久留,又拉起吴征的手迈向府衙门口道:「孤早知吴
大人与韩将军才华满溢,是以多曾嘱咐宋大人适时举荐二位,果然立下盖世奇功!
孤心甚慰!」
吴征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欲下地跪倒,被梁玉宇拉住后拱手谢道:「微臣
今日方知殿下关爱之心,罪该万死!微臣当肝脑涂地,誓死以报大秦国恩!」
梁玉宇一双龙眉微微一蹙,拍了拍吴征肩膀后离去……
送走了这尊大神吴征回到府衙后堂坐下,左近里仅有戴志杰与杨宜知二人,
他方敢将那副沾沾自喜阿谀谄媚的面容放下。这么来回折腾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感觉比之在亭城奋战的数月时光还要疲累。至于最后那一句也不知是否得罪了梁
玉宇,可要当面表态出效忠于太子的意思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干的。这么说话也算
中正平和,希望别让太子惦记上了,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志杰,帮我唤张主簿,瞿捕头来。」暗香零落仍是重中之重,吴征也希望
专注于此。做了北城令,日后迎来送往的事情少不了,在这些烦心的琐碎事摸上
门来挤占他大量的时间之前,必须尽早解决这帮贼党的后患。
被请的两位很快便来到。张六桥年岁已不小,武道难以再进一步,是以一门
心思都扑在期盼门派能有所发展之上。吴征无论自身还是背景都无可挑剔,连太
子殿下都亲自前来,能够近身随侍在旁于他而言自是一条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
此刻抖擞精神正要卖力表现一番以蒙青眼。
相比起来,被贬到北城府衙的瞿羽湘神情冷淡,脸上明摆写着诸多不愿,连
移步的速度都落后许多,哪里有一副要多立功劳以复原职的态度?不过那捕快服
饰一身皂色,领口从锁骨中央下方交错而过,露出脖颈上一片细腻嫩肉,更让一
对胸乳显得异常饱满,配上她轩眉星目,还有那一张厚实如饱满欲裂樱桃般的润
口,倒是府衙里极为赏心悦目的一抹亮色。
吴征亦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道:「瞿捕头姗姗来迟,可是不愿奉本官之命?」
瞿羽湘不敢直犯上官,低头时星目喷火,却按捺着脾性欠身拱手道:「卑职
一时走神,望大人见谅。」
吴征起身道:「瞿捕头曾位列京城三大总捕之一大有身份,如今屈尊在小小
的北城府衙有些不适应,本官也不来怪你。只是本官想提醒一句,自暴自弃不可
取,若要恢复往日尊荣更当加倍为朝廷出力才是。」
瞿羽湘始终难掩对吴征的敌视与不满,低声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明白
了。」
我就看你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吴征心中暗道一句后老话重提:「张主簿,先
前曾道罗大善人女儿失踪一案,本官颇为在意。听闻罗文白秉承祖业家风,向来
行善积德,因此被称作大善人。此等良民人家的女儿失踪不能寻回,亦不能给一
个公道交代,让本官何以面对北城百姓?」
上官问诘犹如给个下马威一般,还丝毫不给前任面子,张六桥久在北城府衙
还是初见,不由暗道果然年少冲动。转念一想,人家也确实有这一份底气,当即
不敢怠慢道:「启禀大人,此案并非府衙不上心,实是其中难点重重。且去岁案
发时兵锋正盛,府衙上下忙着征粮人手不足,实非懈怠。」
张六桥的一门心思吴征早猜得透透的,现下见他不卑不亢据理力争,颇有维
护下属之意,倒让吴征刮目相看。若是只知阿谀谄媚,他反而看不起。
「本官不是怪张主簿。去岁形势如此人人以国事为先当是正途,现下国事初
定安民为重,本官既到任北城令,若不能护得北城周全如何对百姓交代?」吴征
来回踱步道:「张主簿当知此案始末不妨说来听听,瞿捕头断案如神,我们一同
参研参研。」
「是。」张六桥从袖中取出一叠卷宗摊开道:「罗文白之女罗婉年方二八,
去岁一月于闺阁内失踪极为离奇。事发于黄昏,侍女琴儿自未时末最后一次见到
罗婉后便在门外伺候,既未听见响动也未再见着罗婉,直到戌时发现人不见了。
照理而言申时酉时当是人来人往的时刻,可罗府上下未有一人发现罗婉踪影。罗
婉失踪后卑职亦曾亲至罗府。其闺房里未曾有留下半点痕迹,人仿佛凭空消失了
一般。」
吴征一边听着张六桥述说经过,一边翻着案头的卷宗,翻完后将卷宗递给瞿
羽湘,道:「光看这些什么也看不出来。时日又过了一年有余……张主簿莫非未
曾钻研过此案么?」
张六桥忙拱手欠身道:「下官岂敢尸位素餐。」
他从袖中又取出一叠卷宗道:「下官遍寻近年来女子失踪的案例,还是从中
发现些许线索。」
他摊开卷宗指着密密麻麻又条理分明的细致标注道:「大人,瞿捕头,两位
请看。大秦国弱女子失踪的旧案不少,这七宗与罗婉失踪一案颇有相似之处。俱
是于屋内突然消失且毫无痕迹……」
「这些还用得着说?」瞿羽湘不屑地打断道,显得颇不耐烦。
张六桥倒不动怒,眼前这位曾是总捕头,不想可知各类案件在她心里如明镜
儿一般,说不定早有线索在手只是受此前燕国死士之事牵连,始终没机会去查而
已:「瞿捕头想是心中已有论断,在下确是贻笑大方了,瞿捕头请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定然是匪号暗香零落贼党所为了!」吴征突兀发话道,
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洋洋自得。
「哼!」瞿羽湘喷出个鼻音,不置可否。
张六桥瞠目结舌,不明白这位新鲜热辣的北城令怎会忽然下此论断,期期艾
艾道:「这个……大人,暗香零落贼党固然恶名昭昭,可由此便推断是他们所为
缺乏证据,是不是……是不是……有些……这个这个……武断了些?」
证据?武断?劳资就是要自由心证!吴征心中嗤笑一番正色道:「那还用说?
罗婉人间消失一般没了,除非世间有鬼怪,否则能做到的必然是武功高手。张主
簿亦是江湖中人,不会不明白吧?何况这帮贼党向来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多少女
子遭他们毒手?不是他们做的又会是谁来?」
「这个……」虽知吴征强词夺理,可说得不仅大义凛然还颇有条理。张六桥
不明上官的心意也不好多做辩驳,转开话题道:「暗香零落血债累累的确值得怀
疑,大人要从这帮贼党处查起也无可厚非。卑职只是忧心徒劳无获,误了罗家小
姐。」
这叫什么理由?人都没了一年多说不准娃娃都有了,还有什么误不误的?吴
征不怪张六桥不知变通,倒对他的有一说一心下敬佩。不过当前最重要的便是以
权谋私先收拾了暗香零落再说,也顾不得什么尊重:「本官说罗家小姐在他们手
上就在他们手上,张主簿莫非信不过本官的判断?」
张六桥一时无言以对,涨红了脸道:「暗香零落隐藏甚深不好摸寻,何况…
…何况贼党中高手众多,仅凭北城府衙的人手恐有心无力。大人万万不可冲动!」
他是一番好心好意,就担心这位少年官员一时冲动胡来,若是不慎有失可是
大大地不妙。先将他缓一缓,冷静下来后再行劝说。
可对吴征而言则是瞌睡恰巧有人送了个枕头,正愁没机会试探瞿羽湘呢!「
无妨!咱们先查着,一帮贼党而已有甚了不得的?本官与韩抚军交情甚深,待查
清之日要请她帮忙调集官军前来剿匪不难。」
果然提起韩归雁,瞿羽湘目中光芒一亮,此前兴趣缺缺应付了事的捕头拱手
道:「大人若能请来韩抚军帮忙,此事可成!卑职于京兆府时便多次谏言剿灭贼
党,无奈时机不对,牵涉又甚多总难以成行。大人若有此志,卑职愿效死命!」
吴征笑眯眯地朝瞿羽湘竖个大拇指道:「不愧是总捕头,本官佩服!」
三言两语这两人莫名其妙就达成了共识,张六桥急的满头大汗道:「大人万
万不可冲动,贼党向来隐藏极深,需得循序渐进缓缓排查,若是打草惊蛇恐功亏
一篑。」
「本官早已心中有数。」吴征目中透出一道杀气浓重的寒光,依着此前拙性
提供的消息从千头万绪中整理出的思路道:「这帮贼党旁的没有,便只个个天性
好淫,又如蛇鼠虫蚁一般行走于暗处。犯案之事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多,可见
贼党亦怕引起公愤震动圣心。两位想想看,他们平日里最常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这我早就想过,还用得着你来说?瞿羽湘心中耻笑,可能见到韩归雁的心思
盖过了一切,嘴上恭维道:「自然是妓院了!大人一眼便找着其中关窍,果真是
目光如炬。」
「对头!必然如此!」吴征得色更甚向张六桥问道:「北城最大的妓院是哪
一家?」
张六桥自从被吴征吓了一跳后汗就没停过,闻言更觉汗出如浆,连腿都有些
站立不稳,颤声道:「是……是唤春街的浣花楼!」
浣花楼不是一座,而是四座。东南西北四城各有一家,堪称京城妓院的魁首!
能做到这一点自然有极大的来头,成都城谁人不知浣花楼是京都守备文毅的产业?
这位新任的北城令先提罗婉失踪一案,又强扭着转向暗香零落,拐弯抹角说了那
么多,其目的不会是直指文守备吧?张六桥只觉踏入了大神打架的漩涡中,不知
到了最后小小的北城主簿与金刀门能不能剩下些残渣?
可令他心惊肉跳的事情完全不能自主,吴征拍案道:「好!三日之后,本官
要亲自探查浣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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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离府,踏月方归。家中的美妇定然等得心焦,吴征连连催促轿夫快走,
若非顾及影响怕落在有心人眼里,几恨不得下轿施展轻功飞奔。
至府前下轿,明晃晃的火把映着门口一个头戴黑色纱帘遮去面目的女子。吴
征意外地望向外府管事冯同和,冯管家低声道:「这人午时前来要求见大人,小
人不敢打扰陆仙子,请她进去又不肯。只得让她在此等候。」
女子已迎上前来远远站定拱手道:「吴大人,久违了。」
低哑暗沉的声音夹上几下破锣响,吴征一阵头痛拱手施礼道:「见过孟前辈,
前辈怎会来此?」人来得蹊跷,意图也不明,吴征倒没有请她入府的意思。
孟永淑点了点头取出一封书信递上,吴征借着火光通览一遍举手道:「前辈
请进。」
将孟永淑安排在静室里,吴征先去了后院。
陆菲嫣晨间先吩咐好府中各项事宜,午后又静心修炼,日子过得倒不觉得难
熬,只是见着吴征归来仍难掩喜悦。她对孟永淑的到来也颇惊异,看了书信后道
:「这人与暗香零落有仇,可毕竟是燕国长枝派的弟子。掌门师兄要你自斟酌,
可得考虑周全些。」
「她先去了凉州见过师尊又求了引荐书信和通关文牒,光明正大到此想来是
有心要联手的,咱们现下也不需来怕她。只是昔年她与暗香零落的仇恨我们不知
底细,还需探一探才是。而且……她能有什么用才是我最关心的。」吴征携起陆
菲嫣的手向外走去,直到后院大门前方才松开。
孟永淑听说暗香零落袭击秦国使节团一事后便离开长枝派赶赴大秦,先在凉
州见了奚半楼与林锦儿表明愿助力扫清大秦境内暗香零落的意愿。
按她原先的想法,贼党既当众喊出要拿陆菲嫣与林锦儿,那么这位新晋的昆
仑掌门夫人亦当大有兴趣才是。不想林锦儿留在凉州与奚半楼双宿双飞,一心都
扑在郎君身上助他打理凉州,三关之地更是甲光映日围得铁桶一般,丝毫不惧贼
党作乱。且当日袭击之地离三关路途遥远,如今又是一片无人之地,奚半楼即使
想查也不便大规模地下手,对此事兴趣缺缺。
不过昆仑派的声誉不容侵犯。贼党既敢喊出这等作死的大话,昆仑派若无动
作未免引人指指点点。奚半楼对爱徒了解甚深,猜测待京城尘埃落定,吴征必然
要向暗香零落下手,于是打发孟永淑来成都面见吴征,至于用不用,如何用,以
爱徒现下的能耐他也不需更多干预。
孟永淑在静室里等候心情忐忑,在凉州没能等来想要的结果让她愤懑不已。
当年落难时的一切历历在目,那如坠地狱的恐惧在险死还生后全化作滔天恨火。
她曾立誓要将暗香零落在世间彻底抹杀,然而现实的冷漠与残酷让她的心凉到了
谷底。
打小孟永淑就清楚自己的未来。虽是长枝派的弟子,可她只是名孤儿天赋又
不够出众。这样一名容颜姣好的女弟子最大的价值便是联姻。天真浪漫的少女时
期她也曾幻想或许能嫁给一位如意郎君,从此恩恩爱爱度过一生。然而在那一场
恐怖之极的梦魇之后,一切都不复存在。
长枝派以雷霆风暴般的酷烈横扫燕国境内的贼党,但那一切都不是为了她孟
永淑,而是为了长枝派的颜面。当颜面找回,世人交口称赞除暴安良之后,她的
志向,报复,甚至是活着的唯一理由便没有人再关心。从前的同门不是这样待她
的,只是那一切的关心,爱护甚至奉承都随着美貌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就连吴征搞明白了她的来意,态度依然冷冷淡淡。孟永淑抽紧了拳头,按捺
着性子来到成都,在吴府前等候,若不能求来想要的结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会发狂!
吴征推开房门先请了陆菲嫣进去,向孟永淑拱手道:「前辈久候了。」
在燕国陆孟二人并不愉快,孟永淑却心中一阵狂喜。暗香零落袭击大秦使节
团时曾叫嚣要捉拿陆菲嫣与林锦儿,正主儿到此显然吴征已亮明了意图。
陆菲嫣神情冷淡只是点了点头,孟永淑在长安驿馆里险些逼得她自尽,又让
吴征身陷险境,她实在难以对这名奇丑无比的女子有什么好感。
「禀师姑,孟前辈带着师尊的书信来此。弟子是晚辈恐招呼不周,特斗胆请
师姑来。」
吴征极善往来转折,既吊人胃口又让人拿捏不清他的真实目的,可于陆菲嫣
而言只被一声师姑喊得心中小鹿乱跳。两人近来相处吴征总喊她菲菲,她也习惯
于这个亲昵的称谓。突然间又恢复了从前的长辈与晚辈,其间的禁忌旖旎让她难
以掩去俏脸绯红。
孟永淑心中一沉暗骂小鬼头,之前大增的信心顿挫。江湖有江湖的礼数,吴
征请了陆菲嫣来无可厚非,指不定还是担忧说僵了动手请来个帮手,倒未必是如
前所想已然意动。
「掌门师兄的令谕是下给你的,还是你来做主好些。」陆菲嫣淡淡道,心中
却是一片柔情。他真的长大了,他心里早就有了计较,请我来只是因此事关乎于
我……或是,想和我呆在一起……
「对付暗香零落是早已定下的事情,昆仑派岂容这帮贼党玷污?」吴征开门
见山又话锋一转:「不过孟前辈,晚辈斗胆说一句。在大秦境内昆仑派要对付贼
党还不需假外人之手,何况前辈毕竟是燕国长枝派门人,嘿嘿,多少有些不方便。」
孟永淑被黑帘遮挡的面容里双目射出熊熊怒火,她大喘了一口气强忍道:「
这帮贼党远比你们想象的厉害得多!小辈懵懂无知,安敢大言不惭!」
吴征端起茶碗做个请的姿势悠然道:「无论有多厉害,毕竟是一帮见不得阳
光的鬼物。晚辈现下的确还懵懂,不过慢慢的也就懂了。」
「容得你慢慢?」孟永淑冷笑一声,目光一飘陆菲嫣终是强忍住恶毒的言语
:「长枝派比昆仑派如何?待他日惨剧发生才来追悔莫及么?」
「有理!」吴征放下茶碗笑道:「但晚辈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前辈可能还
没明白意思,晚辈之意,这件事情昆仑派上下自会解决清楚,不容前辈操心。」
「我对暗香零落的了解远比你们深得多。我可以帮到你。」孟永淑握紧了拳
头,激愤之时声线更加粗哑难听。
「前辈刚说晚辈无知。实则晚辈对前辈的了解尚不及对贼党了解的多。仇恨
的确会催人奋进,但晚辈想知道,前辈对贼党的恨究竟有多深!」
吴征心里清楚,孟永淑绝对是对付暗香零落的强助。旁的不说光是毁容一事
便会让一名女子恨之入骨,至于孟永淑失身毁容之后在长枝派的待遇多少猜得到,
这些积怨无一不会落到暗香零落身上。他所忧虑的是孟永淑会不会听话,比起强
助,他更不愿有一个肆意妄为自以为是的人破坏大局。
此前林林总总,一来为探孟永淑的底线,二来也是从双方一开始接触便定下
谁主谁次的基调。吴征尚未吐露只言片语有价值的信息,若孟永淑率先交了底,
基调便定下了。双方配合起来吴征也会顺遂得多!
出乎意料的是,孟永淑几未有片刻犹豫站起身来,一把掀开遮面的黑巾斗笠,
露出被刀劈斧凿过的丑怪面容。她忽然一把拉开束腰的丝带,褪去风尘仆仆的衣
衫……
「啊……」陆菲嫣失声惊呼以手掩面,美眸里净是惊愕恐惧。
只见孟永淑赤裸着上身,她的肌肤极白,犹如泊州梧桐斋出品的白纸,雪亮
亮的。可这张上好的白纸仿佛被顽童打翻了暗红色的染料破坏了一片素净,染料
干透后便在纸上留下一柱一柱蛆虫般的疤痕,尤其胸膛前两块红肉触目惊心。
这里本该是一对傲人的玉乳,只看疤痕犹如海碗大小,边缘极圆便能估摸出
它们的丰硕与浑圆,其当与孟永淑挺挺翘翘的肥臀相称。可如今这对上天赐予的
恩物消失不见,只有利刃加身时那难言的痛苦与折磨留下的永久伤痕。
吴征陡然瞪大了双目,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颤抖,双掌死死捏紧扶手,强
忍着心中的不忍与不适坚定道:「可以!但一切必须听我的!」
「也成。」孟永淑披回外衫穿好,又以黑巾斗笠蒙面冷冷道:「但是不是该
让我知道,你有什么能耐让我听你的?」
吴征心中苦笑,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冲动了啊!孟永淑装作毫无抵抗之力
实则心中明镜一般,早早扔了套子在这里等着。抹了把额头冷汗,不是心智不够
坚定,实在是方才那一幕太过震撼心灵难以自持。回头一想,若是陆林两位师姑
与昆仑同门落在这帮贼党手上……其可怖之处让吴征刚抹干的额头滴雨般又冒出
水渍一片……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38
第六章、欲语难言。泪映心痴
静室里烛火燃烧,偶尔闪过两个灯花发出噼噼剥剥的响声。
吴征扯了扯衣摆将双手放平借以掩饰心中的慌乱不安,沉默不言似在斟酌,
又似在寻思利弊一时举棋不定。
孟永淑既占上风不急不躁,垂下的黑巾隔绝了视线,谁也休想从面容上去猜
测她的内心。
震撼人心的一幕让房里浮动诡秘的气氛,安静更让一切变得恐怖。身体的伤
残有时比死更让人恐惧,尤其是受了这么重伤势的女人,她还活着!仿佛在宣告
她的坚韧不屈与强烈求生欲,又仿佛这一条几乎全废的生命被留下,只不过是暗
香零落在世人展示他们在人体上雕刻而出的变态与残酷。
吴征不得不承认孟永淑大出他意料之外,无论是她毫无顾忌地解衣,还是留
在胴体上惨烈的伤痕,近距离看清之后更是心弦剧颤。
孟永淑无论走到哪里,这副被摧残零落的模样都有极大的震慑力!
「我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就像当年丘前辈所做的一样。」
「你能请来圣旨?再说请来又如何?掌门师兄当年倾尽全力也无法彻底剿灭
这帮畜生!」
「我还可以以昆仑派的名义号召武林同道,江湖正直之士共襄义举,以大海
无尽之势席卷每一个角落,使贼党无立锥之地。」
「你有这么大能耐吗?」
「有!」
「牛皮吹得大过天。一个后生晚辈,六品官儿居然要做武林盟主才能做的事
情,当老娘好骗么?」
「丘前辈错就错在只知凭庙堂之力,殊不知朝廷兵马虽如雷霆万钧,来得快
去得也快,唯草莽之间同心协力,则如春雨绵绵无穷无尽。暗香零落流毒极深,
怨念深重者不乏少数。昆仑派若能振臂一呼必然从者云集,有力者出力,力量微
小者则于平日留意贼党行踪,见之既报,报之则剿。晚辈所言无立锥之地并非妄
想。」
「唔……吴大人倒是有几分见识!可这些仍然不够!」
「当然不够!」吴征越说声调越高,也越发慷慨激昂道:「可我身边还有一
位对付暗香零落贼党的专家!若此人名副其实,有她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贼党不
亡?」
「呵呵,什么人这般厉害,说来听听。」
「其人曾深受暗香零落之难,昔年曾花容月貌,贼党毁其容,残其体,辱其
身。以此重伤本当即死,天可怜见存其性命!自此之后深恨贼党,无日不以剿灭
其为毕生志向。」吴征霍然起身,缓缓迈向孟永淑沉声一字一顿道:「仇恨催人
奋进,晚辈曾听说过一句话: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仇人。孟前辈认为有道
理么?」
孟永淑身体剧烈起伏,丑陋的面容扭曲着揪成一团!吴征的话深深刺痛了内
心,也唤了深埋的恐惧与痛恨。无论是可怜还是避免得罪人,从没人敢当面向她
提起这些话,但这个少年郎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偏偏说得又极有道理,让
她一肚子愤怒硬是发作不出来。
「看来晚辈说对了!」吴征施施然回座道:「现下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专家
是不是真有本事,她是沉湎于往事中自甘堕落如行尸走肉,还是化悲愤为力量了!」
陆菲嫣心中大赞一声好!
孟永淑一招奇兵本已震慑住局面,不想吴征仍能巧妙地迂回周转,此刻提出
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顺道又将局面拿回手中。
「你方才的害怕是装出来的?」孟永淑语声冰冷凄厉,咬牙恨道。
「不是装!」吴征目光中露出哀悯与敬佩道:「我愤怒,同情,震惊,痛恨,
独独没有害怕。若是怕了这帮该千刀万剐的贼党,身受重伤而顽强存活的孟前辈
会与晚辈合作么?」
「要对付满手血腥的恶魔,没用的软蛋怎么能成!」孟永淑音调渐高激动道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做的所有事情一切都要让我先知道,我会告诉你从哪
里把他们挖出来,告诉你怎么对付那帮恶魔!」
「成交!」
……………………………………………………………………
「你真的打算和孟永淑合作?」陆菲嫣打开被褥铺好。铺床这件事自她感恩
吴征开始便自发去做,那种尴尬无奈又甜甜的复杂情感月余来仍未改变。抖起的
被褥如波浪般滚滚翻涌出去又淡然地飘飘落下,正如夜间激情缠绵后复归温柔旖
旎。
「嗯!她是最好的选择,这个世间恐怕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吴征在房内
来回踱步,不住扭头抬肩放松着酸痛的筋骨。
陆菲嫣拉来椅子道:「坐下吧,我给你揉揉。」
「不要,坐着不舒服,你也累。我要躺着。」吴征笑得极邪,不由分说解衣
趴好,香软的床让他舒服地发出声呻吟。
陆菲嫣抿着唇,无奈地上床迈腿分跨吴征两侧,落下肥软的隆臀骑在男儿腰
际。
「呼,舒服!」吴征无比满足地赞了一声,肩上绵软小手不轻不重地按揉,
腰上两片臀瓣随着美妇的身姿不停起起落落,又是舒爽,又是香艳。
「掌门师兄将此事交在你身上,昆仑派的力量你不用,陆家,韩家也不用。
贼党里大盗巨寇甚多,光靠北城府衙能济得多少事情?现下来了个孟永淑,你偏
偏如获珍宝。你懂得的比我多,我本不该指手画脚,可我想不明白,也很……担
心。」陆菲嫣一边控着手掌力度,一边说出心中疑惑,担忧吴征安危之情溢于言
表。
「想不明白便不要去想啦!」吴征忽然翻身将陆菲嫣掀倒搂进怀里:「今天
有没想我?说实话!」
「……想……」忸怩了一阵,陆菲嫣期期艾艾吐露实情。
「这便对了!」吴征亲吻美妇额前发丝道:「你当下就该好好地练功,闲暇
便打点府中的事情,再空了就想想我。旁的事自有我来办!到了时候自然会告知
于你。」
「嗯!」陆菲嫣一阵恍惚。早已习惯了在他怀中,仿佛徜徉于温暖的海洋,
时刻有他陪伴,时刻有他关怀。他离府一日,她也挂念了一日。
呆在他身边的感觉让陆菲嫣迷恋得无法自拔,可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功法的
问题刚刚解决,暗香零落又紧接着到来。吴征日夜操劳全是为了自己,陆菲嫣芳
心如醉。
「你多少猜到了些吧?不是有意隐瞒,我答应了人暂保密此事。」
「我对他们不放心!没理没据的,着实信不过。」
暗香零落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吴征硬生生咽下这句话,说出来也不过徒惹担忧而已:「师叔们要守山门,
韩家还未从漩涡里脱身,据我所知麻烦之大远超预计,陆家更是一动就暴露意图,
一切如常让人不明所以才是最好的选择。我能选择的伙伴只有他们啦。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靠得住。」
「那个女人……让人难以捉摸,你是怎么看她的?」陆菲嫣微泛酸意,迫不
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败家娘们……」
「扑哧。」等来的答案让人忍俊不禁,陆菲嫣被逗的大乐。
这等地位超凡的豪族家主岂能做事胡来?背后的深意让人无法捉摸罢了。只
是祝雅瞳此前种种所为,一边帮着燕国迅速筹集好军资,一边又暗助奚半楼。这
一场大战连燕秦两国都消耗巨大,祝家再富可敌国也难免伤筋动骨,这不是败家
还能是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祝家元气大伤,祝雅瞳才迫切要与吴征合作辣椒生意吧。
「咱们家明面上是冯同和做管家,实则大权都在你手里,可不许像那个人一
样败家。吴府新创,一枚铜钱也得掰成两瓣来花,我真是穷怕了……」吴征一脸
痛心疾首。
「昆仑刚给你凑了五千两银票一时半会儿怎生花的完?再说了,吴大人若是
缺钱花还怕没人巴巴地给送来?站在府衙门口一招手怕是队伍要排回家里来。」
陆菲嫣嘟嘴揶揄道。
这个神情既有熟女的美艳亦有少女的天真,弯翘的嘴角向上勾起,迷人的星
眸扑闪着可爱的华彩。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美!」吴征捏着陆菲嫣下巴展颜笑道:「忘了从前
的事情吧,安心和我在一起。人生苦短,你不好好把握昭华便逝去不回头。」
陆菲嫣娇躯一颤,不敢对视吴征火辣辣逼视的目光低头合眼,心中百感交集
一时忘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怕,我会变得更强更厉害,不需多久顾陆两家没
人敢说一个不字。至于旁的……他们说什么重要么?」吴征将陆菲嫣螓首搂在脖
颈道:「你一路看着我从小长大,看着我越来越强,我下决心去做的事情一定做
得到。你知道的对不对?」
怀中玲珑浮凸的娇躯越来越软,越来越热,吴征却没有动作静静等着答案:
「你看,连它都越来越强了……」
抵在腰腹的硬物几乎将陆菲嫣烫化:「我会等你……呼……我会等你……」
第一句细如蚊呐期期艾艾,第二句字字清晰语声坚定。
轻柔搂住娇躯的双臂陡然一紧!几让陆菲嫣喘不过气来。短暂的平静相拥,
便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激情四溢……
鸡鸣三声,朝阳未出,黑夜未褪。陆菲嫣及时醒来轻轻滑出吴征的怀抱,悄
无声息地起身着衣离去。
今日是大朝会,吴征虽是个地方官不列朝堂,但新官上任陛下都会传召,这
一回也需上朝面圣。陆菲嫣早早起身为他备好一切亦是两人不需挑明的默契。美
妇莲步游移间腿心里依旧酥酥麻麻又酸又涨,让她脸颊绯红娇羞不已。
昨夜吴征比之从前更加狂野凶悍,变着法儿将陆菲嫣摆放成各种姿势,以不
同的角度像只发疯的公牛般无休无止地大力冲击,直让她爽晕了数次,每回又是
活活被快感美醒,待得她出声讨饶吴征方才罢休!
「真的很厉害……」陆菲嫣深深呼吸排去旖旎的杂念跨过内院门槛,张罗起
外府事务来……
打点好一切提着食盒回到小院内,只见吴征将床单扯落地面,正抖着锦被折
叠。
「你在干什么呀?怎么还能做这种事?」许是心中惶急了些,陆菲嫣的声音
又尖又细。
「啊哟,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把我折被子的思路都给打断咯。」吴征夸张
地颤了颤身子调笑道。
「咯咯,你这人……竟是说些没正形的话儿。」陆菲嫣笑得花枝乱颤:「哪
家的老爷自己折被褥的?快放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吴征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复又贼贼地贱笑道:「
床单每日都要换洗又都是你自己动手,我帮帮忙也没怎地。」
陆菲嫣俏脸布满红霞啐了一口道:「快些用了早膳去上朝,今日片刻也轻慢
不得!」
用了早膳着好官服,在陆菲嫣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吴征坐上马车直达午门。
皇城东北角里的景幽宫记录了这位新晋红人的点点滴滴,立在巍峨高耸的门
口,吴征恍若隔世。
「吴大人,恭喜恭喜!」
「吴大人年少有为,佩服佩服。」
「昔年曾言奚刺史得获高徒,如今聪明的孩童已长成英伟不凡的少年,可喜
可贺!」
恭维声不绝于耳,比之初入皇城面圣时的光景不可同日而语。吴征一脸状似
腼腆地拱手道谢,直到霍永宁下了车驾来到他身边,百官才识趣地退开。
「吴大人!夸官都不参与,当真好大的胆子。」中书令一脸揶揄笑道。
「实是有伤在身支持不住,霍大人可折煞下官了。」吴征诚惶诚恐地道。
「好了好了!」霍永宁伸手搭上吴征肩头道:「胡侍中已入宫见驾,时辰也
差不多,你随本官一同去面圣吧。」
再入金銮殿,比之从前那个在角落里旁听伺候的小侍卫,如今吴征已有资格
位列排的上号,虽说六品官儿仍是叨陪末座。
远远望去车骑将军韩克军老态龙钟在圣上特赐的椅子上坐着,皇城门口也曾
照面,只是当下的形势吴征不好和他多套近乎。见他现下的模样,再想有功之臣
的封赏也仅余韩家三将尚未尘埃落定,吴征心中不免为韩归雁大为担心。
梁兴翰在屠冲的扶持下坐了龙椅,百官山呼跪拜已毕,大殿上便你一言,我
一语地议起事来。
不再是从前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子,朝堂上的派系他也看得分分明明。除了昆
仑与青城两系泾渭分明之外,尚书令蒋安和看似老好人谁也不得罪,实则每发一
言总有官员附和。
至于那位从草芥平民一路爬上中书令高位的霍永宁则形同孤臣,向来只分对
错不认人,颇有一股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气概与莫名喜感……若不是这位的确太有
本事,或许早给贬得不知那处穷乡僻壤去了。
新晋的侍中俞人则意气风发,此前他也与曾经的上官蒋安和颇为交好,如今
两人平起平坐,言语之间便多少有了些龃龉。且吴征用心观察之际,发现他与骠
骑将军迭云鹤多有遥相呼应之意。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
俞化杰曾在胡府向韩归雁示爱,虽被爱侣当众狠狠回击颜面全无,可这两人
若是联起手来当真叫人不好对付。
朝政议罢,胡浩见时机差不多出班奏道:「启禀陛下,破虏将军韩铁甲,建
威将军韩铁衣,抚军将军韩铁雁封赏一事尚未定下。三将于凉州建功立业无数,
臣请陛下早作决断。」
吴征心中一跳忙举目远望。事关昆仑一系在大秦军中的影响力,更关乎韩归
雁此后前程,实是他心中最为挂念之事。见胡浩顶着压力强行提起此事,倒有点
逼迫圣上的意思,也不免有些替他担心,深感孤军奋战的无奈与吃力。
梁兴翰尚未答话,迭云鹤亦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军中如今尚未有空置之
职。有功之臣当赏,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赏亦可有他法。请陛下三思。」
「呵呵,迭大将军欲陷陛下于不义否?有功之臣不赏岂非寒了将士们的心?
大破敌军之将不迁,还任由尸位素餐者坑害大秦么?」胡浩冷笑着讥讽道,话里
话外无不指向稳坐后方的迭云鹤。
「胡大人此言差矣。」俞人则踏步出班道。
「诸位爱卿且慢!」梁兴翰忽然出言打断道:「朕倒想起一件事来,北城令
吴爱卿何在?」
这时候点我的名?吴征满腹疑惑,不过见胡浩落入下风,韩克军又一言不发,
这一下倒是替胡浩解了围。他忙出班趋前跪地:「微臣吴征叩见陛下。」
「吴爱卿平身。」梁兴翰笑呵呵道:「爱卿北征亭城以奇技克敌制胜,出使
北燕亦得霍爱卿盛赞,朕正要褒奖于你。」
「为陛下效死力本是分内之事,亦多托陛下齐天洪福与威德四海,微臣不敢
居功。」拍马屁这种东西,只要放下了脸皮真的可以随口就来的。吴征虽觉肉麻,
也知梁兴翰必然大爽。
「哈哈哈!好!好!好!」梁兴翰连声赞道:「有此忠肝义胆之臣,大秦何
愁不兴!只是吴爱卿,你大破狄俊彦的那一手……」
「地涌金莲!」屠冲及时接上了话。
「对!地涌金莲!朕不明其中道理,可否请吴爱卿解朕之惑?」吴征用的技
法堪称一个谜,连皇帝都不能免除好奇心。
吴征面色通红为难道:「此事说来有碍观瞻,这个……」
「朕恕你无罪!」
借着短暂的间隔,吴征已理好了思路道:「昔年微臣奉圣命入京,于郊外遇
人阻挡出言不逊。微臣年幼无知出手将其推入农户粪坑,其时争执间微臣怀内火
折漏出,竟在粪坑上方燃起。此事原本过了便罢,倒是同行的韩抚军记在心里。
于亭城时念及此事,又与韩抚军一试之后果然有效,才有了地涌金莲!若无当日
陛下恩典召微臣进京便无此事,仍是有赖陛下恩德。」
吴征的官位尘埃落定,顺势将功劳往韩归雁身上一推,或许也能帮她增加些
砝码。至于金吾卫那帮人跟着迭云鹤沆瀣一气,逮着了机会当然是往死里黑了。
「哈哈!有趣,当真有趣。」梁兴翰龙颜大悦向韩克军道:「韩爱卿昔年征
战,可有过这等异想天开之时?」
「从未有过!」韩克军亦是拈须摇头微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臣贺喜陛
下!」
梁兴翰大有深意地望着韩克军许久道:「朕倦了,屠冲,退朝!」
吴征心中忐忑,不知是否得罪了这位喜怒无常的老年皇帝,不过今日一顿盛
赞百官都听在耳里,至少短时间内还是道护身的令符。至于梁兴翰最后望向韩克
军的复杂目光他不明其中深意,只觉得心中发毛。
朝会散去吴征并未离开,在皇城门口晃晃悠悠,直到黄昏时才又进入皇城来
到后宫门口。
后宫里轮值的中黄门见了吴征颇为意外,不知这位今日着圣上大为褒奖的少
年郎所来何为。当下不敢怠慢先行见礼。
吴征回了礼亮出蟠龙金牌,借着中黄门上前查验之机又塞了两张银票笑道:
「本官欲求见屠公公,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有钱好办事,且蟠龙金牌出入皇城无忌,中黄门焉敢阻拦,其中一位长得白
净面皮偏又飘荡的三绺长须,身形瘦长的赶忙打着手势让开道路赔笑道:「吴大
人手持金牌,这么说可折煞杂家了。快请,快请,杂家公务在身不敢擅离,不知
吴大人知晓屠公公的居所否?」
「还真是不知。」吴征挠挠头,后宫佳丽三千,面积自是巨大,一路询问难
免惹人嘲笑。
中黄门心中大喜,忙唤来从属暂时替了岗位陪着吴征在一旁凉亭坐下道:「
吴大人稍待,引路的小公公片刻就来。杂家皮良朋,向来最重英雄好汉,向来对
吴大人仰慕得五体投地。不想今日能与吴大人当面,杂家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吴征今日受的恭维甚多也不差这一个,不过他在宫里识得的人极少,正是要
借着圣眷正隆的声望广开门路,否则应付两个中黄门也不需使上银票,当即端起
茶杯道:「我是后生小辈,怎敢在皮公公面前妄自尊大?承蒙皮公公抬举,我就
高攀一回。」
本官不自称了,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熙,连端在手中的杯子都刻意放低,
皮良朋乐得笑开了花,暗赞一声:不愧是屠大人都看中的后起之秀。小春子不过
为他牵了个马混个脸熟便一路混上了掖庭仆射一职,今日能识得他当真是运气。
两人碰了一杯算是定下初识的交情,吴征顺口问道:「屠公公侍奉皇上经年,
晚辈不识后宫规矩冒昧来访,不知时辰是否得宜。还望皮公公指教。」
「哪敢哪敢!」皮良朋凑近低声道:「圣上近日里歇得早,屠大人年事也高
故而不需通宵侍奉,吴大人此时来得正好。再晚了些怕是屠大人也歇下了。」
正说话间,一人疾步顺着道路前来,远远望见吴征大喜飞奔近前卑躬道:「
吴大人,久见,久见!一别经年,小春子心中思念得紧。」
吴征亦展颜笑着将他扶起道:「春公公这般做派可是要折煞我?」两人相识
于微末之时,如今各自混出了名堂,相见倒有些感慨。
「是了,杂家再见吴大人心中激动,倒叫大人难做了。快请,快请,杂家陪
您去见屠大人。」不由分说拉着吴征的手前行。
赵立春自小净身入宫,虽刚发迹不久,一双手仍远比普通男子细滑。吴征极
为不适,幸好长期练武的手臂足够稳定,心境也足够处变不惊未曾得罪了人。
后宫虽比不起朝堂处庄严凝重,也多了许多莺莺燕燕与不男不女的阴气。可
堪与朝堂匹敌的面积与更加富丽堂皇的宫殿,无不展露着君临天下的尊荣。
设计精巧的道路中望去,露出树梢的殿角飞檐披着华美的琉璃瓦,仿佛一座
座黄金铸就的岛屿,比之黄昏时分的漫天彩霞更加耀眼辉煌。
赵立春兴高采烈,可放轻的步伐与压低的声音仍显小心翼翼:「吴大人,这
里便是抹香宫,原先是朱婕妤娘娘的寝宫。」
吴征放眼望去,宫殿四周栽满各式鲜花,应是四时花期不断,抹香宫名不虚
传。
念及一同对付朱婕妤的往事,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赵立春领吴征前来又
刻意点出的用意不言而明,而吴征却是感慨万千。
赵立春没有什么出身家世,在皇宫里本该卑贱一辈子。被派遣来接引初次入
皇城的吴征看似一次偶然,实则内里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奉圣命离开昆仑山面圣的吴征受了个九品羽林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是
天才美名传遍天下,嫉妒与幸灾乐祸者有之,愿意暗中搭一把手的也不乏少数。
在昆仑山上见过吴征两回,也亲手试过他功力的屠冲也是其中之一。
胡浩的性格自是愿意吴征多摔些跟头涨涨教训,但作为师父的奚半楼对吴征
了解更深,则难免多操些心思,赵立春正是他出面向屠冲讨要来的人选。——其
原因正是奚半楼打小教导吴征时悟出的教学方法,威严与关爱并存。
其后经历大内练兵,朱家倒台一案,屠冲与奚半楼之间便多了一条相互传递
态度的纽带——赵立春。这位碰了天大运气的小人物因此节节高升,跨过中黄门
与永安丞做了掖庭令。至此事已成熟,作为吴征皇宫中第一位铁杆盟友自也被彻
底交到了他手中。这些事赵立春云里雾里只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吴征却是一清二
楚。
转转悠悠来到屠冲的居所前,赵立春通报了一声不久便等来屠冲的传唤。
换下了官服,身着便装的屠冲更显得老瘦枯干,仿佛一阵风便能刮跑。但吴
征丝毫不敢轻慢——那双皮包骨头青筋迸突的手掌可比苍鹰之爪更加有力致命!
「下官见过屠公公。」吴征长揖到地,礼敬极重。
「好好好!吴大人快请坐,小春子,去沏老夫的三山雾来。」屠冲并未起身
只是挥手招呼,不过据说三山雾不是天子近臣可喝不着,可知已给了吴征足够的
面子。
「冒昧前来,打扰公公休息了,下官罪过。」赵立春被打发走,屋里仅有屠
冲与吴征二人,吴征顺势近前将厚厚一叠银票摆在桌案上,又若无其事地回座道
:「师命拜访屠公公,言道大战燕军时多劳公公居中协调方保三关不失,弟子奉
命跪谢公公。」
拜了三拜,吴征心中微凉:朝堂上皇帝对昆仑一系的态度他看在眼里。不仅
对韩克军冷冷淡淡,连对胡浩都显得疏远不少,奚半楼远在凉州,似乎皇帝只对
他吴征青眼有加。吴征并不清楚国之栋梁之中发生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可这
一系似乎将所有的资源与希望都落到了吴征身上,拜访屠冲的好处也由吴征来拿。
其中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回头见了奚刺史代老夫问个好,都是为大秦出力,奚刺史见外了。」屠冲
大喇喇地任由银票摆在台面也不收起,恰巧赵立春端着茶碗刚回,奉茶时目不斜
视,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也是个可造之材,难怪屠冲与师尊共同选定了他。」吴征心中一宽,聪明
人好合作,被猪队友坑死才是最冤的。
闲话了些家常,屠冲露出送客之意道:「天色渐晚,老夫还要去侍奉皇上。
小春子,吴大人难得来后宫一回,你便领着他走走,切记莫要冲撞了贵人。」
辞别了屠冲,两人拣着偏僻小路一路绕行至掖庭。赵立春昂首挺胸面目严肃,
倒是颇显威仪。
吴征自是明白他人前显耀之心,只是时日已晚他还身有要事,灵机一动道:
「赵兄,今日已晚,我也还有一桩心愿未了,还是另择吉日专程来访,今日便不
做打扰了。」
「吴兄说哪里话来?既有要事待来日空闲了无妨。」一路上两人已以兄弟相
称,赵立春认准了吴征是他的贵人言听计从道:「不知吴兄还有甚么心愿?」
「哈哈,说来让人羞惭。」吴征摸了摸鼻子面皮微红道:「当年我在景幽宫
处当值,真是不堪回首。如今自是不愿再回去啦,只想再回去看看那堵高墙背后
之地深刻脑中,以激励日后不可丝毫松懈,以免又落入荒角之地。」
赵立春露出古怪的神情道:「那里是天泽宫所在,吴兄,不是兄弟多嘴,那
里恐不太方便。」
「咦?」吴征亦奇怪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莫非蟠龙金牌进不得宫殿么?」
「自然不是!」赵立春为难道:「吴兄手持蟠龙金牌,便是皇后娘娘也可求
见。只是……哎,这事不好多说还请吴兄见谅。」
见吴征不答话只是疑惑地望着他,赵立春顿足道:「罢了罢了,小弟便陪吴
兄走一趟。」
两人又来到天泽宫前,吴征又道:「此地如此荒僻,莫非是……」
「正是!」赵立春摆手打断示意吴征噤声:「里头这一位十分特殊,圣上连
她的名字都不愿再听,这个……这个……哎!」
吴征见他左右为难也不催促,只是一脸迷惑不解地挠着头。
赵立春顿了顿足道:「吴兄快去快回也不需通报,料得无人敢拦阻。进了宫
办完事便出来,万万不可与内里的人交谈,更不必问此地是何人居住。小弟并非
有意隐瞒,而是知晓了有百害而无一益!小弟在这里等着,此事今日过后便罢,
不可再叫其他人知晓。」
吴征暗道一声果然,玉妃在宫中太过招人避讳,赵立春连进去都不愿——也
幸好他不愿,遂迷茫地点了点拱手道:「有劳赵兄。」
第一回从正门步入天泽宫,宫门虽打扫得干净仍难掩年久失修的破败,角落
里爬满了青苔。天泽宫三个金漆大字更是斑斑驳驳,掉漆的地方露出苍青的底色。
吴征心中难受又激动,在这荒僻之地枯守独坐,不知近一年多过去,宫里那
位凄艳绝伦的丽人又是怎生模样?不知她又是否如他一样,时时念起对方。
跨过宽大又残破的宫门,服侍玉茏烟的老妈子正百无聊赖地在院井中望天,
见宫中忽然来人吓了一跳。吴征及时竖起手指在唇边一比,亮出蟠龙金牌挥手让
她退下。老妈子如蒙大赦般惶急地跑回屋去砰地一声关紧房门,瑟瑟发抖。
吴征踏入无比熟悉的内殿,向着仅亮起一点昏暗烛光的宫室走去。他并未刻
意放轻脚步,刚至门口便听见一声惊呼:「什么人?」
吴征顿足压着翻涌的心绪,低声又清晰道:「微臣吴征,求见玉妃娘娘!」
「呛啷」一声脆物坠地破碎的声响,宫内独坐的人儿怔了半晌才踩着细碎的
脚步奔行而来。一阵香风拂过,丽人满面愕然又惊喜道:「你……你……真的是
你?」
玉茏烟只着一件单薄的纯白素衣,粉黛未施,长发未盘,星眸半合啜着眼角
的泪花,下撇时绝不显苦相却引人爱怜的嘴角,还有随着急促呼吸不住上下起伏
的饱满胸乳。这一切让她憔悴的面容不仅难掩丽色,反倒更增凄艳。吴征眯眼抿
唇,心中大起怜惜之意沉声道:「是我!」
「你……你怎么进来的,快走,让人看见了要出大事。」玉茏烟心中难舍,
却又大为焦急起来。
吴征失笑取出蟠龙金牌晃了晃道:「娘娘怎么忘了?微臣自然能光明正大地
进来。」促狭心起调戏道:「莫非偏要翻宫墙玉妃娘娘才不担心么?」
见了蟠龙金牌,玉茏烟心中大定之后顿时鼻头一酸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时
只想嚎啕大哭却梗在喉头哭不出来,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寻求些许慰籍,足
底却像定住了一般挪不动分毫。
吴征大踏步走近如前时一把将她横身抱起!茉莉似的清香浸润鼻尖,入怀的
娇躯丰腴绵软,靠在胸膛的脸颊与自然而然环住脖颈的手臂却一片冰凉。吴征心
中大痛,凄寒的冷宫竟连一件保暖的衣物都无。
爱怜之心既起,情意便再难压抑。吴征在玉茏烟的惊呼声中将她抱起,一手
扶着螓首后脑勺,一手横跨丰腴沃软的腰肢将她抵在梁柱上,对着朱红圆巧的香
唇狠狠吻落……
第七章、银月如钩。风露谁立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男儿吻的又深又重,抵开牙关的舌头肆意侵略着玉茏烟
的香唇润舌。
她身上着衣甚少,薄纱制成的长袍形同虚无,全不能掩去丰满的身姿。吴征
抱紧爱抚时固然能触到极为接近于赤裸的肉感,亦能感受到饱满结实的胸乳那浑
圆的乳廓与顶端翘挺坚硬的梅珠。
可有些微冷的唇瓣与冰凉的舌尖已让吴征从冲动中吃了一激,褪去热血上头
心中微有悔意。
绝世凄艳的风姿难以抵抗,此前被「发配」景幽宫时,半夜偷过宫墙亦曾偶
有借机轻薄之举一尝香泽。可吴征从未想过要与这位冷宫妃子有甚么进一步的发
展,她毕竟是皇帝的女人,其中的牵连干系之大便是十个吴征也担不起。
可此刻的举动发自内心,陡然与早已在他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女子重逢,
她的美丽,惹人怜爱,还有那股难以述说的复杂情感,甚至是对她长久以来解之
不开的谜团,都催发着吴征,生生激起胸中一团邪火,既爱又恨地想将她按在身
下狠狠蹂躏。
心念既动,吴征及时压下冲动的欲火暗道不妥,视线中正对上玉茏烟不知所
措的星眸。她显然因吴征突兀的举动而吃惊,甚至是有些害怕。可原本有些凉的
唇瓣忽然变得火热,冰冰的小舌在热情地回应,甚至隔着那件犹若无物轻薄纱衣
的美乳亦向前挺了挺,用两颗勃胀硬翘的乳尖告知男儿她有多么情动。
抗拒的神情与投怀送抱般的娇躯动作分外媚人,吴征双目陡然瞪大闷哼一声,
大手攀上乳峰正待更进一步。玉茏烟忽然使出浑身气力一撤脖颈,狠狠甩开吴征
的口唇,「砰」地一声,后脑勺重重撞击木柱的声响让两人都惊呼起来。
「娘娘,微臣对不住。」吴征潜运内力,热得发烫的大手轻柔地抚摸玉茏烟
的螓首替她推宫过血。
头上的疼痛与昏沉变作轻飘飘,晕乎乎的,仿佛躺在软绵绵的锦被绒床上即
将入睡一般。玉茏烟琼鼻中轻哼了两声,睁目摇头道:「别抱着我,你这样……
会惹大祸的。」
「微臣对娘娘犯的罪,死上一百回也不够了。」吴征抱起玉茏烟轻车熟路地
来到寝宫将她放下道:「还疼么?」
「不疼了。你的武功好厉害,帮我敷了片刻便一点也不疼啦。」玉茏烟轻笑
着摇头:「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
见她刻意回避了方才的尴尬一幕,吴征也不再提起起身环顾。
此前虽也曾多次将玉茏烟抱回寝宫,可来去匆匆也来不及细看。只见目光所
及之处一灯如豆,所用的家具物事必备品倒也不缺,只是看着极为老旧也不知多
久未曾换过,处处都是一副荒芜凄凉之感。
吴征苦笑回身道:「微臣怎敢劳娘娘招待。这里我看得清了,明日来探望娘
娘时会捎上些物事。」
「呀!万万不可,你……你莫要乱来。」玉茏烟惶急道:「明日怎可还来?
而且,我这里不能有其他的东西!」
「三日后微臣有要事在身,自然明日还要来,也只有明日。娘娘这里难道常
有人来?」吴征微笑问道。
「没……没有。」玉茏烟顿了顿艰难又带着暖意地笑道:「自你离京之后,
这里都再没有旁人来过。」
「也就是说只有微臣会来?那么我送些东西有甚么打紧?我明日再来又有甚
么打紧?」吴征笑道,比之当时在景幽宫轮值的小侍卫,不知沉稳自信了多少。
「呃……我不想害你。」玉茏烟一时语塞,唯唯诺诺道。
吴征定定望着玉茏烟道:「不会的,微臣已非吴下阿蒙,凡事心中有数。」
「我也拦你不住。咦,吴下阿蒙?那是什么?」玉茏烟忽听一句生词怪道。
「呃……」成语说得顺口一时不查,吴征挠头将吴下阿蒙的典故扯了一通,
来源自然又是某些虚无缥缈的杂书上看来的。
「你真的很有本事,亭城的战事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我也都听说啦。」玉茏
烟心潮起伏,若是小弟还在世间,会不会像吴征一样成长为一个伟岸的男人……
「运气比较好。娘娘何时听说的亭城战事?」
「老妈子在门口和路过的宫女聊天我偷听见的,说你使了一招地涌金莲,那
是怎么回事?」玉茏烟久居冷宫,长时间连一句话都未与外人说过。听完吴下阿
蒙之后谈兴渐浓,颇有猎奇之心。
吴征哭笑不得,这故事恐怕没说上十遍八遍不得闲,幸好地涌金莲也就使得
一回,今后没人会再上当自也不会再用。先告了声罪再将沼气的道理简述一遍,
在美人面前说起这些污秽之物着实有些难堪,倒让口齿灵便的吴征说得结结巴巴。
玉茏烟心中暗啐一口,陡然念起被杨修明羞辱之时高高翘起的臀儿,还有插
在后庭处的拂尘都落入吴征眼中,一时羞得满面通红。
吴征不知女人的奇思妙想竟会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不明所以,状似漫不经心
道:「长久居于此地不是好事,娘娘有没想过离开这里?微臣或许可以想办法。」
「什么?」玉茏烟心中大惊一坐而起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怎会……怎会
这么想?」
「在这里呆着,难道好么?」吴征微微一笑,心中的疑惑略有了些明晰,垂
头向玉茏烟问道。
玉茏烟暗暗自责失态,独处冷宫许久,一切心机城府都变得无比浅薄,连连
安慰自己幸好吴征只是随口一问,否则换了了解她在宫中始末的人来了怕要看出
些端倪:「我怎能离开这里?你……你真是胆大包天。」
「若有好的机会,微臣自信可以做到。娘娘在宫中如无根浮萍,为何不能离
开这里?是不敢,还是不愿?微臣不明白。」吴征继续左顾右盼淡淡道,眼角的
余光借着昏黄灯火始终注视着玉茏烟的神情。
「你快打消这个念头,可知若被人发现后果会如何?你……莫要胡思乱想。」
「那是不可能的,微臣决心已下断无回头之理。只要娘娘同意,微臣立刻着
手安排。」吴征不为所动,逼得一步紧似一步。
「不要再乱说,也不许再乱想了。这里也不是你该常来的地方,日后……莫
要犯险前来了。」
玉茏烟恢复镇定之后说话淡淡的,情绪神情也难见波动。吴征心中却明镜一
般知晓定然有什么难以出口的隐情。
幽居冷宫的妃子远离昔日繁华不说,更是受尽冷眼欺凌惨不堪言,玉茏烟还
是其中最为凄惨的一位。换了旁人即使有一线希望也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
鬼地方,岂有断然拒绝之理?何况她除了初时咋闻的惊愕之外,一切都太过冷静
平淡,仿佛刻意在压抑着什么。
探明了大概,吴征也不逼迫道:「微臣蟠龙金牌,自然来得。娘娘不想微臣
再来?」
「我……」吴征的胆子大得吓人,玉茏烟情知说他不动,斟酌道:「蟠龙金
牌岂能随意擅用?我在宫里的时间比你长岂能不知?你每回来……我都要提心吊
胆。哎,总之切切要小心。对了,你说三日后有要事,不知是什么?又要离京么?」
分明有浓浓的不舍心中有情,却又绝不肯随自己离去,此刻还顾左右而言他,
吴征心中更明顺着话道:「娘娘不提都忘了,微臣现官拜京兆北城令,有一股贼
党作乱欺辱百姓,微臣要拿他们入狱。」
「啊!那不是……很危险?」玉茏烟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万万要小
心。」
「所以想请娘娘再帮微臣配置些药粉。」吴征从怀中取出一包药材,正是用
来毒倒杨修明的那些交予玉茏烟:「对付贼党什么手段都不需忌讳,还请娘娘相
助。」
「哦,好的。我现下就去你稍待片刻。」玉茏烟晃了晃螓首就要起身。
「不忙。娘娘早些休息,微臣明日再来取。」吴征将玉茏烟按回床榻,替她
盖好被褥道:「微臣先行告退。」
离开天泽宫,服侍玉茏烟的老妈子依然躲在厢房内不见人影。吴征将方才之
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确信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海中才放开步伐离去。
赵立春在宫门口等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见吴征出来才长舒了一口
大气,忍不住埋怨道:「我的好哥哥,怎地如许久才出来?让小弟等得心焦。」
吴征凑近低声道:「让兄弟久等,对不住。还要托兄弟帮个忙,明日准备些
新的被褥衣物等日常物事,我有用。」
「你……兄弟啊……」赵立春大为惊恐,慌乱无措。
吴征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淡定自若道:「兄弟忘了朱婕妤之事了?安
心!」
提起朱婕妤,赵立春自然而然想到吴征身怀密旨一举将这位宠妃掀翻,怔了
一怔喜上眉梢连连点头:「晓得,晓得。」不想这位贵人神通广大,居然又得了
密旨,只不知这一回是什么好事。若是再跟着他攀上些功劳,或许小黄门的高位
身份都已在招手。
成功唬住了赵立春,吴征又吩咐道:「抽空与这里的老妈子说一说,今夜见
到我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提起。当然,兄弟也是一样,莫要辜负小弟一番
好意。」
「理会得理会得!」赵立春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此处亦归小弟的掖庭所
辖,吓上一吓包管她一个字都不敢说。啊哟,不对,小弟什么都不知道!」
拜别了赵立春,吴征出宫回府。
次日清晨吴征又是起了个大早,只因北城府衙今日将迎来一位思念许久的贵
客。
堆在府衙案头的公文整整齐齐,每一份都夹着纸条。昨日吴征上朝未至,公
务事便交托给张六桥与戴志杰。这两位不敢擅作主张,只将意见条条理清著于纸
条上。张六桥经验丰富,戴志杰谨慎沉厚,两人加在一起比吴征可强得多。是以
吴征通览一遍便快速批下将公务扫在一边。
看看时辰差不多,吴征强抑下心中热切的期盼回到后堂小憩。刚坐下尚未沏
好茶,门外便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张六桥不及叩门便大声通报道:「大人!大人!
抚军将军来访!」
「哦?」吴征一副意外之喜的模样整理衣冠大踏步出迎。
韩归雁轻车简从在府衙门口下马左顾右盼。平素常做仕子装扮,只以一条红
带束起马尾的螓首上,黄玉钗子一头自花蕊心处扎入别紧一朵掌心大小的金花,
另一头则垂吊这两颗光华莹敛的指头大小珍珠。一身剪裁衬体的大红色薄罗长裙
自肩到脚一体而成,将她修长的身姿托得更为出挑。足下踏着的小皮靴紧紧包裹
着细长又健美的腿肚子,将一双长腿的魅力展现得惊心动魄。
平日里英武的女将细心打扮起来,英风稍减,妩媚大增。看得吴征一阵眼热
心跳,恨不得大庭广众便将爱侣一把拥入怀里欺凌得她娇喘呼呼,羞羞怯怯。
「韩将军久候,怎地忽然来访也不遣人通个信儿,下官好造作准备。」
韩归雁轻嗔薄怒地瞪了他一眼,鼓了鼓腮帮哼道:「本将爱来就来,吴大人
不欢迎么?」
「岂敢!简直蓬荜生辉。」吴征侧身抬手恭迎。
「哼!」韩归雁双臂辈在腰后,踏步时长腿在笔直与弯折间循环,脑后马尾
随之一甩一荡,优美与动感兼备。
候在衙堂口的张六桥与韩归雁见过礼急忙陪同往后堂行去,心中又是纳闷又
是惊慌:吴征刻意只身出迎不知有何盘算?韩家的女儿大模大样来访,还是蛰伏
数月来第一次现身人前,其中的意味非同小可。
瞿羽湘早早被吴征打发去办事,得了信儿此刻才来正候在后堂前,见了韩归
雁大喜过望,连面上都泛起两抹酡红。韩归雁亦喜,率先小步奔行迎上一把拉起
闺蜜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吴征请韩归雁来的目的之一正是要瞿羽湘倾力相助,见状也不阻拦。只是奇
怪女捕头为何初见韩归雁时喜形于色,待韩归雁奔行上去面色骤然转冷,此刻更
是刻意挤出些笑容,和眼角眉头的怒意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韩将军与瞿捕头自行叙话,下官在内堂等候。」吴征也不愿打断她们,毕
竟瞿羽湘久历江湖精明干练,要对付暗香零落实是强助。借由韩归雁让她使出全
身本事蔚为重要。
「小妹还有点事情,姐姐且去做事,小妹稍待便去找姐姐。」韩归雁歉然道,
比起闺蜜,正如胶似漆的爱郎显然更重要得多。
瞿羽湘点了点头向吴征道:「不敢打搅两位,属下先行告退。」目光炯炯又
愤愤不平,似是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抑制怒火。
吴征目的达到也不去多理她的妒火,关上内堂大门,一对相思许久的爱侣便
不约而同搂在了一起。
粗重的喘息声,焦急的亲吻声,衣物的扑腾声,共同燃起刻骨相思的火焰。
吴征抱着韩归雁的柳腰一路小跑将她放在公案上压实,一边贪婪地吮吸女郎口中
芬芳,一边自裙摆处探入大手,大肆搜刮着幽谷与翘臀的美好。
韩归雁的喘息渐化作媚人的呻吟与讨饶,吴征狠狠地捏了两把臀肉才不舍地
分开唇舌。目光对视,又是按捺不住同时凑唇好一番深吻。
惜乎时机不对,吻了良久的一对璧人强自分开。韩归雁眸带春意状甚凄苦,
鼓着腮帮子一副幽怨的模样。
吴征也是不住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
韩归雁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偎依抱紧赌气道:「圣上不给个明白话,什么时候
才是个头。」
「快了快了。」吴征柔声安慰又是淫邪道:「届时非要在这里一尝宝贝雁儿
的美味!」
韩归雁双目一亮,羞意中分明生气一股极度刺激的期盼,扭着柳腰吚吚呜呜,
不知是大发不依之嗔还是媚意勾人之喜:「人家听说迭,俞两家逼得甚紧,能快
得了么?」
吴征双目一眯透出冷意道:「俞家一老一小近来春风得意,看形势也与青城
一系联了手。你们兄妹三人估计就是他们咬死了不放才拖延至此。俞化杰那日在
胡府当众叫嚣定是有备而来,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主意还敢打到宝贝雁儿身上
来。呵呵,无妨,明日为夫就去收拾他们一顿,叫他们知道厉害。」
「莫要乱来。」韩归雁心中甜甜的又着实为爱郎担心:「俞人则圣眷正隆,
你一个小小的北城令怎能争锋?冲动要坏事的。」
「不会!」吴征挺直了腰板颇为自豪,能保护好心爱的女子,甚至为她的前
途推上一把助力着实是大有面子的事情:「俞人则大功刚立,此人诚不可正面掠
其锋芒,我没那么笨去触他霉头,且任他得意一段日子无妨。」
「那是!难道你要去找迭云鹤?」韩归雁嘴角含笑,实是爱煞了吴征这般胸
有成竹的模样。
「也不妥,这人向来大错不犯,便是要找他的麻烦也寻摸不着理由。」两人
一唱一搭配合默契,问的切中要题,答的简单明了,聊得极为舒心。
「唉!他们联了手的确是个大麻烦。人家就想不出来要怎么办啦!」韩归雁
入了戏,捧得吴征舒舒服服的。
「凉州打得精疲力尽最终是个不功不过,迭云鹤在京城里倒捞了个不做不错,
战事打到最后让俞人则捡了个大便宜。韩家虽又立大功,然此前受圣上猜忌又不
敢锋芒太盛蛰伏不出。不过雁儿想想,咱们这一系可也有一人有功无过,且不受
什么约束呢!」吴征大为得意。
「噗嗤!那不就是在亭城大显神威,又在长安风头出尽的吴大人了么?」韩
归雁刮着娇嫩的脸颊揶揄道。
「哈哈!正是不才区区!」
玩笑归玩笑,韩归雁此刻明白过来心疼道:「难怪奚叔叔,胡大人和我爹按
兵不动,原来一切都落在吴郎身上……」
「没事,傻瓜!」吴征捏了捏她鼻尖道:「谁适合谁来。」
「知道!只是苦了你!」韩归雁连嘟润唇:「迭云鹤与俞人则动不得,吴郎
一个六品官儿还能怎么办?」
「早想好了。」吴征目光中锐芒大盛:「剿灭暗香零落是份内之事,我要从
浣花楼上点起这把火,烧他们个七零八落,不弄得他们钻心的疼,当真以为我们
好欺负!」
韩归雁恍然大悟道:「浣花楼?那是文毅的产业!原来吴郎要从文毅身上下
手。可……未必那么容易呀,京都守备可不是好相与的。」
「所以要从暗香零落上面着手。雁儿难道忘了朝堂高位上除了胡大人,必定
还有一人会支持我们的。」
韩归雁微微一怔。暗香零落在凉州燕秦交界处袭击大秦使节团,燕国自然不
会去管,大秦这边由于后撤让此处荒无人烟,一众达官贵人们无碍之后也懒得去
管这一片「无主之地」。查不好查,管不好管,此事自然如过眼云烟,不久后也
没人会在提起。——除了被冒犯的昆仑派之外!而吴郎所说的重臣强援……
韩归雁灵光一闪赞道:「原来是霍大人!妙,当真妙极!」
贼党冲击使节团一事除了昆仑派,面子上最挂不住的便是霍永宁!回到成都
之后大秦事务繁多,霍永宁若是一心扑在此事上犹如抓芝麻丢西瓜,倒显得小家
子气。可若是有人挑头找暗香零落的麻烦,憋了一肚子气的霍永宁必然顺水推舟
一记,于昆仑一系而言便是增了一位在朝堂上站他们一边的强援!这件事只要咬
着不放一路挖下去,即使文毅贵为京都守备也难免一身腥臊。
想通了这些韩归雁心花怒放,忍不住在吴征脸颊重重香了一口。爱郎这般智
珠在握的模样实是她的骄傲,难怪奚半楼老神在在将成都城一摊子事情都交给他
自处。正越看越爱芳心可可间忽然想起一事,双眉倒竖拧着吴征腰间软肉气鼓鼓
道:「你你你……要去浣花楼?你还有什么居心?」本能中觉得爱郎不至于如此
没品,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我冤枉!放手,疼疼疼,快放手。」吴征哭笑不得,女人的脑回路难以捉
摸,说得好好的怎生忽然想到这个,简直歪的离谱。
「哼!」韩归雁恨恨地甩手,忍不住又在拧疼的腰际揉了揉,口中却是恶狠
狠道:「你要敢不老实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我……我拧断你的小东西。」
「什么?」吴征捋起了袖管怒道:「冤枉我居心不良就算了,你居然敢说这
是小东西?好哇,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来,我这就让你领教领教厉害,你给
我说清楚是小是大!」
韩归雁目瞪口呆,大叹男人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得。冤枉他或是发点小性
子不打紧,说起那话儿简直比污蔑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魔还要不可接受……
傍晚时分用盘龙令牌从玉茏烟处取回配置好的药粉,吴征大摇大摆地回府。
不多时吴府里驶出一辆马车,密闭的车厢里坐着位浓眉燕须穿金戴玉的豪阔大汉,
一名白面干净神情却有些憔悴的后生,一名背着个大包袱一脸文气酷似账房先生
的中年男子。
吴征心中暗赞瞿羽湘易容手段之高,据其形绘其貌,便是最相熟的人面对面
站着也未必认得出来。只是为毛把我画成个兔儿爷的模样?搞得任谁见了都要以
为是杨宜知的男宠。她一个漂漂亮亮的美女却变成账房先生。妈的,报复,赤裸
裸的报复!
浣花楼紧挨着贯穿成都城南北的秦都大道边,西面不远便是达官贵人云集的
西城,此处正是整个北城最为繁华的地带。一座青楼能如此招摇,可见其背后势
力之大!
青楼自古来便是销金窟,楼内的陈设装饰更是极尽奢靡。大红的油漆衬着粉
色的招牌,暧昧而不失大气。看门镇邪的青石狮子狮眼怒瞪,隐含警告意味。门
脸后一扇十六开云石屏风绘着九仕女图,各个动作不同,在内堂昼夜不息的烛火
映照下活灵活现仪态万方。
转过屏风登时让人眼前一亮,任你再抑郁无奈的心情也不禁活泛起来。灰色
的四面墙漆显得神秘,雕刻极为精细的木梁铸就一片穹顶,湛蓝的穹顶之下无数
飞天仕女正向天空踏云飞升,仿佛高处的猎猎天风吹拂,飞天仕女们衣衫凌乱,
有些甚至露出半边玉白的胸脯。
大厅显得极为空旷,只在四周铺着矮榻,令视线一览无余。穿过大厅的尽头
又是五扇绘着鸳鸯戏水图的小门。门虽开着,内里却是一片漆黑,不时有艳妆女
子进出穿梭,仿佛凭空而现或是骤然消失。
天色未黑,浣花楼里早已是熙熙攘攘宾客如织,吴征等人被迎宾的龟公引入
时,一脸豪阔像的杨宜知仍是瞬间引来一位装扮得花枝招展的艳妇。
在吴征前世的印象里,老鸨都该是满身肥肉行步困难,脸上的粉厚得只需走
两步便扑簌簌地往下掉,譬如烈火奶奶这种,一眼望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眼前这一位当然称不上国色天香却也妩媚多姿。衣着颇显装扮得体,低矮
的前襟露出半片乳肉又恰到好处地勾引起来客的旖旎思绪。脸上妆容虽厚了些,
在烛火映照下也增艳光。
「三位大爷,稀客,稀客!」艳妇逗着花香浓郁的手绢矮身半福一礼,顺势
挽住杨宜知的胳膊将两团高耸蹭了上去媚道:「奴家巧笙,大爷唤巧姐儿便可。
不知可有相熟的姑娘?大爷且稍坐片刻,奴家这就去唤来。」
杨宜知哈哈大笑,一副丝毫不需演技的本色演出弯起被搂住的胳膊,手指勾
了勾巧姐儿的下巴,胳膊自也毫不客气地抵着两团嫩肉又托又按,大饱艳福:「
本大爷初来乍到不识什么姑娘,嘿嘿,巧姐儿就好得很,不如今晚便劳烦巧姐儿
陪伴!」
说话间几人已被引至西面空着的矮榻处。
「哎哟,奴家早已人老珠黄,大爷如何看得上眼?大爷莫要着急,我们家的
姑娘个个水灵出众,更是才艺兼备,保管比奴家让大爷满意百倍。」巧姐儿灵动
地一扭让杨宜知想将她搂下的怀抱落了个空,咯咯咯笑道:「大爷喜欢什么模样
儿的姑娘?若信得过奴家的眼光,奴家这便去安排。」
一搂落空,杨宜知一掀浓眉,眯着对色眼不停打量巧姐儿的奶子意犹未尽道
:「啧啧,巧姐儿莫非欺生不成?不说说这里的规矩想让本大爷当冤大头么?」
巧姐儿以手绢掩口咯咯笑道:「大爷可折煞奴家了,一看几位大爷便是巨富。
奴家只管安排最好的姑娘前来服侍便是了,岂敢说些唠唠叨叨的规矩,没得污了
几位大爷的耳朵。」
杨宜知冷笑一声随手从怀中抽出一沓银票随意抽出一张递过道:「好酒好菜
好姑娘,只管来!教大爷满意了少不了你好处!」
这倒让第一回逛青楼的吴征开了眼界,两人暗藏机锋简直堪比朝堂上的唇枪
舌剑,五十两银票呼啦就甩了出去,心中着实肉疼。也幸亏杨宜知深谙此道,否
则今晚非得被当做冤大头狠宰一刀不可。
巧姐儿接过银票喜上眉梢连连道谢,身子骨仿佛忽然没了半分气力般又倒入
杨宜知怀里,任他保施淫狼之爪毫不避讳,直揉的她媚眼如丝气喘吁吁才娇喘道
:「大爷且稍待,但随奴家来。咱们浣花楼还别有洞天!」
杨宜知目光一闪装作大喜道:「怎么唤作别有洞天?」
巧姐儿一指厅堂尽头的五道小门道:「此地人来人往吵吵闹闹不符大爷的身
份,门后另有清幽小院,服侍的姑娘更是上上之选,不知大爷……」
杨宜知一把将巧姐儿抱起肩头扛着腰肢,抬掌在她惊呼声中朝着屁股脆生生
来了一记笑骂道:「有这等好去处竟然不先说,怕大爷没钱么?」借此机会向吴
征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起身便走淫邪道:「走一步打一记,叫你
记得教训。」
穿过小门,面前一堵厚实的墙壁引着条暗道,暗道尽头的微弱烛光倒叫人有
曲径通幽之感,杨宜知一路脆脆生生地打着臀儿转过拐角,吴征跟在身后也不由
赞一声:好地方!
与外头的喧闹不同,此地当得上一个幽字。三层的小楼呈回字形,中庭的大
院摆着假山碧树,甚至引来一条小溪穿堂而过。溪流上有一道凉亭跨两岸而建,
薄纱笼罩中看不分明,只听其间传出琴声。轻柔的流水声合着叮咚的琴音,舒缓
而欢快。
「啧啧啧,秒啊!」
听得杨宜知称赞,娇喘不已的巧姐儿告饶道:「大爷,都是奴家错了。现下
可得放奴家下来,奴家还得唤来姑娘哩。」
「也罢!今日便略施薄惩,日后还敢轻慢本大爷定不轻饶。」杨宜知放下巧
姐儿,漫不经心地向吴征与瞿羽湘道:「这一趟尔等也辛苦,今晚也在这里好生
享受一番,莫要来吵本大爷!」
吴征与瞿羽湘唯唯诺诺,各自又被引入空着的厢房里。吴征候不多时门外便
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进房的女子颇为清秀,可无论身子骨还是容颜俱未长开,年纪不过十二三岁,
看得吴征暗暗皱眉极为不适。他已坐拥陆菲嫣与韩归雁两大绝色,自也看不上青
楼女子,心中又装着事情连调笑的兴致都无,索性斜倚软榻装作甚为疲累,有一
搭没一搭地与女子闲聊。
风流才子们来了青楼也未必均是寻肉体之欢,在此吟诗作赋的也不少。妓子
们什么古怪的客人没见过,倒是乐得清闲自在陪着笑奉迎。
看着月上中天,吴征已趴在榻上沉沉睡去,那妓子也是倦意袭来,强撑着昏
沉沉的脑袋挨着吴征躺下,头刚着枕便睡得人事不知。
迷倒了少女,吴征轻轻离去。刚出房门便换了副轻松悠闲,满足后散步的模
样。回廊里瞿羽湘扮作的账房先生也正倚在栏杆上状似出神。吴征朝她挥了挥手
缓缓踱步而去。
此地隔音做得极佳,即使战况激烈的房内也仅能透出极细微的交合喘息声。
吴征使开《道理诀》运足耳力一路细听,挨到瞿羽湘身边时道:「月色正明,夏
先生可有兴趣登楼一望?」
瞿羽湘女音难抑,进入浣花楼后始终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两人结伴登上三
层,依着吴征此前的吩咐,瞿羽湘装作对此地的装饰摆设极感兴趣,挥手招呼吴
征顺着回廊摇头晃脑地赏鉴。
转过右二间时吴征忽而听见奇异的呼声,荡人神魂的媚吟中偏透出股痛苦之
意,女子被蹂躏许久难堪征伐,却无疼痛难耐,泄身时的如痴如醉忘乎所以,又
无亢奋。——一切正与孟永淑所述吻合。吴征心中暗暗记下后便与瞿羽湘一同登
上天台,选了处正巧看得清标记之处房门的所在坐下。
瞿羽湘本对吴征极为妒恨,易容后不知怎地便心情平静了许多,那股浓浓的
敌意也消失不见。吴征不明所以也不去深究,只暗暗留意房门动向。
直至繁星渐隐时分,一名脑中秃了一大片头发的男子推门而出,即使远远望
去也能看见一对三角眼射出阴毒的目光。
汪明智,自称宜兴郡人士,顶门秃发……拙性送来的资料与这男子分毫不差,
吴征朝瞿羽湘使了个眼色不紧不慢地下楼向外走去。瞿羽湘回房取了大包袱,两
人出门遇见龟公时道:「我家公子爱吃南城翠云居的白面馒头,我二人自去买。
公子若起身需得好生服侍!」
凌晨时分街上行人不多,汪明智走得也不快,瞿羽湘身为捕快极擅追踪,只
左右一扫目光便盯个严严实实。两人一路坠在他身后离去。
自南门出城人烟渐少,汪明智便加快了脚步顺着官道奔行。瞿羽湘朝吴征扬
了扬下巴道:「大人请随属下来。」
左近无人,追踪者本极易被发现身形,但瞿羽湘总能瞬间选出视线的死角前
进。汪明智每奔行一段便会停步四处打量,而瞿羽湘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回回
都指引着吴征藏好。背着分量沉重的大包袱依然不减轻灵的身姿,惹得吴征忍不
住轻声赞了一句:「好轻功,好本事。」
瞿羽湘不为所动,一双眼眸如鹰目般死死盯住猎物。
专业!这他妈的就叫专业!若无瞿羽湘帮忙,这件事凭吴征还真的干不来。
一路追踪竟过去了一日又到深夜。瞿羽湘还不觉怎地,吴征从没做过类似的
事情,心中颇觉不易。看着前方转过山坳现出一条小道,瞿羽湘皱眉奇道:「浮
山?怎会到这里来?」
「有什么不对劲么?」
「前面只有一条小道上山。」瞿羽湘指了指山路解释道:「山顶是片平地俱
是些矮草,途中也没什么山洞。照说此地不可能有甚隐秘的聚集之所,到这里来
又是何道理?」
「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吴征沉吟道。
「大人倒是好胆色。」比前不同,浮山上说不准便是狼窝,吴征的做派太过
冒失,瞿羽湘语气中不乏鄙视之意。
吴征微微一笑也不解释拔腿要行忽又道:「你说此地只有一条山道。咱们穿
林而过绕到前头去是不是好些?」
瞿羽湘点了点头:「属下也是这个意思,总好过冒冒失失地闯进去。」
两人轻功俱佳,在林木间纵跃着急速穿行。吴征不时回头四面打量,紧锁的
眉头疑惑重重。自进入山林后这一日来心中奇怪的感觉便深浓了许多。仿佛身边
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将他的行踪尽收眼底。可无论他怎么用心感应总也找不着……
奔行了一个时辰绕至半山,汪明智脚程并不快算算也还需半个时辰才到。
「大人要藏哪里?」瞿羽湘左右打量着地势随口问道。
「这里罢。」吴征指了指一处树叶茂密的所在道。
「这里最佳,大人先请藏好,属下布置些机关以防万一便来。」瞿羽湘打开
包袱先取了昆吾剑递给吴征,便自顾自地准备起来。
这位女捕头精擅机关陷阱之术吴征早有耳闻,遂先藏好身形。视线中只见瞿
羽湘取出柄短刃钻入树林内劈来一大堆粗细不一的树干树枝,还带了两根毛竹。
选好了树干下刃,枝枝节节在她手中被剔除干净,又劈出一个个榫头落楔,
手法干净利落极为熟练。榫头与楔子的大小厚度竟然分毫不差,片刻间便做出五
把弩弓。
瞿羽湘又从包裹中取出备好的坚韧牛筋勾上,分置于五处选定的草丛里,再
劈开毛竹削出锋锐的竹箭。吴征除了左边一柄之外,看不清弩弓对准的方位,想
来以她娴熟的手法定然是五弩互相配合取敌性命。
布置好了这些,瞿羽湘又以透明的鱼线勾住弓弦高高跃起,穿过树梢落在吴
征身旁。
这等临时做好的弩弓缺乏机簧,威力要打个折扣。可瞿羽湘手中鱼线便可远
程掌控弩弓发射,可谓隐秘又机巧,谁能想得到荒草丛里会射来弩箭?且弩弓是
死物,若非亲眼见到瞿羽湘的一番布置,便是十二品高手来了也发现不了。吴征
看得大为钦佩!
瞿羽湘从包袱中取出一柄漆黑如墨的短棍后,将包袱在左侧不远的草堆里摆
弄了一番藏好,才贴着吴征蹲下。虽仍是一副账房先生的模样,可两人肩头紧挨,
那女儿家特有的柔腻触感还是令吴征心中一荡。
藏了不足半柱香时分,瞿羽湘忽然眉头一皱低声道:「大人小心。」
吴征吃了一惊,他感应之灵敏世所罕有,瞿羽湘虽身负九品的修为也绝难超
过他。不知这位经验极为丰富的捕头发现了甚么未知的危险?忙警惕地向左望去。
瞿羽湘将弩弓发射的五条鱼线勾在左手,此刻拇指忽然一弯,弓弦弹动的声
音响起,一支弩箭从草丛里窜出直射左侧藏了另一柄弩弓的所在。
吴征微觉错愕间心中警兆忽起,近在咫尺的瞿羽湘舞起手中的短棍以迅雷不
及掩耳之势击向吴征肋下。
吴征决计料想不到瞿羽湘会在这般情境下骤然发难,然而神速的反应还是及
时救了一命。他怪叫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身形便向左侧弹了出去。短棍距离
太近,吴征准备不足挥剑一挡拿捏不稳,昆吾剑竟被磕飞。
两人动作均是快极,此刻先前发出的竹箭才到,却不是射向吴征而是正撞在
左侧的弩弓上。被射中的弩弓原本对准的是山道中央,吃了一撞准确偏了个头,
正对着跃开的吴征!
「她要杀我?」吴征简直不敢相信瞿羽湘的疯狂,可形势已没留给她半分思
考的时间。
瞿羽湘勾起中指,左侧的弩弓砰地一声再度射出竹箭,与此同时,瞿羽湘身
如青烟,手中短棍居高临下猛砸。
前有瞿羽湘,后有竹箭避之不及。面对瞿羽湘的吴征左手边是山道,右手边
则是荒草堆。吴征几在一瞬间便做了决断凌空劈出两掌向荒草堆落去。——鬼知
道还有三柄弩弓对着哪里?还是荒草堆好些。
脚踏实地,吴征顿时心中大定。刚欲变换身形与瞿羽湘拉开距离,也避开鬼
神莫测的弩弓射击,不想足下一时竟转折不灵。
杂乱无章的荒草堆正是瞿羽湘丢下包袱之处,不知怎地,此地深扎土地的半
人高荒草竟多了好些圈圈套套。吴征落地时踩在此处竟被缠住!
三支竹箭在月色下闪着锋锐的碧光,呈品字形袭向吴征双胁与咽喉。
吴征双足被蒿草纠缠身形不灵,长剑又已丢弃,避无可避,接无可接。更糟
的是瞿羽湘手中黝黑的短棍正舞出一团光影,变幻莫测地随着竹箭攻来。
生平从未距死亡如此之近!
绝难幸免的死局之中破空的「嗤嗤」声响起,四颗石子自左上方凌空飞至,
其势迅若奔雷,竟比弩弓射出的竹箭更快更猛。连发石也是迅捷无伦,四颗石子
被分别弹出却只有间隔几乎一致的两声嗤嗤,可见来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吴征露出个心中大定又古怪的笑意,看着三支竹箭被磕飞,另一颗打在瞿羽
湘肩头,让她惨叫一声拿捏不住手中短棍坠地痛呼。
身侧传来轻飘飘的落地声响,一人踩着长草缓缓靠近。吴征扯断缠足的蒿草,
忍不住有些得意道:「我这个人做事最喜欢留下后路,瞿捕头觉得这个习惯好不
好?」
瞿羽湘一手捂着肩头,面色发白浑身大汗不住颤抖,目光盯着吴征身侧看清
了来人后越发惊恐。
吴征脱身而出后松了口气,得复自由方敢将视线离开瞿羽湘向身侧望去,暗
道:怎地拙性大师脚步如此轻盈?十一品高手出招果然非同凡响!那十二品高手
又是何等惊人?
幽幽荷香,沁人心脾,吴征侧头后得意洋洋的神情忽然呆住,张大的嘴仿佛
下巴脱落一般。
来人身着淡紫荷叶裙,束腰的丝带将一抹蛇腰箍得细细紧紧。迈步行走时顿
足踏地,每一步都撑得纯白色的裤管紧绷出丰腴而有力的美腿。一双翠蓝流云鞋
套着两只香滑小脚,移步间仿佛足不沾地俏生生的。她身形丰满韵雅,却是女子
的窈窕多姿,一张俏脸艳绝人寰,尤其是一对眼眸如波光粼粼的春湖般多情善睐。
「祝……祝家主……怎么是你?」吴征哽了哽喉头大出意料之外,这位本该
还在燕国祝家根基之地坐镇的绝色丽人是何时来到大秦?难道近日来风餐露宿始
终在身后保护自己的,竟然是她!
祝雅瞳走到吴征身边站定,一双美眸不住四面打量,嘴角的笑容又让人安心。
她推了推吴征春葱般的玉指一伸,点着右侧后方五步处道:「你慢慢地走到那里,
不要急,小心些。」
吴征心中咯噔一下,怪道今日心中始终不安,莫非真有什么大危险不成?当
下不可犹疑,依言缓行至祝雅瞳指定的落脚点站定。
祝雅瞳足下连踢封住瞿羽湘周身大穴,又一脚将她踢至吴征怀中,自不是让
他占便宜而是遇着危险时拿她当盾牌用……
做好了准备祝雅瞳旋身四顾高声喝道:「现下,你可以出来了吧?」
夜幕低垂寒露袭人,稀疏树梢在月光下的投影犹如支支鬼爪,而除了风声呼
啸之外仅余祝雅瞳声色俱厉的呼喝声远远荡了开去。
空山幽林,寂寂别无人影。黑暗中不知有什么潜藏的危险笼罩了二人。紧张
中,吴征蓦地发现,祝雅瞳已发现了对方,对方显然也已发现了祝雅瞳。只是双
方谁都不能奈何得了谁,是以始终在暗中相互牵制。这是一位足以与祝雅瞳匹敌
的绝顶高手!
可祝雅瞳率先暴露了身形,岂不是将她置身于危机之中?吴征毛骨悚然中心
头涌上阵阵暖意……
第八章、黄鸟在后。舔犊晨曦
冷月无声,清影凄惶。
眼前绝美的女子身上有着许多神奇的传说。吴征与她接触不少,回回都只见
她和蔼可亲犹如长辈般的模样,即使祝雅瞳以一人力敌柔惜雪与栾采晴,充其量
亦不过是一场比试,绝非现下正与未知的对手暗中角力生死相搏。
也直到此时此刻,吴征才见识此前祝雅瞳尚未展现的惊人魅力。
祝雅瞳一手扣着石子,微扬螓首合上双目,悠长的呼吸震得一对儿豪阔胸乳
缓缓起伏,紧致贴身的胸襟下甚至可见乳肉盈盈弹动。虽是随意至极地站立,可
雅致的仪态不减分毫,仪态万方地与暗中的强敌对峙。清辉洒在娇俏的脸上,如
雪添玉色,美绝人寰。
站立在她亲自选定的位置,即使危机潜藏,吴征亦感到分外地心安,即使幼
时奚半楼在他身边时,亦未有对任何事物怡然不惧的平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黄雀争食,不知孰胜孰负。
暴风雨前的宁静约莫半炷香时分,祝雅瞳抬起右手。葱白般香润的玉指指缝
里各扣着一颗石子。她微一低头沉吟,再抬头时双目光华大放,娇喝一声:「滚
出来!」
三枚石子应声而发!
吴征全然看不清她手上的动作,石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弹了出去。吴征并不
擅长暗器手法,颇有外行看热闹的意思。可这热闹的动静实在太大,祝雅瞳发石
仿佛手中掌有一只隐形的机簧,锐啸的风声竟比他在战场上见到神射手发箭还要
迅速恐怖得多。且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三枚石子不仅奔向不同的方位,且在空
中先是一个碰撞再转折而出,飞行途中更是犹若三颗流星划出鬼魅般的弧线射向
落点。吴征完全无法理解形状各异不规则的碎石子是怎生控制得如此精准。
「咦?」茂密的树林阴影中终于发出声惊异的赞叹,树梢头一阵晃动,来人
随手攀过身旁的树枝拨开飞射的石子。石子撞击树枝的声音犹如两只巨锤相撞发
出砰然大响!
「祝夫人好眼力,不知本座是怎么暴露的身形?」树梢顶一人双手背在身后,
飘飘荡荡浑不受力地落下,仿佛神祗御风飞行。语声中威严赫赫,亦有金铁交鸣
的铿锵之声。
「咯咯!」祝雅瞳抿嘴发出声清脆娇媚的笑声,回头向吴征道:「学到了没
有?先前我抓不住他只是因为大家都能随时变换方位。现下可不同啦,他一动便
要被我锁定,他不能动。这个地方换了是我,也只会潜藏在这三处,随意吓他一
吓就吓出来啦。」
吴征心中暗暗叫苦,大敌当前你还回头,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卖个破绽是不
是个好主意啊我的姑奶奶。可嘴上不可饶人,眼珠子一转捧哏细胞大发:「若是
吓不出来呢?」
祝雅瞳笑得眼角弯弯大是高兴,晃了晃手中的碎石子道:「那就再扔咯,反
正石子多得是!」
「祝夫人又有好魄力。」来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只见他身材高大,长发以
一面纶巾包束,虽是一身黑袍,面上也带着张黑漆漆的鬼头面具,倒难掩一身文
气:「那么现下回头也是想吓住本座么?」
「这人有点自知之明。他反正拿不准底细不敢借此突袭,我回头和你说话也
就无妨啦!」祝雅瞳眯眼抿嘴点了点头示意吴征安心,向黑衣人道:「藏头遮尾,
见不得人么?」
「本尊暂时不便与祝夫人照面,倒非存轻视之意,见谅。」
他与祝雅瞳相隔十步停下,吴征终于能看清那张诡异的面具。比之祝雅瞳在
燕国时的黄金面具做工精细奢靡,大增神秘感不同。这张鬼面张着血盆大口露出
上下四颗獠牙,牙上挂着血肉淋漓。见之可怖的效果下,偏生一双铜铃大小的鬼
眼瞳孔缩如针尖,一只细长的舌头正舔着流涎上翘的唇角,凶残之外更有万分淫
邪。
「既知我来了,你还不快走?」距离拉近祝雅瞳便不敢再行托大,屏息凝神
媚目一眨不眨暗暗戒备。
「呵呵!」鬼面人忽然轻佻地笑了笑:「本尊既来,什么也不做就走也不成,
夫人何必如此心急?」
「口头花花占点便宜很有趣么?」祝雅瞳也不动怒,脚步一错向鬼面人行去。
她行步时款摆腰肢,扭动的幅度大得惊人,可分毫不具做作之意,反倒更增怡人
雅致。
「夫人此前也一直在占本座的便宜。」鬼面人背着的双手松开下垂,一身黑
衣无风自动。
「好哇,扯平了!本夫人扒下你的面具,再撕烂你的贱嘴,看你得意到几时!」
祝雅瞳的步伐初时一步一顿,随即越发迅速。她嘴上虽说得轻巧,心里却知对手
定然也是十二品高手,斜劈的一掌似虚似实,后招无尽。
吴征看她招式亦攻亦守,巧与劲俱备,暗道高手出招果然不凡。
鬼面人足下一点侧身让过,双掌齐出在祝雅瞳背后挥出掌影无数,仿佛黑蝶
飞舞,又如夜雨洒落。
祝雅瞳沉肩缩背一个曼妙的旋身,身形飘忽似被劲风吹起般在万千掌影中穿
梭,顺势右臂一抬点出两指。
漫天掌影忽然消失不见,显是这两指点向了关键处,逼得鬼面人不得不撤招
自保。
「祝家主好功夫。」鬼面人收起轻佻之意庄重道,一边郑重其事地搭了个势
子。
「哼!」祝雅瞳冷笑一声,娉娉婷婷地拔足趋近。她双手垂地仿佛面前空无
一物,要一头撞向鬼面人。
鬼面人却如临大敌,随着祝雅瞳的步伐不住后退,始终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
离。
「来了!魔劫昙步!祝雅瞳的魔劫昙步!」吴征心头一跳目不转睛地观看。
天阴门本是佛宗出身,武学中亦多有佛门一脉。祝雅瞳所踩的步伐虚实相间,集
攻、守、闪、避、袭、扰于一体,正是天阴门至高的武学魔劫昙步。据称此步法
独步世间,便是重重魔劫也可从容踏出,又如昙花一现即逝,一切敌人归于虚无。
但料想能把这一套步法使得超凡脱俗,于清净寡淡中又如此优雅曼妙的,天下只
祝雅瞳一人。
鬼面人眸中厉芒一闪,长臂抡扫先发制人。但见掌风虎虎,四周的荒草以鬼
面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倒地,威势大得惊人。
祝雅瞳星眸圆张,左掌探出准确地搭在鬼面人臂弯,借着一抡之势倒立飞腾
空中,至他顶门时居高临下娇喝一声,右掌直拍天灵!
鬼面人不敢托大亦运起全身内力举掌相迎,只听「砰」地一声轰然大响,双
掌相对,气劲向四周狂冲而出。鬼面人身躯一矮,半只鞋面被击得埋入土中,而
祝雅瞳亦被反震之力击得凌空飞起。
吴征心头大跳未完,只见祝雅瞳在空中旋身,好似借劲做了个空翻,一双浑
圆润细的美腿如金刀交剪,眼花缭乱地踢向鬼面人。
在燕国驿馆吴征也曾见冷月玦飘在空中许久,与韩归雁战得难解难分。但比
之祝雅瞳当真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美妇身在空中,攻势却如疾风迅雷,且毫不受无实地踏足的影响。看似在空
中无依即将落地,足尖只需一点鬼面人还招的手臂便又稳住身形且灵动至极,中
途身子忽转,足尖踢他背心空门。
鬼面人双足埋在土内转折不灵,在祝雅瞳凌厉的攻势下甚至无有余暇调整身
形。可同为十二品的绝顶高手,空门又怎能轻易失守?他回肘撞击,如脑后长眼
一般抵向玉腿膝弯。
祝雅瞳秀眉一挑,收腿避开膝弯要害,足胫上弯勾住鬼面人的手肘陡然变招
下落,但见衣袖飞舞,仿佛淡紫色的清光炸裂,落在吴征的视线里竟一掌都分不
出来。
流星雨坠落般的掌影近在咫尺,鬼面人避无可避,忽然身形向前扑跌。祝雅
瞳掌势最为凌厉的一段落空,只以余势印在他后心。触手只觉仿佛打在一片泥潭
之上,大半内力消散于无形。
微一错愕间,鬼面人手臂后摆而击,速度迅捷无伦。饶是祝雅瞳也在肩头吃
了一拂!
电光石火间的一战,两人各自吃了一记。祝雅瞳动了动酸痛的香肩面若寒霜,
鬼面人则连连咳嗽了几声道:「看来咱们差不多,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不如罢
手如何?」
「好哇,你扭下自己的头就可以走了。」祝雅瞳许久未遇堪与匹敌的高手,
正战意勃发。再者此人武功如此之高,放任他走了日后又对爱子下手,遗患无穷。
「啧!女人当真是不可理喻。」鬼面人呼哨一声腾空跃起,空中忽然飞下一
只大鸟,载着他飞空而去。
「想走!」祝雅瞳一面发足狂奔牢牢盯住鬼面人,一面撅唇做哨。通体乌黑
的皇夜枭闻见主人召唤亦是飞扑而下,准确托住祝雅瞳纵跃的落点,一振双翅紧
追而去。
靠,这么高端的?吴征一想自己在扑天雕背上双足发软的怂样,连叹人与人
之间的差距真是太他妈大了。
二鸟飞在半空再无树荫遮挡,鬼面人见一时走不脱索性控着鸟儿回身与祝雅
瞳对峙。月光下鬼面人乘坐的怪鸟斑纹如豹,漆黑之中夹杂了大片大片的金色长
羽。
祝雅瞳看得分明,思索片刻惊呼道:「这是……豹羽鵟(kuang ,第二声)?
你究竟是什么人?」
「夫人若想知道,便唤本座忧无患吧!忧虑的忧。」鬼面人点着祝雅瞳道:
「皇夜枭啊,难得一见!」
祝雅瞳神情凝重,从皇夜枭颈部接下一只包裹取出一柄长剑,剑鞘上宝石镶
嵌成北斗七星点缀其间,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原来是你们这帮人在作乱!冢中枯骨,滚回坟墓里去吧!」祝雅瞳抽出长
剑,月光洒落在明晃晃的剑刃上发出七彩光辉,犹如手中握的不是宝剑,而是天
边的一段霓虹。
「鎏虹!好剑!」忧无患亦抽出一柄绿光璀璨的奇长宝剑道:「夫人定要与
本座殊死一搏么?」
「不!你死,我活!」祝雅瞳呼哨一声,皇夜枭厉啸着振翅飞扑。鎏虹虚点,
七彩虹光炫目得人睁不开眼,视力大受影响。被内力灌满附着的剑刃发出哧哧的
声响,虹光中剑尖仿佛长了三寸。吴征在地下运足目力观看,心头大跳:剑芒!
这就是剑芒!
忧无患不敢怠慢挥剑招架,他的剑芒比祝雅瞳的短了三分,但宝剑却长了半
寸。双剑相交,这柄籍籍无名的绿剑与鎏虹正面交击,丝毫无损。
这一轮空战较之前更为惊心动魄。两人不仅使出了全力,更要分神照顾足下
的大鸟,否则若稍有损伤从半空中掉下去,任你武功再高也要摔个粉身碎骨。
祝雅瞳长剑颤动中宫直进,寒芒如雾笼罩了敌手。忧无患剑招极为怪异,他
手腕一翻,以剑柄下端敲击鎏虹剑身,顺势斩落长剑削祝雅瞳手腕。
激战中长剑相交发出声龙吟般悠长的剑鸣。豹羽鵟双翅扑腾退开,忧无患哈
哈大笑道:「今日本座兴致已尽,祝夫人,后会有期。」
祝雅瞳驱使皇夜枭正要追赶,不妨豹羽鵟忽然一声大叫犹如虎啸,皇夜枭闻
声后锐利的鹰目瞳孔陡然放大,竟踌躇着不敢追赶,任由祝雅瞳如何发号施令,
只是在空中徘徊盘旋。
忧无患眨眼间去得远了,祝雅瞳双眉一蹙,无奈驾鸟落地向目瞪口呆的吴征
走来。
「怎么?看见我很奇怪?」祝雅瞳笑意妍妍,一双修眉微微挑起,眼角弯弯,
一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得意模样。
「谁能不奇怪?那个忧无患都吓了一跳吧。」吴征无奈摸了摸额头道:「谁
能想得到本该在燕国养尊处优的祝家主会突然出现在荒山野地里,总算明白书里
说的仙子落凡尘是怎么回事了。」
「咯咯咯……」祝雅瞳掩口发出串银铃般的笑声:「嘴儿真甜好会说话。我
很喜欢,以后都要这样哟。」
她抬足挪步,娉娉婷婷地走到被点倒在地的瞿羽湘身边蹲下笑道:「你居然
想杀本夫人的财神爷,真是好大的胆子呀。不知吴大人准备怎么处置你呢?」
虽是裙装,但为了出行方便祝雅瞳亦选了贴身不碍的款式,蹲下时一对儿丰
隆的肥臀下塌,又支在一只踮起的小巧莲足上,压出一道明显的深涡。而上身微
微前倾的姿势,又让吴征想起在燕国驿馆里与她初见之时,胸前那道惊心动魄的
弯弧。
浑然天成的仪态,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优雅风范纯净得不含任何杂质。可无
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俱是娇美无伦。
「吴大人?怎么呆住了。」祝雅瞳唤醒看得眼睛发直的吴征道:「这个不听
话的下属要怎么收拾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吴征忙收敛心神讷讷道:「此地不宜久留……」
「我既然来了,总不至于孤身一人吧?放心!」祝雅瞳点了点额头侧边,示
意吴征冷静下来。
「额……当真是方寸大乱了,祝家主见谅,我有些话想问她。」
「好哇。」祝雅瞳挥手连点解了瞿羽湘的哑穴,起身在旁寻了块平整的大石
坐下,曲起双腿饶有兴致地旁观。
吴征也搬来块石头坐好,念及方才惊险的一幕犹有余悸,啧了一声道:「我
长这么大一直很谨慎,总喜欢把前后因果都想明白了才做事,所以还没有手足无
措过。你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而且,也比我想象的要疯狂得多。不准备
对本官说点什么?」
瞿羽湘闭目扭头,打定了不发一言的决心。只是时常审问犯人的捕快忽然被
人审问难免极不适应,必杀的死局又被旁人破解,心绪激荡间呼吸粗重。
「看来不准备说?那我来说好了。」吴征摇了摇头起身道:「在这里动手是
个好地方也是好时机,若不是祝家主在旁,这一劫我怕是逃不过去。事后往身上
弄点伤痕,再往贼党身上一推干净。你虽然会受点牵连,罪名也重不到哪里去。
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是贼党一伙,现下看来不像。」
吴征边说边想,抽丝剥茧般理清思路。不过瞿羽湘毫不搭理未免显得没趣,
他亦未涉及这块行当,所言以分析为主,缺乏对犯人的心理压力,说了一大通固
然事理清楚了些,对瞿羽湘简直像身旁起了阵微风。
「咦,吴大人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意思了。快说,我想听。」
吴征正说得没趣,闻言精神一振,暗道这才是绝世好队友。回头向祝雅瞳一
笑。
本以为会看见她一脸玩味,揶揄吴征自说自话的尴尬。不想入目的却是极为
难以言喻的神情,欣赏,赞同,欢喜,得意,甚至还有连吴征都看不明白的意思。
吴征不明所以,定神向瞿羽湘继续说道:「以你的身份地位,若是贼党一员
当能发挥极大的作用,忧无患完全没有必要让你犯险。且他已经知道有堪与匹敌
的祝家主在此,怎么也该示警于你。亦或者以你杀我为饵诱祝家主出手好忽施偷
袭。但都没有,你想杀我怕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基本能排除这一点。」
「那个忧无患走的时候甚至没看她一眼,这个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个理由?」
祝雅瞳柔荑托着香腮,玉指轻轻敲点着脸颊,兴致勃勃。
「我若是忧无患也不看她。」吴征两手一摊:「若是有关系,那不看她说不
准还能留下她一条命;若是没关系,看来干什么?她现下的情况难道还能让咱们
疑神疑鬼么?」
「咯咯,说得好。」祝雅瞳竖个大拇指赞道:「继续!吴大人审案子真是出
精彩的好戏。」
「不是贼党,那剩下的便是私愤了。」吴征一脸脑门子生疼道:「咱们的私
交聊胜于无,唯一不过都是雁儿的亲近之人。我真的很好奇,此前也有过几次照
面,雁儿与我也一向亲密,你不爽便罢了,为何突然间想要杀我?我总感觉你从
前没这么大的敌意。」
说起韩归雁,瞿羽湘喉间动了动向吴征投去仿佛带着火焰的愤怒目光,但终
究没有说话。
这样还不成?吴征正踌躇着怎生说些再刺激她的话,祝雅瞳插嘴道:「看来
是不想说了。无妨,把她扔在这里咱们去找韩铁雁,嘻嘻,本夫人有的是办法让
她说实话。」
「家主,这样不太好吧。」吴征有些被扒光的感觉,仿佛所有的想法都被祝
雅瞳毫无保留地看穿。心道有她配合自能问个清楚明白以做决断,但这种一举一
动尽在他人掌控的感觉又着实不是太爽。
「一个女娃子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万一韩铁雁和她勾结起来也是要害你性
命呢?放心,先来软的,不行再来硬的,总归要她开口才是。实在不成一刀杀了
了事,免得提心吊胆。」这些话正是吴征斟酌的,由吴征来说简直毫无可信度,
一眼便让瞿羽湘看穿是在吓唬人。但由祝雅瞳口中说出分量便大为不同,一个掌
管天下第一世家的家主要杀个人哪会有什么犹豫?
「且慢!与她无关!」瞿羽湘忽然惊慌起来,她虽明祝雅瞳所言大多也是虚
言,可万一成真呢?以她方才超凡卓绝的武功,暗中要对韩归雁动手实在不是难
事。
「吴大人,给不给机会?」祝雅瞳停步转身道。
「给啊!总好过又麻烦一趟。」
「几次?」
「一次够了。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这里耗着干什么?再说祝家主方才
一场大战,在下可舍不得让家主再呆在荒山野岭。」
「懂事!」祝雅瞳拍拍吴征的头顶:「去吧,最后一次机会,不说话直接杀
了回头找你的雁儿去。人家好倦了……」
有个好队友说话做事都要轻松上许多,不过刚才拍我头和突然的撒娇是什么
意思?
吴征撇了撇嘴向瞿羽湘道:「你说吧,我听着。最好直接说实情不要拐弯抹
角,我的耐心已经不多。」
瞿羽湘锉了锉银牙道:「你让她先走开。」
「偏不!爱说就说,不爱说算了。吴大人,来这里坐。」祝雅瞳又在石板上
坐下,随意捡个颗石子在手中抛动。小石子在别人手中只是玩物,但在她手里却
是可一击致命的杀器。
形势逆转,吴征依言坐在祝雅瞳身边,心中大乐,这位祝家主真是妙人。她
这么一整双方拉开了距离,瞿羽湘不仅要说,还得大声地说!在她身边荷香弥漫,
眼角的余光中只觉一颦一笑均明艳不可方物,不由感叹道,这么美丽又聪慧的女
子,难怪能执掌天下第一豪族。
瞿羽湘面色发白,颤抖着牙关艰难道:「雁儿是我最亲密的人,我不允……
愿她和你在一起。」说完这一句苍白的俏脸忽然飞红,大约也觉所言太过惊世骇
俗,羞涩难抑。
「哈?」祝雅瞳檀口圆张连连眨眼,自相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露出吃惊的
神情,旋即吞了口香唾用怪怪的眼神不住打量着吴征与瞿羽湘。
这就尴尬了呀!吴征装作若无其事道:「猜到了!你就为了这个原因杀我会
不会太过分?」
「等等等等。」祝雅瞳连连摆手:「她……是不是喜欢韩铁雁,然后吃你的
飞醋?」眨巴的媚目一副不可置信,心中暗道:我的小乖乖是不是天上那个惹事
精下的凡?怎么每回和他在一起都有那么多奇事,哪有女儿家喜欢女儿家的?上
一回还看了场荒野艳戏,呸呸呸……
吴征手捧额头一脸无颜面对小声道:「好像是这样了。」
叹了口气,吴征又道:「自打进京以来我与雁儿便亲密,从前也没见你有非
杀我不可的意思,这一回不管不顾地动手是什么来由?」
「谁让你占了雁儿的身子,你就该死。」话已说出,瞿羽湘也豁了出去:「
贱男人!就知道欺骗女子,雁儿瞎了眼才会信你。」
「喂喂!打住!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雁儿跟了我又有甚么不好了?难道
在韩城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更好么?」吴征恼羞成怒,瞎泼脏水几个意思?在祝家
主面前乱说话,注意点影响!陡然间又想起一事:「你说我占了雁儿的身子?这
是什么道理?她在西岭边屯受辱,你怎么不去杀番人?」
「呸!她在西岭边屯好好的,便是你坏了她的身子。」瞿羽湘俏脸涨的通红
怒不可遏,提起这事若非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只怕要冲上来撒泼厮打。
吴征闻言恍然大悟,怪道瞿羽湘从前虽对他有敌视之意,怎么也称不上动了
杀念,缘故原来在这里!他脑中忽然电光一闪想起一事来,咧嘴笑道:「我们自
回京后也就是前日你才与雁儿匆匆见了一面而已,你难道能看出来……那个……
额……你懂我在说什么。」
毕竟祝雅瞳在旁,虽是个美艳的熟妇,当众说出来也太过不雅。吴征偷眼瞧
瞄,只见她脸上淡淡的不为所动,嘴角却有一丝神秘的笑意。
「任何女子我一眼便知,何况是雁儿。」瞿羽湘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
还有这等本事?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想想瞿羽湘久任捕头,各类案
件接触得多了,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本领也不算意外。譬如此前用来绝杀吴征的机
关陷阱之术。这些本事于吴征而言倒有大用,只是如何收服是大难点,又不可能
为了一个瞿羽湘就与韩归雁分道扬镳,留了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迟早炸得
自己尸骨无存。一时倒有些左右为难甚为踌躇。
「我饿了……」祝雅瞳忽然伸了个懒腰,饱满的胸乳撑的贴身的衣料绷紧出
两道浑圆美妙的弯弧。
吴征不敢看她生怕又在失态道:「我这里还有干粮,这就去取给家主。」
「不要。」祝雅瞳连连摇头:「我告诉过你,吃的用的不要亏待自己,现下
也不需要随便。走,去打点野味,我要吃你烤的。」
说罢祝雅瞳走向瞿羽湘,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倒出颗翠玉般的药丸,一把掰
开瞿羽湘下颌硬生生喂进肚子里。
「给她吃点好东西别饿死了。我们走!」祝雅瞳指了指山顶,与吴征并肩行
去。刚刚行出十数步,背后传来强忍剧痛的闷喝声。
吴征诧异回头,只见瞿羽湘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正泉涌般濡湿大片衣襟,
倒如刚被场暴雨淋过一般。她穴道未解动弹不得,单从连呼都呼不出来的声音来
看,其正经历的剧痛难以想象。
「活该!」
吴征一路前行并未停步,还不客气地骂了一句。祝雅瞳看得暗暗点头,她就
怕吴征到处留情变得心慈手软,尤其看见漂亮女人便走不动路,这一下让她甚是
满意。
浮山山顶果有一大片荒地,此刻月落西山繁星渐隐,正是即将晨曦初开的时
分。冰凉的夜风在山顶上刮过,吹得两人的衣襟猎猎作响。
吴征提了只祝雅瞳随手打落的半大山鸡,左右观望了一阵道:「这时辰怕是
见不着什么野味,要不先回去把这只鸡整治了?」
「不忙,陪我多走走。」祝雅瞳信步向前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饿了吧?」
「知道祝家主有话要吩咐,家主不说,在下不敢问。」吴征满心感慨,能与
世间最顶尖的女子结伴夜游,也不知是怎生得来的福气。
「咯咯,你本来就有很多话来问我,我拉你来此不就是你让你问的么?」祝
雅瞳掩口一笑,似是极为开怀。
「家主什么时候来的大秦?也不知会一声,在下好生失礼。」美妇远不是看
上去的娴静,其性子之跳脱凭空在高贵端雅之外增添了一份可爱。
「你们离开长安的当天呀,记不记得拙性带了两个小沙弥?」祝雅瞳眨巴着
星辰般的美眸,以指点了点吴征又点向自己道:「还有,无人时以你我相称,不
要说什么在下在上的,我不喜欢。」
女人的一句不喜欢,实是天底下最大的理由!
吴征点头答应,又拍着额头道:「当真是有眼无珠。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儿就在使节团里,居然从头至尾未曾发现。」心中却道:完了完了,我与菲菲的
事情定然叫她知晓了。草泥马的拙性,怪道敢答应我不将吴府里的事情报知祝家
主,原来早让人摸得一清二楚。什么公子不让说,还要说吗?我日!
念及此处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委托给祝家探查暗香零落这么快就有了眉目线
索,以拙性一人恐怕没资格调动整个成都城的力量,自是祝雅瞳在幕后发力方才
有现下的成果。
他答复祝雅瞳的话语虽轻浮,却知美妇极爱听夸奖的话。果然祝雅瞳展颜一
笑:「好听,我就爱听你说这些。没事尽可多说些。」
「遵命!」吴征想了想续道:「大胆问一句,祝家之主离开长安这么久,就
不怕出甚么意外么?」
「祝家这么大,上上下下的人这么多,若没些特殊的法儿制着早散啦。我不
在也出不了甚么乱子。再说了,若是我光明正大拉起人马来大秦,指不定路上还
会跑出些莫名其妙的贼党与我为难。你当知道,祝家的身份地位都敏感,有些不
开眼的家伙来找麻烦也是常事。至于你说祝家之主离开长安?没有呀,嘻嘻,祝
雅瞳现下正带着黄金面具在祝府里好端端地呆着呢,只是身体不太好,一概谢客。」
祝雅瞳乜目一瞥,笑得极为得意。
吴征摊了摊手无奈道:「高人行事高深莫测!真是猜不到,佩服佩服!我问
完了。」
「那换我来问你。」祝雅瞳随手拔起根草叶在手中挥舞,动作优雅得仿佛手
持的一柄香扇:「你是想要用瞿羽湘?」
「是!我很缺人手。」吴征老老实实答道:「云龙门称不上顶尖也有独到之
处,否则也培养不出这等弟子。她的本事于我现下有大用,可惜,我想来想去也
没有让她老老实实听话的办法。」
「坐一会儿。」正巧走到处避风的所在,祝雅瞳邀吴征盘膝坐下道:「你师
傅把你教的很好,是非对错分得清明。但你师傅是个正人君子,平日里也不屑用
些下三滥的手段,所以我看你对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解甚少。」
吴征不明白祝雅瞳为何隔一段时间便要休息一会儿,若说天下数得着的绝顶
高手走两步便累了,着实叫人难以置信。闻言后答道:「自小就在昆仑山上练武,
旁门左道的东西一概没有。不知家主说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不忙,待会儿回去看看瞿羽湘你便知道了。还是那一句,祝家那么多
人,若没些特殊的法儿,怕是早已大乱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有些事,有些人,
用些简单直接的法儿更为有效,犯不着去废那些心思。」祝雅瞳挺直着背脊盘膝
而坐,双手相扣搭在腰际,即使说着些恶毒的法儿,落在吴征眼里仍如同菩萨般
圣洁高雅。
「受教了。」吴征不是不想用些简单直接的方法,实在是知之甚少,闻言大
感兴趣。
「光受教这些?还不够!」祝雅瞳微蹙娥眉晃着螓首,目光中隐含责备道:
「你下了昆仑山一路至今,我都找人细细问过,不知道你发觉没,你有些地方变
了。」
「这个……经历得多了,总是会变的。家……你能教教我么。」吴征不明祝
雅瞳所指,看她神色郑重不似玩闹,忙虚心求教。
「昆仑山上奉旨进京面圣的那个孩子,看似一路胡作非为,实则小心谨慎得
很,且对所做的一切心中都有谱儿。知道有圣命在身,惹出些许小麻烦出不了大
事,谁可以招惹,谁又惹不得,你都清清楚楚。之后到亭城,在长安,每一件事
都是如此。但是这一趟回了成都之后呢?问问你自己有没有狂妄自大?尤其是这
件事!」
祝雅瞳口气忽转严厉:「暗香零落我查出的结果全数让你知晓。这帮贼党非
是易于之辈,连我看了奏报都心惊。你却敢不管不顾带上个明知道有敌意的瞿羽
湘来此,就算是为了陆菲嫣也不该如此冲动!幸亏我谨慎悄悄跟来,否则你还能
活下来么?」
吴征一脑门子冷汗,今夜实是险之又险,瞿羽湘的偷袭即使能化险为夷,面
对忧无患则必死无疑。这等绝顶高手便是用上取自玉茏烟处的毒药也未必有用,
连逃脱都毫无可能。回想祝雅瞳所说的每一个字,确确如此,一来是因为暗香零
落觊觎陆菲嫣一事大怒,二来也是诸事顺遂难免没有自大之心。也难怪惊动祝雅
瞳亲自出马,风餐露宿跟随在后。
吴征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吴征叩谢祝家主。一叩首为救命之恩,二
叩首为教导之恩。吴征当铭刻于心,永不敢忘。」
恰巧此时日出山头,照的山顶一派金光灿灿。
这一番行礼极为庄重,已近乎于师礼。受礼的美妇虽非他师傅,今日的当头
棒喝却是及时又必要,当得起传道教授之义。
祝雅瞳却陡然怔住,眼角快速闪起光华,两片花瓣般的香唇微微颤动,不知
何日才能受他第三叩首,跪谢生育之恩,母子相认。
吴征起身时祝雅瞳已快速拭去泪水恢复如常,温婉笑着宽慰道:「响鼓不用
重锤,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日后莫要再犯相同的错误便是了。」看吴征皱眉低头,
心中怜惜之情大起,暗自自责道:本就是个不称职的娘,难得与小乖乖单独相处
还要数落于他。只是……娘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日后母子相认么?小乖乖也是
用功得很!能有现下的局面已是不易。哎,罢了罢了,只得日后再加倍疼爱补偿
与他了。
美妇眼珠子一转朝吴征挥手做了个附耳过来的姿势,轻声道:「光是来硬的
可不能让瞿羽湘心甘情愿为你办事,女人的想法男人永远也没法全摸透,保不齐
哪天豁出命去又要找你麻烦。虽说现下你有了提防她得不了手,可总要让她心悦
诚服使唤起来才能得心应手。您……我教你个乖,若是如此如此,嘻嘻,恩威并
施,保管叫她老老实实地听话……」
「咳咳……」吴征一口气被堵在胸口喘不上来,怪异地望向祝雅瞳。只见美
妇抿嘴娇笑,一双媚目贼溜溜地,分外淘气……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40
第九章、其媚无垠。旧朝所忆
「这是什么药物如此厉害?」
瞿羽湘被制住了穴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连低声嘶吼的力气都无。
以吴征对医学的理解,人体都有自我保护的潜意识,遇到难以忍受的剧痛时,
身体会自动采用昏厥的方法加以自卫。但瞿羽湘瞪着惊恐的眼眸,连眼珠子都有
些微凸,偏偏意识极为清醒。吴征本也以为她会汗出如浆,甚至脱水也不奇怪,
可看她全身上下一滴汗都无。
这种颠覆认知的反差显然又给他上了一课。
「求死丹!炼制不易,祝家也不多。她现下一身都是灼热剧痛,且身上一发
汗便被蒸干,正五内俱焚,任她意志再怎么坚定,我保证她绝对不想再试一次。」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吃了这种东西再被点住穴道,换了谁也想速速一死了之
一了百了。
「太厉害。」吴征竖了根大拇指随口问道:「让祝家主人都说出绝对二字,
谁都要信!」
祝雅瞳闻言微蹙眉头,对吴征的说法并不认可,淡淡道:「我敢说绝对是因
为亲身试过,不是听来便罢。」
「什么?」吴征一惊诧异道:「你……你也试过?」
「是呀,我熬了不到四个时辰就快死啦,不得不把解药服了。我也不想再试
第二次!」祝雅瞳微笑道:「要做大事,重要的东西需得了若指掌,该试一试的
东西莫要怕苦怕累。」心中却道:娘为了你才当这劳什子的家主自要万无一失,
吃些苦头算的什么。
不想随口一句话竟能听得这等秘辛,吴征心中敬佩更甚。以她三十余岁的年
纪不仅把武功练到了十二品,成为当世一掌之数的高手之一,还能当上祝家之主,
其中历经的艰难困苦,当真窥一斑而见全豹。
「你来弄吃的,我和她说会子话。」祝雅瞳帮着捡拾了些干燥的树枝堆好引
着火焰道:「上回你做的菜很好吃。」
枯枝有粗有细,粗的在外细的在内,引火的也已摆放停当,一只山鸡两只野
兔洗剥得干干净净用大片的树叶裹好,小包袱里各类调味品备得齐全,引火的动
作也干脆利落。可见在野外的经验何其丰富?
野外生存的技能非得有丰富的经验才能办得又快又好,一个本该养尊处优的
女子竟能做到这些?吴征对祝雅瞳越发感到好奇——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看似光
鲜亮丽的祝家内里又发生了什么?迷蛇梦眼的绰号虽是好听,却着实不是什么好
话。
吴征一边烤着野味,一边远观。奚半楼对他十分关爱,可终究在身边的日子
不长,且比起祝雅瞳来也少了份细致入微。至于别的昆仑前辈,包括顾不凡在内
着实学不到太多东西。可跟前这位艳妇不仅指点之心甚诚,无论身份地位甚至是
能耐还在奚半楼之上,多看,多听,多学,绝没有任何坏处。
祝雅瞳掰开瞿羽湘的牙关又喂入一颗丹药,静待了片刻女捕头身上的痛感明
显减轻,凸涨欲裂的眼眶平复之后便露出深深的惧意,仿佛面前娇美端雅的妇人
是一只露出毒牙的美女蛇。
祝雅瞳双手随意地一撩脑后长及腰际的青丝,遮挡住吴征的视线,揪起瞿羽
湘的衣领,双目大放光华。吴征远远望去,只见她惧意深重的脸上变得痴痴呆呆,
便知祝雅瞳又使出「离幻魔瞳」来。此刻方知她撩散长发的本意,心中不由生起
一股暖流。
「你杀吴征的本意何在?老老实实地说,千万不要对我说谎,我会很伤心的。」
轻飘温柔的声线,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者。
瞿羽湘连连摇头道:「我……我怎敢说谎?……」她此前干燥得甚至有些干
瘪的肌肤,忽然冒出淋漓大汗晕染重衣,近乎停止的呼吸也剧喘起来。
吴征从未见过一个人的喘息能够如此急促,仿佛体内装着的不是五脏六腑,
而是一种叫痛苦的东西,瞿羽湘正急切地要将它们全数驱赶出来。但吴征也知道
她现下的大汗淋漓对身体大有好处,否则之前的五内俱焚,若不能及时散开体内
热气难免大病一场。祝雅瞳当然不会在乎瞿羽湘的性命,可能让她只是身体虚弱
而非重病则不影响今后一段时间内用人,可见思虑周祥。
瞿羽湘断断续续将前因后果诉说一遍,与前并无不同。祝雅瞳的离幻魔瞳下
要说她能保留自我意识太过匪夷所思,吴征也终于松了口气。
祝雅瞳收回功法又松开揪住衣领的手,瞿羽湘脱力地软倒在地。美妇待她休
息了片刻才好整以暇道:「方才服了什么,你当心中有数了?」
瞿羽湘汗出如浆喘息不停,怀着深深的惧意轻轻点头道:「是求死丹,家主
饶命。」
吴征在表皮已开始烤得焦黄的山鸡身上洒下盐沫子,心中暗叹祝雅瞳见事之
准。
「这种世所不容的畸恋,此人极大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其实没甚么底气,有
收服的可能。是以我才留下她一条性命,否则早一刀杀了了事。回头只需恩威并
施,不怕她不就范。」
吴征不得不承认即使有两世为人,也有过不少的经历,可与霍永宁,祝雅瞳
这等接触过的顶尖儿人物比起来差的仍不是一星半点。至于祝雅瞳层出不穷的手
段,吴征可就望尘莫及了。
「吴大人是本夫人的财神爷,你不能动他,也动不了他!求死丹既已赏赐与
你,自然是不会收回来的。你若乖乖地听话,本夫人自然会着吴大人给你解药,
每一颗解药能保你一月不吃苦头,否则每日早晚发作一次,每次六个时辰,咯咯,
不死无休!你也不必恨吴大人,更不需动他的歪脑筋。解药都在本夫人身上,有
本事你来抢回去。」祝雅瞳笑吟吟地随手将一个瓷瓶抛给吴征,距离随远,准头
精确无比,吴征只摊开手掌,瓷瓶便轻飘飘地落在掌中。
「夫人要我做什么?」瞿羽湘面如死灰近乎绝望道,方才受尽地狱刑罚的恐
怖在脑海中深深刻印,若是要这么受尽苦楚地死去,还不如一刀抹了自己脖子的
好。
「要你乖乖地呆在吴大人身边,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祝雅瞳面色
忽然一肃郑重其事道:「不许动歪脑筋,本夫人会时时刻刻牢牢盯着你,若敢再
起不轨之心,祝家折磨人的手段有的是,你也知我绰号叫什么,我保证你死得苦
不堪言。」
传闻地狱有蛇可大可小,生有四只利爪,能喷七彩毒烟,口内长牙如剑,称
为迷蛇。最喜钻于魂魄体内,以利爪撕裂五脏,以毒烟腐蚀筋骨,以长牙啃食骨
骼,令魂魄苦不堪言。无论冤屈者或是十恶不赦者俱饱受其苦。
瞿羽湘刚受了一场折磨,精神体能均十分虚弱。闻言面上立刻现出愤懑不已
之色,显然要她协助吴征一百个不愿意,而强迫下去她对祝雅瞳无能为力,吴征
有了防备也再无下手的可能。她一向爱慕韩归雁,可心中的爱侣早已倾心于吴征,
只觉生无可恋,自尽似乎是唯一的归宿。
「你不用生气。吩咐你的是本夫人,现下你也是为本夫人办事。怎么?很委
屈了你?祝家待人一向不薄,你若办得顺当可大有好处。云龙门难道连祝家也不
放在眼里么?何况,本夫人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祝雅瞳眼眸中忽然闪过促
狭,花瓣般香润绯红的香唇揶揄地抿着,让她看起来无比的调皮可爱。
「什……什么?」瞿羽湘本已有死意,此刻忽然泛起希望,大吃一惊下脸上
又涌起淡淡的红晕。
祝雅瞳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想要韩归雁,咯咯,真是!也成,哪日本夫
人开心了便将她送到你怀里又算得什么?」
祝家之主说出话,谁也不能怀疑她的能耐,世间除了圣上的金口玉言,怕再
没人能与之相比。祝雅瞳敢说便能做到,只看她想不想做。
瞿羽湘心慌意乱,总算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支支吾吾道:「我……那个…
家主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本家主不喜欢她!」祝雅瞳双臂环抱撑在屈起的膝弯,一对儿美乳硕
大无朋,如同挂架熟瓜沉甸甸地落于双臂:「不管她在西岭边屯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这份名声便是不好。既非吴大人良配,拿来换你的一身本事倒也不亏。」
「雁儿……雁儿是韩大将军之女,家主莫要惹祸上身,更不可加害于她。」
瞿羽湘方寸大乱,隐隐然又觉得这位艳绝天下的美妇不仅大胆至极,脑中更
是天马行空难明其意,有一股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噗嗤!」祝雅瞳露齿一笑忍俊不禁道:「韩大将军的女儿又怎么了?把她
交给你亲近亲近又怎么了?你还能坏了她身子不成么?但若是韩归雁被你的真情
厚意打动了呢?万一呢?啧啧,至少现下本夫人还是你的大仇人,你居然为了韩
归雁劝本夫人莫要冲动。啊哟,这是爱屋及乌么?本夫人都有些感动了呢。」
瞿羽湘心潮起伏,她自幼在云龙门修炼,即至如花的年纪对一众师兄弟俱无
甚感觉,反倒结识韩归雁之后被迷得神魂颠倒。午夜梦回不知多少次臆想将修长
高挑的身躯拥在怀中肆意爱抚,可胯间湿润的粘腻液体总提醒着她自己也是个女
子。她从不敢表达心意,只怕太过惊世骇俗吓着了韩归雁,从此再不与她相见。
这一份特殊的情感压抑心中,亦称得上大为遗憾。
祝雅瞳洞悉人心的双目如蕴春风,句句都指在她内心最期盼又最软弱处,让
她无可拒绝。她惧怕求死丹的疼痛折磨,反抗祝雅瞳更是毫无可能的绝望,又期
盼能有机会对韩归雁一吐胸臆。——即便要死,带着这份遗憾又如何瞑目?更何
况……连祝家主都说万一呢?
这一场大起大落的疯狂暗杀过后,瞿羽湘倒多了不少自暴自弃的极端想法。
一念至此终于点头道:「望家主莫要失信。」
「甚好!本家主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祝雅瞳衣袖一拂解开她穴道,优
雅如拨云露月。回身向吴征狡黠地挑了挑眉毛……
韩府里的人丁较之鼎盛时少了许多,让偌大的府邸显得空空荡荡,往日里门
前的车水马龙更是不见踪影。韩家二子一女在燕秦之战里屡立奇功,可圣上暧昧
不明的态度却让百官们无不敬而远之。
车骑将军韩克军虽回到了成都,在朝堂上也变得谨言慎行,来往更是只一辆
马车,六名仆从相随。韩家封赏事关大秦整个军方势力的变迁,拖的时间越久,
韩家越是尴尬。
「爹,累不累?」能随在韩克军身旁的只有三女韩归雁。她接了下朝的父亲
进府便体贴地一阵揉肩捶背。往日龙精虎猛的天下名将近年来老的很快,连身躯
都日渐佝偻,韩归雁心下颇为难受。
「老咯,连上下朝都有些疲倦了。嗯,舒服!还是乖女儿孝顺。」韩克军眯
起双目享受了一番道:「急吼吼的来又想做什么?」
「咦?女儿哪天没来服侍爹爹,什么叫做又想做什么?」韩归雁鼓起腮帮娇
嗔道。
「嘿嘿,昨日刚去了北城府衙又没来见爹爹,今日你会没话要说?知女莫如
父,说吧说吧,莫要藏着掖着。」韩克军一顿揶揄,说的韩归雁面颊飞红。
「吴郎……咳咳,吴征说了要帮你们做些事情。奚叔叔不在成都,胡大人又
从不管他。人家是来向爹爹禀报此事,免得他乱来误了大事。」韩归雁在父亲身
后做了个鬼脸,字正腔圆地说道。
「你那吴郎……咳咳吴征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来听听。」韩克军一样字正
腔圆,连语调都学了个十成十。
韩归雁在他背后一顿不依的粉拳,才将吴征的计划想法一五一十地道出。事
关重大,她完全复述吴征所言,唯恐出了差错。
「唔……呵呵呵,这个小子!」韩克军冷笑道:「年龄不大,胆子比天还大。」
韩归雁骤然紧张道:「怎么?这么做不成么?」
韩克军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停下斟酌了一番,摇头道:「你紧张什么?这小
子……对你倒着实是不错。」
「哎呀!人家在问爹爹大事,扯到对我好不好干什么?」韩归雁大发娇嗔,
被父亲苍老却仍犀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羞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
韩克军微微一笑也不点破,拍拍女儿的螓首意味深长道:「有些事你还不懂,
也不需要懂。一个女孩儿家能有这一身本事已经够啦,何况贪多嚼不烂,你的吴
郎这一点就很好。若是他帮你守了亭城后整日价地研究兵法,爹爹反倒要不放心。
这个孩子心机深得很,好在有情有义,奚半楼的弟子,爹爹也信得过。好啦
你去吧,有些事爹爹还要想一想。「韩归雁满腹疑云,也知其中还有许多一时不
便说明的难处,闻言道:「爹爹莫要太累。」
韩克军送走女儿,见她英武更甚当年,心中恍惚!
真的老啦,是不是该让位给孩子们,把一切都放下了?女儿临走前留下一本
簿册,内里详尽书写了方才所说的一切。韩克军通览一遍,将簿册捧在手中掂了
掂自言自语道:「小小的娃子,你是在逼我么?你们都在逼我?京都守备,真是
好大的胆子!」
成都城除了羽林卫与金吾卫,以及城郊八校尉大军拱卫之外,京都守备亦是
军方不得忽视的重权人物之一。虽只是五品的官儿,可八校尉军日常的协防拨备,
补足兵员缺口,乃至军需供应均由京都守备管辖。以此将内外禁军完全独立为两
个体系,互不干涉,互为牵制。
文毅与迭云鹤交厚,本也是秦皇最为信任的近臣。只因玉茏烟一事落了把柄,
常年被胡浩,韩克军等人牢牢压制不得升迁。可秦皇对他的信任并未有所折扣,
京都守备一职始终稳稳当当。吴征把歪脑筋打到他身上,不得不说一句胆大包天。
「靠这些就能足够?罢了罢了,看在你为雁儿一番美意,剩下的事老夫来做
吧。」韩克军摇了摇头,面上殊无喜意,状甚萧索。
「大人回来啦!」
吴征一去三日音信全无,陆菲嫣心中忐忑不安。她对祝家的信任度比起吴征
来要大打折扣,此行虽是简单的盯梢,难保其中没有暗藏危机。直到昨日拙性传
来书信言道吴征已然返程方才安下心来。只是这家伙为何出门一趟又带回来个陌
生人,虽是刻意以黑巾蒙去了面貌,体态却是婀娜多姿优雅万方,着实不在自己
之下。一时心中竟翻起酸意与警惕!
吴征领先祝雅瞳半个身位,朝着陆菲嫣连连眨眼要她莫要多说话,只是暗暗
庆幸她一贯也谨慎,否则败家娘们儿之类的话说出来惹恼了难以捉摸的女魔头,
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
三人毫不停步直达后院书房,吴征闭上房门,回头便见祝雅瞳掀开蒙面的黑
巾撩动一头青丝,陆菲嫣正目瞪口呆,一张润口张成个圆圈。
千娇百媚同处一室。祝雅瞳长发飞扬,一袭淡紫长裙俏展仙姿;陆菲嫣虽是
惊愕,可挺拔站立的身子被宝蓝色的绸衫裹得玲珑浮凸,媚如春水。二女只是站
着对视便映得满室耀目生辉,吴征的视线真是片刻也舍不得移开。
「祝……祝家主怎会来此?」陆菲嫣心中酸意更甚,祝雅瞳与她年纪相当,
美艳更不逊色分毫。她这三日若都与吴征在一起,虽两人身份相差太大,难免心
中不太舒服。
「来帮妹妹的吴大人呀。」祝雅瞳眼角里不时闪过揶揄俏皮,火辣辣的目光
更是要将陆菲嫣剥个干干净净,「妹妹的」三字也未刻意,听在吴征耳里哪还有
半分不明?
「家主快请坐,师姑也请坐下。」吴征抽着冷气斟上茶水,对这位古灵精怪
的豪族之主全无办法。
「现下可容不得半分拖延,正事要紧。妹妹还请回避,我与吴大人还有事要
商议。稍后再与妹妹叙话说明原委。」祝雅瞳果断逐客,自顾自地在书桌上摆开
六页白纸,倒水磨墨。
陆菲嫣更为不满,秀眉微蹙。可现下又不好发作以免与吴征的私密事着人看
出端倪。一想祝雅瞳定是早已来了成都,吴征却始终瞒着自己不肯说明,也不知
还打着什么歪主意,心中一阵气苦。
不想一只温热大手将她拉起,陆菲嫣心中狂跳作势欲甩,那大手一紧不肯放
脱反倒加了一只,吴征大喇喇当着祝雅瞳的面柔声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与
你细说。」
陆菲嫣羞红满面,连连点头下受惊的小鹿般一蹦一蹦地逃去了。
吴征暗自松了口气,无奈回头果见祝雅瞳眉眼含笑,倒是竖起大拇指道:「
敢作敢当才是好男儿,若现下还要藏着掖着自欺欺人,我倒要责备你了。好啦这
事儿不忙,你到我这里来。」她想了一想,多抽了两张白纸铺开。
吴征到祝雅瞳身后站定。只见美妇探出兰花般的五指拈起只小毫,深棕色的
笔杆一衬,益发显得手指白皙透红。
祝雅瞳深吸了口气理理思绪,左臂斜倚压住白纸,提笔落字。吴征还不及看
她写些什么,视线里满是她一头滑顺的青丝垂垂而落;一颗螓首微偏正在细细思
量;微蹙的娥眉下秀鼻高挺而柔雅,更令人移不开目光的便是一对儿丰硕酥胸。
以她的坐姿位置而论,换了常人怕是胸口处尚有两拳空隙。可她的乳峰已是
被桌沿抵住,双球正随着呼吸一挺一落,挺时被桌沿抵得反陷,令上半球处撑着
衣料鼓起一抹旖旎无边的弯弧,落时又盈盈颤动,可想而知这一对儿玉乳的饱满
结实。
吴征一咬舌尖闷哼一声,强自收敛心神。祝雅瞳知他分心刚觉不满,旋即便
知是什么分散了爱子注意力,心中一慌不敢回头只细声道:「认真看,好好学。」
白纸上已落下了一行字迹:忧无患,男,身高八尺二寸(有疑:行动略有阻
滞,或着垫高之物),肩宽八寸(有疑:易容垫肩)。头带淫邪鬼面此前未见。
武功:未知,类同玄元两仪功,九转玄阳决,然内力运转更为迅速,且无二
者受限桎梏之处。疑内外兼修,肌体有化解消散内力之能。武器:长剑,剑身坚
固而具韧性,锋锐未知,泛绿光,疑混有青钢,翠铜等物,有豹羽鵟为坐骑,疑
临朝余党。
一笔至此,祝雅瞳又在纸边空白处勾勾挑挑,迅速将忧无患身形画下,尤其
是一张鬼面绘制得活灵活现,与吴征记忆之中完全一致。
做完了这些,祝雅瞳搁下小毫起身让开座位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些
事趁记忆最深之时用纸笔记下来日方不会稍有差池。你一贯聪明,但今后遇事越
多记忆也容易错乱,自现下起还是多动笔好些。」
「祝家主教训的是!」吴征连连点头,诚心受教之时用尊称并无不妥。
「你不想添些什么?」祝雅瞳含笑点头道,目中净是期许之意。
吴征不急于提笔,在案头闭目回忆那一场荒山恶战。两名十二品的绝顶高手
似都还未使出全力,可其中的境界已不是他能看得清道得明的,甚至有些动作已
快得让他看不清晰。有限的见识里陡然灵光一闪,目光落下祝雅瞳标注的锋锐未
知处。
「鎏虹」是祝家之主的佩剑,堪称天下最顶尖的兵刃。能够与之匹敌的兵器
竟被标注了锋锐未知便是极大的疑点。吴征细细思量一番后,在武功一栏背后添
加了一段蝇头小楷:剑法特异极尽偏锋,不与敌方兵刃锋锐处交兵,多以按、压、
弹击剑身中段为主。
「只能想出这么多,我的武功还差得很远。」自家的字迹与祝雅瞳的极尽大
气一比惨不忍睹,吴征有些羞惭。
「很不错!这一段本就是留给你写的,与我的料想也差不多。」祝雅瞳举起
纸张轻轻吹干十分满意,丝毫不嫌弃其中狗爬般的笔迹:「现下我们做第二件事。」
她吹干墨迹时,撅起的香唇润红艳丽,即使圆嘬而起也仅有少许的褶皱,着
实性感到了极点。
「是!」对千娇之体的无穷魅力吴征也有了防备,生怕再度出丑。这一刻神
情专注素然,静候祝雅瞳的指示。
「你让拙性办的事情我都清楚了。你要对付文毅是么?」祝雅瞳莲步轻移端
来茶碗道:「要我说,你的计划险之又险,这么做不太值当。」
吴征交托给拙性的事情零散琐碎,不想仍被祝雅瞳一眼看穿,连所用手段的
结果都做了推论,这份子能耐吴征自问换了他便绝计没有。
「好像你不太服气?来,写下来我们理一理。」祝雅瞳并无责怪之色,脸上
神秘的笑容倒是鼓励多些。
能得到祝家之主的指点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吴征没有丝毫腻烦,依言
提笔在纸上细细书写。
七张白纸被吴征写满了五页后停笔。祝雅瞳始终在左侧细看,见状曲起食指
在吴征脑门轻扣一记嗔道:「小鬼头,还要瞒我?」说罢将空白的纸张拨在吴征
面前道:「快写下来,没有韩克军帮忙,你哪来的底气?」
吴征无奈,仿佛在一双慧眼之下无所遁形,只得老老实实将最后一个,也是
最为关键的一环写下。
「妓院里大都藏污纳垢,难免有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既在浣花楼里查到贼
党踪迹,籍由此线索排查下去。从中总能找出些来历不明的女子。」
祝雅瞳一一将纸张依序放好道:「算是勉勉强强,以此为由发难也可以。」
两人一条条地理下去,直到在祝雅瞳「威逼」之下吴征才写下的那一页。
「三日之前,这里才是最关键处。不过,你不觉得太冒险了么?」祝雅瞳点
着韩克军的名字道:「不说他会不会答应,便是答应了,两头不讨好落得一场空
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靠这些便是加起来也未必扳得倒文毅。」
「你误会了。」吴征将纸张重新摆放后道:「这五处虽没甚稀奇,闹起来圣
上或许未必会管,可百姓的意见会很大!所以要点在于一个快字!以迅雷不及掩
耳之势几乎同时发难,犹如一把火点着粮仓烧成滔天大火,本来不想管的也必须
去管了。至于最后这一点,适时而发,把握性便要大得多。」
「唔,也有道理。」祝雅瞳露出意外的神情静静思索。
吴征看她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一会儿蹙眉抿唇似在冥思苦想,一会儿双眉
一挑似恍然大悟,一会儿唇瓣弯起喜形于色。
「很好!以点破面,斩其羽翼,环环相扣又仅略有先后,近乎同时发难,再
借百姓民怨沸腾之势,照你这么说倒真能多上两分把握,这就值得搏一搏啦。」
祝雅瞳喜形于色,倒比她自己的事情还要开心。
「现下再加上最后一条——临朝余孽!当再加上两成把握,倒是意外之喜。
其实事情的关键不在于他人,更不在于韩大将军,此事成与败全在祝家身上,
还望家主助我。「吴征起身作揖。
「无论是昆仑还是旁的都必然要暴露,隐蔽性不足。知道用祝家之力来做这
件事说明你已深思熟虑,我倒是小看你了。」祝雅瞳笑得更欢险些合不拢嘴:「
既是合作,我当然会帮你。嘻嘻,你原先是不是有些忐忑?担忧拙性未必能将成
都里祝家的人手布置得妥当?现下放心了吧。」
「高人行事高深莫测,你来了,至少在我这里把握又大了两分。」吴征指指
胸口。
「好!」祝雅瞳忽然莞尔一笑道:「快回去吧莫要让人等得心焦。明日一早,
临朝的资料会全数摆在这里。」
吴征挠头不好意思道:「她很不容易,我是真心喜欢她。」
「嗯,你说的我当然相信。」祝雅瞳又点着吴征的脑门道:「你呀,真是个
惹事精。快去!」
望着吴征离去的背影,祝雅瞳终于忍不住眼含热泪,方才险些便要在爱子的
屁股来上一掌,只觉一生之中,哪有一刻比得上这三日来的温馨甜蜜。
小院里亮着灯火,在夜露深重的寒夜里带来温柔暖意。
推开房门,陆菲嫣正坐在窗前发呆,见了吴征闷哼一声别过身子不愿与他目
光相碰。
对付她吴征的法子可就多了:「咦,家里打翻了什么东西?怎地一股子怪味
儿?」吴征抽着鼻子装腔作势地低头搜寻。
「哪有什么翻了?胡说八道。」陆菲嫣生活精细,即使从前深受婚姻之苦依
然尽可能打点清楚一切,闻言忍不住低声斥道。
「没有?这么大一股子酸味儿哪里来的?」吴征大摇其头一路寻到陆菲嫣身
边:「啊哟,原来在这里!」
「你……你走开,我不要和你说话。」看他死皮赖脸的模样赶走无望,陆菲
嫣气呼呼地起身躲开,一副你离我远点的样子。
吴征哪肯放她走脱,伸手反勾她手腕。陆菲嫣自内伤平复以来武功大进,明
了《道理诀》之后反应亦迅速之极,当即手腕一翻闪过,足下错步翩若惊鸿般避
开。
屋内空间狭小不好施展身法,陆菲嫣也仅是避开便罢。不防吴征使开全力一
路如影逐行,伸手又欲揽向腰肢。陆菲嫣撇了撇嘴,打定主意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能听之任之,蛇腰一摆让他捞了个空,神掌向他胸口推去。
掌未及身,吴征「啊哟」一声足下发软打了个趔趄。陆菲嫣吃了一惊,顺势
变推为抓助吴征稳住身形慌道:「你受伤了?」
「差点命都没啦。」吴征连连喘息苦笑一声,却又趁着陆菲嫣不备一把将她
抱个满怀。
终是又着了道儿,陆菲嫣一颗芳心全扑在吴征身上也顾不得吃味,听他说得
不似作伪,急得泪珠都落了下来道:「你怎地不早说?伤得重么?」
「你又不肯听我说,我还能对着明月说去么?」掌握主动,吴征不慌不忙地
唉声叹气。
「对不住……我……我真的不知道……」陆菲嫣又急又慌:「到底是怎么回
事,我就该跟着你一道去的。」
「你去?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一眼就被人发现啦,还盯梢什么?」吴征将此
前的经历慢慢述说一遍:「……彼时我腿脚被缠住挣脱不得,兵器又丢了。那三
支竹箭又劲又急,瞿羽湘的短棍又在背后,我是实在躲不过去啦……」
「呀……」陆菲嫣听得极为投入,饶是吴征活生生的就在眼前将她紧紧怀抱,
仍吓得惊呼一声:「她的兵器叫墨殇非同小可,后来呢?」
「四枚石子救了我。」吴征拍拍她后背略作安慰:「三枚弹飞了竹箭,一枚
打在瞿羽湘肩头。我本以为是拙性大师,回头一看,和你一样吓了一大跳。」
「祝家主?额,那倒要好好谢谢她。」陆菲嫣颇觉羞愧,讷讷低头不敢望向
吴征。
「后头的事情才是想不到啊。」吴征将那场荒山恶战娓娓道来,听得陆菲嫣
后怕不已。
「若不是祝家主在,真是……真是……」陆菲嫣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得连鼻
翼都一张一合:「忧无患?这是什么人?从来未听说过。」
「不知道。这等人见不得光,暂时不去管他。」吴征笑问道:「我也不知祝
家主早早便来了成都,现下不生气了么?」
陆菲嫣抿了抿香唇,一腔怨气消散后回思方才的情绪也觉怪异,怎地一见祝
雅瞳会激动如此:「不生气了,其实我不是生气。我就是……就是着急。」
「呵呵。」吴征被她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柔声道:「我懂得你着急什么,
怕我有事瞒着你不说?怕我移情别恋不要你了?哈哈,你着急这个,我很高兴欢
喜。」
「美得你!」陆菲嫣白了他一眼,旋即想起一事当真气呼呼道:「她是祝雅
瞳,你敢说不喜欢她?若是她刻意勾引,只怕你早已爬到她床上去了,又怎会念
及我。」
「我要说不喜欢就是全天下第一号的大骗子。」吴征一副光棍像道:「可我
不至于见一个爱一个,更不至于喜欢一个就要把她弄到床上去。」
「哼,说谎。你们男人管不住坏东西的比比皆是,你又能有什么不同了?」
陆菲嫣沉着脸道:「祝雅瞳也不知为了什么待你青眼有加,我看你要被她连
骨头一起吞了。」
「啧!哎!本公子今年已满二十总共就两个女人。世家公子哥儿里可是独一
份儿的洁身自好,从不拈花惹草。」吴征哀叹一声:「这等人品居然也被视作不
堪,天理何在啊。」
「洁身自好?天下就属你这洁身自好的胆子大,连我都……都……」陆菲嫣
说不出羞人的话,却晕红了脸。
「那不是我胆子大,是菲菲太过诱人了。」吴征一双大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平日里乖乖顺顺的坏东西,不知为何一见你就是管不住……」
陆菲嫣被他搂腰抚臀,呼吸更促俏脸更红,那大手所经之处更是麻痒痒地激
起一身的小粒儿。两人相处已惯,可因她身份之故始终难免忸怩放不开,今夜却
陡觉抗拒之心全无,另一股奇妙的感觉奔腾翻涌难以遏制!
「有没有想我?」
火热的呼吸喷吐在耳边更令半身酸麻,陆菲嫣媚目迷离:「想……每一刻都
在想!」
热辣的情话从美妇嘴里说出来的时刻几近于无,吴征听了也不由心中一荡,
不经意敞开心扉的机会让他忙不迭地抓住机会:「我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可也
知道家的经营之道。一个女人再好再美,怎及得家中伴侣的同心协力来得重要?
你不必担心,吴府里只容得心向吴家的女人,旁的我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爱郎啃吻着敏感的脖颈,一句吴家的女人令人心神俱醉,更不知何时已被他剥得
赤条条地。陆菲嫣强忍着渴求的身体哼道:「世上女子那么多,心向吴府的难道
会少了么?」
「额,好问题!」吴征从脖颈漫游至耳垂道:「现下的女主人是菲菲,还有
将来的一位是雁儿。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这世上还能有多少女子入的我眼?」
「你……唔……终究还是在想。祝雅瞳入不得你眼么?我就是不高兴。」陆
菲嫣皱眉撅唇,矛盾不已。
「自然入得!」吴征捧起她脸颊正色道:「我知你在担忧重蹈覆辙,你发脾
气我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是欢喜。我费尽心力救你回来,可不是为了他日又
弃你于不顾。我什么坏处都有,唯独没有负心薄幸这一条,而且,我与这世间男
子都不一样。」
陆菲嫣此前饱受家庭不谐的折磨,对此事最为敏感。现下一颗芳心全扑在吴
征身上,更怕哪一日他热情褪去又遭抛弃。
她自知吴征于世人的不同,在于一种无法理解的平等视之,与他亲近之人更
是时刻都有一份尊重。可心中醋意翻腾,按捺不住赌气道:「哪有什么不同?」
「不同在我是天下间最大的色鬼,如今正被你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吴征
色咪咪道,身躯向后一倒床榻,顺势搂着陆菲嫣便向左边美乳咬去。
「啊哟!」陆菲嫣惊叫一声不肯就范,百忙中香肩左沉右提。她乳质极为绵
软,这么一动作下,左乳甸甸一沉向外甩荡,让吴征啃了个空。
虽未能吃得满嘴温软滑腻,可甜美的乳香仍让人如痴如醉。吴征顺势埋入幽
深的乳沟,深深吸了口气。那甩荡的硕乳画了个曼妙的弯弧复归原位,两团热哄
哄,柔腻腻的温香美肉碰上脸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唔……险些被两奶儿打死!好香,好软,好沉。」吴征被乳肉夹得极为舒
畅,惬意地拱了几拱。
两人紧紧相贴。陆菲嫣目中媚色迷离险些滴出水来,她环抱着爱郎头颅,将
他深埋在傲人的美乳夹缝中,深沟底部的一线缝隙又被火热的呼吸喷的酥酥麻麻。
若是平日陆菲嫣大都被逗得渴求难耐,却又忸怩不已,进退维谷,今日却有
一股潜藏的渴望难以压抑。那是慢慢打开的心扉,先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欲求,
还有获得重生之后因不愿再失去而反省自身,与终于下定决心融入新生活的决绝。
三日不见小情郎的刻骨相思,终知若不想再失去一切重堕地狱,便得全心全
意而非左右为难,欲取先需舍,哪有好事全被占尽的道理?正如吴征所言,外表
的光鲜亮丽终是给外人看的,而现下更有股极不服气的争强好胜之心。
「不准动!」陆菲嫣美眸一瞪喝令道:「你若乱动,今晚再也休想!」
「我若不乱动呢?」乳丘深壑里传来闷呼呼的声音,吴征亦正色道:「今夜
我是非要你不可,若是给我下了套儿我可不答应。」
「总之你现下不许动!……乖乖地站起来!」
陆菲嫣身量高挑,相比吴征也仅矮了小半头。吴征弯腰沉肩将她半举起,陆
菲嫣踮着足尖堪堪着地。
「我很想你,你和旁的女人在一起还动歪脑筋,我不高兴,我就是不高兴!」
陆菲嫣缓缓下滑,硕乳夹出脸庞的轮廓,顺着男儿的头颅向外满溢,又架在
肩头被举得朝天俏立,再贴着爱郎健壮的胸膛被挤成两团奶饼。
「我才是最好的!即使有雁儿,以后再有别的女人,我还是最好的!」
衣袍被剥落在地,吴征自肩向下被染出一道湿润清香的吻痕。陆菲嫣跪坐在
他身前,抬起螓首与吴征对视的目光中,燃起兴奋的欲火与不安的羞涩。
这道目光吴征从未见过!那动情时的欲焰极为媚人,但今夜隐约犹有热辣辣
的渴求;每一回的羞涩总是左右为难的踌蹴与生硬的紧张,今夜却尽是将与情郎
爱欲缠绵欢好的女儿娇羞。
那曲线玲珑又紧致结实的娇躯跪坐于地,一双美腿折叠而起更显惊人的匀称
修长,踮起垂直于地的一对儿莲足柔嫩纤细,幼圆的足趾蜷缩着,如蒜瓣般洁白
可爱。隆臀正坐于足胫处,中央的桃裂深沟一片漆黑,正因臀肉太过丰翘彻底挡
住了烛火。
陆菲嫣笔挺着上身,情欲如潮,羞意满溢,强自举起双手握住挺胀的肉龙道
:「我全心全意地待你,你和我在一起时,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玉掌柔腻秀滑,不轻不重地握着肉棒,既有掐弄的快意,亦有摩挲的温柔。
「你的坏东西每次都弄得我好舒服,我也要让它舒服。你待我有多好,我也
会待你多好。」陆菲嫣将檀口凑近肉棒,目光始终与吴征对视,深情款款,其甜
如蜜。
吴征一动不敢动,唯恐她当真离去。那一对玉臂夹着硕大的双峰向中央推挤,
峰顶两颗细长的红珠高傲地翘着。乳波潋滟,光是看一眼便再难把持。
吴征粗重地呼吸,迫不及待想要蹂躏陆菲嫣的身体,可他不敢动。这般压抑
极为痛苦。当陆菲嫣凑近膨胀欲裂的肉龙,檀口微张轻含龟首一点一点地吞入,
快意乍现,可那对艳光四射的硕乳却又因视线的遮挡,仅能看见两侧的曼妙弯弧。
遗憾更增情欲诱惑!
陆菲嫣吞入肉棒的动作极慢,缩成圆圈的艳嘴儿一张一嘬,缓缓地贴着棒身
蜗行。可每吞入一小截,腻滑的香舌便灵活地缠卷而上,绕着肉柱舔洗勾挑。
「呵嗤,呵嗤。」吴征粗重地喘息。先前虽无肢体接触,可陆菲嫣刻意展示
身形媚态大饱眼福。如今棒儿被伺弄的无比舒爽,视线却又被遮挡。既盼多看一
会儿,又舍不得让美妇停下动作,煎熬的心思犹如蚁爬发挠,难进难退。
陆菲嫣吞入大半根肉棒,唇瓣蜗行的速度更慢。她双手持定棒根维持身体的
平衡,尽力深重地呼吸以抵消香口被塞满的窒息感,细长如兰叶的香舌仍在奋力
地舔卷勾挑,混着大量分泌的津液有一种极为腻腻滑滑的爽适。
「可以了,莫要……嘶……太勉强!」见美妇秀眉微蹙脸上现出痛苦,吴征
强抑想在艳口中抽送的难耐,又不忍她太过难受出声打断道。
陆菲嫣美眸始终与吴征对视,闻言露出警告的目光让他不许动,略歇了片刻
适应了一番,复又嗫喏着蜗行吞棒。大若鸡子的龟菇钝尖已抵上一处奇异的软肉,
那软肉剧烈地收缩抽搐,似在撩拨着躁动的欲火。
美妇艳绝人寰的俏脸已全数埋入男儿胯下浓密的毛发,再看不见她是痛苦还
是欢愉。陆菲嫣不再有任何动作,只任由香口深处形同吞咽食物时自然地抽搐痉
挛,按摩挤压敏感的龟菇。而一双玉手则捧起因极度的刺激而收拢紧缩的春袋。
时间静止了一般,当陆菲嫣再也抵受不住窒息的煎熬,螓首猛然向后一甩啵
儿一声吐出肉棒,屋内才响起吴征咆哮般的闷吼声与陆菲嫣剧烈的喘息。
不等吴征出气多进气少的喘息平复,陆菲嫣又倚近螓首。这一回则将俏脸埋
入胯下腿心,香口一张含入颗春丸。
春丸本是男子身上至为脆弱的要害,吃不得半分力道。可陆菲嫣的香口又软
又润,灵动的长舌更如只小泥鳅般绕着丸身打转,偶尔促狭心起,还吓唬人一般
将尖细的贝齿轻轻啃咬。直到将两丸袋处都吮得津津发亮,才复又向上游移,以
口唇含住棒根。
比起此前的吞吐,这一回陆菲嫣则嘟起微张的唇瓣压紧棒身打圈。香舌尖端
自贝齿裂开的缝隙中伸出抵住棒身,极其灵巧快速地抖动舔舐。一圈又一圈一路
螺旋上升,此前尚能抵受,待得敏感的龟菇沟壑被吮住猛点,吴征绷得肌肉鼓胀
的大腿再抑制不住打起了摆子……
「我好不好?」一路吮至棒尖,陆菲嫣的身躯随之挺立而起由跪坐变为半跪。
那一双玉手捧着圆润饱满的硕乳下半球处,勃翘的粉色乳尖刮噌着大腿上移。
那对美乳豪硕得被玉手一挤,生生将春袋与大半根狰狞肉龙一同夹住。酥滑
的香嫩乳肤热热烫烫熨熨贴贴,其柔软与弹性独具快意,而浑圆洁白的艳丽与黝
黑狰狞的丑陋紧紧贴合,更增一股无与伦比的视觉刺激。
「好!……真好!」吴征吭哧着粗气,棒身传来被奔涌的血液几欲撑爆的炸
裂感,难耐地一把抓着美妇后脑稳住身形,顺势向前按去。
美乳虽豪硕,肉棒也粗长,穿过深不见底的乳沟仍有小半根裸露在外,陆菲
嫣不需低首便能含住龟菇敏感。她头上吃疼,仰面嗔怪地望了情郎一眼,警告意
味甚浓:你再乱动,我就走了。
吴征虎目一瞪,憋得险些咬碎牙关,幸而陆菲嫣也未让他再等,俯身低头含
入裸露的肉棒,美乳香口,亦将棒身裹得一分不漏。她向下推移,娇嫩的乳肤刚
抹过的棒身旋即被一张香艳小嘴接过,一样地嫩滑,一样地香软。待得吞没了小
半根,陆菲嫣又抬身向上,以嫩乳夹磨刚被香口润过之处。不多时便染得整支棒
身荧光发亮。
自吴征的视线看下去,浓密的长睫密如梳枝,艳红的唇瓣吞吞吐吐,雪白的
乳肉推推送送,丽色迷离。而香肩下方的另一边则是光洁的美背,与拱起的柳腰
之下两片丰隆肥臀,正随着上下起伏的身姿撅撅挺挺。高翘结实的臀瓣儿像两团
雪面,仿佛已吸饱了汁水盈盈晃动。
「不能动原是这种感觉?果然报应不爽。」吴征满面通红睚眦欲裂,被欲焰
烧的晕晕乎乎时陆菲嫣已起身站立与他贴面相拥。
「是哪里好?嘴儿好?奶儿好?还是……」陆菲嫣玉乳紧贴吴征胸膛,双臂
环住肩背,抬起左腿一折勾住腰杆,右脚一蹬离地而起,细长圆润的小腿同样一
勾,在吴征后腰处打了个交叉,将粉嫩嫩水光忽闪的花穴儿对准肉棒一沉隆臀:
「穴儿好……呀……」
浓密的弯曲乌绒卷过,搔得龟菇麻酥酥地令人发颤,随即便是两片膏腴肥沃
的软肉套将上来,那一晚未经任何抚弄的花穴儿竟也春露淅沥,仿佛小溪里流水
潺潺。陆菲嫣本欲似口乳并侍时一般,将肉棒缓缓纳入肉穴,可龟菇钝尖抵开紧
窄的花唇突入花径,那极致美感的电流将她击得浑身酥麻,再也控不住身形向下
落去。
肉棒蘸着那股腻滑浆汁,借着陆菲嫣失重的力道猛贯到底,异物入侵的极致
快美立时引发整只花径大力地吸吮。绵软的臀瓣撞击在肌肉球张的大腿上发出「
啪」的一声脆响,而肉棒钻入幽穴猛击花底亦是「噗」地一声闷响,以及原本饱
含汁水的肉壁被挤出浆液时咕唧咕唧的水声。
「嘴儿好,奶儿好,穴儿好,哪里都好!」吴征抱紧陆菲嫣的柳腰嘶吼着:
「我要动了……让我动……让我动!」
「唔……我那么好……你要好好地疼我……大力地弄……狠狠地弄……你现
在……可以动了!啊……」
吴征死命地顶送腰杆,撞击的啪啪声犹如雨打屋檐般密集,大手毫不怜惜地
在一对丰臀上蹂躏,犹在雪地上印下道道红痕。
这般姿势的抽插极狠极为大力,借着身体抛送的力度更能次次直抵最深,另
有一种身体尽数被支配的异样快感。红润润的花肉被肉棒凶猛的抽送带得翻出塞
入,陆菲嫣尖细的酥啼每一声都陡然而发,戛然而止,既短又促。
她不知被撞击得几乎散架的酥软身体从哪里来的力道。那深陷肉里的指甲,
疯了般胡乱啃吻的香唇,紧紧盘腰的长腿,蜷曲缩起的玉趾,还有歇斯底里,动
人心魄的媚吟声。
「啊……啊……啊……」随着吴征奋力而高频的重密抽插,陆菲嫣的娇躯不
住上下翻飞,来回被大力托起,又失重般落下。那迷离的杏眼射出勾魂媚光,娇
躯如花枝乱颤,周身汗湿如潮在身体的每一个沟壑处汇聚成一条小小溪流,尤其
是两颊滴下的热汗滑过脖颈,淌落而下,又被两只弹跳的豪乳抛甩飞溅而出。
花肉被翻搅摩擦的快感不断升温,花汁更是不受控制地滴滴答答洒落于地。
低吼声与酥啼声一声比一声高昂,粉红鲜润的花穴洞口已如檀口大张,可内
里与肉棒结合之紧密仍丝发难容。
吴征年富力强,可下身也已快感冲击得酥麻,他知自己高潮将至唯恐站位不
稳,忙不迭地将手臂绕过陆菲嫣高举双腿的膝弯,以手掌捧住两瓣肥软隆臀快步
向床跑去。
奔跑的双腿一前一后交错,前伸时将陆菲嫣玉胯顶离肉棒,交错时又让美穴
重落吞没肉棒。他的步伐又大又快,其激烈程度比起此前的拼力抽插犹有过之。
「啊啊啊……我我……要来了……要来了……」忽如其来的意外刺激让陆菲
嫣连身高呼,奔跑时起伏的身躯让她发出一连串颤颤的抖音,这一路又快又深的
别样迅速抽插让她不自觉地一挺娇躯,只觉花径最深处一团软肉被连连啃啄,那
至高的快感电流般在身体里交替往返,如登极乐世界。
甫奔至床沿,吴征便感肉龙深陷的花径里一阵猛烈的抽搐,其缠夹吮吸之力
陡然大涨伴随着大量热乎乎,滑腻腻的浆汁如潮奔涌。脑中热血上冲,吴征闷吼
一声膝弯一软再也支持不住,顺势将陆菲嫣压倒在床。
本已紧密结合得融为一体的肉棒与花径,随着陆菲嫣先着床面身体的反震之
力与吴征尚在下落的冲击力再度狠狠撞击。
陆菲嫣几觉得身体都被顶穿,她喉头哽住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如潮的快
感引发花精二度倾泻,与男儿大放精关喷射而出的火热液体激烈冲撞。那快感美
得满塞胸臆,竟不知如何抒发,只得美背悬空,豪乳高挺,螓首后仰,双手死死
地掐住床单,仿佛要与快美同归于尽一般。
吴征的喷射又凶又多,却索求无度般只想在美妇体内插入更深,即使已尽根
没入仍觉还不够。他两腿猛蹬,挤得两人连胯骨都已贴合在一起。吴征仿佛一只
噬人的野兽连连蹬腿,推着陆菲嫣在床面艰难滑行,好似都想一举将所有的气力
耗尽。
「啊……」的一声悠长又满足的叹息,激烈的喷射终于完毕,两人同时失去
了所有的力气,烂泥般瘫软在床,只余相拥着粗重喘息。
「菲菲,你这样真的好美。」吴征紧搂陆菲嫣,温柔地吻着她的俏脸。放开
身心的百媚之体当真美不胜收,陆菲嫣的身体他已极为熟悉,可这样的媚态却是
初见,也从未一场欢好便得如此尽兴!
「唔……不要挠,好痒……」陆菲嫣扭着娇躯,费力地睁开惺忪的星眸阻止
吴征在她腰后的作怪道:「到底是好,还是美?」
「当然是又好又美!」吴征在她挺翘的鼻尖啄了一口,越看越爱。
「我心里全是你一人了,可你心里却还有旁人。」陆菲嫣香唇一撅幽怨道。
「哎,博爱真是我唯一的弱点啊……」吴征无奈地摇头叹气,状甚苦恼。
「呸呸呸……就知道胡说八道。」陆菲嫣一口咬在吴征肩头腻声道:「我不
管,不管将来还有多少女人来吴府,你都要好好宠着我,莫要让人家伤心。」
「你若没事,我陪着你;你若有事,我帮着你。此生不渝!」吴征正色道。
「此生……不渝……」陆菲嫣神色一黯,萧索道:「我不怕你嫌弃,这句话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第一回失望你救了我,若是再有第二回,便谁也救不回我啦。」
「第二次失望?呵呵呵,你想得倒美,休想!」吴征托起陆菲嫣香腮重吻了
一口道:「今夜怎地骚成这样?间隔了三日便受不了么?」
这一句并不是嘲弄,而是吴征担忧此前的功法无效,陆菲嫣又陷入无穷无尽
的情欲折磨里。
「没有,只是想着你,身体无碍啦。」陆菲嫣甜甜一笑,随即眸中又露出狡
黠的异彩道:「人家本来就骚,只对着你发骚,不好么?」
「骚而不浪,淫而不荡,简直好极了!」吴征松了口气,亦送上个暧昧的笑
容。
「谁说的,人家又骚又浪,被你一抱还淫荡得很。」陆菲嫣皱了皱鼻翼声调
忽转,如黄莺轻歌曼声道:「在燕国时,你要人家脱光了再撅起这只肥肥白白的
肉臀儿……人家差点就控制不住……」
她挣脱吴征的怀抱翻身平趴,舒展着曲线玲珑的背部说道:「人家已经脱光
了……」
一双修长的美腿慢慢蜷曲跪起,向后弓起的腰肢待膝弯跪稳后又向下塌陷,
将肉臀儿高高托起,陆菲嫣回过螓首小声道:「肥肥白白的肉臀儿也撅起来了,
可是这样么?恩公!」
吴征倒抽一口冷气,那丰臀肥白挺翘,膏腴满溢,中央裂开的深沟难以见底。
而大放的胯间密处一片茂密的芳草之下,两片微微红肿的鲜润花唇犹自挂着
汁水淋漓。被结实而紧致的美腿一夹,犹如合口的肉贝又鲜又嫩,又似清晨的牡
丹,花瓣里盛着露珠。
「想要插进去狠狠搅拌。」吴征恶狠狠地低吼道。
「恩公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女子无以为报,便……便任由恩公予取予求罢。」
羞人的话语让陆菲嫣俏脸红得仿佛滴出血来。从前绝无这类讨好却又情趣十
足的私房话儿,真不知是受了常没正形的吴征影响,还是压抑许久的迸发。
吴征的肉棒早已雄风再展,他也跪起膝行向前,这一回却不急于插入,反而
将钝尖一抵翘臀。
那丰臀比之玉乳更加豪硕,腻滑度亦丝毫不逊。钝尖刚将臀肉向内抵处一个
小涡,便被一股极具弹性的力道撞开,顺着臀肤毫不受力般一滑而过。
臀肤与乳肤便是冰凉与火热的两个极端,陆菲嫣一身肌肤雪白光洁,臀肉处
更是滑不留手。加之臀肤极为敏感怕痒,被肉棒似有似无地蹭过后便激起一片可
爱的小粒儿,棒身在玉臀面上逡巡亦有另一股美妙滋味。
「好痒……恩公莫要折腾人家……别……呜呜呜……」麻痒钻心着实难当,
陆菲嫣扭腰摆臀又怎能躲得开?
那骚情媚态让吴征渴求难忍,将肉棒停于尾椎骨处向下一滑。臀沟深深,肉
棒如同忽然嵌了进臀瓣桃裂中一般。棒身两侧被冰凉的臀瓣自然收紧时一夹,圆
巧的后庭妙处又传来火热的高温,反差巨大的触感美妙难言。
「人家的嘴儿好,奶儿好,……唔……许……许……呜呜呜……穴儿……也
好……那臀儿好不好?」陆菲嫣羞涩难抑,虽已情动仍觉此前意乱情迷时的话语
太过大胆露骨,此刻历经艰难方得出口。
「也好……但还不够……」吴征将肉棒移开后庭滑过花穴蜜裂,令钝尖沾染
花汁后猛地分开穴口劲插而入,结实的小腹凶狠撞击荡起阵阵臀浪。
「呀……轻些……」陆菲嫣呼救不及,花心嫩肉吃这一撞登时骨酥腿软,好
一阵才回过气来。
「轻?这样可够轻了?」吴征极缓极轻地慢慢小幅抽送戏弄道。
「你的……恩公的棒儿……太大了……好磨人……好难受……也要重些……」
陆菲嫣双腿展如一张玉弓,撑着藕臂让身体前后挺送,仿佛急于用花穴将肉
棒吞吐。温馨舒适的享受中还忘不了追问一句:「这样……人家的臀儿……好不
好?」
跪姿如母兽,极其激发欲望。更妙的是除了美背蜂腰之外,臀沟幽深处亦可
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处嫣粉而褶皱极丰的小洞正随着肉棒的抽送微微开合,犹
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菊。
吴征奸计得逞,探出一指轻点后庭妙处邪邪笑道:「待改日尝过了这里的滋
味,才知道臀儿好不好。」
「啊?」陆菲嫣面色丕变,惊慌失措道:「那里……怎么可以……」
吴征一手揽住陆菲嫣腰肢开始加力挺送:「第一回欢好时不也摸过了,菲菲
的后庭花可敏感得很呢。谁说不可以?要不我再确认一回?」
后庭洞口极为紧窄,吴征仅探入小半指节便被夹得无法动弹。但正如吴征所
料,陆菲嫣的菊穴儿亦敏感非常,抽送并未加快,媚吟声却高了几度。更美的是
洞口抵抗异物的收缩连带着花径亦同时抽紧,夹吮得棒儿极为舒服。
「好不好?是不是很舒服?」
「唔……不好……好奇怪……快……快拿出去……我不舒服。」陆菲嫣咿唔
连声,她从未想过这里竟也成了目标。虽初次被吴征占有时也曾被轻轻抠弄,但
当时她全被情欲所支配晕晕乎乎,甚至不知道发生了甚么。
吴征腰杆一挺将肉棒插得尽根而入,顶着柔嫩的花心软肉画着圆圈翻搅道:
「真的不舒服么?」
腰杆画着大圆,手指则画着小圆搔弄敏感神经极为丰富的后庭洞口。若说花
径深处是电流乱串般的快感,菊花洞口则是麻痒难当的酥爽。陆菲嫣被两处夹攻
弄得惊叫一声,柳腰一拱,旋即脱力般趴伏于床。
「舒服得……说不出来了么?」吴征猛力地旋扭腰杆,大力搅动汁水丰沛的
花径。手指处却未过分,仍是只插入小半指节。一来仅是如此便极为费力,二来
这一处虽也是他向往已久,极盼一尝滋味的所在。但前世所学也知不比花径,需
得循序渐进才能让身心慢慢适应,需要极大的耐心,待一举功成时亦让陆菲嫣尝
到好处才成。若是一味不管不顾,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不是……我……真的不知道……好奇怪的感觉……」陆菲嫣如泣如诉,又
羞又急。
「奇怪便对了……」吴征猛地抽送起来,空余的大手啪地一掌拍在陆菲嫣屁
股上,顺势抓起臀肉大力揉捏。
「你好坏……坏透了……」陆菲嫣小腿连踢,却再无其余力道抵抗。棒儿插
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实是她的最爱之一,那蜷曲得完全可爱的玉趾,向后猛抵
而被压扁的美臀毫无遮拦地展现了她的快美舒爽。
「我向来就坏。」吴征朝着大屁股拍上一掌又掐弄一把,反复循环。
每当使出这一招儿,快感于二人而言均是极佳。陆菲嫣的花心嫩肉被反复撩
拨,每一下都让花径紧抽,现下还多了臀眼收缩的酥麻。而吴征的肉棒则泡在一
缸暖水中,又有无数张小口重重吮吸。尤其陆菲嫣花心处的嫩肉紧致非常,龟菇
沟壑处每一分敏感点都被反复搔挠,爽得浑身发颤。
就在陆菲嫣被搅得如躺云端,花汁再泄之时,吴征也是一生闷喝精关失守,
大量阳精再度注入花房……
次日吴征依旧起了个大早,在去北城府衙之前先行把临朝之事摸个大概亦显
重要。时间不等人!昨夜临别时祝雅瞳刻意说了明日一早,除了彰显祝家的效率
之外,未尝没有暗示甚至要求吴征不可贪恋温柔偷懒的意味。
「我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吴征摇摇头自嘲一声来到书房。
他早,祝雅瞳更早。端雅的美妇除了揶揄嘲弄之外,也多了些许羞红,连望
向吴征的目光都有些躲躲闪闪。在她的使力下,吴府的暗哨早已布得严严实实,
可为人之母怎能放心得下?夜来总是睡得极浅,也定时起身在后院巡视一圈。暗
哨们自然不得靠近这里以免私密事被人得知,但却瞒不住她了……
吴征心中暗笑:准你偷偷摸摸,不准我放肆?嘿嘿,看你以后还好意思不。
翻开新整理装订好的书册,吴征一页页地精读下去。
中土裂分三国之前的临朝也曾鼎盛,一连六代的英主打造出一派盛世。这类
的历史吴征看了不少,新的朝代建立打破陈规,君王也励精图治,连天烽火后的
废墟里重新拔起高楼华屋,再建太平盛世。历朝历代大都循着这一轨迹前进,直
到门阀并立,权臣当道,内耗无休,便开始盛极而衰。
上一世的历史书上,吴征读过许许多多类似的故事,即使中道偶有英主,衰
败的皇朝得以短暂中兴,最终仍逃不过灭亡的结局。细细想来,诸如汉唐两朝的
宣帝,明朝孝宗等中兴之主,力扶破败的山河在荆棘中艰难前行,最终一旦归天,
江山便迅速衰亡。唯一能为后世打下根基延保庙堂两百年的不过汉光武帝刘秀一
人,并非他较旁的帝王出众许多,所依仗着不过是在废墟中重建皇朝,又打着前
朝旗号以表示正统而已。所谓东汉,把汉字换成赵钱孙李全无问题。
所不同的是,皇朝一旦倾覆,皇室的遗子遗孙们不被赶尽杀绝已然不错。这
个大临皇朝在分崩离析之后皇室同样遭此厄运,可过了百余年,世上居然还有后
代,且出了一位身具十二品功力的绝顶高手。不但如此,暗香零落祸害世间也有
二十余年,若那个忧无患是临朝皇族后人,又是暗香零落魁首,便足以引起极高
的重视。想来此人一贯隐藏极深,只是吴征机缘巧合之下撞上,又有祝雅瞳以绝
顶的武功逼得他唤出豹羽鵟才被猜出了身份。
吴征巨细靡遗地看下去,在书册末尾被一个名字吸引,临僖宗宁鹏翼。
自幼聪慧,两岁习文,七岁饱读诗书,八岁为太子,从太子师云天瑞习帝王
之术。及十六岁,昂藏八尺,姿容甚伟,风度翩翩。十八岁登基,诸臣拜服,民
皆颂之中兴之主。八年励精图治,及二十六岁,国益安定,百废渐兴。扬州王张
楚和慑于其英明,安分不敢妄动;蜀王梁承先蛰伏西川,按岁纳贡。及二十八岁
练武,勇猛精进,四十二岁修成十二品绝顶高手,天下无对,创《太初归真心诀
》。
然其间性情大变,荒废政务,不理朝政,搜罗天下美女充实后宫日夜淫乐,
常好亲审民间案犯,不论大小亲力亲为,且断案喜怒无常,每有冤假错案致民怨
沸腾。
僖宗又日益奢靡,于天下间建宫室无数耗资甚巨,其后又搜刮民间资财以充
实宫室,各地怨声载道,临朝国力因此衰微。五十三岁薨!其子临哀帝继位!
哀帝登基时不过十二岁,算是个啥也不懂的小毛孩儿几无可提之处,祝家整
理的临朝历史也是一笔带过。这位倒霉的末代皇帝登基三年,扬州王便再也按捺
不住改孤称朕的野心,立国为盛朝,厉兵秣马,兵锋直指长安城。
扬州王麾下有两员大将——栾飞虎与方勇捷,二将北伐一路势如破竹直入长
安城。哀帝仓皇向凉州逃窜,其时身边重臣如鸟兽散尽,仅有僖宗留下的一支五
万精兵相随。
陈勇捷欲夺头功一路紧追不舍,同时蜀王大军亦兵出下卞关席卷凉州。哀帝
前后无路,帅五万精骑与方勇捷于五原关殊死一战。方勇捷麾下帅大军十五万,
两军血战五原关,传闻僖宗留下的精兵悍不可挡无不以一当十,五原关竟牢不可
破。方勇捷损兵折将,不得不改攻为围,待得五原关弹尽粮绝之时才一鼓而下,
哀帝死于乱军之中尸骨难寻。
方勇捷引残兵回京,途遇栾飞虎偷袭兵败身死,栾飞虎顺势接收其残部,整
编临朝大军俘虏,声势大振横扫大江之北。盛朝两员大将一死一叛国元气大伤,
与栾飞虎激战多年后终无力为继,国力建衰。栾飞虎登基称帝,立国号为燕。三
年后,蜀王登基,立国号为秦。
「呼……这么会玩,简直是在儿戏!」通览一遍,吴征又翻回临僖宗的书页
边看边喃喃自语道:「从文,才华盖世;从武,勇冠天下,然后又自甘堕落送出
整座江山,天才都是神经病么?」
第十章、夹道有狼。拽马提泥
国家的繁荣昌盛,离不开百姓的辛劳耕耘,自也少不了朝臣们的勤于政务。
官民一心,方得四海清平,安居乐业。
吏部虽在尚书令治下,却是至关重要的重权府衙之一。督察臣属,选拔贤能,
乃至因材施用,初始皆出吏部之手。自也少不了对荒于政务,混水摸鱼者的弹劾
与罢免。
俞人则本为尚书左丞,吏部亦属他下辖。大秦国官吏之迁是左是右,向来需
经过他首肯。
如今俞人则立了大功,圣上御笔亲提下了旨意官封侍中,已成了大秦国最具
权势的几人之一。然而俞家并未因此而失去在吏部的深重影响,俞人则之子俞化
杰官迁吏部员外郎,借助其父此前安插下的得力干将为羽翼,加上侍中更为广博
的权势为倚靠,俞化杰如鱼得水,在吏部里堪称呼风唤雨不为过,比之吏部主官
郎中大人苗弘毅也不妨多让。
俞化杰年少便广有才名,也非蒙祖宗余荫混吃等死之辈,每日里吏部开府,
他总是最早开始处理公务的几人之一。俞人则升迁之后对吏部之事插手极少,一
方面是对尚书令蒋安和的尊重与相安无事,另一面也是对爱子能力与态度的绝对
信任。
「大人,据传北城令吴征已有五日未曾到府,行踪不知!今日至今也未见人
影。」张彩谨不日便将出仕,近日正跟随俞化杰做个挂名的师爷,协助处理公务。
「已有五日了?」俞化杰微微错愕问道。
「是!依大秦官律,三日无故缺勤当笞二十,五日则罪加一等!大人您看…
…」张彩谨也颇为疑惑,难以猜透吴征此举的意味。
「这个小崽子向来自律甚严,无故?」俞化杰沉吟道:「据本官所知他昨日
黄昏入城回府,今日又在缺勤是何道理?你午后亲自去一趟,不需入北城府衙照
面,也不需惊动旁人,看看情况便回。」
「是!大人不考虑略施惩戒探探虚实?」张彩谨终忍不住说出心中想法。
「唔……」俞化杰靠上椅背闭目沉思,又长舒一口气道:「不必!任由他去!」
「这……大人,非是在下多嘴。在下以为,吴征自恃功劳狂妄自大,若不严
加惩罚恐连累大人惹来闲话。」张彩谨面色阴沉,愤愤不平。
俞化杰嘿然一笑,起身拍了拍张彩谨肩头道:「本官问你:若略施薄惩,对
吴征有何影响?若任由他去,对本官又有何影响?」
傍上的大腿在厅堂里踱步,张彩谨亦步亦趋,沉思道:「各地府衙皆受吏部
节制,北城令虽在京城亦不外乎如此。天子脚下,京官耽误政事恐惹来非议。大
人贵为吏部员外郎,地位仅在郎中大人之下。非议流传起来大人执政之能亦受质
疑,为一吴征遭此损失,在下认为不值当。且吴征罪证确凿,莫管他背后藏着什
么歪心思,大人只需依律严惩后再宣扬出去,自可教昆仑一系颜面尽失。且吴征
是他们派系里当今风头最劲者,亦是希望之所在。当头棒喝一记当能打压其嚣张
气焰,更可让朝中众臣看明风向,相信于侍中大人而言更是一次大振声威的好事。」
不愧白云书院首徒,俞化杰问的是两个问题,他通盘一述清晰明了,话中大
都只言好处不言不利,可谁都能听得出来反之便为不利。
俞化杰连连点头道:「有理!不过这些多少差了点意思。张公子见过狼群捕
猎么?」
「未曾。」
「本官幼时随家父前往凉州时见过一回。」俞化杰舔了舔嘴唇,目光中亦放
出兴奋而嗜血的光芒,仿佛眼前正进行着一场凶狠而野蛮的猎杀:「狼喜群居,
是以食谱极广,不仅羊儿鹿儿等温顺之兽,便是马群牛群等暴烈者亦可成为它们
口中的美餐。狼虽是畜生,捕猎之时却极具分工合作,各司其职的配合灵性,本
官当年见了当真是眼界大开,赞叹不已。」
「哦?还请大人指点。」张彩谨兴趣十足,料知将听闻的不会是些无聊的闲
谈。
「牛马等畜生均是集群为生,一群中必有最强壮者为王,余者从其号令而行。
本官在塞外见狼群正捕猎野马!你当知战场诸军,以骑军最为悍勇无敌,结阵冲
锋势不可挡。本官当时以为不过区区十二只狼捕猎四十余只野马,必然徒费气力
而已。」俞化杰的目光中愈发迸出异样的神采。
「野马见狼群到来受惊发力狂奔,狼群则分左,右,后三面包围,采用的却
是围而不攻,扰而不打的极高明战术。」俞化杰侃侃而谈,仿佛回到当年马蹄隆
隆,狼嚎阵阵的猎杀场面:「野马奔行极速,由马王领头一路奔逃,狼群速度略
逊,可长力犹有过之!无论马王如何变换方位始终脱不开包围圈子。十二匹狼不
时变换方位,瞅准了空隙便偶尔扑咬。需知马蹄践踏之可怖,狼群尚不敢过分进
逼,饶是如此,落后的马儿身上便不断留下伤口。」
「野马群数量庞大,可无尖牙利齿只是逃窜。久了体弱者便慢了下来,直到
此时狼群才开始露出尖锐的利爪獠牙,切开体弱者与马群的联系一击致命,还来
一顿美餐!」
俞化杰啧啧赞叹了一番,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现下我方是狼,
昆仑一系便是马群——只因圣上的心思在我方一边!马群虽壮,马王却老了!胡
浩被分权,韩家至今悬而未决,他们便只能四散奔逃,连转身给一蹄子的胆量都
没有。咱们不紧不慢地衔尾急追,终究要将他们的气力耗尽!」
「好方略!大人远见卓识,在下拜服。」张彩谨拱手一礼赞道。
「斩草除根,官场如战场,若给了他们喘息之机说不准这群马儿野性又发,
让他们纠集群落转身冲锋,咱们也不好受。」俞化杰阴鸷着脸色道:「那匹被遮
挡得风雨不透的幼年马王居然在此刻露出了破绽,从保护圈子里现了出来?呵呵。」
「大人的意思是?」张彩谨眼神一亮,他对吴征怨念深重,着实不想错过一
切让其难堪的机会。
「本官已料定昆仑一系无计可施才出此险招!从头到尾不过是想诱本官入彀
而已。」俞化杰微微一笑道:「放出幼马引我方觊觎,马群再转头突然冲锋反击?
不过无妨,昆仑一系既然兵行险着,本官更加不急。吴征三日不到府衙,本官便
三日不管,五日,十日,俱是一般!何时到北城府衙,本官便何时拿他是问!呵
呵,他最好半年不来!看谁的耐心足些!」
俞化杰露出手掌做出利爪之形道:「出手便是办成铁案绝不给任何翻身良机!
吴征自以为圣眷正隆嚣张狂妄,嘿!圣眷正隆的又岂是仅他一人?」
「懂了!在下全明白了,感谢大人解惑!」
俞化杰点头道:「你正在关键之时,更不可急躁。」心中却想:你懂得什么?
马儿是畜生,同类被食只会抓紧机会逃之夭夭。对付人却不能用这等法子,若是
拿下吴征后以之为饵,必然诱得昆仑一系倾力相救,届时围点打援分而破之岂不
美哉?
念及这一场搅动大秦朝堂,或可引发所有大佬下场混战的大事将从己身开始,
不由热血上涌,豪情万丈!
……………………………………………………………………………………………………………………………………
略翻完这一套临朝简史,虽有诸多难懂的历史谜团,但想不明白的事儿暂放
一边。吴征看看天色已不早,遂抛下书册准备去府衙办公。
「坐下。」祝雅瞳拎着两个食盒步入书房,随手将饭菜摆上道:「你要去哪
儿?昨夜没工夫,剩下的功课今日不用做了么?」
「衙门还是要去的否则惹人闲话。我已经用过早膳,剩下的功课晚上再做罢。」
吴征不明其意,一会儿催他用功不可荒废,一会儿又有些主次不分。
「你那叫用膳?那叫进食!猪吃的还差不多。我告诉过你,人生在世莫要亏
待自己,既然有了地位,府院未必要奢靡,但吃的用的须得求好!」祝雅瞳摇头
皱眉嗔怪道:「你不去府衙会不会更好些?」
一碗鸡丝粥佐象眼肉馒头为主食,红白切肉冷盘,排骨炖竹笋,摊鸡蛋,香
油白菜丝,这一顿早餐堪称丰盛,让早起胡乱吃个半饱的吴征吞了口唾沫。——
倒不是陆菲嫣准备得草率,只是吴征赶时间。
「不去府衙?」吴征坐下后想得入神,随口扒拉着饭菜。祝雅瞳也不去打扰,
螓首微偏走向门口,只见陆菲嫣刚完了早修,正火急火燎地赶来。
「妹妹来了,一道儿坐下吃些。」祝雅瞳笑意妍妍抬手虚引。
陆菲嫣修行完毕听说吴征尚未离府,连练功服都来不及换便赶来书房。远在
院门口便见吴征与祝雅瞳同桌共食,时辰不早还不紧不慢。
祝雅瞳笑得温婉,很难让人生出敌意,且昨夜与吴征已说得明白,吃味嫉妒
之心稍解。陆菲嫣目光复杂地望了祝雅瞳一眼,又见吴征皱眉沉思神情肃穆,只
得低声道:「大人今日还要去府衙,耽误了恐不太好。」
「他想明白了事情自有决断,我可没拦着他。」若有若无的疏远与戒备让祝
雅瞳心中暗笑:「莫管他,妹妹一道吃些。」
吴征心神专注,只向陆菲嫣点了点头。不多时便起身回到书桌前,依着祝雅
瞳授予的方法摊开一桌纸页,提笔写写画画,两炷香后哈哈一笑道:「好办法,
今日起我便不去了。」
陆菲嫣疑惑不已,压抑不住好奇心上前观看。她虽不通政事,但人本聪慧,
吴征在纸上写写画画将条件列的明明白白,还有许多旁注。陆菲嫣细看得入了神,
不由探指在空中虚画,顺着吴征的思路想将下去。
看了小半时辰,陆菲嫣抬起头来若有所悟,心中虽为了困局有解而雀跃,却
担忧更甚。这一路计划之大胆犹如天马行空充满了想象力,可也犹如在高空钢丝
中行走,一个不慎便要摔得粉身碎骨。走钢丝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全心所系的小
情人。
见吴征正笔走猪狗丑得不忍卒睹,偏又一脸振奋信心十足的模样,暗叹一声
怕是阻止不了,低声道:「我去请二师姐与韩大将军来。」
吴征不能出府,便只能请旁人纡尊降贵了。林瑞晨得了信儿直等到胡浩下朝,
才约了韩克军一同前来吴府。
祝雅瞳也不便于人前露面而暂避,陆菲嫣便等在府门口。陆菲嫣连日来与吴
征相处相得,将一切暂且抛在脑后不去想。现下林瑞晨要来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唯恐之后不自觉流露的目光或动作与吴征太过亲昵,叫人看出端倪。且同门相见,
吴征要恢复师侄的身份,犹如从虚幻中重返现实,也着实让她有些难以自处。
两架马车,十六名仆从,若得知这是当朝侍中与车骑大将军一同出行,恐要
让人惊掉了下巴。但两名重臣又如此低调,可见昆仑一系如今的势弱衰微。
陆菲嫣及时上前迎迓一一见礼,见林瑞晨时难免脸上一红。此前在侍中府也
曾见过面倒没甚特殊,如今在吴府前却是大窘,倒有近乡情更怯之感。
林瑞晨本不欲陆菲嫣入住吴府,虽说是长幼两辈人当不致出什么乱子,但后
院里堪称孤男寡女,传出去少不得各种流言蜚语。但一想吴征已长大成人更能独
当一面,陆菲嫣也未有反对,多说反倒有些自己人猜忌自己人的意思,只得由他
们去。
后院里宾主纷纷坐定。胡浩为人不拘一格,向来又以逗弄吴征为乐,调笑道
:「怎么,吴大人的架子当真是不小。唤韩大将军与本官来见连拜帖也不送一封,
可是看我二人老朽不堪不放在眼里了?」
「岂敢岂敢。」吴征陪着笑脸连连作揖拱手。胡浩倒还罢了,自两人定下了
交易协议后便更加亲密了许多,韩克军可是未来的老岳丈,若是惹得他不爽,加
上那个五大三粗不讲道理的韩铁甲,今后可有的受了:「事发突然不及准备,晚
辈又不适合出府,只得委托陆师姑前去通报。韩将军,胡大人,还请赎罪。」
「说吧,请我们来又打了什么鬼主意?」胡浩一靠椅背双目微眯,酸痛的双
肩正让爱妻力道适中的揉捏伺候得舒舒服服。
「韩大将军,日前曾托韩抚军向您禀报下官的意图,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计划里千头万绪,可吴征最终的目的极为明确,韩克军的态度也是至为关键的一
环,否则忙来忙去让外人捞走了便宜,可不是白费心机么。
「吴大人的话,本将军听不懂。」韩克军老态龙钟,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劈斧
凿又密密麻麻,可那一股子锋锐无匹的凶猛气势丝毫不减。至少吴征面对时压力
颇大。
「大将军何处不明?」吴征耐心道。
「不明之处多了,至为不明者便是这与本将何关?」韩克军砰地一声放下茶
碗推开道:「你要做什么自去做你的,本将三个子女至今悬而未决,本将难以分
心,至多也就是不拦着你。」
「晚辈明了大将军的意思,得罪。」吴征扭头偏向胡浩又道:「胡大人,二
师姑,这是晚辈心中所想,请二位过目。」
递上整理得语句通顺明了,细节处又细致入微的书册,胡浩翻看初时还有些
心不在焉,越看越是脸色凝重。合上书册后不自觉地先望了韩克军一眼道:「你
这叫……」陡觉肩头一紧,爱妻的按摩力道加重了许多,连骨头都在生疼。
「咳咳…计划虽不错,可漏洞太多真要做起来难上加难。」胡浩正色道:「
旁的不说,我就问你有那么多人手么?」
「有!」吴征断然道:「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晚辈怎敢妄言?只是计划虽好,
关键处还是韩将军与胡叔叔的首肯。」
「如何首肯?换了谁也不答应!莫说掺合,我便是站在岸边也难免沾一脚的
泥。肯不肯让你做还是个问题,支持?吴大人是不是最近梦发得太多了些?」胡
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讥讽。
「如今咱们形势被动,晚辈也是想让几位大人松上口气歇一歇。」吴征也不
动怒,反而笑嘻嘻转向韩克军道:「韩大将军,兵行险招几是现下扭转局面的唯
一出路。」
韩克军久经沙场,将朝堂谋略转向兵法之说最合他口味,吴征也是拿准了这
一点向他搭话。
「看不清,不明白,不动。」言下之意兵行险招可不是趋兵送命。老将还是
一副温吞水事不关己的模样儿,任你说出花来,我就看你表演。
胡浩一脸揶揄讥讽,看吴征两头吃瘪心情大爽。
吴征叹了口气,暗骂一帮老狐狸,从大袖中又掏出两本卷册向陆菲嫣使了个
眼色。
陆菲嫣见吴征处处艰难,原本心中焦急万分。见状心头一凛缓步迈向书房门
口,发出几个特异的唿哨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陆菲嫣确认无虞后回身
向吴征点头。
两本卷册分别递上,吴征又在韩胡二人身边点上烛台,摆好火盆,一切都说
明了一件事:事关重大,阅后焚毁!
见吴征郑重其事的模样,胡浩也收起了戏弄之心。薄薄的卷册内容不多,狗
爬样的字迹显然出自吴征亲笔手书,可其间包含的信息如雷声隆隆,振聋发聩!
即使久经风浪的韩胡二人看完之后俱一言不发,只默默将手中卷册引燃烧做
灰烬。
胡浩回臂拍了拍肩头的小手,林瑞晨会意向陆菲嫣道:「师妹,我们出去走
走。」
二女离开后林瑞晨见陆菲嫣神思不属,以为她心中不悦宽慰道:「男人的大
事儿咱们少参与,在这些事情上女人确实要弱上许多。」
「啊……不是,小妹已然知道事情的大概,其中牵连太过重大,小妹是有些
担心。」
陆菲嫣躲闪飘忽的目光尽落在林瑞晨眼里,柳眉轻挑随口道:「你这是关心
则乱,嘻嘻,安心吧,你那个未来女婿呀本事大得很。」
陆菲嫣脸颊闪过一丝绯红强自镇定嗔道:「师姐又来取笑。」异样的神情让
林瑞晨心中疑惑不已……
书房里安静了许久,胡浩指尖轻敲桌面,乜目向吴征道:「小子,这东西哪
里来的?」
「晚辈跟踪暗香零落贼党,亲身经历,险死还生,绝无虚假。」吴征亦是神
色肃穆。
「你这是一次死不了嫌命长,还想再死一回么?」胡浩转头向韩克军道:「
老韩,你要看女婿的本事我不管,但再闷葫芦似的不吭声,别怪我撒手,你们爷
儿俩自己折腾去了啊!」
「是不是老子的女婿,老子说了能算吗?仙人板板!」韩克军忽然连连跳脚,
将吴征吓了一跳,随即便是一道吃人的目光袭来,险些将他活剥了:「哼!这就
开始算计老子,当老子泥捏的没脾气吗?」
吴征旋即镇定自若,脸皮厚如城墙淡定道:「有舍有得,顾不得许多,我不
能让雁儿再被毁一次。其实,我们也没有选择!十五年前在西岭边屯,这条路便
已定下了。」
「雁儿是你叫的?格老子的戳锅漏!」韩克军暴跳如雷,枯竹般的手指捏的
咔咔作响,愤懑难平指着胡浩道:「你去见陛下么?」
「不去!」胡浩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本官要居中调停,分派指挥。再说你
自己的决断,摊上本官干什么?且慢,小子,你的证据呢?」
几在同一时刻,焦躁的韩克军愤道:「碰上那么个怪胎宝器,还打不死你个
龟儿子?」
韩克军久在军中,骂起来人污言秽语着实难听,吴征揉了揉鼻子道:「证据
当然有,至于怎么脱身的,和证据也有关。」
「嘿嘿,你听听你听听,你个老不修的未来女婿比泥鳅还滑。」胡浩两人齐
嘲,哂笑着摊手道:「先拿来我看。」
「不忙。」吴征缓缓摇头道:「晚辈的建议,胡叔叔还是与韩将军一同去见
陛下为好。贼党与前朝有关已是铁铁的事实,韩将军有韩将军的目的,至于如何
以小搏大收割利益,还得有赖胡大人!」
「呵,这是指派起本官来了!莫不成调动之事要等你这个准备好吃牢饭挨板
子的小子来做?」胡浩目光一闪,口气却一如之前。
「不是。晚辈安敢比胡叔叔,所占之利无非消息与情报更多而已。」吴征躬
身后挺直腰背不容置疑道:「有一人会陪同两位一同入宫面圣,她手中握有铁证,
且还有与陛下讨价还价的余地。对两位是一大助力!」
「果然还有!你小子总是不尽不实,是什么人?」
吴征微微一笑打开房门,院中一位白衣美妇人从天而降轻轻落下,仪态万方
地游步入房道:「妾身随二位入宫面圣如何?」
屋内鸦雀无声,好半晌才听胡浩叹息道:「来前我便说了,不管他说什么我
们通通不答应,否则是便宜了这小子藏着掖着。若非祝家主大驾光临,本官还想
再拒绝一回,看这小子还能变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花花来。」
祝雅瞳展颜一笑如鲜花绽放,略微躬身一礼,起身时被娥眉挡住的双眸一挑,
仿佛清风吹过玉湖,逗起一池春色无边:「事关重大此前不便相见,还请两位大
人见谅。」
与胡浩的逐渐兴奋不同,韩克军忽又变回那个枯瘦般的老人道:「风烛残年,
还能与祝家主一晤饱览风采,当真三生有幸。还请家主出示证据,老夫方能下定
决心。」
干燥而满是皱纹的手掌依然稳定而坚实。祝雅瞳取出一物放入他手道:「这
样东西,两位大人或许都有所耳闻。不知够不够?」她目光灵动妩媚,还有一丝
调皮的戏谑,似乎在逗弄两人:够不够?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够了!足够了!」韩克军萧索叹息道:「老夫虽未见过此物亦曾多有耳闻,
陛下会答应的。老胡,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劳你办好。我韩家世代忠良,
不忍见奸臣小人误国。至于你……」
韩克军目光复杂地看着吴征,终又摇头无奈道:「还是去吏部告个病假好些,
届时也少吃点苦头。」
「嘿!老不修这又心疼起未来女婿来了?」胡浩将手中的物事翻来覆去地看,
啧啧称奇。
女婿两字每一回都能刺痛韩克军的神经,老将焦躁吼道:「任由你们去胡闹,
最好打死老子眼不见心不烦!仙人板板,让开让开别挡着道!」
「这么做格局不够,本官向来要玩便玩些大的。光是解决雁儿一人的问题算
什么本事?女儿是你的心头肉,两个儿子便不管了吗?」胡浩心情大爽道:「苗
郎中与你交厚,还要劳烦大驾去一趟。为了你的好女婿少吃几下板子也是好的。」
韩克军顿步回身,庄重拱手道:「苗弘毅处老夫自会去!谢了,先行告辞。」
韩克军与胡浩相继离开,分别时林瑞晨有意无意向陆菲嫣道:「看他们的样
子,征儿的打算是成了!多看紧他莫要让他乱来,此事一荣俱荣非同小可,万万
出不得半点差池。咦,当初你留在吴府倒是对了,否则他年轻人的野性子发作起
来,这里还有谁能管得住?」
陆菲嫣脸上再开满面桃花,什么莫要让他乱来,留在吴府是对了,听在心头
全是些别样的滋味,忙不迭点头答应:「我知了,师姐也莫要操劳太过。」若再
不打发走林瑞晨,怕再被她说几句要落荒而逃。
「一府的奇奇怪怪,在玩什么鬼把戏?」林瑞晨眉头微挑,带着一腔疑惑转
身离去。
………………………………………………………………………………………………………………………………
「下雨了呀……好烦!」
不觉又过了十日,转眼春将逝,夏季已然不远,气温渐高之时常有些狂风骤
雨。方才一阵花啃泥,树弯腰的怪风之后,珍珠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起先还只
是淅淅沥沥,不久便如大片的簸箕翻洒了一般,化作一场爆豆。
吴征捧着茶碗发了会儿呆,闷在府中的大半个月里闲得发慌,倒勾起了在青
云崖边修习《道理诀》清苦日子的回忆。
「练功罢!走南闯北了两年忽然被关起来还真是不好适应。」吴征摇了摇头
准备修习内功。
「正无聊?」祝雅瞳的身影转过屋角,翩然而来。
「准备练会儿功。」见到她总是升起难言的亲近之意,吴征时常暗道不会这
么变态吧,见一个爱一个。然而……这样的女子成天伴在跟前,不知道大慈大悲
的得道高僧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吴征之所以还不敢动半分歪脑筋,只不过是两
人身份差距太过遥不可及,连想都不敢想而已。
「我也是这个意思。」祝雅瞳与吴征一同进屋闭上房门,又推开一扇轩窗道
:「这一门本事特别适合你,练了只有好处。」
「我现在修习的武功已经足够好,而且天阴门的武学与昆仑派大有不同……」
门派之间虽有交流,交换武学秘籍却是大忌,另还有许多兼容问题。若修习
了日后难免使用,一旦传扬出去于祝雅瞳大为不利。这名女子待他着实不错,他
也不自觉在潜意识里多有回护。
「你的《道理诀》与《天雷九段》俱是一等一的内外兼修好武学,也是根基
功法,动不得改不得。我要教你的可不是天阴门武学,把它叫做技巧或许更合适
些。」祝雅瞳敲了敲桌面玉指一点头顶房梁,又一点打开的轩窗。
「天地之威远超人力,亦含大道至理。例如风雨,早春的微风酥润,雨丝如
绸,现下则风吹人倒,雨打花落。你的一身本事里最厉害的便是应变之能,有没
有试过听一听雨打屋檐的先后,有没有试过看一看风过枝头的痕迹?」
祝雅瞳嘴角微翘侃侃而谈,语速不快不慢,倒让吴征有一种佳人在雨瀑前被
吹得衣带飘飘仍不为所动,犹自轻歌曼舞的优雅美感。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吴征若有所悟。
祝雅瞳眼眸一亮赞道:「好诗,好意境!」吴征看着窗外怔怔出神,自没发
现她脸上神采飞扬的得意。
祝家之主作为天下间有数的绝顶高手,眼光见识俱都是顶尖,提出的思路亦
是一针见血。若能听清雨打屋檐的先后,又能看明风过枝头的痕迹,对吴征的眼
力耳力有巨大的提升之外,更具纵览全局,四面八方俱在掌控之中的效果。
「这一项本事,便唤作观风听雨!」祝雅瞳说完静坐不言,任由吴征一时侧
耳,一时定睛,自行体悟。
「噼里啪啦!」雨点敲在瓦面上发出点着爆竹般的声响。
千条线,万条线,掉进水里看不见。童谣般的谜语虽幼稚,可知其绵密无间,
宛如千头万绪般无从理起。更何况时有许多雨丝同时打下原本便不分先后,难度
可想而知。十二品高手悟出来的本事,又岂有易与的?
吴征听了一阵,又看了一会,只觉声音从四面八方纷沓而来,越听越乱,越
听越糊。起身在屋内四角慢慢踱步。风本为空气流动所成,观风的难度更甚听雨。
以稍简入更难,学会一门是一门向来是吴征的方法,需知贪多嚼不烂,贪快更是
大忌。
先感受声音传来的远近,以之为据将屋顶切分成各个区域,再细分区域中雨
点打落的先后。说来简单,可其中的纷繁复杂难以言表。光是全神凝听绵密不绝
的雨点声便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且兼顾各处更加艰难!
吴征尽力维持着呼吸与步伐的均匀平稳,练习过程中亦是对洞察力,专注度
与全局总览的巨大提升。学起有用的本事来,吴征向自一丝不苟。
祝雅瞳的目光始终随着吴征,爱子高大的身形,严肃的面容,额角滴下而被
剑眉挡住向眉心与两颊滑落的汗珠,时不时露出的痛苦神色,让她又是欢喜又是
心疼。回想他举目无亲在昆仑艰难学艺,于青云崖畔更是孤苦伶仃,一时心如刀
绞,恨不得立时上前与他相认,再狠狠搂进怀里嚎啕大哭一抒胸臆。
可她不敢,为了母子相认,她已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爱子亦是无比争气没有
浪费一丝一毫的天赋,此刻上前无异于半途而废!不但荒废了她的,更让爱子从
前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祝雅瞳强忍着万般不甘与疼惜,就在她再也忍不住想要指点一些捷径而抬起
手来时,吴征忽然停步侧头,与她做出了一模一样的抬手动作。
两只手停在空中,一只温白细润,小巧纤长;一只粗大有力,张如伞盖。两
手一同在空中急速变换着方位左右虚点,犹如正在按压拨弹一根看不见的琴弦。
而抚弦的指法亦绝不是当世哪一位琴艺高人所授,也绝没有在世上出现过。只因
指点他们抚弦的,是一场天地大音,这一曲琴音,正应天地而作!
祝雅瞳的武功修为高过吴征太多,且吴征刚刚入门,指法散乱不堪,与祝雅
瞳比起来更是错漏无数,倒像胡乱挥舞一般。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渐渐时不
时有了重合,以至于云收雨霁之时,两人重合处已有了一成之多。
吴征收敛思绪方觉心神大耗,更足下一软颓然一跤坐倒大口地喘息。浑身大
汗犹如从暴雨中一路全无遮挡,刚奔回屋里一般。
祝雅瞳又是心疼又是大爽,笑吟吟地探出玉掌按压吴征后心大穴,渡入一股
浑厚之极的温暖内力助爱子恢复心力。心中暗想道:「昆仑一系万马齐喑,唯有
我的小乖乖束缚全无。要拽着这群马儿走出泥潭,非小乖乖莫属!」
背后的温绵玉手掌心火烫,渡入的内力更是舒畅爽适,犹如淋过大雨后又泡
了个热水澡,全身毛孔都在大口地呼吸。
吴征抹着额头的大汗,心下却是得意万分:这技巧好厉害!若是全练成了实
战能力怕不止要上一个档次!啧啧,老子果然是个天才,这么快就掌握了窍门!
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的?对了: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找不到你吗?没用的,你那样出
色的男人无论在哪,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那忧郁的
眼神,稀嘘的胡渣子,神乎其技的刀法,还有那杯Dry martine ,都深深的迷
住了我!咦,Dry martine ?是个好兆头,老子正要拽马提泥走出困境!他妈
的青城一系,等着老子来抽你们的耳光!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42
第十一章、奔宵轻舞。飞鸟翔击
即使要入了夏,昆仑山顶依然覆盖着亘古寒冰。晴朗的日子里在阳光的照耀
下闪闪发光,云雾弥漫之时则犹如置身仙境。
清澈得近乎透明的水线自高耸云天的山顶落下,顺着光滑的石壁化作涓涓细
流,几经周折,终于汇作一潭翠玉般的春池。
「卡兹卡兹。」池边高挑俏丽的少女亮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啃了两大片脆梨
嗫喏着大嚼。清冽的汁水润得撅起的红艳唇瓣荧光透亮,尚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
颊也被果肉塞得鼓起,可爱又靓丽。
「哗啦。」一荡一荡的足面踢起池水,扬起的清波在阳光下散出七彩霓虹般
的色彩,如梦似幻。可这一切都不如那两条纤细修长的腿儿来得好看,奶白得发
亮的肌肤仿佛抹了一层乳浆,玉润浑圆的小腿肚子结实有力,似乎七色霓虹只是
在渲染它们的青春美丽。
肉乎乎的香滑小脚与美腿绷成了一条直线,略宽于足胫的脚面极显纤美动人,
莹白如玉的肌肤之下,足底又是一片粉妆肉红。弯弯的足弓因绷紧而架如一座拱
桥,踮起的足尖脚趾仿佛一颗颗打磨精美的白玉石镶嵌而成,见了恨不得想咬上
一口,再含在嘴里深深吸吮。
「好生没趣!」顾盼大嚼着口中脆生生的香梨,缩紧的香唇,快速左右磨动
的下颌,仿佛只正偷吃的小花鼠:「成天呆在山上哪儿也不准去,这日子可什么
时候是个头?」
啃完了两颗酥梨,顾盼在池水边寻了一处阳光充足,表面泥土松软的所在。
清溪的存在怕有几千上万年,岸边俱是圆溜溜的鹅卵石,即使黑泥之下亦是如此。
顾盼双膝跪地,左掌在地面撑牢,右臂缓缓抬起蓄劲,俄而娇叱一声右掌握拳猛
击地面。「砰」地一声碎石飞溅,少女整只拳头都陷落地面。再提起时这只在地
上击出一个小坑,极具威力的拳头只在指背留下条浅浅的白印。
「嘻嘻,以后谁敢欺负大师兄,我就给他来一记穿云!若是大师兄欺负我,
我也……还是轻些好了!」少女一脸憧憬,吃吃发笑。
埋好了两枚果核,顾盼伸腿拨土掩实,又将被沾染了污泥的足面在池水中洗
净。她的动作极尽调皮又显优雅,绷直的足尖嵌入水面,忽然膝弯与足尖同时发
力上挑。澈净的池水淌过光洁幼嫩的足肤,犹如刚灌出泉眼般淅沥沥顺流而下,
在足跟部汇成一条细线涓涓滴入清池,看了令人垂涎欲滴,其青春魅力又足以令
人目眩神迷。
抬头望了望天空偏西的日头判定了时辰,顾盼无奈地晾干玉足穿好鞋袜,撅
着小嘴起身离去。这一路上的鹅卵石遭了秧,少女带着火气足下连环,砰砰砰将
它们踢落水中,溅起一排整齐的水花。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家,那里有你最亲的人给你最多的温暖,即使没有人,屋
里的一切也都是你最熟悉也最喜欢的,能给你无限的温馨与最好的安全感。然而
顾盼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家!
随着人丁渐多,顾家也有了两处间隔的单独小院。至于真实的原因人人心知
肚明却又不敢提起——顾不凡与陆菲嫣二人经年不睦常有吵闹,奚半楼才特地多
安排一处给陆菲嫣与顾盼母女,以免同处一室诸多不谐。顾盼要回家每回都得先
经过顾不凡平妻陶文诗的居所。
小院建在山坡下,比起这一处的阳光明媚,顾盼的居所便要阴冷潮湿许多。
虽说当年是陆菲嫣二话不说便主动搬走,时年尚幼的顾盼小小的心灵里仍留下许
多阴影。每回路过此间时念及母女俩孤苦伶仃,心中便是一团燃烧的怒火与不忿。
小院里传来隐隐绰绰的语声,顾不凡前日回山后顾盼便处处躲着他,闻声皱
着眉头快步走过。
「夫君……不是妾身多嘴,大姐住在吴府之内与师侄日夜相对。妾身自然信
得过大姐,可吴府里没有旁人,现下闲话都已传到了妾身耳朵里来,于顾家面子
上需不好看。」
话语声隔得虽远,顾盼耳聪目明修为也已达五品上听得一清二楚。母亲与吴
征自打小便是她最亲近之人,闻言心头原本的火气犹如添了把干柴,呼啦啦地冲
天而起:「哪里来的长舌妇在乱嚼舌根子污人清白?」
女儿清脆的喝骂声响起,顾不凡略显尴尬。他当然知道顾盼正经过门前,可
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心中倒暗暗纳罕:女儿虽一贯与自己不亲,倒也
被陆菲嫣教养得知书达理,像个名门闺秀。怎地今日敢公然出言顶撞?
「盼儿!你在胡说什么?」顾不凡拉开院门威严道。家有家风,女儿的事情
一贯由陆菲嫣处理,但顶撞长辈还是要管教的。
顾盼妙目一扫,掠过父亲转向身后诚惶诚恐的陶文诗,嘴角毫不掩饰讥讽的
笑容欠身道:「原来是二娘!盼儿没听出来,还请见谅。」
顾不凡见她毫无收敛,心中也怒:「没大没小毫无规矩,你娘就是这么教你
的?」
顾盼虽半低着头,目中却显坚毅冰冷应道:「娘教我谨守为人之德不可背后
说人闲话,更要尊敬长辈与同门。有人在背后说娘与大师兄的坏话,女儿出声阻
止,并未做错。」
「你……」顾不凡本就被吴征与陆菲嫣的流言蜚语惹得烦闷,闻言更怒道:
「家人议事何来背后闲话之说?你二娘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世人多愚夫蠢妇,流言蜚语哪能管得过来?顾家本是名门,又是昆仑弟子,
若和他们一般岂不是惹人笑话?」小丫头的伶牙俐齿着实不俗,思路也清晰得很,
连带着骂人都不吐脏字儿。
「顾家当然是名门,更不可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来!」顾不凡向前一步圆睁虎
目道:「小孩子家家不努力用功,把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五品上便了不得了么?
你弟弟都已踏入五品修为眼看着便要赶上来!何况你学的还是易于精进的《浮云
七绝》!」
「夫君莫要责怪盼儿。」陶文诗见父女俩争吵过激,忙壮着胆子上前劝阻道
:「都怪妾身多嘴,今后妾身再不说也就是了。」
「不是你二娘求情,今日定要重重责罚于你!回你的屋去,禁足三日不许外
出!」顾不凡板着脸喝道。
「是!」顾盼微微欠身,嘟着嘴大踏步地离去,临走还不忘瞪了陶文诗一眼,
警告意味甚浓。
青春少女本是天真浪漫的年华,可近年来的孤独亦给了她满腹难言的心事。
空空落落的屋里更缺人气,一时愤懑难平,提笔随意在纸上写道:「尘世浮生苦
独行,孤鹭伏翼落沙汀。无由籍慰凄风寒,何夕红日照山明?」
顾盼自小受吴征影响,极喜文学。吴征读书细致,除故事说的精彩以外,常
也间杂吟哦书中诗句,诸如:红光罩体困龙飞,征马冲开长坂围。四十二年真命
主,将军因得显神威等等,让小小的顾盼也热血沸腾,时不时也爱自己写上两首。
那一笔字迹娟秀,隐隐然有大家风范,只可惜身为女子,多了些婉转哀愁,少了
些大气磅礴。
「唉……大师兄看了这些不知道要怎生数落人家?」发泄了一通,顾盼念及
吴征心情豁然开朗,起身在桌前虚点着装腔作势道:「你啊,小小姑娘哪来那么
多又悲又苦的哀怨?这不是还有师兄嘛!嘻嘻!」
一想最亲近的两人都在吴府,那一颗早已放飞的心思便怎么也收不回来。满
腔的思念更是涌起一股热血上头:离开这里!
空洞的屋舍,孤单的身影,只需偷偷摸摸跑到大师兄身边去,再像幼时一样
求他几句,向来疼爱自己的大师兄怎舍得让自己回来受苦受罪?定然会想方设法
把自己留在成都。届时又能与他天天呆在一起,岂不好过在山上许多?嘻嘻,人
家长大啦,大师兄不是说要给人家讲《金瓶梅》么?
一时冲动顿时化作燎原大火,顾盼几乎没做旁的想法,将些细软打包斜挎,
又将兵刃收起缚于身后,待得夜深人静便悄悄推开窗门,放慢脚步拉开段距离后,
几个轻轻的纵跃消失于小屋后山的小树林里。
自暗香零落袭击大秦使节团之后,昆仑派上下为防止意外守备甚严,机关俱
开,暗哨昼夜不停。但于自小在昆仑山长大的顾盼而言却不是问题,这里的一草
一木都无比熟悉。绕过几条山路,再穿过些荒无人烟,茅草长得一人多高的小道,
顾盼已来到后山饲养扑天雕的山崖前。
几只小雕在一只成年雕儿的带领下正在后山巡弋以防陌生人摸上来,但对这
名自小在昆仑山长大的小姑娘已无比熟悉,自不会出声示警——雕儿灵性再足,
也不会知晓顾盼被禁足于屋,何况顾不凡的谕令只是口头,并未知会全派。
「顾小姐,您这是……」雕奴见顾盼深夜来临愕然不解,但她身份尊贵,不
仅是代掌昆仑顾不凡的女儿,本身也是这一辈弟子中武学潜力最出众之一,恐怕
仅逊于名满天下的大师兄吴征。
「怎么只你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呢?」顾盼面露不悦,倒有几分威严之色。
「这里夜间轮值,有雕儿在出不了乱子,现下是老奴当班。」雕奴弯腰低头
讨好,唯恐得罪了惹不得的这位小姑奶奶,可又抗不过门派禁令嗫喏了半天才道
:「顾小姐,依门派之令夜间不得随意外出,老奴斗胆请小姐示下令谕。」
顾盼带着随身包裹一看就是要出门,若无令谕在身不仅不能唤雕儿给她,只
怕还得硬着头皮出声示警。
「好麻烦。」顾盼作势抬手欲取令谕,忽然中道变向,纤指展若幽兰,接二
连三拂中雕奴身上大穴。
雕奴身手不弱也身居四品修为,可怎么也想不到顾盼会出手偷袭,待得反应
过来周身要穴被制脱力软倒在地,惊愕惶恐不已。
「嘻嘻,别怕,本小姐不是要你性命!」顾盼得意万分,显是对这一手流雾
颇为满意:「你能动啦就去禀报,我到江州找姥爷姥姥去了,让大家无须挂念。」
少女朝天招手,她还指挥不动大雕,但作为昆仑最具潜力的门人,有只幼雕
却是为她饲养的。幼雕见主人招手忙收起双翅利箭般坠地,伏在顾盼身前。
「好雕儿,赶快带人家去找大师兄。」顾盼笑嘻嘻地跃上雕背。雕儿虽尚幼,
少女也足够轻灵,得了主人的号令奋力扑腾着展翅飞起划空而去,身姿倒显平稳。
……………………………………………………………………
厚重的朱漆大门闭上,吴府里前院的喧嚣也随着月升星耀归于平静。北城令
大人久未坐堂,却在府里大兴土木,坊间纷飞的流言怕已传遍成都城。关于这位
少年官员的风评也急转直下,即使没有网络仅靠口口相传的年代里,流言的传播
也异常恐怖。若不是吴征在亭城与长安立下难以磨灭的功劳,只怕已有人在吏部
衙门口击鼓递状。
可吴府里没有半点回应,前院日里总有人进进出出,却从未有人看见过吴征,
后院里那道紧闭的门扉则如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谁也探不明门后的一切。
「胡大人已备好了奏章,随时可面见圣上……瞿捕头与杨宜知日夜暗查探访,
文毅所关产业里枉法之事俱掌握得周全,几家青楼里多有来历不明的女子,料想
俱是拐卖来的。至于常出入青楼一些隐晦不敢露面的人物不少,孟前辈暗中观察
他们的武功动作,确认暗香零落中的贼党不下三十余人,祝家主已安排妥当锁定
目标……韩大将军传来口信,破虏将军处已准备妥当,要你趁夜出城,往城西五
十里处的军营一晤……」
吴府大兴土木,来来往往进出的人便多啦,要传递起消息来也简便快捷许多。
四面八方的消息被汇总到陆菲嫣手里加以整理,拣选其中关键处编制成册,一切
都条理清晰命中要害。这一回事关重大,原本该由韩克军,胡浩,祝雅瞳三人坐
镇,吴府里自当是由祝雅瞳亲自操办才对。可她指点了两人四日时光后便撒手不
管,日夜在外奔波。吴征明白她是担忧那个神秘莫测的鬼面人。
忧无病已知祝雅瞳来到大秦且与吴征联了手,吴征也已展开过针对暗香零落
的行动。照常理而言贼党该有警戒之心,可破绽依然处处都有,甚至不时有些欲
火焚身的教众前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一如平常。祝雅瞳此时担起沟通联络,探
查情报的责任也是无奈之举。——若情报有失,则局面怕是要彻底失控。
「去军营干什么?」吴征喃喃自语,他藏在吴府深处故弄玄虚已是早就定下
的。此刻冒险出府,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知,祝家主已将奔宵牵去南城外等候,你看……」陆菲嫣也是疑云重重,
茫然不解。
吴征起身道:「箭在弦上,事不宜迟,也不知道他们神神叨叨搞什么鬼。」
「你小心些。」陆菲嫣恋恋不舍,红着脸在吴征唇上啄了一口。
「安心。城里的事便累你了。」
在陆菲嫣送别的目光中,吴征汇合了拙性大师一同翻越院墙,青烟般钻入备
下的马车里。赶车的车夫鞭梢一抖,拉车的瘦马吃力地拉起车轱辘嘎吱直响,后
头还空着车斗的破车,缓缓向城门口行去。
夜色已深,长街上除了露宿的乞丐与喝得不省人事的醉鬼早已没了人影。马
车一路行至南城门,守门的兵丁虽不敢在要地偷懒打盹,可看见有人夜闯城门,
本已烦躁不爽的闷气更是腾地冒出火花。
「什么人夜闯城门?」哗啦啦的一排五根长枪在月光下闪着寒冰般的冷光,
若是平民百姓怕不要挨上一顿好打再吃一轮牢饭。
吴征侧耳倾听,拙性也闭目沉思,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拙性道:「南城门
处最为宽阔不好隐藏,再高的武功也挨不近来,公子当可放心。」
吴征点点头拉开车帘朝领头的兵长招了招手。月色朦胧视线不清,老旧的马
车里忽然出现位华服公子,兵长心中咯噔一跳。他虽地位卑下,可在城门处守卫
见过的世面着实不少,眼前的诡异让他不敢怠慢,忙瞪大了眼睛手握长刀警惕地
靠近。
「把小门打开,你们所有人谁敢吐露半个字,本官要了你们一家老幼的性命!」
吴征取出蟠龙金牌一晃道:「看清了?」
「大……大人!多有冒犯。」兵长额头瞬间密布汗珠。令牌在月光下闪着淡
金的晦暗光芒,但雕刻的五爪金龙却透出天家无上威严。他不曾见过蟠龙金牌,
隐约中只知此物非同小可。
「噤声!快去!」吴征面容一板低声喝道。
可容两辆马车并排出入的小门打开,吴征与拙性驶出城门外一里地后,拙性
双手合十道:「公子可依计行事,家主已将沿途清理干净无需担忧。」
「这么厉害?」吴征惊讶道,这一路距离可不短,拙性既然敢说出这句话,
必然是大有把握了。
「后头的麻烦暂被城门挡住,再说尚未到亮明刀兵之时,前头的麻烦也不多,
祝家要做到不难。家主另有吩咐,不必太过着急,三个时辰后天明前赶到即可。」
拙性一脸无惊无喜。
「三个时辰后?」吴征心思电转道:「你们是要我留在城外了,到底打得什
么算盘?连我都不说未免太过分。」
「贫僧委实不知。家主只吩咐若公子有所疑惑,下了车自然知晓。」拙性若
不想张嘴,只怕打死他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吴征也没有打死他的本事只得作罢,下了车钻入一旁的小树林,一人错身而
过,装扮身材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影很快顶替了车中他的位置。
吴征辨明了方位施展轻功来到既定方位等候,不久便是一阵马蹄奔行的声响。
月光下一人两马奔行甚急,不一会儿便到了面前。
两匹马儿俱都是高头宽背,一看便是日行千里的良驹,空着的一匹更为雄健,
乘人的则显得轻快灵动。马上的人儿高挑笔挺,两条有力的美腿牢牢夹着马腹,
更显修长有致。至于那闪现着稀蜜般莹亮光滑的肌肤,宽而削的香肩,落在马背
上更显高翘的臀股,以及极具英气又被一双吊梢凤目圆融得妩媚的脸庞,不是日
思夜想的韩归雁是谁?
吴征并未刻意掩藏身形,见状奔行上前一个飞扑轻轻抱起韩归雁,又一个翻
身落地将高挑的女郎搂住。怀中的丽人凤目半睁低垂,俏脸上霞举烟生,偎依在
他胸口急促地呼吸,美艳不可方物。只可惜一身轻甲将玲珑曼妙的身躯牢牢缚住,
抱在怀里颇见生硬。
「来接应的人怎么是你?当真没想到。」吴征满心喜悦,月光下的爱侣极尽
娇与羞之美,越看越爱。
「本来就是人家要来。」韩归雁芳心可可,一想被类似于禁足韩府的日子要
到了头,更是振奋道:「我们一起去会合大哥。」
此地离城不远,两人不敢久留,温存了片刻便跨上马儿防踢飞弛。吴征的坐
骑名叫奔宵,亦是半月前祝雅瞳亲自为他准备的。这马儿体壮如龙,奔行极稳,
论冲刺速度比起其他名驹来稍有不及,可胜在长力极佳,便是跑上大半夜也不见
困乏。吴征本身的轻功已是极好,短距离内的冲刺并非他所急缺,祝雅瞳的选择
极为贴心。
吴征之前还颇为疑惑,这匹马儿性子又烈又皮,驯服时撒欢人立不说,见甩
不下吴征还撒泼倒地打滚,叫起来比待宰的猪还惨烈,在吴府里让它认主可花了
好大一番力气。不想今日跟在韩归雁身后一路至此倒是不吵不闹,乖得紧。
此刻见这货在韩归雁的雪花青骢马边上跟得亦步亦趋,时不时还往人家屁股
后面凑,脸上吃了好几记马尾,疼得眼泪直流还死不悔改。吴征抽了抽嘴角,给
它赐下个「宝器」的大名看来没错。
原来看上这匹青骢母马?吴征心中暗笑。旖旎的月色下连马儿都春心萌动,
何况是一对璧人?
一路不停地奔行出二十余里,见韩归雁始终羞红着脸,嘴角边挂着一丝若有
若无的轻嗔甜笑,吴征的心思犹如被只毛手不停地抓挠,再也按捺不住。他磕了
磕马腹挨近前去拉起滑嫩的小手轻轻一提,女郎高挑身形却翩如轻燕,一把落入
他怀中。
奔霄身形雄壮,吴征还特地打造了只宽长的马鞍,除了乘坐起来更为舒适意
外,当时便打了这份子胡闹的心思。韩归雁有力的躯体犹如松了一身骨头软绵绵
地靠在他身上,英武的女郎娇弱起来越发地可人。
「好久未曾独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纵然驮了两人,奔霄依然跑得平
稳。吴征与韩归雁胸背交贴,隔着轻甲依然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脏跳动得澎湃如潮。
「再不能与你一起,人家要闷死了。唔,就是你说的那话儿,一日不见如隔
三秋!」韩归雁情意连绵,双目紧闭甚是享用这般温柔。
「那话儿是什么?」吴征怪笑一声,一手环腰一手向她裙底摸去。
圆润的小腿肚子被他火热粗糙的大手拿住摩挲,韩归雁浑身都起了一片小粒
儿,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明知道人家说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非要来歪嘴。
你这人,就是这般坏。」
嘴上虽说得不乐意,身体却浑没半分抵抗,反倒更加酥软。若不是被吴征扶
住,几乎已难在马上坐稳。
「那你不想?好吧!遵韩将军令。」吴征抽回手掌,只环着女郎腰肢。
久别再聚,韩归雁又怎能抵挡女儿家的情丝?为了骑乘方便打造的轻甲,腰
际处用一根银丝横穿环过,长及膝弯的大片银甲丝毫不影响下身活动。坐在马背
上一片片的甲叶四面散开,犹如银光铸就的荷叶裙。恼人的那话儿勃挺昂立,怒
龙一样穿过甲叶缝隙抵在臀肉上,丝丝热力大口大口地噬咬着臀瓣上冰凉的雪肤,
激得韩归雁不停抽搐着结实的臀肌,连着前花后庭一收一缩寂寞难耐……
「想……当然想……」韩归雁声线沉厚,此刻又掺夹了酥麻娇躯般的软糯:
「可是现下怎么能成?」
龟首侵袭的臀肉即使隔着一层裤子,依然能感受到极致的滑腻。那臀上肌束
结实,抽紧时甚至能绷成丘丘壑壑,鸡蛋大的龟首抵在上面亦感强大的吸力与夹
力,滋味美妙难言。
「当然能成?让马儿自行赶路,我们忙我们的。」
爱郎的下颌架在肩颈,说出过分又惹人心乱的话语时,火热的呼吸喷吐在敏
感的耳后,直教韩归雁麻了半边娇躯。自从亭城两人互相将第一次交给了对方之
后,韩归雁食髓知味,她本就是爽朗的性子,于床笫之间也越发大胆。出使长安
的漫长路途虽肩负重重压力,可路上两人时常偷欢,无论是时不时有巡弋士兵路
过的营帐,还是路边暗不见天日的小树林里。
在飞驰于大路的马儿上?韩归雁心头一阵扑腾悸动般的乱跳,只觉虽过于大
胆羞涩难抑,可其中的刺激简直令人发疯。莲花般的甲叶之下,两人最私密处紧
紧贴合,再加上马儿奔跑时的震动之力……
「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韩归雁的矜持与羞怯根本压不住心中的渴望与猎奇的心思,忸忸怩怩欲拒还
迎。一手回身想打,落在身上成了轻轻一抚;另一手推向吴征腰际,好让那根恼
人的大棒儿离自己远远的,省得被抵住难受。可落下去又变成隔着裤裆一把握紧
磅礴巨物,被热力烫得心儿都酥了。
正情浓意乱之时,远处一声高昂清亮的鸟吠声响起。吴征自修习「观风听雨」
之后,耳力目力俱都大涨,也是他敢在野外动起歪脑筋的底气。韩归雁尚未察觉,
吴征已抬起头来,同时一箍被轻甲护住的柔韧纤腰将女郎紧紧搂住,以免暴露了
胯下丑态。
祝雅瞳立在皇夜枭上飞空而至,「小乖乖的艳福倒是不浅。」她目力极佳,
见状哪还不明?所幸身在空中居高临下,夜色又正浓,没人看得清粉面飞红。
两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前路无忧,祝雅瞳不敢久待急急催促皇夜枭向
夜空飞去。
「咦?扑天雕?怎么那么小只?」前方一片影子掠过树梢落地,虽只模模糊
糊的一瞬,全都落在祝雅瞳眼里。
被撞破阴私,非但没让兴动如潮的爱侣有所收敛,反倒泉涌般喷起一股别样
的刺激。
两人紧紧相贴,蓬勃挺立的粗长肉棒被一挤之下,推挤着两片蜜桃般的臀瓣
沟缝,直穿而过。
棒儿硬热如烙铁,女儿家的私密处却酥香软嫩。两相接触下前花至后庭处一
整条狭窄又敏感的肉缝吃热力一烫,战栗般痉挛蠕动起来。
「吴郎!」韩归雁抖颤着音节扭回头,向着在耳边的爱郎送上香吻。
柔软的唇瓣甫一接触,未及喘上一口气,湿滑滑的香舌便已渡了过来。
军中战将性格本就开朗。吴征每回与韩归雁欢好,无论是多么荒唐的场所,
只需度过前期的忸怩与矜持成功挑起了情欲,其热情奔放总让吴征回味无穷。
此刻她正闭上妩媚的吊梢凤目,热烈地回应爱郎的吻,不停地含吸,吮舔。
——甚至不仅仅是回应,大有更加主动的趋势。腿缝的会阴处隔着裤缝亦是收缩
抽搐强烈地迎合着。
相贴的唇瓣绵软如糍,口中的香舌滑嫩喷香。掀开轻甲下摆探入的大手正揉
捏着结实又腴润的大腿根子,腿心里的罗裙已是沾了许多浆滑春露,正隔着乌绒
密布的神秘花园与勃发膨胀的怒龙雄根。
「雁儿!我好想你!」吴征呼吸粗重,难耐地挺动腰杆摩挲腿心沟缝。那滋
味虽然难以尽兴,却别有一番畅滑美妙,惹得肉龙硬得犹如铜浇铁铸。
「人家也想!」肉龙磨得韩归雁咿唔连声,止不住扭腰摆臀地迎合,迷离着
凤目气喘吁吁道:「给我!给我!」
胡乱地扯下亵裤塞入豹皮囊里,韩归雁健康结实,坚挺肥翘的蜜桃隆臀儿春
光大放!因马儿飞驰而拂面刮过的夜空里,甚至能闻到一股女儿家私密处特有的
馨香。
吴征同样挺枪出鞘,乌黑的怒龙直指韩归雁溪水潺潺的玉胯。女郎已不及深
究他的裤裆为何有个奇怪的洞洞,羞怯怯,又急匆匆地踩着马蹬让玉臀悬空,又
撅起腰肢让个粉艳艳的花户停在张如圆伞的龟菇钝尖上。
韩归雁的双臂撑在吴征大腿上,吴征只得双手持定鬼缰绳控马。那对爱之极
矣的健美翘臀春光毕露而不能以手相就,大肆轻薄,本就急得火烧火燎地难受。
此刻花肉饱满的蜜穴就在棒儿之前,细软的乌绒不住搔刮着龟首却迟迟没有落下,
更觉烦闷难当。
倒非韩归雁有意逗弄,尝到了欢好滋味的甜头戛然而止许久,她的渴望远甚
于吴征许多。只是幸福来临的一刻竟觉浑身乏力腰膝酸软,费尽力气只能维持身
体的平衡,还多赖吴征双臂环绕之功。加之私密处视线受阻,想要将细小的肉缝
对准棒首怎么也做不到。
吴征急得满头大汗,双腿自然而然地一夹马腹。奔霄正在尽情奔跑,忽然得
了主人的命令陡然一个前窜提速!
韩归雁「啊哟」一声,架不住身体失重般向后倒去,被花汁浸染得无比湿滑
的胯部会阴处正抵着龟首!肉龙无处可去,顺着那一小块足以让任何人酸麻难当
的小肌肉向上滑去,借着马儿前窜的大力,终于寻找紧密的小肉圈,硬大如鸡子
的龟菇棒头忽地被吞没,旋即排筏而入,满贯到底!
花肉肥满的幽谷紧窄逼仄,即便在马儿飞驰的「踏踏」声中,肉棒搅拌着花
汁直穿琼底的「唧啾」声依然清晰可闻!比之此前的厮磨,其销魂的滋味儿更好
上不知凡几。韩归雁仿佛被一杆长枪贯穿了身体,「啊!」地长声酥啼,螓首猛
然向后一昂。可幽谷地被一杆肉枪串住,托举得臀儿高高后翘紧贴在爱郎小腹上,
整具娇躯就此被支成了一张弯弓!
绷紧的玉股与汩汩流出的晶莹花露,无一不反映着丽人久旷重逢,再一次被
满满地贯穿,塞紧的满足与快乐!
两人紧密交合,此前始终感觉如履平地飞驰甚稳的奔霄虽仍如常态奔跑,两
人的敏感处却传来极为剧烈的震动。只觉马儿的每一步奔跑都仿佛在轻舞,在雀
跃,偏生速率又极快!这一切都忠实地反馈至肉棒花穴之处!
奔霄前蹄伸展,身子微向前倾,韩归雁脱力的身姿便也向前倾!奔霄后啼腾
空再至落地,自马臀至马背波浪般地一起一伏,韩归雁便不自觉地向后倒。马鞍
虽已刻意做得宽大,两人同乘也已空间狭窄,韩归雁忽前忽后的身姿每回都只让
肉棒脱出一指宽的空隙,便再难以拉开分毫。待得向后迎凑时又是塞得满满当当,
直达花底。
神骏的奔霄步频极快地飞驰,竟让吴征与韩归雁不需任何动作便能密密频频
地抽送。隐于轻甲之下的花户被撑开露出殷红的花肉,潺潺的春水花汁淅沥沥地
倾泻而下。那臀肉密如雨点般击打在男儿小腹上,啪的一声余响未绝,新声又生,
竟似引发了甲叶的共鸣,嗡响难停。
韩归雁几要咬碎了银牙,龟菇正以极快的速度顶耸啃吻着花心软肉,满是蜜
汁的花穴像被连绵不绝地打桩重锤。她从未发觉马儿的颠簸颤抖如此之烈!幅度
微小又频率极快的点刺几让女郎魂飞天外,忘情的呼喊声全数卡在了咽喉,全身
上下只剩胯下幽谷那一点通透。可窄小的花径又怎能顺畅地大口呼吸?何况现下
还被源源涌出的花汁占满,只有每一轮点送时如飞瀑般倾泻而出,方能述说那满
腔欲仙欲死的快意。
微凉的夜风之下,丰翘的美臀竟也密布了汗珠,腻腻润润滑不溜秋。深陷蜜
穴的肉龙似被无数蠕动的嫩肉紧紧包束,若非马儿飞驰的大力,几被纠缠得难以
动弹分毫。肉棒密密频频地点插挑刺,似搅动,似重揉,又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无
边肥嫩死死堆挤。那又酥又麻的快感反复冲刷着四肢百骸,却又因难以放纵驰骋
一畅胸臆,反而被堵得万分难受。
正行间,忽然马蹄踩入一处小坑,整个马身似倒立一般后蹄高高扬起。奔霄
极其神骏,见状不慌不忙地前蹄稳稳踏定,随即弓背发力,后蹄在坡道上猛然一
蹬!即便驮着两人也飞跃而起,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串出!
韩归雁的蜜穴本被贯得满满当当,大张的花口将肉柱尽根含入,意乱情迷间
哪能做出反应?马儿几乎倒立时身体失重般向前掉落,幸被马鞍卡住!肉棒也因
此大根地拔出,仅龟菇卡在花口不得出!奔霄飞跃时巨大的前冲力道又让她向后
猛坠,一把撞入吴征怀里。肉棒大幅度地以极快的速度挤开团团肥满的花肉再贯
花底,塞得无处可去的花汁浆露如决堤的洪水般潮涌……
「啊……」韩归雁被这重重的一顶仿佛贯穿了身体,发出声又尖又酥,嘶鸣
般的长吟。她大张着樱唇剧喘了几口气,又狠狠吞了口唾沫,身心皆通畅的同时
气力复生,急急道:「我来控马,你……唔……好硬……好大……人家想要再强
些……」
缰绳交在韩归雁之手,吴征终于彻底解放!他急不可耐地一把扣住光滑挺翘
的丰健美臀,发力一提一引,终于通体舒畅般闷吼了一声,大快胸臆。
韩归雁伏低上身几与马背平齐,摆出个沙场决胜,御马冲锋时的姿势。足底
牢踏马蹬,一双修长的美腿曲立而起,让美臀高高翘起。
吴征翻转甲叶与女郎后背,终于将个蜜桃般圆润丰美的臀儿看个清清楚楚!
双掌一边一个,将两瓣臀肉掐挤着分开,露出沟壑深处高翘朝天的一朵粉皱雏菊。
再往其下的稀疏软绒处,大放的花口正随着肉棒的进出不停翻卷着艳红媚肉。至
于再往里便是视线无法所及,可肉棒感觉最为敏锐的所在。——肥满的花径里肉
壁不停地推挤,琼宫之口一瓣蕊初嫩肉亦是出奇地肥美,不仅又吸又缠,每当被
采中时龟首甚至能陷落打扮,引来女郎剧烈的浑身痉挛。
奔霄飞驰,微凉的夜风刮在裸露的臀儿上,激起一大片可爱的小粒儿,偏生
冰凉的臀肉内里,却是一大汪火热的甬道。韩归雁玉魇酡红,美目盈春,香喘吁
吁,泄身连连几乎已失去神智,只是凭借深刻骨髓的本能控着马缰。可爱郎丝毫
不曾满足于对她的征服,双手猛烈推送着玉臀,腰杆亦是飞快地挺送。肉棒进出
的强度一下更比一下猛烈,一下更比一下深入。
奔驰许久,两人似与马儿也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借着马背颠簸的一瞬同
时发力迎凑,每一下都让抽插更加猛烈迅疾。亦或是吴征停住不动,韩归雁抬腰
于他的腿根处,桃臀撅起仅含着一半的肉柱。同时催动奔霄使劲儿放蹄撒欢!
那颠簸更加剧烈!马儿发起蛮劲儿的力道更甚于人,这一轮轮地抽送更与顶
撞无异,啪啪啪的撞肉声响得出奇,贯穿攒刺的力道更是大得出奇。抵得韩归雁
身颤如峰摇,花瓣纷飞,原本清冽的花露被搅得灌满了气泡,变作黏腻腻的白浆。
「太……强了……人家要……穿了……坏掉了……真的太美了……」韩归雁
伏身马背娇怯怯地回头。本应惹人怜爱的身姿神情在此刻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更
激起吴征侵犯之意。
他放开一手攀住韩归雁的香肩向后扯起,让健韧的女郎娇躯弯起一个触目惊
心的弧度。这么一来似将爱侣全身都控于掌握之中,粗暴的推送动作与她神怡心
醉的面容交织,每一样都让情绪与动作更加亢奋。
饱满的花径不减紧夹,却越发香嫩。胀到极限的肉龙犹如儿臂粗细,龟菇钝
尖犹如锐利的长枪,每每凶悍地破体而入;边缘的沟壑犹如一圈坚硬又极具弹性
的倒钩,退出时一顿一顿地狠狠划刮着花肉,几将肥嫩的媚肉从花径里抽离出来。
「人家不成了……要……裂开了……呜呜呜……太……太强了……」酥酥的
娇啼声越发高亢,不绝于耳!吴征也已到了决堤崩溃的边缘!
他忽然向前一扑将韩归雁压倒,双腿曲成个直角死死夹住马背,奋力猛插!
膨胀到极限的肉龙再度鼓了一圈,仿佛内里被什么东西充满又挤到了极限,正要
冲破关口爆发出来。
韩归雁被一轮突然又狂猛的抽送击打得浑身一僵。那粗猛的肉龙仿佛与花径
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不断收缩的花壁嫩肉非但不能将它压小分毫,反倒被它
挤出肉里的浆汁无数。
「啊……啊~~~」滚烫又强劲喷射的热流灌注之下,韩归雁悠长曼妙的死
命呻吟声响彻旷野。被暴突而入的肉棒撑开的凤穴之口,花肉已变作血一样的艳
红之色。剧烈收缩蠕动的媚肉蓦地被白色的浆液漫过,滴洒不尽……
韩归雁从失神中醒来时,正被搂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她身上的轻甲不
知何时已被除去,只余贴身的春衫。她缩了缩身子腻在爱郎怀中猫儿般咿唔了一
声,情甜如蜜。
「醒了?」吴征一缩手臂,将她的腰肢搂得更紧,似要将爱侣融于己身。
「嗯。你好坏!」韩归雁念及方才的大胆奔放,情潮一过便觉羞不可抑,瑟
缩着忸怩不安。
「是!我就是坏!方才坏得好不好?」吴征揶揄笑道,逗弄这位表里不一,
人前人后大为相异的女郎实是一大乐事。
「每次都这样……什么坏得好不好!」韩归雁羞红着脸埋头在他胸前,哪敢
再与他对视一眼?「每次都这样折腾人家,哼,人家武功也不比弱,身子骨也不
比你差,凭什么每回都受你欺侮!」
「不服气的话再来比划比划?」吴征一声低笑,大手上移从领口探入,一把
将饱实腴沃的硕乳抓在掌中。
「啊……不成!千万别!」韩归雁扭着娇躯发力抵抗,急急抬头正色道:「
你快歇息会儿,到了大哥的军营还有大事要办,不可再费精力!」
吴征见她动了真格料想不是娇羞或是玩笑,亦凝重道:「我还被蒙在鼓里,
到底是什么事情?」大手却不曾抽开,仍揉捏着硕乳把玩不停。
韩归雁胸乳本就敏感,被他几下掐握逗弄得极是难熬,却又麻酥酥地甚是舒
服:「近日来祝家,胡家,韩家,三家高手尽出,探明了一处贼党窝点。今日咱
们去找大哥正要集结兵马将他们一网打尽!恩,这件事听说霍大人也帮了些忙!」
「额……」吴征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转便明了了一切:「好厉害的计划,好
厉害的布局!」
「当然啦!我爹和胡叔叔一同定下的,嘻嘻,咱们得了这份功劳,回头你还
不用挨板子。」韩归雁得意洋洋,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暗香零落横行世间多年始终难以除尽,其躲藏之所的隐秘可想而知。吴征此
前曾同瞿羽湘一齐探查,在诸多准备之后仍是扑了个空,甚至有落入圈套的可能。
祝胡韩三家高手合力,能在短时间内查探个明白已是极难,更难的是布下眼前的
局面。
韩家二子一女的晋升至今悬而未决,以吴征的能为也只能为韩归雁考虑。可
现下查明这一处窝点,只需顺利拿下之后局势便豁然开朗。不仅韩铁甲与韩归雁
再记一功,更是拿住了铁铁的实据!吴征甚至能想象胡浩出手办成铁案,让文毅
百口莫辩的模样。如此一来不仅是韩归雁,韩铁甲的难题也迎刃而解。韩家破浪
前行,于昆仑一系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这就是胡浩的格局!
顾盼偷离昆仑山,原本早该抵达成都城。可她不明道路,骑乘的小雕儿也还
未曾出过远门,加之身量尚小长力不济,一路弯弯绕绕又飞飞停停,此刻才飞至
成都城二十里开外。飞行至此小雕儿体力又不支,顾盼虽是心急也不得不落脚暂
歇。昆仑派近来事务繁忙,临走她又使了个障眼法谎称要去江州。山上的成年大
雕儿仅余一只,师长们定会先去江州,找不着人再来成都。
荒郊野外,稳妥起见又不敢待在旷野中生怕被追寻前来的师长发现,或是遇
上些不必要的麻烦。山下近来颇不太平,顾盼虽是初次独自行走江湖,倒也知小
心谨慎。隐藏身形的密林里仅有一点星光!少女的心情却不曾低落。
成都城已然不远,日思夜想的大师兄就在那里。偷偷摸摸离开昆仑山,等师
长们发现怕已是追之不及,等他们来到成都城,人家早已经在大师兄府里了。惹
下这么大的麻烦,不知道大师兄用什么办法才能保下来?他一贯聪明得很,必然
有法子。嘻嘻,让人家受责罚,大师兄定是舍不得。
歇了一阵,一人一鸟都觉饥渴。顾盼先给雕儿喂了些水,又放飞任由它自行
前去觅食。就着冷水啃了些干硬的馒头,冰凉的液体入腹,除了减免饥饿感外倒
让肚子更不舒服。少女不禁心头略有怨气想道:「这一趟可真是苦啦。要让大师
兄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噫,绿笋排骨汤又清又甜最好,还要一尾松鼠鱼,酱汁酸
甜大开胃口,再来个回锅肉慰劳肚子,到时候把小嘴吃得油光发亮的,大师兄最
是爱看。」
正自胡思乱想间,密林里忽然传来一阵足踏落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声响甚
杂,显然来者不仅一人!
「奶奶的,大半月来全无收获,就抓了这么两个平庸之物。还不如呆在洞里
耍子儿……」粗豪的声音饱含怨气。
「嘿嘿嘿,刘三哥初来不久这就不懂了。别看面相一般,可要知道这俩娃子
身板结实,这种才极是耐玩。比起那些碰不得几回的娇怯小娘皮要够味得多!回
头旗主赐下了,小弟带你领略其中的好处。」此人声音低哑,可淫邪之意怎么也
压抑不住。
顾盼心中微惊,密林里居然还有旁人?深更半夜还结伴至此,说话又如此粗
俗不堪,未必是什么善类。
昆仑派教养的出色弟子绝非温室中的花朵懵懂无知,顾盼本挨着颗大树,此
前又未点火堆,以她的年龄已是小心谨慎到了极致。此刻轻轻起身背倚树干,双
臂向后回环抱紧,双足依次缓缓离地犹如壁虎般黏在树干上,离地时几未发出一
点声响。判明了脚步声的远近,不紧不慢交错手脚向上悄无声息地攀援。心虽不
急,动作速率却着实不慢,片刻间便爬至树枝丫丫叉叉处。顾盼轻轻发力,变换
身形踏在一根粗壮枝干上隐没于黑暗。
若是吴征在此,定要大赞好一手「青烟」!
而比起其母陆菲嫣曾在江州荒园里正面爬墙时的梨臀高高拱起,顾盼反向攀
树让胸前两团已具规模的妙物玲珑毕露,一抹柳腰被紧绷的衣料勾勒出极细的曲
线,亦可对比出胯骨上的美肉丰满挺翘,尽显青春少艾的曼妙浮凸。
脚步声越来越近,竟然就在顾盼方才歇脚的地儿经过。迷离的星月光芒之下,
五名男子鱼贯而至。除了领头的一名文弱公子模样装扮之外,另外四名粗豪汉子
两两结对,肩头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木棍中央五花大绑着一团物事,看着像是
打猎方回,大有收获。
顾盼不愿与这些人照面,夜半独身在荒郊野外的妙龄美貌女子极易引来歹意,
她安静地呆在树杈阴影中,待这些人走了再做打算。不防空中忽然传来禽鸟振翅
的声响,一只翅膀张开足有一名成年男子长的雕儿高亢厉啸着飞扑而下,朝扛着
木棍的一名粗豪汉子扑去。
扑天雕抓了只长毛兔儿,心念主人也未进食匆匆赶回。顾盼藏身的所在极佳,
即使以雕目的锐利也寻不着,又见五名陌生男子经过,以为主人落单被袭,护主
心切想也不想便弃了长毛兔儿,一束颈毛竖起亮出利爪铁翅想要救人。
「啊哟!哪里来的扁毛畜生,凶得紧!」粗豪汉子骤然遭袭,雕儿飞扑速度
极快逼得他手忙脚乱。百忙中抛下木棍亮出一柄钢刀挥出虎虎风声,要将雕儿一
刀两断。
昆仑派雕奴训出的扑天雕不仅仅是做为坐骑使用,一些扑击,闪躲之术日常
从不间断,必要时亦可作为主人攻敌的助力。那钢刀沉厚锋锐,雕儿识得厉害,
双翅一振缩起利爪险险避过。
文弱公子惊咦了一声。雕儿虽是空中霸王,却极少攻击人类,且看它扑击闪
躲显是有主之物。黑夜中一时看不分明,却不妨碍他兜转出一只长鞭。
鞭梢蜿蜒如龙,饶是雕儿灵敏奋力躲闪,仍被卷中尾羽,拽下几根长毛来。
雕儿一击不中还吃了亏,却逡巡于空中不肯离去,寻机再行偷袭。那本被扛
着的长棍被甩落在地,捆绑于中央的物体亦重重摔倒,发出一声女子清脆的痛哼
声。
雕儿与死神擦肩而过,顾盼见来人武功不弱本就焦急万分,不想被捆绑的猎
物竟然是人!现下她才将注意力落到此处,原来摔在地上的女子穿着打扮与自己
颇有相似之处,雕儿再通灵性也不至于分辨得如此清晰,此前的亡命扑击正是因
此。
果然女子倒地,雕儿在空中难耐地鸣叫,颈毛根根竖立从空中又飞扑下来。
顾盼心跳如锤鼓,按捺着恐惧与焦急强自冷静下来。五名汉子中已有两人动
过手,那粗豪汉子虽力大,动作却不见敏捷,看修为至多也就五品不是她的对手。
文弱公子却是个硬茬子,能将长鞭这种冷门兵器使得矫夭灵动,一击就卷中快如
闪电的扑天雕,可见其修为之深稳稳在顾盼之上。
一念至此,顾盼背脊渗出密密麻麻的香汗,瞪大眼睛盯着场中的一切,心中
大急:怎么办?怎么办?人不能去救!雕儿呢?雕儿也不救了吗?大师兄在这里
会怎么办?
转眼间雕儿又已扑下,五人已看出端倪,也极喜这雕儿神骏。四名粗豪汉子
挥舞长刀迫它不能靠近,文弱公子寻着空隙又抖出长鞭,鞭捎所至弯弯绕绕,犹
如一张弥天大网要围捕雕儿。
鸟类的视线大异于人,雕儿即使四面受敌依然看得清清楚楚。它极忌惮长鞭,
这一回文弱公子一抖手便振翅高飞,堪堪避了开去。
长鞭落空,文弱公子一抖手腕,鞭捎片刻不停地画了个巨大的弧线倒卷而回,
直指顾盼藏身之所。
「糟糕!被发现了!」顾盼不及多想急忙足下发力向树梢攀登,心中暗暗懊
恼未曾当机立断,若是早些高高跃上雕背飞走,这些人武功再高又能奈她何?
「拦住她!」文弱公子暴喝一声,施展轻功跃起。余人纷纷大喝着呼应,借
着树杈追赶。
顾盼轻功极佳身形灵动,须臾间攀至树顶,雕儿早就认出主人身形在空中等
待。顾盼喜悦万分心中大赞雕儿通灵,提起一身的内力高跃而起向雕儿落去。
雕背近在眼前,看看便可转危为安。那蜿蜒的长鞭带着划开空气的锐啸声突
兀而至!
顾盼在空中已呈下落之势绝难转向,雕儿判准了落脚点正在接迎。这一鞭又
重又急,目标正是即将接住顾盼的雕儿飞行线路上。饶是雕儿再怎么神骏,吃上
这一鞭也得身受重伤。顾盼惊呼一声,她知雕儿极是忠心,情愿挨上一鞭也不会
闪转腾挪。百忙之中急忙口中呼喝雕儿高飞,倒不是她将雕儿的命看得比自己还
重,实是身陷重围,雕儿是脱离险境唯一的希望。
文弱公子修为精深在顾盼之上,但也没料到这个小妮子轻身功夫如此高妙,
以他高上一筹的修为竟然追赶不上。密林里阻碍甚多长鞭不好施展,他眼观六路
已明了少女的主意,这一鞭酝酿已久,无论准头还是力度均是一身功力的巅峰。
雕儿闻得命令,扑棱棱地扇动翅膀变向冲天而起,长鞭却来得更快!顾盼无
奈之下取出一对烂银弯钩,双钩交剪奋力迎着呼啸的长鞭一击。
软硬两般兵器相撞,发出闷鼓般的大响!顾盼只觉身心大震,在空中无所凭
依全然无法稳住身形,飘飘荡荡地落下。
「六品上?还是……七品下?」下山便逢无力抵抗的强敌,顾盼一阵慌乱,
忙调整身子落向树梢。
雕儿见主人掉落,虽未曾接到命令亦厉声大吠扑下。
「你们拦住那妮子,本公子来收拾雕儿!」文弱公子哈哈大笑,夜色下虽看
不分明,可惊鸿一瞥也能见这少女之绝美,身形之俏丽,宛如画中人儿一般。
顾盼下落之处早有人等待,倒似文弱公子以长鞭将她甩至此处一般。一名粗
豪的汉子立在树杈上架起钢刀,虎吼一声一刀斩落。
危难之际,顾盼倒沉着了许多。她瞅准了刀锋递出左手烂银钩搭住刀背借力
腾身,如一阵香风拂过,右手弯钩朝大汉脖颈勾去。
那大汉不想一个小女娃儿武功如此高强,被锁住的大刀竟然抽不回来,百忙
之中弃了大刀低头避让,虽躲了致命一击,钩尖却刺入肩胛,痛得他连连虎吼。
其余三名大汉也已赶到,顾盼不敢恋战发力抽出弯钩,从大汉肩头生生剜下
一块肉来急急向地面落去。初出茅庐乍逢强敌,又是初次伤人,浓重的血腥味扑
鼻与大汉兽咆般的嘶吼声,让她刚冷静下的心再次慌乱起来。
文弱公子见顾盼落地也不与雕儿多做纠缠从树顶跃下。战事稍停,文弱公子
看得分明不由眼前一亮,只见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少女蹙着细柳娥眉一脸凝重,那
瑶鼻樱口,星眸大张,坟起的胸脯颤巍巍地跳动,虽年龄尚稚,却活脱脱是一名
绝色。
淫邪的笑声此起彼伏,连那名捂着血如泉涌肩头的大汉都不由舔了舔嘴唇,
目中射出狼一样的光芒又恨又爱道:「好狠的女娃子!啧啧,漂亮,真的漂亮!
奶奶的老子上至七十老妇,下至八岁幼儿都干过,就没干过一个这般漂亮的。」
「土气!这叫漂亮吗?这叫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文弱公子嘿嘿笑着,目
光死死盯着顾盼不住上下游移。
顾盼又惊又怒,那一道道恨不得将她一口吞入的目光扫过脸蛋,胸乳,腰肢,
还有修直的玉腿,混杂着不断的淫笑与吞咽唾沫的声音,让她几欲呕吐。可身陷
重围,雕儿几次三番欲要扑下都被文弱公子的长鞭驱赶,徒劳无功。
「有扑天雕助阵?你是昆仑派的?啧啧,果然名门养出来的女侠就是不同,
就连本公子都还没机会玩儿过呢!」文弱公子瞄了一眼顾盼此前藏身的树杈赞道
:「不是这只扁毛畜生突袭让你乱了气息,几乎连本公子也瞒了过去。」
顾盼暗恨自己修为定力都大为不足,娘此前说的话儿果然没错!山下世道正
乱危机重重,自己这点本事还真不够行走江湖的。她深深地呼吸,内力在体内急
速运转以迫使自己冷静!纷乱的脑海里却苦笑道:「《浮云七绝》的内力根基名
为浮生,不想彩头着实不好,今日要落在歹人手里!不知他们的目光到底是要怎
地?把人家杀了吗?还是给他们抓了回去洗衣做饭,当做丫鬟使唤?」
「朱舵主!快些动手吧。俺老刘不懂那么些道理,就想着插这女娃子,若是
再候着些时刻,俺怕是要爆了经脉死在这里。」
说话之人一口浓重的北方强调,大异川中地区的口音,顾盼听得诧异,沉声
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既知本姑娘是昆仑弟子,还不快快让开?」
脆生生的川音犹如出谷百灵,让五人身子骨都酥了一半。朱舵主摇头大赞道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果然是绝色之姿!」他一脸憧憬,似乎已沉浸在玩弄这
名绝色少女时,眼前俱是艳丽春色,耳边飘满清音呻吟的淫靡。
「昆仑弟子怎么了?拿的就是昆仑弟子!」老刘一身热血爆燃,勃胀的丑物
甚至隐隐发疼,再也按捺不住扑上。临行前还不忘抛下手中大刀,唯恐在如花似
玉的少女身上留下伤痕。
顾盼妙目圆睁,足下连连踏步身形忽然变得模糊,犹如影子一般婉约绰绰。
老刘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扑了个空,迎接他的却是从侧面划来两道弯钩。
「好身法!」朱舵主又赞了一声,随手挥鞭将扑天雕驱赶回空中。定睛观看
之下只见顾盼的身法变幻莫测,在老刘铁塔般的身形笼罩下几乎一化为三。
老刘身形虽粗大,手上功夫却走的精巧一路。他关节一扭躲开双钩,一只巨
掌穿过一片银光向顾盼左乳抓去。
仅是一人便如此难对付,顾盼心中更怯。原本法度严谨的身法也出了偏差,
险些被抓住妙处。她足下加力连连倒退,双钩泼风般一顿乱舞方才转危为安。
「老子也来帮忙!」四名大汉除了受伤的那位也早已按捺不住。见老刘迟迟
拿不下令人心痒难耐的少女,也一齐上前助阵。说不清是同宗情谊,还是急于将
美貌少女拿下!
三人夹攻,顾盼更见慌张!不仅钩法散乱,足下也进退失据,几在第一刻便
身陷险境!若不是她原本修为就较三人略高,又靠着极扎实的根基与十分神妙的
身法,此刻怕已落入敌手!
苦撑了三个回合,败像已显的顾盼忽然娇喝一声,双钩左圈右划!
这一下速度陡升,连劲道都高了三成不止!此前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脸上泛
起血色嫣红,潮汗也变作豆大的汗珠滚滚低落。
突兀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圈转的左钩准确地搭住一人臂膀,锐利的钩锋瞬
间便卸下一条胳膊来。那人惨叫一声倒地,蜷着身体瑟瑟抖动一时站不起身。
右划的银钩变幻莫测,老刘只觉眼前俱是银光灿灿,一时全然看不清来路。
他骇然嚎叫,银钩来得又劲又急,难以闪躲,只得一咬牙兵行险招,不进反退,
大手伸至银光之中!
老刘人虽卑劣,性子倒是悍勇,四人中也以他的武功最高,手上更有种罕见
的灵敏。顾盼原也打算将他一条臂膀卸下,但弯钩甫触,那条手臂迅疾弯折,仗
着一双铁掌径自拿向弯钩。
顾盼年纪虽幼,出身却又富又贵,使用的兵器岂是凡品?这一对银钩唤作「
相见难」,品质不在吴征昆吾剑之下。少女绞转钩柄奋力一扯,钩锋划开掌心留
下个长长的血口子。锋刃在掌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顾盼毛骨悚然心悸不已,
手掌一软弯钩竟被劈手夺去。
可电光火石的一瞬,另一人的大刀又至!顾盼银牙一挫,提起浑身内力吐气
开声,柔嫩的双掌隐含风声,尚幼小的掌面亦仿佛大了一圈,以撼天之势击在两
人小腹,打得他们口中狂喷鲜血,后飞摔翻再也起不来。
顾盼险中求胜,能于危机四伏之时力败三名强敌本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可她
心中殊无喜意,脸上的嫣红褪去变得更加苍白发青,豆大的汗珠打得衣襟尽湿,
甚至透出娇躯上雪白晶莹的肌肤来。
「好一手《浮云七绝》!」文弱公子不慌不忙,淫邪地哂笑道:「「浮生」
内力,「穿云」掌法,「月影」身法,「苦离别」钩法,「青烟」轻功也不错,
小小丫头居然还会搏命用的「怒涛」?倒叫本公子好生意外!「花雨」呢?这一
门暗器手法你会不会?」
伤了人,见了血,顾盼犹如手中的「相见难」一般,从前只是柄锋锐的名兵,
饱饮鲜血后才发出兵刃应有的凶威!
「你尽管来试一试!」少女死死盯着毒蛇般的敌人,虽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
气状甚虚弱,目光却露出绝地求生,拼死一战的决绝!
「用过了「怒涛」还胡吹大气!桀桀,好辣的妮子,本公子喜欢!」文弱公
子抖起鞭花步步逼近,他虽已对局面十拿九稳,行事依然小心谨慎!就连此前已
看出顾盼修为在自己之下依然稳坐钓鱼台,让下属上去试招消耗!「本公子拿住
了你,还要让你将养几日有了力气,破瓜开苞起来才有趣得多,倒叫人好生难熬!」
他伸出灰白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少女一生只有一次的开苞滋味儿令人流连忘
返,这等绝色是难遇更难求!于他而言也是一生一次的绝佳机会。
长鞭舞得密不透雨步步紧逼,顾盼甚至感到刮面的锐风与文弱公子身上腥臭
的体味!少女放弃了逃生的想法,提起全身劲力将掌中扣着的两颗铁蒺藜猛地掷
出。
「花雨」暗器手法极其出众,以顾盼的修为可一次性掷出最多十二枚不同的
暗器,修为再高了之后便如漫天花雨一般。可长鞭密不透雨,花雨又有何用?少
女摒弃了花巧,只全力一击以求建功。
朱舵主目光一亮,他虽仍忌惮暗器,可先前做足了准备,此刻见顾盼掷出的
铁蒺藜也不过强弩之末,心中大喜。少女奋力舒展着手臂向后弯折,让胸前的妙
物高高挺起,隔衣可见不仅浑圆挺翘,乳廓亦是极隆。甩出铁蒺藜时更是引得双
丸盈盈颤动如波,想当然而知其极具弹性,手感定然妙不可言!若是将她拿住按
于胯下,即使不加侵犯仅仅看她奋力挣扎时的波涛汹涌亦是绝艳春色……
旖旎无边的春色念想仅只一瞬,少女先发的铁蒺藜尚未被长鞭卷飞,身后忽
然响起八牛劲弩破空般的锐啸,后发先至!
锐啸声只是一团小小黑影,比常用的菩提子还要小!劲风声却犹如劈波斩浪
般可惊可怖!
朱舵主根本无法反应,黑影击中长鞭,漫天鞭影消失不见。「撇!」地一声
闷响,坚韧的长鞭竟被居中打成两截!黑影虽也远远飞去,余劲不息,那股浩然
大力传来,直震得朱舵主半身酸麻。那两枚铁蒺藜穿透消失不见的屏障,稳稳钉
在他双肩!
顾盼身后忽然一阵香风,一名绝色美妇抖开衣袖驱走护主的扑天雕脆生生笑
道:「小丫头倒有些急智,唯有这样才能挣得一线生机。不过现下不用跑,打他!」
美妇在顾盼背后轻轻一拍,一股澎湃如潮又温柔如湖的内力渡入,顾盼浑身
一震,本已枯竭的力量泉涌般喷薄而出!她心中骇然来者武功之高生平未见,虽
还不明敌我,信心却是大涨!那声音更是有一股振奋人心又令人服从力量,当下
不及多想玉手一错,抬掌向朱舵主攻去。
文弱书生身具七品修为,虽是半身酸麻肩头又受伤仍远较顾盼为高。他惊惧
之中仍借着星光看见来人面容体态无一不艳绝人寰,尤其一对眼眸如玉湖清波般
荡漾,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只是对视一眼便觉被深深吸引,脑中混混沌沌,
神智尽失!
顾盼使开穿云掌法,小小玉手劲道十足。朱舵主却是双目空洞,仿佛一具僵
尸仅凭借本能意识招架挡隔,连肩头伤处血流淋漓也不管不顾。若是旁人看来,
倒像兴奋中的少女正全力进攻,朱舵主在给她喂招一般。
「偏左一些!不可尽数拘泥于招式,尤其生死搏命之时更要见机行事!」
「这一掌不错!不过留些余力更好!」
…………………………
「点他肩井,踢她膝弯!咦,漂亮!」
顾盼身形急转,犹如只穿花蝴蝶翩翩飞舞,指点肩井足踢膝弯一气呵成!朱
舵主吃了两下重击,要穴又被制住,加上大量失血再也立不住脚慢慢软倒。可笑
的是躺在地上仍呆愣愣地一挣一挣,机械般木然想要起身再战。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顾盼盈盈拜倒。来人虽救了她性命,还不停出声指
点她的武功,可此人是谁她一无所知。只是美妇人实在太过温婉雅致,让人难以
提起一丝一毫的敌意。
「不必客气!」美妇笑吟吟地眯着眼眸在少女身上打量道:「昆仑弟子?你
叫什么名字?」
「这个……」顾盼心中踌躇,虽无敌意,可要抱上姓名还是万分不愿,尤其
今夜历经无数凶险,纯真的少女亦时刻提着戒备之心。
「看你年纪不大至多十三四岁罢?身量倒是高挑得很,嘻嘻,长得这般漂亮,
奶儿也大,屁股又翘。恩,武功的天资底子也很好,就是江湖经验聊胜于无。在
昆仑里怕是从小被宠着到大的罢?」美妇一脸揶揄,性子中的顽皮较之顾盼也不
少。
顾盼粉面飞红,羞得不敢说话,心中却想:你的奶儿才大,跟娘的都有得一
比!
「所以,你是昆仑派陆菲嫣的女儿,你叫顾盼对不对?」
语声方落,犹若惊雷,顾盼心中警兆大起,蹙眉嘟嘴沉着脸道:「前辈究竟
是何意?」
「咯咯!」美妇笑得花枝乱颤,可爱的少女着实让她十分满意:「别怕别怕,
我是你大师兄派来带你去成都城的!我叫祝雅瞳!」
第十二章、风起云落。披荆斩棘
黎明,日月交辉,万里无云,有风,吹得秦,韩两字军旗时卷时翻,猎猎作
响!
吴征与韩归雁自营外十里处便被哨探的斥候拦住,韩归雁手持将印,一路畅
通无阻。入营时比起约定还早了一个时辰。
即使驻留在成都城之外的绝对安全地带,这支兵马依然没有丝毫的放松。待
见了营中巡游的士兵有条不紊,吴征心中不由叹服。韩家历代将门,治军沉谨,
法度森严,韩铁甲能带着破虏军在燕秦之战立下大功自是有平日里无数积累而得,
并非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大运。只可惜这样一员虎将,这样一支铁军,如今依然吊
在半空中,连前路如何,前途如何依然不知!
从踏入军营的第一刻起,吴征便感到一股沉浓的压抑感。那种自上而下看谁
都不顺眼的憋闷与怨气几乎写在了脸上!韩归雁算是自家人,将士们对其恭敬有
加。对吴征那便是赤裸裸的反感与白眼了!
吴征并不埋怨他们!
燕秦之战中这干以生命为代价的将士们九死一生,至今犹如悬在高空不知命
运前途。虽说圣上不时有赏赐下来,可并非所有人从军都只是为了些钱财。
吴征自问自己不过耍了些小聪明,出了些计策,最终所依赖者还是这些奋勇
争先的将士。可回京之后吴征升官发财,坐在府衙里乐得爽歪歪。
破虏军将士们并非整日羡慕与嫉妒他人的优渥,却始终躺着睡懒觉的蠢货,
他们有着实打实地功劳,却因他们无法左右的原因得不到兑现。两相比较,人非
圣贤,没有点怨气才怪了。
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韩归雁步入大帐,便见到中军将座上的韩铁甲。巨塔般
的大汉一帘燕须虎虎生威,一见吴征便是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射了过来,状甚不善。
「韩将军!」吴征郑重地施礼。两个人上回见面着实不太愉快,吴征还着了
顿好打。时过境迁,不知道这位未来的大舅子对自己的感官好些了没有。
「嘿嘿,当不得吴大人一礼。」韩铁甲轻轻扬了扬下巴算是回礼,目光中的
不爽之意益发浓烈。
韩归雁忙打了个圆场,奔向韩铁甲下首位的儒雅公子喜道:「二哥,怎么你
也在这里?」
儒雅公子与韩铁甲几是两个极端!比起金刚怒目般的韩铁甲,这位即使披着
寒光闪闪的甲胄依然显得风度翩翩,扣在肩头的白色披风更衬一股淡定的,极富
智慧气质。
不仅气质不像,连外貌也有区别。韩家兄妹三人韩铁甲粗豪威猛,放到哪里
都是一副铁汉的模样;韩归雁亦英武有加,只是身为女子平增了一份柔美;这位
公子虽无普通世家公子涂脂抹粉的恶习,也未曾装模作样地拿柄折扇扇凉风,但
飞眉大眼,模样儿简直比起吴征还要俊俏。
忆及与韩归雁定情之夜她对这位的评价,吴征也觉得怪怪的:这三兄妹一母
同胞,虽是眉眼神情逃不出一家人的范畴,相貌却有些不尽相同。在韩铁甲处讨
了个没趣,爱侣又给指了条康庄大道,吴征岂能不明?
「建威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吴征偏转了身,还是郑重地一礼。
韩铁甲虽是一向待他不善,可吴征颇为明了这种心态,他自己要有个宝贝亲妹妹,
指不定态度比大汉还要差。至于这位一脸书生气,却敢在下卞关前带着大军横插
截断,将自身置于死地换来一场大胜的儒将,则更是佩服之极。
「跟我说话就要文绉绉地么?吴大人的威名,本将亦是久仰!」韩铁衣起身
拍了拍以手拉住他胳膊,正隐晦求援的妹妹笑道:「你能来,二哥就不能来啦?
也来沾一份功劳,就算蹭点喜气不成么?不过这里是破虏军营,我说了不算,你
找大哥去。」
「切!」韩铁甲冷笑着一摆手,一脸地痞气道:「对老二就是久仰,对老子
就是倒了血霉才撞上了是吧?」
吴征朝焦急的韩归雁使了个眼色,又朝韩铁甲笑道:「不敢。」
「嗯?」韩铁甲脸色一沉,声音低沉如闷鼓道:「嘴上说不敢?那就是心里
敢了?是吴大人的胆子肥了,还是本将拿不动刀了?」
韩铁衣闻言倒是目光一亮,颇有兴趣地扫了吴征两眼,拍了拍韩归雁的手稍
作宽慰,笑着旁观。
「若是旁人这么冷言冷语语带讥讽待我,说不准已经交上了手,至不济也是
翻脸走人。」吴征平视韩铁甲的目光道:「旁人对我有偏见,我又何须热脸去贴
个冷屁股?雁儿看上的人怎可是一个懦弱无用的软蛋子?日后遭人戳脊梁骨可要
连累韩家被指指点点!」
旋即又哀叹了一口气道:「可将军是雁儿的大哥,我能怎么办?再不好受也
得受着,再大的气也得忍着。」
一句话简直不卑不亢,既阐明了立场,顺道还表露出讨好之意,更妙的是讨
好得让人很舒服。——我脾气并不人人揉捏,可你是雁儿的兄长,那我忍一忍也
行。
「哈哈!」韩铁衣忽然笑出了声,回首向韩归雁道:「好会说话!小妹的眼
光还是有的!」
吴征心头雪亮!
韩铁甲看他不顺眼是从第一次见面就表明了的,但这种不认可更多来自于对
妹妹的不舍与担心。例如家中的珍宝被人拿走,即使拿得名正言顺不抢不骗,家
人总有不舍之意,更担忧新主人能不能妥善看顾所陷入的焦躁。
外物尚且如此,何况是人?何况是韩家上下都欠了一份永远还不清巨债的小
妹?一个要与她终生相伴的人儿,必然要引来诸多的怀疑,猜测,与强烈的不安
感。
而比起有些莽撞的大哥,韩铁衣则沉着得多,或者说他更加信任韩归雁的眼
光与选择。儒雅的将军除了见礼之外也未搭理吴征,只是与韩归雁叙话。他说话
的技巧极高,也充分表现出对韩铁甲的尊重,适时打些圆场也让气氛不那么僵硬。
韩归雁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望向大哥的目光诸多幽怨。她当然知道大哥的
疼爱之心,可让吴征没趣又大为不愿,向来足智多谋的二哥袖手旁观,眼下的局
面一时间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一双灵动的凤目左右游移,一面暗道大哥莽撞,连
自家的面子都落下了;一面又好奇吴征要以什么样的方法啦化解当下的尴尬。
「嘴皮子功夫顶个屁用?碰上敌军用嘴巴杀了他们么?」韩铁甲虎目一瞪,
然则这话说得自己也有些心虚,在亭城一役吴征还真是动了两下嘴皮子,狄俊彦
的几万大军就这么烧没啦。
「韩将军是质疑我手底下没点硬本事么?」吴征也不动怒,微微一笑依然平
视韩铁甲道,颇有昆仑最优秀传人的一派自信淡定风范。
「好哇!」韩铁甲咧开森森白牙起身,厚重的铠甲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动:
「本将亲自来试一试!」
「且慢!」吴征倒退两步摆了摆手喝止。
「怕了?还是不敢?」韩铁甲凛若天神道:「再接老子三掌,有胆就别躲。」
「上回我也没躲。」吴征大言不惭,当时躲是没躲,可着实吃不住韩铁甲的
巨力,多以巧劲卸力应对:「韩大哥身着战甲,此非战场箭雨纷飞,比拼拳脚内
力战甲也无用。在下不愿占这便宜!」
「咦?」韩铁衣闻言也露出个意外的神情。韩家的武功虽多用于战场杀敌,
可近身搏击也极具威力,韩归雁就与天阴门高足冷月玦战了个旗鼓相当。且韩铁
甲厮杀征战多年,不说内力扎实深厚,经验也无比丰富。吴征所依仗者原本就是
极佳的身法轻功,听他的口气似乎要与韩铁甲的巨力正面对决?以己之短攻敌之
长,想来以他日常表现出的聪慧当不会做这种蠢事,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归雁虽对吴征大有信心,可这句话也出乎意料之外,他深知大哥一身九品
的内功与外门功夫的可怕破坏力,心中不免忐忑不安。幸而韩铁衣又拍了拍她的
手,向前踏上一步,示意真要出事不会袖手旁观。
「这里小了些,我在外面等。」吴征拱了拱手退出营帐,双臂垂下半低着头
等候。
韩铁甲一边解开身上的战甲一边朝韩归雁呐呐道:「大哥再揍他一回,今后
他若不欺负你,就不再揍他了。」不知怎地,每回看见吴征心中就有气按捺不住,
眼下吴征先走,多少对小妹有些愧疚。
韩归雁扁了扁嘴偏过头去气鼓鼓地不理,情知大哥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吴
征既已接下了这一场也不愿意放水。可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句暗做提醒:「待会儿
还有要事,你们也不分些场合,一个比一个孩子气。」
韩铁甲吃了一顿抢白,挠挠头赔笑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两人相继离帐,韩铁衣忍俊不禁道:「好啦,跟去看看。你还别说,大哥对
你的吴郎越发有好感了。这小子关键时刻扛得住,的确还不错。」
军营里自有大片的空地,韩铁甲与吴征拉开了比武的架势自然要引来围观,
巡弋的军士不敢违反军规,可也忍不住探头探脑。吴征在破虏军里不太受到待见,
心里指望将军把他狠揍一顿的倒是占了大多数。
「还是接本将三掌?你可想清楚了?」韩铁甲向来是说到做到的脾气,临时
改口留了一步余地可是极为罕见。
吴征深吸了一口气道:「韩将军对在下向来有所偏见,三掌怕是不够打消吧?
不如不计招数分个胜败如何?」
「吴大人是活的不耐烦了?莫忘了今日还有要事。」韩铁甲愕然后怒气又爬
上痕迹深刻的眉心,虎目射出凶光道:「你不怕死?」
不想形势忽然紧张得要爆炸一般,韩归雁目瞪口呆,当即就要上前劝解。却
被韩铁衣一把拉住,他指了指额角轻声道:「大哥这里可不笨。别急,你看看将
士们!莫要关心则乱。」
韩归雁八面环顾,只见军士们不少都频频点头,似是对吴征的看法有了些改
观。军中最盛的本就是血气,被这一场即将爆发的激战一点就着,不少兵士高声
大呼起来。韩归雁看在眼里,忽然有了明悟!心中暗骂:这两个家伙!
「从来都怕死。可有些事情明明害怕还是要做的,这是勇气!」吴征脚下不
丁不八,双臂一拳一掌拉开了势子道:「至于我为了谁,将军该当清楚。」
「勇气一说很好!本将在营中常说这句话,承你一份情!」韩铁甲双臂一错,
一身盘根错节的遒劲肌肉几乎撑爆了衣袍,似凭空起了个霹雳般爆吼一声:「接
招吧!」
「原来这句话是他说的!」破虏军没少听韩铁甲以此勇气一说激励士气,暗
自感叹中只见韩铁甲虎步生风悠忽到了吴征跟前,蒲扇般的巨掌当胸猛击。
韩铁甲的内外功均是刚猛一路,本身又是铁塔般的身躯,势如疯虎般的扑击
硬接殊为不智。每个人都认为吴征需得暂行退让,以出众的轻功欺韩铁甲转折不
灵,再寻他旧力已绝新力未生之时伺机进攻。
可吴征只小退了半步,双足一前一后像个支架在地上牢牢踏定,两掌一抬扫
向韩铁甲臂弯。他曾亲眼旁观忧无患与祝雅瞳的激战,祝雅瞳施展魔劫昙步时,
曾数度击其中流力道最弱之处,事半功倍。绝顶高手的对决难得一见,更有极大
的开辟眼界作用,吴征也因此对这等打法领悟甚深。
韩铁甲面露狞笑,完全无视吴征的招法仍是双掌猛击。他力道巨大,吴征双
掌拂中他臂弯麻筋,仿佛打在一块铁板之上效用几近于无。大汉的掌势已几近及
身,打得实了非受内伤不可。
吴征应变奇快,双掌加力托举让身形向下一缩,于间不容发之际躲开猛击。
大汉顺势一个膝撞,招式简单干净又极为有效,每一下都是又准又狠。恰逢吴征
正抬脚踢他膝弯,两人狠狠正面对了一记。
众人皆以为吴征要借力后翻拉开距离以施展昆仑派武学,不想他只是稍退半
步做了下调整,面对韩铁甲的掌劈肘击,双臂如拨清池丽水般流畅自然地向左一
划。
「咦!这是什么功夫?」韩铁衣见吴征怀中含着一股潜劲,似虚若实,竟带
得韩铁甲攻势偏移落了个空,不由大为惊异。
「不知道。」韩归雁大张明眸片刻不眨,也露出惊异之色道:「从没见他用
过。」
韩铁甲只觉吴征怀中虚抱着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攻入其间时像绞,如推,
似送,每一下攻击总是差之毫厘。那股怪异又神奇的内力极为浑厚,又饱含了阴
阳两股截然不同的劲道,其中有一股还十分熟悉,明显是小妹韩归雁的。
又战了十余个回合,吴征招式陡变,与此前看上去慢悠悠软绵绵的动作大异。
但听风雷之声骤然响起,「雷厉风行」,「平地惊雷」,「雷分雨落」三招迭出,
攻势凌厉的「天雷九段」突然使开,竟把此前的大劣势隐隐扳成了均势。
韩铁甲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略显狼狈,心下却喜。他对吴征的抱阴怀
阳摸不出头绪,打起来无比别扭,反倒是「天雷九段」这种应付起来更加酣畅淋
漓。
可吴征又怎会随他心愿?抱阴怀阳与天雷九段交错使开,招招出其不意。旁
观者也没人认为他投机取巧——能把将军的巨力引偏,那得什么样的功夫才能办
到?你行你去试试!
两人越斗越急,掌影纷飞,转眼翻翻滚滚斗了五十余个回合。韩铁甲焦躁无
伦,攻势稍缓片刻,忽然凝尽全力一掌猛拍。
掌势的风声比吴征使开「天雷九段」时还要迅猛强烈,吴征一见来势猛恶,
不敢再使抱阴怀阳唯恐牵引不动有失,也潜运内力大喝一声挥掌相迎!
吴征下山时不过六品修为,虽在同辈人之中已是难以企及的翘楚,比起成名
高手来仍有天渊之别。江湖传言他在出使燕国时进阶七品,这一切都不负传遍世
间的天才之名,可潜力的完全兑现还需时间的积累,至少绝对不是现在!
千军万马袭来依然面不改色的韩归雁发出罕见的失声惊呼!两个男人的手掌
携着劈波斩浪之势拍在一起!
本以为是一声巨响,甚至可能发出金铁交鸣声。可韩铁甲开碑裂石的一掌击
出,却发出如中败革的闷声,这一掌仿佛击在一团棉花里,受力之处轻飘飘地,
令他几乎产生一种未曾击实的错觉。
吴征一身内力狂涌,即使使出了陆菲嫣传授的阴阳劲,吃了韩铁甲饱含巨力
的一掌手臂仍退了三寸。可这三寸之后他紧咬牙关,韩铁甲再不能前进半点。
此前激烈比武所扬起的沙尘尚未消散,朦胧的视线里两条人影凝立不动。韩
铁衣慢慢靠近,既担心打扰了最后一搏的两人,也便于随时解救。
吴征的面色一片赤红,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豆大的汗珠在滚滚滑落。可功
力更加精深的韩铁甲却知道自己占不到丝毫的便宜,他连连发力却再也不能越过
这道防线,而吴征与他对在一起的手臂绷得奇紧的肌肉上正迅速鼓荡,肉眼可见,
仿佛一股澎湃的力量正顺着肌肉水波般向掌心聚集!
「喝啊!」吴征陡然大吼一声,掌心凝聚的气劲发出爆炸性的力量,内力相
撞,两人同时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分别向后飞去。
韩铁甲甫一落地双足便钉在了地面,上身晃了几晃牢牢稳住。吴征则狼狈得
多,落地之后连退两步依然站不住,不得不足尖点地后跃化解跌势,连连后跃了
四回才勉力没摔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这是什么功夫?」韩铁甲已然取胜,脸上的怒容混没丝毫消散,仿佛大为
不服。
吴征使劲甩着右臂连连抽着「咝咝」的冷气,似乎疼痛难减,索性将手腕夹
在两腿之间死命搓揉,眼角更是飙出几点热泪,丑态百出。
韩铁甲行至他跟前,虎目死死瞪牢。他不喜吴征这般惺惺作态,方才的气劲
爆发吴征不仅没输,甚至还赢了他半筹。那稳不住身形的后跃,装腔作势的疼痛,
全他妈的是在演戏。那股内力犹如海上的怒涛般磅礴澎湃,更是高达四重地叠在
一起,韩铁甲甚至在怀疑吴征手下留情。
这小子的内力修为明明不如自己,为何爆发出的力量却又如此可怖!韩铁甲
也知吴征是在全军将士面前给自己留足了面子,恨恨地一挫钢牙恨道:「罢了!
算平手!」
破虏军中发出惊疑不定的呼声。这一场比试韩铁甲始终居于上风,吴征的艺
业已足够惊人,可败了就是败了。将军虽是愤愤不平的模样,可向来言出如山,
说是平手就是平手,有些脑子活泛的军士已隐隐猜出韩铁甲话中的意思:他已认
可了吴征!
韩归雁小鹿般奔来一把扶住吴征关切道:「你没事吧?」
「疼疼疼……」吴征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暗暗挑了挑眉头示意无妨。
这一战堪称他近来修炼之大成。无论是与百媚之体的合体双修功力大涨,还
是陆菲嫣独创的阴阳劲。最后这一手则是在陆菲嫣红绳缚身以开辟新的内力运行
路线悟得。她不明人体细胞神经之说,吴征再怎么解释也只是有个简单的概念,
冲破经脉时曾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因此内力无处可以宣泄,在一处大量地堆积,
直到冲破玄关后才一路畅通无阻。
也正因如此,陆菲嫣灵光一闪又自创了这一招「洪涛无尽」!堆叠内力,一
次爆发!以吴征现下的修为最高可叠上四重,比起陆菲嫣的七重那是差得远了,
两人对练时常被打得找不着北。不过这一招极显奇效,吴征使出气恃风雷这等讲
究爆发力的杀招时凭空多出许多变化。原本搏命般的招式也可不慌不忙堆叠内力,
不仅爆发力更足,也让威力倍增!
「以后教你!这招很厉害。」吴征演完了戏,大喇喇拉起韩归雁并肩而行,
那昂首挺胸的模样好似比武的胜者是他。韩归雁抽了抽手掌,只是被牢牢握住抽
不回来,无奈皱眉低头不敢看边上玩味揶揄的重重目光,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
饰压抑不住。那偷笑窃喜的模样固然美不胜收,可也要兵丁们惊掉了下巴,英气
勃勃,威风凛凛的小韩将军几是有过这样的娇羞?
韩铁甲升帐,破虏军中的将官们依次到齐。韩铁衣,韩归雁,吴征作为「外
人」在营帐外等候召见,这也是军中的规矩。韩铁甲雷震般的声音自营帐里传出,
气势十足,统兵的大将有了这一特质,不仅极能聚集人心,提振士气起来更是效
果显著。
「三位,将军有请!」传令兵引着等候的三人入帐,分列两边的十二位将官
身姿如龙,个个站得笔挺如枪,凛然的杀气几乎要透到营帐外头去。
「诸军依令行事!」韩铁甲虎着脸发下令箭又喝道:「吴征,韩铁雁!」
「末将(下官)在!」
「你二人虽非破虏军中人,但既来参战,同样需受破虏军号令节制。兵发之
时,违令者斩!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当依令行事。」两人异口同声一字不差,心中难免一荡泛起柔
情蜜意。
「好!吴征,韩铁雁随本将为先锋。」韩铁甲又掷出两根令箭后喝令道:「
韩铁衣!」
「末将在。」
韩铁甲捧起豹符将印道:「你代本将执掌中军。兵出大营起,一切将令依你!」
「得令!」韩铁衣郑重接过将印,当先走出营帐。
这位儒将的风范吴征见识了,他的足智多谋,英勇果敢也听说过不少,今日
要在他麾下效命,亲身感受名将之风,吴征也不由心潮起伏。他曾见过韩归雁的
用兵犀利,韩铁甲本身也是名将。可在一场重要的战斗前指挥权落在韩铁衣身上,
无一人有反对之意,足以证明众人对他的绝对信任,认可度甚至还在韩铁甲与韩
归雁之上!
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战甲披好,吴征跃上奔宵跟在一马当先的韩铁甲身后,
引着五百骑军,一千五步军鱼贯而出,向着红日升起的方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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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抱着支烤得焦黄的兔腿儿大快朵颐,兔肉散发着喷香的滋味,更润得她
的两片唇瓣油光发亮,益发显得艳丽可人。
「想看你就大大方方地看,老是偷瞧做什么?我不让你看了么?」祝雅瞳展
颜一笑,翻了翻火堆让火焰烧得更旺,简易搭起的烤架上一只野鸡正哗哗地滴着
油脂:「那么多话想问?想问就问,别憋着。」
「祝夫人,您真好看!」顾盼年纪尚幼一脸天真浪漫,本是恭维的话在她口
中却似从心而发,很难不让人生起快意。
「是呀,我是好看!可你一直看我,不会仅仅是因为好看吧?」祝雅瞳忍俊
不禁。爱子在昆仑派里青梅竹马的小丫头她早有耳闻,见面至今也一直在看,颇
有婆婆看儿媳妇的意思。
小丫头尚未到及笄之年,正是豆蔻般鲜润的年纪,身子骨却发育得健康结实。
奶大臀圆,一看就是好生又好养,加之貌美可爱,当真是满意得紧。韩归雁当然
也不错,可名声不好,怎及得上眼前的小丫头。只是一念起吴征与陆菲嫣之间令
人头疼的关系,又不由俏脸一红。
「嘻嘻,人家想问问大师兄准备怎地安置人家呀?他什么时候知道人家要来
的?又怎么知道人家在这里?」顾盼脸上涌起红晕,当真如春花之艳。
一连数问,句句不离吴征,祝雅瞳笑意妍妍,眼珠子一转,肮脏的衣角,略
带风尘的面色,独行的姑娘,一只幼雕儿,各种莽莽撞撞无一不净收眼底:「你
呀,偷偷跑下昆仑山也不说一声,若是出了事情怎么办?征……你师兄能有什么
办法?等到了成都城修养几日,老老实实把你送回去呗。」
「啊?那怎么成?」顾盼大急,嘴角高高嘟了起来:「人家不想回去,在山
上闷也闷死啦。」
一双点漆般的眼眸滴溜溜地直转,鬼头鬼脑小机灵的模样儿实在太过可爱。
祝雅瞳强忍着笑,险些一把将顾盼搂过来香上一口,乜目道:「又想逃跑呀?你
的雕儿可飞不过我的枭鸟。」
顾盼小心思被戳穿,眼见这位漂亮夫人如此难缠知道逃跑无望,索性沉下脸
直接亮出了不高兴,小嘴一扁一扁地泫然欲泣,连啃了一半的兔腿儿也不吃了。
祝雅瞳撕下两条鸡腿,剥去烤焦的部分塞在顾盼手里,又接过兔腿撕去些肉
掐烂随意丢在火堆旁,道:「快吃。鸡腿儿更嫩,看你那个馋坏饿扁的样子。」
「不吃!」顾盼赌气别过脸去,好看的鼻翼抽了抽,似是强忍香味的诱惑有
些难熬。
「不吃饱了,待会儿打起来哪有力气?」
「不吃……啊?还要打架?」顾盼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你师兄将来是要接掌昆仑派大业的,没有来头门规不可犯。你这么去了成
都城,不把你送回去还有什么办法?不过若是有了功劳,可就有说辞了。」祝雅
瞳一脸莫测高深,又朝顾盼眨了眨眼睛。
「真的!什么功劳?祝夫人,您真好看!」顾盼的心情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噗嗤!你能不能换一句!」祝雅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快吃快吃,一
会儿你就知道了。」
二女填饱了肚子,日头也跳出了山尖。祝雅瞳忽然抬头,顾盼随着她视线望
去,只见云雾之中一个黑点正不住盘旋却不降落,若不是经由祝雅瞳指引极难发
觉。
顾盼只觉眼前一花,腾云驾雾般已被祝雅瞳搂住腰肢,落在一处枝叶茂盛的
树梢上隐去身形。祝雅瞳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屏息凝神莫要暴露身形。
朱舵主等四人早已被料理了性命藏在草丛里,两名被他们掳来的女子仍昏迷
不醒,此刻正靠在一棵大树上犹在梦中。虽对即将发生的凶险尚一无所知,但顾
盼初次涉足江湖,只觉一切都那么新鲜,倒大有兴奋之感。那尚冒着青烟的火堆
余烬,没吃干净散落火堆周围一地的残渣碎骨,还有故意不清理干净的血迹,祝
雅瞳随手的布置她虽不明,却知处处透着深意。青春少女的心性本就活泼,倒有
种巴不得早些见识一番的好奇。
树林里不住有晨风送过,吹得枝叶哗哗作响。两炷香时分过去,祝雅瞳螓首
一偏打量着左侧某处,顾盼小心翼翼顺着密林的缝隙望去,却一无所觉。又过了
一炷香时分,四条人影忽地跳了出来,一名额头上犹如用刻刀划下无数皱纹,面
容愁苦偏又一头黑发的中年男子绕着火堆余烬转了一圈,嘟囔着骂道:「在这里
享清福?妈的,让老子好找!」
「余舵主,这里有血迹!」另一名瘦小男子提醒道。
「老子看见了!你们四处找找看。」余舵主一边发号施令,一边走向昏迷的
两名女子查看了一番后道:「就带了这么两个货色?」
「舵主,兄弟们正闷得慌,您看……」另两名跟随来的男子结束了四周的搜
寻,一见女人便挨了上来怯生生问道,一边却迫不及待地伸手在两名女子身上摸
摸索索,大施淫爪。
「干什么?」余舵主眼一瞪,却没阻止他们的动作。不一会儿瘦小男子惊呼
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余舵主快来,朱舵主他们几个都死了!」
「他娘的停手!看看去!」余舵主出声喝止,两名男子也吃了一惊,顾不得
占便宜向呼声处一掠而去。
虽素不相识,但同为女子受到欺凌,顾盼仍是愤愤不平。她还不明这帮粗鲁
男子的意思,只觉得若有陌生人的脏手摸在自己身上分外恶心。
祝雅瞳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稍安勿躁,见机才要动手。
不多时四人折而复返,余舵主又在火堆旁细细查看了一圈,搓着手掌有些心
神不宁。他走近两名昏迷女子身旁抽了抽鼻子道:「不是她们。这俩身上没那么
好闻!」
做出了判断,余舵主吩咐瘦小男子道:「朱舵主他们死在这里,你牢记此地
的情况速速回去复命,沿途不可耽搁!」
「朱舵主等携带两名女子回程途中,猜测生火打猎,进食过半时遇袭,力战
后不敌身亡。凶手未知,疑有不明女子,余舵主等尚在探查中。」瘦小男子将现
场情形复述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急速离去。
顾盼恍然大悟,原来未扑灭的火堆,残渣凌乱的地面,甚至是啃了一半的骨
头都有诱导的作用。平日里偶尔下山见到些粗豪汉子,吃起东西来可不就是这般
粗鲁的模样么!只是这帮人的鼻子是属狗的么?怎么连女儿家身上的香味都辨别
得出来。
瘦小男子离去,余舵主道:「近来香堂附近颇有异样,咱们再查一查我们就
回,此地不可久留!」
过了一炷香时分,祝雅瞳估摸瘦小男子去得远了才携起顾盼的手从树上飘飘
荡荡落下道:「大清早的,什么人在这里吵吵嚷嚷扰人清梦。」
一名熟透了的美妇人,一名花骨朵儿般的少女,俱都漂亮得生平难得一见,
随意一个眼神都能将魂儿勾了去。可余舵主等三人却都大惊失色!只因祝雅瞳这
一手轻功太过惊世骇俗,宛如凭虚御风一般仙子临凡。
「你们……是什么人?」余舵主咽了口唾沫,额头上的皱纹俱都挤在了一块。
「你不认得我?忧无患没告诉你们祝雅瞳来了大秦么?」祝雅瞳笑意妍妍,
心中却又疑惑。
「祝雅瞳?」余舵主失声惊呼,迷蛇梦眼的名号实在太过响亮。原本能见上
一眼堪称三生有幸,可看对方来者不善,又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连喝问她直呼尊
主名讳都不敢了。
「真的不知道?」祝雅瞳随手弹出两枚石子,余舵主身旁两名男子应声而倒!
祝雅瞳抬臂屈指,扣着的石子仿佛吃人的猛兽:「说实话!」
「不……不知道!」余舵主亡魂直冒,冷汗难以控制地湿透重衣。所谓美人
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说说便罢,没几个人真的愿意。何况莫说亲近祝雅瞳,
便是多看一眼恐怕都会惨遭非人的折磨。
「那行,你可以去死了。」祝雅瞳曲起的手指弹出,石子破空而发。
余舵主早已全神贯注,并非他不贪恋令人垂涎欲滴的美色,实在是性命比之
欲望要重要许多。他武功与此前的朱舵主平齐,此刻又有了防备,石子飞出时便
大吼一声向左跃起。当呼啸的风声擦着耳边飞过,只刮去了一片油皮,他几乎有
在地狱里走了一遭,险死还生之感。
祝雅瞳抬手又是一石击他左肩,这一记直接封住了去路,余舵主足底连踢地
面飞速折返,竟又奇迹般地躲过。
他的心脏已扑腾得仿佛跳出胸腔,只觉面前的绝色美妇简直和尊主一样令人
发憷,丝毫提不起反击的心思。
此刻祝雅瞳也不再停步不动,她弯腰一捞和着沙土抄起一把石子,胸乳处因
弯腰而撑出那一抹惊心动魄的弯弧,余舵主已无暇贪看一眼。美妇莲足纷飞绕着
余舵主转圈,手中的石子连珠价般弹射而出。
顾盼亦看得心惊胆跳,美妇出神入化的武功见所未见,手中的石子原本该早
已弹完,可不知她怎生变戏法一般仿佛手里藏着个百宝囊,石子弹之不尽!再看
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随手搓揉,松散的沙土瞬间便在她手中凝结成不逊
于石子的坚硬弹丸。每一记弹丸飞出,破空的锐啸声依然可怖至极。
余舵主哇哇怪叫东躲西藏,此刻他已明白至今性命没丢绝不是什么面临死亡
的潜能爆发,或是老天看顾,完全是祝雅瞳如猫捉老鼠般逗着他玩。可他根本停
不下来,祝雅瞳随手轻弹,既准又狠,挨上了只怕能在身体打个透光的窟窿。他
只能像美妇手中的一只提线木偶,任由她摆步操弄。
祝雅瞳忽然停步!余舵主陡然间面如死灰,并非气力已耗尽,而是他知道美
妇玩得够了倦了,现下就要取他性命。果然祝雅瞳再发一石,无论速度与破空声
与此前均不可同日而语。
余舵主虽心丧如死,多年的凶性仍在,见状咬紧牙关将手中大刀疯狂乱舞得
泼水不进。可咣当一声大响,轻巧的弹丸击得他浑身大震,身体麻木了半边。那
弹丸在大刀上一撞碎了一半,剩余的半颗余劲不息,正中他咽喉。
余舵主狂吼着捂住咽喉,可破开的大洞里连连喷出血箭,血流如注中他抽搐
着身体一点一点失去了力气慢慢软倒。至于那枚弹丸被温热的血液泡开一冲,尽
数融于脚下的土地。
祝雅瞳等余舵主死得透了,回身向顾盼招了招手,又点着一处地面道:「来,
用轻功跳到这里,跳得准些。」
昆仑弟子的轻功就没一个弱的。顾盼向以吴征为榜样,轻功更是门中翘楚。
少女依言轻飘飘地跃起,准确地落在祝雅瞳所指点的位置。
「甚好!」祝雅瞳笑眯眯地点点头道:「绕着他转圈,多留些脚印,越乱越
好。」
顾盼只觉短短的几个时辰里所经历的一切比此前十余年还要精彩得多,眼前
虽是死尸与腥臭的血液,可也兴致勃勃。到了此时她哪还不明白这些都是用作迷
惑敌人之用?当下绕着余舵主的尸首飞奔,将地面踩得七零八落,直跑得小脸蛋
儿都红扑扑的。
「好啦,我们跳到那儿去。」祝雅瞳指了指另一处枝叶茂密的树杈道。
「啊?」顾盼有些为难。那树杈所在之处四面无所凭依,她轻功固然不错,
可要一举跳上非得尽全力不可,必然导致这最后一道足印要深得多。若是先跃出
圈子落在树下的地面,又难免留下脚印露出破绽。
「跳吧。」祝雅瞳挥了挥右手道:「我帮你。」
顾盼轻轻点地跃起半空,便见祝雅瞳鸟儿般起飞上升,一把携住她手臂飘荡
荡落在树杈上。
顾盼敬佩得五体投地,一双美眸盯着祝雅瞳柔和又优美的侧颜赞道:「祝夫
人,您真好看。」
「嘻嘻!等你长大啦一定更好看!」祝雅瞳捏了捏顾盼肉呼呼的脸颊笑道:
「下一场料想没那么简单,务必小心在意才行。」
「还会有恶人来么?」
「会的!」祝雅瞳给了个肯定的答复,心中暗道:孟永淑对贼党的了解当真
深得很!当年她为何没死?贼党也真是古怪!
「祝夫人,咱们立的是什么功劳?」顾盼见祝雅瞳武功智慧无一不是绝顶,
信心爆棚,一心想着多立功劳好不回昆仑山去。
「你的大师兄带着兵马从那边来,要捣毁这帮恶人的巢穴。」祝雅瞳点了点
东方道:「咱们在这里牵引,贼党得了消息摸不着头脑必然猜忌,多疑则乱。你
的大师兄他们呀便有便宜可占了。」
「大师兄知道我们在这里帮衬么?」顾盼喜上眉梢,想事情也没失了周全,
足见聪明伶俐。
「不知道。」
「啊?那要赶紧联络他,否则他不知咱们在这里帮忙,一头撞了进去可沾不
着这边的便宜。贼党这般凶狠,万一受了伤怎么办?」
「来不及啦!不过他身边能人不少,自会发现异状。若是这点事情都不能做
出反应,那也别去找贼党麻烦,趁早回家睡觉了事。」祝雅瞳爱怜地抚了抚顾盼
的脑门宽慰道:「安心,他没那么笨。」
「呼!」顾盼吐了口长气,拍了拍鲜嫩又饱满的胸脯,一脸开怀赞道:「祝
夫人,您真好看!」
************
破虏军行程未半,韩家的血衣寒便递来了消息:贼党四人结伴出行,赶得甚
急!贼党向来昼伏夜出,孟永淑推测有所变故,现下仍紧盯巢穴,有新的发现再
报。
吴征并不认为贼党出行有什么特殊,或许临时有什么任务呢?只是孟永淑对
暗香零落的了解实在太深太细,连祝家的情报网都自叹弗如,祝雅瞳在探查时都
要尊重她的意见。这一份奏报足以引起足够的重视。
「将军,孟前辈的话,要听!」吴征及时向韩铁甲谏言。
韩铁甲点了点头向传令官道:「速速报去中军!」
韩铁衣接到奏报通览一遍,片刻便下了决断:「传本将军令,令先锋放慢一
半的脚程。若半个时辰内无有新的奏报送来,无须禀报,恢复现下的脚程!」
************
奇罗山地处荒僻,却是一处天然的贼巢。不仅山石林立又坚硬,导致上山的
道路又窄又绕,易守难攻!更是四面旷野,视线一览无余长达十余里之外。自古
便是山贼聚集之所!
所幸山并不大,立在旷野里孤零零的一座,四周又太过荒僻无有村落,十年
前一股山贼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之后,匪患倒是再没发生过。世人所未知的是,暗
香零落三百余人趁夜摸上了山,将一干山贼斩尽杀绝,从此占山为王。
比之靠着打家劫舍勉强度日的山贼们,暗香零落的组织显然严密得多。忧无
患更是在山上找出了一处地宫,不仅可作为栖身之所,更发现其中囤积了银钱珍
宝无数,三百余人便是吃上二十年也吃不完。自此暗香零落昼伏夜出,对于这干
凶神恶煞般的江湖寇匪而言,有了钱便不担心生活问题,也懒得去村落里劫些贫
苦百姓的糙米烂菜叶子。
暗香零落里虽多高手,可帮规极为严厉,谁也不敢触犯。依着宗主的严令安
生在地宫里呆着,除了不时有女子被秘密送来此地惨遭凌辱,或者数月外出一次
劫掠些女子,倒不太主动外出。偶尔有行人路过或者游人山上一去无回之后,奇
罗山闹鬼的传闻人人都信。
即使孟永淑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联合祝,韩,胡三家高手盯了许久,才
摸清了此地是贼党的一处巢穴。也幸亏有这干高手在,否则怎能瞒过山上贼党的
耳目?
地宫里一位面目苍白仍英俊不凡,手持折扇的贵公子正中危坐,敲着案台面
无表情地看着往来穿梭的人影。自他到来起,看着这些人都像看着死人。
「浮旗使,两位香主与六位舵主已前往西北密林查探。」
浮流云懒洋洋地一挥手,有气无力道:「回来了再说。只是奇罗山近来有些
古怪,让暗桩的兄弟们招子放亮些,有发现速速报来。」
打发了人走,浮流云哂笑一声暗道:都是要死的人了还不自知!蠢货就是蠢
货。只是尊主的安排好生古怪,祝雅瞳来大秦的事情原本好做文章,不知为何只
让几个旗使知晓。在燕秦边界刚送了千余个笨蛋出去,这里还要再搭上三百号。
啧啧,猜不透,猜不透!得嘞,待打起来时老子顺着暗道走人便是!
************
祝雅瞳与顾盼隐在树梢内,正等得百无聊赖,祝雅瞳忽然又警觉地盯向东面。
她侧耳倾听了一阵,向顾盼比了个「八」的手势。
顾盼始终运起内力平复着呼吸心跳,以免暴露出身形误事,见了提点也不由
紧张起来。恶人来得多了一倍,且猜测武功只会比先前的更高,指不定还全是大
高手。即使有祝雅瞳在此押阵,要面对这等大阵仗对于经验见识俱都浅薄的她来
说,亦感压力深沉。
两条人影从林中穿过落一地死尸的空地上,顾盼直至看到他们的身形才察觉,
不唯来者武功高强,更因他们已是小心谨慎。——朱,余两位舵主久久不归,料
想是出了意外。
祝雅瞳点着一人比了个八,又点另一人比了个七,示意这两人一人八品功力,
一人七品功力。又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安心。
来人一步一步缓缓靠近余舵主身边,那八品修为身着青衣的男子朗声道:「
女子的脚印!一人会发暗器,余舵主在围攻之下被暗器击中咽喉而死。看余舵主
的身法脚印,该当坚持了两炷香时分。」
分析得丝丝入扣,眼力界着实不凡。可听在顾盼耳里只想发笑!
祝雅瞳忽然偏头,向顾盼做了个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的示意,像一抹烟尘
般溜了出去。莫说不发出半点声响,连脚下踏的树枝都没动弹半点。
青衣男子朗声说话,若是对身边人显然不需如此。顾盼得了祝雅瞳提点,心
下明了这定是说给藏身不见的六人听的。只不知绝世美妇又发现了甚么忽然离去?
林中山风拂过,树叶不停沙沙作响。祝雅瞳单臂挂在一根树杈子上,她选位
极佳,树林的阴影将她的身形完全埋没,倒像只与周围环境融于一体的变色龙。
沙沙的轻响不仅是风过树林的声音,更因有人在隐秘穿行。一名肥头大耳,
身形像一座肉山,头上还点着九点戒疤,轻功却着实不错的胖大和尚像只大猩猩
般跃来。茂密的树叶影子里忽然伸出一只玉手,五指嫩白如春葱,修长纤细,却
是一只夺命的鬼爪。
距离极近,来得又突兀,即便胖大和尚身负不凡的艺业也来不及反应便被扼
住了咽喉。那玉手的威力如此可怖,狂涌的内力不仅瞬间将胖大和尚的五脏六腑
全都震碎,牢牢掐紧的劲道连他狂喷的鲜血与惨呼声一同扼在了咽喉里。
胖大和尚足有二百来斤重,祝雅瞳夺命一击后提着他混若无物。顺手将尸体
挂在藏身的树杈上,又烟尘般回到顾盼身边。
顾盼尚不知那消失的六人正在暗中探查树林且死得不明不白,只是紧盯着青
衣男子在翻看余舵主等人的尸体。
此后祝雅瞳再未出手,又过了三炷香时分,树林里才纷纷跃出五人的身影落
在青衣男子身旁。
「这是霹雳子还是煞血锥打出来的伤口?」青衣男子双眉紧锁喃喃自语道:
「余舵主在围攻下坚持了许久,来人的武功不算太高。这伤口如此可怖,想来便
只有这两种暗器了。」
祝雅瞳不理他们,朝顾盼示意道:「跟在我背后。」
几在同一时刻,地上的七人同时回身连珠价般洒出一派寒光,棱,梭,镖等
等不一而足几乎将祝顾藏身的树林覆盖。
祝雅瞳拉着顾盼急速坠落,大片的暗器落了个空。剩余的少部分被祝雅瞳抖
开衣袖随手拨打,纷纷偏离。
顾盼被满目的银光灿灿惊得再也控制不住发出声惊呼,眼见祝雅瞳安之若素
地化险为夷,小心肝还没放回肚子里,六根银梭忽然爆开,炸的粉尘弥漫。
祝雅瞳暗骂一声「无耻」!衣袖再展,袖口里仿佛吹出一阵狂风,将粉尘远
远吹了出去。
「什么人胆敢偷袭圣教教众?」青衣男子一声大喝,亮出根齐眉短棍当先扑
上。
祝雅瞳飘然若仙地飞起,隐在袖中的玉手完全无视短棍敲击的大力一把拿住,
顺势踢得边上的两人口中狂喷鲜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她兀自好整以暇地娇笑
道:「祝雅瞳呀!什么时候本夫人的名气变得这般小了?」
顾盼心中狂跳,只见祝雅瞳一把夺下了齐眉棍,双足连踏裙裾纷飞,一双匀
称圆润的美腿不住点在交加的兵刃上借力飞起。「祝夫人的武功原来高到了这种
地步?若是她一人在此根本不需故布疑阵,她……她是在教我?」
祝雅瞳施展「魔劫昙步」,如凌波仙子一般闲庭信步,仿佛脚下的不是杀人
夺命的兵刃,而是一片松软的芳草地。来人中瞬间倒地两人生死不知,胖大和尚
早已一命呜呼,剩余的五人里青衣男子与另一名身着皂衣者俱有八品修为,另三
人则是七品。
五人已使开浑身解数,不仅伤不到祝雅瞳,若不是她还需借力跃起,简直连
衣角都沾不到。
美妇内里身着劲装包裹严实,原本看不见裙下春光,可这等级数的美人浑身
上下无一处不诱惑,千娇之体更是美人中的极致,光是那视线中浑圆的美腿与丰
隆的臀股便让人骨酥身麻。
可五人再也无心他顾,祝雅瞳犀利的攻势无孔不入,仿佛在他们顶门上飞腾
的不是一位绝色美妇,而是一座大山正在沉沉落下。
不过十余个回合,祝雅瞳前跃中忽然足底一侧斜踏在一柄大刀刀面上。身子
一顿,犹如黏在上头一般。持刀者仿佛被千钧重力压身,刚想弃了兵刃,美妇已
倒飞而出一足点中追击之人心口,登时又要了他性命。
再踢倒了一人,祝雅瞳更加轻松自如,不过十招,剩余两名七品高手又倒在
她脚下。
祝雅瞳轻轻落地,娴雅笑着对大汗淋漓的青衣与皂衣男子道:「你们俩修为
有八品,该是什么香主罢?」
青衣男子梗着喉咙哑声道:「祝家主,本教与您秋毫无犯,不知为何下此狠
手?」
「秋毫无犯?」祝雅瞳失声而笑:「你们想要本夫人家小……财神爷的性命,
这仇海了去啦!怎么?你们也不知道?」
「不……不知!」青衣男子因恐惧而颤声道:「在下不知祝家主所言何意。」
「唔……既然是香主,那倒值得问一问了!」祝雅瞳步步逼近,微笑时如花
瓣般的香唇之上,一对眼眸光芒大放……
第十三章、观风听雨。破子藩篱
若问女子最爱惜,最珍而重之的是什么?她们的答案绝不是可心的情郎,而
是自己的容颜。没有女人会不喜欢万众瞩目,即使她只心属一人;也没有女人会
不喜欢被人称赞美丽好看,即使那些并不是她最大的魅力;更没有女人会不喜欢
有一副靓艳的容颜,即使她还身负绝艺,并不需要以美貌取悦于人生存于世。
作为侍中胡浩最亲信的侍卫之一被派遣来此,杨雪山很难理解在他身前的女
人。她的大名早有耳闻,也早已知晓她遭逢的惨事。在被吩咐听从她的指示而行
动后,杨雪山便在暗暗叮嘱自己对她保持尊重,不要有失态的表现。跟随侍中大
人许久,他早已将符合身份的礼仪与胡家的面子烙印在心里,那等同于他杨雪山
的面子。
可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他还是暗暗发憷。那被刀劈斧凿的面容已不仅仅是
丑陋,堪称可惊可怖。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还是面色一变。杨雪山想过了无
数种可能,唯独想不到有这样一张面容的女子竟然全不遮挡,就这么大~喇喇地
站在他面前。他的勃然变色,或是他人异样的眼光,厌恶的神色,于她而言都显
得云淡风轻,浑不在意。
她也不是全然不做遮挡,只是那副面纱是否带上,完全取决于任务的需要。
数日之后杨雪山才终于明白,她的心早已死了,代替那颗心脏在跳动以支撑
躯壳的,是一篝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她生命仅存的意义全在于此,至于旁的,
根本不在心上。
孟永淑的心脏砰砰跳动,那种让连日来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让懈怠的精神
重新振奋,让枯寂若死的心再度燃起生命的火焰。上一回如此兴奋是何时了?没
有!当年燕国在丘元焕的率领下四处剿灭暗香零落,她还在养伤之中,看不到将
这帮万恶的贼党杀得鲜血淋漓的快意恩仇。此后她猎杀恶贼,再没有过大规模地
围杀——一个一个地杀死,即使让他们受尽无数痛苦,又怎有尸堆成山,血流成
河来得畅快?
奇罗山上的贼党不下三百人!孟永淑舔了舔因兴奋而有些发干的嘴唇,唇瓣
中央裂开之后重又弥合的伤口粗糙又晦涩。一双美眸与润红的舌头是她脸上还保
留原状的仅有两样。可她不在乎这些,对自身容貌全不在意的,只有心死的女人。
三日前刚摸到此处时,远远见到有四名贼党离开奇罗山,依此前的经验看,
昨夜当是他们回来的时刻。此后又走了两拨人,也未回来!难道路上出了什么岔
子?谁在帮忙?这不重要!既有意外,贼党必然会乱,这会让攻打的难度小上许
多。
奇罗山被贼党们经营的时间怕有近十年,山上的机关暗道少不了,比之平原
上的一座坚城怕也不妨多让。孟永淑并不怕死,她怕的是活不到亲眼看见暗香零
落彻底覆灭的那一天。
奏报早已经由祝家的人手送到正前来的大军手上。一念至此,孟永淑又是一
阵兴奋。来到成都城原本是在凉州碰了一鼻子灰后,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无奈之举。
不想惊喜一个接着一个,不仅吴征确实有几分本事且敢作敢为,还能有祝家
全力出手相助。她与暗香零落作对多年,太清楚祝家的出手,对于这些城狐社鼠
一般的贼党意味着什么。
果然,自此之后事情出乎意料,情理之中地顺利。祝家密布的商业脉络犹如
一张弥天大网撒了出去,想要的情报先先后后陆续得到。自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
义与目标之后,何曾如此顺手?由不得她不兴奋!
奇罗山上偶有些猎户出没。手上提着些收获的猎物,弓箭,钢叉,制作陷阱
的树枝铁爪等物也齐备。
暗香零落并不简单,占据奇罗山后虽划定了禁区生人勿近,近者死的不明不
白。可要隐藏在这里活的安生,以为长久之计,自然不能把一座山搞得如闹鬼一
样。
孟永淑很清楚这些猎户也不简单。若是生人自已被盯上,若是山上的熟客,
则又是已被贼党笼络用作哨探,或是通传情报之用,堪称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
孟永淑早知其中门道,祝家又从南陵调来一组猎户,佯作来奇罗山打猎,想要分
批混进山林里而不打草惊蛇难如登天。——祝家派来的那是真真正正的猎户,远
近驰名。只不过此前没人知晓他们也是祝家一支而已。
「浮旗使,朱,余两位舵主至今未归,依时辰看,袁,宋两位香主当传回的
音信也无。您看……」郝高原低头弓腰,虽无拉渣的胡须衬托,面方口阔长眉凤
目,英武之中亦有几分秀气。
「知道了!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让他们都警惕些。多派几波人出去巡查
刺探,遇事急报!不对,这里本旗使不如刘堂主熟悉,让他可酌情处置,不必事
事禀报本使。」浮流云皱眉挥手道,和惯常一样地对派里的事务不耐。
「是!」郝高原躬着身退后了七步才转身离去。旗使的表现和平常并无不同,
可他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那种感觉难以描述,但作为常年跟随浮
流云的近宠,他确认浮流云看他的神情里流露出已深入骨髓的味道。那是每一回
他想要得到的人无法得手,或是不可下手之后的惋惜之情。
郝高原能得到浮流云的青眼,除了浮流云本身男女不忌,郝高原的相貌又衬
了心意以外,这名近宠足够聪明得体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浮流云从未对他透露
过派里的事情,可他留心观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了些门道。每一次聚
集大量人手的行动总是损失惨重,派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每隔一段时间总要
死些人。
郝高原毛骨悚然,他甚至觉得浮流云看着他叹息道:「可惜,可惜了。」莫
非这里又要死上好些人?浮旗使又把他打发了出去,莫非这里又是一个派众的坟
场?
见过了刘堂主将浮流云的指令转达,郝高原鬼使神差般拱手道:「刘堂主,
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刘永先身材不高却甚是敦实,袒露的胸膛上黑毛丛生。他掌管奇罗山多年,
早先对对暗香零落强逼他入门,又下了种种禁制手段的怨气已烟消云散。只需管
好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儿,比起从前当山大王的日子还要舒坦得多。
浮流云一来就接管了他经营多年的奇罗山,偏又一副诸事不耐的模样,每天
忍着白眼左右请示,本就憋屈。今日外头出了岔子,这下倒好一股脑儿将事情全
推了下来。由老子做主?万一处置不当责任可不由老子来担?
只是慑于帮规之严实在不敢冒犯,刘永先按捺着性子道:「本堂主一堆事情
要办,有话快说!」实在开罪不起浮流云,这兔儿爷武功稀松平常也没什么身份,
但混帮派里最怕的就是枕头风,刘永先也实在不愿节外生枝,总算把后半句难听
的咽下了肚子。
「属下在奇罗山多日,承蒙兄弟们照看,亦想为旗使与堂主分忧。还请堂主
将属下编入巡查队伍里!」郝高原一脸谦恭讨好的笑容,这种笑容他也做了太多
年,一样深入骨髓,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做出来。
「你能济得甚事?早些回去服侍浮旗主!」刘永先更不停留,丢下郝高原自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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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咱们该回去了。」祝雅瞳拍拍双手上的灰尘道。施展离幻魔瞳审问
了两人,有价值的信息却没得到,心中有些郁闷。
「要去见大师兄了吗?」顾盼精神一振。
「还不成,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里耽搁了好一会儿
咱们要抓紧时间,唤你的扑天雕来。」祝雅瞳微笑摇头,语气却骤然严厉隐含命
令之意。
二女一同嘬唇做哨唤来鸟儿向成都城飞去。
抵达城门外天光已大亮,南城门处也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如织。二女在城外
五里荒僻少人处落地,向着城门加速奔行。两名娇滴滴的美丽女子一同施展轻功,
着实引人侧目。到了吴府却不走正门,祝雅瞳引着顾盼从侧门入府,将她安置在
一处少人的厢房里。
「祝夫人,你们有要事不敢再烦扰,可我想先去找我娘。她在哪里?」顾盼
心中犹疑,独自呆在屋里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既然吴征不在,最想见的人自是陆
菲嫣。
「你娘不在府里,她也有要事。」祝雅瞳缓缓摇头,又宽慰道:「你来的不
是时候,安心呆在这里切莫再添乱。不是嫌你烦人,而是今日事关昆仑一派的前
程,任何一个环节都出不得差错,意外的事情越少越好,所以你安心等待最合适。」
顾盼心中巨震,陡然想起多年前在青云崖畔的小屋里,吴征将刚哭过一场的
她搂在怀里动情道:「师兄不会害昆仑。盼儿莫要担心,待你长大啦,昆仑的难
处便过去了。师兄要你一世开开心心,无人能伤你……」在昆仑山上无数次幻想
过与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再见是怎生一副情形,也无数次听说吴征走南闯北,建功
立业。可今日下山之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果真如娘亲所言的一般,短短几个时辰,
第一次遭逢歹人险些遭逢不测,第一次伤人,第一次看见一地的尸体。待得满心
欢喜地来到吴府,得知的又是另外一场更为凶险的交锋即将到来。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难关要过。就算再厉害的靠山也
难免分身乏术,大多时候都要靠自己。」祝雅瞳抚了抚顾盼的秀发道:「若闲着
无聊,不妨想想晨间的事情。练武是一回事,杀人又是一回事。遇上歹人不得不
下杀手保护自己的时候,与练武喂招所用的招式是不同的。」
望着祝雅瞳飘然离去的身影,顾盼怔怔沉思,眼界开阔了许多,也长大了许
多……
吩咐好暗哨看紧顾盼的小院,不得她的许可任何人不准进来,任何人也不准
离去后,祝雅瞳回到居住的厢房里。一大缸水正烧的热气蒸腾,她取来备好的香
料分撒在两个大浴桶里,倒入热水试好了水温。又将剩余的热水注入高挂墙上的
一个方形木桶里,除去衣衫,拔下木桶下方的软木塞子,温热的水流便从凿好的
二十来个细孔里开花似的喷洒而出。
「小乖乖当真是聪明!这个方法沐发时方便许多,用来浴身亦可。」祝雅瞳
用澡豆一遍又一遍地抚搓打湿的秀发。
每当大事发生之前,她都喜欢静静地一个人沐浴。不仅可以让她保有最佳的
仪态,温热水流的包裹更能让她平静,以最沉稳的心绪来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自懂事起至今,练武时冲穴通脉,天阴门里的事务,除了那一回,无一不是
如此。
祝雅瞳心中一痛,只来得及将可爱的婴儿胡乱洗了一道,便拖着疲累的身体
提起了宝剑。小腹和下体传来剧烈的疼痛,可更痛的还是心里。再相见是又是匆
匆一面,待得终于有机会相处他已长大成人。时光难倒回,再不能将他捧在手心
看他呀呀叫着手舞足蹈扑腾着水花,一边嬉戏一边为他洁净身体。
紧闭双目抿着唇瓣剧喘着,再睁开眼时明眸已恢复淡然平静,都过去了,诚
如对顾盼所言,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事情要做,有许多难关要过。曾经深刻的记忆
不容淡忘,但更重要的是未来。
沐发桶里的温水已流尽,祝雅瞳一摞长发迈步行向浴桶,残留在身上的水滴
珍珠般滚落,白皙的肌肤光滑犹如精细打磨的温玉滑不留手。不过几步的距离,
正面看去一身的水珠点滴不剩,好似被羊绒大方巾细细揩抹了一遍般干净。仅余
贴在背脊的湿漉漉长发落下数条水线,自两片隆圆的臀瓣向似有引力般的臀沟中
央汇合,再流成潺潺溪水一道。
踏上阶梯,轻巧地跨入一人多高的浴桶沉入温水里,两条圆润笔直的美腿前
后摆踢,拨动得波光粼粼的水纹荡漾。玉白的娇躯与纤美足踝尖端涂抹着丹蔻的
足趾相映生辉。
两条纤细又绝不显骨感的手臂轻柔地搓洗着周身,让人恨不得化作两只玉手,
以能感受那曼妙浮凸。这一具动人心魄的完美身体却没有人抚摸与疼爱,十足的
暴殄天物。祝雅瞳忽感落寞,这一生若不能与爱子相认,终将是个孤苦伶仃的结
局。
以澡豆洁净了身躯,祝雅瞳扭腰一振跃入另一处备着净水,洒满了牡丹花瓣
的浴桶里。她足底刚踩至水面,高妙的轻功便让下落的身姿一顿,犹如一片艳红
花丛中开了一朵清雅白莲。荡开的水花溅上圆隆的美乳,分不清水波更夺目,还
是乳浪更销魂。
若说韩归雁的是挺翘,陆菲嫣的是绵软,祝雅瞳的则是肥满。双乳如同两只
倒扣的玉碗,又圆又隆,在浴桶里被水波冲得晃晃荡荡,险些要浮了起来。
沐浴净体,馨香满身,祝雅瞳陡然睁开双目,利落地起身抹净。多愁善感与
自怨自艾不过一瞬间,勇者无惧,智者无惑,比起那些伤风悲秋的矫情,与爱子
并肩前行,共破险阻的历程让她极为享受,在这个世上,她不是孤身一人!
裹上明黄小兜,穿上白色襜褕,祝雅瞳打开衣柜提起件华衣随手一抖,长长
的裙摆波浪般翻涌而出垂垂落地。美妇娇躯一旋,如同抹入宽大的衣袖里。
但见一身干净的素黑,背脊处绘着一朵洁白的莲花,从胯骨至膝弯处斜斜荡
开三道如荷叶般的裙线,裙摆处密布褶皱。这一套广袖百褶留仙裙即便祝雅瞳也
甚少穿着,黑色的裙衣显得肌肤益发白净,端庄典雅,也足见对接下来一切的重
视。
吴征正随军进行一场大战,战后必然伏尸满地!而祝雅瞳所在的这一处虽看
不见刀光剑影,凶险处却更甚。
自投身朝堂起,张六桥便保持着近乎严苛的自律,若无极特殊的情况,他都
会提早半个时辰来到衙门备好公务,数十年来,他几乎都是第一个抵达尚冷冷清
清的衙门院子里。
近来张六桥总有些心神不宁,新任的北城令大人年纪轻轻却卓有功勋,看着
也不像浮夸无形的浪荡子弟。可自他去了趟浣花楼之后便再也见不着人影,回想
起上任首日便流露出的意思,张六桥便心惊胆跳。北城令要与京都守备开别扭,
背后更隐藏着昆仑与青城两大势力之争,他小小的金刀门陷在里面如何自处?本
着不偏不倚,加上勤勉低调,张六桥才终于爬上了主簿的位置。一路上也见多了
风风雨雨,朝堂上大人物们的争锋轮不到他参与,凭着这一点独善其身,如履薄
冰般扶着金刀门艰难生存。
皇城里的争锋牵一发而动全身,几家欢喜几家愁,底下人的得势与失势均在
一句话之间。张六桥想起便胸口闷疼,皇城里尚未有正面的交锋,底下人先打起
来了。这是世道变了么?他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权势之争古来自上而下,哪有从下而起的?依多年的经验来看,新任的北城
令大人意图先烧起这把火。很有新意,可张六桥不想参与其间,里头的变数太多,
他根本看不明方向。金刀门经不起大人物们的一根小指头,至于在北城府衙算得
上响当当的主簿职位,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步入院井,张六桥忽然愣神,平日里这个时辰空落落的院子早早来了四人。
瞿羽湘顶着捕快的羽帽,却罕见地带上了佩刀,正皱着眉在角落里踱步。戴
志杰与杨宜知分立两侧,正给中间落座的一名美妇奉茶。
张六桥的胸腔里砰砰打鼓,他虽没见过美妇,但看她受之尊崇的身份,还有
人间绝色的眉眼模样,高挑的身材与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衫子,也猜得到这位便是
昆仑派的三徒陆菲嫣。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各位都早到了。敢问这位可是昆仑
派陆仙子?」
张六桥以江湖路数见礼,陆菲嫣比他身份高得太多,辈分却差相仿佛。她一
贯重视礼仪,忙起身一福回礼道:「昆仑派陆菲嫣见过张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张六桥连连拱手作揖道:「陆仙子仙驾光临,不知可
是在等吴大人?」
「吴大人有要事在身,我家师姑来此等的是张大人。」陆菲嫣礼毕便不再说
话,戴志杰接过话头,举手示意后堂里叙话。
张六桥心中暗暗叫苦:「吴大人不在,却又请出了陆仙子来此,这事情是真
真要闹大了啊。」
五人在后堂坐定,杨宜知嘿嘿笑道:「张大人,草民斗胆问一句,您对我家
大师兄观感如何?」
张六桥心里一团乱麻,他在半道上便打定了隔岸观火,明哲保身的主意。杨
宜知这一问语带双关,着实难答。他踌躇了片刻道:「吴大人年轻有为,下官敬
佩有加,有时都感叹岁月不饶人,老啦!」
他话中带有退缩甚至辞官之意,倒让杨宜知有些意外,一时接不上话头。
「张大人过谦了。我家大师兄虽是天纵之才,可孤阳不生,单掌难鸣,府衙
上下近日也多赖张大人大点,晚辈连日来追随大人理事,对大人的谨慎持重,细
致入微甚是佩服。况且大人正值鼎盛年华,金刀门多赖大人之力,岂可轻言退却。」
戴志杰今日的任务便是将张六桥拉上船,措辞平和中亦带锋锐,颇有逼迫之
意。
张六桥暗叹一声:「四十有一,尚不如黄口孺子。惭愧,惭愧。」
「先师将金刀门交予我手,下官无力发扬光大心中惭愧已极。贤者有言推陈
出新,下官今年已是五旬开一,常思当退位让贤,至不济也不能让金刀门在下官
手中衰退下去,万劫不复。」张六桥连连拱手,状甚萧索道:「比不得昆仑派诸
位高足青春年少,意气风发。」
陆菲嫣见几句话下来,张六桥几乎已在讨饶,她自幼生活优渥,碰到挣扎求
生者也不免有些同情。可今日张六桥是不可缺失的一环,吴征不能出现在北城府
衙,否则必然引来吏部官员问责,一切都需担在身为主簿的张六桥身上。否则光
凭瞿羽湘一名捕头,名不正言不顺,她也是北城府衙的新人,面临大事甚至未必
能使唤得动衙役们。怜悯之心一闪而过,陆菲嫣更感兴趣的还是戴志杰:「征儿
光芒太甚,志杰这孩子近年来倒被忽略了,看他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是
个不错的人才。他一向刻苦该当有所成。嘻嘻,昆仑有后!」
「大人,此话错了。」戴志杰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张六桥道:「大人苦心经营
金刀门,拳拳之心谁人不知?晚辈的意思是,大人的方法错了。」
「倒要请教戴公子!」张六桥见状也起身与戴志杰平齐,脸上却是谦恭请教
的笑容。气势上不至于被压制得太惨,又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尊重,夹缝中的人
自有他的生存之道。
「我家大师兄曾对晚辈说过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晚辈深以为然。」
戴志杰板着脸,露出昆仑派二弟子的威严道:「临朝由盛而衰,腐朽深植,
故临朝当败,秦燕盛走强,故三分天下。昔年天下又何曾只有三朝之众?豪杰林
立于世,然良禽择木而栖,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审时度势,岂寄望于独善其身?山
崩地裂之时,平民尚知聚众以自保,抱团以取暖。张大人是聪明人,我家大师兄
的意思您也明白,还望早作决断。」
「下官年事已高,着实没有那份心气了。」张六桥无奈地摇头道:「还望戴
公子代为转告吴大人,下官唯一的心愿便是将金刀门的香火传承下去,别无他意!」
「张大人先不忙,今日起便陆续有大事发生。晚辈也在等待大师兄的消息,
张大人不妨静观其变。对了,吴大人还有一句话要带给张大人:学如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不仅学问一道如此,余者皆然。这世上多的是富贵险中求,没有光占
便宜不出力的道理。张大人,金刀门何去何从,只在大人一念之间而已,请务必
慎重。」戴志杰微微一笑,请了陆菲嫣起身离去。
杨宜知晃晃荡荡,故意落在两人后头向张六桥挤了挤眼道:「大人,您方才
评价我家大师兄的话都说得很对,唯独漏了一点!我家大师兄自下山以来,两年
不到北定亭城,出使长安,无往而不利。小子粗鲁旁的道理不懂,只知做生意最
重一个「势」字,在咱们行商嘴里这叫什么?这叫齐天鸿运!圣上恩典大师兄降
下北城府衙,这可是天助的富贵一场,张大人不妨多考虑考虑。」
陆菲嫣与戴志杰等在院外没能听见杨宜知具体说的什么,见这壮汉笑嘻嘻一
脸得色地出来,陆菲嫣蹙眉嗔怪道:「你在里面干什么?莫要误了事!」
「三师姑安心!」杨宜知昂首挺胸道:「决计坏不了事,只有好处!」
杨宜知师从杜中天,在门派里他与顾不凡一贯感情最好,陆菲嫣也熟知这位
五师弟性子扎实沉稳,向来不太多话。杨宜知与他师傅性格大相径庭,一贯来有
些没正行,又活脱脱一个吴征的小跟班。不过今日第一回带着两名晚辈办事,戴
志杰已让她刮目相看,杨宜知也不再是那个嘻嘻哈哈的莽汉子。陆菲嫣终于意识
到,昆仑派的下一代弟子长大成人开始登上舞台。
陆菲嫣心绪翻涌,忽然忆起吴征初试啼声时为他弹奏的那曲《怒江滩》,她
挺了挺腰,大踏步向前院走去。戴志杰与杨宜知尾随在后对视了一眼,纳闷着三
师姑步伐如此矫健敏捷,传言中她受了怪伤正在逐步失去的武功怎地忽然又回来
了?
张六桥独坐后堂,额头上密布汗珠,一张紫膛脸憋得通红。无论是戴志杰还
是杨宜知说的话都大有道理,可身处在这个不高不低的尴尬位置,又事关自身乃
至宗门的兴衰荣辱,这个决断着实难下。他并非犹豫不决的性子,可所知太过有
限,大半还是猜测,昆仑一系又不可能再给他透露更多的消息。
答应的话若是昆仑一系胜了还好,若是败了,金刀门瞬间便是灰飞烟灭的下
场;不答应的话,吴大人一旦回来给不了自己好脸色看,在府衙的日子也算是到
头了。思来想去风险都太过巨大,一时左右为难。富贵险中求,可这种风险总是
大得不可思议。
府衙大门打开的咯吱声与召集官员执行公务的钟声响起,张六桥方才惊醒过
来。抹了抹汗珠整理仪容步向大堂,才至一半便听见急骤的击鼓鸣冤声。他心头
一惊,情知与平日里家长里短的小事不同,一撩官袍下摆急急奔行前去,心中暗
道:「莫非这就是戴公子所言的静观其变?这个变来得这么快!」
北城令吴征缺勤日久,可吏部未曾上门问罪也没贴出告示,莫说平民百姓,
便是些衙役也不知内情,公堂正中的大位空了许久倒没引来什么民怨。张六桥闻
鼓声如雨忙火速升堂,号令了一通,远远望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
两名后生的搀扶下颤巍巍又惶急地上堂。
张六桥眉头一皱,来人虽是平民的身份,在民间威望却是甚高,一个处理不
当极易引发民怨沸腾。转念又一想,比起吴大人的事情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反
倒宽心不少。
「扑腾」一声,老者弃了拐杖挣脱两名后生的搀扶一跤跪倒,嘶哑着声线大
呼道:「草民朱植叩见大人!草民受北城万民之托请愿伸冤,望大人明察!」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张六桥一声正喝,又温言道:「朱老丈年事已高,
依律不需跪。来人,看座!」
「冤不得洗净,草民不起来。」朱植推开前来搀扶的衙役,又是大声高呼。
「胡闹!」张六桥一拍桌面起身,指着公堂围栏之外呼啦啦一同涌入,正此
起彼伏呼应着的民众喝道:「本官敬你德高望重,你这是要聚众要挟本官吗?」
「草民不敢冒犯!亦不敢聚众要挟朝廷命官!」朱植一脸悲愤道:「实因罗
大善人身受不白之冤,北城百姓受其恩惠极多,均觉愤懑难言,望大人做主!」
「什么?」张六桥吃了一惊,座也不回了走向朱植亲自扶了他起身落座,温
言道:「朱老丈莫急,还请慢慢道来。」
「罗大善人的女儿无故失踪迁延日久,至今府衙找不着人!百姓们亦知张大
人为此事劳心劳力废寝忘食,心怀感念。亦知府衙急缺人手,老朽时常提醒百姓
多加留意,为大人分忧。数日前浣花楼里有一女子进出,百姓认得正是罗大善人
家的千金!罗大善人前日往浣花楼讨要被赶了出来,本约定今晨一同到府衙鸣冤,
不想昨夜罗大善人被歹人闯入家中毒打,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草民气不过故击鼓
鸣冤,还请大人为万民做主!」朱植一口气说完,急怒攻心,憋得满面通红,咳
喘连连。
「什么?」张六桥一张紫膛脸犹如褪去了血色有色发白。罗大善人家境殷实,
却也是平民出身,不懂内里的一些道道实属平常。可听人几句传言便敢去浣花楼
这种地方要人?他还没那么愚蠢!背后有些什么弯弯绕绕,张六桥看惯了风雨哪
能不知!
一想到其中的隐秘,张六桥背后几乎全被汗水打湿,吴大人的胆量当真是包
了天了,行事更是奇招迭出,这么多平民百姓来此请愿,便是文毅也不敢直接对
着干,若是坐实了浣花楼这一回怕是要倒大霉。只是吴大人凭什么就认为罗大善
人的女儿就在浣花楼?那些人不是蠢蛋,劫了北城百姓的女儿,就安置在北城的
青楼里接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见张六桥犹豫不定,朱植又急道:「张大人还在等什么?莫非这么多百姓在
此,都在睁眼说瞎话吗?张大人若不能决断,草民要求见吴大人!」说着又要起
身跪地。
「朱老丈且慢!此事事关重大,本官一时做不了主,吴大人又有要事在身,
只怕要等他回来才成。」张六桥退缩之心更甚,他向来做事寻求稳妥,实在被吴
征的天马行空搞得怕了。
「吴大人有要事?有什么要事?除了上任头两天,何曾再见过他?」朱植激
动得音调高了几度:「圣上旨意让吴大人任北城令,怠慢公务不说,发生天怒人
怨之事依然人影不见,又不能为民做主!草民心寒啊!」
「朱老丈莫要心急,我家大人自上任以来,无时无刻不为此事殚精竭虑,现
下确有要事在身并非怠慢公务。且大人临行前曾嘱咐府衙事务皆由张大人酌情处
置,也不致误了事。」戴志杰连连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不住以目视张六桥
道:「张大人,事态紧急,若是通报吴大人恐耽误时辰。还请大人早做决断。」
「你……你……」张六桥血涌上头。戴志杰是吴征的师弟,连日来又在府衙
帮忙处理公务,整个北城还有谁人不知?他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信口雌黄的!如
此说来,怠慢公务的不是吴征,倒是张六桥在推脱责任了。
群情沸腾,张六桥在北城的名声威望素来甚佳,百姓虽看他的眼神变得异样,
一时倒没有口出不逊之言。「张大人,早做决断啊!」「罗大善人于我等有大恩,
岂能见他女儿沦落烟花之地惨遭侮辱?」等等言语倒是此起彼伏。
「诸位稍安勿躁,此事事关重大,且容在下与张大人稍作商议。」戴志杰又
是团团一揖,不容分说拉起张六桥便向后堂走去。
张六桥百般不情愿,可再呆在公堂里只怕多年的名声要毁于一旦,只得随着
戴志杰走去,心里恨得牙痒痒又不敢表现出来,憋得甚为辛苦。
陆菲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暗赞戴志杰对局势的把握与节奏的掌控着实已做
到了最佳,便是吴征在这里也不能做得更好。有戴志杰穿针引线,张六桥从踏入
北城府衙的一刻起便已入彀,现下是逃也逃不出去,只能乖乖就范了。陆菲嫣深
吸了口气,弟子们的表现已足够出色,接下来,该当由我控制局面了!
「戴公子,你可是坑惨本官了。」张六桥又急又怒,索性背过身去,只怕再
多看一眼就要控制不住动手。
「张大人先消消气!」戴志杰笑呵呵道:「大人只见晚辈孟浪无礼,可谓一
叶障目。岂不见民心可用?」
「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张六桥脑中飞转!从撺唆罗大善人开始,要短
时间内掀起这么大的场面,根基尚浅的吴征可做不到。背后怕是不仅有高人指点,
只怕这位高人已然下场参与其中。京都守备文毅向来是圣上的宠臣,虽有种种缘
故未得高升,可在成都城里经营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吴征年纪虽轻,行事
惯常都极显老成,若无大的把握不可能轻易动手。
一念至此,张六桥忽然想起杨宜知的那句齐天鸿运与顺势而为,一颗不安的
心忽然燥热起来!
「戴公子,此事非同小可,本官既要参与,需得明了来龙去脉,还请公子指
点!」后退已无路,张六桥横下一条心之前尚须加上最后的一块砝码。
「不能说!」戴志杰笑着摇头道:「张大人也最好莫要知道为好!只需将眼
前的事情办好,吴大人自然不会亏待!」
张六桥脸色忽青忽白,盏茶时分才狠狠挥了挥拳头道:「干了!列祖列宗在
上,还请保佑金刀门渡过此关!」
「张大人请!」戴志杰微微一笑,抬手虚引。
「瞿捕头!」张六桥重回公堂,一把抓起吴征公案上的令牌道:「吴大人委
托本官主理府衙事务,罗大善人行善积德,此案不能坐视不理。本官代吴大人命
你带上捕快,本官要亲自搜查浣花楼,审理此案!」
「得令!」瞿羽湘早已吩咐捕快们整顿停当,心中也不由不佩服吴征准备充
分。如今关键的一环激起民愤与让张六桥主事北城府衙均已办到,成都城里的事
情算是成了一半。
不知道雁儿那边如何了?韩家三兄妹一同带兵征讨,该当是十拿九稳!瞿羽
湘望了望远处的天空,暗道:「雁儿,京城里的一切,我会为你打点清楚,待你
凯旋归来!」
张六桥让衙役们组织民众,跟随他前往浣花楼。穿过北城街道,不时有百姓
询问清事情经过自发加入队伍。此刻张六桥已是破釜沉舟,心情大异之下,反倒
希望加入的人越多越好。
浣花楼地处闹中取静之所,经过了一夜的繁华喧闹,清晨正是最安静的时刻。
恩客与妓子们春宵一夜,大都倦极而眠。
张六桥与瞿羽湘当先而行,背后跟着呼啦啦足有不下五百名百姓。不时还有
百姓喊着「昭雪沉冤」,「惩奸除恶」的口号,引来阵阵齐声大喊的呼应。
见吴征准备得如此充分,张六桥的一切顾虑烟消云散,有生之年能干上这么
一票大的,从前想都不敢想。张六桥颇有热血上头,意气风发的豪情。
浣花楼正门虽开,人丁却少。几名迎来送往的龟公与恶行恶相的护院狐疑地
望着人群由远及近,终于确定了来人目标是浣花楼,顿时慌乱起来。
几名龟公飞也似的跑去禀报,护院们则排起了人墙大声喝止:「且住!你们
要干什么?」
「本官奉北城令吴大人之命缉拿案犯,敢阻挠者以从犯查办!」张六桥一亮
令牌,手一挥命瞿羽湘动手拿人。
护院们在浣花楼地界里还没吃过亏,大部分虽不明靠山是谁,也知来头极大,
素来无法无天惯了。见状纷纷举起手中长棍,只是面对官差多少心中有些惴惴,
不敢贸然出手。
捕快们虽着公服,人数却少的多,北城府衙可不比日进斗金的浣花楼财大气
粗。围观壮行的百姓见冲突一触即发,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心惊胆战一时声息
全无。
两边剑拔弩张,却颇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张六桥眼观六路,见戴志杰左
顾右盼,似在等待着什么,心中明镜儿一般,只是将一堆阻挠官差该当何罪的套
话反复喝骂,也看不出强来动手的意思。
「住手!」浣花楼里及时传来一声大叫,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
双掌挥舞照着护院们一顿耳光喝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怎敢对张大人不敬!
把手上活计都给我放下。「男子教训了一通,又对张六桥见了个大礼谦卑道
:「下人不识好歹,张大人万万恕罪!快快有请,草民亲自给大人斟酒赔礼!」
「本官懒得与愚民一般见识!」张六桥冷冷哼了一声道:「齐掌柜,本官今
日接了一桩案子,浣花楼有拐卖良家民女,作恶伤人之举!本官卖你个面子,还
请让个道,容本官搜查一番!」
中年男子姓齐,在文毅旗下的产业里打点事务,恰巧行七,人称七掌柜。在
平民看来就是个店掌柜,但稍有门路者都知晓他的身份。换了平日张六桥也只能
客客气气的,齐掌柜闻言也觉微微错愕。
「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浣花楼开在天子脚下,向来奉公守法,哪能做出伤天
害理之事?」齐掌柜拖延着时间,他被从梦里叫醒,脑子却不含糊,一听就知其
中有门道。除亲自出来阻住官差之外,报信者也一同派遣出去。只需文大人知晓
此事,自能妥善解决。
「是奉公守法还是藏污纳垢,齐掌柜说了不算,本官自当亲自搜查审理,方
才做得数。」张六桥依旧寒着脸不讲半分情面:「齐掌柜,还请让个道!」
「张大人!」齐掌柜知无法善了,压低了声音凑近道:「还请给几分薄面,
否则文大人处在下无法交代!若大人发起怒来,在下怕是要尸骨无存了!」
齐掌柜尸骨无存,张六桥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位七品主簿今日不知哪来
的底气,一挺胸膛道:「本官以律办案,便是在金銮殿上,本官也是这句话!」
两边嘴炮放得震天响,你来我往看着好不激烈,却都保持着克制。直到一名
穿着粗布衣服,相貌平实的男子挨近戴志杰身边低言了几句。
戴志杰眉头一跳,越众而出向齐掌柜道:「掌柜的,本公子想进去吃酒,怎
地没人来迎接?怕本公子给不起钱么?」说罢一脸不快抬步向浣花楼走去。
齐掌柜心中一惊,现下首要的便是不能放人进浣花楼。吃酒?吃你妈了个头!
他急急伸掌向戴志杰一推道:「且慢!浣花楼今日闭门歇业,谁也不能进去。」
齐掌柜他心知戴志杰是昆仑高足,唯恐让他一下闯了进去,出手隐含风声,
显然动用了内力。
两人距离极近,戴志杰毫无反应被一掌推在肩头,「哎哟」一声顺势就倒,
摔得一身灰泥。
「糟!中计了!」齐掌柜暗暗叫苦。
果听一声爆喝:「大胆!竟敢伤我师兄!」一条铁塔般的大汉提着根一人多
高的熟铜棍,哇哇叫着冲上前来着头就打!
变故陡生!原先只窃窃私语的百姓人群中又开始喊出惩奸除恶的口号,张六
桥见时机成熟,果断下令拿人!
齐掌柜心中哀叹一声,知道事情已经闹大,只得挥了挥手道:「拦着他们,
谁也不能进去!」
护院们拿着丰厚的报酬,干的就是背锅的事情,面对官差既有齐掌柜下令倒
也不惧,举起手中武器就打。
两边战作一团,官差人数虽少,毕竟名正言顺,有人敢违抗官府,打死几个
都不算什么。护院们平日再怎么恶行恶相,打死打伤官差是不敢的,瞬间便吃了
不少亏。
瞿羽湘曾是京城总捕之一,武功高强,手中一柄墨殇短棍指东打西,普通的
护院欺负平民百姓就罢了,对上她连一招都撑不过去。
浣花楼里绝没有京城本地拐卖来的姑娘,但怎么可能没有其他来历不明,逼
良为娼者?平日里没人敢来管而已。北城府衙成心找茬,万一出了岔子惹得文大
人一身臊,自己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齐掌柜见势不妙,只得硬着头皮招呼护院尽出,务必在文毅做出反应之前挡
住这帮胆大包天不开眼的混球。心中暗暗纳罕:报信之人去了许久,为何还没人
前来支援!
浣花楼前混战一片,不远处一座茶楼的雅间里,拙性笑咪咪捧着一大壶上好
的白芽,对着壶嘴滋溜着。茶楼今日闭门谢客,人却着实不少,不时有人被五花
大绑丢进一层大堂。
「总管,浣花楼中擅自离去者都擒拿在此,无一漏网。」赵源醒生得白白胖
胖,一副富家翁养尊处优的模样,见了拙性也是点头哈腰,生意场上随处可见这
样和气又谦恭之人。
「不忙,正主儿还未出现!让大伙儿盯得警醒些,一个都不能放过。」一月
前拙性开始蓄发,也不再穿着僧袍袈裟,此刻变作个胖大汉,连脸上的神情都从
此前为僧时的高深莫测,一脸慈悲变作狡狯势利,不是熟识的朋友认真辨认,实
在难以看出这位竟是凉州的得道高僧。
「属下理会得!」赵源醒行礼后急急离去,不需拙性多做吩咐,家主亲自交
代下来的事情,还反复三遍,他哪敢有半分轻慢之心。
护院们渐渐不支,地上已躺倒了一片。齐掌柜在戴志杰与杨宜知的夹攻下左
支右拙狼狈不堪,更让他忧心如焚的是援兵始终不到。北城府衙上门闹事的时机
选择得极巧,此时此刻正是皇城里大朝会之时,文毅上朝见驾定然不在府中,可
大掌柜遇事亦有应急之方。派出报信者迟迟没有消息,怕是半途全给截下了!
原本束手就擒等待文大人解救也不是不可以,可好巧不巧,浣花楼中今日真
有些不寻常,万万不能有官差进去。齐掌柜咬了咬牙,向浣花楼内呼哨一声。
泼喇喇窗格破碎,两人越窗而出,身形来得极快,拳脚交加,靠得近的几名
捕快瞬间便被打倒在地。
来了硬点子,还敢打倒官府捕快,瞿羽湘心中一惊,娇喝一声舞动墨殇逼上
前去。
两人黑巾蒙面,一高一矮。矮个子一双手弯锐如鹰爪,面对瞿羽湘凌厉的攻
势探爪便向短棍抓去。
墨殇不仅坚固无比神兵难伤,且看着虽短份量却沉,「砰」地一声闷响打在
手爪中竟未能伤敌,反被对手牢牢握住。瞿羽湘连夺了两夺,虽把矮个子扯得身
形不稳,墨殇也未能夺回来。高个子高跃而起,一双腿盘旋连绞,径踢她螓首。
瞿羽湘扭身一旋,伏低下蹲让过矮个子拦腰一抓,玉腿高抬与高个子对了一
脚,内力发处,将他震得高飞而出。她顺势弃了墨殇,身形不停旋了个圈踢向矮
个子膝弯。
矮个子刚夺得兵刃在手,心头一喜,陡见玉腿回旋,来势又快又急吓了一跳。
刚急急退开一步,瞿羽湘已稳住身形,足下鸳鸯连环,逼得他连连后退。莲
足刚被闪开落空,瞿羽湘变招奇速足尖骤然上挑正踢在矮个子掌背。矮个子手上
一轻,墨殇又被夺了回去。
京城总捕,名不虚传!
三人转灯儿似的争斗,一时难分胜负!拿不下瞿羽湘,浣花楼这边的下风几
乎是落定了的,时刻一长护院们迟早抵不住捕快们,何况张六桥亦有高强的武功,
此刻尚未出手。
恰在此时,浣花楼里又跃出四条人影。他们既未四散逃窜,也未掺合场中的
争斗,只是聚在一起踩在房顶上,向无人的东面施展轻功狂奔。
一见身法,张六桥便知自己敌不过其中任何一位,且不出三招便要败北,还
恐有性命之忧。他眉头跳了跳,情知吴大人要拿的正主儿已然出现,明知不敌,
也只得硬着头皮喝骂着追了上去。
以他的轻功自是越追越远!看着四人将转过街角,忽然一名胖大汉破窗而出,
连展宽大的袍袖抖出一阵狂风哈哈大笑道:「留下吧!」
两人奔在最前的首当其冲,被狂风震得稳不住身形飘飘忽忽落地。身后的两
人一左一右拳脚齐出,要把胖大汉逼开。
胖大汉自然是静候许久的拙性了,他见左侧一人内力强猛功力精深,竟似不
在自己之下,不敢怠慢双掌一横隔开一拳一腿,顺势无赖地缠住敌人手脚,又仗
着一身肥肉欺近身去,泰山压顶般要把来敌压下屋去。
此刻右面的敌人正一记重拳打中拙性面颊,胖大汉也不躲闪生吃了一记,原
本势均力敌的力道陡然增了一分,被他缠住的男子足下稳不住,被他拖着甩落地
面。
此人正是刘万年,身为暗香零落最核心的高手之一,万万想不到历年来风平
浪静的采补会碰上这档子事,且拦阻的胖大汉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看他生
吃一记,怕是还练有刚柔并济的内功。——需知铁布衫等硬功若是真碰上了高手,
最终要落得个被击得粉碎的结局。只有同时修炼抗击打的刚劲,同时以柔劲化去
巨力,方能承受高手一击。看胖大汉脸上的肥肉被打得晃晃荡荡,却仍笑嘻嘻地
混如无事,便知必然如此!
「付先生!把他交给我!」
刘万年刚飘身落地,背后便响起轻若烟尘的脚步声与一阵犹如黄莺出谷般好
听的女音。
「陆仙子多加小心。」拙性俗名姓付,正仗着胖大的身形拦住三人去路。他
正奉命跟随吴征办事,陆菲嫣于他主母无异,当下也不好阻拦。他情知刘万年不
好对付,正以一敌三下犹有余力,却也一时难竟全功,当下不得不分心另一边以
防陆菲嫣出了岔子。
高手对决,旁人自然无法插手。张六桥远远跟在一旁心脏砰砰直跳,来历不
明的胖大汉武功高的吓人,这名贼党似与他不相上下。江湖传言陆仙子功力消失
武功大退,不知要怎生对付此人。
「昆仑派陆菲嫣?」刘万年回过身来,一双鹰目中精光闪过。面前的女子身
材高挑娉娉婷婷,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衫将丰满玲珑的娇躯裹得严严实实,浮凸有
致得令人垂涎。她迈步时腰肢摇曳,虽面蕴寒霜,仍是媚光四射。
「正是!你是暗香零落中人?你叫什么?」陆菲嫣一步步缓缓逼近,每一步
落下,呼吸便均匀一分,思绪便平静一分。
刘万年皱了皱眉头,又伸舌舔了舔嘴唇淫邪笑道:「老子刘万年!遍寻你不
着,想不到还送上门来!」他垂涎陆菲嫣已久,嘴上花花心里却暗惊。
陆菲嫣步伐沉稳,每踏下一步,给刘万年施加的压力便大了一分。这哪是在
长安城里娇娇弱弱,不堪一击的带伤女子?
「「云横秦岭」刘万年?」陆菲嫣拔出宝剑,朝阳金色的光芒下魔眼闪烁不
定,犹如情人的眼波:「恶名昭昭,死不足惜!」
「老子早活够了!要死,嘿嘿,也得尝过了陆大美人的滋味儿再死。怎么样?
不如从了老子,一同欲仙欲死如何?「刘万年脚下一前一后站定身形,亦拔
出一柄长剑。
陆菲嫣自江州荒园之后,最恨人污言秽语,即便与吴征偷情也极为不喜下流
的话语,当下银牙一挫,长剑卷了个剑花以一化三,唰唰唰地刺向刘万年上中下
三路。
「铛铛铛」三声脆响,刘万年的长剑上留下了个口子,心中惊疑不定:这女
子怎地练过玄元两仪功?老子的内力被她化去不少!不对,另外一股内劲又是什
么?当下忙收起小觑之心,架开一剑后长剑反压,剑锋一落削向魔眼剑锷。
这一剑又快又急又力大无穷,若落得实了只怕要将美妇一只皓腕都卸了。陆
菲嫣却不力拼,她手腕一抖扭了个夸张的反弧,不仅避开了剑锋,反用剑锋与剑
锷锁住了刘万年的长剑。
「好功夫!」张六桥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赞一声,只觉大开眼界。
刘万年一抽长剑脱开封锁,剑锋再展连刺陆菲嫣胸腹要害。对付女子,暗香
零落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招法,似陆菲嫣这等豪乳美人,胸腹处的视线必然要受
阻更多,堪称弱点所在。集中攻击此处真是又狠又毒。
陆菲嫣不以宝剑挡架,反而双臂圆抱胸前,拨弄清波般向左一划。
盈盈荡漾的胸乳惹得刘万年一阵心头乱跳,陡现于陆菲嫣怀内的怪异劲道更
让长剑失了准头,径自从肋旁刺了个空。
陆菲嫣施展柔云劲大获成功,顿时信心大增!刘万年的武功可比吴征要强的
多了,牵引内力时效果弱了不少,可高手相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刘万年正在
她右手长剑攻击范围内,魔眼寒光闪闪,席卷胸前。
刘万年怪叫一声向左便倒,长剑割破衣袍几乎贴着肌肤划过,那寒冰般的凉
意让他毛骨悚然,百忙之中凶性大发,横在陆菲嫣腰侧的长剑猛然横劈,要将陆
菲嫣劈成两段。
陆菲嫣扭腰摆臀,纤细的腰肢与上身仿佛直角折叠。不仅闪过了长剑致命一
击,魔眼还顺势削向刘万年持剑的手臂。
刘万年从未见过如此柔韧的身体,所谓柔若无骨多是一种夸张手法的称赞,
又哪有真的没有骨头的人?可陆菲嫣的娇躯正是柔若无骨,但见她手中魔眼连挥,
剑光闪烁,笔直挺立的身躯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随意弯折,避开致命的杀招。而交
错不停的莲足越奔越快,长剑着着纯是攻势着着不离要害。
「好厉害的「休无竹」!」拙性赞叹一声。祝雅瞳入住吴府之后,陆菲嫣演
武时他偶尔也有幸旁观,这一手如潮如浪,连绵不绝的杀招自也见过。这真是天
底下独一无二的武功,再也没人能如她随意旋扭,柔若无骨。
陆菲嫣招招紧逼大占上风,她真实武功尚不及刘万年,可这一手青竹剑法太
过匪夷所思,陡然施展开来全无应对之招。陆菲嫣修习「道理诀」之后反应速度
大增,与青竹剑法无缝贴合,亦是大增威力。
酣战中刘万年虎吼一声顿住身形,长剑直指陆菲嫣双乳中央最难闪避之处,
全然不顾陆菲嫣的剑锋,要拼得一身重伤毙敌于剑下。
陆菲嫣全神贯注,见状迅捷无伦地双膝一软跪地,同时上身向后急倒,剑刃
从胸膛中央穿过依然落了个空。可她足下前行不停,魔眼在刘万年胸口扎了个透
明窟窿,鲜血狂喷。
抽出长剑一甩,血迹凝珠甩落一地,魔眼上依然清如明镜。陆菲嫣插回宝剑
心中狂跳,喜悦之意如潮涌一般,一向爱洁的她连身上沾染的鲜血都顾不上了。
实实在在地手刃了一位十一品大高手,陆菲嫣简直不敢想象就在三月之前还
是一副几乎提不起力道的身子。一切恍然如梦,可衣衫上浓烈的血腥味实实在在
地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境!
与此同时,拙性哈哈大笑手上加力,不仅掌影如山,掌力也如山,击得三人
连连后退。陆菲嫣兴致正高,又是提剑上前,不多时便将三人一一击倒。拙性眼
疾手快一掌扫过,将三人的下巴全打得脱了臼,再也咬不破口中的毒丸。
「陆仙子威武!」拙性大手一拱,赞得陆菲嫣喜笑颜开。
「事不宜迟!付先生莫要怠慢。」陆菲嫣提着长剑,倒像个初出茅庐的雏儿
般跃跃欲试,抬目四望寻着要找人再打上一架。
「在下理会得!先行一步等候仙子大驾!」
拙性迅速离去,陆菲嫣既出了手,浣花楼前的乱局便迅速平定。张六桥也是
从未有此意气风发的时刻,大声呼喝着将浣花楼上下全数缉拿回府。
「张大人英明!」随行的百姓欢呼之声又起,让张六桥再吃下一颗定心丸,
今日这一场是赌得对了。
「禀报大人,这四人是暗香零落贼党!暗香零落草菅人命,淫辱妇女无恶不
作,浣花楼里竟然窝藏贼党!」瞿羽湘按着冷汗涔涔的齐掌柜喝问道:「还不从
实招来!」
齐掌柜闭目缄口,一言不发。惹得百姓义愤更甚,恰在此时,又一人中气十
足大喊道:「草民知道方圆赌坊的刘掌柜和他以兄弟相称,说不定也有勾结!」
「对,也有勾结!」
「张大人,不能放过了这干人。」
「贼党可恶,一个也不能放过。」
「好!」张六桥振臂一呼:「瞿捕头,随本官去搜查方圆赌坊!」
方圆赌坊,兰香苑,文毅旗下在北城的产业一一遭了秧,查到第四家福源楼
时,文家的大掌柜易明仁领着家丁们匆匆赶到,终于截下了北城府衙官差一行。
「易掌柜,府衙办案,你定要拦阻吗?」张六桥颇具威风凛凛之态,喝问得
正气凛然!
「张大人!草民向来诚信经营,大人一味为难是否假公济私?草民要上告京
兆尹大人,为草民做主!」易明仁急急赶来满头大汗,幸好局面暂时已稳住,日
已近午,想来不多时文大人也将下朝,待回头再好好收拾这帮瞎了眼的北城府衙
官差。
「本官手中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来人,谁敢阻挠一律扣押回府,以同党
论处!」
「什么人这么大口气?」张六桥话音刚落,远处便来了一队金甲卫兵,竟是
金吾卫到了。
金吾卫身为外禁军不敢太过亲近青城一系,可文毅手中拿着军需大权,两家
关系一向不错。易明仁无法将情况报给文毅知晓,当下便请了金吾卫前来助阵。
北城府衙的官差?屁,在禁军面前还敢做一声试试?
「在皇城闹事!张大人,你好大的胆子!」领军的金吾中垒于正奇冷冷看着
张六桥道。
张六桥手握暗香零落贼党垫底,已是完全豁出命去昂首挺胸道:「于中垒在
上,下官奉命缉拿贼党,福源楼与贼党有染,下官不敢偏袒徇私。还请于中垒助
下官一臂之力。」
「奉命?奉的谁的命?」于正奇手一摆,甲士们顿时将福源楼堵了个水泄不
通。
「案件尚未水落石出,恕下官不能多言!于中垒若是还不让开,只怕也难脱
干系。」张六桥不敢硬闯,可退后是决计不能的。吴征准备如此充分,料想不至
于没有应对之策。
「呵呵,好啊,张大人不妨到金銮殿上参本将一本,御前对峙,看是谁错了!」
于正奇见张六桥拿不出手令,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他也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金吾卫有守卫皇城之责,北城府衙闹得鸡飞狗跳的,他当然有权力过问。
「案犯罪恶滔天,一个都不许放过。于中垒,下官得罪了。」张六桥摞了摞
袖子就要硬闯。
两边正剑拔弩张,远处一亮装饰豪华的马车缓缓驶过,被阻住了道路过不去。
车里一声女音响起:「前面什么事情吵吵闹闹的?」
随行的管家靠在车门边道:「禀夫人,看着像金吾卫与北城府衙起了冲突,
把路给挡了。」
「哦?出甚么大事了?」车帘掀开,林瑞晨披金戴玉,一身华衣趋步向前责
道:「自己人闹起来了?让百姓看见成何体统。」
张六桥一见侍中夫人到了便知有戏,忙上前见礼问安道:「夫人,下官正缉
拿贼党,于中垒强行挡住去路,阻挠下官查案!」
「这是……杠上了?」于正奇见林瑞晨现身便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暗骂易
明仁坑货,他自有他的道理,现下就退却反倒要出事:「夫人,北城府衙自清晨
起便四处惹是生非,本将依律问张大人要手令,他又拿不出来。是以本将正询问
事情经过,以免惊扰了安分守己的良民。」
「这样……」林瑞晨略一沉吟,道:「张大人,你查的是什么案子?」
「下官不敢说!」
「但说不妨!」林瑞晨在袖中一阵摸索,拿出一只纯金惊堂木高高举起道:
「圣上御赐胡大人这面金木,遇有不平之事可先审后奏,本夫人恰好带在身上。」
金木现身,如皇帝亲临,街上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张六桥仍是道:「下官
只能说与夫人一人知晓。」
「好!你且起来说话。」林瑞晨与张六桥窃窃私语一阵,三品诰命夫人转过
身来冷笑一声:「在场者,全数拿下!」
奇罗山孤峰一座,但林木却生得茂密葱茏,其中暗藏的杀机更是数不胜数。
这等易守难攻之地,即使韩铁衣领军强行攻山怕也要遭受巨大的损失。所幸
的是,山上明显出现了些骚乱,日常寂静的山林里不时有人影憧憧,孟永淑等早
已潜入埋伏的高手们不敢打草惊蛇,远远一见动静便退出被搜查得严密的处所,
只在荒僻无人处潜藏。
今日来攻山的俱是精兵,又有韩家的将军领兵,这些高手们的任务并非是杀
人,更多的倒像斥候,弄明白山上的危险之处才是关键。原本想不打草惊蛇地探
查明白殊为不易,可未知的意外似乎让贼党们有些慌乱。巡山时不可避免地暴露
出不少破绽之地来。
高手们做好了标记,只待破虏大军!
「将军,斥候有新的情报送到!」
韩铁衣细看了遍孟永淑传来的信息,掐指计算了一番下令道:「够了,迟则
生变!传本将令,大军全速向奇罗山进发,不可分散。转告孟前辈等盯住下山道
路,若遇零散贼党就地格杀,贼众人多则万勿逞强!」
韩铁甲早已难耐战意,接了令一马当先向着奇罗山狂奔,这火爆的脾气,身
为将军却把自己当做先锋中的先锋。
数百骑军飞驰,马蹄顿地发出震天的轰鸣声,早已惊动奇罗山上的贼党。
「刘堂主,有全副武装骑兵往奇罗山来了。」
刘永先惊疑不定!派众们藏在奇罗山向来谨慎,再说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
少,想来不至于引人注目。可联想到今日晨间连续三批人音信全无,大批官军的
出现要说仅是路过未免太过乐观。
「堂主!山上有几批弟兄失踪了……」
「操他奶奶的!」刘永先又惊又怒,现下不是去细究为何被发现了行藏之事,
如何保命才是当务之急。「快去通报浮旗使!」
「堂主!浮……浮旗使不见了……四处都找不着人,连郝高原也不见人影!」
通传的帮众飞也似的跑来,应是也感受到潜藏的危机,说话有些发颤。不知
是跑得太急喘不上气,还是心中害怕。
「无妨!」刘永先挥了挥手,一对泛白的鱼目里射出凶厉的光芒,压低了声
音道:「准备跑路,这地方呆不得了。」
能呆在他身边近身服侍的俱都是亲信,刘永先不明白浮流云去了哪里,可不
寻常的味道对百死余生的大寇而言最是敏感。他也没有浮流云那份神出鬼没的本
事,更不知派里的秘辛可以无声无息地从山里消失。可是他知道,危机近在眼前,
必须考虑后路!——即使手下有三百多条亡命之徒,其中还不乏武功高深者,可
刘永先并不认为靠这些乌合之众能与全副武装,且人数定然数倍于己的官军正面
一战!
先锋骑军来得狂风呼啸般迅速,韩铁甲麾下的精干骑军马如龙,人如虎,在
招展的令旗指挥下如烟花般散开。一百骑军聚在韩铁甲周围列成雁行阵,余者每
二十骑为一队,将早已勘察明白的下山道路阻住,另有每五骑为一队的十余小队
绕山巡弋——毕竟山上的贼党各个身负武功,施展轻身功夫跳崖离去不得不防。
韩铁甲一看山势面色便冷峻了不少,向韩归雁道:「得等步军来,这山轻易
攻不得!」
韩归雁鼓着腮帮子,犀利的目光连连扫视狭窄的山道,皱眉道:「骑军在山
下歇马接应,不得卸甲,半个时辰一换。大哥,您看如何?」
「大善!」韩铁甲手一挥后滚鞍下马,招来军官细细吩咐了一遍留下的百名
骑军接替换防流程。骑军们早备足了信号火箭,遇敌示警,接应的兄弟须臾便至。
韩家的用兵之法向来法度严谨!
先锋军率先放了颗号炮,即使在白昼里炸开的烟花也足够醒目,先前在山中
埋伏躲藏,离山脚处较近的斥候便现身狂奔下山,与韩铁甲汇合一处。韩铁甲早
已铺开地图,将斥候们带回的情报一一汇总标注,调整攻山之策。
跟随韩铁衣疾行的步兵不久也至,韩铁衣早已得先锋奏报,也不停歇颁下将
令:「披甲,持盾!」
一千名精兵在旷野里大喇喇地整束军备,银光灿灿的战甲,几达一人高的厚
重大盾,利落的动作,眨眼间便是层次分明的列队,看着便知这一支军队强悍的
战力。先攻其心,再破其阵,一个简单的命令,优势在韩铁衣手中便发挥至最大
效果。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吴征在亭
城见过韩归雁的治军之道,女将固然也得韩家兵法真传,不过甚为女儿身,统军
时多了一分精细,但比之彪悍的韩铁甲麾下军士,终究少了一分豪气。此刻见破
虏军干脆利落的动作与一往无前的气势,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更加确定自己
不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子。
「诗不错,你写的?」韩铁甲手持大刀,虎目瞪着吴征,心道这小子倒真有
些文采。
「不是!」吴征摊了摊手,锵啷一声抽出长剑跟着韩铁甲列队道:「抄来的!」
「抄谁的?他娘的神神叨叨!回头抄一份给本将,好用。」韩铁甲与护卫的
亲兵列成个圆阵,将大刀高举过头顶一挥,踏着大步向前进发。
主将奋勇当先,军士的战意自然在一瞬间提至最高。他们整齐划一地跟随主
将前行,套在身上的战甲随着有力地顿步发出巨大的哗哗声响,声势惊人!十步
过后,更是忽然齐声大吼:「杀!」尚未交兵,一股血腥肃杀之气便弥漫在军队
四周爆冲而起,当真神魔辟易。
军队逼近山道,韩铁甲保持着行军的节奏大喝道:「吴征!韩铁雁!」
「在!」每每随行于韩家军伍时,吴征总会被气氛所感染,收起嘻嘻哈哈的
态度,连军礼都庄重得很。
「领斥候破陷阱机关,不得有误时辰,不得漏放一个!」
「得令!」
斥候中有许多是韩家的血衣寒,还有些则是祝家,胡家的高手,由两人带领
最为合适不过。地图上早已标注了许多关键地点,攻山的路线也已绘下,沿路扫
清障碍的工作由韩归雁带着血衣寒完成,而祝胡两家的高手们则由吴征带着担起
护卫职责,以防贼党突袭。
血衣寒俱是战场的百战老兵,经验丰富,破除起陷阱来轻车熟路。填木板于
沟壑,解置致命的机关,扫清路障,砍伐堵路的树木清开行军的道路,一路几与
韩铁甲先锋军的行军速度一致。
奇罗山上此时反倒没了声响,人影不见,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怵。吴征与孟永
淑跃上高枝居高临下四面打望,一时也查不出异常。
沿途开路进展得异常顺利,可破虏军的警惕之心丝毫未松懈,看不见的敌人
往往最为致命,如此一来,行军的速度反倒放缓了不少!
吴征压抑着剧烈的心跳,足下发力凌空飞跃落在一处枝头,随即便觉脚下有
异。
奇罗山上树林茂密,近期又未曾有豪雨,原本泥土当被树林的根须抓得牢固
结实,可这一颗高大粗壮的树木却有些虚虚浮浮,一踏上仿佛要倒下一般。
「止步!」吴征大声示警,同时倒纵而起跃回此前踏定的枝头。只听咯拉拉
的断塌响声大作,前军的四十余名斥候纷纷足下一轻,地面突然塌陷,一排人发
出惊呼声跌落!
「连环翻板?这么大?」吴征忙大呼着救人从树上跃下,追风逐电般赶上掉
落的韩归雁。
女将走在斥候中部,翻板塌陷时离土壁不远,她反应迅速发力猛砸,将钢鞭
钉入土壁稳住身形。可翻板的塌陷引发了一连串的机簧,密密麻麻的劲弩声爆响,
成排的利箭冲天射起。落在陷阱中的人即使不被坑底的钢刀扎穿,利箭也足以要
了他们性命。
韩归雁手持双鞭急急挥舞,磕飞了一排利箭,可此地的土壁极为松软,仅支
持了片刻便大片大片地脱落。韩归雁无所凭依只能向坑底滑落。
机簧连绵不绝,一轮箭雨射过又是一轮,斥候中高手甚多,可也经不起这等
威势的攻击,瞬间便折损了二十余人!
韩归雁连连点地暂缓下落的身形,第二轮箭雨又将及身,若不发力难免被射
个透心凉,若是发力只能让身形下落得更快,密布的钢刀同样让人绝望。正危机
间吴征赶到,他轻功绝佳,土壁虽松软无比,可攀爬的难度并不比光溜溜的青云
崖更大。
吴征一把抓住韩归雁的玉手向上一提,又挥掌抚住她腰际向上一托,一股强
劲又柔和的力道将爱侣高高推举出陷坑,百忙中不忘高呼一声:「小心!有敌人!」
吴征助韩归雁脱困,反作用力将他震下坑底,砰砰砰的劲弩发射箭雨密布,
千钧一发。吴征全神贯注,将耳力运到了极致!箭雨破空声就如当日的豪雨落在
屋顶,只有瞬息的差别。可吴征能!
他双足急速摆动,不过片刻便不再下落,手中的长剑洒出寒光点点,同样几
无先后,可箭雨被一一磕飞,那出招动作轻灵巧妙举重若轻又阴阳共济,不仅身
形不再下落,还借着箭矢反震的劲道向坑定攀升了尺许!
「放!」韩铁甲的虎吼声响震山林,一排密密麻麻的箭雨越过坑顶破空飞去,
显然坑外也来了敌人。
吴征耳听八方,凝视坑底的目光片刻不敢离,外界的一举一动也如在眼前。
他磕飞第四轮箭雨才找准空隙翻上坑洞,只见坑洞对面有百来人贼党猛然掷
出暗器连绵,正与韩铁甲率领的军队对射。
正面对决,破虏军岂惧贼党?重甲步兵立下盾墙掩护,五百名弓箭手发矢连
射,虽林木茂密阻挡甚多,可杀伤力之巨又哪是贼党可能比拟?
斥候中的高手们纷纷跃上树顶绕过陷坑蓄势待发。这等大型陷阱设计得极为
巧妙,可花费之巨,耗功之大,绝不可能太多。贼党既已现身,首要便是拖住对
手倒不急着剿灭,借以探路也是极佳的选择。
「连环翻板?连弩?卧槽!」吴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曾在前世的杂书中
看过连环翻板的设计,在陷坑上的道路铺上三块木板平搭,再铺上浮土。看上去
一无所觉,但人一旦踏上,木板瞬间倾倒摔入陷坑里。这一处连环翻板做得巨大
得多,自然也结实得多。十来人站上去平平走过毫无问题,可人数若是再多,陷
阱立时就要发动。至于陷坑下自然没有人,超越当世科技的「连弩」更让他大吃
一惊!
陷坑里的弩箭射完,当即有贼党投入火把,坑底大量干枯的竹枝燃起大火变
作一处火坑。两边短兵相接,斥候高手们只是游斗拖住贼党,韩铁甲率领着重甲
兵绕过陷坑,步步紧逼。
贼党寡不敌众,只得向山上且战且退,沿途抛下不少尸体,直到鱼贯退入一
处洞穴里。
这洞穴口极窄不过两人通行,斥候们也不敢贸然进去。孟永淑杀意正盛,急
道:「追啊!怎地都不追了!」
「追进去成了具尸体,你就再也报不了仇了。」吴征冷冷道。
军士们左右寻不到其他入口,也料想便是寻着了一般风险极大。韩铁甲当即
下令向洞穴里灌入桐油,不一会儿洞中烈焰燃起,浓烟滚滚……
「我得先回京城去看看,韩将军,雁儿,告辞!」
大事坻定,吴征跨上备好的扑天雕一路急赶回成都城,早有祝家的仆从牵了
马等候在南城门口!
「陆仙子与戴公子等今晨一切顺利,如今正在福源楼处。」来不及擦去身上
的火灰与血迹,高空恐惧症犯了吓得面目苍白,足下虚浮无定也顾不得了!吴征
跨马一路喝开行人,四蹄纷飞赶至福源楼。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43
第五集:有凤来仪
第一章、馈君明珠。院井梧桐
时日近午,金銮殿上议事已毕,屠冲尖着嗓子高唱道:「时辰已至,无事退
朝!」
「臣另有要事启奏陛下!」胡浩及时出班跪地连连叩首,砰砰声在空旷的大
殿里回荡。
「胡爱卿平身,有事奏来!」秦皇颇觉意外,若是大事早该启奏,若是小事
又怎当得胡浩一副以死进谏的模样。
「事关重大,三品以下不宜听闻。」
所谓三品以下只是给个大略的建议,秦皇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除了心腹
重臣以外不可泄露,遂点了几人后让屠冲退朝。
「且慢!文大人,你不能走。」胡浩回身望向京都守备文毅,阴测测的目光
让文毅一阵厌恶,又一阵发毛。
「文爱卿也来吧。」
秦皇引领着群臣来到御书房,又屏退左右关上大门道:「胡爱卿,何等大事
速速报来!」
胡浩呼吸粗重,满身血液上头涨红了脸环视全场,向霍永宁道:「霍大人,
本官先来问你!大秦使臣出使燕国归途之中,曾遇暗香零落贼党袭击,此事有损
我大秦威严,大人归京之后却不闻不问,是何居心?」
「额……」霍永宁吃了一问有些尴尬,搓了搓手道:「非是不闻不问,而是
路途遥远,贼党又已尽数伏诛!京中要务甚多,一时不好大动干戈。」
「哼!」胡浩冷笑一声道:「如此大事,还有甚么要务更甚?」
霍永宁向为孤臣,正如吴征此前所分析的心中必然对暗香零落有怨气,不管
他前头追查贼党巢穴帮了多少忙,先用言语逼住了他,在此事上必然要倒向昆仑
这一边。
俞人则一听便知其中门道,哂笑道:「陛下,容臣妄言一句!贼党袭击使臣
殊为可恶,可为政之道当量力而行,有先有后。胡大人此番是轻重不分,上纲上
线,居心叵测了。」
「上纲上线?居心叵测?」胡浩忽然爆发一般跳脚道:「本官正是要上纲上
线,为了一帮居心叵测的贼党!」
「胡大人有话便说,着什么急?」俞人则得意一笑,老神在在。
「诸位皆是国之重臣,陛下更以重权托付。诸位可知暗香零落贼党是什么来
头?」胡浩义愤填膺,几至怒发冲冠。
「一帮江湖草寇,聚众为患!倒也称不上什么心腹大患,反手可灭。」迭云
鹤淡然接话,江湖之事他最熟悉,说出来自然让人信服。
「江湖草寇?迭大将军,枉你执掌青城门派在江湖中大有名望,居然也如此
偏听偏信!」胡浩声调极高,与诘问无异。
「胡大人,圣上面前还请莫要胡言乱语。暗香零落谁人不知?怎么叫做偏听
偏信?」
「呵呵!本官对迭大将军好生失望!」胡浩惨笑着摇了摇头,又向秦皇跪倒
道:「启禀陛下,据微臣追查,暗香零落不仅流毒民间,贻害江湖。更是临朝余
党!」
「什么?」重臣们异口同声,大惊失色。涉及前朝皇族从来都是天大的事情,
一不小心是要动摇当朝根基的。即使临朝已亡了许久,仍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秦皇双目一瞪,脸色阴沉得可怕道:「可有实证?」
「微臣命人追查,人证物证俱在。现下正在午门外等候,请陛下宣她觐见。」
「什么人追查?午门外的又是谁?」
「北城令吴征追查,午门外的人证握有十足铁证在手,祝家当代之主,祝雅
瞳!」
爆炸性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即使一干重臣们也有些绕不过弯来。文毅面色
丕变,俞人则心急如焚,可谁也不敢在此事上贸然发表意见,只能看看再说。
秦皇低着头沉吟良久,沉声道:「宣!」
祝雅瞳一身盛装自午门入宫,见者无不侧目。那眉目如描如画,加之端庄娴
雅,仪态万方,娇美绝伦的模样当得上一句艳压后宫。一些见多识广的宫中老人
暗自思忖:宫中佳丽竟无一人比得上她,或许昔年的玉妃能够,可玉妃的气质又
要弱上些,终究还是被比了下去。
御书房因祝雅瞳的到来平添一份亮色,美妇盈盈下拜:「民女祝雅瞳参见陛
下。」在燕国她是二品诰命夫人,在秦国却是一介平民。
「祝家主请起,胡大人提起暗香零落一事,还请祝家主向朕细细道来。」秦
皇的心焦毫不掩饰,舍弃了一切拐弯抹角。祝雅瞳纵然艳绝人寰也引不起他半分
侧目,此刻比起江山社稷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民女隐藏行踪来成都,只是想早日与北城令吴大人商谈生意一事,并无他
意。吴大人查探北城中幼女失踪一案,发现是暗香零落贼党作乱。民女得知吴大
人跟踪贼党,童心大起,亦在暗中跟去……」祝雅瞳不紧不慢娓娓道来,配上她
曲折婉转的语调,甜美动听的声音,诸人均觉当夜发生的一切犹在眼前。
「祝家主武功盖世,居然拿不下一名贼党?」迭云鹤颇觉不可思议,心中也
有庆幸,幸亏没拿着人,否则这一遭要一败涂地。
「拿不住他!」祝雅瞳缓缓摇头道:「此人自称忧无患,民女猜测是忧天下
无患之意,其心可诛!」
「祝家主,光凭猜测可不够。」屠冲也尖着声音发话道:「可有实证?」
「有!民女之所以拿不下他,全因他有此物。」祝雅瞳玉手一伸,莹白的掌
中三根金色羽毛发出淡淡的光辉,显是不久之前才从生灵身上割下且精心保存的,
是以光泽不失:「民女与忧无患拼力死战,只籍他转身逃离之机,从乘坐的飞禽
之上留下三根尾羽。」
「咝~」屠冲瞳孔陡然放大,接过三根羽毛呈在御案上。
「是那个畜生么?」秦皇呼吸粗重,向屠冲寻求证实道。
「是!错不了!正是豹羽鵟!」屠冲的头几乎埋到了腰上,喉间干涩,语声
发颤,不知道此物的出现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也不知龙颜是阴是晴!
偌大的御书房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群臣心情惴惴不安,都在等
着天子发话。
「陛下,车骑大将军韩克军求见!」御书房外的禀报声响起,算是缓和了下
气氛,群臣着实松了口气。
「宣!」
韩克军一身白衣,双手捧着车骑大将军虎符与将盔,双膝跪地叩首道:「臣
韩克军,死罪!」
秦皇皱了皱眉,责怪道:「爱卿一向劳苦功高,忠心耿耿,何来死罪之说?
平身,起来说话。」
「臣万死不足以赎罪。」韩克军不起身将虎符与将盔摆在地上,以头顿地道
:「胡大人与祝家主追查暗香零落贼党,臣不敢怠慢,昨日夜间臣二子韩铁甲,
韩铁衣,小女韩铁雁探明贼党巢穴,当即带兵围剿!如今已获全功。贼党系前朝
余孽证据确凿,臣失之不查,特归还虎符将盔,请陛下治罪!」
御书房里又恢复寂静,这一回却多了许多砰砰响的心跳声。
「继续说!」秦皇的目光近年来少有地锐利。
「臣来时的路上,北城府衙正在缉拿盗匪。北城浣花楼里擒拿贼党四人,余
者尚在审问,胡夫人亦在现场。」证据做得极实,韩克军此前也没料想到。原本
的计划是在浣花楼里翻出些恶名昭彰的恶户直接屈打成招,往文毅头上扣屎盆子,
不想还真拿住了正主儿。这让祝雅瞳又是一惊,心中长久的疑虑更甚。
「浣花楼????文毅!」秦皇厉声一喝,龙目中射出熊熊怒火。
「陛下!微臣冤枉啊!」文毅骨酥腿麻,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如筛糠。
「陛下,为今之计当彻查贼党派兵剿灭,使之不存于世间!老臣身负大过,
不敢再担车骑大将军要职。任凭陛下发落。」
「韩将军平身,赐座!」秦皇一摆手向屠冲道:「速速去问明北城府衙状况,
即刻回报!」
事件几乎已尘埃落定,胡浩却嗅出了丝不寻常的味道。到了此时此刻,文毅
必然要先被剥去官服,收押待审!可圣上居然将他搁置不理。
「坏了!漏算了一件事!」胡浩心中大急,又苦于他无法传递消息不敢做色。
望向苍老的秦皇又敬又畏!情急智生,胡浩灵机一动启奏道:「陛下,事关重大,
微臣请草拟圣旨,由屠大人奉旨行事!」
……………………………………………………………………………………………………………………………………
北城诸事平定暂告一段落,林瑞晨与陆菲嫣在马车内等候最新的消息。这里
的事情只是一个环节,另外两处却还没有消息传来,二女心中忐忑不安,只得有
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聊以慰藉。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吴征的声音远远传来:「张大人,怎么样了?」
「征儿!」二女对视一眼,忙不迭抢了出去。只见吴征满面火灰不及擦洗,
风尘仆仆地赶到。
「此地顺利,你呢?」陆菲嫣抢着问道,见吴征虽狼狈,倒不似有伤在身心
安了不少。
「无甚大意外,哎,一言难尽容后再说!」吴征摇摇头也顾不得礼节道:「
上车!」
马车内陆菲嫣将北城的情况简述一遍,吴征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又问
道:「朝中可有消息前来?」
「祝家主被宣入宫中已有大半个时辰,尚未有最新消息,我们也等得心焦!」
吴征眉头一皱暗自思量:祝家主该当禀明了一切,这事如此重大,圣上怎么
可能犹豫不决?究竟是有什么变故?是不是漏了什么?
「坏了!漏算了一件事!」沉默中的吴征忽然一惊,苦等了许久的消息居然
音信全无,秦皇的反应十分怪异,这里头的玄机现下才想得明白。
追查暗香零落以做倒文毅腾出京都守备的位子,韩克军再辞去车骑大将军一
职释了兵权,韩家三兄妹立了大功的前提下再无任何人与任何理由可以阻挠升迁,
车骑大将军麾下原本的兵马分出一大块给三人作为奖赏,也保有韩家的荣耀,这
原本都是计划中的事情。可皇城里似乎陷入了死寂,事情进行的顺利,想要的结
果一个都没来,连文毅都尚未被拿下,事情不同寻常。
「什么?漏算了什么?」陆菲嫣心思不宁,闻言大急。
「漏了我!」吴征急得抓耳挠腮:「韩家三兄妹的前程解决了,韩老将军虽
吃了亏,但韩家整体丝毫无损。这是份不亏小赚的买卖,圣上必然会顺水推舟。
可我呢?我这一份功劳可不小,足以让北城府衙装不下!如此一来昆仑青城两系
的势力平衡又将打破,圣上必然不预见到!此事怕要有变故!」
陆菲嫣听得目瞪口呆,一边佩服吴征思路敏捷,一边又是心焦。
「怎么办?怎么办?」吴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夫人,有消息来了。」
林瑞晨也顾不得礼节唤了胡府管家上车,管家连奏报也无全凭口述,可见时
间之紧迫:「胡大人拟了份旨意,正由屠大人带着出宫来北城。宫中的人看见了!」
「什么?还有多久能到?」吴征大喜过望,纷乱的思绪中出现一丝光明:「
胡大人当真了不起,这样都能把消息传出来。」
「冷静!冷静!」吴征不住地搓手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来了一个半时辰,下
朝的时刻也过了一个时辰,他在京城公开露面的消息该当也传出去了。之所以没
人来找麻烦,怕是忌惮林瑞晨手中的黄金惊堂木。
「两位师姑在此等候,我去北城府衙!」吴征忽然跳起,喜形于色道完忽然
又怔怔愣住。
「你去北城府衙干什么?那里现下可是是非之地。」吏部盯着这位疏于政务
的家伙许久了,去了北城府衙可没有好事,至少暂时没有。
「宫中的消息传不出来,俞化杰这个蠢货必然不明情况。今日咱们搅了文毅
一通,他必然不能等待要来找麻烦。先把我拿住了,此案自然要暂停,他们好有
回旋的余地。」吴征快速理了一遍无奈摇头道:「没办法,我得先去吃个怠慢政
务的罪名,再挨顿打,好让圣上有路好走。」
旋即他又唉声叹气道:「怕是不够!哎,只好去打人了!妈的,这顿打好贵!
豁出去了,反正升官发财全部完蛋,那就照死里打!」
等待的心焦最是难熬,待得吴征发现了漏洞已是刻不容缓。他照空气猛挥了
两拳奋力平静下思绪道:「师姑,让张大人去截住屠大人,喊冤也好,说事态紧
急也好,尽可能拉他来这里。」
林瑞晨摇头道:「不够,我一起去。」
「甚好!拖得越久越好!」吴征大吐了口气下定了决心道:「拙性大师呢?」
「他一直在附近,会暗中跟着你。」陆菲嫣抿了抿嘴唇,担忧中暗自安慰有
拙性大师在,出不了事情。
「弟子先行一步。」吴征解了衣甲矮身出了马车,大喇喇地飞身上马,吆喝
着返回北城府衙。
衙门里空空落落,留着看门的衙役见了吴征吓了一跳,险些认不出来。一则
多日未见来得突兀,二则吴征这一身装扮也太过古怪,未着官服便算了,一身衣
物火灰处处,血迹般般,连鞋子裤管都是泥土。
「来人!来人!娘的,人都死哪儿去了?」吴征大呼小叫着连连跳脚,将惊
堂木拍得震天响。
「吴大人!衙门里大多数人都随张大人与瞿捕头外出办案去了,就留了咱们
几个。」衙役一见主官脾气大燥,吓得战战兢兢。
「混账!」吴征还待发作,衙门口喧闹声大哗,朱植领着百姓又来到公堂上。
百姓们早间随张六桥一路去到福源楼,因林瑞晨与金吾卫出现的关系俱被隔离在
外。如朱植等老者年事已高体力不济,便留了人等消息各自回到北城。吴征看朱
植气喘吁吁,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可也别无他法,这等人最好利用,效果也
最佳。
「吴大人!」虽说北城府衙今日该拿人拿人足够秉公办案,朱植仍是对这位
耽误政事的北城令诸多不满,强抑着怒气道:「您可回来了?」
「朱老丈,此话怎讲?」吴征高坐公堂之上冷冷道:「老丈是在质疑本官?」
朱植愕然,他没想到第一回见面时彬彬有礼,谦恭和善的青年官员忽然变成
这股一身官气,难以接近,一肚子苦口婆心的劝告说不出来,变作怒气冲冲的质
问:「吴大人上任至今,就来了两日官衙。如此怠慢政务,毫不体恤民情,视北
城百姓如无物!老朽虽是一介草民,也斗胆问吴大人一句,是否北城百姓的安危
不在吴大人心上?」
「哼!」吴征冷笑一声起身道:「本官既任北城令,何时敢将圣上的嘱托置
于脑后?你不过虚长几岁,居然敢咆哮公堂,本官若不是怜你老迈,定将你拿下
问罪!」
朱植气得不轻,颤巍巍地起身直指吴征道:「老朽又何罪之有?若是吴大人
没有个合理的交代,草民定去吏部击鼓,告吴大人一状!」
「说得好!」公堂外传来一声断喝,十二人鱼贯而入,一人领头,余者阵列,
倒像飞翔的雁群。
吴征扫了眼一众来人,起身冷冷道:「本官有要事在身,尔等在公堂上喧哗
又误了本官的行程,这份罪回头再治。」他狠狠地拂袖,可怎么看都有些慌张地
急于离去的意思。
「吴大人要往哪里去?」来人中一名头戴襆头帽,身着交领襕衫的书生道:
「方才还听吴大人公堂论案,要定人罪名,这会儿就要走了?」
「嘿嘿,张公子啊?」吴征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突然道:「关你屁事!」
书生自然是即将出仕的白云书院首徒张彩谨,斯文惯了的书生听人口出粗言
总是会甚鄙视之的,但对他喷出来的便难免露出恼怒之情:「你说什么?」
「本官说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听清楚了没?」吴征哂笑道:「
这人耳朵有毛病!」
「你……你……」张彩谨被当众羞辱怒发冲冠。斯文人碰见粗鲁的也无可奈
何,对喷是万万做不得的,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作不出来,憋得满面通红。
「北城令吴征当众口出污言,有损国体官风,有辱斯文!张公子,替本官记
下来!」来人中一名头戴六品官帽,双手背在腰后,儒雅与威仪兼具的年轻官员
道。
「俞大人,是否吏部太过清闲,让大人有暇来此找茬?还是要找本官讨一杯
茶喝?」吴征面色一凝挥了挥手道:「来人,请俞大人后堂奉茶,待本官回来后
再行作陪。」
衙役们面面相觑,吏部官员们明显来者不善,联想到吴征此前荒废公务已久,
其目的昭然若揭。这时候上去岂不是找抽来着?但吴征还是北城令,他的话又不
能不听。
一名衙役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俞大人请随小人来。」勇气可嘉,只是抱
拳时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入臂环之内,就怕被人认住。
俞化杰压根不理,上前两步向朱植脸露微笑点了点头,又向吴征道:「不必
了吴大人。方才几位百姓之惑亦是本官之惑,吴大人若不能说清楚,本官既担吏
部员外郎之职,不敢如吴大人一般荒废政务,如今人证俱在,本官当场开堂审理,
亦合我大秦律法。」
「你也不配知道!」吴征面色变冷,警惕地盯着俞化杰道:「本官自有要事
在身,先行一步!」
俞化杰袖手旁观也不拦阻,只不屑笑着。眼见吴征即将走出府衙,三人忽然
转出门角将去路挡住,一同伸手拦阻道:「吴大人还不能走。」
吴征见三人步伐沉稳气势不凡,倒退两步回身道:「俞大人,这是何意?」
俞化杰微微一笑,头也不回走向朱植温言道:「本官身居督查检举官吏之职,
今日巡视北城,烦请老丈将北城令疏于政务一事细细道来。本官定报与苗郎中大
人,以律例查办!若是罪大恶极,本官这就将他拿下以正国威!」
「不必了!」吴征快步行至俞化杰身边道:「本官久不曾来府衙,并非怠慢
政务,实因有要事在身,天子脚下国法当头,本官岂敢胡作非为?俞大人若是不
信,不妨问问韩将军去。」
「正是天子脚下,本官才要查个清楚明白。吴大人无故缺勤多日,依律当脊
杖十八,既说不出去往由来,本官现下便依律责罚。」俞化杰靠近吴征压低声音
道:「不过若是韩将军为吴大人来求本官的话,本官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否则
……这事本官也难办啊。」
大庭广众,他虽压低了声音仍瞒不过旁人的耳朵。在他人听来,这句话像是
给吴征留了些颜面。可在吴征,张彩谨这等知道俞化杰不轨之心的人来说,意味
大大不同,韩归雁去求他,怎么求?其羞辱之意无更甚者。
「是难办!」吴征忽然露出个狰狞凶险的笑容道:「那就不必办啦!」
「什么?」没头没脑的话让俞化杰一愣,可来不及再细想,吴征的拳头已带
着风声呼啸而至。
俞化杰文武双全,以这两点而论大秦同龄人里无出其右者,堪称第一俊彦。
当然这一切显耀随着吴征入京戛然而止,当年在醉仙楼上的文武会友,俞化杰的
武学修为便与吴征差不多,正因没有把握拿下吴征怕引来非议污了名声,才不敢
当场挑战。如今两年过去,俞化杰自律甚严,练武更是一日不曾停止,可怎及得
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吴征?
拳掌相交,俞化杰便觉一股沛莫可御的大力传来,震得掌心里骨骼欲裂般剧
痛。
吴征出手突然,距离又近。俞化杰猝不及防间只挡下一拳便被一脚扫在膝弯,
痛彻心扉中再站不住身形单膝跪地。——他万万想不到吴征竟敢当众动手,又惊
又恐下失声惊呼:「你敢……」
吴征忽然上身后倒,恰巧避开背后攻来的一掌,顺势一脚直踢俞化杰。
俞化杰喊了一半的话被梗在喉咙,但来了帮手不由精神一振!奋力抬掌径拿
吴征脚踝。
吴征肩膀发力震开身后一人,腿弯一钩避过俞化杰推来的一掌。他姿势别扭
又分心二用,腿脚发力不足,只得取之巧劲。
俞化杰得此一缓慌忙着地一滚,眼角余光见下属已一掌结结实实击在吴征后
心,心下大喜正欲喝令将吴征拿下,亲自脊杖。不想吴征生受一掌,反倒借力飞
扑,掌带风声抽来一记耳光。
「再敢缠着雁儿,老子阉了你!」俞化杰一句话被堵在嘴里,吴征已气势汹
汹地大喝出口。幸而他受到重击,虽借力卸力,俞化杰带来的随从武功也强,力
道准头终究出了些偏差。这一记耳光被俞化杰险险避过,掌风刮得他耳边生疼。
吴征修习了观风听雨,以一敌多的本事大涨。否则以俞化杰等四人的武功,
硬碰硬非得吃大亏不可。现下在他耳中,敌人出招的风声先后,力大力小了然于
胸。吴征虽被四面围困仍不慌不忙,仗着出众的轻身功夫闪转腾挪,偶尔吃下几
记能卸去力道的攻击,对俞化杰步步紧逼片刻不曾放松。
不过盏茶时分,四人的武功高低吴征已了然于胸,他龇着牙对俞化杰露出个
狞笑,攻势陡然提速!
足下轻轻一点青烟般跃起避过左右袭来的两腿,吴征使开「天雷九段」,双
掌分袭俞化杰,正是一招「如雷贯耳」。吴征功力已高出他太多,俞化杰不敢硬
接向后一蹿,他与三名随从也形成了默契,由俞化杰牵制,三名随从主攻。俞化
杰只需守住不失即可,不需贪功冒进。
看看难以打中,背后三人又待攻到,吴征身形忽然急坠单手撑地。一轮攻势
已然衰竭,且空门大开,俞化杰大喜,见三名随从已三面攻到,忙踏上一步封锁
吴征退路。
吴征一身功力已提到极致,他忽然从地上弹起,像只虾米般弓身避开踏地的
两脚。可俞化杰双掌舞得滴水不漏,前去无路,背后三掌又到!
吴征双目圆睁,身躯急扭闪过两拳,运劲于肩侧硬挡了一掌。这一掌威势雄
浑,打在结实坚硬的肩膀却虚如无物,仿佛拍在一大团棉花里。吴征再次借势急
飞撞向俞化杰。
吴征来得疾劲,俞化杰不及闪躲,只得双掌护胸,只需接住此招自然转危为
安。吴征横飞中身形陡然一沉,三掌连环拍他小腹。他在空中无所凭依仍能变换
身形,屡屡让俞化杰手忙脚乱。这一下见状慌忙沉身挡架,步伐微乱,吴征掌影
陡然消失无踪右脚横扫踢倒俞化杰,顺势拿住他脖颈,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颊,
半边面庞登时猪头般肿了起来。
「住手!」三名随从见主人失了手大惊失色,大声呼喝欲救。
吴征回头冷电般的目光一扫,手上加力,俞化杰眼珠暴突,喉结被捏的咯咯
直响。三名随从投鼠忌器,吓得不敢再动。吴征盯着三人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又
是一记肘锤打在俞化杰面门,直打得鼻血长流。
「我家俞大人是朝廷命官,被你当众无故殴打,可知已犯了大罪?」动手解
救是没那本事,只得吓唬喝阻了。
「砰!」吴征一拳打在俞化杰左眼眶上,瞬转青黑的眼角立刻变成了只刚出
锅的馒头:「你们再让我听见一口喘气声,老子就打爆他眼珠子!」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吴征又是一拳落在俞化杰右眼眶上:「老子准许
你喘气了吗?」
俞化杰自知容貌已毁,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疤痕短时间内难以愈合,又受制
于人,撕裂的剧痛也只得生生憋在喉咙里,哽得「喝喝」连声。
吴征照着俞化杰腹部又是一拳,他下手又阴又狠,专找痛感十足又伤不了筋
骨的所在下手,至于放话不准吭声否则打爆眼珠子……这不没说你不吭声我就不
打你了嘛……
俞化杰生生吃了几下重拳,喉间强压的呼痛声可见苦楚极大。他倒也硬气,
死死憋着不求饶也不呼痛,可吴征下手绝不容情,拳拳到肉,熬得甚是艰难。吴
征也不说话,两边就这么沉默着一个暴打,一个苦挨,只剩下一记记的重拳声。
「住手!」
「他娘的谁还敢歪嘴!」吴征打得正开心兴致陡然被打断,恶从胆边生,朝
着俞化杰脸颊就是一拳,直接将嘴角打裂,至于那喝止声尖尖细细,如公鸭嗓子
般难听也顾不得了。
待得一拳下去打出了胸中怨气,吴征才回头轻蔑一看,吓得打了个激灵支支
吾吾道:「屠……屠大人!」
中常侍屠冲手持圣旨刚赶到北城府衙,见吴征正在行凶。他武功精湛眼神犀
利,自然认得出俞化杰。可以他的身份要上前动手拆解颇为掉价,自然是出声喝
止。不想还换来吴征一句粗口,登时脸颊边上薄皮都抽了起来。
吴征一看惹了祸,情急之中一跃来到屠冲身边哭丧着脸道:「屠大人,他们
四个打我一个!可把下官打的惨!」
见吴征迅捷无伦地扯开官袍,露出身上不定睛凝神根本看不出来的些许微青。
屠冲眼角跳着扯了扯嘴低声道:「胡闹!」
看了眼正被随从扶起,满面青肿认不出原型的俞化杰,屠冲举起圣旨道:「
本官奉圣上旨意查问要事,吴大人,这就借用你的公堂!余人速速退下,非得传
召不得进入北城府衙!」
吴征昂首挺胸,先向错愕的朱植等百姓点了点头示意无妨,又冷笑着看着俞
化杰一行无可奈何地灰溜溜离去,心中暗道:好险!信息不对等决定一切!若是
这个世界也有手机,今日的事情可就办不成了!
「你呀!」屠冲面色古怪地伸指点了点吴征,也不知是怪罪他胆大包天肆意
妄为,还是替秦皇松了口气,道:「罢了罢了,闲事休提,你随本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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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征向屠冲交代了前前后后,张六桥,瞿羽湘,甚至戴志杰,杨宜知等人都
被一一唤入后堂询问了个明明白白,一行人又随着屠冲回到皇宫,被安置在偏殿
等候。
这一等便是月上中天,才见屠冲返回。以他精深的武功,浑浊的眼珠也布满
了血丝,想来也把秦皇给累了个够呛!
「你们先回罢!明日午时来皇城外听旨。」
简单的一句话打发吴征等走人,可人人皆知好事临头。明日宣旨,圣上心里
定是已有了大体的决断,只待完善细节而已。
皇城外早有祝雅瞳的马车在等候,吴征一屁股坐上舒适柔软的垫子大大伸了
个懒腰:「累死了累死了!」
「咦?这就累了?不忙,还有件事情要处理呢!」祝雅瞳憋着笑,玩味的目
光不住在吴征与陆菲嫣脸上打量。
「还有?」吴征早间随破虏军征剿贼党,又忙碌了好半天,实在提不起精神
来。闻言虽觉差异仍是懒懒散散,一副明日再说的样子。
「恩!事情还不小,回了府自然知道。」
待得回了吴府被祝雅瞳领进一处空着的小院,吴征脑门里轰地一声大响,睡
意全无,露出个难看的意外笑脸道:「盼儿?你怎么来了?」他不敢回头去看陆
菲嫣,想来也知她现下怕是尴尬得只想望风而逃。
「大师兄!」顾盼又惊又喜地发足奔来,只是碍于娘亲与外人在场不好太过
亲昵。念及今日的惊险与所受的委屈,又见吴征满面疲惫,一身火灰,眼圈儿都
红了:「我想娘亲和你,就来找你!咦,大师兄不知道我来了?」
「不知道啊!」吴征哭丧着脸暗道完蛋,事情闹大发了:「怎地门派里也没
人知会一声?不对,盼儿,你……你莫不是偷偷跑下山来的?」
「额……」顾盼一时语塞,可再见青梅竹马大师兄的喜悦之情早盖过了一切,
抿着一对丰软香唇,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贼兮兮地,不知是暗自得意还是
正在乞怜。
祝雅瞳忍俊不禁拉着陆菲嫣的手道:「若不是恰巧被我撞上了,只怕要被贼
党拿去身陷囹圄了!妹妹的女儿胆子好生不小,嘻嘻,你们昆仑的弟子都是这么
一副包天的胆量么?」
「什么?」不单是吴征与陆菲嫣,顾盼也此刻才得知实情,个个又惊又吓!
「盼儿过来!」陆菲嫣尽可能沉下脸。她着实被顾盼的胆大妄为吓得坏了,
可女儿因何下山心知肚明,更眼见她望向吴征的惊喜与欢乐,一时百味杂陈,不
知要说什么才好!
「娘……」顾盼缩着肩膀连连晃动。幼时每每犯了错误便是这般撒娇,娘亲
自然会心软不少,往往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被关在院子里一日,又听祝雅
瞳所言的严重后果,她也知这一回怕是不好收场。可既然来了吴府,说什么也是
不肯再回昆仑山的。
「你……」陆菲嫣喉头发干,竟哽咽着说不出话。
局面太过尴尬,祝雅瞳袖手旁观自然觉得有趣,可也深知三人之间复杂的隐
秘,笑着打圆场道:「好啦!人都来了,难得母女俩欢聚,好好回去睡一觉,有
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复又指着吴征道:「休息够了好好想点好主意,莫要昆仑
山上来把人给要了回去。嘻嘻,小丫头我也挺喜欢的!」
………………………………………………………………………………………………………………
「夫君,今日之事可算是顺利过了?」夜色已深,林瑞晨却无睡意,直等到
胡浩回府时见他满面春风才松了口气,连心情也一道舒缓欢快起来。
接过爱妻递上喷香温热的面巾抹了把脸,酸疼的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按揉,胡
浩惬意道:「很好!算得上圆满!」
「征儿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大过罢?」自家人心疼自家人,林瑞晨知晓一切俱
在胡浩的掌控之中,结局与此前的一切计划偏差大不到哪儿去。唯一的变数便是
此前漏算的吴征了。
「功劳大,过也不小,原本不好说。不过这一回帮圣上彻底解决了个大难题,
出不了大事。」胡浩笑吟吟道,这一次的漏算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即使胡浩,祝
雅瞳也没能事先安排。胡浩临场应变与吴征的机智倒有天衣无缝之感,也让侍中
大人十分得意。
「又简在帝心了?」得到肯定的答复,林瑞晨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露
出极具风韵的微笑。
「是啊!为夫当时可是忐忑不安,怕他看不懂传出信息的深意,更怕他年轻
气盛吃不得亏。现在看来,你们昆仑当真培养出一个好弟子!」胡浩连连点头竖
了个大拇指,还是第一回毫不掩饰地盛赞吴征。
「他一贯都很不错。今日在马车里堪称当机立断,想好了对策片刻犹豫都无,
我都不得不有些佩服了。」林瑞晨亦是大赞,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这一回谁都
得了好处,只苦了他一人,倒是有些不公平。」
「呵呵!你呀,咱们都老夫老妻了还绕着弯儿?不必担心他,这孩子的成就
不可限量!」胡浩起身拉着爱妻的手来到院井,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道:「着眼
全局,将自身利益置于其后,世间能人不少久了都能转过弯来,也能明白他一片
苦心。需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益二字放到谁头上都是极
难过去的一关。升官发财近在眼前,能随手抛弃者少之又少,何况一个初出茅庐
的少年郎?」
胡浩顿了一顿,指着院中的梧桐树道:「这颗梧桐树是为夫亲手栽下的,寓
意凤栖梧桐,盼能养大了引来金凤凰!为夫多年来的心愿至今也算小有成就,不
少文人雅士,精干能人都投靠了府里。可若是为夫二十岁时怕是难如征儿一般当
机立断。他府里没有栽梧桐,可这颗梧桐树已立在人心里,今后有的是凤凰飞来,
怕是停满了都不奇怪。征儿这笔生意做得一点也不亏!」
「夫君把他捧上了天去,可莫要捧杀了他。」两边都是最亲近之人,林瑞晨
自也心花怒放。
「我不会看错人,那小子鬼精鬼灵的,想捧杀他?这种人怕是还在娘胎里没
生出来!」胡浩哈哈大笑道:「对了,你那三师妹在他府里可还安好?听说伤势
尽去武功大进了!」
「我也不清楚,看来是不错。比之在昆仑山上愁眉不展像是换了个人儿一样,
只是,有些奇怪……」林瑞晨沉吟道:「算了算了往后再说,夫君累了,还是早
些歇下吧。」
「不睡!」胡浩拉住爱妻,目中闪着暧昧的光芒道:「老夫少妻,这些年却
是苦了你。今日心情大佳,我也当尽一尽为夫之责。」
林瑞晨心中一荡,羞红满面。她并非不喜夫妻欢好,只是胡浩年事已高又是
一介文人,向来房事稀少。两人恩爱甚笃虽有遗憾倒也不影响夫妻之情。只是胡
浩今日主动提起,倒是意外之喜:「夫君既有兴致,妾身自当全力服侍!」
「甚好!」胡浩哈哈大笑,一把搂住爱妻丰满有致的身躯向卧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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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暗香零落贼党殆害世间,为害百姓,大秦国治下不
可容!今朕得众卿奋力剿灭贼党,心甚慰!特加封韩铁甲为镇北将军,刻日引军
五万兵发凉州驻扎!加封韩铁衣为征东将军,刻日引军四万兵发江州驻扎!加封
韩铁雁为京都守备,刻日上任,钦此!」
原车骑大将军韩克军虽已告老还乡,军权却被均分给两个儿子,背负污名的
女儿韩铁雁也终于累功晋升,接替文毅坐上了京都守备的重权之位。一切几乎如
胡浩筹备时所料!
吴征正心下犯着嘀咕,不可能我连提都不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念头
刚起,屠冲又展开第二卷圣旨,尖细的声音念道:「吴征接旨!卿吴征讨贼任劳
任怨,身先士卒,有大功!然年少轻狂,当众殴打朝廷命官,且缺勤公务多日,
有违大秦吏部律令!朕法外开恩,功劳不举,过则轻究,吴征仍为北城令一职,
罚俸一年以偿吏部员外郎俞化杰,钦此!」
我……次奥啊!吴征苦着脸接过圣旨,腹诽连天:「哪怕降我一两级也成啊,
罚什么俸禄,我特么都快穷死了……」送走了屠冲,吴征回头望向杨宜知的眼神
大为不善,就差提刀上去抵住大汉咽喉喊道:「抢劫!把钱交出来!」
第二章、镜花易碎。探爪三龙
京都守备文毅背了大案,在朝堂里被直接扣押下了天监死牢,与文毅相关的
府邸,产业尽数查封。羽林军从宫中被划出一半人,与刑部一同彻查曾在这些铺
子里出入过的,登记在册的一切有关人等!而京都守备府也不例外,次日公务时
间一到,从上至下所有官吏尽数被禁足在府中待查,一视同仁!
若说二府联办还不够郑重其事的话,那么羽林军由屠冲亲自挂帅,连羽林中
郎将邹鸿允都只能做副手,足见文毅所犯的案件之大。中常侍屠冲自秦皇登基以
来便贴身服侍至今,可谓圣上最为信任的人,甚至没有之一,他来了,和圣上亲
临查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成都城的剧变在一日之内尘埃落定,世人或会感叹变化之快。但熟知内情的
均知事态之严重,至于京都守备府里的大小官吏接到了韩铁雁替任文毅的圣旨,
他们本就因禁足待查而惴惴不安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文毅经营多年,府中上下早已是铁板一块,要职上全是他的心腹。圣上亲自
插手至此,新任的韩守备又尚未到来,自是要大清洗一拨,率先安插心腹了。这
比敌对势力的韩铁雁整肃还要严重,圣上金口玉言,要办谁都是毫无回旋余地,
言出法随。他们也只能暗暗祈祷莫要走了天大的霉运,被圣上亲手摘下官帽或是
贬到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一生也就彻底到头了。
韩府里欢天喜地,大老爷告老还乡荣归故里,圣上的赏赐自不会吝啬。两位
少爷与小姐的功绩终于尘埃落定,四镇四征各有其一,连小姐不日也将在京都守
备府里登堂高坐。韩家近十余年来颇受打压,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刻。
不过韩家上下并没有时间多做庆贺,圣上旨意已下,刻日到任的时间紧迫。
韩铁甲与韩铁衣整编军伍,任命从将的工作刻不容缓,待整备完毕时庆贺与送行
合二为一,不过是个仪式。韩归雁的京都守备府暂时被屠冲接管一时插不上手,
但整军亦是她所长,协助两位哥哥的军务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北城府衙作为这一回揭发文毅与暗香零落的发起者与执行者,本该与韩府不
相上下地尊荣显耀。可惜北城令大人发了失心疯一般殴打俞化杰,生生将一份大
功劳给打没了,自己还被罚俸一年,连带着北城府衙里的官吏们也给撇在了一边。
说好听了叫功过相抵,说不好听了与被人遗忘也差不了太多。
接了圣旨的吴征又猫回了家里,这次倒不是胆子比天还大,圣上刚责备完还
敢无故缺勤。而是罚归罚,吴征毕竟为此案付出许多,圣上也准了五日假期好生
调养。
吴征自己也没心思去府衙,他正在书房里愣愣出神。需要考量的事情还有太
多,眼下最急的却不是什么暗香零落,也不是正紧锣密鼓筹备着的辣椒生意,更
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那个人见人爱,却又天真过头的小姑娘该怎么办!
事分两面!顾盼偷偷下山固然因在昆仑山上孤苦伶仃确实值得可怜同情,吴
征当然也希望她早些来吴府团聚,对小姑娘而言无论是身心健康还是尘世历练都
大有裨益。可违反门规之事太大了,大到谁都不能帮腔说话。昆仑这样的大门派
要维持着不出乱子,规矩最为重要。当年吴征强行选了《道理诀》,即使贵为掌
门的弟子也一样没能网开一面,该贬为外门弟子,被罚去青云崖旁的小屋等等一
样没得落下。
顾盼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发起小脾气来不管不顾,至于那句「大师
兄,人家不想回昆仑山就想呆在你这里,你帮人家想想办法嘛……」也不知是过
于天真还是对吴征盲目的信任,总之吴征是拒绝不了,不忍也不肯。要把她留在
吴府是个巨大的难题,门规面前没有破例,可要让她住在吴府……这可是完全不
在计划中的事情,至少绝不是现在!
陆菲嫣自顾盼来府后便一眼都没瞧过吴征,更是呆在小院里不再现身,刻意
躲避意味甚浓。两人之间的感情好不容易迈出重要而坚实的一步,可顾盼终究是
一座横亘的天堑,想要跃过去并不容易,何况时间甚至没给吴征一点处理的机会。
送回去?不送回去?吴征揉了揉因两难而发疼的额角,全无头绪。
陆菲嫣枯坐在房,这样的光景从前常有,她也早已习惯不再作旁的念想。可
这样光景近来却不常有,除了吴征乔装出行探查暗香零落的三日,她总有个可心
的人儿陪伴,绝不会感到孤单。美妇的脑海中一团乱麻,女儿纯真而开怀的笑脸
如在眼前,那是再见吴征之后发自内心的快乐,甜得令人心碎,又让她酸楚,左
右两难得想逃。吴征的音容笑貌一样在她眼前,那警告意味甚浓的一句:「乖乖
在家等本官回来。咳咳咳,你现下是本官的人了,未得本官允许不准离开后院。
要是敢偷跑,嘿嘿,我就辞了官去找你!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可听
清了?」总让她心中甜甜的,可现在又要她如何自处?
比起此前数年的浑浑噩噩,陆菲嫣近日来早已像换了个人。她常扪心自问:
吴征已做得太多,而她自己又能做什么?是否还像个弱女子一般总是躲在吴征的
背后,劳他遮风挡雨。自从吴征入主北城府衙,顺手将吴府的实际管辖权都交到
她手上,以及着手对付暗香零落以来,陆菲嫣竭尽所能。她不仅将府中事务打理
得井井有条,将祝雅瞳搜集的信息梳理清晰,能处置的第一时间处置,陆氏豪族
的大家闺秀终于展现出应有的能力。
而对吴征,陆菲嫣也早已下了决定一心待他。她也曾想起若是顾盼来了成都
该怎么办,一切没有答案。此前的经历让陆菲嫣总是会将问题搁置一旁,既无答
案,那暂时不再去想。这确是一种逃避和对现实的无可奈何,但陆菲嫣也没有别
的办法。只因在吴府的日子太过甜蜜,沉浸于其中难免过得一天是一天,也是人
之常情。
可甜美的过往终如镜中之花,顾盼的出现让幻象般的一切轰然碎裂。措手不
及的状况让吴征都有些进退失据,遑论更加难做的陆菲嫣。她不想离开吴府更不
想离开吴征,可目前看来,这已是唯一的选择。
若说从前的逃避是无可奈何,当事到临头,陆菲嫣也不是犹豫不决的性子。
她猜得到昆仑派不久便将来人,触犯了门规不可能三言两语便当做没事。顾盼打
小也甚少得到家庭的温暖,现下再让她回山对一名正处青春叛逆期的少女不是好
事,指不定便要自暴自弃,那么由母亲回山代为受过,以管教不严的名义似乎是
个一举多得的好选择。
刚下定了决心,门外便响起女儿的脚步声。
初来成都城的少女对一切都感到无比的新鲜,仿佛连空气都比山上的更甜更
美好。终究还是大家都宠爱的昆仑小公主,心中再多不满的话一个人都没说,顾
盼甚至未意识到自己闯下了祸端。
「娘!」少女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吴征早间接了圣旨陪她好好逛了逛吴府,
前散骑常侍的宅子占地着实不小,花园等游玩之所自不必说,前院里正在兴建的
楼堂馆所更是引起了顾盼的兴趣。吴征的奇思妙想闻所未闻,让她不住憧憬:「
这里太好玩了,人家都后悔没早些跑下山来。」
既已打定了主意,陆菲嫣实是不忍苛责亏欠甚多的女儿。反正将顾盼交给吴
征,以他一贯以来的自律必然会对顾盼严加要求,修行也落不下来。至于吴征的
体贴她亲身感受,更是放心。
「你呀!莫要一直只顾着玩耍,今天的功课做了么?」陆菲嫣想要板起脸,
话到嘴边又成了关怀与提醒。想来这十余年来全亏了有顾盼作陪,心灵才稍有慰
籍。一贯以来的溺爱怕是没办法改变,交给更加公私分明的吴征去管也是件好事。
「还没呢!今天不做功课。」顾盼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双目笑得像两瓣
月牙神神秘秘道:「祝家主说明日起要教我武功,大师兄也同意了的!」
「嗯?祝家主教你武功?」陆菲嫣对祝雅瞳的偏见与提防渐消,有时甚至觉
得这位美妇的行事每每与吴征一样出人意表。但要传授女儿功夫这个说法也太过
匪夷所思,天阴门与昆仑派有别,吴征居然也会没头没脑地答应又是什么道理?
「人家知道娘要说什么,不是学天阴门的功夫,祝家主要教的是经验和技巧。
大师兄此前也学了些,听说可有用了。」顾盼美滋滋地晃了晃小拳头,此前在荒
林里便学到了许多,对明日祝雅瞳的教导更为憧憬。
「祝家主肯教,你要好好学。她与我们虽是门派有别你不能拜师,可也一样
要以师礼事之,万万不可怠慢。」陆菲嫣看顾盼兴高采烈的模样,忽然发现一路
当做心头肉的女儿也长大了。既已成长,有了自己的想法与判断,有些事情便无
需过多干涉。
「太好了!娘也同意了!大师兄说的果然没错,娘一定会答应。」顾盼一蹦
老高雀跃道:「大师兄该忙完啦,人家去找大师兄玩,晚上再来陪娘。」
晚上……近来都是他来陪我的。陆菲嫣看着女儿小鹿般蹦跳离去的身影,心
中怅然若失。
「家主,属下经手的一切事情均已整理归集,您看若无缺漏,属下这便辞行。」
拙性弯着腰递上一本簿册,内里正是他近来调查暗香零落的一切所得之列目。自
入成都城之后,昔年的有道高僧也不再剃发,如今头脸上已长出了发桩短须,倒
像个粗豪的江湖客。
「有劳你了。这一回事关重大,不是你去我不放心。」祝雅瞳通览书册细细
核对。拙性在凉州深耕多年,一路至今几件事情办得让祝雅瞳甚为满意。
大秦国里昆仑一系的反击虽告一段落,但对付暗香零落则只是个开始。神秘
的忧无患,惊人的豹羽鵟,还有几乎被送在砧板上遭屠宰的贼党,以及还活在世
上的孟永淑。谜团一个接着一个,祝雅瞳越想越是心惊。举头有三国皇权之天罗,
若是地底深处还有暗香零落之地网,已成贼党死敌的祝家与吴征总在明面上可就
太危险了。
祝雅瞳捋过头绪,只觉一切还是要从贼党第一回闹出大事开始查起。他们的
底气在哪里?一切是不是又如表现出来的不堪一击,甚至是自寻死路?想要挖出
忧无患斩草除根,还需再走一遍长枝派走过的那条路。——自当年孟永淑出事的
涂州处从头查起!
长枝派曾引军横扫大燕国内的暗香零落,可对于孟永淑落难一事却查不出个
所以然来。由此祝雅瞳更坚信其中有极大的隐情,否则以长枝派之能,怎可没有
收获?拙性要走的这条路固然极难,可长枝派做不到的,祝家却未必做不到,祝
家最值得称道的,不正是一张自上而下的关系网络么?
拙性此前藏于深山,凉州也是人口稀少的荒僻之地,此番还俗再迅速离开川
中之地远赴东方,识得的人更加少。加之办事牢靠,实是最佳人选。
「家主厚爱,属下敢不肝脑涂地!」
「不,活着回来,很多地方都需要你!」
「是!属下多唠叨一句,吴大人的「食堂」工期将完,属下离去要劳烦家主
多盯着些,此处不好出岔子!」
「甚好!我会留意。你去吧,一路小心。」任何一位主人都会喜欢有责任心,
又把家族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事上心的下属,祝雅瞳当然也不例外。至今为止
她尚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心中的目标,可拙性跟着她参与了祝家在燕秦之战中的始
末,或许多少能猜到一些。比如吴征的特殊身份,也比如祝雅瞳正在盘算谋划的
一切。
「属下告辞,家主保重!」
拙性远行涂州是件隐秘事,吴征已提早知悉却也不便相送。这位大和尚真是
位妙人,吴征对他腹诽最多,但承受的恩惠也极多,念及还是有些不舍。当拙性
闪入一辆马车时,吴征也吱呀一声拉开书房大门,一来暂无头绪,二来决心已下,
三来顾盼的脚步声已在院外响起。
数月之前吴征曾在昆仑山上偷偷见过顾盼,亦偷听见她们母女俩的私房话儿,
由此才当机立断占了陆菲嫣的身子。有时想起那日在屋檐偷听的旧事,也常感慨
再怎么努力与自律,想将一切尽在掌握也不可能。而人,很多时候都是被逼出来
的,若不是那一场偷听得知陆菲嫣已在悬崖边上危在旦夕,或许吴征也不会即刻
出手半逼半哄,又怎能在这数月的时光里享尽艳福,将心仪许久,值得敬重的美
妇收入府中?
如今似乎又到了悬崖边上,不日「食堂」竣工,届时邀请韩归雁时必然的。
加上祝雅瞳,陆菲嫣,顾盼,韩归雁,甚至还有瞿羽湘聚在一起,诸女的性格难
免没有冲突之处,那画面太美想想都有些蛋疼。原来想调和后院如此不易,难怪
古往今来,就连帝王家的后宫都没听说安宁过。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不仅是因
为诸女错综复杂的关系,还因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一个名字让他胆战心惊——
我怎么会把祝雅瞳和她们放在一起?
顾盼抿着唇瓣,中央向上撅起,牵引得两边嘴角带着两颗梨涡下撇着,配上
两只弯月般的笑眼毫无苦相唯有甜美可爱。吴征身材高大,可十四岁的少女站在
身前来已至肩膀偏上些,待得发育成熟怕是只比吴征矮上半头,直追韩归雁。
「大师兄你忙完啦,嘻嘻,人家想去街上玩。」少女挺胸竖腰,胸前两颗初
现规模的蓓蕾将衣襟顶起,那娇俏的模样无论说出什么要求来都让人难以拒绝。
「今日还不成。」吴征断然摇头,只怕稍有犹豫便狠不下心来,见顾盼略有
些失落的模样也是心疼,可既然下了山便不再是昆仑派的小圈子,严格一些自有
好处:「盼儿随我来,大师兄有些话要和你说。」
顾盼满腹狐疑。时隔两年再见吴征,他固然和从前一样对自己宠爱,模样也
和从前一般如冬日暖阳般让人舒服,可目光中却多了许多新的东西,更加沉稳却
有了些躲闪。娘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最难骗人,大师兄是在防备着什么?是不是我
来这里让他有些不高兴?还是……他已有了旁的心仪的女子?从前在山上人家想
去玩,他可从不会拒绝我。
吴征自猜不到少女的心思早已不知放飞到哪里去了,他敲了敲桌面,又快速
眨了几下眼睛,失笑道:「盼儿怎地这副神情?」
顾盼皱眉撅唇,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微微鼓起摇头道:「大师兄,你这么跟
人家说话,人家有些害怕。」下了山之后陡遇凶险,虽说少女心大早已抛在了脑
后,可终究见识了些不同,单纯的性子未去,小心思却多了起来。
「呵呵,你呀。」吴征伸手在她的瑶鼻上一点,笑着责怪道:「你还知道怕?
大师兄都快给你吓死了!」
从前在昆仑山两人堪称青梅竹马,吴征自也对她极为宠爱。彼时顾盼年岁尚
幼,吴征自少了许多讲究,两人时不时便有些亲昵的动作。如今顾盼年已十四,
在这个世间十四岁的少女莫说嫁人,已生了娃娃做娘亲的都不在少数。可吴征毕
竟来自另一个世界,在他眼里顾盼仍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固然发育得极为不错,
可还是个幼女,再与她过分亲昵多少就有了心理负担。不想倒因此而让顾盼觉得
生分了,这也是两个世界不同理念的冲突,没得办法——就算顾盼现在肯嫁,吴
征也定然不会碰她的。
果然顾盼皱起鼻子迎了这一点,瞬间眉开眼笑道:「嘻嘻。这不是化险为夷
了么?大师兄别怕,今后盼儿来保护你。」
「哈哈!好,大师兄好开心。」吴征又摸了摸她发顶,敛容正色道:「正是
要与盼儿说这些。」
看吴征肃穆,顾盼也知这一回实在是莽撞且险之又险,耷拉着螓首委屈道:
「人家知道错了嘛,今后再也不敢了。」
从前犯了些过错,只需露出这份惹人怜爱的模样总能过关,可这一回却没有。
吴征叹了口气道:「不仅是错了,还是大错。盼儿这一回可给师兄惹了天大的麻
烦。」
「啊?」顾盼吃了一惊,她自不愿给吴征惹来麻烦,但是天大二字还是让她
吓了一跳。
「无规矩不成方圆。门规是万万触犯不得的,盼儿不得昆仑之令私自下山可
是犯了大忌。你想想,这一回开了个坏头,若是任由你胡闹,今后其余的师兄弟
们跟着你学怎么办?盼儿的运气不错化险为夷,可不是每个人运气都这么好,也
不是每一回都能这么凑巧遇上贵人。他们若出了意外,这个责任盼儿可躲不过去。」
「这……人家也知道错了,可是呆在山上实在太也难受,人家想跟娘和大师
兄呆在一起,不想见到爹爹的冷面孔。」顾盼讨饶着说道,听吴征的话里话外不
乏责备,忙道:「祝家主说人家立了功劳,就可以不用回昆仑山了。」
「哪有那么简单!」吴征苦笑着摇摇头道:「击杀贼党固然是功劳,可这是
两回事。要照大师兄来说,这事儿功归功,过归过,没得充抵。」
「啊?那……那怎么办?人家不想回去。」顾盼大发娇嗔,急得小脸通红,
眼巴巴地望着吴征。
「大师兄也不想你回山。可是盼儿要知道,这件事情总有人要受罚。罚的不
是盼儿,便是陆师姑了。」吴征无奈地摇头。
「什么意思?是,是要定娘一个教导不善的罪名么?那怎么行?」顾盼真的
急了,她下山的目的不外乎为了吴征与陆菲嫣二人。分别两年,刚刚三人重聚又
要分离,这是万万不行的。
「必然如此,不过暂时不用担心,大师兄会给你想办法,总之你们一个也不
能离开,咱们三人在一起才好。恩,便是掌门师尊来了,我也要想办法留着你们。」
吴征循循善诱,廉耻什么的哪里还顾得上?心中也是暗道:既来之则安之,留着
盼儿在吴府,逼一逼自己,也是逼一逼菲菲。反正这事儿迟早要来,晚解决不如
早解决的好。
「真的?」顾盼喜出望外,乳燕般投入吴征怀里在他脸颊重重亲了一口欢喜
道:「大师兄对人家最好了!」幼时常被吴征抱在怀里,莹润的香唇也亲过吴征
不止一回,可这一回情不自禁之后感觉却大有不同。
吴征身上从前可没有那么强烈的气息,冲鼻而入时竟然娇躯都酥了一半。那
感觉极为奇异,竟让人心如小鹿乱跳!而在吴征怀里被她轻轻接住,他虽极有分
寸,双手只是搂住香肩,环着膝弯,可翘翘的屁股落在他大腿上,竟让另一半娇
躯也软了。那耳热心跳的模样与感觉,可不正是每日夜里想把柔荑放在两腿之间,
肆意抚弄的渴望么!
吴征接住顾盼,忙不迭又将她放在地上,少女的娇躯紧致可人,肌肤全是傲
人的弹性,抱得久了又要强行控制,必然是让自己难受。他勉强一笑道:「盼儿
长大了,不可随意对男子如此,连大师兄都不行。旁人要碰你摸你更是绝对不准!
可记得了?」
陆菲嫣受体质之困多年,避之唯恐不及,男女之事上对顾盼定是疏于教导,
顾不凡古板的性子更加不必说。顾盼对此犹如一张白纸,这动作纯是幼时习惯了
的。这一回也是吓了一跳,被吴征抱住的感觉着实不错,可也有本能的羞意与惧
怕,见吴征说的郑重,忙不迭地点头道:「盼儿记住了。」
吴征点了点头道:「说回正事!大师兄这一回保你和陆师姑留在成都城,不
过盼儿也要答应大师兄几件事。」
「好!」顾盼亮出了柔荑道:「击掌为誓。」
「莫忙,先听大师兄说完。」吴征笑着摇头道:「第一,修行不可荒废,盼
儿在山上每日怎么修炼,在成都城也怎么修炼,明日起一刻都不能落下。第二,
成都城里并不太平,尤其这一回大师兄打了俞化杰,怕是不少人等着找师兄的麻
烦,你要出去可以,需得让陆师姑知晓,她同意了才行。第三,师兄会让陆师姑
每隔半月考校你一次功夫,每回都需得有进步。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且只消
犯了一次,那对不起,师兄只好把你送回昆仑山去。」
「没问题!」顾盼点了点头郑重道:「盼儿还不懂得那么多道理,可是盼儿
知道大师兄和娘都不会害我。这一回定然严守约定。」
「呀!这么一说我可要骄傲了,怎地吴府的规矩比昆仑派的门规还好使么?」
吴征笑着与顾盼一击掌立了契约。这三个条件固然是对顾盼的约束,可把权限都
交到了陆菲嫣的手上,同样也是对她的约束,省得这位时不时有些草木皆兵的师
姑心慌不定。
「嘻嘻,大师兄未来定然是昆仑掌门。人家是听掌门的话,可没有对昆仑派
不敬的意思。」顾盼乐不可支,两只小拳头支在下颌处笑开了花。
吴征微微一笑暗道:这一回也只能靠着这个名头来保下你母女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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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城里正是风云变幻的时节,近日来吴征虽未曾去北城府衙,可消息还是
接二连三的送到手上。
文毅倒台得无比彻底,原本的强援迭云鹤,俞人则等熟知内情的重臣忙不迭
地欲撇清干系,更不能来救他。京都守备府里也迅速揪出一众官吏革职查办。若
说从前吴征对秦皇的印象还是老弱昏聩,喜怒无常的话,这一回则完全改观。狮
王虽老,雄风仍在,浑浊的眼珠深处是明镜般的心。无论是对待韩家,还是等着
吴征主动放弃功劳,秦皇见机之准之快,任何朝臣都比不上。
吴征已足够敬佩胡浩与韩破军,连这两位都要甘拜下风俯首称臣,金銮殿里
高坐龙椅的那位九五至尊,又有什么理由不心服口服?
正因如此,自文毅倒台之后一系列的官员升迁变动更加耐人寻味。最引人关
注的便是原镇北将军罗阳辉升迁镇东将军将位置腾给了韩铁甲,而原镇东将军,
曾死守下卞关不破的李路长则卸任听调,想来也是高升一步。四镇之上便是前后
左右四将军,再往上便是骠骑,车骑两大将军。如今韩破军告老还乡,车骑将军
空缺,何人接任?这样的高位变动必将极大地影响朝中格局,任谁都轻视不得。
只不知那位深不可测的圣上又是作何打算。
朝臣的猜测并未等待多久,新的一道旨意在文毅被革职查办后的第四日便颁
了下来:「封李路长为后将军,封方文辉为车骑将军……」
吴征梗了梗咽喉,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抬头望着同样吃惊的祝雅瞳。美妇瞪
着漂亮的美眸不可置信地又看了遍奏报,良久才苦笑道:「皇帝就是皇帝,非常
人能料。你们昆仑和青城大打了一场,倒是被利用了个十足十。人家早打着这个
主意,就差没机会呢。」
「怕是从霍中书归国以来便是这么筹划的。」吴征揉着更加发胀难受的脑门
道:「这是要闹什么呀。不瞒你说,太子殿下已经找过我好几回,我都不敢答应。
方文辉是五殿下的舅舅,这回掌了车骑将军的将印还不动点什么心思?太子殿下
怕是慌了,我更不想去北城府衙!哎哟,我脑袋疼!」
「看不透,看不透。」祝雅瞳螓首连摇道:「秦皇就算身体不济要选接班人,
可也没有此时来搅事儿的,这么一来成都城可不就大乱了么?太子与五殿下交锋,
老皇帝在坐在金銮殿上,这三条龙可有得闹了。」
「要了人命了!」吴征挠头不已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回可好,原
本来吴府管我要盼儿的说不定还是旁人,现下定然是我是三师叔无疑……我……
我能骂脏话吗?」
「嘻嘻,不能!憋回去!」祝雅瞳噗嗤一笑忍俊不禁,伸手点了点吴征额角
嗔怪道:「你偷偷占了人妻子,还敢说话。」
「那夫妻之名早已名存实亡了。」吴征还是不太适应祝雅瞳偶尔的亲昵,但
也不再大惊小怪,叹了口气道:「我三师叔不是坏人,对门派忠心耿耿,对我也
一贯很不错。当年我学道理诀时,他还想把进藏经阁的机会让出来,要我重选一
本功法。只是有些太过自信,又自尊心强过了头。菲菲跟着他对谁都没好处,我
心中爱她敬她,自要救她出苦海,这事儿放到何时我也不后悔。」
「嗯。我也曾说过,男儿汉敢作敢当,你既然这么喜欢她,自也当为她解决
后顾之忧。」祝雅瞳赞了一句,终究忍不住揶揄道:「只是事儿都凑在一起了,
难度怕是翻了几番,哈哈,人家倒挺好奇你要怎么应对的!」
「越来越难,毫无办法,我简直想躲起来。」吴征重重向后一靠瘫在椅子上
道:「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又逃不掉。对了,我更好奇一个小小的吴府都有那
么多麻烦事儿。想来祝家更是多事才对,下官斗胆问一句祝家主又是怎么应对的?」
「和你也差不多,不过比你好一点。」祝雅瞳淡淡一笑道:「你还不够强,
而我很强,所以很多事情我可以说一不二,而你不行。差别就在这里!」
「懂了!」吴征挠了挠头长舒一口气道:「不管了不管了,我要去看看「食
堂」!你去不去?」
「去呀,那个「食堂」真是好玩极了,今后在祝家我也想这么做。」
吴府虽是初建,上上下下也有三十余口人,吃喝放在哪里都是必须解决的头
等大事。这一座食堂便是按着吴征的意思打造的。
小楼共有两层。一层是一处宽阔的大厅,二层则不由一层进出,而是在小楼
外单独打造了楼梯,专门用以招待有身份的贵客,命名为「吴氏私厨」。
这个点子还是吴征前世里学来的。有位人称经营之神的巨商家有几房妻子,
其中一位极擅烹饪,巨商每每招待达官贵人,或是生意伙伴与有功下属,便会请
这位妻子亲自烹饪佳肴,人不多,菜精致。因他身份地位极高,能被宴请这一顿
私房菜的无不感到与有荣焉。之后巨商身故,这位妻子索性经营起餐饮业,吴征
尝过那道牛排之后亦是念念不忘。
「吴氏私厨」也由此而来。有了此前果断让出功绩给韩家的好风评打底,吴
府不久之后便将热闹起来,无论是一层的大堂还是二层的私厨,都有极好的收买
人心效用。所以不但拙性上心,吴征与祝雅瞳也将近期吴府里的所有心思都放在
此处。
「大人,大人。」尚未到达「食堂」,冯管家便气喘吁吁地狂奔而来并说道
:「昆仑派顾不凡先生来访!」
「这么快?」吴征重重抹了把脸,这个时候去见顾不凡,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第三章、水月在怀。生死与共
日正中,晴方好,偌大的吴府里人声鼎沸,虽因大兴土木有些烟尘,但景致
仍是不错。待装饰一新之后,当是一处清幽怡人的府邸。
吴征却没有什么好兴致,他双手背在身后,耷拉着头,慢悠悠地晃向厅堂,
说是一步三回头般拖沓也不为过。
顾陆两家的联姻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两门豪族里最出色的后人结为夫妻,
无论对于生意还是家族的发展都有极大的好处。顾不凡与陆菲嫣早年也恩爱甚笃,
可惜致命的矛盾最终无法调和,顾陆两家如今依然合作多多,各得利益,顾不凡
也未受影响,只苦了陆菲嫣一人。
豪族之间最重要的便是面子与风评,一对神仙眷侣忽然离婚,即便顾陆两家
的利益不受影响,光是世人的流言蜚语也足以让他们面上无光。离婚得有个合理
的理由吧,陆家敢说,顾家答不答应?莫说陆菲嫣的隐私更是难以启齿,淫妇之
名一旦扣上了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吴征原本有个草拟的计划,尚算有一定的可行性。可他的计划需要过程,毕
竟这么大的麻烦不可一蹴而就。一连串的变故让计划完全泡了汤,顾盼的私自下
山更让一切都没了回旋的余地。吴征尚未有解决的方法,但是顾不凡却是他必须
要去面对,也只能他独自去面对的。
任何事情逃避都没有出路,吴征加快了脚步迈入厅堂。顾不凡刚刚放下茶碗,
见了吴征也迅速站起身来。
长辈如此对待晚辈,这是一份足够的尊敬与重视。吴征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弟子吴征,见过师叔。」
「起来,让师叔再好好看看你。」顾不凡一把挽住吴征的手臂扶起,笑呵呵
道:「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昆仑派的威名在征儿手中大振,哎,想当年你修习
《道理诀》,师叔还对你颇多怨言来着。倒是该向你道个歉才是!」
吴征做贼心虚眼神难免躲躲闪闪,一来就行礼也是不太敢正视顾不凡的眼睛,
如今终于躲不过去,只得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道:「昆仑派抚育弟子长大成人,都
是弟子应该做的。」
即使步入中年,惯常的自律与用功仍让顾不凡保持着良好的容貌与体态,岁
月的痕迹在他身上并不明显。吴征无奈地与其对视下,发现他欣慰地频频点头,
目中亦是复杂难明的神色。
「昆仑在你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费,最了解你的终究还是掌门师兄。」顾不凡
微眯着双目拍着吴征的肩膀,话锋一转入了正题道:「师叔来这里,你该知道是
为了什么吧?」
「知道!师叔先坐。」吴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颇为无奈。
「你也坐!这事先不忙,师叔正有事与你相商。」
吴征落座后抿了抿唇道:「师叔稍等。我知道师叔想说圣上最新旨意之事,
不过对我来说,眼下还比不上陆师姑与盼儿的事情重要。」
关注点不同,在心中的分量与紧要程度自然也不同。于吴征而言,前世里读
过太多王朝的变迁,皇位的更迭,以及皇宫里权力的争斗,他清楚此刻最重要的
是冷静观察,谋定而后动。孤注一掷的赌博行为对于落魄的豪门与想要一飞冲天
者而言或许是个机会,但是对于已手掌重权的昆仑一系,稳妥才是第一要务。
圣上的一道旨意,朝中上下可称人人都危如累卵,相比于搏命者,昆仑可经
不起这样的折腾。安安稳稳地渡过这一关,即使地位有所下降,但只需保存好实
力,日后再徐图进取即可。
吴征明白顾不凡那复杂难明的神情。这位师叔对昆仑派爱得极深,几乎把一
切心思都放在了门派上,只愿昆仑发扬光大。剑有双刃,能伤人亦能伤己,所以
顾不凡为人有些势利,对出众的弟子极好,对平庸者则几乎漠不关心;对事也有
些偏激,吴征犹记得当年选择了《道理诀》之后,这位师叔是如何冲动,当真是
口不择言,不计较一切后果地想要挽回他所认为的错误——甚至顶撞奚半楼,将
昆仑无人敢提的旧事提起也在所不惜。
关心则乱!这位师叔听说了朝堂的升迁,或许心中的急躁又按捺不住,迫切
想要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于他而言,这自是头等大事。
「圣上旨意一事,本需掌门师兄与胡大人,韩将军商议后再行定夺为妥。只
是你在京城的压力会很大,有个预案方能防患于未然。至于你师姑与师妹的事情,
又怎能相提并论?」顾不凡面露不满,似乎怪罪吴征儿女情长,不分轻重。
吴征暗叹一声失败!不想一上来的应对便做得不好,顾不凡正满脑子的家国
情怀,门派未来,沿着这条道上说下去指不定让他高兴了还有得商量。这会儿只
怕要认为顾盼在此只会惹得自己儿女情长,耽误大事,带走顾盼的心思更深了。
「朝中形势动荡,但圣上仍在位实为远虑,正如师叔所言,一切尚需谋定而
后动。然家和万事兴,有些事情说出来难听,若不解决在大事发生之前留下隐患,
总是不好。」话虽说得漂亮,这种空口白话般空泛的胡诌吴征自己都不信顾不凡
会听。
「疥癞之疾,何来隐患一说。」顾不凡脸色骤然转冷,倒也给了吴征十足的
面子淡淡道:「你要说,我先听你说。」
吴征挠了挠头苦笑道:「师叔见谅,一肚子的话,真到要说时却不知从何说
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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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在烦恼?」祝雅瞳也不敲门径入陆菲嫣的小院,见这位丽妇正在天井
中怔怔出神。
「恩。」陆菲嫣也不怪罪,反倒面泛红潮。与吴征的隐私知晓的人不多,祝
雅瞳正是其中之一,而所谓的烦恼指向何处也是再明白不过。
「他待你真的不错,寻常男子碰到这种事情早躲到了天边去,要么便是扔着
你不管不顾。他敢出去说明没有骗你。」祝雅瞳一双春湖般的眼眸精光四射,让
神情甚是奇异。
陆菲嫣的头低得险些埋进胸乳里去,细声如雨丝道:「我从来都相信他没有
骗我。」
自与吴征相处以来,陆菲嫣总是避免去谈论甚至想起身份上的尴尬,而作为
吴征而言,未曾解决这件事情光是口头上的安慰全无作用,徒增烦恼。这事儿梗
在胸口犹如一块大石,时不时便出来搅得人心烦意乱。吴征曾当着祝雅瞳的面拉
起她的手,同为女子若能说些体己话儿,尤其在当下一团大乱的时候倒能有所排
解。
「我也曾问过他此事,猜猜他怎么回答的?」祝雅瞳挺了挺胸,竟有一股得
意之色。
「猜不到,他那个人总是让人猜不到。」陆菲嫣也被勾起了兴趣,一时顾不
上吃味。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家的女人,不疼她还疼谁?不帮她还帮谁?」
祝雅瞳模仿着吴征昂首挺胸的模样与口气说道,又赞叹道:「啧啧,听得连我都
羡慕了!」
「谁是他家的!」陆菲嫣又喜又窘地啐道。
「嘻嘻,你是害羞话还是说真的?咦,说起来的确还不算是,但是你的吴大
人可是用了浑身劲儿想把你光明正大地拉进吴家。」祝雅瞳笑得一脸揶揄。
陆菲嫣被追问的窘迫,一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蜜桃,好一阵复又黯然道:「不
瞒祝家主,镜花水月,终是一场空,我的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
「这话我不爱听。世事无常,谁能料透将来的事情?」祝雅瞳皱起眉头道:
「认命的人我更看不得。世上无法解决的事情不多,有些事现下看似走入了死局,
时光一过又会峰回路转。我的经历比妹妹还多些,柳暗花明的事情碰到的更不少。
是以重要的不是现下能不能解决,而是你有多少信念去做。是你逆水行舟,遇见
大浪急流时任由被冲走,还是奋力坚持,等待风平浪静的间隙大进一步!」
「我从未想过放弃,可我真的很没用,不知道要怎么做。」陆菲嫣闭上双眸
挤落泪珠莹然。
「其实……我冒昧说一句,你能做不少事情,至少不该让吴大人自己扛着一
切。现下压力最大的是他,最难的也是他,最少你不该回回都让他替你扛下一切
来。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把好事全都占尽,又全无付出和担当的道理。」祝雅瞳并
非责备的口气,倒有许多怜惜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那吴大人爱惜你不愿
说,可是你冷静想一想,特别是当下,最能帮他争取时间的无非是你。他不会放
你走的,你也不愿意走,那么先留下来。不久后昆仑派有一大摊子的事情要办,
你还能走得了么?至于剩下的事情,慢慢找机会未必不能一一解决。要做这些当
然会削了你许多面子,然哪个更重要?你当明白才是。」
「真的?」陆菲嫣骤然睁眼,扑闪这眼眸道:「是个好办法!我……我不能
让他什么事都一人担着!」
「不是妹妹不聪明,而是钻进了牛角尖。」祝雅瞳展颜一笑,调皮道:「既
已下定决心也做出了选择,该当坚持到底。现下你该去想办法把那个人赶走,嘻
嘻!难为你啦!」
陆菲嫣又是一窘,顾不凡毕竟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如今却要为了小情人把
他赶走,被祝雅瞳调戏一番着实羞人。她抿了抿香唇道:「姐姐一番教诲振聋发
聩,妹妹铭记在心。只是小妹多嘴一句,听方才所言,姐姐似乎也有许多要坚持
的烦心事。」
祝雅瞳淡淡一笑道:「我自然也有我的坚持,世间不易的事情太多谁也无法
避免。好啦,先办正事要紧。日后若时机合适,便说与妹妹听也没甚么大不了。」
陆菲嫣郑重一礼后急急离去,祝雅瞳凝目望去,心中暗道:「我要坚持的事
情可比你还要难得多,若不是同病相怜,小乖乖又那么喜欢你,受了那么多白眼,
人家才不管你那么多呢。」
吴征耷拉着头,在顾不凡的涛涛大义面前毫无回嘴的余地,他也讲不出个有
说服力的道理。门规之严甚至大于国法,便是掌门犯了事,该罚一样要罚。或许
在顾不凡心里,带走顾盼严加惩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以才全然不放在心上罢。
顾不凡大大教训了一通,吴征才无奈道:「师叔容弟子说两句。并非弟子不
尊门规,盼儿这一回私自下山可谓险之又险,该当重罚,这一点弟子绝无异议!
可弟子始终认为,人非草木,个性亦完全不同,当视其性格因材施教,也有不同
的管教方法。盼儿若是回山,只怕要日渐消沉,好端端的根底与天赋尽数浪费了
也有可能。是以弟子认为该罚,但不能回山!弟子在成都城好好管教当是最佳选
择,弟子也自信有能力管好师妹,教她成材!」
「你与盼儿自幼感情深厚谁人不知?若是志杰与宜知犯了错,师叔倒是信你,
可是盼儿犯错,她娘又一直过分溺爱,你管得了么?不会心软么?」
顾不凡义正词严,吴征也自知理由太过苍白,心中暗暗焦急,却始终找不到
合适的理由。
「我亲生的女儿,自然是疼爱的!可这个溺字从何说起?从小到大,我教得
她不好么?无论身为昆仑门徒还是大家闺秀,盼儿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了?小姑娘
家冲动叛逆也是寻常之事,我倒要来问问你,为何盼儿好端端的突然跑出山门,
若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又怎会不识大体?」
厅堂外的声音脆生生的,顾不凡一脸尴尬,吴征也是错愕不已。
顾盼私自下山的原因其实诸人都清楚,吴征是万万说不得的,但陆菲嫣来说
便堂堂正正。顾不凡更是不愿与她多照面,一听妻子的声音便觉一身从头疼到了
脚。
吴征也料不到陆菲嫣居然会来,她与自己一样毕竟做出了对不起顾不凡的事
情,心中皆是有愧。比起吴征,美妇的面皮又薄得多,此刻突然出现又怎能想得
到?
可这一句问话不仅咄咄逼人,还句句在理。门人犯了门规固然有错,但不问
来由当然不对,陆菲嫣据理力争,倒帮了吴征大忙。更让吴征欣喜的是,陆菲嫣
虽是面色微窘目光游移不敢正视顾不凡,可这一番话说在吴征面前犹如开口表态,
心中坚决的情意已是明明白白。
「我罚她并没有罚错。」所幸顾不凡也不敢正视陆菲嫣,未曾发现异样:「
不尊长辈难道不该罚?」
「呵呵,那么有人不尊我,又该不该罚?」陆菲嫣冷笑一声。
两人争执,倒把吴征晾在一旁。陆菲嫣此刻宛如天降神兵,他心中欢喜,但
也知争论下去没有结果,且陆菲嫣多半还是理亏。夫妻俩当着他面争吵,心中亦
是极为不舒服。
陆菲嫣已与吴征定情,此刻的所作所为更有与顾不凡划清界限之意,吴征同
样有他的自尊,自家女人正在争论,他却插不上话去,何其难堪?且陆菲嫣虽已
一心向他,顾不凡待他也是不错,但对这位师叔要说一点醋意都无也是胡吹大气,
故作姿态了。毕竟这副身体年幼之时,在昆仑山小院里隔壁传来的呻吟声,声声
在耳;而在后山荒野,陆菲嫣屈意奉承的一切更是历历在目。两人虽是争吵,吴
征仍是不乐意。——万一顾不凡发了神经要一振夫纲,吴征连要阻止的理由都没
有。
「两位且莫要争吵了。」吴征叹了口气道:「毕竟是昆仑派的事情,待弟子
禀明掌门师尊之后,由他定夺如何?」
「不必了,违反门规自有相应的惩罚,掌门师兄也是一般的道理。」吴征开
腔,顾不凡也是暗暗松了口气,面对陆菲嫣,他实在是有些硬气不起来。
「那……总该先吃了饭再说吧?师叔第一回来弟子府上,可莫要让人说轻慢
了。弟子刚搞了个「食堂」,正想请师叔指点指点。」吴征岔开话头再寻良机,
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咦,食堂?有了!有了!
「师叔承你这份情,不过现下还不饿,有些事还是先定下了为好。」顾不凡
做事向来一板一眼,轻易打发不得。
「师叔稍安勿躁。弟子之所以这么说,只因陆师姑与盼儿在成都城有大用,
回不得昆仑。」情急智生,吴征第一步便下了臭棋,不想也有意外之喜。此前与
祝雅瞳多番谈论「食堂」时便偶有朦朦胧胧的灵感,却始终抓不住。这一回受了
刺激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之处。
吴征早构思用以解决陆菲嫣婚约的方法,便是以利交换。顾陆两家固然是豪
族,可两人婚姻不谐已是明明白白的事情,陆菲嫣巴不得逃得远远的,顾不凡若
是受迫于族中的压力,自然也不会拖着这一纸毫无意义的婚约。若以辣椒生意为
诱饵,许以两家重利以此为交换条件,顾陆两家松口的可能性便大了许多。毕竟
辣椒一物只有昆仑派才有,权限又俱都捏在吴征手上。私底下达成协议,连宣之
于口都不必,顾陆两家本就是昆仑一系的铁杆,一起做生意实在太正常不过,谁
也不会认为其中有什么特殊意义。至于一纸婚约,只需两家达成了共识自可低调
处理,影响不大。
问题就出在变故实在太多。祝雅瞳自在长安城结识吴征起便对辣椒志在必得,
来成都城也是打着辣椒生意的幌子。暗香零落一顿闹腾,逼得祝雅瞳不得不公开
露面面见秦皇。如今连秦皇都知道此事,如此巨大的利益不可能不掺一手。蛋糕
足够大,可这几位食客的胃口个个也不小,加上吴征早先许诺给杨宜知的份子,
实在已腾不出更多的东西再行分配给顾陆两家。
「食堂」一物来自于吴征前世的世界,可谓满地都是!但在这个世上却是首
次出现,是以连祝雅瞳都感到万分新奇。吴征前世对经商知之甚少,不过一些基
本的理念都能明白。受「食堂」带来的灵感,终于想明白该以怎样一种方式将足
够吸引的利润分配给顾陆两家,不怕两家的族长不答应。
「还有什么事能大过门规?」顾不凡探究道。
「弟子要求见顾家与陆家两位族长,与祝家主一起商谈辣椒生意,不仅师姑
与盼儿不能走,师叔也不能走。」吴征眉飞色舞道。
「辣椒生意一事我已听说,我既入了昆仑派,师门恩重,顾家也需排在师门
后头。辣椒生意如今已分不出什么份子,顾家已不准备参与此事了。」
「师叔错了!昆仑派的生意,自然要照顾昆仑派最好的盟友,其中还有许多
利益可行分配。若是如此如此,师叔以为如何?不知顾家主会不会来见弟子?」
吴征信心十足,随手在纸上画了个草图,又标明了许多关键处推在顾不凡面前。
「咦!」陆菲嫣大为惊异,忍不住也凑过螓首一同看着这张草图。一双媚目
不停地眨着,弯弯翘翘的长睫如两柄木梳般并拢又分开,分外好看。
顾不凡全神贯注。豪族家出来的子弟对经商多少有所了解,吴征的说明浅显
易懂,他与陆菲嫣一样一听就知,现下已在心中盘算其中惊人的利润——昆仑派
的代掌门,算起经济账来当然是一把好手。
「征儿已定下要这么做了?」良久后顾不凡抬起头来,忍不住再次确认。
「师尊已将此事全权交托给弟子,几位师祖也是首肯过的。弟子已下定了决
心!」吴征微微一笑,看顾不凡的模样,这事儿成了。
「好!这事轻慢不得,我们都先不回昆仑山!」顾不凡终于缓缓点头。
「那便这么定下了,师叔稍待,弟子这便去安排饭食,晚间在吴府住下吧。」
「不了,事关重大,我亲自回顾家一趟请族长来成都!事不宜迟这便动身。」
与陆菲嫣多呆一刻都是一种煎熬,顾不凡是万万不会在吴府住下的。
「这……」吴征为难道:「师叔来了连顿饭都没有便走,传了出去可不好听,
弟子要着人戳脊梁骨的。」
「大事当前那还顾得上这些?我先行一步,征儿不必送了。盼儿一事只是暂
缓,你身为大师兄亦复看守管教之责,盼儿在府上需得严加看管,待我回时一样
责罚都不许落下。」顾不凡细细交代完毕,又急匆匆地离府而去,甚至未向陆菲
嫣道一声别。夫妻之情已是荡然无存。
吴征刚送走了顾不凡,一回厅堂便见祝雅瞳与顾盼也来了。顾盼朝他做个鬼
脸,笑嘻嘻道:「爹爹走啦?人家就知道大师兄有办法。」
吴征摸了摸少女的发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走了!」
顾盼乐开了花一蹦老高:「不用回山咯,人家最喜欢大师兄了。」
「有了斩杀贼党的功劳,大师兄这一回再把自己这一份送给你,当是不用回
了!」吴征连连摇头:「做了那么多事,落不着半点好处,我这是白费劲了。」
祝雅瞳对吴征简陋的商业计划大感兴趣,正翻来覆去地看,目中全是那一份
异样的神采,闻言头也不回道:「将功折罪可以,但是罚也不罚了?你们昆仑的
门规没那么松垮罢?」
吴征道:「当然要罚的。回山面壁不必了,罚抄门规和经文,每日的思过都
逃不了。」
祝雅瞳放下纸张,美目一转,狡狯地对着顾盼道:「你们俩一个个都宠她,
怎么罚的下手?怕不是糊弄糊弄就这么过去了吧?」
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均觉心里便打着这份心思,谁也答不上来。
顾盼立刻从欢天喜地换作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容道:「人家知道错了!以后再
也不敢了。」
「你哪里知道错了?」祝雅瞳忍俊不禁道:「这一回不严加管教,下一回还
不知要闹出什么祸事来。」
「人家真的知道错了嘛!」顾盼前后晃动着肩颈,撒娇得楚楚可怜。
「知错就要认罚。」祝雅瞳实在忍不住捏了捏顾盼的鼻头笑道:「你们俩若
是信得过,这一回我来罚她。保管她记得牢牢的,今后才能知晓哪些错是绝对犯
不得的!」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选择?陆菲嫣脸颊忽然飞红,低着头细声细气道:「多多
有劳姐姐。」
「嘻嘻!小盼儿听见了没?用过了晚膳到我屋里来,从今日开始直到受罚完
毕,你与我住在一起!」
………………………………………………………………………………………………………………………………
纤长的手指在浴桶中拨弄着水花,水流温热,陆菲嫣与祝雅瞳一样,都喜欢
这种先淋浴再泡浴的妙想。念起当时吴征神神秘秘地将她拉进浴房,口角流涎地
解说用法,陆菲嫣心跳如擂鼓。那时便知道这坏人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是太过羞
人怎么都不肯依,此后又诸事繁忙腾不出时间。
祝雅瞳有意无意地拉走了顾盼,显是给两人创造了机会。
今夜,他会不会来?
娇羞中陆菲嫣又觉得好笑,已是过来人,怎地和小姑娘家时一般提醒吊胆又
暗暗期盼。那颗心犹如春雨下的种子,不安地萌动着。
房外不出意外地传来丝毫不加掩饰的脚步声,陆菲嫣从出神中惊醒,又慌又
急呼道:「谁?」
房门被大喇喇地推开,吴征大乐得嘴都快咧到天边去,目中却全是欣喜道:
「当然是我!屋里没寻着你,果然在这儿。」
陆菲嫣像个手无缚鸡之力,被偷香的大家闺秀,惶急得手足无措,一溜烟地
转到浴桶的另一侧,怯生生地探出螓首道:「你来干什么,快出去。」
「不出去!今晚谁都不认,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本大爷偷香窃玉!」吴征
一脸淫邪的笑容,一点儿都不打算妥协,大踏步朝陆菲嫣逼近。
「盼儿在府里,万一她来了要闹出事情。」陆菲嫣慌乱不已,一低头只见身
上衣衫完好略略安心,所幸方才发呆出神未曾脱衣。可这一身薄薄的春衫真能防
得住那双狼爪么?
「今晚谁都不认!」吴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盼儿不会来,就算来了也
管不得那么多啦。」
「你……我求求你……别……」陆菲嫣见吴征已是什么都不管了,心慌意乱
下开口讨扰。她实在太怕出现意外,若是真被盼儿知晓,真不知怎生有脸活下去。
「嘿嘿,你说的也不认!反正今晚我一定要你!」吴征步步逼近道:「除非
你打死我,否则……」
陆菲嫣自是舍不得,心下更隐隐有一股极为刺激的禁忌之感,让她一点点地
沦陷,难以抗拒。
美妇已退到墙角,认命般闭上眼眸,两行清泪滚落哀怨道:「我好害怕!」
「别怕。」一个温暖的怀抱贴了上来,温柔又坚定的语声送入耳里:「你是
我的,谁也抢不走,谁也阻止不了我!」
「可我……我……」陆菲嫣泣声哽咽道:「我已打定了主意和你在一起,可
我是旁人的妻子,还要避忌盼儿,什么事情都掌控不了,我好怕哪一天要离开你,
我好怕,好怕。」
吴征只是紧紧拥着她一言不发。梦醒的不仅仅是陆菲嫣,也有吴征!星光朗
月虽长伴相照耀,可日夜变换之后一切烟消云散,清风白云亦像永不分开,可一
旦万里天空晴朗,白云去无踪,清风也无形。恩情爱意再深,总有难以抵抗的世
情阻隔,这一段情无论对于吴征还是陆菲嫣都是一般,明明已互相拥有,却又随
时将如镜花水月一场空。
「仿佛只有在这个小院里,我才是你的!不,还得没有人来,只有我们两人
时,我才是你的!」陆菲嫣低声似自语,似梦呓:「我该怎么办?究竟要如何,
我才能是你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镜花水月一场空么?镜花虽易碎,水月却可在怀!」吴征出声断然出声,
拉着陆菲嫣来到浴桶边掬起一捧清水。烛火下美妇的脸蛋随着水纹晃动,却又清
晰可见。
陆菲嫣的心态吴征明了,她想要属于吴征,可无论身份还是身体,都还不属
于他。论身份,她是顾不凡的妻子,是顾盼的母亲。论身体,陆菲嫣早已不是清
白之身,虽说吴征从不嫌弃甚至极为迷恋,可陆菲嫣偶尔也会觉得残花败柳,难
免留憾。如今情路遇到曲折,陆菲嫣更会升起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经历的
一切都是一场虚无梦境,一触即碎,一碰就醒。
「你先出去。」陆菲嫣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中不是想要斩断一切的决绝——
如何斩断?更无决绝!而是羞涩非常的脉脉秋波:「一炷香后再进来,不要偷看
人家好不好?」
「好!我不偷看。」吴征闪身出门,离开陆菲嫣还从未如此干脆利落,争分
夺秒,只差喊上一句「一炷香计时开始!」
「哗啦!」修长的玉腿分开清波,一具玲珑浮凸的玉白裸躯沉入水中,随即
一席粉色轻纱飘荡荡地落下覆住水面,平添一股暧昧春色。
陆菲嫣满面旖旎绯红,双眸紧闭香唇紧抿,一哽一哽的咽喉里更发出奇异的
如泣如诉声。方才在淋浴木桶下奇异的感觉难以言表,只觉太过羞人,这一刻也
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更有些隐隐的期待。
祝雅瞳初入吴府时曾惹得她醋意大发,主动献媚于吴征。那情景每尝忆及都
觉眼热心跳,羞不可抑。可比起方才下定决心想要说的话,做的事,简直判若云
泥。至于那决心,陆菲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如此薄弱,实施许诺又是如此
艰难,至少给自己的承诺要做到便觉太过难了……
「扑腾!」一样脱得精光赤溜的吴征像只猛虎飞扑正在河边喝水的小羊,只
是飞溅的水花被他双掌快速拨打,全数落回木桶中,倒未溅得一地狼藉。
陆菲嫣只余螓首露出水面,吴征入水后并未浮起,他缩腿牢牢钉在桶底,双
臂一展揽娇躯入怀。那一对正被疾涌的水波荡得盈盈跳动,远胜水波潋滟之美的
傲挺巨乳瞬间迎来急不可耐地侵犯。
水流足够温热,可怎及男儿之口的火烫?波浪也足够舒服,可怎及霸道的唇
舌舔吸以及坚硬的牙齿啃咬带来的刺激?陆菲嫣的激情几在一瞬之间被点燃,两
条玉腿猛踢,如在水中逃命般奋力划动,不知是在挣扎逃避还是爽快的电流正侵
袭全身,不得不死命地回应。
激荡的水流声中,陆菲嫣压抑的呼喝喉声鼻音隔水传来,犹如天降仙乐。吴
征入水前便长吸了口气,更运足了道理诀,这一口气极长!他更不出水呼吸,只
是来回在两团温绵细软的喷香美肉间不停又亲又咬,尽品其绝佳滋味。
他一手重掐美乳,握得乳根塌陷,乳球膨突,大嘴尽可能地含入乳肉吸紧,
扯面团一般向外拉扯,直到整团美乳艰难地脱离魔口。唇乳骤分时因强劲的吸力
激荡着水波,发出「波儿」地一声脆响,再盈盈弹跳着复回原型。
另一手则环住陆菲嫣蛇腰不让她逃脱,手掌更穿过臀丘沟壑,拨动着胯间凄
迷芳草下的肥美嫩肉。清波水流中粘腻液体正不停地大汩大汩混入,淅沥不止。
陆菲嫣双手抱紧爱郎头颅,若不是玉乳与花肉的快感太过酥麻,几要将吴征
的头发扯落。踢动的修长美腿也变成环上爱郎背脊,不停地前后来回拱腰,以让
手指在蜜缝间的摩擦得更强更快。小腹中暖融融的欲焰蒸腾得越发熊熊,仿佛要
将周身都点燃。烧得越旺却让抽搐频频的娇躯越发难熬,幽谷深处的空虚仿佛一
处黑洞,正因这难熬的感觉在吞噬她的身躯。
陆菲嫣浑然忘了吴征正身在水中无法呼吸,她连连沉身,但无力触及能够填
满幽谷的肉棒,遂反向一按将吴征按向胯间。口舌舔舐的滋味之美不逊肉龙抽插,
陆菲嫣已是急不可耐。
吴征顺势沉到桶底,只见美妇玉腿主动大大分开,乌黑浓密的绒毛犹如水中
草叶随波飘荡,被包覆在根部的蜜唇如两片细长兰叶,肥嫩丰满。一线桃裂更是
隐现艳美殷红,花唇口不停地蠕动不知是水波将光线折叠的错觉,还是急急欲纳
外物填塞于内的饥渴。
吴征以口相就深深一吸,丰满柔软的唇瓣混着腥香甜美的花汁口感极佳。舌
尖挑开花唇像只小蛇般钻入,更引发陆菲嫣结实有力的大腿处肌肉紧绷抽搐,「
啊!」地一声短促尖叫朦胧而来,旋即化作脱力般的细弱呻吟。
颗颗肉芽密密麻麻犹如海底的鱼群,粘紧了侵入的异物仿佛附着于上。其力
道之强劲让吴征产生了花径欲将他的舌头生生拔走之感。他的舌头忽左忽右扫刮
着肉壁,偏左则右至,偏右则左至,那一条无论舌尖如何反抗,始终严丝合缝。
吴征舌头一勾猛然抽出,舌尖剐刨着颗颗肉芽剧烈摩擦,立时将蠕动变作痉
挛,那洞口的一片媚肉险些被他勾了出来。陆菲嫣粘腻畅美的呻吟声大作,吴征
再也无法忍耐,他双足在桶底一蹬浮水而出。美妇心有灵犀一般,纤美小腿交叉
勾在他后背,腿心大开花穴大放。圆润而光滑的小腿肚子划过吴征的背部,香润
腻滑的花穴口准确地迎接勃胀粗硕的肉龙,即使在水中亦是发出咕唧一声,两人
最敏感的私密处毫无阻碍地紧紧结合在一起。
陆菲嫣媚目猛睁长吐了一口冷气,几将肺部的空气全数喷吐而出。渴望许久
的花径被剧烈又饱实地塞满,洞口处的摩擦与最深处花心与宫口的撞击引发如潮
快意,被占据了私密处更让重重爱意如水乳交融,灵肉合一。
「要我……我都给你……」花瓣般优美的香唇贴了上来,香甜的气息与热辣
的情话一同渡入口中。吴征一边贪婪地吸吮唇瓣与嫩舌,一边大力地挺动腰杆。
水的浮力让他毫不费力地悬空抱起陆菲嫣,肉龙混着水流直入花径,让暖融融的
滑腻之中更添一股温热爽畅。吴征如平日一般发力,但水流的推阻让动作减缓,
这丝毫不减两人的快感,在水中一进一退,一插一抽的畅美感觉反倒更加清晰。
陆菲嫣放松了全身,如躺云端般任由吴征一下一下结实地冲击着身体。她呢
喃着,呻吟着,香唇雨点般吻在吴征的额头,鼻梁,嘴唇,耳朵,脸颊,一寸都
不愿放过,仿佛要用香唇去感受清楚爱郎的面貌,贴紧的上身让一对儿丰硕美乳
随着挺耸不停摩挲在吴征的胸膛。那丝缎般的触感与绵软的肉质实是无上妙品,
挺翘的莓珠硬如石子,与一片软腻中平添一股截然相反的滋味。吴征不由右臂上
移紧拥陆菲嫣的美背,让傲乳挤在胸前连中央的幽深沟壑都合拢无余。
「嘤咛……这样……奶儿和穴儿都好舒服,我……人家……好爱你……」陆
菲嫣语声切切,娇羞中更有一股大胆奔放。似是不满意吴征的抽送速度,她上身
前倾全数压在吴征身上,挺腰摆臀,配合着吴征的节奏起起落落。水流的波动陡
然变得剧烈,犹如狂风吹过湖面激起浪涛阵阵,泼洒得桶边地面一片湿迹。
两人在浴桶里贴身肉搏,激烈如同以死相拼。吴征陡然加力,肉龙的抽送变
得密密频频,连连撞击着陆菲嫣至为敏感的花心软肉。哗哗的排开水流声犹如战
鼓轰鸣,让战斗显得更加激烈,狂猛的力道也让美妇的媚吟声瞬间提高了几度!
吴征忽然扳住陆菲嫣的身体翻转将她压在桶边,双手箍紧蛇腰从后奋力抽插。
陆菲嫣被吴征挤得全无闪转余地,一对儿硕乳被桶壁与身后的吴征挤得如一团雪
面奶饼。悬空的身子更是轻飘飘毫不受力犹如飞了起来,任由身后的男儿暴风一
般将她卷起又拋落。
「菲菲好紧……好会吸……你不能离开我……」后入的姿势让肉龙的穿刺更
重更深,小腹推着水流撞击在挺翘多肉的梨臀上,发出雨点般的巨大啪啪声,更
增淫靡与快意。可吴征并不满足,他又扳起陆菲嫣上身,一双魔爪攀住硕乳深陷
乳肉,腰杆更是加重力道。
两人胸腹相贴摆腰的空间狭小,抽送密度则大了几倍!吴征只抽出二指宽的
肉龙便又尽根没入,硕大的龟菇猛啄花心软肉。陆菲嫣只觉小腹深处的快美泉涌
般喷薄而出,花径大半段始终被占得满满的,撑得开开的。深处的小半段却不住
承受着抽送,被填满时魂飞魄散,被抽离时又空虚难耐。那天堂与地狱交错的折
磨汇成脑海中电闪雷鸣般的轰击,花心一收一缩,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被
不停挤压着,即将从花心里无数针尖般的小洞口里喷薄而出。
「我不离开你……人家都是你的……好深……花心好麻……征儿……吴郎…
…给我……给我……人家来了……」陆菲嫣酥啼着,声音颤抖着又尖又细。肉龙
占据了花径,仿佛填满了她的身心。充血到极点的媚肉正将一波接着一波的快美
疯狂地推送至脑海,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知本能地全力收缩着花肉,卖力地
迎合男儿抽送撞刺,大放的花心正汩汩地泄出蜜汁,从涓涓细流变作道道激喷。
那蜜汁犹如水柱般飞溅在龟菇,让吴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酸麻的腰眼再也
把持不住,欲望伴随着激射的阳精一同尽情喷射,全数注入陆菲嫣体内……
脱力的两人紧紧相拥,陆菲嫣无力地背靠桶壁,吴征正温柔地亲吻着她修长
如天鹅般的脖颈。激情释放过后的温存更是美得令人心醉,陆菲嫣情浓如蜜,咿
唔着闪躲着:「好痒……」
肉龙依然深陷花径,甚至喷射后都无一丝垂软,吴征放开脖颈追上扇坠般的
耳垂,轻声呢喃道:「我还要……」
「人家知道……它还是那么粗那么硬……人家……又没有不给你……」陆菲
嫣心神俱醉,耳垂被吻直麻了半边身子。她好生受用了一番恢复些气力,娇羞地
看了吴征一眼道:「你方才太凶了,人家下边可得再歇会儿,你……你别动……」
交合处骤然分开,稀白的浆液混入水流。陆菲嫣深吸一口气娇躯一沉,像只
美人鱼般游至吴征胯下。狰狞的肉龙张牙舞爪,即使隔着水都能感受到火热的高
温。不知是爱之极深,还是知晓水光会阻挡住视线,陆菲嫣一把握住肉龙时竟无
半分羞涩之意。
粘腻的浆液仍然沾染在棒身,陆菲嫣吐出细长的香舌缠绕肉柱,以远比小手
还要温柔的绵软舔洗着棒身。直到将它吃得干干净净,陆菲嫣才张开檀口,将龟
首纳入。
桶中水流仍热,陆菲嫣张口时自不免让水流入口,和着香唾的润口将龟菇一
含,吴征的反应竟远比平日里强烈得多。视线中他双腿猛然一绷肌肉虬张,却又
稳不住身形般向后软倒,「砰」地一声大响,显是以手扶住桶壁才能站稳。
陆菲嫣脑中灵光一闪,香唇不再紧贴棒身,而是大张着让水流从仅余一线的
缝隙里灌入口中,再一点点地吞咽肉龙。
绵软与温热,加了温水的檀口更加舒适,也更加刺激!吴征喝喝低吼,轻功
甚佳的他竟然稳不住下盘,双腿打起了摆子。新奇的感觉此前从未有过,陆菲嫣
口含温水吞吐肉棒,比平日里更热,更有一种随时不缺的包覆感。
吴征大喘了几口气,索性背靠桶沿,只凭双臂的力量支住身体,放松地享受。
陆菲嫣则抓着他双腿,娇躯被浮力推得平平展开。她双臂一推一伸,借力吞吐肉
龙,吃得津津有味。
水无常势,随着陆菲嫣动作的激烈更是浪花朵朵。陆菲嫣并未刻意控制身形,
时不时被冲得身躯歪斜。可每一回歪斜时,紧缩的檀口旋绞着肉棒,都让吴征大
颤起来。几次三番,陆菲嫣亦明了其中关键。
美妇浮上水面,朝吴征露出个调皮的甜笑,又深吸了口气沉入水底。还是口
含热水,还是平展着身姿,陆菲嫣一点点将肉棒全数咽入。
稍作适应之后,美妇双腿分向相反的方向一划,娇躯在水中以口中的肉棒为
圆心旋转起来。
「啊……」吴征忍不住大喊一声!翻腾的水花正因陆菲嫣转得快疾,肉棒在
陆菲嫣口中被旋绞着。龟菇被喉间的软肉不住揉蹭,棒身被紧紧贴住的香舌来回
旋磨,那快感尽然在一瞬间就到了爆炸的边缘。
吴征呼喝连连,急促得像搏命的嘶吼。陆菲嫣虽拿住他的爽点,龟菇撑在喉
管里滋味也不好受,遑论还在旋磨。吴征已到喷射的边缘,她急忙松开肉龙,手
捧胸以乳相就,香口还未凑上龟菇,猛然一股液体已喷薄而出,射的她一脸白浊
……
「你好坏……」陆菲嫣露出水面清洗着脸上污秽,幽怨地嗔怪道。
「呼呼……你才坏!」吴征骨酥腿软喘息不停,陡见陆菲嫣香舌一卷,将唇
边粘着的阳精舔入口中,其骚浪的媚态令人难以抵抗。
「你找死么!」不等喘息平定,吴征已虎吼一声拉娇躯入怀。
「你弄死我!人家想死在你怀里!」陆菲嫣腻声道。
「可还疼么?」吴征虽越战越勇,甚至越发不觉满足,却未造次,手指揉着
发肿的肉花轻声问道。
「疼!」陆菲嫣嘤咛一声,却忽然飞红了俏脸。
她身具百媚之体本就极有欲望,深湛的武功更让身子骨足够强健有力,断然
没有一回便吃不消的道理。吴征问得有意,陆菲嫣吴征目光灼灼,盯着她坏笑道
:「穴儿还疼,小嘴也辛苦啦。那该怎么办呢?」
陆菲嫣心慌意乱。她说得极为隐晦,可吴征分明已猜到了什么,更或许早打
着那一份主意。不住收缩的后庭嫩花处被按上了根手指,虽只是轻轻抠弄,仍吓
得陆菲嫣连连扭臀躲闪。
「别……」陆菲嫣像只羔羊般哀求告饶,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甚至准备主
动提出,仍抵不过心中的恐惧。
「这一回我不答应你。你是我的,这一处我也要,它的第一次也只能给我!」
吴征深谙陆菲嫣的心理,不将她逼得退无可退,她定然还要犹犹豫豫。
这一句正中陆菲嫣心中软肋,她忽然想起身上只这一处还原封未动,正是要
交于爱郎为妥。信念一旦有了借口,便不由自主念起此前支走吴征,悄悄清洗时
那酸胀酥麻的滋味着实不坏……
「呜呜呜……你……老是逼人家……欺负人家……」陆菲嫣呜咽落泪,又期
盼又怕,可禁忌处的刺激却让抗拒的动作越发无力。
「我知道你怕,可是只有这里能让我们一起探寻摸索了……」吴征停下动作,
静等美妇回应。
「那里……又脏又……哎呀,真的好奇怪……你好变态……」陆菲嫣双手捂
脸,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其中怪异之处不言而明,可与爱郎一同探索品味未知之
事实是她所愿,亦可弥补心中遗憾。
「那就是肯了?」没明确反对就是许可,吴征大喜过望,一把捧住肥翘梨臀,
以指探菊激动道:「先洗洗干净……」
陆菲嫣埋首在他胸前,声如蚊呐道:「我洗过了……」
「原来你也早做了准备!」吴征感动莫名,这一处堪称女子身上禁地中的禁
地,非是倾心相爱绝不容人进入。陆菲嫣既已做了准备,足见情意至深!
「哎呀……你莫要猴急!」陆菲嫣躲开直抵后庭的肉龙,一时竟吓得俏脸发
白:「那里那么小,你的那么大,硬来要坏掉的……」
「对不住!我也不懂……」吴征急得抓耳挠腮:「那怎么办?我保证轻轻地
来成不?」
「那也不成!」陆菲嫣最怕与吴征说这些羞羞的话儿,却又不得不说:「那
里不比……穴儿,可……可不能自行,自行润滑……」
「就在桶里来,有水帮着当能好上不少,要不我们立刻回屋里去……」箭在
弦上不得不发,吴征只觉得肉龙里血脉贲张,已涨的生疼。
看爱郎难熬的模样,陆菲嫣双手捂脸羞道:「我衣兜里有个瓷瓶,你去拿来。」
吴征急不可耐,只是出于对陆菲嫣的足够尊重与深切爱意,才以极大的毅力
忍耐下来。闻言急忙跃出浴桶,在陆菲嫣挂起的衣物里一番摸索,掏出个青色瓷
瓶。
「天香膏?这是什么?」吴征虽猜到应是润滑的物事,仍忍不住询问。
「大户人家里常有好男风豢养娈童的……」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嘤咛一
声别过头去,哪敢再与吴征玩味的目光对视。
「所以你就早早备下了?」吴征喜上眉梢,念及今夜即将品尝前所未有的滋
味,更将深爱的美妇最后一处禁地占据,心跳声一如擂鼓。
「嗯……你想要,我总得……有所……准备才是……」倒不是陆菲嫣放荡,
如她所言大户人家颇多人有娈童之癖。她自幼生在豪族,听得一些也不奇怪。
见吴征打开瓶盖,陆菲嫣摇了摇头道:「在水里要晕散开的……」
「真不知何以为报,我会很温柔的!」吴征罕有方寸大乱之时,闻弦歌而知
雅意,横身抱起陆菲嫣出了浴桶,取来方巾抹净身体。那娇躯刚经温水洗滑,隔
着方巾擦拭时仍觉如凝脂般细滑。
「妾身后庭未承雨露,还望夫君垂怜……」
陆菲嫣的颤声擂中吴征胸口,两人之间恩情再深,终须这一声夫君来敲定。
吴征并起两指向天:「吴征若负陆菲嫣,不容于天地之间!」
「生死与共!」陆菲嫣并未矫情地阻止吴征发誓,她同样并起二指与吴征二
指贴合,同立誓言!
二人深情对视,情难自已化作深长一吻。陆菲嫣拧开瓶盖悠然长叹道:「请
夫君为妾身抹上些。」那长叹不是叹息,而是心中大石落地,也终于不再害怕纠
结,只想将一切献出的释怀。
吴征挖出一块天香膏盛于指尖,抵在后庭洞口处轻轻涂抹。菊蕾不比肉花,
若无充分的润滑不仅毫无快感可言,甚至两人都有受伤的可能。
陆菲嫣心中紧张,所幸激动的吴征动作依然轻柔,粗糙的手指羞洞口上不停
转着圈,并不急于探入。天香膏凉的沁人心脾,颇具镇定之效。更让陆菲嫣逐渐
不再紧张惧怕的,是吴征的耐心背后那一份极度的克制。
男子得到心仪的女子时大多急吼吼地想要立刻占有,从而忽视女子的感受。
而吴征不同,正如他所言,第一回一同探索未知,耐心的调情与适应至关重要。
正是这一份克制力让陆菲嫣一点一点地放松,相信爱郎会循序渐进,放心地将一
切都交给他。
紧窄的肉圈褶皱丰富,此处的敏感竟不逊于肉蒂儿,且滋味上虽一般的诱人
情动,却有一股截然不同的感受。手指轻柔地画着圈,待得菊蕾松软,那一股难
忍的奇痒便钻心而来。陆菲嫣只觉浑身上下犹如蚁爬,尤以菊蕾一点最甚。那比
之幽谷更为紧窄的洞口舒舒张张,一开一合收收缩缩,正如美妇娇喘越发销魂的
呼吸正渐渐情动。
借着菊蕾张开的良机,陆菲嫣惊呼声中,吴征轻轻将指尖探入小半个指节。
肉圈极强的紧缩力道箍得手指酸麻,吴征轻轻地兜着圈子柔声道:「疼么?」
陆菲嫣抿唇摇头:「一点点,无妨。」
「那……有感觉么?」
「有一点胀胀麻麻的……」陆菲嫣捧着吴征脸庞道:「都交给夫君!」
香甜的湿吻又至,吴征一边品尝润唇嫩舌,一边不住涂抹天香膏助陆菲嫣润
滑放松,总是耐心等待她足够适应才又将手指伸入一截。初时陆菲嫣也甚为难耐,
总是紧蹙峨眉嘤呜连声,吴征待到她眉头舒展,鼻中嘤咛又起便知她尝着个中滋
味……
一指,两指,三指……足足耗了大半个时辰,吴征才听陆菲嫣媚声连连,见
美妇眉开眼笑中仍不掩娇羞之意,吴征笑问道:「成了么?」
陆菲嫣点了点头,又慌忙撅唇摇了摇头:「不成,你那里……太大了……」
吴征憋着笑在陆菲嫣胯间掏了一把掬起道:「都湿成这样了,还不成么?可
是感觉不美?」
「不是……酸酸麻麻的,胀得也难耐,好奇怪的滋味儿。唔……人家就是怕
嘛……」
「先轻轻地试一试?」
陆菲嫣含羞低头,不言不语,任由吴征猜透其意将她抱起放在浴桶边。
双手撑着桶沿,俯身下腰让丰满的梨臀高高翘起。最羞人的后庭欢好还以这
般羞人的姿势,陆菲嫣面飞红霞,险些将螓首埋进了硕乳里。
龟菇已抵在菊蕾洞口,菇首上冰冰凉凉,显是吴征将最后一点天香膏抹在棒
身。可冰凉之后便是肉龙火烫般的热力滚滚袭来,炙得菊蕾不住收缩排拒。
丰富的褶皱吮吸着钝尖,其美妙滋味丝毫不逊花肉。吴征轻道一声:「我来
了!」便一挺腰杆。
虽有天香膏润滑,吴征又以极大的耐心以手指挖弄,让菊蕾适应了许久。可
半颗龟菇初入后庭,仍让陆菲嫣俏脸一白。菊蕾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更让身体仿
佛被剖成了两半。传来的剧痛与麻痹之感让娇躯都猛烈颤动不已。更奇异的是,
下体前后虽有两处甬道,嫩肉却连同一气,后庭处的猛烈反应引发前方肉花紧促
地合拢收缩,快意亦是连绵。
以吴征之粗硕又岂是手指堪与之相比。陆菲嫣紧咬贝齿,正准备苦挨难熬的
疼痛,不想吴征也浑身冒出冷汗,及时止下推进的步伐。那枚小肉圈看着至多能
容下一颗黄豆,可其除了紧致,另有一股惊人的弹性。龟菇没入一处异常火烫紧
缩的所在,被死死掐紧夹得似连气血都已停滞。爽快中亦是紧的难以动弹。
「还好么?」
「嘤嘤……还好,可以……再……再进去些了……」陆菲嫣支吾了好一会儿,
才舒展眉头轻声道。
吴征又是一步一顿,等待陆菲嫣适应。只是比起手指开垦为主,肉棒吃了紧
夹快美难当,熬的甚为辛苦。
「好,我慢慢来……」
肉龙一点一点地前行,仿佛直捅进了肚子里。陆菲嫣大口大口地呼吸,菊蕾
处的褶皱已被抚平,菊道里蠕动着抽搐,更引发了只相隔一层薄皮的花径剧烈反
应,仿佛肉龙正从敏感花径的另一侧按摩着。
痛感一点点转为麻痒,菊蕾的一张一合也仿佛是一种迎纳的方式,吃不消时
便自动缩紧,而适应后又骤然放松迎合肉棒再深入些。当肉龙终于尽根没入,两
人都长出了一口大气。只是停住不动,两人亦能各自品味到其中的快意滋味。
吴征的肉龙陷入温度其高,又异常窄小的甬道,直被箍得汗毛倒竖不说,占
有陆菲嫣的后庭更让心中极致满足。低头望去,一指难容的菊蕾被大大地撑开,
仿佛张小嘴含得肉棒全无缝隙,尤自收缩不已。而雪艳艳的臀肉映着一圈嫣红,
视觉冲击力也极尽震撼。
陆菲嫣痛感减退,一股饱胀的满足感便袭上心头。插在最深的肉龙隔着一层
薄膜正抵在花心上,麻痒难当。被撑满的后庭里腔道蠕动着,仿佛无数只触手正
抓挠着棒身,也让她一颤一颤。
「还疼么?」吴征尽览美背与梨臀丽色,大饱眼福。陆菲嫣的处子后庭也太
过紧窄不便抽送,一时赏之不尽,倒不急于征伐。
「好多了,可以动一动……万万莫要粗鲁。」陆菲嫣勉强一笑,那一身淋漓
的大汗梅香四溢,我见犹怜。秀眉微蹙,面泛春潮之中亦有种羞不可言与疼痛难
当,仿佛正被男儿欺凌得无力抵抗般凄艳。
吴征见她模样,也不忍只求自家爽快,更担心一旦抽送起来控制不好力道,
弄伤了反为不美。他灵机一动,伸手环住美妇两条大腿抬起,竟是个小孩儿把尿
的姿势。
「你……又要干嘛嘛!」陆菲嫣下身两穴春光大放,又羞又急,不知吴征打
着什么鬼主意。
「我怕控制不好弄疼了你,所以……嘿嘿,你自己来!」
吴征在浴桶边的木梯台阶上站定,将陆菲嫣置于浴桶边缘,两只莲足正踏着
桶沿。
玉臀落下,臀瓣被吴征分开。花汁潺潺的蜜裂还被两根指头不住抠挖,陆菲
嫣只感冷汗直冒。这般姿势此前吴征也曾用过,只是这一回换了个妙处,让她上
身后仰贴着吴征胸膛,两腿也只微曲更易发力,倒真任她控制施为。
陆菲嫣缓缓起身,肉棒摩擦着菊蕾,道道褶皱引发钻心的麻痒,让她险些站
立不住。吴征及时大手一环,正托在两团美乳下沿,不仅助她稳住身形,更是温
香软玉抱个满怀。
「滋味儿还好么?」
呢喃的魔音灌脑,陆菲嫣颤声应道:「不知道……舒爽……又难熬……」
原来吴征不仅顺势抱着美乳大肆搓揉,另一手亦滑过小腹,正探采蜜裂上方
的米珠。
当二指一并如肉棒般钻入花户,陆菲嫣正抬身至菊蕾圈紧沟壑。肉龙上最硕
大处撑的后庭畅爽难言,前花又被二指侵袭,两股截然不同又一样美妙的滋味一
起袭来,肉龙与手指仿佛在她体内汇合。陆菲嫣娇颤地「啊哟」一声,再控不住
身形跌落,火烫的肉棒登时满贯菊庭,火烫烫地险些穿进了肚子里。
适应的时间已久,陆菲嫣的痛感已不十分强烈。前后两穴被同时占有又快美
非常,那疼痛也顾不得了。
曼声酥啼正是最好的催情春药,吴征手指抵着花径上壁一处粗糙的肉粒按揉,
立时引发前花后庭同时收缩痉挛。陆菲嫣也不知哪里又生出的气力,美腿有力地
起落,用两处美穴套动着肉龙与手指。
「呵哈哼哼……」陆菲嫣娇喘连连,阵阵快意如倒流的瀑布从下身向上喷涌。
菊蕾已是自然而然地始终收紧,如新生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前方幽谷里春水涟
涟,波光粼粼,好似一汪春池。
她起落的幅度也不断加大,直至肉龙露首没根。那深不见底的幽深后庭吃足
了美妙滋味,让陆菲嫣遍身畅爽,越发情动。
吴征也按捺不住,亦迎合着美妇起落的身姿开始缓缓抽送肉龙。两人配合默
契,肉龙待出菊庭之时便骤然而止,再反向动作同时发力,令菊洞快速地迎接有
力贯入的肉龙直达末柄,而腹部与臀肉撞击之声啪啪大作。
「啊哟……好深……好狠心……要给你顶死了……」陆菲嫣媚声大呼,似乎
吴征探采后庭时比之花穴还要快美,腰摆腿撑,提臀落股得浑然忘我。
吴征亦感陆菲嫣菊蕾之奇,比之初入时的紧致,此刻分明已松软许多,可弹
性却越发大了。他已是尽兴抽送,肉龙的进出仿佛在筛动般频繁,可弹性十足的
肉圈毫不减快感之强。
「我要来了……」陆菲嫣美得媚眼如丝,话音刚落,便觉吴征忽然加力。不
仅二指扣住粗糙的小肉粒极速抠挖,抱住美乳的手臂亦是骤然抽紧。已在后庭里
尽根没入的肉龙仿佛尤不知足,正奋力往里直钻。
一身上下的敏感处俱遭重击,巨大的快感潮涌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
间将陆菲嫣淹没。浪声登时被一片空白的大脑生生掐断,化作一连串尖细高亢的
啊啊媚吟……
晕乎之中,只知体内的肉龙迸发出一股狂猛的热流,仿佛直灌进了肚子里,
畅美快意让一身毛孔全放,又汇聚于脑海轰然巨响,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44
第四章、皓白云朦。浮影深重
静谧的夜里皓月如玉盘,深沉的天空中只余几点小星。
陆菲嫣从舒爽得晕晕乎乎的昏沉中睁开眼来时,映入眼帘的正是月朗星稀,
几片薄云如瓦,偶尔遮住一片天。此前香汗淋漓的躯体被一条洁白温软的羊绒毯
子包紧只露出一对儿莲足,肌肤上也舒滑干爽并不粘腻,显是又被清洗了一遍。
亲近人之中总是待她体贴入微,连横抱的双手都稳定有力舍不得她承受一丝
颠簸的,只有吴征了。陆菲嫣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一动不动任由他去。一来每
回欢好得脱力之后,被他各种温柔的感觉太过值得贪恋;二来初破的后庭火辣辣,
麻酥酥的,那种畅美与不适交织的感觉难以言喻,既舒服,又怪异。
若是此刻下地走路指不定会露出些异样来,被他发现了取笑一两句,可要羞
得钻进地缝里去了。
吴征正带笑望着她,陆菲嫣也露出个抱歉又开心的笑容,微撅的香唇像初绽
的梅瓣,鲜润盈亮,引得吴征低头印上狠吻了一记。
入了屋里,吴征推开轩窗抱着美妇坐在窗前。夜色中的微风寻着新的去处钻
入屋里,顺道撩起正慵懒如猫,眯着双目的美妇鬓边发丝。
「天气越发热了,今年的夏季菲菲还要穿得那么严实么?」陆菲嫣体质敏感
本就易汗,夏日里那一身包裹得紧实的装束固然极显品味,可一身的香汗淋漓也
不用说啦。吴征既是心疼她熬得难当,此刻说来也极有情趣。
「恩!」陆菲嫣点了点头,脸颊一片晕红娇羞道:「人家只给你一个人看。」
「那也不必。厚衫子穿着也太热了,经年已苦,何不换个轻松些的活法。」
吴征叉开五指,如木梳般划拨着她一头青丝理顺。
陆菲嫣偏着头一番思量道:「那人家再想一想……近年来都是类似的衣物,
倒没其他的款式。」
「得了空陪菲菲一起去买,嗯,约上雁儿一道去。」自与二女定情以来一件
像样的礼物未曾送过,在长安城时虽也和韩归雁一同逛大街,不过带着任务在身,
也给陆菲嫣买了张鹤鸣清霄的名琴,不过使的又是她的银子。寻常女子逛街逛得
兴发,多半让同行男子叫苦不迭。不过陆韩二女姿容绝代,身形又极为高挑修长,
二女将不同风格的衣物换上让吴征一一品鉴领略,足为人生大乐。
「好!」陆菲嫣巧笑嫣然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吴征约她公开露面,正是对
她能摆脱顾陆两家婚约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则在府里躲着也还罢了,有婚约在身
的师姑与师侄二人相约逛街成何体统?
吴征亦是大喜,约上韩归雁并非信口而言。祝雅瞳初入吴府时陆菲嫣曾醋意
大发,韩归雁早与吴征定情,他担心的也是二女互不接受家中不宁。前世里杂书
读得不少,但是调和后院这种事情可不是读两本书便能解决的。一闻此言心中大
定,最起码陆菲嫣这边不需太过担心。至于韩归雁,两人初夜定情之时已给她买
下了一颗种子,以女将向来的大气也不至于太过离谱。
「这里疼不疼?」吴征的魔爪撩开绒毯,指尖钻入臀瓣沟壑里轻轻抚弄问道。
「不疼,好些了!」陆菲嫣摇着头忽然面色发窘,又慌忙连连点头道:「疼,
别碰!」
「哈哈,到底疼还是不疼?」吴征笑出了声,一脸的玩味揶揄。
陆菲嫣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本来好好的,谁让你乱动。把爪子拿开!」想
要厉声喝止,说出来时又是软绵绵,酥糯糯的。
「好啊!」吴征言听计从,手掌离开肉呼呼的臀儿,又抓住软绵绵的硕乳揉
捏。臀瓣冰冰凉凉肉感十足,硕乳热热烫烫滑腻丰沉,无论哪一处都是手感极佳,
爱不忍释。
转折包裹的绒毯被掀开一半,陆菲嫣露出半片娇躯,那藕臂硕乳,香肩柳腰,
肌肤耀目的白不逊绒面半分,还多了美玉般润透的色泽。至于胯间小露的半片漆
黑芳草,在一片雪白中更是极其吸引视线,任谁都想拨开那一片浓密探寻深藏其
中的桃花源。
温暖的怀抱与软融融的掌心,陆菲嫣似被一阵和熙的春风包围,偏生这股春
风又瞪着一双狼一般饥渴的目光,让她既舒适又不自在。她伸手按住吴征的手掌
轻轻掰离美乳,与他双掌相握合身投在怀里,轻声道:「别乱动。」
「你在想什么?」
「不想什么,就想你这般好好抱一抱我。」
丰硕美乳在男儿健壮的胸膛上被挤得变了形,两人的肌肤一样的火烫,互相
熨煨着极是舒适。一个靠着坚实的肩膀心思安定,一个温香软玉抱得满怀尽享旖
旎。
默了一会,吴征道:「你在想师叔?盼儿?还是太子与五皇子殿下?」
「都在想!」陆菲嫣紧了紧双臂,侧脸颊靠在吴征肩头摩挲道:「越想越觉
得你不易,此前老让你一人担着,有些过意不去。」
「傻瓜。」吴征屈指在翘臀上一弹,发出啪的一记脆声道:「今日怎地忽然
跑来了?可不像你的做派!」
陆菲嫣也不客气地在吴征后背来了一记娇嗔道:「人家在你心里就那么没用?
老是躲着藏着要人保护是不是?」顿了一顿又道:「祝家主找我说了会子话,有
些事确确不是一个人能扛得下的。两个人一起落力要轻松简单许多,我就来了。」
「祝家主……」吴征苦笑一声道:「总是饶她指点帮忙,欠的人情也不知何
时才还得清,也不知她到底图的是什么。」
「的确看不出她有什么恶意。现下也顾不得她啦,太子与五殿下两人便够你
受的了。这要换了是我,都想躲起来得了。」陆菲嫣深感吴征面临局面的艰难,
心中一疼。
「咦,那盼儿怎么办?也不用管了么?」顾盼也是躲不过的难题,今日既然
话头已起,吴征索性半调笑地说开来。
「那我不管,你鬼点子多,自己去想办法!」陆菲嫣直起身体与吴征对视,
又做了个鬼脸,话中含义虽身,置于其中的人儿自然一听则明。
「菲菲这是……豁出去了?」吴征既感意外,又觉欣喜,绝没想到陆菲嫣竟
会放开心房如此。
「那就算是豁出去了吧!我处理不来,又落在你手里逃不掉,也管不得那么
多了。」陆菲嫣吐了吐舌头,凑上朱唇啃着吴征脖颈道:「人家跟了你也没想要
什么名分,只不想被那一纸婚约束缚着不自在。反正……反正人家又骚又浪……」
陆菲嫣越说声音越小,面色越来越红,终于埋首吴征胸前羞不可抑,再也说
不下去。
吴征一把揪住美妇的秀发轻轻一按,自上而下瞪视着她的迷离媚目,嘴角含
春。心中忽然一动:美妇动情时固然时有热情之举,可像今日这般奔放绝无仅有,
其中必然有什么特殊的缘故。
「菲菲今日好大胆!事出反常必有古怪,为夫要破个案!」吴征一本正经地
虚抚下颌,好似那里有一大把胡须似的道:「唔……身为有夫之妇背后偷情,可
谓背德;偷情之人又是女儿心中所爱,指不定便是未来女婿,可谓乱伦。莫非表
面上一本正经的昆仑派陆仙子,内心里却是个喜欢刺激的淫骚妇人?」
陆菲嫣被说中心事,脸颊瞬间犹如火烧,想要反驳却辩不出口。当即嘤咛一
声竟酥了身子。
「武艺高强,内功深厚的陆仙子,和未来女婿欢好时竟然泄得昏死过去?嘿
嘿,究竟怎生一回事,可要如实招来!」吴征发出道道魔音,步步紧逼,抵着陆
菲嫣一双玉腿的勃翘肉龙已胀得发疼。
陆菲嫣早已面红过耳,未来女婿四字扎进心窝,又是刺痛,又是疼爱,更有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那刺激游走全身,如万蚁挠身,又酥麻又难过。眼前
的正是复杂心绪的来源吴征,抵在他胸前的柔荑想使力又发不出半分力道,欲拒
还迎!
「我没有!」
「还敢不承认!先前泄得晕过去的又是谁?」
「人家不是!」
「是么?方才还好好地说着话,现下又是谁湿成这样了?」吴征冷不丁在陆
菲嫣胯下一抄,果见一掬晶莹剔透又粘腻湿滑的清露捧得手心里满满一汪,正顺
着指缝间淅沥沥地滴下。吴征笑吟吟道:「我可是规规矩矩地搂着你,平常当然
也湿,可不曾抱一抱便湿成这样,又不是没练道理诀之前,可没冤枉你吧?」
「你……你……」陆菲嫣憋得说不出话来,又羞又急拧身想要挣脱吴征的怀
抱,口中胡乱辩解道:「没有,人家就是没有。」
吴征一把将美妇搂进怀里,以胸膛不住地磨蹭两团硕乳,结实的肌肉抵得鲜
嫩挺翘的乳珠东倒西歪。双唇凑在她鬓边耳语道:「岳母大人想要小婿怎么做?
小婿定效死力……」
梦呓般的魔音犹如一柄大锤擂在后脑勺,陆菲嫣眼前金星乱冒,识海翻腾,
仿佛冰面突然塌陷,黑洞洞的深渊里伸出无数手掌,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呜呜呜,你又欺负人,莫要……欺负人家。」陆菲嫣眼角挂泪,粉拳一下
下地锤在吴征身上以示抗议。
「那换岳母大人来欺负小婿吧。征儿不太会,还请多多指教!」即使没有更
多的动作,陆菲嫣也是娇喘嘘嘘,细腻的肌肤里不断沁出滴滴香汗,胯间的花汁
更是一汩一汩地潮涌不断,实是动情已极。
吴征曾在昆仑后山窥见陆菲嫣身上吃痛,却反被逼出了高潮泄身。情知这位
美妇体质特殊,禁忌之事对她又格外地刺激振奋。他自舍不得对爱人施以鞭打,
却最爱调戏,欺负于她。看她左右为难,口嫌体直的模样儿更是极具情趣的滋味。
「你……你……」吴征嘴上说得漂亮,胯下却不经意间动了一动,正让硬胀
的肉龙划过幽深的臀沟,立马横枪般贴在花穴唇口。坚硬似铁的肉龙侵犯力十足,
小半柱棒身借着蜜汁润滑嵌进了花缝之中。陆菲嫣一肚子话登时被堵了回去,哼
哼唧唧又是抗议不依,又不自觉扭了扭玉胯。
「唔……好舒服……岳母大人果然厉害。」兰叶般的唇脂如肉贝般一张一合,
温柔地吸吮着棒身,滋味令人甘之如饴,别有情趣。
「嘤咛……」陆菲嫣羞哼一声,那双眉微蹙,贝齿小咬唇瓣,星眸半合又羞
又媚,眼角含春,嘴角轻嗔的复杂神情,竟混合出一股清贵高雅与妩媚冶艳兼容
并蓄的奇异魅力。
吴征盯着美妇目不转睛地看,口中喃喃道:「好疼,救我!」
讨饶声中又有鼓励与诱惑之意,陆菲嫣感同身受自知吴征的煎熬,她羞羞怯
怯的探手捉住难以尽握的肉龙,轻抬玉胯估摸好方位缓缓落下。
敏感的龟菇先被一丛又粗又密的毛发抓挠而过,麻痒钻心,让吴征健体震颤
难当。随即两片湿漉漉,软腻腻的膏脂吻上菇首,饱满而极具弹性的花唇被一分
而开,混着一汪腻滑的花汁几在一瞬间便溃不成军,被大如鸡子般的菇首几乎揉
了进去。
「哈啊……」陆菲嫣发出一声慑人神魂,鼻音浓重的含羞浪喘,娇躯摇晃几
至脱力。她一双纤足玉趾蜷曲紧紧巴住椅面,死死抵受着被菇伞撑开花唇带来的
极大充实快意,与中后段花径无比空虚的寂寞难熬。
陆菲嫣极易动情,可吴征今日却分明感受到来自爱侣更加激烈热情的回应,
花径里的媚肉一如往常地大力吸吮棒身,更因股股痉挛带来揉搓掐握,刺激感更
甚从前。
美妇颤巍巍地落下梨臀,被撑得大开的蜜穴如同怒放的鲜花,充血粉艳的花
肉密密频频地一收一缩。丰沛的花汁犹如水帘瀑布般倾泻而下,粗硕的肉龙在狭
窄逼仄的花径中艰难前行逆流而上,寻觅桃源幽深之处的娇美嫩肉。两相推挤的
力道发出咕叽咕叽的淫靡声响,正精准展示随着陆菲嫣越蹲越低的身姿,越发震
颤的娇躯,菇首越发抵达花心最为敏感之地。
「好紧……比往常还要紧上许多!」吴征吭哧着粗气强行抵受快意,以镇压
大力耸挺的疯狂欲望:「岳母大人真的喜欢这种调调……」
「唔唔唔……你坏死了……你坏死了……」陆菲嫣强自支撑的娇躯再也扛不
住地脱力瘫软落下,任由肉龙钢枪般一扎到底。膨大的龟菇直抵花心,险些将早
已酥软如泥的一团嫩肉儿全数反抵回肚子里去。敏感处受袭,那一片剧烈的麻痒
钻心立时引发娇躯从外到内地痉挛,骤然加力的花肉大力吸吮着棒身每一寸肌肤,
争先恐后。四面八方的温柔拉扯力道汇聚成一股巨大而强烈的快感,让两人一同
连抽凉气。
丰耸的白皙硕乳盈盈弹跳,仿佛两只大肥兔儿。吴征心跳加速,双目直勾勾
地盯着这具诱人犯罪的动人玉躯。陆菲嫣的身体她已看过无数次,可每一回那曼
妙的曲线都让他移不开眼,遑论这一回她羞涩,恼怒与渴望交织而成致命诱惑,
简直令吴征窒息。
胯间的肉龙深受花径挤压,可胀痛依然难熬。吴征按捺不住地双手一托陆菲
嫣腋下,将她上身攀起在面前,伸出舌尖猫儿般一舔峰顶梅珠,哑声道:「快动
……快动!」
陆菲嫣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空乏的身体力量复生,她向前一扑将吴征的脸庞
挤进乳间沟壑尖声道:「重些吃……」娇躯一提一落,刹那间将肉龙吞吐了一个
来回。
摩擦的快感让积累已久的渴望瞬间压榨爆裂,陆菲嫣曼声娇呼着大幅度起落。
她主动吞吐肉龙的身姿极其特异,并非只是简单垂直地起落。含进了整根肉龙的
花穴在吐出时,腰肢只是些微上提,丰翘梨臀却是大幅度地高高上撅而起,待得
撅至极限处,臀沟朝天,蜜裂大放,露出的大半根肉龙只余龟菇,仿佛那沟壑边
缘的棱角被紧致的花穴口卡住不得出一般。
甫一至此,美妇似迫不及待,又似失了力道,梨臀重又落下。那玉胯扭向前
抵,让开裂的臀沟再度闭合,更让两人的耻骨死死抵住,私密处更是塞挤得毫无
缝隙。一抹纤腴的蛇腰正是这一轮吞吐的轴心,牵引着丰美梨臀大幅度地剧烈摇
摆抛甩。比之简单的起落,其艳更甚,其淫更媚,其骚更浪。
「啪」地一声撞击脆响与「咕」地一声吞没闷响过后,运动的轴心又变做肉
龙根部与花穴口紧紧结合之处。美妇不急于再次吞吐,而是款摆蛇腰狠狠滴画了
两个圆圈深深研磨。深陷泥泞之地的肉龙搔刮着肉芽丰富的花肉,挑过根根麻筋,
都让陆菲嫣娇躯一阵发紧,亦让吴征除了抽送的剧烈快感之外,又多一份温柔旖
旎。
也只有陆菲嫣的柔若青竹,才能将这只天赐的丰美梨臀舞得媚意四射,风骚
刻骨。
「我受不了了……奶儿这样吃……棒儿还那么深……唔……好……好快活…
…」吴征双掌各掐住一只美乳专心地揉捏啃吃,总将喷香滑腻的乳肉大口吸在嘴
里向外拉扯,直将泪滴型的美乳拉得像只扯出的面团,才骤然松口,任由弹性极
佳的媚肉颤巍巍地弹回原状。
「人家要来了……你动一动好不好……人家真的没力气了……」陆菲嫣一身
汗珠如雨,蛇腰扭得越来越是乏力,一股彻头彻尾的快意被堵在胸口,如火煎熬
难以抒发。
「都泄成这样了还不够么?」吴征松开美乳,在光洁修长的粉颈上啃咬问道。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呜呜呜……求求你……」陆菲嫣如泣如诉,
快感不断集聚,集聚得越多,越渴望炸裂的一刻。可一团火焰熊熊,怎么都无法
让它冲天爆燃。
「岳母大人有令,小婿自当效劳。」羞人的话儿击中美妇胸臆,幽谷里再度
颤抖着泄出一大滩甘美琼浆。
吴征抱起陆菲嫣一个反身将她放在窗前,美妇浑身酥软难以支撑身体,只得
趴伏在窗棱上,任由吴征将她一双细长的美腿大大分开,按落腰肢,令梨臀高高
拱起。
龟菇顺着米粒般的肉蒂儿划过蜜缝,又揉过会阴搔过菊蕾挤入臀沟,吴征柔
声问道:「是哪里更敏感,更想要些?前面?还是后面?」
「别别……那里……后面……会坏掉的……」陆菲嫣大惊失色,却被吴征按
住了腰臀难以挣脱。
「可是菲菲的后面明明很是爽快,都爽晕了过去,我也想要故地重游,为何
不可?」吴征坏笑道,肉菇抵着菊蕾作势欲进,终又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滑而过。
陆菲嫣吓得娇躯乱颤,后庭紧致之处未被强行侵入,仿佛死里逃生一般。她
深知此前的反应瞒不过吴征,羞怯道:「没了天香膏,真的不成!」
话音刚落,只觉臀眼处正淋上一股腻腻的液体,比之冰凉的天香膏却是热热
的,虽不比天香膏冰凉的刺激,却暖酥酥的甚是舒适,直激得粉皱圆巧的菊蕾也
收缩不停。
「我还不知有天香膏,原本准备的便是酥油。天香膏用完了,用酥油也一样。」
吴征用力将肉龙挺入花径饱蘸春露,一边将点燃的灯盏倾斜,淋落温热的酥油。
「你……轻一点……人家怕受不住……」陆菲嫣分外紧张,却不得不强行放
松臀股以让酥油浸润菊道。
「受得住的!菲菲不是连痛感都会化为快意么?」
旧事在脑海中浮起,陆菲嫣心中大跳,在昆仑后山的旷野,那伴随着吃痛而
自渎终致泄身的一幕仿在眼前,更羞人的是,当年在密林中偷瞧的人儿如今正在
自己身后……
陆菲嫣身体里忽然涌过惊人的刺激感,伴随着吴征狠狠抽出肉龙,大把花汁
从尚未来得及闭合的肉缝里涓流而下。而那个当年曾偷瞧的人儿,用一双大手分
开她肥美的臀瓣,令至为羞耻之处再无遮拦,混着粘腻的花汁与烫滑的酥油,大
力地再度侵凌……
他……他又要进到后面去了……陆菲嫣眼热心跳之中,只觉菊蕾被骤然分开,
一股坚硬与软融并存的热烫顶开紧实的嫩肉,带着无比的充实肿胀艰涩前行……
吴征屏住呼吸,操纵肉龙顶开娇红一点温暖紧致的菊蕾,感受着她收紧时的
猛夹与放松时的吸嘬,直令他舒爽得毛孔全开。视线中陆菲嫣侧过的螓首哀哀怨
怨,美目紧蹙,贝齿轻咬,硕乳悬垂,蛇腰抽搐,臀肉肥美,长腿张如玉扇,美
不胜收。
他再难压抑,闷吼一声腰杆猛挺,在陆菲嫣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将肉龙全
数送入幽深的后庭。
「你……好狠心……要弄死个人了……」陆菲嫣香汗遍濡,膝弯一软,哀怨
之声却又酥又媚。
吴征死死扣住蛇腰助她稳住身形,感受着后庭深处不住的蠕动啃吻,喘息道
:「好紧……还好么?」
「这样更难受……」菊蕾如同婴儿小口紧含着一根热棒,大张的菇伞仿佛捅
进了肚子里,那畅爽的感觉直透全身,竟令花径也抽搐起来,她难受道:「还是
……动一动吧……」
吴征见她适应极快,暗叹百媚之体当真是极品,再不留情腰杆发力尽情冲刺。
棒身刮着肠壁,陆菲嫣越发快美,可后庭洞内却越发收缩紧致,仿佛无数只小手
正在抓挠棒身。她奋力踮起足尖,摆腰挺臀相迎,感受着柔韧龟菇与坚硬棒身刮
弄腔内软肉,那酥麻麻,胀满满的快感越发清晰……
吴征发力挺送,顶得陆菲嫣乳峰颤颤,翘臀摇摇。紧含肉龙的菊瓣丝发难容,
正随着每一次抽送被翻进带出。紧窄的甬道抱紧肉龙缠缠绵绵难分难舍,不仅乐
趣不逊于花穴之美,更有一股彻底征服的满足。
姿态曼妙,娇啼如乐,快感如潮,吴征强忍着欲射的快感,反手绕过陆菲嫣
胯间抵住芳草丛中一颗腻软米珠重重按揉。美妇娇声大作,本已前后摇曳迎合的
娇躯筛糠般颤抖,春水浇淋一般汩汩而出顺着腿根倾泻,犹如洪洪巨潮。
「小婿弄得爽不爽?」吴征咬牙切齿,龟菇仿佛被吸住了一般,穴壁的层层
嫩肉咬得密密匝匝,快意连绵,实已到了迸发的边缘。
「爽……征儿……好……好女婿……啊啊啊……人家来了,人家来了……」
陆菲嫣嘤嘤酥啼,只觉欲潮一浪接着一浪席卷全身,她奋力地向后挺动迎送,昏
沉的识海里已完全混沌,只知凭着本能尽情发泄。
「呃……」吴征暴喝一声,抽送的速度陡然加快,征儿二字许久未曾从她口
中吐露,同样一股背德的禁忌快感令他双目赤红,更汇聚在小腹间爆发出一股欲
望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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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吴征起了个大早,陆菲嫣却紧闭房门不敢见人。那怪异的走路姿势,后
庭里火辣辣的酥麻,让她无时无刻不念起昨夜的癫狂与羞耻……
「大人,有贵客求见。」管家冯同和快速跑入厅堂,语声与步伐都有些慌张。
吴征接过烫金大字的名帖打开一看,忙整了整衣袍急急朝门口行去。
吴府门前横着一只大轿,金丝楠木为体,巧绣堂织就的大幅天禄辟邪兽锦为
帘,轿顶四檐下方各垂坠着一串琥珀璎珞,身份之不凡之处一眼便知。
轿中人在七名雁列的随从拱卫下,已候在吴府门口等待通传,足见对吴征的
尊重。只是这位长须已白,发色仍黑的威严老者面色着实不太好,怨气几乎写在
了脸上。
如此气势,吴征一眼便知晓谁是正主儿。忙敛容正步上前,深躬施礼道:「
晚辈吴征,见过杨家主。」
杨正初煞气稍霁,扶着吴征的臂膀道:「一介草民,不敢当吴大人行礼!」
「既来府上,不分官民,只分长幼。您是宜知的爷爷,晚辈怎敢怠慢。杨家
主快请进!」吴征抬手虚引,待杨正初踏过了门槛才落后半步相陪。昆仑派能有
今日的声望,这些铁杆盟友出力极多,如杨正初这等人物日常都是与奚半楼平辈
论交的,吴征可半分不敢拿大。
入了正厅分宾主坐定,冯同和早早奉上了好茶。茶碗中的「峨眉初春」叶片
嫩绿,清香扑鼻,杨正初却摆了摆手道:「老朽向来好饮酒,不喜饮茶。今日既
来府上拜会,又久闻吴大人对品酒一道精研深刻,自当以名酒为见面礼。茶就不
必了,来人!」
杨家的随从闻令,忙从一大堆礼物中拎来一只提篮。揭开覆盖的红布,内中
正有十瓶美酒!
「吴大人出使长安时曾以一番高论震慑燕国重臣,老朽闻名久矣。老朽性子
也急,有话向来不憋在肚子里,今日便倚老卖老,请吴大人品评一番如何?只盼
莫要怪老朽以客欺主。」
杨正初说话爽直,更是毫不见外,这本是件好事。可与吴征初次见面便咄咄
逼人,连个寒暄都没有就要考校,其中深意一时也不好捉摸。吴征暗暗纳罕,也
不好驳了他面子,只得赔笑道:「杨家主要再称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晚辈只好掩
面而走,无颜在此相陪了。」
「好!贤侄也是快人快语,老朽便占个便宜。」杨正初眯眼捋须,抬手示意
吴征品酒。
吴征在长安时对葡萄酒的点评纯属赶鸭子上架,更是借了前世饱读诗书的光。
真让他品评美酒可谓强人所难,所幸前世杂书看得够多,心中也老早就有酿酒的
想法,若是卖些乖巧倒不是不能混过去。
他提起一瓶酒揭开瓶盖,只觉一股浓烈的药香中又飘散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
淡清香。吴征此生也喝过这种酒,可光闻味道便没一次比得上眼前这一瓶。他将
酒瓶置于胸口三拳的距离,以掌作扇扇来酒香深吸了一口,赞道:「好香!好一
瓶竹叶青。」
闻酒香的姿势让杨正初也吃了一惊,他是酒道大行家,初看颇觉装腔作势,
细细一想顿觉有理。酒液被密封在瓶中,一旦开盖,正是要与空气混合才是入口
时的滋味。吴征的动作见所未见,越发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他哪知吴征的动作固然前世在电视里看过,品酒时时常要用到,更经常在化
学实验课上用过!——化学各种试剂的味道大都刺鼻,不少还有毒性,把鼻子凑
上去直接闻搞不好要出事。
「贤侄不尝尝?」杨正初从提篮里拿出两个玉杯,容量甚大,一瓶竹叶青刚
好斟满了两杯。
「好酒当前,不尝当是大憾事!」吴征举杯在杨正初的那只下沿一碰,当先
满饮。当世的酒在香气,醇厚上虽已极有水准,但酒精度数普遍不高,吴征如今
修为日深,倒毫不担心喝醉。
「如何?」杨正初目中透着十足的深意询问道。
「竹叶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吴征啧啧称赞。竹叶青原产关中一
带,以淡竹叶为引,添加许多有浓烈香气的药材为媒酿制,色泽青中带黄。吴征
稍稍改动诗仙名作,自然语出惊人,足以糊弄过去。
「好诗!贤侄果真有大才!」杨正初果然大吃一惊,想说的话竟一时哽住说
不出来,转言道:「这两句诗可是贤侄所作?可否转卖于老朽,价钱贤侄只管提。」
「额……诗酒不分家,晚辈也是偶然所得,杨家主喜欢只管拿去便是!」吴
征糊糊弄弄,脸皮虽厚,抄袭的东西真要卖钱这事可干不出来。
「纹银五百两!值这个价!」杨正初摆了摆手,随从便掏出张银票,当即封
了礼加在拜访的礼物堆中。
「贤侄再品下一瓶!」
吴征又连品了五瓶,羊羔酒味道甘滑,桑落酒果香极浓,罗浮春芬芳醇厚,
扶头酒浓烈刺激,醉千机滋味隽永,无一不是当世最上好的佳酿。吴征喝得畅快,
心中也叹:这几瓶酒下去,怕不得有百八十两银子?败家!
六瓶酒一过,杨正初不再催促,他眯眼望着吴征打着酒嗝缓过一口气,面上
老神在在,目中锋芒毕露问道:「贤侄,老朽那乖孙儿哪去了?为何至今不来拜
见?」
吴征一愣神,旋即恍然大悟,怪不得老爷子面色不善原来缘故在此!
昆仑一系借由剿灭暗香零落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但青城一系又岂会就此一
蹶不振?尤其是俞化杰被吴征一顿暴打,想来也正想方设法地报仇。吴征自己不
方便出面,自然是打发杨宜知去办试探的事情。
什么羊羔酒,竹叶青,扶头酒,醉千机等等等等,杨老爷子这是有备而来,
觉得自己利用他孙儿干些危险又有些下贱的事情,一路讥讽自己来着。视同伴为
羊羔,让人扶头难受,一肚子心机,像竹叶青一样恶毒,可没半句好话。至于罗
浮春与桑落酒,自是警告他人浮于世当有品节,莫要满树桑落,落得一场空。
「咳咳!师弟有事在身,当是不久后便回了,杨家主还请稍待。」吴征扶着
头,似是扶头酒太烈正脑袋疼。话说古人也是有意思,骂人不带半个脏字,照样
喷得你颜面无光。
「不久便回?老朽担心他回不来了!」杨正初目中冷光一闪,阴测测道。
「什么?」吴征一惊又生疑,摇着头道:「不可能!」
「不可能?呵呵!」杨正初再一摆手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两名随从从府外押进一人,看他相貌平常,一身黑衣原本当是干净整洁,只
是吃了一顿好打,两条手臂又被反扭在身后,显得萎顿不堪。
「自己问吧!」杨正初厉目一瞪,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你是什么人?」吴征倒不担心杨宜知有意外,只是不明发生了甚么事情。
黑衣男子大口喘着气,目泛死灰呆呆滞滞,充耳不闻。
「啧,这就没意思了!」吴征不耐烦地点了点黑衣男子被反扭的手臂道:「
我令人煮来开水浇在这里,待烫得半熟了再拿柄铁刷子一刨一刨地挂下肉来,你
说不说?」
采光良好的正厅里忽然蒙上一股阴森,容貌俊秀面目和气的年轻人忽然变得
比恶魔还要残忍,着实令人转不过弯来。连杨正初的喉结都不由滚了几滚,暗道
:他娘的,倒是个逼供的好方法!
黑衣男子的身体剧抖了一阵,死灰的目光里瞳孔暴缩露出深深的惧意。他还
未说话,吴府外忽然一阵喧闹,五大三粗的杨宜知额头上青了一片还带着血迹,
衣衫褴褛被搀扶着进来。见了杨正初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哭丧般道:「爷爷!爷爷!
孙儿被这小子打得好惨哪!」
吴征抽了抽嘴角,不明他为何会出事。
只见杨正初面色淡然,两手各拎着一只空瓶踱步上前,他不理杨宜知,只瞪
视着黑衣男子道:「他头上的伤是被你砸破的是不是?」
不等人答话,杨正初双臂齐抬,砰砰两瓶子砸落!一只落在黑衣男子额角,
一只落在吴征脑门。
吴征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也不好闪避,杨正初正在气头上,杨宜知受伤也
是实情,索性硬生生吃了一记。残存的酒液与碎瓷渣子落得一头都是。他苦笑一
声,也不清理一头狼藉,向杨宜知叹息道:「到底怎么回事?」
「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滚出去!」杨正初一指门口,也不见他厉声怒喝,可
威严十足。
老不死的!再他妈瞎搅蛮缠老子生气了啊,黑社会也没你那么横的!吴征暗
骂一句,不爽之意也写在了脸上。
吴征敢不爽,杨宜知却不敢,他耷拉着脑袋被随从搀扶着离去。杨正初将手
中残存的瓶柄拋落,又指了指吴征道:「老大不是你这么当的!」
「老爷子这顿火发得有理!」吴征淡然道:「让宜知受伤是晚辈的不是,若
要责罚,晚辈绝无意见。但老爷子这顿火发得又没有道理,自始至终,晚辈似乎
是蒙在鼓里的唯一一人。老爷子,不妨将您知道的事情告诉晚辈知晓!」
「嘿嘿,蒙在鼓里!好一句蒙在鼓里!」杨正初冷笑道:「若不是老朽恰巧
得知,那个不争气的孙儿怕是死了几回了!」
「他死不了,甚至连受伤都不应该。」吴征摇头,顺便将一头碎瓷渣子抖落
些,道:「是以晚辈才不明白!」
「那老朽就来告诉你,让你明白!」
话音刚落,吴府外又传来一声娇酥酥的语声道:「本夫人都没闹明白的事儿,
杨家主就明白了?来,说来让本夫人听听!」
一袭白衣如清荷出水,袅袅娜娜的身姿娇容绝世,仪态万方。杨正初陡然愣
住连连眨眼,好一会儿才有些懊恼道:「看来老朽弄错了些事情!祝家主,闻名
不如见面,当真天仙化人。」
杨正初退向桌台,拎起剩余的四只空瓶子,苦笑一声砰砰砰砰全砸碎在自己
头上,两手一摊道:「吴贤侄,这下可扯平了没?扯平了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谈谈
生意!」
「哈哈!老爷子真是……扯平了,扯平了!咱们坐下来谈!」
第五章、瑟风骤起。难择西东
天光大亮,杨宜知一脚踢开身上的薄被翻身而起。巨熊般的大汉弄出偌大的
动静,在他身旁酣睡的一男一女居然只是鼻中轻声咿唔两下,并未惊醒,也不知
夜里被他折腾得如何死去活来。
文毅倒台,暗香零落贼党受创,只不过是巨澜刚刚掀起一片浪花。在胡浩的
居中统筹运作之下,这一次大胜的战果已被收割到极致。以车骑大将军换来镇北
将军,征东将军,京都守备看似至多等价交换,明面上还吃了点亏。实则昆仑一
系舍弃死地换来海阔天空,整张棋局满盘皆活。不仅受到猜忌的韩家丝毫无损,
还占了原本是青城一系的京都守备地盘。搭上了暗香零落是前朝遗党这条线,今
后还可不断扩大战果,可谓十余年来第一次与青城一系的竞争中抓到了主动权。
可无论吃了大亏的青城一系,还是如狼般凶残的贼党都不会善罢甘休。
迭云鹤与俞人则联手实力大增,虽折损了文毅,整体实力于朝堂上仍是首屈
一指。吴征又无可奈何之下与俞化杰正面冲突,痛打了他一顿,可谓将圣眷正隆
的新贵俞家得罪得死死的,猛烈的反扑指不定便已在筹谋之中。
暗香零落行事古里古怪,可隐于暗中的贼党深不可测,尤其是那个神秘的忧
无患。在凉州冲击使节团白送了一波还可勉强解释为自高自大,于秦国明知祝雅
瞳驾到居然丝毫不做防备,任由奇罗山帮众覆灭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没有人敢对这帮贼党放松警惕。祝雅瞳派出拙性对暗香零落彻查,可这需要
时间,一大段的真空期里,等待会让人焦躁和不安。谁也不知道这伙凶狠的饿狼
什么时候会突然扑出来,一拥而上将猎物撕碎。
奇罗山大胜之后,对付暗香零落暂时缺乏短期针对的招数。按常理而言,这
帮贼党也会偃旗息鼓一段时日。朝堂上的争斗则每时每刻都不会停歇,吴征现下
自成了青城一系上上下下的众矢之的。他在吴府短暂将息的几日里,杨宜知自告
奋勇承担起试探之职。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吴征在昆仑派内,甚至是朝堂与昆仑一系里威权日
重,向来与他亲厚的杨宜知也水涨船高。
原本身为昆仑弟子,在杨家同辈里便高出一头。又巴上吴征这名大秦新贵,
放眼整个杨家已是没了对手。这一切除了杨宜知独具慧眼之外,其意志坚定,即
使吴征最落魄之时依然坚信最初的判断,从中体现出的闪光点也是难能可贵。
乘胜追击向来是杨宜知的信条,既已认准了吴征自当一心一意。吴征身边最
亲近的人无非杨宜知,体己的事情自当由他来做。
自挑落文毅之后,杨宜知便被杨家加重了担子,供驱策的的人手也多了不少。
非常时期出门浪上一浪,自是必须报知族中知晓的。只不过这货耍了个心眼,未
说是自告奋勇,只说是吴征派遣的。
一来自告奋勇有讨好之嫌,亲近程度也远不如吴征下令。——瞧瞧,老子现
在可是大师兄的代言人,这是代大师兄试探,各中意味,看懂了没有?二来事情
确有风险,但是吴征下令就没得拒绝,族中没必要因此忤逆吴征,加派人手保护
也就是了。嘿嘿,人手到了老子手上,即使这一回留不下来,下一回呢?不怕不
信服,只怕不了解,这些精干得力的下属接触得多了,还怕不认老子这位杨家未
来主人么?
吴征明白他的心情和打算,他当然也愿意与发小一同分享成长的喜悦与收获。
当年初次发现辣椒之时曾答应给杨宜知两成的股份,一来是见者有份,二来也想
借助杨家养珍堂的能力,将辣椒这一稀罕物卖出好价钱,三来当然是看杨宜知始
终对他恭敬有加,不离不弃,这一份厚意感恩在心。
当然因为祝雅瞳的加入让一切与从前计议的变得不同,由于这一变数,秦皇
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坐视利益落空,必然要参与其中。可许诺杨宜知的那一份吴征
始终没有克扣——甚至这一份大礼极可能换来陆菲嫣解除婚姻束缚的自由之身。
权衡利弊之后,吴征允了杨宜知,转过身来亦央求祝雅瞳保护好这位铁杆,
以求万无一失。
爱子虽不在身边长大,祝雅瞳却对他的一切过往了若指掌,杨宜知的诉求更
是瞒不过她的聪慧睿智。对于这位打小对爱子甚为恭敬,落魄时刻也不离不弃的
粗豪大汉心中也是观感极佳。假作推辞一番之后,祝雅瞳「勉为其难」地应承下
来。
以男女间亲密的朋友关系而言,吴征与祝雅瞳已走得极近,只是于祝雅瞳而
言如何能够满足?更何况吴征总若有如无地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或许是不欲惹
敏感的陆菲嫣不快,也或许是心中疑团难解。于长安城时,祝雅瞳只觉能与爱子
同席而餐便是一生所望,随着接触渐多,原本虚无缥缈的未来似乎也变得清晰起
来,人心苦不足,希望得到的东西便越发多了。
日常间吴征与陆菲嫣往来亲密,祝雅瞳心中不无酸意——自古以来,婆婆吃
媳妇儿醋的可不在少数,亦是婆媳关系不好调和的重要原因之一。祝雅瞳自与乡
村俗妇不同,吃醋而不致善妒,反而对小乖乖的同伴如顾盼,杨宜知,戴志杰等
打心眼里欢喜。对顾盼照拂有加,对主动担风险的杨宜知也不能随意应付。
是夜祝雅瞳安排好了诸项事宜,又对顾盼似罚实教,养足了精神之后早早起
身,悄声无息地离开吴府。
杨宜知男女通吃这一点着实让人不舒服,可大户人家的子弟里也不算新鲜,
只要不对吴征打歪脑筋祝雅瞳也懒得去管。风流了一夜的杨宜知离开青楼,径直
去了聚春园用早膳。他前脚入了雅间,乔装打扮的祝雅瞳后脚也坐到了隔壁。
昨夜享乐的妓馆虽不是俞家的直属产业——俞人则不甘人后,向来避忌会引
来非议的物事。可在能力范围之内收取些「关照」的费用,不拿白不拿。今晨的
这一间聚春园则是俞家经营日久的产业了。
按杨宜知的说法,既要挑衅逼对方出招,就得骑在脸上来,反正都已得罪死
了,难道还留颜面不成?而论身体力行,祝雅瞳比之吴征还要踏实得许多,既然
来了,亲眼看上一看,亲耳听上一听总比听取属下的口头言述要清晰详实。
「莫非是家谋财害命的黑店?这几个菜要咸死爷爷不成?」不多时便听见杨
宜知大呼小叫,砰砰砰的拍桌声震天响,一堆碗碟砸落碎了一地。祝雅瞳秀眉一
掀抿嘴暗笑,这货还真是块搞事的料子。
杨宜知穿金带玉,一身锦袍光滑透亮,气派极大。服侍的店小二不明来头也
知其身份不凡,见贵客无理取闹,忙飞速禀报掌柜的去了。
「是吃了哑巴亏还是怎地?」祝雅瞳对聚春园的应对也颇有兴趣。此时看热
闹的人也多了起来,雅间门口站了不少幸灾乐祸者,祝雅瞳按落垂着白纱的斗笠,
也站在人群里踮着脚尖打望。
「杨爷,还请息怒。」聚春园的掌柜见多识广,也是领了谕令在身,通晓内
情者。杨宜知来时他便知晓没有好事,始终留意这边的动静。杨宜知一挑起事情,
他后脚便到。
「嘿嘿!」杨宜知皮笑肉不笑道:「息怒?怎么个息法?」
「不知杨爷怒从何来?」当掌柜的,职业的笑容对着谁都不会有变化,即使
话中暗藏机锋:「聚春园十余年的老号,向来在街坊里口碑极佳,更不敢怠慢了
杨爷。还请杨爷示下?」
询问的口吻,那就是质疑了!杨宜知打定了胡搅蛮缠找碴的心思,根本不理
他那一套。他好整以暇地夹起几根鸡丝吃在嘴里一嚼,旋即呸呸连连,全数吐在
地上,又发怒地将一盘大好菜肴扫落,怒道:「什么狗屁味道?咸死人不说,鸡
肉都是臭的!」
「杨爷说话好风趣!」掌柜压着怒火道:「本店向来遵循宾至如归,来者无
不满意而归,怎地到了杨爷这里便是臭肉了?」
「旁人皆足,唯独老子这里出了问题?嘿嘿,那就是看老子不顺眼了?」杨
宜知搞事细胞爆炸:「不信?你自己尝尝是不是又咸又臭?」
菜肴被他打翻在地已是污了,有些还给他嚼过,就算掌柜的不避污秽肯尝,
杨宜知还要说聚春园里的人说了不算,让宾客来试,那又有谁肯?
掌柜的暗暗咬牙,若不是得了严令,非要将眼前一脸犯贱得意模样的大汉暴
打一顿方才罢休。他冷冰冰道:「饭菜既不合杨爷口味,那是小店的不是,也伺
候不起杨爷,这便请吧。」
「常言道店大欺客,原来真是如此?」杨宜知翘着二郎腿作威作福道:「就
这么打发贵客,当老子是路边要饭的乞儿不成?你们聚春园当真横得可以!」
掌柜暗骂一句:「他娘的到底是谁横得可以?」眼见杨宜知敲诈勒索之意都
写在了脸上,正想着办法好打发走这位恶客,忽见一人一身黑衣分开人群朝杨宜
知走来。掌柜眉头微跳不明何意,来人面色不善,他索性不言不语静观其变。
「给老子站住!」杨宜知伸手一指来人鼻子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逞能
耐出头么?」
黑衣男子亦露出狞笑道:「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他出手如风,招式极其简单有效。杨宜知的护卫武功不弱,居然三招两式间
便被打倒在地。杨宜知错愕间匆忙出手,双掌刚出便被黑衣男子顺势拧住胳膊,
被按倒在地。
黑衣男子斥道:「大清早地就敢当街胡作非为,谁给你的胆子?」
杨宜知被扭得肩颈剧痛,冷汗涔涔,暗道这人武功未必有多厉害,只是招招
俱是杀手,也不知什么来路!大师兄安排的援兵呢?以祝家的能耐当不致如此!
当下也无选择,死扛着嘴上不服输道:「有胆的留下名姓,老子定当厚报!」
祝雅瞳微眯着双目,柔荑在肩头掸灰尘般弹了弹,制止祝家人的救援。闪烁
的目光思量中若有所悟!
「砰!」黑衣人提起只酒瓶在杨宜知头上砸个粉碎,大汉的额角上瞬间便是
鲜血横流。杨宜知头晕目眩,犹自骂骂咧咧不停,黑衣人也不与他争执,一把提
住他后心施施然离去。
祝雅瞳亦在人群中悄然离去,远远望见杨正初现身成都城,情知杨宜知无碍,
便又巡视了一圈才返回吴府。
「你怎么没出手啊?这一顿打算是白挨了。」吴征晃了晃头哀叹道,心里的
憋屈也不用提了。
「你若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就明白人家为何不出手了。」祝雅瞳暗暗心疼。
杨正初年轻时有个混号叫杨开瓢,不想到了这把年纪依然火爆如斯,哼,砸了自
己几下就能扯平么?改日里定要他加倍奉还!吴征罕有吃瘪,那皱眉不爽的样子
又让她忍俊不禁。
「咦?什么身份这般神神秘秘的?」吴征大奇,以祝雅瞳的性子与身份,答
应下来的事情自会想方设法办好,按兵不动定然有她的理由。
「你猜不出来的,坐下慢慢说。」祝雅瞳拨开吴征顶门头发注目凝视,柔声
道:「没伤着吧?」
「没事,这还伤不着我。」满鼻荷香沁人心脾,视线里美妇胸前那抹惊心动
魄的弯弧既大又圆,随着喷香微甜的呼吸如两只肥兔儿般兢兢颤动。吴征感动中
又颇多不自在,只觉过分亲昵了些。
祝雅瞳确认了无妨才在吴征对面坐下道:「本来要救你师弟的,不过这个人
我还真不方便出手。」她眼珠一转,秀眉微蹙沉吟道:「这人唤作袁世昌,秦国
乐县人,在长安城住了怕不有十来年,其间不时和我家还有生意往来。原本平常
我也注意不到他,不过燕秦交战前,两国京师均来了场暗杀。哪,这位袁世昌自
此之后便不见踪影。你说说,他会是什么人?」
「什么?」吴征吃了一惊,当年出使长安城初次拜访祝府前夜,霍永宁曾在
密室中交予他特殊任务,正是沿路留下记刻,尝试召集长安城中幸存的暗卫。事
后自祝家返回时他也知车底下躲着一人,可他不想去管,更不敢去管。莫非当时
带回来的便是这位袁世昌?
「你也猜到了吧?若真是咱们猜测的那样,这位可算是劳苦功高,我就不方
便出手了。」祝雅瞳手托香腮思量道:「我好奇的是,这人不肯说他现下到底是
什么身份?今日真是路过呢,还是别有所图?」
「所以就干脆错进错出,让杨正初把人抓了回来再说?」袁世昌的身份并未
公开,杨宜知肆意谩骂他也不曾多还口,大秦暗卫的身份更是说不得。事情既然
闹不明白,装个傻把人先带回来也是最好的办法。
「看来得去霍大人处一趟了。」据吴征所知,大秦暗卫已是交给霍永宁全权
负责重整,袁世昌与杨宜知为难究竟是个人一时所为,还是霍永宁的意思,还是
需要探明的。
「找他岂不是暴露了?我还不想让人知晓祝家的这些事情,装傻最好,霍大
人迟早要找上门来。」祝雅瞳一撇嘴角。
「不想让人知道?唉,看来我不是人了呀!」吴征摊了摊手,哈哈大笑。
次日吴征起了个大早,待天光大亮便望皇城行去。此时此刻朝会已开,午门
外冷冷清清,吴征自不是去参加朝会,而是又入了后宫。亮了蟠龙金牌,先去掖
庭里等候赵立春。皇上的朝会,这位内庭新贵也是有差事在身,需得侍奉在大殿
之外。
文毅倒台,男人之间的事情里青城一系自是大受影响,可还有一位几乎为世
人所遗忘者也是如此。吴征每每猜测天泽宫里那位凄艳丽人的心思,想来想去,
总觉得她不愿离开冷宫唯一的理由与依仗或许只有文毅这个所谓的义父。如今文
家覆灭,或许她也彻底死了心吧?
义父?那算的是个什么东西!吴征对付文毅之时甚至毫不担心会牵连到玉茏
烟。一来自从玉茏烟被贬至天泽宫之后,文毅避之唯恐不及,早与她断了联系;
二来既然引得圣上龙体大病一场都未曾送掉性命,现下自然也不会有事。
一念至此,吴征虽不明秦皇的心意,也知他定然极为喜爱玉茏烟,否则换了
旁人,怕是早已剁碎了喂狗以免不吉利。而玉茏烟不愿离开皇宫,会不会也是对
秦皇余情未了?吴征心里酸溜溜地一片,大是不爽。
等至过了午间,赵立春才急吼吼地赶了回来,见了吴征喜上眉梢,一把握住
他手臂挤眉弄眼道:「好兄弟,当真了不得!」
他说的自是文毅倒台一事,此案由北城府衙烧起第一把火谁人不知?传到赵
立春耳中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对吴征佩服的同时,巴结之心更浓了许多。
吴征微微一笑道:「哪有什么了不得,怎比得春公公日夜圣上操劳,劳苦功
高。」
他挤眉弄眼,赵立春深明其意,急忙引了吴征到静室里坐下。与吴征见面不
多,但每一回总有大大的惊奇,不想月前一晤,回头吴征又搞出了大场面,将天
子宠臣掀翻马下。
赵立春心脏砰砰直跳状若擂鼓,不知这一回吴征又要做什么!
「赵兄,我就不说闲话了。」吴征将备好的厚礼摆下,问道:「近来小弟事
务繁忙许久未曾入宫,不知那位近来如何?」
吴征指着天泽宫方向,赵立春心领神会道:「吴兄有过吩咐,小弟怎敢怠慢?
一切均按吴兄的意思办妥。小弟还自作主张,给那位换了个服侍的丫头。」
赵立春比划了个以掌做刀下切的姿势,像是原本服侍玉茏烟的老妈子已被他
杀了了事。宦官大都多疑,赵立春短短时间爬上高位,处事更加小心谨慎。虽是
心狠手辣了些,但那老妈子在天泽宫待得甚久,或许知晓许多隐情,吴征也不喜
她终日怠慢玉茏烟,处理了才是保稳之举。
见吴征露出询问的神色,赵立春又道:「新遣去的丫头是罪妇之女,脑子有
些问题,傻乎乎的,很多事便让她知晓了也不明白。不过手脚勤快,那位也只需
这些,多了不合适。」
「甚好,先谢过赵兄有心了。」吴征沉吟道:「小弟想去一趟那里,不知赵
兄能否行个方便?」
赵立春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这个……不瞒兄弟说,那地方不是个好去
处。宫里诸位贵人平日里斗得可厉害,那位是什么人兄弟当知晓,对每一位贵人
可都是隐忧。宫外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宫里愣是一个人都不敢提那位,兄弟想
想,这里头干系得有多大?」
吴征略一思量心中恍然:赵立春可说是借着自己平步青云,信任度没什么大
问题。若说上一回还有些许犹疑,只因玉茏烟的身份太过敏感。那么文毅被掀翻
之后,这点犹疑也该烟消云散。如今的推托之意怕是想从自己口中得到更多的消
息,早作准备而已。
「小弟去过那里的事情,赵兄没对人说过吧?」吴征语声骤冷,目放精光。
「没有!对着兄弟我敢对天发誓!」赵立春听出不善之意,登时有些惶急,
只怕吴征有所误会。
「那也不必!」吴征按住他欲发誓的手臂,以若有若无的声音道:「此事就
如赵兄上回所言,你做过即忘,全然不知。一回是一回,下一回小弟再来问起,
赵兄也只说下回,不知今日之事,切记,切记!」
赵立春哽了哽喉咙,这是干翻了文毅还不知足?下一回又是哪位?再往上那
就是俞侍中,迭骠骑,我的个乖乖!他心思也活泛得很,在宫中最大的依仗自是
中常侍屠冲,作为天子近臣,屠冲自是唯圣上马首是瞻,圣上说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外臣之间的争斗,屠冲不可能主观地有所偏颇。
而赵立春则不同,他身份地位尚达不到那个档次。只是吴征初次入宫当差便
是他接引,大内练兵时吴征又特地勾了他的名姓,之后两人又来往不少交情亲厚。
这位掖庭仆射怕是早早就被划为昆仑一系,这一张标签即使死了也撕不下来。
世上的事情本就如此,总逃不开敌对与站队,随着吴征越发醒目耀眼,跟随
在他身边的人也逐步显露在阳光下。而选择的机会永远只有一次,没有回头路。
成与不成,则看个人的眼光。
「吴兄,非是小弟多嘴。宫中人多眼杂,若想避人耳目暗中取事,一切都需
小心谨慎!吴兄稍坐,小弟去去就来。下回吴兄要来看小弟,万万提早一日遣人
告知一声,小弟好早做万全的安排款待吴兄。」赵立春急急忙忙离去,留下的话
意思也足够明白。
冷宫一带人迹罕至,说是后宫里的深山老林也不为过。吴征之所以敢二度来
此,在景幽宫当差时日积月累的观察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加上赵立春作为内应,
只需不要太过频繁,也是正常的行径。比起初下昆仑山,他如今功力大涨,又修
习「观风听雨」,感应之灵敏世间少有人及,也多了一份底气。
天泽宫里静悄悄的,新派来的侍女不见人影,想来赵立春下的令极严,不得
玉茏烟召唤连门都不许出。吴征也不愿多惹事端,放轻了脚步,熟门熟路地进入
正殿。
向来至此都已繁星满天,阳光普照时分还是第一回。初夏的日头已显热量,
不过林木葱茏的天泽宫仍是凉爽,对于缺乏日用物资的此地而言,夏季应是最为
舒适的时节。转过殿角,便见一个俏生生的人影斜倚在树荫之下,半抬着头望天
愣神。斑斑点点凌乱洒落的阳光投在丰满的身姿上,竟也错落有致起来,更让一
具峰峦起伏的玉躯现出极大的落差。
若是韩归雁,陆菲嫣等人,吴征或许会屏息凝神再吓上一吓,可对玉茏烟不
行,那真会惊着他。吴征加重了脚步,早早出声道:「娘娘,微臣吴征参见。」
玉茏烟豁然回头,还是吃了一惊,只是熟悉的声音先至,总算没有吓着。威
风拂过,几缕发丝斜掠过半边俏脸,更增凄艳。
每一回独处孤寂的宫中念起他,总是心中缭乱,可每一回他出现,总是悲欢
同现。
「你来了?快坐,我去给你倒水。」
「娘娘这回不斥责微臣大胆,下令今后不许再来了么?」吴征哈哈一笑,顺
势拉住玉茏烟藕臂让她坐下,变戏法般从袖中取出个瓷瓶道:「水不好喝,喝这
个。」
「说了又不管用,白费力气。」玉茏烟翘了翘唇瓣,少见地俏皮。随即大感
兴趣地接过瓷瓶打开盖子,一股扑鼻的酒香自小小的瓶口满溢而出,醉人心脾。
「好香,这是什么酒?」
「玉卮醪,娘娘从前没喝过?」
「我不好酒,以前偶尔喝一点点,也分不清。」玉茏烟食指大动,实是在冷
宫里呆得久了,倒有猎奇的心思,加之玉字与她大有关联,见之怎能不喜。
「那要好好尝一尝,有道是一壶扶头酒,泓澄泻玉壶。不如且置之,饮我玉
卮醪。娘娘请!」吴征取来两只茶杯倒满,玉茏烟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有赵立春暗中照顾,天泽宫这边想来连伙食都改善了些。相较于前,玉茏烟
面色红润许多,两片唇瓣丰亮盈透,沾上了酒液如芍药带露,香艳欲滴。
小舌舔过唇角,似舍不得落下半分,玉茏烟笑问道:「今日为何带酒来?」
「来赔罪,不带些礼物不好意思。何况让娘娘喝得高兴了,说不定便顾不上
怪罪微臣。」
「赔罪?赔什么罪?」玉茏烟略显疑惑,忽然想起一事道:「啊哟,对了,
上回你说要去剿灭贼党,可顺利么?没受伤罢?」
「有娘娘的灵药相助自然顺利,看微臣龙精虎猛的样子,哪里来的伤。」吴
征笑道:「说起来,剿匪与赔罪也有关联,说是一件事也成。」
「那你慢慢说。」玉茏烟精神一振,吴征经历的故事总是十分精彩,这一回
能听他亲口述说,大有趣味。只是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不可听得入了神,时辰差不
多时还得催促他快走。
「这世间有一伙贼党,唤作暗香零落……」吴征缓缓地说下去,连遭遇忧无
患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只是略过了瞿羽湘偷袭一事。文毅经营青楼多年,而
他与暗香零落有生意往来也是证据确凿的事情。玉茏烟怎么成为文毅的义女是个
秘密不得而知,可猜过去这位美貌妃子也是出身在青楼,或许多少知道一些也有
可能。
吴征始终关注玉茏烟,见她面上时而紧张,时而松了口大气,时而又好奇无
比,并未有什么异样,才缓缓道:「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微臣要告罪的事情了。只
因这件事与前京都守备,娘娘的父亲文毅有关。」
「什么?」玉茏烟大吃一惊,瞠目结舌道:「难道……难道爹爹与贼党有关
连?」
吴征将事情经过细说一遍道:「文大人竟然与前朝余孽有所勾连,圣上是绝
容不下的。现今文大人一家已全数下狱,唯独娘娘似被遗忘在这里。此事到得最
后已非微臣所能掌控,文大人虽说自娘娘幽居天泽宫之后再未前来,到底是娘娘
的父亲,微臣不得不来告个罪,也不得不来提个醒。」
短短数句,却是吴征深思熟虑后的整合之言。先道明了文家的形势,再说所
谓的被遗忘在这里,其实危机重重,现下是没人敢提起,若是万一哪天圣上想起
了天泽宫还有个文家的女儿,玉茏烟下场可想而知。综合起来就一句话:你那个
从来不管你的便宜老爹,最后的希望也倒了,杀机四伏,在宫里你已经连一点点
希望都没了,若是还想呆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
玉茏烟急促地呼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垂落,面上竟是一副心丧若死之色。
她猛然捧起瓷瓶,咕嘟咕嘟地灌入小半瓶酒。玉卮醪酒性较烈,直呛得她连连咳
喘。
吴征一边拍着她背脊帮着顺气,一边柔声道:「娘娘,微臣一片真心要救娘
娘出苦海。宫中已是无一物值得留恋,还请早作决断,以免大祸临头之时,悔之
无及。」
玉茏烟涕泪齐流,哀婉凄然,心中的念头却未停下。大秦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至今无人向她提起,也无人来找她麻烦。这说明了什么?
久呆宫中的玉茏烟远比吴征更明白皇家的规矩与秦皇的脾性。若是从前每每
因与玉茏烟交欢而导致龙体抱恙,圣上还能以一句偏爱的查无实据来搪塞,涉及
前朝余孽这种动摇皇室根基的事情,以梁兴翰的圣明又怎会遗漏了她?又因何放
过了她?
她与文毅的感情几近于无,只是一个相互利用,文家就是死绝了也不会触动
她一点哀伤念头。可危机真的来了,玉茏烟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肖家只余
她一颗独苗,若她死了,一族血海深仇又有谁去报?
绝望之中,玉茏烟灵台一片清明,她深知自己惊人的魅力,深知自己的身体
多么让人难忘,也深知自青楼里刻苦习得的媚术是多么让男人迷恋。梁兴翰至今
没有动她,任她自生自灭唯一的理由只有感情,也只余感情。或许此前梁兴翰真
的已把她彻底遗忘,可是文毅出事,梁兴翰一定会想起她,只要想起,就有机会!
现下能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在梁兴翰面前捅破这张窗户纸,提起玉茏烟
三个字来!
生死一线间,富贵险中求!
玉茏烟慢慢停下啜泣,凄然道:「对不住,我心中难过,并没有怪罪于你。
你……还是走吧,以后都莫要再来了,天泽宫这里随时都有危险。」
「时辰差不多,微臣是该走了。只是娘娘当知道,微臣还会再来的。」
「唉……爹爹犯事,我罪加一等……」玉茏烟目蕴晶泪,面上忽然泛起红晕
道:「我是将死之人,也不怕让你知晓。自你第一回来天泽宫起,我便喜欢你了。
你还年轻,前程远大,我是断然不会跟你走的,那只会害了你!走吧!快走!」
玉茏烟骤然露出狠厉之色,旋即又转凄凉无助,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般,用细
如蚊呐,几欲脱力的声音道:「从今往后都莫要再来,我不能再见到你!」
吴征心中猛跳,望着玉茏烟踉踉跄跄向寝宫奔行的身姿,一时纷杂无俦!
第六章、私厨开宴。何以相容
案头的资料堆积如山,吴征埋头其间,提着杆小毫不住圈圈点点。
「你的字比起从前要好了不少呢。」见吴征起身舒展了个懒腰,随在一旁的
陆菲嫣笑道。
「在青云崖畔时还是不够刻苦啊,要补的功课不少。」吴征摇摇头叹息道。
世情险恶,想要达到目标与保护好心爱的人儿,所需付出的努力着实考验意志与
毅力。
「昆仑可不会去培养一名外门弟子这些,再说志杰在这方面确实也有些天赋。
有得有失,你的武功可比他们都要高得多了。致力于一处总比样样涉猎专精得多。」
陆菲嫣宽慰道。她知晓吴征不是个容易伤风悲秋的性子,可总是见不得他受半点
委屈,更不要说被旁人比下去了。
「就像菲菲的青竹剑与阴阳劲?」吴征调笑道,忽然又出了一会子神,眯着
眼眸问道:「你们女子若是全心喜欢一个男子,该当是什么模样儿?」
陆菲嫣不明他因何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话,仍是羞红了脸,期期艾艾道:
「人家全心喜欢你,你还不知道么?」
「呃……也对!哈哈,犯蠢了。」吴征挠挠头道。
「总之就像方才那样,我不想有人比过了你,若有人说你坏话,我一百个不
高兴;若是有什么危险,人家宁愿替你去。」陆菲嫣越说越羞,声如蚊呐般道:
「女儿家大都如此,喜欢上一名男子后总是全身心扑在他身上。」
「有什么危险宁愿替我去?那可万万不准做这等傻事。」吴征喃喃道,目光
却飘向皇城后宫,暗道:你不喜欢我么?怕是多少有一些!可你不该把喜欢与让
我莫要再去天泽宫同时说出来的……你明知道说了喜欢我,我定然还会去天泽宫
……这又是什么意思?
晃了晃脑袋,吴征重又坐下道:「我要看云龙门的资料。」
「早备好了。」陆菲嫣递上厚厚一叠卷宗道:「怎地忽然对云龙门感兴趣?
要和瞿羽湘算账了么?」
瞿羽湘偷袭吴征险些令他丧命,此事陆菲嫣始终耿耿于怀。吴征伸指在她高
挺的秀鼻上一钳道:「当然,此事怎能简单揭过?不把云龙门连皮带肉地吞下大
半去决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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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城衙门忙完了公务,吴征迅速换上便服不曾回归吴府。马车刚行至锦绣
大街头上一处正清洗翻新的府邸处停下。
一身漆黑绸衫,在初夏的天气里凉爽舒适又显风度翩翩。即便傍晚时分仍忙
里忙外不可开交的大管家韩峰见状急忙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吴大人有礼,
韩府正在修缮未曾及早迎迓,罪过,罪过。」
韩克军告老辞官,可韩府的局面却焕然一新。虽说秦皇吸取从前让韩家集权
过度的教训,将韩家接班的三将打散分遣凉州,江州与京师,可俱是重权在身,
且镇守大秦东与北两面门户,可说显耀如前。其中吴征的穿针引线功不可没,韩
峰对他的态度自是不能再恭敬了。
「无妨,韩府修缮是大事,倒是本官打扰了。」吴征递上拜帖道:「烦请韩
管事通传一声。」
「大人且随老奴到厅堂稍候,老奴这便去找小姐。」
厅堂里当中摆着座太师椅,一张完整无瑕疵的虎皮被从腹部正中剖开置于椅
下。名将世家的威严处处可见,但吴征却知晓这一张虎皮前几次来均为看见,想
是收了起来。
当一个家族从泥潭中走出,昔日的显耀正如厅堂里的每一个稀罕的,彰显身
份的物件一般,又回到它们应当处在的位置。
吴征也自欣喜,近来韩家异常忙碌,半月来他也深居简出,掀翻文毅之后初
次来韩家见到这般气象,可想而知韩归雁当是何等地开心快活。
相爱之人,总是会为对方想得更多一些,也总是以对方的喜悦为自身的快活
源泉,不是么?例如自家与韩归雁,与陆菲嫣,所做之事无一不将对方考虑在内。
也诚如陆菲嫣所言,喜事均沾,祸事独担,他相信雁儿也是一般如此。
吴征不禁又将视线投向皇城后宫,疑惑愈甚。
「大人,小姐请大人移步后院相见。」
吴征思绪未完,韩峰笑吟吟地请了吴征去后院。能进韩府的后院,显是已被
当做自家人看待。话定然是韩归雁发的,大管家也无异议,否则韩家二子虽不在
府中,韩老将军可还是坐镇于此的。
随着韩峰来到后院门口,老管家带着欣慰又揶揄的微笑躬着身道:「老奴不
便陪同,还请大人自行入内,小姐在花园处相候。」
「有劳韩管事。」
吴征待人不分贵贱,完全看是敌是友,亦或是心情如何。韩峰在韩府里虽是
重权在握,身份仍是家奴,迎来送往见过的人多了,似吴征这般彬彬有礼且目光
中全是和善,绝无半点轻视与瞧不起的也是独一人。这一份特质在韩家早有记载,
可不是亲身体会难以感受其中的舒适。
吴征未曾来过韩府后花园,韩峰也未说韩归雁具体所在,偌大的地方要寻找
可不容易。韩府的花园比之常人的不同,虽也是树叶草木与花朵的清香阵阵,但
多栽松柏与藤蔓。只见左中右三条小径,松柏看着倒像刀剑林立,藤蔓中的黑沉
不清处则似如云的甲士正布成奇妙的阵势,暗藏杀机。三条小径在路口标牌上各
具其名,左为:「砥砺」,中为「点将」,右为「试阵」。吴征略一沉吟,向右
面东侧的小径处行去。
川中多有好莲者,韩府也不例外。吴征一路分花拂柳便见一处足有十亩见方
的荷塘,初夏时分小荷才露尖尖角,洁白的花瓣只尖端一点嫣粉。风过处田田荷
叶摇摆,将聚拢其上的露珠重又洒落塘中,无论其形,其色,其香,无一不令人
心旷神怡。
荷塘岸边一处长廊直达塘中,连接着一座六角凉亭。韩归雁身着金丝滚边正
红荷叶裙,俏生生斜倚危栏,满座荷塘再无一比得她这朵怒放的鲜花。
「雁儿!」吴征一声高叫,也不及自左侧长廊入亭,提起一口内息纵跃而起,
踩着宽大的荷叶登萍度水,几个起落轻飘飘地落在亭中。
韩归雁张开双臂,轻咬唇瓣,立定不动等着爱郎宠溺的模样儿,既娇且骄。
待吴征将她环腰抱起打了个旋儿才窃喜道:「这么快找来,你都猜到了?」
爱郎明她心意,可谓心心相印,韩归雁自然开怀大畅,一脸向往道:「请你
来自当在安静无人打扰处,这里是试阵亭,当年你在大内练兵可是威风得紧。此
地又有凉亭,于花园之东,亭城可不就在成都之东么?你是不是这么猜的?」
吴征缩肩低头道:「不是!」
「啊?」韩归雁略感失望,原来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吴征不过是撞了大
运而已。不过花园寻人恰如人海茫茫,能遇见本就是妙不可言的缘分,这么一想
心头大慰,道:「切,原来是误打误撞。」
「那也不算!」吴征将她放在腿间横坐道:「原本毫无头绪,不过见了试阵
两字便认定了的。你想啊,咱们又是多久不见?定然想念得紧。试阵试阵,说是
失贞也未尝不可,雁儿莫非不着急?莫非不想失贞给我?」
「你……」被爱郎逗弄得一愣一愣的,可恬不知耻的话语此刻从他嘴里说出
来只剩又羞又喜,方才明白吴征果然与自己心意相通。他反应一向迅捷又多奇思
妙想,好好的一番话被他东拉西扯,居然也能圆得过去。再一想可不正是在亭城
失贞于他么?韩归雁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羞涩地在爱郎胸口饱以一顿粉拳。
「今日怎地来看人家?」玩闹了一阵,韩归雁玉颜酡红问道。
「下官掐指一算,韩守备五日后便将新官上任,这可乖乖不得了!下官紧赶
慢赶,闭了府衙赶着拍马屁来着。」言行不一非君子,吴征说到做到,大手抚弄
着女郎的桃臀,只觉触手一片丰腻紧致,又弹又滑,犹自一本正经道:「马儿不
好伺候,要让她俯首贴耳不撂挑子,拍马屁就得恰到好处。不能轻,不能重!哪,
这个力道就刚刚好。」
韩归雁臀肤敏感,被抚弄得甚是舒适。咯咯娇笑声中,女郎一左一右拧住吴
征双耳微向后扯,咧出一口洁白贝齿道:「那你可得拍好了,否则本官一个不高
兴,带人抄了你的北城府衙!」
「哎!」吴征叹息道:「这马儿好难伺候,烈马,烈马!」
「好了,先说正事。我上任那天,你来不来寻我?」新官上任大喜事,韩归
雁最希望见到的自是吴征。
「怕是去不成,你那里现下人多眼杂去了也不好。午间你来寻我倒是合适些。」
想做的事情未必尽如心意,吴征也颇多无奈。
「也是!那我去寻你,守备府那边我也得多观察些时日才好心中有数。」
「聪明!」吴征竖起大拇指赞道,又掏出一份请柬道:「你到任我不能去,
这个略作补偿。」
「吴氏私厨?」韩归雁眼中一亮道:「你那个稀奇古怪的私厨整治好了么?
那我肯定要去。」
「自然,而且必须是头一位!」能分享彼此的成就,实是爱侣间最快乐的事
情,吴征又道:「我也有些紧张,还望韩守备帮忙镇一镇场子。」
「还请了什么人?」能让吴征紧张怕是来头不小,韩归雁好奇心起道:「你
见的世面还少么?怎地还会紧张?」
「那不一样。」吴征摇了摇头啧啧连声道:「从前做的事情看着都不小,可
每一件我都是辅位,敲敲边鼓,挑自己最擅长的地方耍耍小聪明而已。这一回我
可是主人,一切都得拿捏得当统筹全局。明晚有祝,顾,陆,杨四位家主,还有
我师叔顾不凡,师姑陆菲嫣,小师妹顾盼,宜知与志杰也来,我还真有点心慌。」
祝雅瞳已是极为熟识,可她的手段之高令人既敬且佩,吴征占了个没被针对
的便宜。顾陆杨三家中稍弱的杨家之主杨正初也打过了照面,这位杨开瓢可不是
什么善茬,顾陆两位也就可想而知。再想想若是前世,吴征见了这些一等一的富
豪,还同席共餐,即使不吓得落荒而逃,面色发青牙关打颤词不达意是免不了的。
何况事关陆菲嫣终身大事,不由得他不心中忐忑。
「嘻嘻,原来你也有紧张的时候。」韩归雁抚着吴征头顶道:「别怕,姐姐
帮着你!」
试阵亭外所栽的荷花行行列列,竟有法度严谨之意。吴征忽然明白试阵二字
的含义,莫不是韩家研究的军阵不便公开之时,却是在这里以荷花排列试演?一
念至此欣然一笑道:「你在,我心中安定得多!」
次日傍晚,韩归雁早早来到吴府。爱郎今日身有要事需她助阵,自是提前养
足了精神,焕发抖擞。吴征闻报赶忙迎到门口,眼前顿时一亮。
比之昨日在试阵亭私会的女儿家装扮,今日韩归雁头戴纯金冲天宝石冠,一
身暗红仕子长袍,两条明黄斜襟在胸前交叉而过,不仅英气勃勃,亦有女儿家的
柔美。纤腰处以一条同样是明黄色的宽大腰带束紧,牛皮小短靴紧裹着浑圆纤长
的小腿肚子,让她原本极为高挑的身姿更显拔群。外罩的明黄披风飘扬摇摆,英
姿飒爽!
「韩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吴征笑着迎上去,心中的邪念压抑得颇为
痛苦!女郎英风如此,当真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按在身下狠狠蹂躏听她婉转哀
啼,正是人生乐事。惜乎每回现身人前她都将一对美乳紧紧束起,着实减了几分
媚色。
韩归雁一扬锋眉,半仰着头,锐利的目光一扫道:「吴大人的面子自然是要
给的。」
吴征心中大赞爱侣今日扮演的角色十分到位,跟在他身后一同出迎的顾盼撅
起了唇轻声嘟囔道:「娘,这女人就是韩铁雁么?在大师兄面前骄傲个什么?」
吴韩二人的恋情传得沸沸扬扬,顾盼在昆仑山上便早有耳闻,当时还不觉怎地,
如今一见韩归雁姿容,心中大起警惕之意。不想这狐媚子居然有几分姿色,可莫
要真把大师兄给迷了去。
「不得无礼!」陆菲嫣轻叱一声,当下不好多做解释只是嘱咐道:「今日少
说,多看,多学,记得了么?」
「记得了!」见吴征与韩归雁并肩而行,顾盼赌气地一扭身子,双唇撅得老
高。
「陆仙子。这位可是顾小姐?」韩归雁向陆菲嫣行过了礼,自也注意到了顾
盼。只见少女挽着双丫髻,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袭青色绸衫大衬青春靓丽。这
位与吴征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她也听得多啦,见状心头微酸。
「韩大人有礼。正是小女顾盼。」陆菲嫣扯了扯顾盼衣角,少女方才不情不
愿地铁着脸草草一福道:「见过韩大人。」
「好漂亮的小丫头,陆仙子的女儿自也是个美人胚子。」
吴征揉了揉发麻的额头,脑中嗡嗡直响。韩归雁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是
做戏还是动真格的俱明了于心。此前的骄傲自是摆给人看的,可现下的醋味大成
了这样,还暗讽顾盼年齿尚幼啥都不懂……他眼角跳了跳心道:小丫头是吧?边
上那位美妇也是我的女人,可熟得透了?完蛋,完蛋,后宫不好开啊!
「韩大人还请入府稍坐再慢慢叙话不迟。」吴征打着哈哈,惹来韩归雁警告
意味极浓的狠狠一瞪!
吴征心中暗恨: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终有一日把你和菲菲母女俩摆弄得
服服帖帖!双飞?三飞才是王道!
所幸众女皆知大事为重,稍作交锋便及时打住。吴征也不引韩归雁入厅堂,
而是直接去了私厨。
吴氏私厨能得到祝雅瞳与拙性这等人物的重视,自因其极具独到之处。
一座二层楼高的「食堂」,一层此时看来尚平平无奇,只是中央摆放的长长
木桌挖了十来个半臂长方孔不知何意。而围绕四周的桌椅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
座都是四人位。食堂是吴府里用餐之所,一层想来便是仆从下人们使用了,这一
点不难猜。只是格局新鲜,让韩归雁啧啧称奇。
「这里是下人们用饭之所么?」韩归雁一脸好奇指指点点着窃窃私语道:「
中央的大桌子有甚么用处?」
「平日没有贵客我也在这里吃,这里还没弄好,暂时保密。」吴征卖着关子
道,近来建造食堂的重点都在二层,是以私厨已完备,一层却尚未竣工。
「这样……和下人一起吃?唔……也是,我在军营里也和军士们一起吃,倒
无不可。」韩归雁好奇之心已是无法遏制:「那这里弄好了的第一天,你也得请
我来!」
「哈哈,那是当然。韩大人,请登二层。」
比之一层的朴实以奇巧引人眼球,二层则堪称美轮美奂。厚实的羊绒毯子铺
满了每一个角落,落足时如同踩在厚厚的草甸子上,舒适又踏实。四周八根大烛
后均安装着铜镜,烛光被反射之后与厅堂里交相辉映,梁柱上又垂落八角宫灯,
何时都能耀如白昼。
厅堂中央不设圆桌,而陈设以单独的席位,边角还有两处隔间,无论大宴宾
客还是老友到访俱得相宜。
不多时祝雅瞳,陆玉山,杨正初,顾浩轩等人依次而到纷纷落座。
陆玉山三绺长须,一副文士模样,即使年岁已高仍显清隽湛然。顾浩轩则不
苟言笑威严沉稳,一双长眉无时不微蹙着,让额头两道皱痕犹如斧刻。
「诸位长辈皆是大有见识,还请多多指正不足之处!」简单的开场白,吴征
拍了拍手掌,冯管家便领着侍女们鱼贯而入。
侍女们姿容秀丽,人手捧着一只洁白瓷盘,在诸人身前的餐桌上放好。
今日的菜品祝雅瞳刻意不提前知晓,存心想看看宝贝儿子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只这上菜一项便大显不俗!侍女们步入时排成一列整整齐齐,又如烟花般四
散开来。而将菜品提前分好,每人一份,与当世习惯又大为不同,新鲜得紧。
祝雅瞳细观头道菜,有些疑惑不解问道:「吴大人,这道菜唤作什么名目?」
「颜如玉!」
「咦,名字起得倒好!」但见上好的白瓷盘中央摆着块凉糕般的物事,几滴
翠绿色的稠汁洒落在左侧,右侧则是几点酱,醋等调味品。瓷盘质地极佳,酱醋
滴落其中凝儿不散。两相呼应,令中央的菜品当真透出玉般的色泽。只观其形便
觉赏心悦目!
祝雅瞳轻嗅一口,闻不出什么香味,料想糕状物大都凝结而成,香味不散。
遂举箸夹出一小块送入口中!但觉腻滑软润,满口生香,更妙的是那几滴翠绿稠
汁竟是以茼蒿菜打烂之后,再以调制羹汤之法勾芡收汁,与软膏混在一起口感中
又添一股清爽。
「啧!早闻吴大人有易牙之术又能出口成章!区区一个猪皮冻到了大人手上
竟能画龙点睛,色香味俱全,想不到,想不到!好一个颜如玉!」
祝雅瞳分辨不出,但陆玉山好食猪皮冻却是吴征早从陆菲嫣处探知的。猪皮
冻并不难做,吴征混以前世现代的摆盘与服务手法,再安上个让人心痒难耐的名
字,让其貌不扬的猪皮冻一飞冲天。
「哈哈,陆家主好眼色!」吴征抚掌赞道:「猪皮冻虽不稀罕,滋味却是绝
佳,做开胃的小菜极好!且有美容养颜的功效。韩大人,祝家主,陆师姑,小师
妹多用些!」
「吴大人,这菜品和名儿卖不卖?五百两如何?」杨正初眨了眨眼,颇觉有
些懊悔当日给了吴征两记酒瓶子。杨家经营稀罕之物,他忽然发现什么东西到了
吴征手上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若是世上什么物事都能当珍品来卖,杨家岂
不是飞黄腾达?当日杨宜知吃了亏,祝雅瞳与吴征密议时又将他排除在外,心中
着实有气,幸好未曾发作把人得罪死了。
「杨家主若喜欢只管拿去,当不得五百两。」吴征笑道。
「值当!五百两!」杨正初一拍膝盖盖棺定论。
开胃小菜便先声夺人,众人不免更期待接下来的菜品。吴征自也不会让大家
失望,「红酥手」,「玉笛谁家听落梅」等等新鲜物事一道道地送上来,着实堪
称一顿丰盛又新奇的晚宴。
至正菜上桌之前,侍女们虽未现身,一股异香已是飘满了整个二层。陆玉山
与顾浩轩深吸一口,也自动容!
「好香!吴大人终于拿出压箱底的好物了!」顾浩轩精神大振,今日来此说
穿了终究还是为了这一件稀罕物——辣椒。
「顾家主对了也错了!」吴征笑道:「辣椒左右只是一件调味品,运用之妙
存乎一心。若光吃辣椒,则不过辣口而已,然则化于佳肴之中则起妙手回春之效。
这一道水煮活鱼正是如此!」
白嫩的鱼片被精巧的刀工切得只有半指宽,红彤彤的汤头上铺满了鲜红的椒
瓣,再佐以新鲜时蔬,令人食指大动。顾陆杨三家都得到了些辣椒末尝鲜,多用
于面食,水饺等的蘸料,但这般食用还是头一回。鱼肉鲜嫩肥美仿佛入口即化,
火辣辣麻酥酥的滋味又让人直抽冷气,滋味之佳难以言喻。
酒足饭饱,最后一道餐后甜点上桌却比前不同,不再是一人一份,而是由侍
女端上一整盘大大的圆形桂花糕。
吴征起身至中央团团作揖道:「诸位是客,这一份桂花糕就让本官为各位分
食。」
他拿起一把牛耳尖刀先将桂花糕均匀切成五份,将其中的一份承给杨正初道
:「杨家主,这一份足有两成,也是昔年本官答应宜知的,请慢用。」
之后又取了一份承给祝雅瞳道:「祝家主,下官在长安时多蒙家主照料,这
一份是您的。」
剩余的桂花糕吴征将两份装盘置于自己桌上,仅存的一份却不再动,笑吟吟
道:「诸位慢用。」
在座知晓吴征事前紧张的仅韩归雁一人,但今日见他泰然自若,当是下了不
少苦功准备,当即接上话头问道:「吴大人以桂花糕寓意辣椒,不知韩家能不能
食用这一份?」
「抱歉!不能!」吴征摇首拒绝道:「这一份是留给圣上的,不能动!」
「啊哟,本官不明就里,倒是孟浪了。敢问吴大人一人食用两份,会不会胃
口太大了些?」
「不大,本官权当替昆仑派取了两份,岂敢独食。」
「唔……那么韩家连一杯羹都分不到了?」
「那也未必!」吴征敲着桌面道:「韩大人既问起,本官正巧有话要说。」
他起身向陆玉山,顾浩轩道:「桂花糕只有这么大,再分也分不得了。不过
诸位俱是经商的大行家,当知普通米面人人皆需,却在丰年之时卖不上价钱。但
若制成肉包子,馒头,糕饼等物,其价值自然不同。辣椒也是如此!便如咱们守
着一颗桂花树,花分完了,但桂花糕却还有得商量。」
「不凡已将大人绘制的草图给我看过,其中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倒要请吴大
人详说。」顾浩轩见入了正题,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辣椒初现于世间,昆仑有幸据而有之。可昆仑上下亦知做生意没有吃独食
的道理,况且光凭昆仑派之力栽种,如何满足天下食客之口?且虽是派里守得严
密,一旦辣椒在市面上大量流通,迟早有一日也要让人培育出来。与其他日措手
不及,不如当今便在百姓心里印下吃辣椒,只吃昆仑派的辣椒之念!」
吴征侃侃而谈:「是以本官想了个法子,唤作加盟!」
「如何加盟,有何好处?」陆玉山问道。
「辣椒出自昆仑派,自由昆仑派说了算。想卖给谁,或是让谁种植以售卖于
百姓,都由昆仑决定。至于这个谁,自是加盟商了。只需缴纳一笔加盟费,每年
再从利润中分出四成来交给昆仑,加盟商的条件简单明了。」
「加盟费又是多少?多了怕是要蚀本,少了么,呵呵,盯着辣椒的人如过江
之鲫,拿得出银子的也不少,全天下都是加盟商,又能赚得几个钱?」陆玉山一
针见血。
「好问题!陆家主,这就是本官接下来要说的代理权!一州之地,只许一家
加盟商,先到先得。譬如江州给了陆家,不知陆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打得倒是好算盘,帮你种,帮你卖,得的银两还要分给你,倒要让
天下间的豪族都为你效死命不成?」顾浩轩嗤之以鼻。
「非也!本官说过,光卖辣椒又值得几个钱?昆仑可不做这等赔本的生意!」
吴征晃着脑袋道:「辣椒除了在市面上少量售卖之外,均用于加盟商的酒楼里,
譬如这道水煮活鱼,不知顾家主以为如何?」
吴征占了前世见识的便宜,但在座的几位哪个不是一点即透的专家?一想可
知若是酒楼里推出这些新的菜品,生意将会如何的火爆兴隆。且做生意极讲究以
点带面,酒楼食客多了,不仅是这一两道菜肴大卖,食客们终须再点上多几道菜。
而尚处农耕社会的当世里,占据垄断地位的酒楼能够发挥的作用不可想象。延伸
出去,粮市,菜市,肉市等等等等,但凡与食相关者均可涉猎。
顾浩轩甚至在想那几个始终无法插入手脚的行当里,若是顾家的酒楼火爆需
求巨大,还怕他们不乖乖地敞开怀抱,任他予取予求?至于若有人敢搞怪窃取辣
椒搅和他的财源……顾浩轩瞥了瞥空余的那一份桂花糕,圣上占了份子,又会袖
手旁观不成?
这么一想,顾陆两位家主不由得不动心。辣椒现世,几名顶尖权贵已将好处
瓜分了个干净,加盟商与代理权一说确实开辟了一大块未知的领域。
吴征趁热打铁道:「方才本官拒绝杨家主买去颜如玉,原因也在此处。只需
加盟,本官会遣人至当地教授学徒,将秘制的菜色倾囊相授,至于滋味如何,诸
位心中当有评判!是了,方才漏了一样。一州虽只允一家加盟商,却并不禁止一
家同取数州的加盟商与代理权!」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无论顾陆杨哪一家的财力,要取数州代理权均不在话下,有了好生意,自然
是做得越大越好。几家虽均属昆仑派系,相互的竞争仍不可避免,谁也不愿让谁
比了下去。
即使陆玉山与顾浩轩也不免眼中一热。吴征又道:「两位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不妨开个价!」
「价钱不是问题,绝对不过分!」吴征暗中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陆家主
与顾家主有意,本官可先由两位任选大秦州郡的代理权!不过本官还有一个条件!」
「吴大人但说无妨!」
「劳烦两位借一步说话!」
隔间用厚实的楠木围起,隔音极佳。吴征先作揖道:「方才在人前,晚辈不
得不自称本官,还请两位家主见谅。」
需得隐秘商谈,上来又是放低姿态,顾陆两位见多识广,登时知道后头暗藏
机锋,原本有些急切的心思立时压抑下来。
顾浩轩笑道:「吴大人年轻有为,当得上。」
两人都不再说话,脸上的笑容简直称得上相当职业,瞬间让局面忽然尴尬,
吴征暗骂一声老狐狸。只是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只得咬咬牙道:「晚辈的条件有
些难以启齿,又是越俎代庖,当真不知从何说起!」
顾陆两位同时点头,仍是不发一言,一副你说,我听的样子,至于不知从何
说起,那是你的问题。
「晚辈与盼儿自幼在昆仑山上一同长大,昔年也曾许诺要护她一世不受委屈。
两位又与昆仑派世代交好,晚辈说起来也算的上半个亲人,有些家事胡乱说上两
句,若是说的不对还请两位莫往心里去。」
顾陆两位还是同时点头,还是不发一言,别以为提起我们的孙女儿和外孙女
套近乎便有用。
吴征抽了抽嘴角,硬着头皮道:「盼儿这一回私自下山犯了大错,罚是定然
要罚的。晚辈是她的师兄,也有不教之过。只是晚辈始终认为,罚不是目的,最
终是为了盼儿好!只是敢问两位一句,盼儿如今的样子,今后好得了么?」
「盼儿自幼与贤侄一同长大,贤侄当是了解她比我们还多些,贤侄看呢?」
得,这皮球踢的不带片刻稍停的,吴征险些给这两位双击666.这个锅看来是
铁铁甩不开了,吴征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顾道:「好不了。烂家多出不肖
子,盼儿的年岁正当青春叛逆之时,怕此后还要惹出祸事来!」
「烂家?贤侄这话什么意思?」顾浩轩脸色一沉,阴恻恻道。顾盼姓顾,吴
征骂他显然要骂得重些。
「师叔师姑什么情况两位真的不知?整日吵吵个没完,晚辈看了都烦,遑论
盼儿!」
「吴大人,你管的太宽了!」
脸皮已经撕破,苦心积虑想要和平解决此事的愿望也已打消,剩下的仅有赤
裸裸地以利交换。吴征两手一摊道:「晚辈不想管,可再这么下去盼儿全毁了。
下回她再偷偷跑出去,出了意外何人承担?两位若不心疼,晚辈心疼!」吴征叹
了口气,语声转软道:「晚辈实是不忍盼儿在这么下去!晚辈也知顾陆两家面子
事大,是以才提出这个条件望能略作弥补。师叔已是成家立业,仍不得不以家族
为重,可一家三口貌合神离,对谁都是折磨!撇开盼儿不谈,两位真忍心自己的
儿子,女儿这么互相折磨一辈子?面子事大,子侄的事便不大了么?该说的话晚
辈已经说了,旁的也管不了许多,总之一句话,答应了晚辈的条件,大秦境内州
郡代理权任由两位先行挑选。若是不答应,诚如先前所言,盯着辣椒的如过江之
鲫,晚辈让韩家先选,掌门师尊也没话可说!」
吴征语毕起身作势欲出,心道即使最坏的结果,有巨大的利益在其间总有转
圜的余地,即使一时半会儿陆菲嫣的终身大事定不下来,总算向前坚实地推进了
一步!幸好当事被逼出了代理权这一想法,有了这一份底气,哪怕是顾陆两家天
大的面子,也得乖乖让上一步。
「且慢!」
吴征顿住身形,缓缓回身,一字一句道:「晚辈可以等两位几天,可这事条
件已定死没得商量!还请两位早作决断!」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45
第七章、红莲业火。潜龙勿用
鸳鸯衾枕翻红浪,曼声娇喘几时休。
陆菲嫣紧紧缩在吴征怀里,双臂环绕恨不得与他融在一起。而吴征四仰八叉
地仰天躺着,气喘吁吁中亦是无限满足,能畅享陆菲嫣之娇媚温柔,全是他尽心
尽力之后所得来的回报。
「还在担心?」
一场晚宴虽未得到最终的结果,可吴征已尽力做到最好。精心细致的安排,
再将家中「小事」融于家族「大事」之中,巧妙的穿插至少已让顾浩轩与陆玉山
不得不慎重考虑,衡量得失。放在从前,顾不凡与陆菲嫣休婚之事无有可能,再
多的矛盾与不谐均不是理由。
「恩。」陆菲嫣从鼻中哼出一声,体酥更显声甜,轻吟分外悦耳动听:「倒
也不是担心甚么了,事已至此,结局如何都不重要。」
「咦?菲菲这是彻底豁出去了?」吴征略感意外,倒未料到美妇人一旦放下
心结,其热烈大胆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火辣得多。
「跟着你,再纯良的好人也要学坏!」陆菲嫣娇叱一声,颇有沦陷于他的不
服与毫无作用的挣扎抵抗之意,默了默又道:「两个人的事情,终须一同背负才
是,人家自己选的路,自己承担后果便罢了。只是盼儿那边你需得多用心,她若
不肯,人家无论多爱你,也一定会离开你。」
吴征错愕地张大了嘴,猛然回醒大喜过望:「要得!要得!」一时不知怎生
形容心中喜悦,手足无措。
「你是不是早就在打这鬼主意了?」陆菲嫣蹙起秀眉,撇着嘴角道:「好啦!
现下开心啦?顺了你的意啦?今后又有多少女人被带回家里来才满意?」
「没没没……」陆菲嫣紧咬唇瓣,敷衍的话当然过不了关,吴征敞开心扉道
:「男儿多好色,见猎心喜,若是有美丽的女子,即使如为夫这般人品,动点绮
念也是难以避免……」
「呸呸呸……扑哧。」陆菲嫣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般人品?好没羞
没臊。」
「难道不是么?」吴征挺了挺胸膛傲然道:「普天之下你再找一个江州荒园
保全你贞洁,还肯为你尽心尽力的人来!此乃真爱!」
「人家自是知道……」陆菲嫣幽幽叹了口气道:「若非如此,人家又怎肯不
顾廉耻委身于你。」
「这便是了。」吴征舒了口气,得理不饶人道:「这事能怪得我?你们母女
俩个个人比花娇,谁见了不爱?俱是你们的错!」
「你……给个梯子就上墙……」陆菲嫣忍不住向吴征胸口给了一拳,才埋首
在他胸口道:「人家已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万万莫要负了人家。」
「这句话说了千儿八百回了!不过你既提起,我就认真答!」吴征郑重道:
「进了吴府的门,我不会负,也不忍负!」
「嗯!今后人家不再提了。」陆菲嫣抬头与吴征四目对视,只见一片浓情蜜
意中仍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与戏谑,不禁又恼怒道:「骗的人家答应了好得意么?
大户人家有些女子成亲早,生娃娃也早,年岁相差不大。这等事情多了去啦,有
甚么了不得的!」
「嗳!这便对了,洒脱劲儿才是陆仙子陆女侠,哪来如许条条框框,这也不
行那也不准?世上重要的事情那么多,自己的事情最重要!」
吴征龙腾虎跃般一翻身,陆菲嫣惊叫一声,一手捂住吴征落下的唇,一手捂
着臀缝里肿胀不堪的羞处道:「不行,今夜不行了!」
「怎地又不行了?你不想我们亲热么?」吴征挣扎挣脱陆菲嫣死死抵拒的柔
荑急道。
「想,可是要有限度!」陆菲嫣皱眉摇首嗔道:「索求无度对身子终究不好,
而且……而且若是太过了,终有一日你又要腻烦。人家不想如此!」
「额,也有道理!」吴征又是一个翻身将陆菲嫣抱起压在身上,手掌滑过背
脊落在她臀上笑道:「怎生怕成这样?方才叫得不是可浪么……」
「哎呀死人!你这个人好变态老是弄那个地方,好奇怪!」陆菲嫣羞涩难言,
闭上双目不敢看他。
「嘻嘻。」吴征凑在她耳边轻声道:「现下你的恩公终于知道,你的嘴儿好,
奶儿好,穴儿好,臀儿也好!」
夜色已深,吴征将陆菲嫣搂进怀里轻抚背脊道:「安生歇息,下回换个法子
弄那里,不用棒儿也让你舒爽透顶!」
「不许欺负人家……」倦意袭来,陆菲嫣迷迷糊糊中难以分辨其意,只不依
地扭了扭身,一行泪珠不自知地顺着眼角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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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如成都城,深夜亦是一片漆黑,连皇城里也不例外。今夜的御书房却罕
见地在半夜亮起了烛火。
「陛下深夜传召不知有何要事?臣斗胆冒死劝谏,当保重龙体才是。」霍永
宁脸带倦容,当是睡梦中被唤醒尚未完全回过神来。
「朕昨日睡得早,无妨!倒叫霍爱卿辛苦。」梁兴翰虽是颤巍巍的,精神头
儿倒是上佳:「醒来睡不着,倒不可空废时光。」
「陛下……」霍永宁微露心酸之意道:「国事每日有新,若是这般下去……」
「不必再说了,朕的身体,朕自家清楚。」梁兴翰倒显淡定,尚未露出对死
亡的恐惧:「听闻吴征今日约见了陆玉山与顾浩轩?有甚结果么?」
「尚未,吴府里看管甚严,臣尚插不进手去。不过料来陆,顾两家当不致拒
绝才是,商以利为先,放着天大的利益而放过,极微。」
「嗯!大秦如今国库亦不充盈,吴征这一手倒是解了燃眉之急!」梁兴翰微
微颔首道:「霍爱卿,你对朕实话实说,你怎么看吴征?」
「陛下,此事不可单从吴征一人来看。」霍永宁沉吟一番,字斟句酌道:「
吴征才干拔群且极善急智,未来当是大秦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凭心而论,假以
时日连臣也只得甘拜下风。这等天赐之才不用乃大秦的损失!只是吴征出身昆仑,
他能做胡大人,亦能做蒋大人,唯独做不得臣一般。陛下废了许多心思方不致让
昆仑派于大秦大权独揽,是以吴征必用,但不可急用。」
「霍爱卿之言深合朕心!」梁兴翰点头赞同,又闭上双目许久后方缓缓道:
「若朕让他做霍爱卿呢?」
「啊?」霍永宁大吃一惊,向来镇定如他亦心头乱跳道:「陛下,臣不明白!」
「似霍爱卿一般,公正无私,居中调和,一心大秦,无有旁忧。」
秦皇的话震得霍永宁脑门发晕,一时分不清是试探还是真心,只得道:「臣
出身寒微,蒙陛下青眼而居中书令,现也年事渐高,不出数年亦有心无力,寻觅
忠良贤臣以替臣亦当如此!只是吴征身份牵连太广,若要如臣一般恐难做到。他
日坐大又难以约束,大权在手,人心难测……这,陛下,非是臣有私心,吴征断
然做不得臣!」
「现下当然做不得!」梁兴翰道:「朝堂上诸事不易,孤臣更难!要他为大
秦效死命,又要剥去身边的羁绊也非易事。昆仑也好,韩侯也好,观吴征此前所
为倒是有情有义。这是好事,若是无情无义之人,朕不会放心用;也是坏事,左
右牵连如此之多,如何不偏不倚?朕所言要他做霍爱卿,正是要替他斩去枝枝叶
叶,轻装上阵。」
霍永宁脸上忽红忽白,冷汗不由自主地滴了下来,半晌后方道:「陛下,此
事需得从长计议循序渐进,臣以为吴征可大用,但要剥去枝干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陛下,此事牵连太大,臣深感不安!」
「满朝文武,敢当面质疑朕的也只有霍爱卿一人了。」秦皇感叹道:「朕老
了,时日也已无多,但朕还不糊涂!今日召霍爱卿言此事,自是将此事托付给爱
卿。」
「陛下!」霍永宁吓得赶忙离座五体投于地哽咽道:「陛下龙体正盛,且此
事事关重大,臣恐力有不逮!」
「好听的话不必说了。」梁兴翰忽然露出个得意笑容道:「朕当然知道爱卿
独力难为,已做了妥当的安排。莫非爱卿也以为朕封方文辉为车骑将军是老糊涂
了么?」
「咝……」霍永宁恍然大悟间抽了口凉气,又拜服于地道:「陛下神机妙算,
臣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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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若有一双眼睛在打量着世界,定然也会为今晚发生的一切感到妙不可
言的奇妙。仿佛世间的一切都被无数看不清的丝线联系在一起。
自锦绣大街的吴府转向皇城的御书房,再转向后宫里的天泽宫,孤单的妃子
已在起身又躺下,躺下又起身了不知多少回。自吴征离去之后,玉茏烟便食不知
味,睡不安寝,数日时光便清减消瘦了许多,红肿的双目已哭干了泪水,益发显
得憔悴。
缘分有千万种,但相逢于危难之际,携手并肩闯出死局仍可称最奇妙,也最
难以忘怀的一种。
吴征与玉茏烟正是如此!
冷宫中孤寂度日,只因一股执念方才苟延残喘的玉茏烟几乎在初见的那一刻
便被吴征撩动了心弦。那心如小鹿乱撞,脸红眼热,悸动不已的感觉前所未有。
她深明这种关切之意正因爱慕之心,这种她曾以为此生不会有的念头。
为他的出人头地而欣慰欢悦,更为与他的久别重逢而惊喜。那日黄昏,强健
而青春的男体,霸道雄烈的男子气息,甚至被他粗鲁地抵在栋柱上深深一吻,一
切如在眼前。玉茏烟甚至清晰地记得自己一身是何等地酥麻,而身体的反应又是
如此地迅速。乳首由小变大,勃胀的过程中剐蹭过他的胸膛,那欢愉的电流弥漫
全身,迅速激起幽谷深处的渴求,黏湿湿的春露花汁正是心底最真实想法的忠实
体现。
每当想起自己投怀送抱一般挺乳相送,在火热的润口中呼出娇媚腻人的呻吟,
玉茏烟都羞涩不已。与从前施展在妓馆里学来的迎合媚人之术不同,那一回是心
灵中所思所欲最自然而然的反应……
枯守深宫,如一名为丈夫等门的幽怨女子,他不来时等得心焦,他来时喜出
望外,慢慢地终此一生似乎也是不错的事情。玉茏烟常苦中作乐地想着,可这一
切因文毅落马戛然而止!
家仇与爱欲,孰轻孰重?
玉茏烟并非蠢笨女子,可无论见识与智慧均称不得上佳,仇恨才是生活的全
部,她已看不清其余。几在一瞬之间,玉茏烟便本能地做出了选择!
吴征已是她再见着梁兴翰的唯一的希望所在,而这最后一面也是复仇的最后
希望。无论是让吴征频繁出入天泽宫引起旁人的疑心与注意,还是让吴征在梁兴
翰面前再提起玉茏烟三个字,现下只有他可以!
虽已步入中年,玉茏烟仍自信自己绝色之姿足以迷倒吴征这样的少年郎。至
于离去前说出的话更是张口就来,在妓馆里学的不就是这些媚人骗人的话儿么?
只是这一回说完为何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我一生学的都是讨好人与骗人,莫要怪我,等我死了之后,你也就不记得
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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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府衙的后堂里,吴征的脸色不太好。午间休憩的时分仍不得闲,自从早
间接了宫中的传讯,太子殿下午间将来北城府衙之后,他便强自压抑着慌乱与腻
烦,直到躲进后堂独自一人方才将心中情绪刻在脸上。
光明正大地先通告,再前来,比前不同。圣上擢升了方文辉似乎刺激了太子
殿下,也似乎夺嫡之争也摆上了台面。那位高深莫测的皇帝似乎在说:「你们可
以好好表现了,让朕看看谁才配做大秦未来的万乘之尊!」
吴征擅离职守一事虽是过去了许久,可把柄就是把柄,捏在太子殿下手中随
时会变成要命的利剑。原本还有许多缓和的空间与时间,只是圣上一道旨意过后
一切都被消弭得干干净净。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吴征甚至可以预感到殿下今日到来又要老话重提,或许
还要逼得他当即作出选择。五殿下的舅舅坐上车骑将军之位,太子殿下的未来受
到了威胁,也难免有些人泛起不安的心思。以梁玉宇的为人,在此非常时刻是需
要当机立断做出些事情来的,他有这份魄力!
杀鸡儆猴!
只是为毛我是那只鸡啊?
太子殿下几次三番来到北城府衙,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足以表明对吴征的重
视。见到张六桥,戴志杰,杨宜知等羡慕的眼神,吴征只得暗暗苦笑。他清楚以
自身的才干能为,得到殿下的亲睐理所当然,只是这一份亲睐太过沉重,难以承
受。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吴征摇头叹息一番:所谓的博学多识只是占据了
穿越者的便宜,可是宫廷夺嫡之争这种事情,不是切身参与其中哪能事先搞得明
白?且其间瞬息万变更是无法预知。次奥,老子倒真是只好鸡,听话就拉出去示
众:看看,大秦最出色的年轻才俊是本太子的人,尔等还看不明白?还要动什么
小心思?不听话么……一刀杀了,保管把一众猴子们吓得不敢动弹!
吴征是绝不愿过早地被打上太子党徒标签的,他不需要,更恨不得离这个争
端漩涡远一些。情急之下,他也曾想过让杨宜知去求见林瑞晨,央胡浩来帮忙解
围,总得把今日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可其中的干系又不小,面对至亲之人的逼
问,他不得不老老实实通盘端出私入天泽宫的事情,到时会有什么后果犹未可知。
太子殿下意有所指,来势汹汹,今日这一关又要怎么过?
稍微调试了心情,吴征返回衙堂,太子殿下既要来便需提早做好迎迓的准备,
半点轻慢不得。至于如何应付太子殿下他已不抱奢望,总之今日还是拖字诀,绝
不表态!即使恶了殿下他也不可能立即动手,警告加威胁,再给点考虑时间总是
有的,届时实在不成再去找胡浩坦白跪地磕头喊救命,遭上一顿毒打也算了,总
比送了命还坑坏了大局强。
「玉姐姐呀玉姐姐,你就是传说的命中克星么?沾到你的事情,可比雁儿与
菲菲还要麻烦得太多了!」
容不得太多感叹,远处已传来鼓乐与呵斥回避之声。吴征兔子般从椅子上跳
起,急急忙忙行向府衙之外。
甫一至秦都大道,便见仪仗中青朱黑白四旗分占四角由随行护卫甲士持定,
责杖,金瓜,巨斧,长刀印得明晃晃的,簇拥着中央由持剑甲士护卫的黄旗。黄
旗之下,绛引幡,戟氅,戈氅,仪锽氅,羽葆幢,青方伞,青小方扇,青杂花团,
无一遗漏皆由校尉擎执,拱卫着中央太子金辂。金辂上雕龙画凤,五彩祥云,车
顶角上璎珞垂珠若流水不绝。
吴征咽了口唾沫,太子殿下仪仗出行怕是转瞬间满城皆知,这一回的动静怕
是要闹大发了!
「太子殿下仪仗到此,北城令吴征接驾!」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早早跪倒在地的吴征忙起身一路小跑至金辂前再次跪
地高声道:「臣北城令吴征,叩见殿下。」
「呵呵呵,吴大人请起!」梁玉宇背着双手穿过卷起的车帘外现身,双手后
背居高临下道:「不过小数月未见,听闻吴大人骥足再展又立奇功,孤自当前来
见一见大秦的俊才。」
暗香零落是临朝余党之事严加保密,一个字都不能透露。但擒拿贼党一案对
吴征的确是大功一件,梁玉宇所言的正指向此处,晓得的自然晓得,不晓得的也
只会太子殿下在夸赞吴征保一方平安。
「为国效死命乃微臣分内之事!」吴征起身后仍低着头道。
「吴大人过谦了!」梁玉宇下了金辂挽住吴征,十分亲昵道:「吴大人这里
没有坐的地方么?」
「微臣该死!殿下快请入府衙。」
躲是躲不过去的,这「该死」的信息已巧妙地送了过去,梁玉宇行步间亦压
低声音道:「你呀,胆大妄为!擅离职守不说,连朝廷命官都敢当众殴打,当真
是该死!若不是孤王在父皇面前几次三番说情,你以为只是罚俸便过去了?」
吴征心里撇了撇嘴,你要会说才是见了鬼了!只是梁玉宇卖了好不能不接,
何况擅离职守四字字字诛心,吴征可不认为说的是他缺席府衙公务一事,忙惶恐
跪下道:「殿下关爱之心,微臣无以为报!」
「嗳……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孤王一向爱才如命。吴大人出生入死擒拿贼党,
孤王做些事也是应该的。」梁玉宇一把拉起吴征道:「只是下不为例,否则孤王
也保不得你!」
大事不妙!妈的劳资无以为报都冒死喊出来了,你居然装作没听见?还下不
为例?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今日无法善了,劳资的小命不是交代在你手里,
就是交代在胡叔叔手上了!
与前的便服出行不同,这一回梁玉宇架起了仪仗便是正式前来,两人也没有
私底下谈话的机会——护卫与侍从们随在身后都已鱼贯而入。
梁玉宇大喇喇地登上北城令之位却未落座,而是随手拿起方桌上的物件把玩
观瞧:「吴大人不好文房四宝?」
吴征桌面所用不讲究俱是普通之物,闻言羞涩笑道:「微臣只是胡乱学了些,
一笔字写得有碍观瞻,实在不敢糟蹋了好墨好纸。」
「啧,你这人便是这点不好!过谦等同于过傲,胡乱学了写便出口尽是华章,
若是认真学还得了?」梁玉宇一挥衣袖道:「来人,将孤王平日所用文房四宝赐
给吴大人。」
学能知礼,通文则通礼,这是要教我做人了?吴征渗出一身冷汗,看来刚才
那句无以为报让太子殿下分外不满。太子仪仗,公开施恩,梁玉宇敢这么做定然
已拿捏透了圣上的心思,在北城府衙里可谓肆无忌惮。难道是圣上真的已公开让
皇子们划分势力,争夺皇位了么?
「微臣谢殿下厚赐。」吴征定了定神,一瞬间便打定了主意:留得青山在不
愁没柴烧,今日该认怂就认怂,大不了就当众表态支持太子。反正他支持者众多,
登上大宝的概率也最大,总比彻底得罪了他来得强!五皇子那边虽说得新任的车
骑将军支持是免不了的,可刚被推上前台,加之年岁尚幼根基不深,势力与实力
都差了不止一截。辅佐太子干掉他,总比帮着五皇子去干掉太子简单许多。吴征
可不想事事都搞出地狱级难度,更不想跟太子交恶而不得不倒向五皇子,若是失
败了……
哪天太子殿下荣登大宝,一开心来一句:「吴爱卿啊,你当年在皇城当差都
敢擅离职守,影响极坏,朕念你屡立奇功忠君爱国,凌迟就不必了,五马分尸吧!」
到时候上哪儿哭去?
「厚倒说不上,孤王也是略表心意。」梁玉宇微微一笑道:「以吴大人之能
为,日后自当功勋卓著,届时吴大人莫要忘了孤王便好。」
前途的许诺摆明了,赏赐的水准也端出来了,就等你表态要不要忘了太子殿
下!吴征喉结一滚,双膝跪下俯首于地正咬牙准备认了命,忽然一名太监急急忙
忙碎步奔行前来。与此同时,府衙门外又响起一声尖细的声音道:「五殿下到!
闲人回避!」
靠,不会吧?吴征打了个激灵,慌忙抬头道:「殿下赎罪,五殿下到了,微
臣当出迎才是。」
梁玉宇双目一眯冷笑一声,挥了挥手道:「去吧,代孤王迎皇弟进来。」
侥幸逃过一劫,然而这位素未谋面的五殿下忽然来此,尚未知是福是祸。吴
征心头惴惴快步行到府衙门口,只见一名二十五岁上下的男子身着蟒袍头戴金冠
正左右观望。他状甚青涩,甚至透着几份紧张,随从也不过八人,比之梁玉宇不
可同日而语,若不是那一身鲜明的皇家装束,吴征都不敢认。
「微臣迎迓来迟,殿下赎罪。」又是一跪,就和今日突如其来的形势一样要
命。
「啊?你就是吴大人?」梁俊贤向左边一人投去询问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答
复后才右手虚抬道:「早闻大名,快起来吧!」
吴征起身后才近距离与这位太子的竞争者第一次照面。他比自己矮了一点点,
面容儒雅脸颊微微泛红,比之已颇有气势与气度的梁玉宇差了不知道有多少。若
不是一双眼珠透着聪慧与激灵,吴征要都要怀疑圣上是不是在开玩笑。
「本王路过此地见皇兄仪仗在此,长幼有序不可失礼当前去拜会,吴大人领
路吧。」
「是,殿下请。」吴征保持着严肃尊重的仪容,心中暗道:不会是路过吧?
听你说得生硬,是不是刚才有人教你现学现卖?边上那位像是你的贴身师爷一样,
又是什么人?
吴征随在梁俊贤的右后方半低着头前行,眼角的余光里见他不住抿着嘴唇,
显是心中十分紧张。他满腹犹疑,以陛下的能为当不致瞎搞胡闹,将五殿下推出
来必然有其用意。不知这位殿下是有什么过人的长处尚未展现出来,还是有其他
的什么目的?不管了,两个人现在已是死敌仇家,今日正好针尖对麦芒,最好当
场打个你死我活才好!
梁俊贤刚入府衙前院,远远望见在公堂上静坐正捧着茶碗的梁玉宇,前行的
脚步条件反射般一顿,面色微变,竟有打退堂鼓之意。
吴征颇觉失望!才刚看见就怕了,比老子见到他还怕,这还打什么?真打起
来也是哥哥骑在弟弟身上按着脑袋一顿暴揍了。
「皇兄!你怎么在这里?」梁俊贤壮胆般高喊一声,可惜声调的尴尬变化着
实难以瞒得过旁人的耳朵。
「孤来见吴大人,皇弟来此何事?」梁玉宇依然坐着不动身,丝毫不掩饰脸
上的冷笑与不屑。
「父皇吩咐身为大秦皇儿当体恤民间,弟特意出宫走走,长长见识。正欲去
方将军府上,见皇兄仪仗在此特来拜会。」梁俊贤瑟瑟缩缩,面红耳赤低着头道。
帝皇家的孩子必然打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的与培养,莫说是梁俊贤,便是杨
宜知也不至于表现如此不堪。吴征却知道梁俊贤的畏惧与害怕来自于从小便刻在
骨子里的恐惧。想来梁玉宇自懂事起便没放过一个给未来竞争者们制造压力与威
势的机会,才会让梁俊贤见到他如同老鼠见了猫。
「呵!」梁玉宇嗤笑一声,揶揄道:「身着蟒袍体恤民情?百姓见了你歌功
颂德还来不及,哪能知民间疾苦?皇弟,你终究还是太嫩,太没见识啦。还真该
多出来走走!」
「啊哟,是弟疏忽了,皇兄教训的是!」梁俊宇羞惭道:「弟当先至方将军
处换些普通衣物才是,多蒙皇兄指点。」
兄弟俩一人一句,吴征身上的压力骤轻,脑子里没敢有一刻停下。能够有近
距离观察两名竞争者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秦国里风起云涌,每一个细节都有
重要的参考价值。也或许这是一个转机,从中能寻得今日的脱身之策?
梁玉宇又瞄了瞄吴征一眼,道:「也或许先来吴大人这里也成,不仅能早些
得皇兄教诲免做无用功,听闻吴大人年少有为,也有许多可以教我。」
姿态摆得越低,吴征也越发觉得怪异。梁俊贤的紧张惧怕是个人都看得出,
可对答倒不显杂乱无章,而且细细品来,每一回搬出靠山都恰到好处,又是父皇
又是方将军,倒让人无可指摘。
「那倒是,吴大人年岁比皇弟还轻上许多,不过能耐可大了。」梁玉宇不失
时机地明褒吴征,暗贬梁俊贤道:「孤王你也拜会过了,没事便忙你的去吧。孤
王与吴大人也还有事要谈。」
「既来之则安之……皇兄睿智,吴大人名声自外当是聪明的,弟最爱听聪明
人说话,那个……正是个长见识的大好机会。」梁俊贤期期艾艾,一句话断了数
次才说完,本就涨红的面庞更加红了。
吴征低头立在一旁,闻言目光一凝!
观其神情,梁俊贤对太子的惧怕自幼已形成,但听其所言,这位五殿下一点
都不简单!他来这里绝不是什么路过,甚至和梁玉宇一样有着极其明确的目的。
作为一名年轻的追赶者,面对一向惧怕的哥哥要鼓足勇气出现已然非常不容易。
对答时不仅条理清晰,放低的姿态里还暗藏机锋。说得不顺畅不要紧,只要说出
来了就行,太子殿下总不能赶人走?这里又不是太子的寝宫。
不简单,真的不简单!圣上并未犯浑,而是真的选择了一位有潜力与梁玉宇
匹敌的对手。而且吴征明白,深刻神魂的惧怕并未让梁俊贤落荒而逃,而是还站
在这里,其中包含着多么惊人的勇气!
「你想听?那行!坐下吧!」梁玉宇似是料到有此结果,转头向吴征道:「
吴大人,方才说到哪儿了?」
吴征干咽了已是不知道第几口唾沫,咳嗽一声才道:「殿下赐了文房四宝给
微臣,微臣感激不尽。」
「是了!」梁玉宇一抚双掌道:「孤的文房四宝算得上罕见,不知吴大人的
感激又是怎么个感激法?」
吴征心下雪亮:杀鸡儆猴,现在最好的鸡与最大的猴子都在,梁玉宇正巧顺
势动手,要当着梁俊贤的面收服吴征。吴征直接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当下
势必要做出选择……
正沉吟间,梁俊贤插口道:「皇兄赐了文房四宝?弟听闻吴大人功绩一向也
是敬佩的!弟不及皇兄也不敢落后,来人,将本王的冰心玦取来!」
一面巴掌大的玉佩,白净中夹着几点翠绿,捧在手心里触手冰凉。
梁俊贤道:「这面冰心玦奇寒似冰,时近盛夏,吴大人带在身上正好消暑。」
吴征心中电闪雷鸣:梁俊贤这是在提醒自己冷静,莫要一时冲动上头。懂了,
全懂了!这位新鲜出炉的五殿下原本天资便聪颖过人,他只是惧怕太子,可是吃
了身份大小的亏,向来被死死压住。可是圣上的旨意给了他希望,也给了他勇气!
长久以来的惧怕已犹如本能,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摆脱的,但是不要紧,只要去面
对压力终能慢慢适应。他来北城府衙的目的未必是拉拢吴征,梁俊贤与梁玉宇之
间的差距太大,除了一些至亲之外至少现下没人会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一边。
但是这一趟梁俊贤不会亏——只要没有逃,于他本身而言就是一种胜利。明
面上,不断地适应梁玉宇给他造成的恐惧与压力,暗地里,也在展示着自己的才
干,给观望者以信心。至于破坏梁玉宇拉拢一切中立朝臣的行为,成或败在现下
都还不重要。吴征虽前途无量,大秦国里掌权的还是朝堂之上的那几位,最具决
定性作用的也是那几位。
吴征心思复杂,倒是应对之策也一同涌现。他暗运道理诀鼻子一酸,眼泪奔
涌着跪下泣道:「两位殿下如此厚爱,微臣肝脑涂地不能报也!只是两位殿下所
用俱是皇家之物,微臣安敢擅用?若非陛下首肯,微臣当真不敢收,还望两位殿
下海涵。」
他起身抹干眼泪,也羞涩得一匹道:「微臣现下倒有些文思,想献丑赋诗一
首献与两位陛下,奈何字迹过于不堪,微臣斗胆请殿下命一书法工整大气者代为
书写。」
「哦?吴大人的诗词堪称当世一绝,快快念来,孤王自为吴大人书写!」梁
玉宇已猜透吴征之意,当仁不让。
吴征大惊道:「岂敢……」
「嗳!当得上!速速念来!」梁玉宇不容拒绝道。
「微臣死罪。」吴征再度送上死罪一词,先表个态度,我一定乖乖的!随后
道:「这诗说来有些脂粉气,乃微臣道听途说一贞妇之事,两位殿下,见笑。」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何不相逢未嫁时。
「两位殿下,微臣受天恩浩荡,当以死力效忠大秦!」吴征肚子里直抽抽:
劳资的话说的够明白了吧?两位大爷,劳资只效命大秦国,谁是皇帝我效忠谁,
旁的不懂也不管,你们斗你们的,别特么再找劳资麻烦了成不?
第八章、卿心难明。谁解其恸
吴征回府时一身疲惫倦容满面。一首《节妇吟》半日时光便让成都城大街小
巷里交相传颂,也让他半分高兴不起来。
陆菲嫣早早被陆玉山唤去至今未归,想是顾陆两家已在考虑得失,万分慎重。
顾盼尚在禁足,府中最亲近的便是祝雅瞳。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恨不相逢未嫁时?」祝雅瞳瞄一眼纸
上的妙句,瞄一眼闭目锁眉的吴征,以各式不同的语调念了好几回才揶揄笑道:
「到底是道听途说来的贞妇,还是因陆菲嫣有感而发?」
「莫要再笑话我了成不?」以祝雅瞳之聪慧当能明白诗中的贞妇正是吴征自
指,他已入朝为官,当忠于大秦的圣上,言下之意一女不嫁二夫,一人不事二主。
以一首绝妙好辞让两位殿下都无话可说,以应付过此前的危急局面,本是件颇为
自傲的事情。可吴征心中烦闷难言,自鸣得意是没有的,甚至连祝雅瞳的调笑之
言也没能让他稍作放松。
「不说笑两句,还能说难听的不成?」祝雅瞳放下手中诗句,微扬下巴道:
「这一回你的苦恼远比往日要多得多,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吗?」
「何事都瞒不过你。」不想祝雅瞳已对自己了解如此透彻,吴征心中略有安
慰,更有些恐慌。那双柔若春水的眼眸总能看穿他的一切情绪,吴征只得摇头道
:「一个秘密,不能说。」
午间梁玉宇驾临北城府衙,吴征已入死局,最大的原因正在说轻可轻,说重
可重的把柄被捏住,即使是祝雅瞳,吴征也没打算让这个把柄再被多一人知晓。
梁俊贤的到来给这个死结松了一松,也亏吴征急智突生,《节妇吟》用在当时恰
到好处。
流言如风,梁玉宇即使当场把吴征给杀了,以《节妇吟》之脍炙人口,随意
便能在百姓间流传起来。世间多风言风语,梁俊贤若再稍加运作,很容易就让梁
玉宇被扣上顶残害忠臣,意图夺位的帽子——那也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吴征一条命就此保了下来!梁玉宇未得吴征,却也得到他只效忠大秦的保证,
形同中立。——《节妇吟》不日将流传于世,能读懂其中寓意所指者也不在少数,
你吴征还敢轻易食言而肥不成?如此人才不能为他所用固然可惜,两不相帮也是
个能够接受的结果。至于梁俊贤纯粹拆台搞事来的,朝堂上似吴征这等与两位殿
下都不沾亲带故者众多,若是人人都居中而立,对刚刚粉墨登场的梁俊贤就是最
好的局面。
只是除了梁玉宇与吴征,谁也不知道吴征今日不啻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那
是一个连祝雅瞳也未能知晓的秘密。是以祝雅瞳并不认为此前吴征遭遇多大的难
题,即使当面拒绝了梁玉宇也至多是暂时恶了他,直到现下见吴征抑制不住愁容
满面,呼吸粗重,微眯双目中射出的光华迷茫无计,才知事情并不如想象的简单。
「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祝雅瞳心中一黯,此话却终是说不出口。
室内二人各有所思,相处时罕见地长时间沉默。
祝雅瞳与爱子相处时日已不短,向来配合默契,两人之间的秘密也越来越少。
祝家之主在吴征面前褪去了神秘的光环,美丽,高贵,优雅,聪慧,时不时还有
些少女般的可爱。而吴征在祝雅瞳面前也不再是一行行冷冰冰的字迹,他活灵活
现地在她面前,机敏,有趣,果敢,才气纵横。
祝雅瞳极享受这种感觉,甚至是贪恋。当吴征毫不犹豫地找到拙性,将调查
暗香零落的一干事情全数交在他身上,表现出对祝家无以伦比的信任时,天底下
没人能明白祝雅瞳有多么开心。——祝家对吴征仍是一个谜,但经过在长安的相
处,祝雅瞳却不是谜。与其说吴征对祝家信任,不如说对祝雅瞳的信任。乃至于
知晓吴征与陆菲嫣之间的偷情,除了一点点嗔怪之外,祝雅瞳更享受的只有与爱
子同守一份小秘密的欢欣。
天底下绝大部分母亲一直拥有,甚至有些都已腻烦而嫌弃,在祝雅瞳身上却
珍若性命。有时她甚至产生若能如此下去,即使母子俩最终不能相认,似也已足
够满足的宽慰之念。
事实终究是事实,无论两人的相处如何愉快,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进展如何
迅速,难以相认的事实终是一道横隔二人之间的天堑。平日里感受不到,可到了
关键时刻,涉及到吴征内心深处最为阴私的秘事时,鸿沟便凭空出现,将两人隔
得远远的。
祝雅瞳深知不是自己贪心不足,吴征的不言非是因不愿说——世间人人都有
不愿说的秘密,而是因不肯说!既非至亲,信任再多终究有所保留。他所担心的
是说出来之后,会有对自己不利的后果。
良久,祝雅瞳轻声道:「其实……你有没想过命运不由他人掌控?」
「惹你生气了?」
祝雅瞳一生之望全在与吴征相认之上,是以坚韧如她也控不住情绪说出惊雷
般的一句话来,此话一出,她便后悔。现下绝不是道出满腔盘算的好时机!不想
吴征似没听见,反问得没头没脑。
「你能惹我生气么?」祝雅瞳秀眉一蹙,略有不甘,不肯承认。
「原来我也以为我不能。不过我知道你若是不高兴,就会像现下这样。」吴
征二指揉得下巴短短的胡桩沙沙作响,饶有兴致。
「乱说什么?我想事情时都是这样。」祝雅瞳略显愠怒道。
「不一样不一样。」吴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想事情的时候也是这般轻
咬嘴唇,但是眼睛灵动得很,仿佛在笑一样,那时定然无数奇谋妙计或是阴谋诡
计都在涌出。生气的时候就不是如此,眼睛平静得很,还会眯上些许。」
「呸,哪有阴谋诡计?老娘这里全是奇谋妙计!」祝雅瞳被逗得展颜一笑,
屋内似被春风拂过,冰冷的大地复苏一般。陡然目中一亮,「老娘」一词平日里
她绝不肯用来自称,有些粗鲁于她的优雅有碍,不愿给吴征留下不雅的印象。不
过此刻半发泄半调笑般说出竟觉颇有风味且极为贴切,一时心胸一开,烦闷之意
去了不少。
「呐呐呐……就是这样!阴谋诡计!阴谋诡计!」吴征却缩了缩脖子,祝雅
瞳目光流连娇若春水,正是仿佛在笑一般。若是对着旁人还好,对着自己就不觉
毛骨悚然,不知这位美妇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哼!老娘正思忖着如何整治你,你小心点!」祝雅瞳一皱鼻翼,心中却乐
开了花,小乖乖平日闷声不说,不想暗中观察已是熟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此前心
情不佳,被他说中时还有些不满,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现下心情转好,登时大
喜过望,世上哪有不熟悉自己母亲的儿子?
「老娘是谁?」吴征抽了抽嘴角,二次听见,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老娘就是人家啦!怎么?你有意见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世间愚妇闹起脾气来都敢自称老娘,祝家主金贵之
躯,自无不可。」
「贫嘴,什么天大的秘密好了不得么?既不肯说,人家不来管你。」祝雅瞳
瞪了吴征一眼,气鼓鼓又不无得意地扭腰摆臀离去。
吴征等她走了许久才敢抹一把额头冷汗!命运不由他人掌控?即使在他前世
的那个开明不知几许的世界里,这话也是万万不敢说的,何况当世?祝雅瞳这名
奇女子在吴征眼里自是十分了不起,偶尔流露出的可爱虽与需时刻沉稳的豪族之
主身份不符,但在这样一名绝色身上则只有更增光彩。但今日的惊人之语,吴征
甚至想不透因何而出。
若是调笑之言,现下只能更增吴征的烦恼;若是发自内心,今日并非绝佳良
机,连合适都说不上;若是随口……此刻的情境下,祝雅瞳断然没有随口一说。
「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全是疯子么?」吴征嘴唇眼角齐抽,心知
祝雅瞳也觉失言故而轻易让他转移了话题。失言失言,岂不是确有此事么!
祝家若是动了什么心思,本就一团乱的世界岂不是又要炸锅?联想起此前祝
雅瞳的败家一说,吴征似有明悟,忧虑与恐惧更甚。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我道是一名高高在上的豪族之主,绝顶高手因何对我这么好,这份歪心思当真令
人彻夜难安!吴征颓然坐倒,回思此前的一切,还有那双望向自己时只有爱怜,
欣喜与真诚的眼眸……若说她全是坏心思,也难以置信。一个人若是装模作样,
无论掩饰得再好也不可能全无破绽。且哪个存了坏心的会主动与难缠的猎物密切
接触?吴征又不是好骗的雏儿。
搞不明其中含义,一首《节妇吟》也能暂缓危机,换来一段时光的安宁。吴
征现下只觉前所未有地困倦,返回里屋甚至等不到陆菲嫣归来便沉沉睡去,多年
来也仅有今日懒洋洋什么也不想做,落下了修行功课……
次日晨光初开时分迷迷糊糊醒来,吴征回神时心中一凛!
身旁的被窝仍留着淡淡的幽香与体温,佳人却无踪。显是陆菲嫣夜里归来未
曾惊动吴征,晨时也早早起身。想来她见吴征睡得深沉,动作定然极轻。可以吴
征的感应之灵敏竟然一无所觉,可不是陆菲嫣武功突飞猛进,而是他自身之故。
吴征翻身跳起,捧了把摆放好的盆中清水重重揉了把脸,待盆中荡漾的水波
复归平静,倒映出一张被愁云惨雾布满的面容。「呼!」吴征重吐了口气,将头
埋进水中!
那一口气好长,在水里不断鼓起颗颗气泡,又被浮力推出水面,其间大多数
击打在吴征脸上。抬头时吴征喷出一大口水雾,不待脸上的水珠滴完便迅速抹干,
动作利落干脆!
消沉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人生于世,谁无碰壁撞墙之时?吴征深明眼下的
困局正因自己一时胆大造成,可谓自作自受!然则消沉何益?局面再坏,未必没
有死中求活的可能。
昨日的混沌中曾有过解决的方法,只是心神大乱不曾细想。吴征快速出门,
时不我待,振作正在当下!
甫一出院门便见陆菲嫣正曼步行来,面上颇见喜色。
「起了?早膳快好了……」
「我去书房还有要事,你帮我送来?」
「好……那个,我爹今日想见你……」
「哦?看你的样子像好事了?」吴征振作中心神一爽!陆菲嫣的婚事本是巨
大的难题,如今亦走出一片全新天地来。万事只要去做,总有转机!
「嗯……还没定下……或许还需你的承诺。」陆菲嫣忸怩不安,她自是期盼
摆脱婚姻囚笼,只是越到关键时越发心慌。顾陆两家已知吴征底牌,以此为凭怕
是要狮子大开口。陆菲嫣颇觉左右为难,低头揪着衣角绕圈。
「到书房一道商议,我先过去。」吴征点头,两人已有大庭广众时保持距离
的默契,只轻声道:「他们敢提我就敢给,那些东西哪有你重要?」
哄得陆菲嫣芳心大跳,兔子般逃也似地去了。吴征快步入了书房坐定,摊纸
研墨。
祝雅瞳教授的方法有效而实用,理顺越是复杂的难题越是适合。吴征埋头苦
思,在纸上不住写写画画,圈圈点点。
陆菲嫣与祝雅瞳不久后便都来到,见吴征聚精会神,俱是轻手轻脚不敢打扰。
女子好奇心大都极盛,吴征又未避讳,等了会儿俱都按捺不住。二女对视一眼,
各自施展轻功足不扬尘地来到吴征身后。
满心猎奇,不想疑惑更增。二女全然看不明白纸上一大串鬼画葫芦般的符号
是何意思,不由再次抬头娇眸瞪媚目,迷惘之色一览无余。
日头渐升,陆菲嫣轻声道:「时辰不早,你还要去衙门里。」
「哦,这么快?」吴征抬头鸽笔,活动着筋骨道:「啊哟对不住,饶两位饿
着肚子久候,该死,该死。」
祝雅瞳没心思搭理他的打趣话,蹙眉拿起纸页,螓首左摇右晃喃喃道:「叉
叉,树丫子?还有这个是什么?弯弯绕绕的,没见过,从没见过!」
「密语!师门要事尚未定论,谁也不能说!」吴征得意地扬扬下巴,XYZ 这
些方程式所用的代数祝,陆自然不能明白,每一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只有他烂熟
于胸。至于说师门要事也不是推托,进一步的计划关系重大,需得奚半楼首肯方
可实施。
「装神弄鬼!」祝雅瞳及时落座接过吴征盛好的饭碗,享受自行模拟的母慈
子孝之时,见吴征的状态比之昨日大有不同,也自心安。
「陆家主约我何时?还有旁人么?」吴征举箸给两位美妇各自夹上些菜,俱
是她们口味所好。
「待你完了公务回府,爹爹自会来拜访,没听说有其他人来。」
「这样?那去请顾家主一道来!」
陆玉山单独前来或许会与吴征先行达成协议,但此事并非他与吴征二人便能
做得了主。且顾家那头说法未定,指不准要出什么意外。要谈,就三家坐下来谈!
吴征片刻间思虑周全,灵敏的心思恢复如初,祝雅瞳心中暗赞,大是宽慰。
「我不去……」陆菲嫣面颊微红,夹在陆家与吴征之间实是不好自处。陆玉
山单独前来存了多占好处的心思,纵使不愿,她也不能拆父亲的台,换了吴征也
是如此。
「成!我让宜知去请就好。晚间你就别出来了省得难做。」
公堂里今日无甚要事,些许公文有戴志杰相助不需多时便处置停当。衙门口
冷冷清清,吴征也偷个闲先回内堂,顺道着人去唤瞿羽湘。
女捕头被祝雅瞳所挟相助吴征,虽是尽力,心头仍是万般不愿,见了吴征向
来没好脸色。即使吴征取出个瓷瓶让她当场服下,铁着的脸也没半分笑容。
「给你解药还吃冷脸,真是!」吴征半躺在宽大的座椅上,一脸不爽道:「
下月我晚半个时辰再给,看你还甩脸色不。」
「祝家主可没吩咐我不准臭脸!」瞿羽湘冷冰冰答道,正眼也不瞧他坐没坐
相。
「呵,原来你还知道一副臭脸么?」吴征坐直了身子,目露玩味道:「回头
我就和祝家主说说,让你每回见我必须眼里有泪,嘴上含笑……你猜她肯不肯答
应?」
「你!无赖子!忒也恶毒!」难度太高,瞿羽湘自问做不到,深恨吴征歹毒。
「恶毒?我可从没想过要取你性命。」吴征冷笑一声道:「莫不是过了些时
日就把这茬事情给忘个干干净净了?」
瞿羽湘垂头默了半晌,咬牙切齿道:「做便做了,事后应承的神情我也一般
尽力,从未半点懈怠。还待怎样?」
「那是你当做的,莫要当做功劳。」
「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当做的做了,你们应承的事情呢?又做了什么?」瞿
羽湘俏脸生寒,怒容乍现。
「呵呵?居然谈起条件了?」吴征手指极富韵律地敲击着桌面道:「不说我
不可能离开雁儿,便是雁儿明了你的心思,她还能从了你不成?」
一言至此,瞿羽湘颇见颓然。她也知自己一片痴心,总归妄想,所谓的吃醋,
以及意中人叫吴征坏了身子全是一厢情愿的说法。可爱慕之意又怎肯稍停?便是
想听也停不下来。
「总之你们答应我的。」瞿羽湘无从抵抗,只得服软,倒有哀求之意。
「别说我食言。」吴征递出一份金面拜帖道:「雁儿明日新官上任,我不适
合去,你代我去。」
「当真?」瞿羽湘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接过拜帖,如捧珍宝般温柔抚摸了几
回,才贴肉珍而重之地收好。
自暗算不成之后,吴征怕这疯女人铤而走险,再不曾让韩归雁来北城府衙,
又吩咐瞿羽湘不得私下去见她。这比之此前韩归雁久居韩城或是奉召出征不同,
心仪之人近在眼前却不得见,瞿羽湘心痒难搔险些被气死。只得苦挨日子,只盼
有一日祝雅瞳与吴征能兑现承诺。
吴征遣她去贺喜韩归雁,不仅能相处一日,更能参与心仪之人的重要人生路
程,别具意义。瞿羽湘可谓喜出望外,连望向吴征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本官人还不错吧?一个女儿家家的动不动要取人性命,疯不疯?」吴征不
失时机地贬损两句,又道:「你且坐下,本官有话问你。」
「大人请说。」吃了点甜头,瞿羽湘低眉顺耳服服贴贴,也是一路单恋太过
凄苦,能见一面竟也如奢望一般。
「圣上近来旨意频频,你们云龙门是怎么个想法?」吴征压低了声音问道。
梁玉宇咄咄逼人,吴征退无可退,一时能凭借梁俊贤的搅和暂时脱身,但正
如梁玉宇大张旗鼓地拜访北城府衙背后的深意,吴征已被立为标杆。梁玉宇未得
吴征效命已是扫了颜面,更怕日后旁人有样学样,他自己闹个灰头土脸。
是以吴征的危机仅是暂缓,远未到可稳坐钓鱼台之时,只需那个把柄还在,
当前局势下吴征随时危如累卵。
吴征搜肠刮肚,回忆前世所读的史书,每到君皇新老更替之时,即便太平盛
世仍有许多潜藏的危机。梁玉宇本已被视作天然的新皇,可梁俊贤的异军突起让
未来不确定起来。圣心难测,谁也不明白秦皇的心思为何要将定局改为变数。只
是当今形势里,人心思变。
梁玉宇要变,他不能似从前一般隐忍度日等待顺其自然,他必须在秦皇容忍
的范围之内,亮明秦国未来之主的旗号,且旗号之下需得能人林立以壮声势。
吴征打定主意安安稳稳绝不偏颇,等待新皇登基再效命不迟。可现下也要变,
如前一般只能坐以待毙。如何变?今晨在书房里的思考推论,吴征定下「壮及自
身,招风之树」的总纲。
侍中俞人则与骠骑大将军迭云鹤已然结党,有此范例在先,又有集结江湖人
士剿灭暗香零落的职责在后,吴征权衡许久,总觉当放开手脚扩大昆仑派的盟友。
似云龙门远不及昆仑派,可不论江湖与朝堂都有门人弟子,影响力也自不弱。
吴征的盘算正是将这些有一定实力与势力,此前并不依附于青城或是昆仑的江湖
门派尽可能拉拢到自家身边。有了根基之后,再拉拢朝中观望群臣,打起剿灭暗
香零落贼党的旗号。
大多数朝臣此时都是战战兢兢,选边的事情风险巨大,不选又两头不讨好。
待新皇登基,若是重权之臣还罢,普通朝臣极易被定为墙头草,好日子也就到了
头。然则若是有人牵头将这帮权责不重,数量却极庞大的朝臣们团结在一起,仍
是一股绝不可忽视的力量。
朝臣们不论现下还是今后,均可抱团取暖互相声援。吴征正是看中了这一软
肋与需求,才决定借势以自保。
拉拢中立的朝臣们继续保持中立,必然为圣上所容忍。而吴征周身依附之人
越多,势力便越发强大乃至举足轻重,连梁玉宇也不敢轻易动他。一来圣上还在
为,公开拉拢中立朝臣是何居心?二来若是再贸然以擅离职守之罪处置吴征,这
等罪名极易被说成是扣帽子,相当于恶了这帮朝臣。若是他们均倒向梁俊贤……
后果不堪设想。
吴征当然没这么大的号召力,是以他晨间对祝雅瞳与陆菲嫣说还需得到奚半
楼的首肯,打上了昆仑派的旗号,此事就简单易行许多。更妙的是,以此为由更
能制衡梁玉宇。吴征代表昆仑,可昆仑不是吴征的,也不止吴征一人。真要霸王
硬上弓将吴征强行治罪,自然有人前来接替,届时便是结了死仇覆水难收。
现下奚半楼的谕令尚未到来,可不妨碍吴征拿瞿羽湘做做测试,投石问路。
一说朝政,瞿羽湘顿时警惕起来,斟酌道:「属下女流之辈,向来只知尊朝
廷与师门之令办事,朝政向不参与,也不懂。」
公私分明!尊师重道在当世被看得极重,远比个人得失来得重要得多,忠君
之后便是师门,且几乎人人恪守。吴征对这种看似傻瓜的品格却向来是极为尊重
的。只是现下就不太开心,看样子即使真把韩归雁送到她怀里任她亲昵,未得师
门之令以前想要问出些什么话也难。
云龙门门主穆景曜身负十一品修为,放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的一流高手。朝
堂上亦有诸如门下左补阙,刑部司官主事,中书右拾遗等官员站住跟脚。是以云
龙门虽不比青城昆仑高高在上,多年来也能存身立命,徐图进取。
吴征想法虽好,正要落实起来谈何容易,非得下一番巨大的苦功不可。瞿羽
湘的答复也在意料之内,吴征叹息一声道:「太子殿下青眼有加,本官就左右为
难。想来穆门主的日子也不好过,劳烦你带个话,本官改日想拜访穆门主。」
「昆仑派执掌江湖牛耳,小小的云龙门怕是高攀不上。」
「咦?你怕我对穆门主把你的事情说出来啊?」吴征目光如炬,江湖中人结
交平常之事,哪有拜访都被推拒的,且瞿羽湘审问犯人惯了不善作伪,眼神躲躲
闪闪,自被一眼看穿:「放心,你乖乖的听话,我不会说。」
瞿羽湘面色变了数遍,咬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属下有言在先,若是想
以属下要挟师门,想也休想。」
「凭你就能要挟得了云龙门?」吴征哈哈大笑道:「那你凭什么现下还好端
端地坐在这里?也太抬举自己!」
被吴征看穿连带讥讽,瞿羽湘再腻烦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名满天下的年轻人确
有几分真本事,只得低头轻声道:「属下会把话带到,只是做不了主。」
若是要云龙门乖乖听话怕是休想,不过结盟的话便有商谈的可能,这是给云
龙门高攀的机会。结局如何总要试过才知道!
望着瞿羽湘双手抱胸,生怕拜帖遗失离去,那背影高挑修长,玄色捕快服饰
也给这位美女更增一份风姿。吴征与她又诸多不快,但除了这些,今日也知她尊
师重道颇有可取之处。至于痴恋韩归雁在吴征看来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倒是多年
来情路极苦,有些惹人怜惜。
回府的马车行得甚急,咯哒咯哒的马蹄声落如雨点。
四面帘子都已拉紧,舒适的马车有时像座尚未密闭的棺材,虽不气闷,也让
人心情烦躁。吴征心绪平静地闭目养神,自从燕秦之战后,他忙碌的时光越来越
多,遇到的难题也越发艰巨。回想从前在青云崖时也曾偶有愤愤不平,存着他日
一鸣惊人后好好招摇一番的念头。比之现下已不知何等地闲适!
或许将来再也不会有轻松的时光了吧?吴征睁开眼眸,无妨,有韩归雁,有
陆菲嫣,还有波涛翻涌的乱世大局,每一样都比青云崖有吸引力得多。而片刻后
将要面见的两人会带来近期一件大事的结局!每完成一件,都是了不起的成就,
此生之世,过得如此精彩。
思虑至此,马车骤停。
吴征睁眼时车帘正被掀开,正见黄昏时夕阳洒下大地的一片碎金……
「不需人伺候,也不必奉茶,不得我传唤谁也不准进来。」吴征待客少有刻
薄吝啬,今日大有不同。若是答应了条件自是朋友,好酒好茶好饭好菜应有尽有。
若是条件谈不拢,那就是与我过不去,与盼儿过不去!抱歉,盼儿,为了你母亲
着想,这口黑锅还得请你背一段时日。
「吴大人威风不小啊!」陆玉山未至,顾浩轩倒是先到了。入府前的通传等
了好一阵,随后吴征也未出迎,进了厅堂冷冷清清不仅随从全被挡在了外面,连
口茶都没。
「本官自衙门刚回有些疲累,一时思虑不全招呼不周。朝中诸事繁杂,两位
殿下处又有诸多事宜代办,见谅!顾家主请坐。」
昨日两位殿下一同去了北城府衙,吴征里子是全无好处,面子上倒是光彩四
溢,顺手把两位龙子的大旗扯上,倒让顾浩轩心中一凛。两份空着的桂花糕,太
子与五皇子前后而至,险些便是当场抢人,还有那首才华横溢的《节妇吟》。这
孩子身上着实有太多的传奇。
「罢了吧。吴大人请客看人,想是老夫有些不入吴大人的法眼。呵呵,莫非
还有旁的贵客不成?」顾浩轩久为一族之主,城府深沉,讥讽两句依然大喇喇地
坐下。
「有,请顾家主稍候。」
「好啊,老夫就腆着脸静候这位贵客。」
「顾家主此话差矣。」吴征直勾勾地盯着顾浩轩道:「是否贵客,要看来意
如何,气量如何,又是否与本官齐心协力。否则……不知顾家主听说过个笑话没
有?」
「左右无事,说来听听。」
「乡间有个村夫大宴宾客。见宴席时辰将近还有客未到,叹息着该来的没来。
已至的宾客闻言不爽,岂不是我等均是不该来的?于是起身就走!村夫大急追至
门口,其余的宾客也到了,村夫又叹息道,不该走的却走了。刚至的宾客闻言,
得,我等均是该走了的?一场宴席落到最后空无一人,呵呵,也是好笑。」
「乡野村夫不识大体,口不择言,明明目不识丁还要附庸风雅,闹出些笑话
也不为奇。不知在吴大人心里,老夫是该来的还是该走的?」顾浩轩见吴征意有
所指,不急不躁淡然笑道。心道这小子虽是聪明却是个风流种子,为了老夫的孙
女儿倒舍得下血本。听闻他与韩守备过从甚密,嘿嘿,韩家的女儿金贵,顾家的
孙女儿便不值钱了?稍候以此再做拿捏,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现下是该来的,晚些便不知是不是该走的了。」
吴征话音刚落,冯管家正在院里高声叫道:「大人,江州陆家家主求见。」
「另一位该来的也到了!」
陆玉山入了厅堂见着顾浩轩微觉意外,倒也不曾提出反对之言。吴征面色不
善,他心中好笑当是小孩子闹脾气,只沉默地坐下。
「老陆,吴大人有请来为何姗姗来迟,好大的胆子!」顾浩轩揶揄着笑骂道。
「老夫不像你这么有面子,老夫是自己来的。」顾陆两家相交多年,两人一
句话之间便把形势透露清楚,一个是上门拜访,另一个则是吴征有意拉来此处,
怕是存了什么挑拨离间的心思。陆玉山与顾浩轩引领两家竞争多年,相互配合也
已不少,当着吴征的面毫不掩饰地眼神一对,像是瞬间已达成共识。
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吴征面不改色,心里还是叹一声妈的老狐狸。苦心营
造的威压瞬间被破,差点就被两人指着鼻子笑话「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吴征眨
了眨眼,回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向椅背一躺,双手向腰际两个外兜一插道:「
前日的提议,两位家主有决断没有?」
当世服饰的衣兜俱在袖内而不外露,在吴征看来极为麻烦。吴府里缝制便服
时可以交代来了个改良,祝雅瞳与陆菲嫣看了虽觉不合时宜,倒是方便好用。且
再经陆菲嫣考量修改,以相同的布料择同款花纹缝制,只需手不插进兜里不太看
得出来,也不显突兀。
吴征日常在府里晃荡,偶尔懒散之时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二女见了,
也颇有「汝甚屌,如母知否」的喜感。此时吴征将这幅模样端将出来,倒让人看
不透,让顾陆两位心中一凛的警惕。
「底牌打完,看着让人上下其手随意揩油了,不想莫名其妙有人又塞来一张!
只需多动脑子,坏事也能变作好事嘛!」
吴征能如此老神在在不是演技已出神入化,倒的确有足以唬人的干货在手。
他高深莫测地一笑问道:「两位想不想知道太子殿下与五殿下昨日来北城府衙,
找本官讨要些什么?」
第九章、弓开如月。祸福相从
厅堂里静了许久。
时局的变化不唯对吴征而言有日新月异之感,于陆玉山与顾浩轩也是如此。
短短两日,给两家施加压力的竞争对手已从韩家换成了两位殿下。
若说是否给韩家还可讲理,面对殿下的要求,以吴征所处的位置要扛住压力,
不仅需要恪守约定的坚持与毅力,甚至无论成与不成都需出一把血。——答应了
自不必说,若是不答应,不给点好处略表歉意安知不会惹来殿下的不快?
「贤侄,能否给老夫一个确切的理由?贤侄当知老夫问的是什么!」顾浩轩
两条长眉锁得更深,他听得出吴征口气里的焦躁与不安,看来两位殿下带给他的
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今日屋内之议,言不传第四人,老陆,你看可行?」
陆玉山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着应承下来。
顾浩轩问的理由自是指吴征对陆菲嫣的关心出乎寻常。非至亲而插手他人婚
事本就不寻常,更何况劝和不劝离向来是传统,哪有咄咄逼人要人离婚的。两日
前以顾盼为缘由还勉强说得过去,再说顾陆两家作为昆仑派最重要的盟友,有好
处分上一杯羹也是理所当然。吴征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只是交易其中的
优先权而已。
可现下情况就大有不同,两名皇子的介入让事情复杂了许多。即使吴征随意
撕毁与顾陆两家先前的约定也毫无问题,犹豫而失了先机,这等事情在生意场上
随时随地都在发生。尚未定下条约被人捷足先登,怪得谁来?
吴征确信两位家主的品格,信诺在当世举足轻重,失约的后果甚至足以摧毁
顾陆两家。——把人卖了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没人愿意与随意将秘密公之于众
的家族做生意。可是与陆菲嫣的隐秘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他并不准备此事公之于
众。
「晚辈有句心里话,顾家主既问起,晚辈当据实已告!」顾浩轩既称贤侄,
乃是以自己人的角度私下相谈,吴征不敢再托大。
「晚辈幼时遭逢惨事,若非掌门师尊早已化为腐土。昆仑派高义大恩抚养晚
辈成人,晚辈得蒙传道受业解惑,敢不以昆仑之未来为己任?师尊将昆仑驻足于
成都的重任交给晚辈,如今京中变化莫测,晚辈年纪轻轻乍逢其事,殚精竭虑,
苦恼不堪。韩家之事刚了,盼儿又来成都。师叔师姑二人均为此事寻上门来,争
执不休。两位前辈,晚辈实已不堪其扰。」
说辞早已深思熟虑,吴征娓娓道来:「昆仑的前辈们一路看着晚辈长大,顾
师叔与陆师姑俱都视晚辈亲如子侄,向来多有照拂。将心比心,他二人这一路十
余年来如何,两位前辈心知肚明。晚辈已不堪其扰,说他二人心力交瘁或不过分?
晚辈实难再看下去这等人间惨事,与其相互折磨,不如各走一边。这是其一!」
吴征顿了一顿又道:「其二,晚辈与盼儿自幼一同长大甚为相得,她来成都,
晚辈既高兴又苦恼。原因就不必说啦。晚辈一连多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相比京
中大事连连,同门无小事,盼儿也是如此!不怕两位前辈笑话,晚辈时至今日所
作所为,当配得上日后接掌昆仑派,敢不为同门着想?且先不说盼儿,晚辈亦深
受其扰,终明攘外必先安内之理!昆仑派内部不安定,不唯惹外人笑话,同门无
一不受影响。晚辈的师弟师妹们在他二人面前日后如何自处?他日若逢大事,他
二人心怀芥蒂,能否同心协力?」
「是以晚辈别无他法,务须先行解决此事。京中暗潮涌动两位前辈必然有所
感知,昆仑内部再有龃龉……若有甚意外,晚辈担不起后果,也没人担得起。大
事当前,余事靠边,他二人既不能放下心结,晚辈只好做主彻底了断!」
吴征一席话洋洋洒洒说得清楚,从大了说成都城时局变幻莫测,谁也不准搞
事!顾陆两家面子事大也得靠边站。从小了说,顾盼是你们的孙女和外孙女,我
也是心疼她的,为她考虑得不少。无论为昆仑计还是为顾盼计,此事必须从此了
断。所有人轻装上阵,面对未知又危险的时局。
「贤侄,殿下那边怎么说?」陆玉山听得明明白白,暗道此前向陆菲嫣询问
多时,也准备了许多说辞竟然无一有用。不过从侧面而论,也足以说明现下的局
势确实太过扑朔迷离。
「五殿下被推上前台,他两位都想独领风骚,银子谁都缺,谁都要。」梁玉
宇与梁俊贤可都没提此事,但吴征既然拿来做了借口,自然要含糊其辞:「陛下
已知晚辈关于代理的打算,两位殿下也不知从何处听来。」
至于是否日后谎言穿帮吴征倒不担心,甚至可说此事终将到来,以太子与五
殿下如今剑拔弩张的态势,谁都不可能不插手想要分一杯羹。兴许下回再见面便
会提将出来,吴征只是将后事前提说出来而已。
「那不知贤侄又是如何应承的?」陆玉山捋着长须郑重问道。
终究个个都是人精,唬是唬不住的。殿下亲口提出的事情非同小可,吴征若
是答应了,与顾陆两家的谈判自然少了许多筹码;吴征若是不答应,没有个好理
由休想轻易骗过两人。若是吴征再抬出顾陆两家做挡箭牌,这事又得另说。
吴征亦正容道:「晚辈说与人有约在先,尚未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前无法提出
行之有效之法。」
陆玉山与顾浩轩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只怕吴征指名道姓,更怕他玩些花言巧语,诸如回答:「顾陆两位家主
找上门来正与下官商谈,这个,怕是暂时不好说。」到时候两头讨巧,顾陆两家
的事情办了,殿下那边也推脱了过去。回头殿下对顾陆两家有意见,他一抖衣袖
摘个干干净净,还净得其利。
「两位家主放心,晚辈会依实而言,既与两位有言在先,料得殿下也说不得
什么。」吴征及时补上一句,又道:「先前商议之事于晚辈而言已如倾覆之水,
断无收回之理。只是水流向何处,灌溉何方,只在两位家主一念之间。」
「成吧,贤侄的意思老夫已尽知了。如何决断容后定让人通传于贤侄。」顾
浩轩拍拍似乎僵直了的膝盖起身告辞。
「晚辈等不得多久了!」两位家主心意已动,且局势确实到了瞬息万变的时
刻,吴征不说不想等,便是还想等,也没人会留给他时间。
顾浩轩与陆玉山相互使了个眼色,向吴征道:「三日,三日之内给贤侄最终
的答复。」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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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刚过五响,瞿羽湘便翻身而起。这一夜睡得甚不踏实,翻来覆去直到二
更天过也未入眠,不得不运起心法强自安宁神思,才昏沉沉睡去。睡梦里脑中依
旧翻腾不已,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一会是雁儿与她牵手并行,亲
昵地聊些私房话儿;一会是雁儿话锋一转,话里话外全是她意有所属的情郎。可
醒来之后,瞿羽湘仅记得在梦中愤懑难言,至于因何不爽,细微处全无印象。
点亮油灯定了定神,昏暗的天色让香闺亦不显光明,可并不碍铜镜里映出略
有憔悴的容颜。春风恼人心,瞿羽湘愠怒了面容。
今日是雁儿新官上任的大喜之日,以她现今的身份无论如何轮不上前去道贺。
虽说今日之后,深居简出的韩归雁等同于走出了韩府,瞿羽湘光明正大前去拜会
再也没了阻碍,可能亲身参与蜜友此行,怎能说不重要?怎能说可有可无?
蜜友二字一冒,瞿羽湘羞红了脸。世间本无此词,她在深闺之中思念韩归雁,
胡思乱想之际将蜜替了密字。自因在她心中与韩归雁二人当如胶似漆,若蜜糖般
甜美才是所望。
瞿羽湘恼恨自己始终鼓不起勇气向韩归雁一诉深情,乃至伊人情定吴征。一
念至此,瞿羽湘幽幽叹了口气,如此不容于世间的非常之恋,她也明白只是自己
一厢情愿,痴心妄想。内心深处自始至终最为惧怕的,只是情意一旦出口,韩归
雁便再也不会见她。
「寻常男子哪及得你英武?又哪及得你半点美丽?人家便是喜欢你,难道错
了么?」瞿羽湘自嘲地笑笑,起身在铜镜前坐定撩开秀发,以梳请捋。
吴征将恭贺韩归雁之事交到她身上,便成了她的重中之重。权代北城府衙,
不可失了礼数;面见心仪爱人,又需装扮得当以图留下深刻印象,瞿羽湘思虑了
极久极细。
恭贺打着官面上的文章,捕快官服是必须穿的,也是瞿羽湘心中唯一一点遗
憾——柜中的衣物已放了许久,若能于今日穿着于身该有多好?所幸女儿家心思
细腻,若是用心打扮起来,即使呆板威严的官服也能穿出许多不同于人的花样来。
「若能看穿这些小心思明了人家的心意……哎,盼能如此罢。」瞿羽湘自言
自语地描眉画目。她容颜虽称不上绝色风姿,也可称极美,日常甚至不需妆容也
能令人眼前一亮。今日刻意打扮起来,几抹淡淡的粉黛便让平日里严肃冷漠的捕
快大增柔媚。
穿束停当,瞿羽湘展臂轻灵地旋了个圈儿,嫣然一笑。镜中的女子比之往昔
更加俏丽,就连威严的捕快服饰亦不曾减去半分艳色,反在其上更增一股风姿。
「来呀,雁儿,来征服人家呀!」瞿羽湘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女,她深知这一
身装扮足以让大多数男人生起征服的欲念。只可惜韩归雁同为女子,怕又是场一
厢情愿。所言所想所为,不过是已习惯了的自我安慰与奢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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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的朱漆大门处张灯结彩,自寅时中鼓乐之声更未有稍停,只待卯时。
「韩大人来了,闲人退避!」老管家韩峰大声嘶吼,嗓音都有些喑哑。韩铁
甲与韩铁衣尚未启征程,韩家小女儿韩归雁反倒成了新到任的第一人,这一声头
炮是万万出不得纰漏的。
韩归雁身着赤红色曲裾禅衣官袍,一双长臂背在臀后,美腿翩飞跨过门槛,
立于高高的府门前媚目一扫,将门世家的英武之风与达官显贵的威风赫赫在她身
上糅合得天衣无缝。世间女子虽可出仕,却大多为吏,为官者凤毛麟角,如她一
般坐上四品高位还能身居要职的,大秦国上下独此一人。这一亮相正如烈阳耀目,
熠熠生辉,其四散的美艳之色犹如锐利的刀锋,竟令人不敢直视多看。
「韩大人,吉时已至,还请上轿到任!」
韩归雁平日里总是披甲执鞭骑乘健马,如今换了文官的轿子极不适应。她轻
点螓首时微不可查撇了撇嘴,大踏步地下了韩府前的阶梯,也不等跪在地上的仆
人服侍,自行一掀轿帘躬身入内。
韩家备下的轿子自然足够宽大舒适,韩归雁抬棍弯折声吵得心烦。于她听来,
吱呀吱呀的声响远不及咯嗒咯嗒的马蹄声动听,幽闭的轿子又怎比在马上一路前
行的风景心旷神怡?烦闷之中,只得闭目暗忖:若不是吴郎费心费力取来的,这
京都守备争如不做。哎,在府中无聊还可研读兵法,去了守备府想是迎来送往都
不得闲。早间吏部苗侍郎需得宣读吏部文书,诸官还不敢当着他的面擅离职守,
只怕也就这半日里清静。嘻嘻,吴郎今日须在北城府衙来不得,不知又会遣什么
人来?待到了午间,守备府里可就热闹了,人家正巧去北城府衙躲一躲。
京都守备虽亦属军中,却是个文职,韩归雁心中不喜,却也知这一职位来之
不易,更是吴征一手策划。即便不喜,此前的准备也已十分细心,守备府里上上
下下官吏了然于心。女儿家再如何英武,心思终究变不得,其胡思乱想之处总让
男子觉得匪夷所思。
轿子正行间忽然放缓,引路的家丁大喝道:「韩大人正至京都守备府到任,
何人敢阻?」
「属下奉北城令吴大人之命来此向韩大人道贺,还请通传。」
熟悉的语声虽不凌厉却足够大声,像是刻意发出来让韩归雁听见的。果然韩
归雁心中一喜,当即起身欲掀开娇帘,美滋滋想到:果然吴郎细心,深明人家的
心意遣了瞿姐姐来此。
「大胆!误了韩大人的时辰……」
家丁得了韩峰的嘱咐,恶行恶相地喝斥,却被韩归雁打断道:「瞿姐姐?来
来来,到这里来坐。」
韩归雁见瞿羽湘来此喜不自胜,且她虽是半道拦轿,以吴征行事之天马行空,
只怕多半是得了他的嘱咐要抢这一份「头彩」。女将一贯豪气,心思却并不粗疏,
料得今日虽新官上任,贺客大都午间才会上门,至于吏部侍郎苗弘毅也不会自贬
身份早早在守备府门口迎迓,多半会提早些许在府堂里等候。如此一来与瞿羽湘
轿内同行又有甚大碍?
「雁儿,啊哟,现下要叫韩大人了。属下见过韩大人!」
韩归雁一身官袍威风凛凛,且新官上任自然是喜气洋洋,更显人比花娇。瞿
羽湘饱受相思之苦,刚至轿内一时忘形竟愣了神,回过神来自知失态,忙像平日
里姐妹淘相处时一般打趣问安。
「瞿姐姐要羞人么?」韩归雁不依地伸出手去挠向闺蜜的胳肢窝,瞿羽湘抵
抗两下便自不敌,压抑着声音娇笑着顺势软倒在韩归雁怀里。
二女在轿中打闹,轿子倒没半分不稳。轿夫皆自「血衣寒」里精选而出,身
强力壮武艺出众,亦是现下身份已大为不同的韩归雁贴身护卫。
已不知经年未曾与心仪之人亲密如此,瞿羽湘娇喘吁吁久久不愿起身,只觉
韩归雁的身躯有力又柔软,淡淡的水仙花香更是宜人心脾,恍惚之中只愿这条路
能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
「吴大人遣姐姐来的?可有什么贺礼?」
韩归雁欣喜的声音让瞿羽湘心头一沉,心神亦回到现实。她心中黯然,曾经
雁儿对世间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如今却是对那个恶人念念不忘。
「是!见了雁儿万分欣喜,险些都忘记了。」瞿羽湘一撩衣袖,取出件火漆
封印的小礼盒。
「嘻嘻,有劳姐姐,人家先看一看。」韩归雁急不可耐地接过,又小心翼翼
地拆去封印,唯恐将小盒弄坏。打开时只见并非名贵珠玉,而是一盒子五光十色
的星星。
以纸折叠而成,每一颗不过小指上一个指节大小,要堆了满盒着实费了许多
功夫。韩归雁又惊又喜,手掌掬起一捧小星,才发现其下还埋着一张信笺。开封
取出书信,只见着实不美观的字迹出自吴征亲笔手书,「幸运星」三个大字已将
祝福之愿表露得明明白白,其下的两行四句小诗更不禁让韩归雁扫了一眼便轻声
吟哦起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吴韩二人虽各自将第一次交给了对方,
自长安回归成都城之后相处极少,连欢好也仅是忙里偷闲于马上癫狂一番。虽是
格外地刺激,却少了几分旖旎缠绵。每尝念起之时韩归雁不免心中颇有幽怨,此
时一见小诗大快胸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句更是反反复复念了
数遍,爱不释手。相聚少,离别多,心在一起,可不正如诗中所言?所幸随着韩
家彻底翻身,此后不必再如从前一般街头街尾近在眼前却不得见。
韩归雁不由捧着信纸放在樱唇边亲了一口,陡然想起瞿羽湘还在身边,呐呐
道:「叫姐姐见笑了。这个人……就会弄些没用的虚巧东西来哄人。」
挽回颜面般的刻意埋怨没让瞿羽湘翻天的醋意平复半分,她神情落寞勉强笑
道:「妹妹有了心上人,也是可喜可贺之事。」她心中暗骂自己没用,分明想数
落吴征两句,话到唇边一个字都不敢吐露,唯恐惹怒了韩归雁。至于吴征这一份
礼物虽小,她也知极容易讨得女子欢心,那一份飞纵的才气更是自己万万比不上
的,一时间竟有些心灰意懒。
「曾经我们都以为世上的男儿俱是空架子,谁也看不上。其实咱们都错啦,
姐姐年纪也不小,也当找个好夫家嫁人,也好过独自一人。」韩归雁从前与瞿羽
湘无话不谈,自与吴征定情之后观念亦有转变,此刻自然而然地将心中所想说了
出来。
「我可没妹妹那么好命。」瞿羽湘心中发冷,颇觉四肢僵直难受道:「我还
是哪个男子都看不上。」
韩归雁还待安慰几句,一路稳如平底的轿子忽然向左一跳。轿外传来又急又
惊的怒喝声道:「小心!」
「笃」地一声,一只狼牙箭自轿顶射入,又穿过左侧轿窗!若非向左这一跳,
韩归雁与瞿羽湘虽武功高强,但在轿内六识俱受阻碍,又全无防范之下后果不堪
设想。
「韩大人……」轿夫几在一瞬间便放下轿子,自抬棍中抽出隐藏的兵刃四面
戒备。
「无妨!拿人!」
得到韩归雁平安的答复,开路的仆从手一挥,两名轿夫便如苍鹰般跃起,迅
疾地向东面狼牙箭射来的一处三层小楼方位扑去。
韩归雁与瞿羽湘亦快速离开易被当做靶子的轿子。韩归雁面沉似水,俯身在
整个箭头都已埋入地面的狼牙箭处蹲下打量。
「小心,可能有毒。我来!」瞿羽湘自贴身的囊中取出一副手套戴好,提气
用力一拔,只见箭头在日光下闪着幽幽诡异蓝光。二女对视一眼,心中一悚。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当街袭击朝廷命官,还动用了致命的箭枝。韩归雁豁然
抬头,仆从抬手斜指,低声道:「小姐,从那里射来的。」
京都守备府位于南城的秦都大道上,此刻轿子刚自锦绣大街转入秦都大道不
远。宽阔的街道,纷乱的人流,林立的街市楼房。刺客有备而来又藏在暗处,想
要抓人极为不易,且已方才发箭的力道来看,刺客的武功已是上乘,堪称一流高
手。何况毒箭射出,韩家人大声示警,大街上俱是惊呼与四散奔走的人群,连韩
归雁亦觉棘手。
京都重地,此前又已发生过燕国刺客袭击致大秦一众官员伤亡的案件,如今
虽是战事平歇,金吾卫也不敢放松,街道两旁亦有不少披甲的兵丁巡防于此。兵
丁们认得韩归雁,见今日将新官上任的京都守备大人居然遇袭,吓得一身冷汗,
不管不顾地分开人群急急赶来护卫。
韩归雁玉指一点喝道:「停步!立圆环阵!擅动者杀无赦!」
女将久经战事,深知此刻万万大意不得!刺客身份不明,不是韩府中人个个
皆有嫌疑。且兵丁们若是乱糟糟地一股脑儿涌上来,反倒给了刺客可趁之机。更
何况,谁知道刺客有几人?
果然砰砰两声弓弦声再次响起,两只利箭又从西与北两个方位劲射而出。利
箭破空的锐啸几在一瞬便至耳边,可见其实之劲疾。
韩归雁扯着瞿羽湘立定不动,任由护卫们纷纷挥舞刀剑劈落飞袭的弓箭。只
听呛啷之声大作,利箭虽被劈歪了方位,与刀剑交击时却是金铁之声骤响。
「高手!」二女对视一眼,韩归雁不及多言,弓弦剧颤之声又起。这一回西
北两处方位各自射出六箭连环,除两箭仍然射向韩归雁之外,其余八箭俱向人群
之中射去。
韩归雁虽安然无恙,人群中却传来连声惨呼,顷刻间数人中箭倒地!百姓慌
乱不已,一时不管不顾地狼奔冢突,更有许多奔向围绕韩归雁的金吾卫以寻求庇
护。他们并无冒犯之心,只是本能觉得危险时刻离兵丁们近一些便安全一些,只
是人潮涌动前后推挤踩踏,如何停得下来?金吾卫们不敢擅自伤害百姓,纷纷横
架兵刃隔绝人群,至于口中的吓唬呼喝之声犹如大海中的一朵浪花,瞬间被此起
彼伏的惊呼声淹没。
「退!」韩归雁举手一挥,下令向城门处退去。敌暗我明,若有百姓冲击内
圈更加难以处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依仗金吾卫开路,向开阔处行去。至于百姓
们若有死伤一时半会儿也无力顾及。四面八方真传来金吾卫们汇聚而来的呼喝声,
只需挨过这一刻,回头自有人手稳住局面。
弓弦之声响个不停,西北两面的利箭居然也有密集之意。韩归雁心中默数,
料得刺客随身携带不便,箭枝将尽,正左右张望欲指派人手捉拿刺客。南面奔行
的人流中忽然一名相貌普通的灰衣男子自衣袍下摆取出一张小弓,一只短箭。
灰衣人娴熟流畅地搭箭张弓,只见半臂长的一只小弓被他拉得圆如满月,随
即短箭劲射而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短箭离弦便抛下小弓,将身一矮欲隐
没在人群中。
韩归雁不慌不忙,似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冷笑一声:「想走?」一双美眸射出
锐利的目光牢牢盯住灰衣人的方位,同时亦架起取自金吾卫手中的长弓。与吴征
稀烂的弓术不同,韩归雁久在军中弓马娴熟,百发百中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她自
信灰衣人武功虽高,这一箭射去纵不能伤敌,也要逼得他无法藏匿身形。
「不好!雁儿快躲开!」瞿羽湘忽然惊呼一声,想也不想拦在韩归雁身前,
将手中的墨殇朝射来的短箭掷去。
墨殇团团飞舞,带着「笃笃呜呜」的风声精准地砸在短箭的箭尖。只听二兵
相交发出噗地一声闷响,箭尖处突然爆裂喷洒出一团茫茫白雾!
「有毒!快退!」瞿羽湘精通机关之术,又久在公门缉捕熟知暗器之道。这
一箭仅她眼尖,瞧出箭尖上包有一个小包裹,非是以锐利伤人,而是下三滥的手
段!若是落在韩归雁身边才由护卫们击落,难免沾染上毒雾。
韩归雁刚松弓弦不及细看,闻言忙操纵阵型再度反向而退以免毒雾及身。此
刻不见动静许久的东面一排轩窗被推开,八张劲弩于漫天白雾中射出夺命的弩箭!
刺客居高临下,一连串的攻势连绵不绝又来势奇急,显是筹备已久。此刻毒
雾被风一吹漫天飘洒,虽是稀薄了不少对人体的伤害大为减轻,甚至聊胜于无。
可在街心中的韩归雁视线亦严重受阻!
护卫们纷纷大喝着凌空劈掌阻止毒雾靠近,虽听劲弩声响却难以看清。待得
弩箭穿过毒雾时,几已近在眼前!
八支弩箭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发箭之人早早锁定了韩归雁所处的方位,八
箭竟然配合得极为默契,彻底封死了韩归雁逃离的一切可能!
弩弓具有机簧打造不易,虽有距离之限不及长弓射程远,但在近距离下发射,
威力与射速均远强于弓箭。
韩归雁瞪大了美目!她虽与吴征双修之后武功大进,却还未有机会修习《道
理诀》,视线中的弩箭来得又急又快,仿佛死神的镰刀,饶是她见惯了无数次生
死大战也不由瞬间冷汗浃背。
来不及深呼吸平定思绪,更来不及更换手中的武器,韩归雁长臂疾舞,以弓
梢击落最前的两只弩箭!顷刻间只见女将闷喝一声,颤抖的双臂竟拿不动长弓,
随着弩箭一同抛飞出去。
以韩归雁站定的方位,尚有两箭正一射胸脯,一射腰际。而无论她向哪个方
位退避,均有一箭正封死了路径。危急之际,韩归雁身子一轻,一只柔嫩的手掌
扯着她向左侧飞去。
正面的两箭落了空,而封死左侧方位的弩箭闪着要命的寒光,响着破空的锐
声呼啸而至。这一切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韩归雁紧咬银牙长腿发力一
蹬,只求避开要害莫受致命一击,不想刚扯开她的瞿羽湘顺势翻身在她胸前双乳
上奋力一推,将她向护卫们推了过去。
二女武功均高,可她们动作再快也难以快过近距离发射的弩箭。瞿羽湘已不
及躲避,弩箭的啸声正在耳边,她没有半分犹豫不闪不避,任由箭尖钻入身体带
来撕裂般的剧痛,只知强打精神将一身内外力全数聚于被射入的肩头,死死夹住
弩箭以免穿透身体伤着了韩归雁。
难以言喻的疼痛一瞬间便让她几欲昏死,倦意袭来,双目沉重得抬不起来。
视线的余光里只见弩箭穿透肩头之后无力地落在脚下,心头一松,昏死过去前竟
莫名其妙地想道:原来雁儿的……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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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吴征刚离府去北城府衙的半道上,韩家便来人通报了晨间发生之
事。饶是来人精明,第一句便先道:「吴公子,小姐毫发无损!她晨间于秦都大
道遇刺客偷袭,倒是瞿捕头身受重伤且中了毒!」吴征仍被吓得大惊失色!
「你家小姐在哪里?」吴征扳着来人的肩膀急不可耐道。
「在……已回了……韩府……」来人牙关颤抖,肩膀传来几被捏碎的剧痛,
强咬着牙关迸出答复。
「额……赎罪!宜知,重赏!去请祝家主来韩府。」吴征急吼吼地抛下几句
话便施展轻功掉头向韩府狂奔。
韩府门口戒备森严杀气腾腾,看门的仆从见了吴征却速速放行。吴征也顾不
得礼节,随手扯了一人喊道:「带我去见你家小姐。对了,祝家主若来了快请她
进来。」心情虽急切倒也足够冷静未曾失了方寸,还记得不知道韩归雁的闺房在
哪儿。
一路分花拂柳来到韩归雁的小院前,踏过门槛,只见天井里只韩克军与韩归
雁二人坐定,韩归雁的香闺里倒是不时有声响冒出,怕是成都城里最好的名医都
被抓了来。韩克军眉头深锁虎目耽耽,显是对爱女被刺杀一事动了真怒,只是韩
归雁伏在石桌上泣声连连,一时不好离去。
「雁儿,你没事吧。」吴征不及向韩克军施礼,在韩归雁身前半跪着关切道。
「呜呜呜……没事……吴郎……」韩归雁悔恨无极,见了吴征心情宽慰了大
半,可悲伤却全数抒发开来,投在吴征肩头呜咽着低声痛哭。
「给老子看好她!」韩克军在吴征眼前指指点点手舞足蹈,目光凌厉地警告
吴征照料好爱女,但是绝对不可趁人之危乱来。爱女没抱着他哭,反倒对个外人
投怀送抱,老将本就怒火攻心,现下更是想抄刀子砍人!
「韩侯放心。」吴征知韩克军急于去查案,赶忙把照料韩归雁的任务揽将下
来。他只请捧韩归雁肩头,生怕未来老岳丈杀了他祭旗,更怕把他气晕在地。
幸好韩克军的身体远比看起来的健康得多!他前脚一走,吴征立刻横抱韩归
雁坐下将她放在膝上,捧起她脸颊擦拭着泪水柔声安慰道:「莫哭,莫哭,你看
看你,漂漂亮亮的眼睛肿得像包子似的。」
「人家没心思说笑。」韩归雁在吴征身上锤了一拳,肃然道:「瞿姐姐为了
救人家……呜呜……不知……不知……」
「她救了你?」吴征心中一惊,二女一同出事,他心思自然是放在韩归雁身
上,瞿羽湘早被丢到天边去。如今听着韩归雁抽抽泣泣,断断续续地将事情始末
详说了一遍,心中不由触动良多:「舍了命么?这是真爱啊!」
「她伤得……重么?」吴征心情复杂,虽说瞿羽湘曾向他下过杀手,此刻倒
是怜惜与感谢之意更多,若是这一箭射在心肝雁儿身上……
「肩上的血止住了……可是……可是大夫们说她身中奇毒,不知何解……呜
呜……」韩归雁泣不成声。
「莫要慌,我已请了祝家主过来,她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吴征的宽慰
之言自己也有些不信,祝雅瞳的确有惊人的能为,可说要连治病救人都会,所学
也未免太过驳杂了些。至于自己也有一身医术,可在当世还真有些发挥不出来。
唯有外伤还能帮帮忙,可血已止住,致命伤可就不在这里了。
「中毒了?」话音刚落,祝雅瞳从院外探出脑袋。吴征焦急之下看她一脸的
神秘莫测,甚至有种古怪的笑意,没来由地心中一定。
韩归雁数次听吴征把祝雅瞳吹上了天,如见救星一般急急奔行上去扑腾一声
跪下道:「瞿姐姐与小女子情同手足,请祝家主万万施以援手……」
「啊哟。民女受不得韩大人一拜。」祝雅瞳闪身避开,仿佛婆婆不认这个媳
妇儿一般。
吴征扶住韩归雁,一脸无奈道:「在下也求求祝家主,还请施以妙手,这个
人情在下担了就是。」
「吴大人求我,那当然要给个面子。」祝雅瞳眨巴着狡黠的眼眸。韩归雁正
掩面哭泣,她嘴角一勾玩味笑道:「旁的人家是不会,但这天下有一种毒至为霸
道,毒性加身之时其余毒药来得再多全给它克得干干净净,所谓以毒攻毒,莫过
于它。人家就会解这一种,去看看是不是!」
「啊?」吴征抽了抽嘴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至为霸道之毒,再配上祝
雅瞳的脸色,可不就是求死丹嘛?瞿羽湘服过求死丹,这是余毒难侵,因祸得福
了?
当下见祝雅瞳装腔作势显是不愿揭开其中的秘密,他也不便点破,只得强忍
着一肚子笑意扶着韩归雁跟在背后随行,憋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推开紧闭的屋门,内里倒有五名大夫愁容满面,正在屋角里低声交谈,屋门
被推开把他们吓了一跳。
韩归雁神不守舍,吴征自作主张道:「你们都到院子外面去,不许靠近。」
大夫们如蒙大赦,告了个罪慌忙离去。
三人一同靠近床边,只见瞿羽湘脸白如纸满身血迹,散乱的云鬓遮去大半个
面容,肩头的伤处已被包缠得严严实实,只是染出的血迹已将绷带晕满。
祝雅瞳翘了翘唇瓣取出一个瓷瓶向吴征道:「我的伤药当更好些,你给她换
上。血流的太多,也该换了。」
「哦。」吴征接过瓷瓶,自去取来绷带备好。解开瞿羽湘血污的肩头,只见
一个足有二指粗细的血洞血肉模糊触目惊心。连祝雅瞳亦动容道:「这女娃子强
行阻止弩箭透体而出方造成这么厉害的创口,倒真是硬气。」
吴征不敢怠慢,凝神不去看瞿羽湘肩头下坟起的酥乳,替她敷好新的药粉,
再重新缠上绷带。现下对瞿羽湘厌恶之情去了许多,倒有许多感恩之心,包扎起
来尽心尽力,其手法之娴熟利落让祝雅瞳暗暗心惊,奇怪小乖乖哪里学来的这一
手好本事。
待吴征忙完,祝雅瞳伸出二指搭在瞿羽湘脉门,闭目细细感应一番,又探了
探鼻息,再翻开紧闭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哀叹道:「这毒没得治……」
「啊……」话音刚落,韩归雁痛呼一声险些晕去,泪雨滂沱而落。吴征抓耳
挠腮对这古怪精灵的美妇无计可施,只能把韩归雁搂在怀里不住安慰。
「她待会儿就会醒来,韩大人有什么话和她说说罢。韩大人还需控制心神,
以免惊扰了她。」祝雅瞳虽含戏弄之心,现下目光深邃,微眯的眼角似勾起了甚
么思绪。
韩归雁倒是心中一凛,若是瞿羽湘醒来又已时日无多,见自己哭哭啼啼的样
子只怕要让她立时便去了,她心智坚毅,忙收敛心神。吴征也将手掌贴在她背心,
助她平心静气。
果不多时瞿羽湘幽幽醒来,无力睁开的双目虚弱不堪。她目无余子,只看着
韩归雁动了动唇,几不可闻唤道:「雁儿!」
「姐姐,雁儿在这里。」韩归雁抽了抽鼻子跪在床前,强笑道:「没事了,
姐姐没事了,醒来便好。」
瞿羽湘微不可查地晃了晃头,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闭上双目,连说话的力气
都无。祝雅瞳伸指如风在她身上连点了几处大穴,又以掌按住丹田渡入一股内力
后道:「我们先出去,她再歇会儿便有力气了,你们好好说会子话。」
吴祝二人踏出房门,祝雅瞳忙拉着吴征贴在窗外,一脸好奇。
吴征无奈轻声道:「你……哎哟,真拿你没办法。」他当然想与韩归雁分说
明白,可求死丹是祝家主之物,这个秘密不得她允可轻易说不得,也是无法可想。
「怎么?我骗人了吗?」祝雅瞳眼波流转,似嗔似笑地横了他一眼。
「额……那倒没有!」美妇每句话都没骗人,是中了无药可解的毒,哪来的
骗人?
「就是!」祝雅瞳脸露得色,却又分说道:「刺客的毒不知是什么,不过你
放心,没有求死丹厉害。现下两种毒性正在体内交锋,她的伤又重是以虚弱得很。
我刚给她渡了一口真气,过一会儿便能好些了,其后慢慢调养当是无碍。」
「哎。那……我代雁儿谢过祝家主!」此事前因后果一想,吴征越发觉得哭
笑不得,恩怨难分。
「嘘……噤声,你不想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瞿羽湘是个蕾丝边,自己觉得快死了醒来定然就是一顿天不怕
地不怕的表白,不过……还真的挺有意思啊!不知道雁儿听完又是怎生一副模样?
糟糕,莫要以死相救,真换来雁儿对她动情可要大大不妙。吴征不善地望向祝雅
瞳,莫非你一开始就打着这个鬼主意?本官找喜欢哪个女人你凭什么来管?
不到半柱香时分,瞿羽湘又悠悠醒来,只觉肩头剧痛,喉头至腹中犹如火烧,
虽是难受至极,比起当日求死丹发作时倒要好上不少,她呻吟着道:「水……水
……」
「瞿姐姐慢些。」韩归雁早已准备停当,当即以面巾沾了水放在她唇边一挤,
几颗水珠子顺着唇角润入口中。
瞿羽湘神智渐复,她自觉已中求死丹,现下又中奇毒,这一条命无论如何是
没得救了。此刻韩归雁一只长臂绕过她头顶搭在两肩,成一个虚抱之势。瞿羽湘
只觉现下正是一生之中梦寐以求,她自知必死生无可恋,惨然一笑道:「雁儿…
…你没事便好……姐姐不成啦……咳咳……」
「不会的,姐姐不会有事!雁儿定然会把姐姐的伤治好,姐姐还要陪着雁儿
一生一世的……」韩归雁强忍哭音,说得极为辛苦,也顾不得措词。
「真的么?」瞿羽湘闻言大喜精神居然一振,双目直勾勾地望着韩归雁道:
「雁儿抱着我,抱着我……」
韩归雁抬手小心地穿过瞿羽湘颈后安慰道:「人家抱着姐姐,莫急!」
「我……好高兴……」瞿羽湘一脸欣慰满足,她刚醒来精神不济,方才激动
下更让脑中昏昏沉沉的,自顾自低语道:「我早就想这样躺在雁儿怀里了,让雁
儿抱着,好好地疼人家。人家……一直想做你的妻子……照顾你一生一世……」
不说韩归雁愕然得回不过神来,祝雅瞳险些笑翻在地,吴征都差点打个扑跌
:「我勒个去!这特么是什么鬼?还以为这个拉拉是个铁T ,没想到是个小P ?」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47
第十章、此间一途。天似囚笼
瞿羽湘推心置腹,屋内的谈话再听下去不免有窥人阴私的失礼之嫌。祝雅瞳
心满意足,遏制下好奇与玩闹之心,及时收手与吴征一同在小院内坐定等候。
「心情好些了?还躁不躁?」祝雅瞳单手支颌笑问道。
「好多了!」吴征抹了把额头汗珠,这么一折腾倒真是平静许多。是否救回
瞿羽湘的命或许于韩归雁而言极为重要,但整件事来看,更重要的是刺客何来。
「我得了信已令人追查下去,不久当有回音。韩家那边想来也是人手尽出,
你们圣上要是得知新任的京都守备开府第一日便遭刺杀,怕也要龙颜大怒。你呀,
稍安勿躁。」祝雅瞳心知吴征再如何成熟冷静,爱侣遭袭也要心动神摇,遂将局
面铺陈开来关说分明。
「圣上何止龙颜大怒……」吴征甩了甩头,为韩归雁死里逃生安心之余,也
不由庆幸刺杀未曾发生在北城。这一回要引发的可是雷霆怒火,南城的一票官员
简直是霉运到家,躲都躲不开:「我倒不担心这个,南城的事情怎么都牵连不到
北城来。」
「你担心……或者说难过的是自身力量不足?」祝雅瞳见吴征神情有些落寞,
她对爱子了解甚深,打趣开解道:「拙性走后,看来你比我还更想他。」
「是啊……大师在时我总觉得他太过世故,不满颇多,还有些瞧不起他。现
下他不能帮我,呵呵,仿佛被人绑住了手脚,甚么事情都做不了。」昆仑派可用
之人全被分作两边,部分留守山门,大多驻扎凉州助奚半楼打点政务。吴征无奈
摇头道:「凉州满目疮痍,师尊那边更缺人手也是无可奈何。我这里两手空空,
若非家主一路帮衬,怕是一事无成。」
「我还会帮着你,只是,你也是时候收些人手啦。」祝雅瞳抬手向韩归雁香
闺一点道:「她很不错,云龙门也很不错,想些法子收服了当有大用。男子汉大
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非常之时,手段只有成与不成的区别,可没甚么高雅
与下三滥之分。我此前倒一直没发现,你性子里还有慈悲的一面。」
「慈悲?咳咳。」这不是笑自己圣母心么?吴征自嘲地笑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亦在江州荒园初次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吴征的所作
所为不算呆板。随机应变,机巧百出向是长辈们对他的评价。可他难以言明,或
是让人不好理解的正是内心深处前世的残留。例如对顾盼,世间十四岁的女子莫
说成亲,连已生子的都比比皆是。小师妹与他不说是否情投意合,至少是青梅竹
马感情甚笃,可吴征自始至终刻意与顾盼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除了《道理诀》,吴征还想保留着些自身独有的东西,譬如不碰幼女,譬如
不狎妓,也譬如人生而平等之念。他不喜瞿羽湘,但吴征恼恨起来会提刀直接杀
了瞿羽湘,也不会毫无节操地玩弄与凌辱。
或许在当世人的眼里,这是一种古怪的慈悲,但在吴征的眼里,已是他存留
不多,也是必须坚守的东西。
自从瞿羽湘在浮山上悍然向吴征出手被制服,她的结局已然注定,想要留下
一条命又不牵连云龙门,只能死心塌地地归顺。吴征迟迟未曾动手,只是心理关
始终未曾过去,是以始终拖着迁延至今。
「两权相害取其轻?也不算害吧……」吴征暗自思量:「初来成都城之时还
盘算着这一天,事到临头反而犹豫了?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啊!」
吴征抿唇似下定了决心,向祝雅瞳道:「你认为这么做她就能放下妒念吗?
赎罪,实话实说,我觉得女子一旦妒恨起来大多蛮不讲理,难保她日后又不起杀
心。」
「你是不懂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呢?还是只想确认些事情增强信心以做决断?」
祝雅瞳正容道:「其实选择没有好与坏,只有时机是否适合与是否需要。缺什么,
自就去找什么,这些道理你当很清楚!还在犹豫不决是否心中还有什么想不透的
心魔?」
「我有些奇怪的顾忌,哎,什么都瞒不过你。」吴征垂首下定了决心道:「
我去试一试罢!也当作突破心魔?」
「那能不能把你的决断先告诉我?」祝雅瞳媚目连眨,配着她手托香腮的动
作,俏皮可爱得令人心动。
「不要嘛,人家有点害羞……」
「去去去,一边儿去,真烦人!」
「哈哈!今日之前,我终是要寻机杀了她的,今日之后么……她害我一次,
又救了雁儿一次,恩怨便算是扯平了吧。现下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唯才是举。
她武功不错,借其牵线搭桥若能使云龙门为我所用更是一大助力,这个这个,长
得也挺不错……有点儿奇怪的癖好想些方法应也能解决。这个答复够坦诚了么?」
吴征明知会招来祝雅瞳的嘲讽还是据实而言,其中的复杂心思连自己也说不明白。
「随你去。想得透彻明白了便不要犹豫,旁人的东西终不属于你,只有握在
自己手心里的东西才稳当。」祝雅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本月的解药就早
些给她罢,正巧给你找个好借口。我先行一步!」
吴征接过瓷瓶,目送祝雅瞳款扭腰肢离去,心头却有些郁闷:「情绪毫无波
动?那就是纯为了利益交关不是喜欢我了?也是,她那样的女子怎能看得上我,
自作多情了。只是这天底下……不知谁才配得上她……」
祝雅瞳吴征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怀之意,他不免飘飘然自鸣得意;绝世的美妇
又是人间绝色,吴征披在贵公子外皮之下那颗屌丝的心又怎能不被这股惊人的魅
力所吸引?
自嘲笑笑抛去不切实际的想法,吴征推开韩归雁的闺房门轻轻入内。祝雅瞳
赠与的内力应是消失殆尽,瞿羽湘又沉沉睡去,面上略锁娥眉尽显凄苦之相,又
带着些如释重负的轻松。
韩归雁泪珠不断,正坐在瞿羽湘身旁不停拭着眼泪,啜泣之声虽已刻意压抑
仍止不住,羞红的脸颊哭得梨花带雨。英武的女将鲜少见如此脆弱。
「雁儿莫慌,我能救她。」吴征搂住韩归雁肩膀柔声道。
「真的?」韩归雁娇躯抽搐振开吴征的怀抱,失声惊呼。
「能。方才我苦求祝家主讨来一颗丹药,她体内的毒性无忧。只是这颗丹药
并非解毒之用,而是以毒攻毒。她现下的毒能解,日后却需定时服用解药,否则
发作起来更加苦不堪言。你看呢?」吴征不愿欺骗韩归雁,只是与瞿羽湘的恩恩
怨怨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现下暂且让韩归雁宽心,日后再细细分说就是。
「那也要先服下解了燃眉之急再说!保住一条命日后也好做计较。」韩归雁
迫不及待伸手要抢吴征手中的瓷瓶。
吴征手臂一晃不肯就范,笑道:「莫急,她现下暂无性命之忧。方才的话我
听见了一些,她若好转你怎么办?」
韩归雁一张俏脸「腾」地通红,竟不敢直视吴征的目光扭过头去讷讷道:「
你这坏人,私房话儿也偷听!」
「声东击西?好计!下一招是瞒天过海还是和稀泥?」女儿家最善在说正题
时顾左右而言他,将事情的本质转移到是否偷听等等等等小事上来。吴征虽知韩
归雁一心属他,还是忍不住调笑。
「你……你先救人!都甚么时候了!」韩归雁无话可说,连抢吴征手中瓷瓶,
只是心神不宁又羞又怯出招全无章法,被吴征轻松躲过。
连连落空,韩归雁恍然大悟吴征的用意!
瞿羽湘的告白犹如惊雷般响亮,韩归雁惊诧莫名。若是从前她当毫不犹豫地
拒绝,姐妹之情怎可与「男女之情」混为一谈。可瞿羽湘命在旦夕,又全因救她
所致,这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在韩归雁的心里也未曾当做一件大事,当做有
些胡闹,且瞿羽湘也是女儿身,就算真是喜欢她,与她再怎么搂搂抱抱,至多只
是过分亲昵,远比不上男女之防。
可对吴征而言却是大事。瞿羽湘一番情意绵绵的告白,已成吴征的情敌。若
得不到韩归雁明确的答复,吴征可不愿给自己惹下大麻烦,世上少有人会大发善
心主动去救个情敌。
想通了此节,韩归雁坐在吴征膝弯,将头埋进他胸膛道:「吴郎,你的雁儿
心只属你一人,旁人也入不得我眼,你当知我心意。瞿姐姐怕是伤重一时糊涂说
些昏话,即便不是,她与雁儿情同姐妹也止于姐妹。莫说同是女儿身,她便是个
男子,我与你定情在先,断不会移情别恋。她与我有救命之恩,然恩与情不可混
为一谈……」
说到此处词穷,忽然起身揪着吴征的衣领道:「你个坏人!哼,天底下喜欢
我的人多了去啦,还差瞿姐姐一个?人家很差么?」
「吧唧!」吴征忽然凑唇而上在女郎脸颊边狠狠吻了一口道:「有这句话我
就安心啦,就怕你重情义,救命之恩舍身相报,我若是把她救了回来岂非给自己
找麻烦?」
「人家又不会不识分寸!哼!安心啦?满意啦?快些救人!」韩归雁鼓着腮
帮子嗔怒不已。
「你先出去,祝家主吩咐救治之法不可外传。」吴征勾了勾韩归雁娇俏的鼻
梁,见她一脸狐疑不放心又道:「放心,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害她。不久后或
许宫中也会来人,你得拦着莫要让人进来。」
韩归雁虽有疑虑,一想吴征不会骗她,也不至于如此没品非要与瞿羽湘为难,
毕竟是救命恩人,方点了点头道:「你安心救治瞿姐姐,万万就救她回来。」
「那是自然,万无一失。」
劝得韩归雁放心离去,吴征稍候片刻估摸她去的远了,才坐在床边忽然发声
道:「你还要装睡多久?」
昏迷沉睡中的瞿羽湘悄无声息,吴征哂笑道:「瞿捕头,本官给你治伤得脱
衣服,不管你听不听得见先行告知一声,得罪莫怪。」
狼爪刚伸,瞿羽湘豁然醒转,恶狠狠地瞪着吴征道:「不许碰我!」她一身
伤后软弱无力毫无阻挡之能,幸亏吴征也未做小人。瞿羽湘放下心来目光一黯,
凄然道:「你杀了我吧。这条命赔给你便是了!」
「张嘴!」吴征自瓷瓶中掏出丹丸放在瞿羽湘唇边。翠绿色的丹丸四散着扑
鼻的药香,映在她缺乏血色的唇边亦显美观。只是瞿羽湘心丧若死充耳不闻,吴
征伸手捏在她脸颊一捏,借着双唇骤分之时塞入丹药又合上她牙关,硬生生将丹
药喂入。
「好话不听非要用强才肯就范么?」吴征坐直身子施施然道:「你暗害本官,
当是欠本官一条命。不过你今日救了雁儿,也算还了一条。一命抵一命,咱们两
相扯平。日后本官不会将前事与你为难,你也休要想以救命之恩要挟雁儿。两不
相欠,我杀你干甚么?」
「谁要你来做好人!我要你的命和救雁儿没有干系,不要你来抵还。」瞿羽
湘越看吴征越不顺眼。方才她只是装睡,吴韩二人之言全数听在耳里。雁儿心如
铁石,连救命之恩都不能稍动半分,大发的醋意已是散得满屋皆酸,恨不得现下
便咬死吴征。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与本官何干?」吴征嗤笑一声嘲弄道:「你现下是
在为难雁儿,本就是段畸恋,怎地说得大义凛然似的。做错了事情说你两句还不
成了?」
论口舌之灵便瞿羽湘差了老远,索性闭目不言来个不理不睬。
吴征一拍双腿起身道:「好心好意救你性命招来顿骂,想教你两招能亲近雁
儿的办法又不想听,得,走了!」
「什么?且慢!」瞿羽湘急忙睁眼见吴征起身要走,一时竟忘了身上伤痛奋
然伸手要拉。这一下用力极大猛地扯到伤处,登时发出一声痛呼。
吴征心知雁儿二字对她是百试百灵,也想不到能如此激动,回身时已闻扑腾
闷响。原来瞿羽湘发力时竟连上身都已探出床沿,以她目前伤势之重全然支持不
住,竟从床上滑落下来,额角重重磕在地上。
「你不要命了?」吴征怒骂一声,又好气又好笑,亦感这一份爱意情真意切。
剧痛与脱力让瞿羽湘气息奄奄,吴征揽住她肩头轻轻一提放在床上仰天躺好。
见她疼得牙关打颤,肩头的伤处又渗出汩汩血迹。
祝雅瞳赠与伤药后并未讨回,余者正是要给吴征使用。吴征伸手解开瞿羽湘
肩头绷带结扣,她娇躯一抖又是挣扎要起。
「你再乱动一下或是乱说一个字,我即刻掉头便走,休想我再说半个字!」
杀手锏一出,瞿羽湘虽极为繁恶他靠得太近,也只得闭目强忍,再不敢动弹一下。
吴征七手八脚地解开绷带重新敷上伤药,口中絮絮叨叨不断:「好端端一个
美人儿,喜欢你的男子不少罢?偏生要喜欢女子,暴殄天物!一身脾气又大又臭,
本官倒了八辈子霉碰到你个脑子有毛病的。想要本官的命,本官还得巴巴地受人
之托给你治伤,娘的还不领情。真想一掌劈死你一了百了。」
瞿羽湘被他骂得惨烈一句话也不敢回,气得七窍生烟,只是吴征这一打岔,
肩头绷带扯开淤血重又撕裂伤处的剧痛倒轻了不少。
一摊子处理下来,吴征也冒了头汗,索性一屁股坐在她身边,肆无忌惮地打
量尚未盖上的肩颈。女捕快向着公服也掩不去骄人身段,近距离观瞧下只见肌肤
欺霜赛雪白得几乎透明,平躺着亦傲然坟起的胸脯极为豪阔,即使一身血污又脏
又臭,丽色仍拔群出众。
「现下能不能好好说话?」吴征冷然问道,见瞿羽湘依旧闭目不言,无奈敲
了敲额头道:「本官问你,你就答。」
「能!」瞿羽湘又气又恨,几从牙缝里迸出字来。伤痛时虽气急攻心,也记
起吴征机变百出,虽心里死不承认,实则对他所言的方法万分期待。
「成!方才的要求依然做得数,别和本官甩脸色!」吴征警告了一句,才缓
缓道:「你喜欢雁儿本没有错,错就错在有了非份之想。这个错怨不得旁人,也
影响不到旁人,唯独倒霉的就是你自己。你且想想,其一,雁儿已钟情于我十分
相得,你现下想介入谈何容易?其二,你又与雁儿一般时女子之身,大违世间常
理。莫说什么你是,雁儿可不曾对女子动什么情欲之念。二者相加,难上加难,
是也不是?」
「是!」
「那便是了,你说什么想嫁与雁儿做她的妻子,那是想也休想……」
「你方才说教我的……」
「本官说完了吗?老爱插嘴!本官方才说教你,教你什么?」
「教我……亲近雁儿!」
「是了,本官说的是亲近雁儿,可没说教你做她的妻子。本官向来不打诳语,
你莫要胡乱怪罪。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想亲近一番,还是必定要
做她的妻子?」
瞿羽湘闻言顿觉失望,心头也迷茫无比。她单恋韩归雁之情向来深埋心底,
从未如今日一般开诚布公地谈论。吴征之言虽难以接受却又字字属实,这一份情
感不仅错漏百出,连自身也不明白想要什么。必定要做她的妻子?那是最好!只
是想亲近一番?退而求其次也是心中所望。
「我不知道!」
「呵呵,本官就知你不知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必定要做她妻子,那是想
也休想,若只是想亲近一番,本官倒有个办法。有,且仅有,唯一的办法!」
「是什么?」
「行,你现下闭嘴听我说完!」吴征厚着脸皮细说一遍,瞿羽湘听得目瞪口
呆,眼里射出的难过反胃与鄙薄之意一览无余。
「我知道你很生气觉得我心怀不轨有意为之,甚至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然而你没有资格生气,现下的局面是谁人造就?一时冲动的可不是我!我一直想
找机会杀了你永绝后患,你当很难么?且你犯下大错,当知你一人担不起,连云
龙门十有八九也要遭殃!偏偏你又救了雁儿。咱俩掉个个儿,你当如何自处?」
吴征靠在床头寒声道:「你长得虽不错,比起雁儿可差了些,性子我也不喜。务
须自以为奇货可居,于我而言你的美色可有可无。只不过是你救了雁儿,我替她
考虑不得不找一条保下你命来的办法。有,且仅有,唯一的办法。你光顾着生气,
可曾冷静想想除了你那异于常人的变态癖好,这法子哪一处不是两全其美?至于
你不好接受也罢,觉得恶心难受也罢,我只想告诉你,世上没有任何事可凭空而
得,你久在京兆府当差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罢?」
「这事不忙,好好养伤莫要作践自己,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雁儿会很伤心。」
一言而毕,吴征跳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去。
……………………………………………………………………………………………………
皇城里金銮殿,秦皇高坐龙椅俯瞰众生。随侍在旁的中常侍屠冲不时提笔记
下群臣的议论,年事已高,无论是秦皇还是他都觉日渐力不从心,若不落于纸面
已常有疏漏之事发生。
一名小黄门从侧门入殿,远远朝屠冲打着招呼,状甚焦急。屠冲忙上前接了
奏报迅速通览一番,面色丕变。此事来得又急又突然,让人心惊肉跳,当下不敢
怠慢,来到金阶之下跪地高举奏折尖着嗓音道:「陛下赎罪,臣有要事启奏。」
屠冲侍奉秦皇多年,早已「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甚至不需大
礼参拜。见他郑重其事,秦皇亦微有心惊道:「屠爱卿奏来!」
「卯时中,新任京都守备韩铁雁入守备府到任途中,于南城迎仙巷处遇袭。
金吾卫即刻赶到,韩守备安然无恙,北城府衙捕快瞿羽湘身受重伤,百姓慌乱中
互相踩踏,死者八人,伤者约五十余。现京兆府正全力安抚百姓,刑部、金吾卫、
京兆府精英俱出缉拿刺客,查明实情。」
平日里若有大事,朝堂上常会响起惊呼之声,也难免有嗡嗡的交头接耳声。
可今日屠冲奏报已毕,大殿上静悄悄的,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霍永宁,
蒋安和,胡浩,俞人则等人俱都低头不敢望向龙椅之上,遑论他人。
「咳……咳咳……」大殿上传来揪心的剧烈咳喘之声,屠冲可以想象圣上的
震怒又不敢去想。此刻不得不抬头向暴怒中的秦皇目视提醒莫要太过激动气坏了
身子。
「于……之群!……汤兴平!」良久之后秦皇方喘匀了气,率先低咆吼出两
个名字。
京兆尹于之群与执金吾汤兴平屁滚尿流地滚爬于地颤声道:「陛下,微臣在。」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给朕去查!速速去查!滚!」秦皇用尽全力咆哮的怒
声回荡在金銮殿上,吓得于之群与汤兴平再度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
发泄了一通,秦皇不知是用尽了力气还是暴怒过甚,靠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
颇见萎顿。大殿之上无人敢发声,群臣只得静候秦皇恢复。
「屠冲,传朕的旨意:韩铁雁与国素有大功,今遭逢暗算,朕心甚痛。天佑
大秦不损良将贤臣,特赐乌金软甲一副,着韩守备于府中歇息十日。瞿羽湘英勇
无惧力斗刺客,着其安心养伤,伤好后仍复京兆尹总捕头一职,你亲自去一趟,
代朕好生安慰嘉奖,带上太医同去。」
「臣遵旨。」
屠冲急急忙忙快步去了韩府,秦皇疲累不堪语声弱了许多,所幸大殿是能工
巧匠打造传音极佳,群臣俱能听得清清楚楚:「朕心甚痛……诸位爱卿,朕心甚
痛啊!京师乃国之根本却屡屡动乱,还有谁,能为朕分忧?」
群臣低头,霍永宁却仿佛有感应似的忽然抬头,正与秦皇射来的目光对视。
他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做的,出班奏道:「陛下宽心,京师如今巡查甚严,来往
人员俱有记载,料想袭击韩守备者当是一群不要命的流寇毛贼,翻不起大风浪。」
「喝!原来如此!」霍永宁虽得秦皇密旨,筹划剪除吴征羽翼令他做孤臣,
但既示意尚未动手,话中所知的流寇毛贼当是说怀疑暗香零落了。
暗香零落是前朝余党一事仅有少数人知晓,霍永宁说得隐晦,能听明白的也
只那几人而已。秦皇心中也已有判断,以霍永宁做事的周密严谨,哪会动用如此
简单粗暴余毒无尽的蠢方法?
秦燕两国交战方止,刺杀韩铁雁也是不智之举。何况秦国吃了一次大亏,新
上任的京兆尹于之群不敢稍有放松,对在长安的燕国人等排查甚严。即使如祝雅
瞳身份超然也免不了时刻被人盯视,连带祝家也被严加监管。这种状况之下还要
在成都城搞风搞雨,即使强盛如燕国也做不到。
排除了霍永宁私下动手与燕国刺客,剩下的只能是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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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这么认为?」吴征听完祝雅瞳丝丝入扣的分析之后,依然有些不可置
信道:「雁儿也这么说的!」
秦皇遣去屠冲尚未得知完整的信息,吴征已从韩归雁处了解得一清二楚,他
的疑惑与恐惧正是来自于此。
「第一波袭击过后,赶去拿人的两名血衣寒无声无息地死了。血衣寒俱是百
战老兵最擅于混乱之中取事,能轻易取他们性命的必是高手!此后分进合击,其
间杀伤百姓,示我以弱,俱是为了人群中带着毒药的那一箭。最终便是要命的八
支弩箭了,我想不通成都城排查如此严密,弩弓是哪里来的?自始至终,刺客计
划周密层层推进,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回想起来非是所见的简单,吴郎可还
记得在凉州遇袭之时,我手下的铁卫精骑折损了近五百人!那一定是某种罕见的
军阵,不是瞎冲锋的散兵游勇!」
「她正逢其事,那时或许当局者迷,现下也该想得明白透彻。她是大将之材,
推论当比我的更加精准些才是。」祝雅瞳提笔做注将韩归雁的推测加上,神色罕
有地郑重专注。
「弩箭自何处而来或是关键?」陆菲嫣一脸忧容,暗香零落的能耐出乎意料
地大。这一场刺杀比之此前燕国的刺杀规模与声势俱要小得多,可惊险之处犹有
过之。弓箭之物寻常猎户家都有,但弩弓以机簧发射打造不易,且无论历朝历代
具备大杀伤力的弩弓在民间俱是绝对禁止之物,除了军中,暗藏弩弓者以谋反论
处:「数量惊人的高手,军阵,弩弓,还有提前周密的谋划。为何此前剿灭奇罗
山贼党又略容易了?」
「敌暗我明,一切的问题都在此处。看来此前与孟前辈计议时发动武林同道
共缔盟约之事已刻不容缓!」吴征猛地一攥双拳:「任由状况这么下去,后果难
以承受。」
「还不够,江湖人士固然要用,三国朝堂也务须要重之才可。你们且等等。」
祝雅瞳返身回屋取来一卷书册递与吴征道:「你看这些人够么?」
书册上全是名姓,其上标注着各自的长项,武功品级,性格特质,甚至已编
制入组,共有二十组一百七十余人。
「这是?」吴征通览一遍不明祝雅瞳之意,暗道莫不是要把这么多人送给我?
还有这种好事?
「暗香零落我在燕国时也了解过一些,。这帮贼党无恶不作,但相较之下在
燕国犯过的案子以孟永淑一事最重,且此案过后丘元焕调用官军清扫,贼党必然
元气大伤。我原本以为他们不过如此,不算太放在心上。这一趟来了大秦,尤其
是与忧无患动过手之后,我始终心神不宁。无知者无畏,如今了解越多,越觉贼
党深藏地底还不知有多少能耐。」祝雅瞳秀眉深蹙目放寒光,连喘息也急促起来
:「贼党行事令人难以捉摸,忧无患既知我在秦国仍毫无防备,这里头定然有什
么我等未知的缘故。且我想来想去,天底下从没出现过忧无患这么一号人物,突
然在秦国出现,结合昔年燕国贼党被清剿之事,贼党的老巢更有可能在秦国。结
合近来局势之动荡,或许这干包含祸心的贼党已不想再藏下去了?贼党不灭,遗
患无穷;忧无患不死,我心难安!」
不唯大秦皇帝年事渐高,燕国皇帝的身体也不好,盛国又积弱已久改变不了
大事。三国之间征战难休,世间流言纷纷俱是不寻常的味道。暗香零落若要搞什
么动作,可谓百年不遇的大好时机。
「现下我也不知够不够,你定下的人手当已考量完备,我怎敢胡言。」吴征
将名册交还祝雅瞳。
「嗯,当是缺漏不多。待人手到齐我们再试试看。」祝雅瞳对吴征露出个赞
赏的目光,关键时刻不随意发表意见不懂装懂,也是个极好的品格与能力。
「什么时候能到?」
「早则一月,慢则再多半月就到。」
「啊?这么快?」
「你忘了我虽在大秦,长安城的那位祝家主现下才该当光明正大地来成都么?」
祝雅瞳笑意妍妍挥了挥书册道:「这些人都是长安祝夫人的护卫随从,嘻嘻。」
「额,真忘了。只是一个半月也太快了……」长安至成都行程遥远道路难行,
如此强援能在月半时间里赶来也是意外之喜。
「轻车简从,沿途补给即可。」祝雅瞳说得轻松愉快,实则若无祝家这一份
财力与遍布天下的据点实难做到:「我也约了几名天阴门的师妹来此,高手不嫌
多。月玦也来,你们见过的。」
话虽如此,吴征心情却未有放松。祝雅瞳这等人物的郑重其事愈见形势之严
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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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皇宫御书房里,冷月玦一身月白衫子朝着燕皇盈盈下拜:「民女冷月
玦叩见陛下。」
「平身吧。」燕皇屏退了左右。比之吴征离开长安不过一年时光,栾广江面
色更见苍白,连身形都瘦了许多。身体上的苦痛让他倍受折磨,精力越发不济。
他停下手中笔杆,紧了紧身上的皮裘问道:「你说有要事,速奏来。」
「非民女有事!民女接到义母香凡夫人传信,吩咐务必亲手将书信面呈陛下。」
冷月玦呈上书信又道:「义母言道:事关国之根本,陛下请慎严以待。」
「哦?」燕皇吃了一惊,他的记忆里祝雅瞳未有措词如此严重之时。他一抿
薄唇取出书信细观。
「臣妾二品诰命香凡夫人,叩首百拜。去岁末,臣妾意外发现暗香零落贼党
犯案,遂着家仆跟踪查探。其事多有不寻常之处,臣妾深感事件重大一路探访深
究,暗中跟随入秦成都城。…………是夜于浮山之顶遇一神秘蒙面人,自称忧无
患,武功卓绝,臣妾不能一鼓而擒。纵皇夜枭追击之时,忧无患乘异禽而逃。异
禽羽色黑黄相间,鸣若兽咆,已确认为豹羽鵟无疑。忧无患疑暗香零落贼首。前
朝崩塌多年,不想余众隐于市间且已成气候,秦皇处臣妾已面见禀告,不日当有
秦国大臣出使长安。陛下当着精干臣子严查,时不我待,务使国之根本动摇也。
慎之,慎之!」
自秦国使臣离去,祝雅瞳便在祝府之内称病不出许久未见,不想已然悄声无
息去了秦国。栾广江知晓她对爱子珍逾性命,所谓对贼党的意外发现怕不是在长
安,在成都更为可能。
栾广江对此并无意见,吴征这名私生子他顾不上,但阻挠其母的爱子之心也
太过分了些,至少在目前为止,他还不愿与祝雅瞳正面起冲突。且这一点正是他
拿捏祝雅瞳乖乖就范的重要把柄,世上有吴征,祝雅瞳便有顾忌。她若有任何风
吹草动不臣之心,燕皇只须放出风去吴征是他与祝雅瞳的儿子,秦燕两国便再也
容不得吴征。彼时天下之大再无吴征容身之地。若世上没了吴征……谁也不能保
证这个女人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情。她已经做过一次,结局是祝家满门遗老于
世间消失。
「听闻你也要随祝家商团去秦国?」栾广江在身边的火盆中焚毁纸页,旋即
提笔写信。
「是,义母令民女随同商团一同前往。」
燕秦两国一场大战各自伤了元气,国与国之间在不能互相吞并之前,利益永
远都被摆在第一位,且燕国北方与草马黑胡大战在即,也急需修复与秦国之间的
关系。祝雅瞳的商团正是最佳人选!流水般的银两比其余大臣出使的空口白牙要
有效得多。
「朕也有一封信,你亲自交予香凡夫人。绝不可为第四人知晓!」秦皇写毕
随手一挥,轻飘飘不着力的薄纸犹如有了生命一般准确飞落在冷月玦手里。
未着火漆封印,甚至连信封都没有。冷月玦错愕一愣,抬头远远打量着埋头
书案的燕皇,又等了片刻没见回音,终于恍然大悟,当即展开纸页细观默默记忆。
「陛下,民女记牢了。」
「背诵一遍!」
「啊?这……」
「朕恕你无罪!」
「遵旨!香凡夫人见安,久而未见不想卿立此奇功,朕心甚慰……」冷月玦
一字不差地背完,又未等来回音,想了会儿才依样画葫芦将手中信纸烧去。
「嗯,你跪安吧。」
「是!民女告退。」
离开御书房,冷月玦抹了抹额角汗珠,病体羸弱的燕皇所带来的压力出乎意
料地大。而她眼中更是许多不耐,似乎虚头巴脑讳莫如深的对话方式让她疲倦又
厌烦。这一趟她不愿来,可又不得不来,祝雅瞳待她一贯照拂甚多,她的吩咐不
能不听。另一个则是要单独暗中面见圣上,可依托的天阴门弟子除了她也别无旁
人。
「师尊与义母之间越发不睦了,哎,真真叫人难以自处。这一趟去成都不知
又有那几位师叔能随行。」冷月玦心中暗道,心情忽然转好,竟得意地环视皇城
一圈。
夜色之下的皇城仍富丽堂皇,星光辉映之下亦闪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可四周
林立的高墙像一个巨大的围笼,身处其中虽不比囚室窄小潮湿的难当,可终有边
界。冷月玦在破落的冷家长大,此后拜师天阴门,可说自小起所处之地仅是冷家
与天阴门二处。当世的女子大多如此,原本性子寡淡的冷月玦也未介意,一切自
栾楚廷欲纳其为妃起,平静与清净便被打破。冷月玦无处可逃,长安虽大,皇城
虽贵,对于腻烦于其中的人来说,亦只是个大些的囚笼。
「再有十日!听说川中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人情风物俱大异长安城。平原之
外还多有险峻奇山异水,峨眉亦是佛宗圣地。这一趟去了大秦该当多些时日才好。」
冷月玦垂头缓步跟在一名小黄门之后向皇城外走去。
「冷仙子?好巧!」转出御书房的院门,燕国太子栾楚廷一行正过此间。夜
色虽浓,娇小的白衣丽人仍被他一眼认出。
冷月玦正心潮澎湃,见状面色仍是寡淡无情,只是下拜行礼:「民女冷月玦
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冷仙子何故深夜到访?」
栾楚廷顺势上前搀扶,冷月玦迅速起身,不经意地退后两步又抖袖抚平裙摆,
让栾楚廷落了个空。
「民女不能说,殿下见谅。」夜色已深,本该在后宫中的太子却出现在此处,
远不是一个好巧便能说得清的。太子的耳目遍布宫中,这一趟应是特为自己而来。
冷月玦虽懒理勾心斗角之事,心思却是玲珑剔透。
「噢……冷仙子定有理由,孤便不多问了。」栾楚廷心中一凛,转过话锋道
:「孤记得冷仙子少来宫中,上一回还是五年之前?近年来宫中添了不少景观,
冷仙子既来,陪同孤走一走如何?」
「民女不能留,殿下见谅。」冷月玦垂首缩肩,她不善说谎,清淡冷漠的面
容掩不住目光中的异样,面对栾楚廷这等见多识广之人,索性不与之对视被看出
破绽。
「也是,冷仙子身怀要事。既如此,孤送冷仙子一程。」栾广江心中大叹冰
雪美人拒人于千里之外,浑不似其母半分。转念一想,若如况雪莹般只一露面便
贴了上来,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民女不能……」
「嗳!冷仙子若无事,孤自当相送;冷仙子若有事,孤更当相送!」冷月玦
尚未说完,栾楚廷已出声打断。冰美人刻意保持距离种种推脱,他已忍耐多时,
点出无事亦是一份警告。有时一念至此不免好气又好笑,堂堂太子之尊诚心诚意
追求一名女子,居然换来不假辞色。若是娇小美人是燕国未来最有希望成为十二
品绝顶高手的天才,栾楚廷也废不着许多心思低三下四,直接请一道旨意娶回便
是。
可惜以父皇对人才的珍视,断然不会答应这等要求的,反倒要落个沉迷美色
的坏印象。
「民女回家,有劳殿下。」冷月玦无奈答应,心中却更加腻烦。
即使轻车简从,太子的车驾亦是世间一等一地尊贵奢华,车厢里更是应有尽
有。时正初夏,桂花糖藕糕已是常备之物,酒爵之中盛的则是罕见的葡萄酒。
栾楚廷夜送美人正是风流旖旎之事,谈兴正浓滔滔不绝。冷月玦垂头闭目一
言不发,寻常女儿家喜好的精致糕点与美酒也毫无兴趣。栾广江一展才学却逗不
得美人一笑,也微有怒意,忽然笑道:「冷仙子适才觐见,不知父皇精神如何?」
「颇见疲惫。」提起陛下,冷月玦不敢不答。
「夜色已深父皇尚在操劳国事,大燕江山能强盛如斯,历代先皇功不可没。
孤亦常思父皇百年之后亦当以此为己任,不落先祖之后。哈哈,孤若能一尝夙愿
娶冷仙子为妻,有贤后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民女一心修行,殿下失言了。」
「正是,正是,孤一时激动大逆不道,该打,该打……」
马车在冷府门口停下,冷月玦独自进府。月影如霜,正让她心里冷冷的。栾
楚廷所说的玩笑之言并没有错,一旦他登上大宝群臣山呼万岁,普天之下又有谁
能再阻止他以一道旨意册封自己为妃?想起幽深清冷的皇宫,冷月玦不寒而栗!
呆在那只大笼子里,便真的封后天下称贤,又有甚么希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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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师妹要招同门去大秦?是何用意?」
天色刚明,冷月玦赶至天阴门于长安城的驻地面见师尊。信上的内容她已看
过,不出所料,师尊闻言之后尚未看信,俏丽的圆脸上柳眉蹙起,晶亮的眼眸中
射出狐疑。
「徒儿不知。只照师叔吩咐的做。」
「祝师妹与门中疏远已久,现下突然要调用门中弟子却不说明缘由,本座答
应不得。」柔惜雪凤目一瞪断然道。
「师尊容禀,祝师叔当有要事在身不容小觑。昨夜徒儿奉其命觐见陛下,亦
得陛下口谕一席。陛下旨意不得传他人之耳,弟子年幼无知,若出了意外差池恐
有违圣意,还请师尊恩准。」
「你现下有事都敢瞒着本座了?」
「徒儿不敢!实是无可奈何。徒儿也不知祝师叔传与陛下的书信所言何事。」
柔惜雪面色极寒,挑起的凤目瑰色点画,分明清澈如水,却又无端显出几分
妖冶之气。她胸脯不住起伏气的不轻,好半天才寒声道:「祝师妹要什么人?」
「要三师叔,五师叔与六师叔同去。」
柔惜雪深吸了口气道:「也罢,既关乎国之要事,便请几位师妹走一趟罢。」
语毕,她拂袖离去,状甚不满。
穿过前厅后的弄堂,柔惜雪在院角处一间偏僻小屋停下轻叩门扉。
「柔掌门?进来吧。」
屋内之人肌肤雪腻,秀发如云梳作长乐髻,一身艳红色绸衣自腰际至裙摆绣
着雪梅点点,中央上翘,左右波谷般伏低的好看香唇一咧笑道:「柔掌门,事儿
可办妥了么?」
「依福慧公主之言安排停当,当出不得疏漏。」柔惜雪换了副面容双手合十
一礼。
「甚好。冷月玦年纪尚幼,心思又单纯,若没个长辈点拨怕是要出纰漏,如
此才万无一失。」
「公主料事如神,贫尼佩服。」
「这算不得什么!」栾采晴媚然一笑道:「一切不过刚开始而已。」
第十一章、落花有意。梦魇初红
刺杀发生的次日,朝会由原本的小朝临时改成了大朝会。吴征亦在上朝之列。
据他猜测,圣上应也循着蛛丝马迹查出刺杀韩归雁者系暗香零落贼党所为。
此事不宜宣扬,可京都守备遭遇刺杀又是大事,二者相加,于是乎吴征就看见朝
议时略显搞笑的一面了。
圣上高呼低喝怒火如炽,几位重权大臣诚惶诚恐直呼死罪。态度诚恳立场鲜
明,口号也喊得震天响,只是也不见什么具体的方案与动作。这一切自是演给不
知情的官员与百姓们看的了,圣上龙目周围满是黑眼圈,昨夜当是没睡好,兴许
在御书房里已定好了一切。密议之事吴征也没资格参与,倒是有几分好奇接下来
会怎样对暗香零落施以雷霆之击。暗香零落如此作死,倒让吴征略略放心,这帮
贼党早一日覆灭,也早日安下些心。
射穿瞿羽湘肩膀的弩箭已被屠冲收走,不过落在韩归雁手里有了段时间,她
也取下部分留作样本。吴征讨要了半片指甲盖大小晒干的粉末,层层包裹严实后
与其余杂物一同收在袖口里。下朝时几番犹豫,终究没再去后宫。
玉茏烟制毒的本事着实惊人,吴征也恪守约定未将此事告知任一人知晓。原
本想将毒粉带去让她瞧瞧,或许能有什么新的线索。只是原本凄凉无人的天泽宫,
还有那位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欺凌的妃子,现下都让吴征产生深深的畏惧与疑惑之
感。
无知者无惧,近来吴征常常想起这句话。那位凄艳冠绝天下的玉茏烟身上,
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对自己是否又有甚么难以启齿的目的呢!两人
之间接触得越多,吴征越发觉得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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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回了北城府衙,吴征正待小憩一番,张六桥急匆匆地前来禀报道:「大
人,云龙门门主穆景曜先生求见。」
「哦?快请。」
原本与瞿羽湘有约要拜见这位穆门主,不想今日忽然先找上门来。吴征一想
瞿羽湘重伤,又得圣命复职京都总捕,穆景曜赶来成都城也是份内之事,只是来
北城府衙有些意外。
既来北城府衙便是公事公办,穆景曜并无官职在身,虽江湖辈分较吴征为高
仍是一介平民。吴征稍作思量只在后院门口相候。
「吴大人,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小民穆景曜见过。」穆景曜在张六桥的陪同
下到来,前呼后拥多达十余人众,显得气派极大。
吴征微笑拱了拱手,摆臂请客入内道:「穆先生太过客气了,先生威名一向
闻名四海,来北城府衙正是本官面上有光,穆先生请进。」
无论是云龙门还是穆景曜的名字都显得颇有威势,吴征想不到这位十一品的
一流高手居然是个五短身材,面容也颇显猥琐,只是对眼睛安在张鼠脸上比例大
得吓人。自见到他便不苟言笑,可奇形怪状的模样颇为猥琐,却惹人发笑。
衙役们端来茶水后,穆景曜也不寒暄而是硕目一扫道:「吴大人,小民有些
话想说,还岂摒退左右。」
「这样?」吴征见他始终寒着脸面色不善,也不畏惧地挥了挥手道:「诸位
先出去吧。我与穆先生私谈。」
穆景曜见吴征镇定自若,初次见面毫不怯场,也不禁暗叹道:「好气魄!昆
仑首徒果然名不虚传。」
「穆先生想说什么?」吴征做了个请茶的姿势,笑吟吟道。
「吴大人见谅。小民不久前接到小徒瞿羽湘传讯,曾言吴大人召见小民,正
待来京面见吴大人,不想半道得知小徒受袭重伤。赶至京城后询问刑部等皆语焉
不详,小徒又伤重不宜打扰,特想问吴大人一句,不知小徒受伤之事可有内情?」
「内情如何,本官不知。」吴征忍不住又露出个笑容,穆景曜双眉紧锁,硕
目射出锐光,一本正经的严肃样配上那张脸实在太过逗趣。吴征强忍难为,只得
借由和善的笑容抒发捧腹之意。「本官只是遣瞿捕头代本官前往恭贺韩守备上任。
瞿捕头与韩守备向来关系亲密故而提前前往,恰逢刺杀之事。瞿捕头与本官同在
北城府衙,本官也是深感心痛。但料想她吉人天相,当安稳无忧才是。」
「这些小民也知晓!小民想知道的是,何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韩守备,
以血衣寒护卫,韩守备之勇武,小徒的武艺也上得了台面,究竟刺客何以逼得韩
守备狼狈不堪,又令爱徒身受重伤。」
穆景曜硕目灼灼,逼得吴征抹了把脸抚平笑意露出个心痛的神情道:「本官
不知。恨不能将这帮为祸大秦的歹徒千刀万剐,若被本官知晓,岂有轻放之理。」
「吴大人这是要瞒着小民了?」穆景曜硕目一瞪,缓缓道:「小民斗胆问一
句,日前吴大人曾号令小徒参与剿灭擒拿贼党,韩守备亦曾挥军坐镇,此事是否
有关联?大人当真不知?」
吴征正愁眉苦脸憋笑得甚是辛苦,闻言小觑之心大减。这几件事天下皆知,
不知者只是暗香零落的前朝余孽身份而已。穆景曜凭着这点断断续续的信息便能
联想个大概,能做云龙门的门主果然非是泛泛之辈。
「穆先生问得太多了。」吴征抿了口茶,含混不清地答道。
穆景曜目光一亮,话锋一转道:「小民失礼。小徒剿灭贼党于门中亦是功绩
一件,小民曾问于小徒此事,小徒却言道大人不让说。云龙门旁的没有,有功的
弟子必赏,亦需登记造册留传后人,以彰云龙门匡扶于国,锄强扶弱之义!不知
此事大人可否告知小民一二?」
「可以可以!」吴征笑呵呵道:「本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此事尚在半途,故
而本官严令不得透露风声以防打草惊蛇而已。穆先生一定要听?」
两人弯弯绕绕终于说到正题,瞿羽湘已将吴征欲见穆景曜之意传了信,想来
他的盘算也免不了被透露出去。眼前的局势确实纷繁复杂,也难怪穆景曜坐不住
来了京城,瞿羽湘一人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天去,云龙门的前途才是大事。
「愿闻其详!」穆景曜哽了哽咽喉又道:「小民不敢难为吴大人,与贼党有
关一事还请大人万务隐瞒,旁的若有不方便处,吴大人务须对小民言语。」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穆景曜此言说得隐晦,实则表明了立场所在。他对
暗香零落贼党看上去极有兴趣,正如吴征所料,对这些门派而言,参与绞杀贼党
正是向朝廷表功又不至于牵涉变幻的风云太过深入的好机遇。
功劳进可为晋身之机,退亦可为将来自保的护身符,一举两得。
「穆门主这句话是代云龙门说呢?还是您自己的意思?」吴征不为所动,事
涉甚深,不得不问个明白。
「云龙门的事情,小民可做主。」
「好!门主快人快语,晚辈便直说了。」吴征恢复了江湖身份,只因此后所
言自暗香零落偷袭大秦使节团,羞辱昆仑派之始,直到近期查封浣花楼,攻克奇
罗山事件之后,顺势表露了昆仑派欲牵头集结江湖好汉,齐心协力对付暗香零落
之意。这事情不可涉及朝堂,全是江湖门派自发所为。
「呼!」穆景曜听完吴征所述后长舒了口气道:「吴大人所言,是您的意思?
还是贵派奚掌门的意思?」
「师尊在凉州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点小事?」吴征笑道:「惩奸除恶,
护教兴邦之事若是待得师尊发话,晚辈也太过不成器了些。」
穆景曜自忖应是第一个上门与吴征洽谈此事者,问的话也是自抬身份。吴征
再怎么风头正劲终究是后生晚辈,穆景曜欲与奚半楼同列,这点心思瞬间被吴征
看破,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想谈就找我谈,想与师尊平起平坐,大兄弟你想太多
了。
「名师出高徒!」穆景曜赞了一句起身道:「他日昆仑派振臂高呼时,万万
先行知会一声!小民告辞。」
送走穆景曜,吴征撇了撇嘴。终究各有各的心思,即使都有意合作也不是那
么容易达成的。今天这算什么?意向性协议?那又算什么?什么也不算!若是桌
上的佳肴不够丰盛,人家未必会来的。至于这位云龙门主居然对瞿羽湘一言带过
再不提起,也不知是何意了!若是自己出了事,昆仑派断然不会这么简单问上几
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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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凡与陆菲嫣的婚约之事吴征已得了两家家主口头答复,现下只待文书落
定的一刻,陆菲嫣便再不受囚笼之拘束。只是两家面子也是大事,还需多方考量
其方式问题,急也急不来。他日尘埃落定,一想陆菲嫣如释重负的甜美笑容与必
然的娇媚柔情,吴征满心期待。
悠忽一月时光,午间的北城府衙里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瞿羽湘面上仍有缺乏血色的苍白。肩上被穿透的伤口虽已愈合,不说新长出
的嫩肉色泽红彤彤的,比起一身雪丽肌肤甚为扎眼。肩颈的摆动比之从前不知要
迟滞不顺了多少,一身武功尚需许多时光持之以恒地锻炼才能恢复如初。这个世
界之人的身体素质着实强悍,恢复能力比起吴征来的那个世界不知强了多少。
重伤之时的剧痛犹如肩颈处被生生扒开,人体根本无法抵受。在晕去时的一
刻,瞿羽湘脑海里莫名其妙地一阵窃喜!有了这一场舍命相救,若能不死,或许
能有机会打开雁儿的心扉,让苦随十余年的孤寂从此烟消云散。哼,我以命救了
你,吴征救过吗?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韩归雁敷衍的态度与躲闪的眼神已
说明了一切。瞿羽湘自嘲地笑笑暗道:「是我做得太过出格了些,不怪雁儿。可
恨的还是那个姓吴的,可恨!」
狠狠咒了吴征两句,瞿羽湘幽幽叹了口气。无论再怎么含恨吴征,今日还是
要去见他。不仅因掌门师尊的谕令,还因她思来想去,依韩归雁的心态,吴征所
言的方法确确是唯一的可行之道。她断不能再度寻上韩府门去,若是逼得急了,
韩归雁或许以极端的方法来还清人情,从此之后再不相见,何况瞿羽湘也清楚自
己所作所为完全是在为难人家。
此生定情无望,若能以另一种方式朝夕相处也不失一种权宜之法。瞿羽湘粉
面忽然飞红,念及雁儿高挑健康的身材,衣襟之下诱人的双乳与美臀。她若心甘
情愿让自己亲上一亲,摸上一摸,也算是一尝夙愿。随即秀眉深锁一股反胃之态
面色变作青白,想着为了这一切所必须忍受的事情,着实令人难当得想一刀抹了
脖子干净。
北城府衙依然如故,只是今日张六桥为首领着一干官吏全数等在府衙门口。
远望着换上新衣的瞿羽湘自轿子里下来,张六桥满心感慨。
吴征怒殴俞化杰惹怒了圣上,北城府上下人等一件大功俱受连累归于虚无。
原本张六桥满心期待查处暗香零落之后的封赏,彼时因吴大人的胡闹之举落了空,
心中难免没有怨怼之意。只是他已披上昆仑一系的外衣再无回头之路,冷静下来
后细细一想,方明白吴大人心中真意,虽觉十分可惜,终是接受。
此刻再看瞿羽湘被贬之后短短时日又复原职,一面羡慕不已,一面也暗叹着
实跟对了人。这一回虽是稍纵良机,有吴大人的齐天鸿运在,何愁被捆锁于此?
只是他不太明白,一向对官位尊卑不拘此节的吴大人今日为何突然摆起了谱未曾
出迎,反倒交代瞿捕头来了,请她去后堂一晤。
「瞿总捕头!」张六桥向着瞿羽湘连连拱手道:「恭喜恭喜。受伤而英容不
减,如今又复原职,当真是双喜临门。」
「张大人。」瞿羽湘略一弯腰回礼道:「在此地多得张大人与诸位同僚抬举
照料,羽湘多有不舍,圣命难违,不得不回京兆府当差,诸位还请多多赎罪。」
「瞿总捕头言重了,快请入内。」寒暄一番,张六桥陪着瞿羽湘入府衙道:
「吴大人在后堂相候,吩咐总捕头闲时可往一会。」
张六桥作为主簿又一向老成持重,说的自然是吴征原话转答。非请,也非必
要,只是可往一会,可见吴征于此事并不十分热衷。冷淡的态度令瞿羽湘心头有
气又不好在人前冷脸,遂淡淡点头道:「好,等空了我自会去见吴大人。」
「终是一届同僚,辞个行也属份内之事。」张六桥陪着笑脸道。这二人互相
不待见,只是瞿羽湘纵恢复了总捕头的身份依然是吏,且张六桥早已认定了吴征,
得罪了瞿羽湘也是事当有择。
两人又并行了几步,瞿羽湘暗中叹了口气悠然道:「张大人所言有理,我离
北城府衙该当先向吴大人辞个行告知一二才是。」
吩咐了随从帮忙收拾放在府中的物事,瞿羽湘一人向后堂走去。
门口的通报女声响起时,吴征并不意外。他先静静地回了回神才懒洋洋地起
身穿衣,半晌才道:「请进。」
瞿羽湘一脸寒霜,废了好大的气力才忍住暴打吴征一顿的脾气。入了屋冷冷
清清,热茶都没得一口,终于怒道:「你喊我来,又让我等了许久,这是何意?」
吴征在长案后坐定,无精打采地抬眼一瞄道:「可没让你一定要来。本官宽
了衣正在小憩,难道赤条条地见你么?呵呵,本官长得再好你又不看。」
「你……」瞿羽湘气不打一处来,心被堵得眼圈儿都红了,寒声道:「我来
辞行,明日起便回京兆府赴职。你还有什么话么?」
吴征一扬下巴道:「好事!恭祝瞿总捕头高升。我可没甚么话对你说,你还
有话么?」
「没有!」瞿羽湘恨恨地一甩衣袖转身欲走,将至门口时又传来吴征的声音
道:「劳驾,把门关好。」
瞿羽湘压抑许久的冲天火气再也控制不住,她猛然回身怒指吴征大骂道:「
狗东西,欺人太甚!我……我……打死你!」
「不会吧?」瞿羽湘来势汹汹,吴征吓了一跳向后缩了缩道:「这就要打死
我?瞿总捕头不找个好些的理由就要动私刑?」
瞿羽湘冲至长案前,忽然身躯一软只觉万念俱灰,陡然蹲下身子将头埋入横
抱的臂膀里放声大哭。
待她哭了好一阵,吴征方从长案后转出柔声道:「好啦,好端端地见一面嘴
里没句好话,现下可好,让人听见还以为本官怎生欺负了你。」
「呜呜呜……你本来就欺负人……你……明明知道人家找你何事!人家下了
好大的决心才来找你……你……你还要欺侮人……」瞿羽湘哭哭啼啼,一把鼻涕
一把泪委屈无比道。
「人家是谁?」
「额……人家就是人家,人家又不是男人,凭什么说不得?」
「你当然不是男人,可你也不算个女人吧?」
「哪里不算?」
「女人就该找个男人嫁了,你跟本官争风吃醋,莫不是本官好男风?」
「我……你当我愿意么?呜呜呜……人家就是喜欢雁儿,就是想嫁给她!又
有什么办法?」
「好好好,先不哭,起来说话!」吴征递过一面干净的方巾,道:「你们女
人撒起泼来当真不可理喻!有话要说就说,非得甩脸色,谁看了心里舒服?虽说
咱们的旧账一笔勾销,你总是拿刀子砍过我,还要我给你赔笑脸么?」
「人家的兵器是棍子!」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吴征沉声一喝,果见瞿羽湘神色一紧,顺势道:
「说你一句你能顶三句!特娘的老子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不愿意?当老子愿意
了?简直莫名其妙!说正事,你找我想说什么!」
瞿羽湘抹干了泪水,斜着眼气呼呼向吴征道:「我想清楚了,你的法子若是
能成,我听你的便是。」
「哟哟哟……什么意思?千不情万不愿的是吧?」吴征讥讽一声,又道:「
谁也不能保证法子能不能成,说不准雁儿一刀杀了你也未可知,谁让你干的蠢事?
可是你有更好的方法?呵呵,那说出来参详参详,指不定我听你的。」
要论机灵古怪,瞿羽湘哪及得上吴征?她赌气道:「要有办法我还能找你?」
「那就乖乖地听话!我先和你说明了,第一,你若胡乱自行出了差错,莫来
怨我;第二,我没碰过类似之事,雁儿也未曾有过,她能不能答应我猜不了。若
不成你不能怪我;第三,这一点倒是能许诺你,若是不成,我的条件也就作罢。」
吴征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成了是他的功劳,不成是你的责任,当真便宜
占尽。瞿羽湘又别无他法,心里更是隐隐觉得吴征的方法成功的可能性极大,无
奈中险些锉碎银牙恨声道:「成交!你莫要欺骗于我。」
「我犯得着骗你?此事于我而言是个大麻烦,我若解决不了麻烦事,只好解
决带来麻烦的人!」吴征朝瞿羽湘指了指,才又缓缓柔声道:「我不愿多害人命
才费尽心思想出这么个法子。你不情愿,我知,可我也没有旁的办法。况且,你
现下觉得我欺侮了你,趁人之危。呵呵,不怕告诉你,日后你会发现此事我只占
了小便宜,而你,则是有天大的好处。」
「当我三岁小孩子么?」瞿羽湘一脸的不信。
「随你,不过现下你先乖乖听我的!」吴征也不多做辩解,朝瞿羽湘道:「
安心去上任,伤势也需静养,待时机成熟自会唤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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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刚任北城令的诸事皆乱,自韩归雁遇刺之后渐渐归于平静。圣上的震怒
与几位重权大臣的指天立誓雷声大雨点小,金吾卫与京兆府更是抓了些地痞流氓
之后便再无进展。只是谁都知道清波静浪之下正蓄起汹涌巨潮,只待爆发的那一
刻。
除了朝堂之外,韩府与吴府在暗中的调查也一刻未有停止,只是收效甚微。
刺客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在成都城消失,杳无痕迹。依韩克军的意思,既知刺客
是暗香零落贼党,也不需纠结于到底是哪几人,一股脑儿连锅端了便是。
除了要操心这些事情,吴征也将北城府衙的后堂装扮了一番。短期之内自己
的官位是怎么也动不了了,那么让自己当官当得舒服些也是理所当然。祝雅瞳关
于生活的见解对他终是影响甚深。
宽阔的后堂被隔出个小间,内里摆放了张舒适小床。隔间的墙壁上靠着个可
容两人的衣柜,公务之余的午间吴征常在此休憩,以免在府衙与吴府之间奔波。
傍晚时分,北城府衙闭了门,衙役们舒展着懒腰三五成群各自约着或是小酌
两杯,或是寻欢作乐,吴征却不曾离去。
回想刚上任时韩归雁前来祝贺时,吴征曾发下要在府衙里将她办了的「豪言
壮语」,此后又因各类事务耽搁了去。韩归雁初任京都守备府,手头事务比之吴
征要繁忙得多,又逢遇刺一事每日里刑部与宫中询问不断,着实脱不得闲。两人
也直至今日才密约于北城府衙,一抒胸中思念之意。
韩归雁在马车里换下官府,在北城府衙侧门下了车叩响门扉。把门的衙役早
得了吴征的吩咐,问明了来人后忙自开门放行。这些老油条早已知道想在这里混
下去,不该问的决不能问,不该知道的连听也不要听到,否则随时可能大祸临头。
开门时连头也不敢抬,吴大人既与韩大人有事相商,又岂是他能知晓许多的?
韩归雁吩咐随从在后院门外看守等候,径自踏入院门。
小院里静悄悄的,不知吴征藏在何处给她个大大的惊喜。芳心可可的女郎随
手拉开发带披散了长发,俏脸满布红晕,一路走得小心谨慎。胸腔里已是小鹿乱
撞,若真被爱郎的忽然出现吓得实了,怕得失声惊呼出来。
院中无人,韩归雁窃笑一声,料得吴征正藏在门后等待。她眼珠子一转,吴
征内功精湛最擅耳听八方,自家进了小院多半瞒他不过,索性抖了抖衣袖捋平裙
摆,漂漂亮亮地推门而入……
事实上二人心意相通,吴征也料得韩归雁最终定会径直入内,他也大大方方
地立定在门后,只待爱侣入门便一把抱起好生亲昵一番。而韩归雁所料不到的是,
那座普普通通的小衣橱里藏得有人!
瞿羽湘整日价的忐忑不安,期盼已久的日子到得眼前全变作诚惶诚恐。她不
知当韩归雁知晓了一切会怎生看待她,更不知孤注一掷后究竟是一尝夙愿还是惹
得韩归雁的反感,从此再不相见。
吴征的提议让她怦然心动,此前苦苦压抑的情感与平静的得过且过之心,被
那股渴求的风暴扯碎得荡然无存。经年累月的压抑,换不来情感逐渐平静,反而
是欲念如同待发的火山,稍经撩动便不可遏制。瞿羽湘深知自己已都到了崩溃的
边缘,否则此前不会丧心病狂一般要致吴征于死地。
纵使心慌意乱,瞿羽湘终究是来了,遵照吴征的吩咐躲在衣柜里,仿佛等待
命运的宣判。密不见光的小衣柜里好似一座深渊,瞿羽湘闭上双目以免被幽闭的
空间搅得心情更加烦躁。那一年,你十四岁,我十七岁……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你的笑容灿若朝阳扫去了我的阴霾,生命重又燃起希望之火……
瞿羽湘正自胡思乱想,房门响起了打开的吱呀声!她心中一惊,忙运起平心
静气的内功心法,牢记吴征的嘱咐:不论发生了甚么,我没唤你不许出来!若是
露了行迹,莫要来怪我!一念至此不免暗自神伤,前些日子一心想要杀死的男子,
现下在他面前却像只乖顺的小羊,连个不字都不敢吐露。
韩归雁死死地忍住笑意,使得两边唇角都有些下撇,一双含春媚目眯成了一
条线。那湖蓝色的绣花短衫露着小半截藕臂,下身更是她一贯的喜好——剪裁合
身,极显一双健美长腿的奶白绸裤。吴征张开双臂等待许久,两人略微愣神,高
挑的女郎纵身一跃,轻轻跳入爱郎怀里。
有力的手臂拦腰一环胸腹相贴,韩归雁情不自禁地分开双腿缠夹上一只雄腰。
眼对眼,鼻对鼻,呼吸相闻。韩归雁以鼻尖厮磨着吴征的鼻尖轻声道:「我来了。」
语声虽轻,瞿羽湘仍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大痛。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有娇
喘连连,其中的思念之意表露无遗,更有一种难以言述的亲昵热切。小柜的缝隙
看不清门边景色,正不知韩归雁是如何地粉面含春,不甚娇羞。
「我想你。」吴征与爱侣抵着额头,诉不尽相思之意。
「那我来了,你要怎么想我?怎么爱我?」韩归雁小巧可爱的鼻翼开开合合,
呼吸越促,嘟起的唇瓣红润透亮几乎看不到纹路,像一枚熟透的红果般诱人品尝。
「就在此间,爱你!」一语刚毕,两人已深深吻在一处。
久别的恋人重逢时奔涌的情感如迸发般猛烈。韩归雁一双修长美腿死死缠夹
着爱侣,紧得连自己都几乎喘不过气来,鼻端里俱是熟悉的男子气息。这几度梦
回的甜美情感重来,以至于吴征踉踉跄跄地抱着她旋身向房内挨去时,韩归雁竟
产生了眩晕之感。
微风细雨的亲吻只是一刹那,短暂的静谧之后便是爆发般的急喘,如疾风骤
雨般猛烈。两人一同乱了手脚与方寸,胡乱地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物,交缠舔吸
的唇舌分外落力,恨不得与对方融为一体。及至小床之沿时,两人均是裸了半身。
高挑的女郎衣不蔽体,也不知是否被扯坏的衣物耷拉在膝弯,她急不可耐地
解开束胸的布条,终于将一对藏匿多时的膨硕美乳展放与小小的天地之间。
稀蜜般的健康肤色,高如巍巍山峰,圆若倒扣的玉碗,挺翘又结实。尤其峰
顶两点红梅犹如粉色珍珠般艳光玉质,此刻正勃胀而起,似一对羞涩而美妙的眼
睛,正瞪视着即将侵入她身体的爱侣。
「好美!」吴征亦是赤裸了上身,腰际被韩归雁夹得奇紧竟脱不下衣物去。
他俯身探舌顺着乳香四溢的沟壑一舔而落,果然韩归雁抽紧似的痉挛之后,一身
脱力。
挣脱了束缚,吴征一手拽住一人的衣物向下剥去。这一起身,竟让韩归雁耐
不得半分寂寞,她旋即抬起上身助吴征卸脱衣物,一边送上芳唇甜甜索吻。
吴征贪婪如狼,一边肆意品尝女郎的唇舌滋味,一边捧起两团手感绝妙的美
肉揉捏把玩,惹得韩归雁口中咿唔连声,美颤连连。又是一番唇舌交缠,吴征急
不可耐地落唇于乳,忽左忽右地品味两团嫩脂硕乳的香甜。
韩归雁弓腰抬起上身,美目一眨不眨地瞪视爱郎亲吻舔啃胸前美肉,其视觉
与感官的刺激让她一身上下都冒起小粒儿。急促的呼吸更让方才满溢香津的嘴里
变得口干舌燥。视线穿过沟壑之间点点缝隙,爱郎的胯下凶物胀得出奇地高翘,
令人害怕之余更满是期待。
恰巧吴征俯首向下,韩归雁一把将他拉向螓首,怯生生地羞道:「莫要再折
腾人家了……好难熬……人家想要你进来……那里……都湿得透了……」
女郎虽对前戏不十分热衷,可向来亦极享受其间的温柔甜美与不同的快感,
如今竟一副忍耐不得的模样,吴征一阵心疼道:「受得住么?」
韩归雁目光游移,支支吾吾道:「那夜……在马儿上,可不也……成么!」
忆及往事,两人相视一笑。吴征顺手在韩归雁胯间抄了一把,果然已是汁水
淋漓,竟连腿根处都一片泥泞。他顺手将滑腻浆液抹在肉龙之上在爱侣身边躺下,
又将韩归雁略侧过身抬起一条美腿。
英武的女将玉腿修长而有力,匀称得看不到一丝赘肉。那单腿抬高,略微侧
身的姿势极为撩人。吴征舒展怀抱从后搂住韩归雁,两人胸背相贴调整好姿势,
大如鸡子的龟首已贴在花房洞口。
「轻……轻些……」韩归雁扭过螓首与吴征对视,刻意将美腿翘得高高展现
着最美的风姿,玉手一伸捉住肉龙寻着桃源洞口,引导着它缓缓纳入。
「只轻得上几下,怕是就耐不住了。」吴征双臂回环捧住一双美乳,挤得乳
峰上两点莓珠傲然而立,五指如陷酥脂却又迎来一股股反弹之力。胯下肉龙艰难
抵入一处推挤之力奇大的水源洞穴,内里肥满的花肉不见一丝缝隙,更是甫经异
物进入便大力挤压,若是放松些许便要被推将出去。
「哈啊……」韩归雁似叹似喘地呼出一大口气,全身的气力似乎全集中至花
径里,一身软绵绵麻酥酥地,螓首脱力般后仰架在吴征肩头,任由他胯下凶物破
开肥美花肉缓缓地排筏而入。
抵在小腹的丰臀挺翘结实,这般姿势下肉龙难以尽根没入,可对于久未欢好
的韩归雁而言恰能承受。吴征只觉花径里越发腻滑,可花肉的推挤之力也越发大
了。大半根阳物被又推又夹,尤其龟菇除被夹得满满当当,媚肉一层层地紧缩蠕
动,仿佛一张异常丰润的小嘴在不住地啃吻吮吸。
轻抽缓送了几回,韩归雁适应了肉龙的粗硕,裂痛化作麻痒,气力复生,眉
开眼笑。花径里满胀充实,正是女儿家最为爱意满满,情意绵绵之时。女郎回头
相望柔情一片,吴征及时送上深深一吻,胯下的动作也未停止,仍是慢悠悠地一
进一出,将花肉揉得更加香软嫩滑。
「这姿势可喜欢么?」胯下相连,丰弹的美乳在手,娇躯在怀,回头旋着腰
虽有些别扭,但爱侣神态尽在眼里,兴动时亦可唇舌交缠。可谓全身上下最为敏
感的部位无一错漏放过,大显随心所欲。且韩归雁拱起丰弹美臀抵在吴征腰腹,
玉腿高抬,英风之中又大展妩媚之色。无论感官还是视觉,俱都极为完美。
「甚好……今日要……很多姿势……才得放过你!」韩归雁媚声连连,轻吐
一截舌尖略有些害羞,却又滑过红唇一舔复以几颗洁白贝齿咬住,既美且媚。
「不得许多姿势,我也不放过你!」吴征咬牙闷声道,旋即发狠陡然加速,
大开大合地抽送起来。
「啊……」韩归雁惊呼一声,快意潮涌般袭来,引得娇喘越发剧烈。粗硕肉
枪仿佛直顶进了心窝子里,此前万蚁噬咬般的钻心麻痒变作魂魄飞散般的出离爽
快。肥满的花肉痉挛着抽搐,高撅的美臀被自下而上顶送的胯部撞击得如波涛般
上下摆动。韩归雁抱住吴征环在胸前的手臂扬起螓首,直勾勾地望着两人结合的
部位,似要将爱郎顶刺自家花穴时,那水光湛然与媚肉的每一次变形都看在眼里。
撞击之声密集如暴雨,呻吟与喘息之声越发剧烈高亢,欢好的二人全情投入
其间,却让暗中等待的人儿心如刀绞。
不知是不是吴征有意为之,这一线缝隙恰巧对着小床。将眼睛贴在门板的一
线缝隙上,瞿羽湘勉强能看清二人柔情蜜意又激情四射。冰冷的心让身躯僵直,
哽住的喉头又干又涩,泪水不自觉地滚滚掉落,她死死捂住口唇才能不发出呜咽
之声。心中所爱正在旁的男子怀里,娇羞着,快意着任他征伐侵犯。款扭的腰肢
与刻意向后最大幅度拱起的翘臀正美滋滋地迎合着,甚至是索取着。俏脸上时而
痛苦,时而难耐,时而又是失神般的销魂。
瞿羽湘向来为韩归雁的英武所折服,却从不知晓她也有如此柔媚的一面。那
令人耳热心跳的呻吟声,还有胯下幽穴里被反复摩擦搅拌而发出汁水的咕唧声,
她甚至不知晓自来平平无奇,堪称缺憾的胸前竟有这么一只硕美妙物。那一对腴
沃多肉的美乳在撞击之中丰弹盈跳,即使被吴征一双大手握紧,满溢出指缝间的
嫩肉依然抖动如波。其娇媚的魅力比之寻常的英风有过之而无不及。
瞿羽湘的目光躲闪开吴征胯下之物,只在韩归雁健康又玲珑的玉体上逡巡,
心下稍慰。只见女郎目光越发迷离,也吻不住吴征的口唇,正大口大口地呼吸,
仿佛只得这般才能避免窒息而死。圆润的香舌不时轻吐舔洗着唇瓣,喉间鼻端的
喘息声极为落力而更加急促,傲峰之顶两颗莓珠正高高耸立。一切的一切都预示
着快美之意正在冲刷着她的身体,而绝顶的高潮一点点地侵袭而至。
韩归雁嘤嘤呜呜连声娇吟,素手回环勾在吴征脖颈,丰翘的玉臀极尽所能地
摇摆套动,迎合着肉龙剧烈的摩擦侵犯。强烈的快感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如浪潮
般打得娇躯不住哆嗦。幽谷中涌泄不停的清波丽水让她略觉害羞,却又分外地刺
激。肉龙即使并未尽根没入,也足以下下都命中穴心深处的花心软肉,引发花穴
肉壁一阵阵抽搐般颤动。她忽然一阵止不住地狠命嘶鸣,即使贝齿紧咬唇瓣也停
不下羞人的娇吟。全身紧绷,双手一会儿抓向吴征后腰,一会儿又紧搂在胸前。
高抬空中的长腿玉趾紧紧收在一处,如泣如诉泄出快感的源泉……
许久不曾醉心缠绵,韩归雁泄身得比平日早些。舒爽得如躺云端之际,只觉
背后一阵麻痒,自是吴征正轻吻着她光洁的背脊,甜美如蜜。
缓了口气,女郎自发觉在花穴深处的肉龙依然昂扬挺拔,毫无疲态。她不服
之心顿起,抖了抖酸麻的长腿忽然起身将吴征压在身下道:「还是上回那句话!
人家身子骨一般结实,武功也和你差不多,凭什么每回都斗不过你,人家不服气。」
「哈哈!」吴征得意一笑道:「我特别强些。」
「哼!我就不相信。」韩归雁向下一滑,双手握紧肉龙,吐出香舌自根部舔
起一路往上。她舔得极慢,细心地寻找肉龙的最为敏感处。往返几回,终于确认
了龟菇沟壑附近正是吴征要地,每一回舔弄之时,吴征均是一阵明显的肉紧。她
展颜一笑道:「你老是弄人家最敏感的地方,算什么本事?这里可舒服么?」
香舌在沟壑圈上打着转,舌尖不时抵进丘里勾挑,韩归雁脸上更是媚意连绵,
迷目如星。吴征喘着粗气道:「舒服,雁儿好厉害。」
韩归雁又是大力吸嘬了几口起身跪骑在吴征身上道:「还有更厉害的呢!这
一回非得让你心服口服不可。」她扶着肉龙对准花穴缓缓沉腰,只见龟菇撑开两
片肉脂,没入粉嫩的穴口消失不见。
韩归雁闭着眼细细感受肉龙进入自己的身体,不仅感受着肉龙的每一次发紧
与震颤,亦强忍着快意寻找花径里最为紧窄有力之处。只觉肥满的花肉反复推挤
之间,反抗徒劳无功,只被大肉龙撑得开开的,酥麻一阵阵从肉壁处蔓延全身。
待得吞没了大半根肉龙时,韩归雁忽然睁眼!是这里了!
女郎的花肉极为肥满,龟菇所进入的这一段更是最为拥挤之所,几要满溢出
来,将花肉与龟菇胶合于一体一般。花肉抵抗异物时的推挤蠕动如同不住地吮吸
着龟菇,自龟首至沟壑全无一丝缝隙地全方位啃吻不已。
韩归雁咬牙定了定神,向吴征投去个示威的眼神道:「今次非要你先输不可。」
慢慢起落娇躯套弄肉龙,适应了几回之后,女郎一双美腿发力几乎绷到了极致,
以极小的幅度与极快的速度摩擦起来。
她双臂撑在吴征胸前,长腿摆着扎稳马步的姿势大大分开,令两人结合之处
纤毫毕现。稀蜜般的肌肤上香汗淋漓,挂着诱人的红潮,这姿势更让她挺胸耸臀,
格外撩人。线条清晰的细腰更随着起落的动作不时圆旋一扭,女子的柔媚与极具
力道的美感并存。
肉龙被挤在紧窄的幽穴中,湿润滑腻,龟菇更被夹得紧紧的,快美难言。那
细腰拧扭如蛇,饱满丰弹的美乳随着剧烈的小幅度起落抖出媚浪阵阵,美不胜收。
吴征忍不住伸手托住傲耸的温玉双峰,拇指按着两点嫣红粉嫩向乳肉内反掐
而入揉拧。
「嗯哼……你好坏……」韩归雁发出销魂呻吟,她虽掐住了吴征的敏感点,
自家也不好受。花穴里处处敏感,花肉至为肥满之处尤盛。她在攻击着吴征的敏
感点,自家的敏感带又何曾不是时时遭受反击?胸前傲乳又落入狼爪,撩人的浪
声便再也控制不住冲口而出。
「韩大人要惩治下官,下官焉敢不讨好一番?」吴征长舒一口憋了许久的浊
气,也挺腰以同样剧烈而小幅度的抽送,回应着韩归雁的套弄。
两相使力,快意倍增。韩归雁如同一个优秀的骑师,精妙地操控着胯下的马
儿。而马儿也知其新意,以完美契合的动作让她骑乘得更加舒爽。起落之间,乳
浪臀波,交合之处更是花露飞溅,韩归雁强忍快意控制着身形驰骋。腻滑的花径
如火烫般滚烧,两人越发亢奋,套弄与挺耸的动作越发激烈。即使未曾撞击在一
起,光是肉龙与花肉籍着花汁的摩擦咕唧之声都已回荡房中。
吴征的小腹与腿根处湿润一片,韩归雁的身法也渐渐杂乱无章。终是难敌肉
龙的强壮持久,那销魂蚀骨的美感让她再难久持。套动的动作幅度越发增大却越
发无力,绷紧的双腿已时不时地颤抖着站立不稳,呻吟之声更是情不自禁。
吴征忽然直起上身张嘴含住一只美乳大力吮吸,双手紧紧握住女郎纤腰上下
拉抛,助她套弄着肉龙。
「啊……你坏死了……你坏死了……」韩归雁无力抵抗,快意又催促她配合
着吴征的动作狠命套弄着肉龙。此刻已全然顾不上以花径最肥满的一段夹击龟菇,
而是不断地深入浅出,让龟首撞击着花心,啃吻着凤宫。
「来了……来了……」悠长之极的娇呼声伴随着娇躯一阵战栗痉挛。韩归雁
死死抱着吴征让他埋首胸前,几将两只玉乳挤成两片奶饼,螓首直向后仰拼命甩
动得秀发如云如烟。花汁再度的倾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一身力气都随之流
出体外,无力地向后下腰,若非吴征箍腰助力,几已软倒在床。
可吴征还没来!他将女郎以趴跪的姿势放好,挺着肉龙破开花穴一冲而入,
小腹正与高耸的丰臀重重撞击在一起。
「服不服气?认不认输?」吴征发狠地急速撞击毫不容情。
「服气了!真的服气了!」韩归雁一双长腿张如玉弓,高翘起丰臀迎合着吴
征对她的征服。
「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人家是小母马,乖乖的小母马……唔……轻些……轻些……人家
以后要乖乖,绝对不敢发脾气,撂挑子……」韩归雁一边求饶,一边却前后摇摆
着身躯,迎向吴征的怒撞狠冲。
瞿羽湘脑海中电闪雷鸣,胸闷至极。韩归雁的臣服正是夫妻之间极具情趣的
调情之语,令她芳心如碎。妒恨的男子正以丑物大力征伐着心爱的女子,可不知
怎地,她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目光。
无论是此前的骑乘,还是现下的趴跪,韩归雁修长的身姿与丰翘的美臀都展
现得淋漓尽致。高挑女子最足以自傲的长腿配上蜂腰翘臀,美得不可方物,更何
况这是她心中所爱。
正咒骂吴征与心碎之际,吴征与韩归雁二人竟下了小床,依然保持着此前后
入的姿势,吴征腰际一拱一拱,如推车一般推着韩归雁来到长案边。瞿羽湘咬碎
银牙,她已确定吴征是有意为之,只因衣柜另一边也留有一条缝隙,视线恰巧能
至此处。而眼前的一切当真令人目眩神迷。
韩归雁侧着身,一手撑在桌沿,一手攀着吴征肩膀;单足踮立,另一条长腿
架在吴征另一侧肩上高高抬起,两条美腿均是绷得笔直,如同压着一字马般。面
上迷离着双目,大张着樱口,抛甩着长发媚声连连;傲乳正随着吴征一下一下尽
根没入,连根拔起的抽送盈晃如波;幽谷更因这般姿势夹紧到了极致,胶合着抽
送的肉龙被拉出花唇之口,又重重地塞回花穴之内……
瞿羽湘被淫靡至极的艳色所迷之际,吴韩二人也到了紧要关头。
「下官今日要在府衙里好生享用韩大人一番。」
虽是后堂,仍有公堂之上淫乱之感。韩归雁娇躯一阵哆嗦,显是这一下令她
极感刺激,快意陡升。而吴征全力的冲刺也让快感急速冲至山巅之上。
密集的啪啪声中,吴征一手扶着韩归雁纤腰,一手似捏爆一般紧掐美乳。花
径之中的肉龙胀痛欲裂,已是全然不管不顾地奋力抽送。两人忽然一起哆嗦起来,
低沉的咆哮声与高亢的媚吟声交织在一起,下身结合处腻白汁液正泉涌般淅沥沥
喷洒而出……
「公堂之上可美么?」吴征搂着韩归雁,在她秀挺的鼻梁上一刮笑道。
「就是你坏!哼!人家才不告诉你!」韩归雁高挑的身形几乎蜷在吴征怀里,
尚在回味欢好之美。
「就知道雁儿爱刺激之事,方才可浪得很。」
「既知人家爱,那你以后可要多想些法儿,嘻嘻。」
「那……若是有人在一旁偷看呢?」
「啊?不成!那可不成!绝对不成!」
「额……词不达意!不是说外人!」
「那是什么人?」
「出来吧!」
韩归雁略作错愕,反应过来时大吃一惊。她心知吴征一向待她视若珍宝,也
曾向她说起过「小周后」的故事一表心意,并非有什么带绿帽子的特殊喜好之人。
可一旁竟然有人,现下一身赤裸,胯间更是狼藉一片岂能见人?至于方才放荡形
骸的欢好是否落在人眼中,现下也是顾不得了。
长案之上左右无物,韩归雁哧溜一声钻在吴征背后掩去娇躯,却被吴征一把
捉住抱在胸前。女郎正左右无措之际,吴征拍着她肩头示意莫慌,同时一句怯生
生的语声响起:「雁儿……」
「原是瞿姐姐!」韩归雁闻声知人,一颗扑腾的心略安稳了些。娇躯裸呈,
又已知瞿羽湘对自己有些异样的情愫,只得将美乳藏在吴征怀中,又盘起双腿遮
住胯间将妙处藏得停当,至于旁的已是顾不得了。瞿羽湘是她救命恩人,又是闺
中密友,韩归雁正不知吴征在打什么鬼主意,羞恼之际,两根指头又掐上他腰际
嫩肉。
「别捏!有要事!」吴征拨开韩归雁的手腕,向瞿羽湘道:「你自己说,还
是我来说?」
瞿羽湘妙目流连片刻不离韩归雁,不住吞咽着唾沫面上露出贪婪渴求之意。
吴韩二人见一名女子如此,均觉哭笑不得。
「你……说吧……」片刻后瞿羽湘回过神来,甩了甩头颓然道:「我说不清。」
韩归雁与吴征之情她已亲眼所见,用一句蜜里调油恩爱甚笃毫不夸张,她几
乎已可想象到韩归雁一旦得知当日之事会如何不快,甚至震怒。雁儿的身体如此
迷人,可梦寐以求的亲近怕是难上加难了。
「成!我来说。雁儿,我与她之间有些麻烦事,原本也不难解决。只是月前
她又救了你性命,可让为夫好生为难。」吴征侃侃而谈,将当日瞿羽湘欲置自己
于死地之事细说一遍。言语间颇见平实,避免添油加醋,有些紧要处也一言带过
不欲惹得韩归雁反感。此事实在殊难解决,一切全凭韩归雁决断,须得尽量公平
才是。
韩归雁樱唇大张,足以塞得下一颗鸡蛋。她不住来回望着两人,于当日的惊
险处阵阵后怕之余,也觉此事太过荒诞,竟有些不真实之感。
「她救了你,我已许她此前恩怨一笔勾销,也不想与她为难。只是她恋你极
深,甚至不惜舍命相救,我担心有朝一日她又恨又妒再来向我为难。杀,杀不得!
放,也放不得!雁儿,你看看你招惹的祸事。」吴征说得极为无奈,祸福相依,
着实难以自处。
难以自处的不仅是吴征,韩归雁与瞿羽湘也是一般如此。这三人分别被另两
人夹在当中,左右不是。韩归雁头疼地抚了抚脑门,无计可施,终究无奈道:「
瞿姐姐,世间既分阴阳,自当阴阳相配才是。你的好意小妹心领了,只是……小
妹从未喜欢过女子……这……我现下也乱的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听得你要杀吴
郎,我恨你入骨,可你又救了我……小妹虽非伟丈夫,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吴郎既与你恩怨一笔勾销,小妹权当不知便是。恩爱之事强扭无用,姐姐,能否
应承小妹一件事,日后莫要为难吴郎!可行的么?」
瞿羽湘呆呆地站立,垂颈低首泪雨涟涟,只是不住地摇头。
「她应承不了。男女情爱之事难以自控,便是现下答应了两相划清界限,可
你我之间日常往来难免落在她眼里,界限又怎能划得清?改日她又再起妒恨之心,
真疯起来自家也控不住。届时是我让她杀了,还是我杀了她?」吴征摊了摊手道
:「这不是好办法。」
「那怎么办?吴郎,你一向多计,当真没有他法了么?」韩归雁又羞又急左
右为难,望向瞿羽湘恼怒非常,只是见她楚楚可怜,当日救下自己时更是义无反
顾,心下难免有怜惜之意。
「她一心一意全在你身上,我已与她言明,莫说偷袭一回我便会怕了,令我
打退堂鼓那是休想。再说了,我不会让出雁儿,雁儿自己也不肯。再这么下去,
即使有救命之恩在,两相之间难免有隔阂,想如从前般做密友而不可得。事情已
做下了,后悔无用。瞿捕头,照我猜测,你现下已不指望甚么荒谬的百年好合,
只想与雁儿如从前一般情同姐妹,时时能见上一面,我说的可对?」
这些话吴征尚未对瞿羽湘说过,却字字命中心坎。瞿羽湘含羞点头,望向韩
归雁的目光凄婉哀怨,满是恳求之意。
吴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但你又不能应承日后绝不再对我不利!
是以,只有个……很奇怪的办法。」
吴征指了指韩归雁,又指了指瞿羽湘道:「你们一起嫁给我,做货真价实的
姐妹。」
「这算什么方法?」韩归雁赌气地一扭身子,醋意大作。她虽知以吴征之能
定然会有不少妻妾,每尝念及初夜时也记得他所言大小周后之事,倒未有独占之
意。只是占有之欲本是人之天性,当面说起此事难免心中泛酸。
「雁儿吃味了?」英武的女将罕有小肚鸡肠的女儿家之态,吴征看来分外可
爱。
「当然!唔……人家没有那个意思。」韩归雁脾气一过旋即若有所悟。吴征
在京师人手甚缺,若能得瞿羽湘倒是一大助力,再者瞿羽湘痴恋女子本是大异人
伦之事,以吴征的温柔体贴,久而久之或许有所转变也说不准。再者想要理顺三
人之间一团乱麻般的关系,似乎也仅有这个方法。
「我是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吴征见韩归雁扑闪着美眸,知她意会到其中
关键处,便贴在她耳边道:「这其中还有两个关键处。一则她须心甘情愿,二则
来日相处得多了,难免她又动了什么歪心思想要亲近于你。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
事,嘿嘿,既是一家人,咱们三人同床共枕,也是件旖旎乐事。」
韩归雁性子奔放,于床笫之事向来贪爱新奇。两人出使长安之事便常有荒郊
野合,军营偷情的大胆之举。这一项上甚至比陆菲嫣犹有过之。
吴征的呢喃诱惑之言让她一阵眼热心跳,难免联想至三人一同胡天胡地的荒
唐事上。回过神时韩归雁向吴征擂了一拳嗔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打着这个鬼
主意吧?」
「巧合,嘿嘿,巧合而已。为夫之言仅作参考,一切还需雁儿拿主意才是。」
吴征此言一出,倒颇有吴家由韩归雁掌内的样子,女郎暗暗窃喜又纠结不已
难以拿定主意。一来对瞿羽湘恼怒之心未去,二来总觉太过怪异,简直比战场上
的风云变幻还要难以理清。
「我一时也想不明白……容我再思虑几日好么?」
「我肯,你问问她肯不肯。」吴征朝瞿羽湘扬了扬下巴。
瞿羽湘已得吴征事前分说清楚,见终于到了关键之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期期艾艾道:「我不知道。雁儿,我真的……快疯了……」顿了一顿又道:「既
然你说了,那我就先走了吧。」
嘴上虽如此说,足下却不曾有半点迈步,似对韩归雁万分不舍,又期盼得来
她肯定的答案。
「且慢!」韩归雁出声打断,略作思量后下了决定道:「瞿姐姐,我对你还
是气恼。只是你现下这般心境模样,旁的不说,对伤势身体也无好处。你不能走。」
「她就没想走。」吴征的一句调笑换来韩归雁狠狠剜了他一眼。
韩归雁抱怨吴征打岔,也是怕惹得瞿羽湘太过羞恼一走了之。她能做一军主
将,于战场时更能从纷繁复杂的千丝万缕中寻觅取胜的战机,堪称当世名将。韩
归雁自具备分心二用之能,亦能在心境不算平和之时分明利弊,做出妥善的抉择。
女郎先转了个小圈躲在吴征身后,自他肩颈处探出螓首,纤指点着吴征道:
「姐姐,小妹与吴郎患难与共同生共死,这世上他最懂我。我们两情相悦此生不
渝,小妹无论身心皆已属他,也是定然要嫁给他的。不怕说句难听的实话,当日
吴郎若出了事,小妹也会随他而去!如今夹在你二人当中,小妹绝难自处。吴郎
方才所言是个好方法,雁儿既知姐姐心意便不忍姐姐受苦,也仅有如此方能化解
现下尴尬的局面。」
她手指掐着吴征的后腰咬牙切齿道:「吴郎若喜欢旁的女子我定然要不舒服,
若是姐姐的话则要好过些。咱们姐妹之间要谈情爱绝无可能,要共事一夫倒未尝
不可。姐姐若是答应,小妹扫榻以迎,只是今后再不可犯浑,生死与共之说并非
戏言……」
「韩大人说完了没有?疼!疼!咝……」吴征被掐得嘴歪眼斜,再任由这只
醋坛子说下去怕是要生生掉下一块肉来。
「哼,叫你以后再敢打歪主意。」韩归雁对着吴征小声咬了阵耳朵,终于松
开两指,以柔软的掌心揉了揉以示安慰。然而腰上刚脱险境,耳朵又遭灾厄,这
一回女郎可不是贴耳说悄悄话,而是在他耳垂处结结实实地来上了一口。
「我这不是也没了旁的办法嘛。」吴征捂着耳朵不停搓揉。不想爱侣当了几
日京都守备,不仅口才大有提升,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连脾气也一同见涨。
可落在瞿羽湘眼里,两人却尽是浓情蜜意。那亲昵的动作,打情骂俏的对白,
唯有倾心相爱的情侣才会有的拌嘴之言,甚至面对下过杀手的仇人还为对方所考
虑的思维,以及韩归雁不住警告的「生死与共」……瞿羽湘心灰不已。吴征此前
曾与她说过些判断,今日看来诚如他所言,想要亲近雁儿,唯一的可能便是同床
欢好时,趁着雁儿意乱情迷才有机会。
苦求不得,退而求其次。韩归雁极具魅力的身段亦让她心动不已,若能亲近
一番也不枉痴恋许久。瞿羽湘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那也成。
我自知犯错在先,将自身陪给吴大人便是了。」
「嘻嘻,那就好!口说无凭,瞿姐姐也算江湖中人没那么些禁忌,再说择日
不如撞日,不如就在此地定情如何?」韩归雁想通其中的来龙去脉之后,猎奇的
心思再难压抑。三人同欢之艳色淫靡想想便让人耳热心跳,吴征在欢好之事上手
段颇多,不知又有甚么料不到的姿势。韩归雁虽觉甚难接受与一名女子过分亲昵,
可同床之欢自有吴征唱主角,她在一旁观看似乎也有许多此前未见的乐趣。
吴征心下感动。作为「公断」之人,韩归雁实在太过偏颇。可她轻重分明,
觉知此事仅有此法之后便一以贯之,未因救命之恩便左右彷徨感情用事。不过说
感情用事也对,谁让她对自家的感情更深些呢。至于韩归雁之言虽无逼留强迫之
意,瞿羽湘此刻掉头便走她也不会阻拦,可其中试探之味浓得不加掩饰——她要
弄明白瞿羽湘的情爱之心与妒恨之意哪个更重些。
于韩归雁自身而言,待吴征比自身还要更重些,非常时刻未必不会行非常之
事。瞿羽湘呢?韩归雁虽不明她因何会爱一名女子,也不像吴征所来的世界对「
拉拉」这个群体有很深入的研究。她只知道,你既喜欢我,那么会不会为了我委
屈些。是以瞿羽湘若留下,她的扫榻相迎不是虚言,自也不会让她受委屈;若是
瞿羽湘最终走人,那么以她曾作出的疯狂之事,日后则需多加小心,甚至以重利
了解救命之恩,从此一刀两断才是。
吴征自明了韩归雁的用意,他苦苦憋着笑,韩归雁不懂「拉拉」,他懂。这
种小p 还略略好些,若是铁T ,被个男子碰了与他被个男同给啪啪了也没甚区别。
瞿羽湘的纠结难断他很清楚,这事儿也不仅仅是献身于一个不爱的人那么简单,
他忽然也极为好奇,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瞿羽湘究竟会作何选择?
瞿羽湘目光迷离朦胧全无焦点,犹如半醉半醒。她痴痴望着韩归雁忽然落下
泪来,只点了点头也不言语。摘下头顶的捕快高方帽,梳拢盘起的秀发卷云般滚
垂而落。解开公服胸襟前的第一颗衣扣,吴征与韩归雁才注意到她雪玉般的脖颈
之下,公服内着一件天蓝碎花绸衫。当世的大家闺秀常着此服,想来自是因韩归
雁常做仕子装扮,刻意以闺秀服应之。
韩归雁颇觉尴尬,女儿家着衣的心思特异,她与吴征定情之夜也曾多费心思
于此。现下见瞿羽湘一般模样,心觉着实逼迫得她太过。见状心中复杂,又恨恨
地在出了大难题的吴征肩头咬了一口。
瞿羽湘虽神情木然,韩归雁所做的一切全在她眼里,见状亦觉些许安慰:月
前你上任京都守备,人家去贺你时也是这身装扮,只是你全无所觉。现下总算是
知道了!她精神一振,手上动作陡然加快衣扣转瞬均解,捕快公服被剥落随手置
于地上。
天蓝碎花绸衫价值不菲,或是请了名师为瞿羽湘量身定制而成。体贴的剪裁
令绸衫着于身上时,一眼而见高高顶起的酥胸又圆又沉,双腿笔直纤细,大显凹
凸有致的身材。但此刻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左肩处,锐物扎入后受阻而让力量不受
控制地四处撕扯,仿佛被炸开的面料触目惊心。
瞿羽湘舍不得抛弃这件绸衫另制新衣,即便肩颈处已破损得不成样子仍以极
大的耐心缝补完成。这一块伤痕虽曾痛入骨髓也差点要了她性命,却是最值得珍
之重之的宝贵回忆。瞿羽湘忽然甜笑了起来,望着破损后尽力缝补却依然十分明
显的痕迹,深吸了口气断然解开衣扣,绸衫滑不留手地垂软落地,露出曲线玲珑
的娇躯。
一对胸乳不算十分高耸,但乳廓甚广亦显乳量极大;两点乳珠几若无物,乳
晕却如乳廓一般甚广,色泽深浓微棕。看起来不及韩归雁与陆菲嫣的嫩粉美观,
但造物主造人之时,但凡身上敏感处则色泽较深,本就是以深色引起异性的注意,
这一亮相也极是吸引眼球;腰腹间既有女儿家的纤细有致,亦有习武之人的矫健
有力;闭合得紧紧的双腿笔直又圆润,时不时的自然紧绷又鼓出束束肌线;她身
量不及韩归雁与陆菲嫣高挑,但比例极佳,颇显长腿蜂腰,奶圆臀翘。
只是此刻牢牢吸引着吴征与韩归雁目光的,还是她左肩上一拳大小的伤口。
瞿羽湘表露心迹之后,韩归雁虽觉别扭仍是多次探视,有了此前非同一般的情意,
她便不敢让瞿羽湘脱衣,现下见到这一处剧烈的穿透伤,柔肠百结。她无奈地看
看吴征,又看看瞿羽湘,深觉左右为难。而在场的三人,谁又不是呢?
瞿羽湘始终一言不发,她脱衣果断而迅速,赤身裸体于吴征面前不觉害羞,
也未刻意遮掩,直将他当做空气一般。所作所为全在韩归雁的缘故,展示出良好
的身段与肩头的伤痕,已是她打动心上人最后的办法,孤注一掷。
然而韩归雁怜则怜矣,情爱则半点无从说起。瞿羽湘静候半晌得不来回应,
终究认命地叹了口气,又露出极为痛苦与恐惧的神色艰难道:「也要在这里吗?」
韩归雁自是不愿好闺蜜的第一次太过鲁莽草率,吴征明白,他背起背后躲躲
藏藏的女郎道:「来床上吧。我仍是那一句,我不喜欢勉强,更憎恶强迫,你若
要后悔现下还来得及。」
他背着韩归雁,大喇喇地挺着胯下凶物向小床走去,与瞿羽湘错身而过时又
转了个半圈将赤裸的女郎挡在身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吴征不愿瞿羽湘真的反
悔为今后多惹烦恼。只是他面对瞿羽湘时,见她面上恐惧之色更甚,忙不迭地偏
过头去极怕看见胯下那根凶威赫赫的阳物。吴征心下纳罕:常人如她一般当是厌
恶多些,惧怕又是甚么缘故?
被放在小床上,韩归雁与吴征胸背相贴,亦见吴征胯下再行起了反应,心中
略有酸意。不知是自家的一对傲乳顶在他后背上的温软美妙所致,还是瞿羽湘漂
亮性感的身段所刺激。她环着吴征肩颈的双臂明显僵直了许多,事到临头,即便
打定了主意只是旁观也觉十分紧张羞涩。
她紧张,瞿羽湘则分明是惊恐交加了。此前的利落干脆,一副彻底豁出去的
模样现下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甚至想要拔腿逃离的惧怕。曾经早
已被遗忘的梦魇忽然侵袭而至,她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细腻的肌肤里不断渗
出,犹如水中捞出来一般。
吴韩二人看出异样,不由对视一眼均觉十分诧异。韩归雁扯了张薄被裹住身
躯,定了定神之后下床迈步向瞿羽湘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道:「姐姐怎么了?
可是确实不愿?」
「没……没有。」瞿羽湘勉强一笑,她情知一旦拒绝便再无丝毫机会,她不
敢。可梦魇实在太过可怖,在一线希望与极度恐惧之间,抉择难得无以复加。
「我去倒杯水。姐姐坐下歇歇!」瞿羽湘此前伤势沉重,这一身无缘无故的
虚汗于身子不利。韩归雁扶她在椅子上坐定匆匆忙忙寻杯注水。只是一手要裹紧
薄被夹缝处,动作有些别扭。
吴征微一眯眼,忽然跳下小床径直向瞿羽湘走去。他步伐落地极重,刻意之
味甚浓,脚步交错时不仅龙根挺直如锐利长枪,鼓鼓囊囊的春丸也有些甩荡,配
上有些淫邪的神情,堪称丑态毕露。
瞿羽湘尖声惊叫浑然忘了正坐在椅子上,一双玉腿连蹬竟架着椅子向后倒去。
一身九品的武功修为抛到了九霄云外,如同个蠢笨妇人般手忙脚乱地向后仰倒。
吴征抢步赶上一把扶住椅子,却换来瞿羽湘更加惊恐不安,她尖叫着:「不
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双臂挣命一般拼尽全力推在吴征胸口。
这股力道奇大,瞿羽湘慌乱之中不仅一身功力尽出,连潜力都迸发出来。吴
征猝不及防立不住身形,竟被推得向后飞出,几个踉跄才站稳。百忙之中一扫椅
背,终究没让瞿羽湘跌在地上。
韩归雁从目瞪口呆中及时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扶住又将被瞿羽湘蹬倒的
椅子,尚未出声安慰,瞿羽湘如同遇见救星一般躲进女郎怀里。她并非装模作样
地引起韩归雁的同情心趁机揩油,而是当真惧怕之极,埋首在韩归雁怀中嚎啕大
哭道:「救我,救我,莫要让他过来!」
韩归雁错愕不已,一边轻拍瞿羽湘的肩头安慰道:「姐姐莫怕,他不会强迫
于你。」一边目视吴征望能找到个答案。
「怪道她有这毛病,原来如此。」吴征状似自言自语,却又无比笃定。
韩归雁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别说话。」
「宽慰可帮不了她,当找出根源才是。」
「吴郎知道了?怎生知道的?」韩归雁惊喜道,心下喜滋滋的。爱郎向来博
学多识,若能帮上好姐妹一把当真是妙之极矣。
「我看的杂书多。寻常女子若和她一般不爱男子,专爱女子者,对男子多为
厌恶之情,那有这般恐惧。」
「吴郎是说她怕你?」
「不是怕,是惧怕。惧的也不是我,是这里。」吴征指了指胯下阳物。
「胡说。」韩归雁注意力被吸引,见阳物张牙舞爪,芳心扑腾乱跳着羞恼道
:「人家也怕。」
「那你惧么?肯定不惧,况且怕的也不是这个东西,而是怕它进入你的身体
之后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只因你不知道所以怕,也因你不知道,所以不惧。」
「额……那倒也是……」
「雁儿什么时候惧过?」
韩归雁面容忽沉泛起不安与愤怒,咬着银牙道:「在西岭边屯,番人逼近之
时惧得可怖!」
「是了!我猜她也是一般,而且她没有你的好运气。」吴征长叹一声,亦有
几分怜惜之意。
瞿羽湘深入骨髓的恐惧定然有什么不堪的回忆,猜测至此见她虚弱无力只知
流泪,料想八九不离十。吴征此前的世界里,几乎无不对强行凌辱一事切齿痛恨,
此刻心下恍然,怪道瞿羽湘会痴恋于韩归雁,这一份心性变化怕是早年不幸过后
才改变如此。他朝韩归雁做了个手势,现下的情形他无能为力,再问也问不出半
个字,且瞿羽湘正怕得他要命,唯独韩归雁此刻得天独厚,或能探知真相。
「好姐姐,你莫害怕。吴郎绝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小妹在这里,谁也伤不了
你。」韩归雁将瞿羽湘的螓首摆在肩头,一手环腰,一手轻抚脸颊拭去泪痕,倒
真有丈夫安慰妻子的风范。待瞿羽湘略微定神后又道:「姐姐,吴郎说的可对么?
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你不可忍气吞声。现下有吴郎与小妹为你做主,姐姐不妨告
知小妹已将恶人绳之以法!」
瞿羽湘脑海中一片混沌,只觉现下的亲昵真是美梦成真,若是心爱的雁儿还
能亲一亲她的脸蛋,再抱得她更紧实些或者干脆将她横身抱在膝弯,此生也觉无
憾。昏昏沉沉之中竟言听计从,一股脑儿将压抑近二十年的苦水全数倒了出来。
比之青城派,昆仑派这等顶尖门派,云龙门不免差了一个档次。自也没有太
多根骨上佳,天资出众的弟子前赴后继地自动送上门来。因此云龙门每隔八年均
有一项要事,门人四散而出,在大秦境内遴选弟子。繁华如成都城,偏僻如山沟
小村均有云龙门的身影。
除去那些顶尖天赋的孩童早早被青城昆仑选走之外,次一级天赋的弟子则几
乎被云龙门一扫而空。如此声势浩大不仅有助于为门派造势,也垄断了第二档的
人才以维持现有的地位。
瞿羽湘并未出身豪门,家中只是巴东郡普通的经商之家。姑娘家自幼身子骨
结实,与经商之道毫无兴趣,倒对刀枪剑戟以及茶馆里说书先生的侠义故事十分
向往。瞿父见状,于她六岁之时便赶着云龙门选取弟子时送她一试。不想瞿羽湘
一举选中,且看云龙门人讳莫如深之态,似乎颇受看中。
瞿羽湘兴奋不已,云龙门虽不及传说中的青城昆仑,到底也是数得着得武林
大派。更让她兴奋的是,告别家乡随着长辈入门后不久,便被几乎已板上钉钉为
下一任门主的穆景曜看中收为弟子。
穆景曜虽其貌不扬,武功却着实惊人。同辈弟子中向为武功第一且遥遥领先,
瞿羽湘一心好武,能拜得这么一位厉害师傅自是兴奋不已。穆景曜待人严厉处处
争先,不仅自身武功力压门派,对弟子也是一般的要求,教授武功时也不遗余力,
瞿羽湘天资不错,且醉心武学之中堪称一日千里。
时光荏苒一晃而过,转眼入门两年,八岁的瞿羽湘已从幼童长为稚女。幼时
便见容貌清秀,此刻更是个美人胚子,日常师兄弟们虽都是些小孩儿,倒也围着
她团团转。向来顺风顺水的她万万料想不到一夜里师尊忽然传讯要授课,会迎来
一场梦魇。
刻意摒弃的记忆已朦朦胧胧,她只记得自己吓得如一只鹌鹑般缩在墙角。一
身衣物尽碎,赤条条地瑟缩着,哀求着,她不明其意,只是本能地害怕。
穆景曜张着巨眼,狼一般瞪着尚未发育的稚女。小女孩身材尚未发育平平无
奇,可落在他眼中却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狂热不已。粗重的呼吸让平日备受尊
重的师傅看上去越加可怕,他直勾勾地盯着瞿羽湘两腿之间白玉间夹一点淡红的
花苞,良久后才压抑下一扑而上的冲动叹道:「可惜!可惜!」
瞿羽湘终究是门派中极有前途的弟子,若是强行插进那朵花苞里难免要害了
她性命。穆景曜不敢,也不舍,他虽有特殊癖好,却不敢坏了门中的规矩,更不
敢戕害门中人人瞩目的明日之星。恼怒之中,被欲火冲击得失去理智的穆景曜解
开裤带露出一只狰狞得令人作呕的丑物喝令道:「含进嘴里!」
是夜过后师傅所说的话言犹在耳:「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是还有旁人知道
了,你的爹娘都会死,包括你!」
穆景曜日常的严厉与说一不二着实震慑了瞿羽湘,她只敢把此事压抑在小小
的心里。从此之后师傅不曾再骚扰于她,可她也本能地躲得远远地,再不敢与之
独处,拼了命地练功,只盼望早日艺成能离开门派。在眼前的那根阳物狰狞,丑
陋,恶心,挥之不去!命运如同劫火,将她烧得五内俱焚之时,每每见到男子便
觉浑身难受。从前尚能与师兄弟们打成一片的姑娘家总是刻意地躲开他们,以至
于青春浪漫的年华迸发男女之情时,瞿羽湘一无所觉,直至遇见了韩归雁……
恋童癖?我操你妈!吴征着实大怒加不忿!怒的是当世虽有不少富豪世家豢
养女童以供淫乐,穆景曜也不算太过出格,可他所来的世界里对这等人无比痛恨
;不忿的则是瞿羽湘连说男人阳物奇丑,恶心至极!他揉着下巴胡桩打量着胯间
这根物事,美观那是决计说不上,可是顶端圆圆,柱体比之顶端则小了一圈,那
也不丑。若是放在阳物届里比拼一下,还称得上帅哥一枚。
瞿羽湘浑浑噩噩地说完过往,现下她已不怕穆景曜的威胁,可此事她也不可
能四处宣扬,靠她一人想报复已身为云龙门主的穆景曜也是水中捞月。今日之意
外连连,不经意间便竹筒倒豆子般吐露个干干净净,倒觉略抒胸臆。她凝望韩归
雁道:「雁儿,我真的做不到。我……对你不住……也对吴大人不住,我……我
这便走了,从此之后再也不见你们。」
她将脸颊在韩归雁肩头连连摩挲,恋恋不舍,花了巨大的决心才站起身来抱
起衣物,踉踉跄跄地头也不回向房门走去,只怕再一回头,便再也支持不住。
韩归雁目光一闪,豁然起身追上伸手搭上瞿羽湘肩头道:「姐姐不忙。」她
玉手如风猝不及防地连点瞿羽湘背部几处大穴,趁瞿羽湘软倒之际横身将她抱起
又快步摆在小床上,怜惜又有些恶趣味地笑嘻嘻道:「方才让姐姐走不想走,现
下你想走也不许走了。」
女郎朝吴征挥了挥手招呼他近前,又朝瞿羽湘道:「姐姐的仇怨之事交给小
妹,姐姐只管放心。至于天下间的男子可不仅只有恶心,小妹的吴郎就好得很!
嘻嘻,姐姐也只管放心,此事可有许多的甜头可吃。吴郎,你还不快些来!」
吴征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不是要我接收了瞿羽湘吧?看韩归雁疼惜的模
样,只得甩甩头向小床行去。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49
第十二章、流水难离。并蒂芙蓉
吴征边走向床沿边投去询问的目光。在瞿羽湘这等状态下颇有强迫之嫌,得
知幼时经历之后,对她的烦恶之心也大减。吴征清楚经历会对一个人的成长造成
多大的影响,童年梦魇更会是一生之阴影。瞿羽湘会如此厌恶男子自与此有关,
恰巧吴征又占了她一心所系的韩归雁,两相共振,加之此前养成的偏激心态,会
贸然向吴征下杀手也算……合理?吴征哭笑不得地咧了咧嘴,怎地会替个仇人寻
开解理由来了。
韩归雁从背后向吴征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快些莫要磨磨蹭蹭,俯身在瞿羽湘
耳边轻声道:「姐姐莫要怪罪小妹,这一切都是为了姐姐好。」
自知瞿羽湘童年噩梦之后,韩归雁迅速下定了决心要把她纳入吴府。不仅因
瞿羽湘武功高强是一大助力,也因此事背后伏线千里大有可为,最大的因素还是
在她所认识的所有男子里,唯有吴征一人可做到不心怀芥蒂还以礼相待。
世间男子若知瞿羽湘前事,贪恋美色视其为玩物者自不会在意她的幼年经历,
可要以礼相待无异痴人说梦;即使诚心爱她者,知晓后嫌弃是免不了的,心中有
了疙瘩难以平复,谁能保和和美美?
吴征则一定能两相兼顾。他对瞿羽湘谈不上什么感情,可他有些不入潮流甚
至怪异的性子里,连对贩夫走卒亦保持着平和的礼节,与瞿羽湘说开之后此前的
袭杀也能大事化小。且他做事大气,对自家人又一贯护短,加上韩归雁的面子在,
瞿羽湘入了吴府至少吃不了亏,受不着欺负。至于嫌弃一说,韩归雁的名声世家
子弟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腆着脸贴上来的也仅有吴征一人了。
救命之恩与杀夫之意,这又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恩恩怨怨,居然强行撮合出
一对别无选择的天作之合,韩归雁暗叹造化弄人。
瞿羽湘心思千回百转!韩归雁下定决心想要做的事情落在她身上,若是旁的
她定然千肯万肯,赴汤蹈火也不惜。但此事非同寻常乃是心魔所在,对那根物事
的厌恶与惧怕发自内心,不是一咬牙一闭眼便能熬过去的。
「雁儿,能不能放了我……我……我真的不成……」瞿羽湘眼泪吧嗒吧嗒往
下掉,上身被点了穴道动不得,一双腿却不住无力地蹬踢着,像是徒劳的反抗。
「不能。」韩归雁断然道:「姐姐来咱们吴家只有好处,现下吃些苦头日后
却保管都是甜头。嘻嘻……那个……也未必都是……苦头。」
话语之间,韩归雁不住向吴征示意快些,心觉一旦瞿羽湘吃到了甜头一切也
就顺理成章。
吴征摆了摆手示意道:「她这样不成,我也不喜。」剑眉一挑又向瞿羽湘扬
了扬下巴,满脸的揶揄坏笑。
韩归雁面色腾地红了,吴征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瞿羽湘排斥男子,却不排
斥女子,更对自己一片痴心,这意思分明是要自己与她亲热一番,好打消恐惧不
安一并挑起情欲,才好顺理成章。她鼓起腮帮子表示不满,可左想右想也没更好
的办法,瞿羽湘在她怀里时情绪明显要平稳许多,眼神中竟是意料之外的满足与
更加热切的期待。
女郎左右为难中灵机一动,在衣柜里选了件她最为不喜的衣物撕出片布条,
将瞿羽湘双目蒙上道:「委屈姐姐。」
吴征心中发笑:韩归雁虽爱猎奇,床笫之间倒像个愣头青更多些。如今想出
个笨办法,别说,一则不必露出丑态落在瞿羽湘眼里羞意稍减,二则目不能视物
或许排斥之心也能好些,倒还挺有效。
摆脱了瞿羽湘凄婉哀怨的目光,韩归雁松了口气,朝吴征挥了挥拳头抱怨爱
郎只待看她笑话,丝毫不加帮忙。吴征见时机千载难逢,已是打定了主意要看二
美亲昵的无边丽色,仍是坚决摇了摇头,示意这般不成她还是会难受。又拱了拱
手示意道:有劳韩大人大驾。
爱郎幸灾乐祸地看好戏,倒是确有道理不是一味玩闹调戏,韩归雁为难地看
看吴征,又看看瞿羽湘。
被蒙住眼睛的女捕头停了言语,应是听韩归雁意态坚决,又痴心与她自然顺
从地不加反驳。可面上的惶恐不安,银牙紧咬香唇,额头不住冒出颗颗豆大的汗
珠,紧张得进退失据,惊慌失措。韩归雁还是首次与一名女子赤裸相对,不免生
起比较之心。目光扫过酥乳,柳腰,玉胯,直腿,只觉胸虽不及自家硕大,腰却
一般的纤细有力。胯间两道神秘的线条指引之处,卷曲乌绒可比自家的长且浓密
得多,且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日常打理,毛发还蓬蓬松松的。至于笔直纤细的双
腿并得紧紧的,细腻圆润,被遮去了的幽谷大显神秘之感。
韩归雁双颊通红。吴征此时是指不上了,一旦沾了瞿羽湘的身体立时叫她发
觉,怕是接受不了。可要她先行挑起女捕快的情欲,可不得像与男子欢好时一般
么?单以美观而论,女子的胸乳远胜男子,何况瞿羽湘胸前的那一对堪称上品,
只是要摸一摸甚至吻上去,韩归雁颇觉太过怪异接受不能。其他的无论是相互亲
吻还是舔舐秀耳,均是无法做到。
目光扫了好几回,韩归雁的最终停在瞿羽湘肩头。红皱扭曲的疤痕比之别处
难看之极触目惊心,却唤起韩归雁心中柔情。女郎咬了咬牙俯身凑近,柔声道:
「姐姐,这里还疼么?」
初愈的新肉脱痂不久,时常发出难耐的麻痒极为不适。瞿羽湘被蒙了双眼也
知韩归雁问的是伤疤,可想不到的是一团温绵火热贴上了伤处,另有一股断续却
急促的灼热气息抵着肩颈处不住喷吐。她如遭雷击般怔住,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眼角。
那是梦寐以求的双唇,丰满而柔软,亮滑且优美。瞿羽湘完全沉浸其中,甚
至能从肌肤上感受到它的线条,它的每一丝纹路。中央的小尖,两角的弯弧,轻
嘬时的舒张与抿合,虽是动作很轻更难言热烈,已让瞿羽湘生起极大的满足。
韩归雁初吻上之时极感怪异不适,可片刻后便投入了不少。那并非短时间里
便生起情欲,而是这一处伤口救下自己的命。以这种独特的方式报答恩人,为她
舔舐伤口抚慰身体与心中的疼痛。这一处肌肤粗糙,坚硬,那及其余部位触目可
感的光滑细腻?一道独特的伤疤,却触动韩归雁最多,恩怜交加。
她轻轻吻着,伤痕终究会慢慢平复,辅以些特制的药膏,此处也将慢慢变淡
不再如此扎眼。可韩归雁以敏感的双唇细细感受着,将这一处深深铭刻心里。
瞿羽湘乳廓甚大,肩颈伤处正处于乳丘坟起的边缘,她情念已动呼吸稍促,
胸腔顶着玉乳不住起伏。韩归雁亲吻伤痕时无论面颊还是唇瓣不免触碰到一片绵
软之地,吻得久了也略有些忘情,不自觉地伸出舌尖一舔,犹如小兽受伤时的舔
舐伤口。
只这一下,瞿羽湘立时「嗯啊……」呻吟出声,细腻的肌肤全身泛起小粒儿,
原本蹬踢的双腿变作互相纠缠着绷紧。若不是上身被点了穴道只怕要与韩归雁扭
作一团麻花。至于不能动弹的手臂亦时不时能碰触火热的乳肤,只是细微的触碰
便觉饱满丰弹,妙不可言。——即使韩归雁已十分注意,可胸怀如此广阔,亲密
接触之时又怎堪避免。
比之瞿羽湘的全情投入,韩归雁则分心许多。她时不时转动唇瓣的角度,并
非与爱侣拥吻时发自内心的情动,自然而然地以不同的角度品吻。而是左顾右盼,
转头向吴征求助,几回之后见爱郎只是痴痴凝望,又时不时投去轻嗔薄怒的目光。
前世曾看过不少女同av,可女优们又怎能比得上眼前这两位艳若娇花?吴征
收敛着心神以免为艳光所摄,可饶是做足了心里准备,仍是一眨不眨地转不动眼
珠。
一躺一趴。
躺着的玉乳略作塌陷,让原本壮观的乳廓更加满溢。从侧面看去,微棕色的
乳晕几占据了整座乳峰近三成之多,可想而知此处敏感带分布极广且密密麻麻,
而米粒般微小的嫩珠几融于整座肉峰里难以细辨。偏生她又是极具川中女子肌肤
雪白细腻之特征,色差而成的强烈视觉冲击力构成巨大的吸引力,诱人一触其感,
一品其香,一尝其味。
趴着的一身肌肤显出稀蜜的健康光泽。她的美乳更圆更挺亦更加豪硕,因刻
意避讳着什么而成跪姿。美乳悬垂而落,其饱满与惊人弹性虽因硕重的乳量而略
作拉长呈一座尖锥,仍可见乳尖处销魂一勾傲然上翘。下落塌陷的细腰与跪着的
半截长腿肌束紧绷,又极尽舒展之姿,更衬得高翘的丰臀挺立如峰,如蜜桃般的
圆润弧线如温玉琢成,无论形状与光泽都无限接近于完美。整座身姿更如架下陷
的美玉之桥,修长,结实!
吴征目晕神迷,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二女真的缠绵于一处,香唇厮磨相含,四
乳交贴拨蹭会是怎样的媚色。刚射过一次的下身胀得发疼,干涩的咽喉处喉结不
住滚动,欲火炙烧出无垠邪念。他悄无声息地上了小床挨在韩归雁身边,游移细
吻着爱侣光洁的背脊,又拉起了她一只手……
瞿羽湘正沉醉于韩归雁的轻吻之中,虽说这是舔舐伤口,可亲密的接触已是
她此前从不敢有的妄想。其温柔之意也让她欲念横流,一时忘我。朦朦胧胧的,
一只冰凉的指尖按在她脐眼上,指尖颤抖发力甚大,而肩颈处的吻也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指尖生涩又艰难地向下游移,如灵蛇般钻入芳草丛中……
瞿羽湘毛骨悚然,双目被蒙她不知发生了何事,所幸那根指尖纤细冰凉,光
滑柔腻,料来当是韩归雁的。她大羞起来面庞涨得酡红,双腿不自觉地发力死死
闭紧。韩归雁突然大胆的举动让她举止失措,分明是期盼女将温柔爱抚把玩她全
身上下的敏感,事到临头却又徒劳无功地抗拒……
吴征终于有了动作,韩归雁松了一口气。瞿羽湘已情动,她却不知该如何继
续,也颇有抗拒不适之意,爱郎既来,或能化解眼下的尴尬局面。吴征挨在她身
边俯下身子吻着背脊,麻麻痒痒舒舒服服,她心中更是甜甜的。女子比美之心片
刻不止,吴征并未喜新厌旧先行爱抚于她,事情虽小,更见真心。
背脊处被吻得条条湿迹,韩归雁被细微的动作所染,只觉胸乳发胀,高翘丰
臀之下的蜜裂亦渗出道道水迹。二女一男本就十分刺激,韩归雁又素有猎奇之心,
欲念竟比平日里来得还要更快些。心道吴郎或有什么好主意,他也不会强要自己
做些出格不愿的事情,便任由他摆布得了。
吴征双臂叉开。一手自韩归雁细腰处向上,握紧一只悬垂美乳狠狠蹂躏了一
阵,又掠过麻痒难当的腋下,还作怪地掏摸了一把,让女郎娇躯一颤,撑着身体
的臂弯一折,险些支不住身形。本已十分贴近的二女因这个动作,美乳甩出个晃
荡的弧线,生生在瞿羽湘上臂溜蹭了一把。那火烫滑腻的乳肤,坚硬挺翘的乳首,
触感销魂蚀骨。吴征做了个怪,方轻轻捉起韩归雁的手臂,把控着按在瞿羽湘脐
眼之上。
另一手则好生抚弄一番女郎结实又光洁的后背落在翘臀左右游移,五指虽是
不曾停下抓捏,动作却始终轻柔。至于不时落入臀沟轻挑后庭娇花与两片肥嫩肉
叶,则纯是可以为之了。
屋内只余轻吭急喘的呼吸与蜜吻吸嘬之声,空气却越发暧昧浪荡起来。
韩归雁闭上双目,心情仿佛被分成了两半。在臀后作怪的粗糙大手挑逗着情
欲,她不得不时常拧腰摆臀才能躲开异常麻痒之处的难耐,可又十分期盼臀沟之
间的每一处敏感都被他好生按揉抚弄。至于捉住自己玉腕的那一只抵着自己的不
情不愿,坚决地让玉腕落在瞿羽湘双腿之间。
第一回触碰同为女子的私密之所,韩归雁越发觉得怪异难言。救命恩人的胯
间软绒一片且十分蓬松,与指尖相碰时的触感并不惹人生厌。可韩归雁可以大喇
喇地捉住吴征的肉龙套弄,甚至以口相就时亦觉滋味甚佳,要去抚弄瞿羽湘的肉
唇便觉左右为难。世间阴阳相济,哪有女子抚弄女子的道理?
瞿羽湘闭紧的双腿看似有力,实则纤指刚没入草丛便脱力般再不能半分抗拒。
韩归雁颤抖的纤指已能感受到两片异常丰满的肉叶,与中央更为柔嫩的蜜肉处沾
满滑腻的汁液。她抿了抿唇难为至极,吴征指引下她心中明镜一般,若不是如此
瞿羽湘恐难乖乖就范。女子身体的敏感处她再熟悉不过,料来瞿羽湘也无太大不
同,只是熟悉的肉豆与穴口却怎么也扣不下指尖去。
正进退维谷之时,吴征在她臀后作怪的大手忽然直捣黄龙,食中二指并拢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着花汁突入蜜穴,直扣那颗粗糙的肉粒重重挖弄。
「啊……」韩归雁惊呼一声,再支不住上身软倒而落,四肢却是一阵肉紧地
颤抖抽搐。那颗肉粒敏感已极,被大力抠挖时直如魂飞魄散一般,浑身上下仅有
那一点轻飘飘地受力。可是那一处又如同一团火焰正在拼命地焚烧,热量直透小
腹,软融了全身。
「雁儿……呃……雁儿……」瞿羽湘的呻吟声唤醒了迷离中的韩归雁。只见
方才的失神之时,自己已是瘫在了她身上,两只玉乳虽未交叠,也各有小半只挤
在了一起。瞿羽湘胸乳峰顶的微小莓珠正被她肩头抵住按压。至于被引向她胯间
的玉手在迷离时不管不顾地胡乱抓着,如同将花户全部抓在了手里。
「吴郎……唔……你轻些……」抗议之言到了嘴边又成了讨饶。女郎已许久
未曾欢好,今日刚复尝个中滋味,又怎甘半途而废?且瞿羽湘一身女儿馨香正在
鼻端,与身旁吴征的男子气味混作一处,各有各的滋味。三人赤裸相对的淫靡又
更增一股刺激,韩归雁竟是片刻也舍不得停下。
玉手间的花户毛发蓬松浓密,肉叶柔软细腻,抓上去发出细细的沙沙声。既
已错进错出地就范,摸着又不算难受,韩归雁也不抽手。陡觉吴征奸计得逞之后
抽出手指,改作在自己花穴之口的敏感处勾挑弹捏地挑逗。刺激虽不如前,滋味
一般地甜美,自家玉手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吴征的动作依样画葫芦,抚弄起掌中肉
脂。
瞿羽湘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一团丰弹结实的乳儿压在胸侧,与自家的胸脯
相互熨烫。隔着厚厚的乳肉仍能感受到彼此之间剧烈的心跳声,砰砰作响着犹如
擂鼓。另一团则贴在手臂外侧,尽享脂滑。女郎时不时扭动着难耐的娇躯,使得
两团软玉也与她的身体不住磨蹭。梦中的情形一一出现,虽不比春梦时的激荡热
烈,接触面积也嫌小了些,瞿羽湘仍觉得深深的满足。
待得韩归雁极富技巧与韵律地逗弄起她的软润花瓣,瞿羽湘失控般呻吟出声。
嗯嗯啊啊的细声羞人已极,平日里自行抚慰身体时哪有这般忘情?可听来又如此
悦耳,如雁飞天边,长歌千里般高亢;如柳絮漫天,思君泪下般婉转;如蝶舞翩
翩,双宿双飞般旖旎;又如春水东流,红花随波般缠绵。
落花有意时,流水非无情。瞿羽湘浑然忘我,上身的穴道被制反倒成了好事,
否则她不知该如何自控,或许又会因情感爆炸般的喷发引来韩归雁的为难与反感。
此刻她索性全情投入被心爱之人的轻薄玩弄之中,一如软绵绵混不着力的娇躯,
只余小腹有力地一收一缩,胸腔剧烈地一起一伏,喉鼻之音婉转回荡。
韩归雁被玩弄了一番略缓蓬勃欲望,嗔怪地扭过螓首打望吴征,目光述说着
娇羞不尽道:「莫要再玩了,快办正事。」
吴征玩味地笑着,指了指瞿羽湘重重摇头,无声回应道:「现下定然还不成。」
看他这一脸坏笑,明知他又打着鬼主意却无法拒绝,事已至此只得继续下去。
韩归雁扬了扬眉示意道:「那怎么办?」陡见他视线飘开笑得连嘴都咧了开来,
才觉方才扭头时一头青丝恰扫过瞿羽湘坟起的玉乳,钻心的搔痒让她咬紧了牙关,
正发出不知是开心还是痛苦的吟唱。
调笑一阵,吴征起身跪在二女之间,挺着腰将胯下阳根向前一送。
韩归雁蹙眉鼓腮,两人欢好时常以互相亲吻舔舐对方私处为乐,韩归雁还颇
喜将这根粗物含在嘴里,香舌卷洗之时让吴征冷气咝咝,连连打颤的感觉。可是
这一会吴征摆放的位置极为鸡贼,圆圆的龟菇恰在瞿羽湘乳尖旁,仅留了一线空
隙,她一手需支住身形,另一手还在瞿羽湘胯间抚弄。这却要如何施展灵动的口
舌之技?二者距离如此之近,若要将肉龙含进嘴里,势必要将乳儿挤扁方可,若
是轻吐香舌,勾挑回环之间怎避得开盈颤的乳儿?
一念至此,韩归雁忽然恍然大悟!吴征打的正是这鬼主意,要自己的香舌一
面舔弄龟菇,顺道也舔一舔瞿羽湘的乳儿。她朝吴征大发娇嗔之色,心中恨恨之
下,手上按揉扣压的力道自然大了许多,把瞿羽湘弄得咿唔连声。当下急忙放轻
了力道,朝吴征连连摇头,意下不肯。
吴征目光一转向她翘臀,张嘴龇牙一咬,示意:「我咬你哦!」
韩归雁当即也亮出白牙来了一口,回以:「我咬死你!」
吴征连连点头,指着胯下示意快来快来。
韩归雁又是摇头,眼珠子一斜一斜地,示意离开些。
这回轮到吴征摇头,先点了点胯下,又两手一摊:「这样还成,旁的我没办
法。」
瞿羽湘虽已十分动情,但若要现下占了她身子,吴韩二人谁也说不准会不会
又如前般引来什么不好的后果。韩归雁虽嗔怪吴征坏主意连连,也知瞿羽湘心理
阴影沉重,惧与怕之说她亦感同身受。为难之下忽觉吴征这一下虽有些胡闹,实
则自他挨近身来时初觉有些过分,实则每个动作都十分合理。依着他一番循序渐
进,不仅挑起了瞿羽湘的情欲,自家所做的事情相对而言都尚算可以接受。
当真万事无易。韩归雁不情不愿也想不出旁的办法,纠结了一番,期期艾艾
地挨上前去,伸出香舌在龟首上迅速一舔便即缩回。龟菇圆圆润润,在狰狞猛恶
之中平添丁点可爱,坚硬之中更带一份肉感的柔软。难以避免一同碰触的乳肤则
极为香滑,虽是舔起同为女子之物太过奇怪,倒也没反感之心。尤其雄烈霸道的
男子气息与温香带甜的女子滋味混在一处,梆硬与绵软的触感交织,有种难以言
述的诱惑力。
有了第一次且不加排斥,韩归雁的抗拒之心便少了许多。她闭上媚目循着气
味靠近,伸舌舔洗起来。
瞿羽湘迷离之间,初觉一股热烘烘的气息挨在被发丝撩得发胀的胸乳之旁,
不由万分紧张起来。吴征许久没有动作,她几已忘却,肩上的伤痕处韩归雁也已
不再亲吻,当下以为凑近的正是雁儿的口唇。热力侵袭,却停滞着,瞿羽湘满心
期待,又如初嫁的女子般羞意十足,急促的呼吸让乳峰兢兢颤动,胀得难受。
「雁儿……恩……」玉乳忽然被热力与冰凉一同侵袭,一叶绵软多汁之物扫
过,瞿羽湘被激得足趾蜷成一团。乳肤不及花户敏感,韩归雁也只是香舌轻舔,
并未有吸含啃咬的动作。可亲密程度比之指尖抚弄花户高了一截,瞿羽湘身心俱
受刺激,双腿发力猛蹬玉胯已是离床抬起,恨不能当下就被解开穴道,将玉乳捧
起送在韩归雁口中任她轻薄品尝。
美丽的女子面庞,诱人的女子曲线,凶恶的男子阳物,三相紧凑以一根润舌
相连,视觉冲击力之强震撼人心。吴征双目喷射熊熊火光,贪婪地看着眼前一幕。
女郎的香舌宽而幼圆,红润的舌面犹如只小扇子般可爱,色泽红润透亮。玉乳肌
肤雪白细腻,乳首则是一片浅棕。龟菇大而圆,沾染上晶唾之后闪着凶悍的光芒。
一者至刚,一者至柔,另一者介于二者之间且灵动无比。加之韩归雁火热的呼吸
喷吐,艳美的脸蛋,只观情景便已舍不得眨一下眼。
肉龙与玉乳挨得极近,足以感受到彼此之间的热力,即使把舌面竖着从二者
中间缝隙里插入也必然要将二者一同碰触。韩归雁再怎么小心谨慎,摆动的香舌
总是将二者一同舔上。她自可以去舔洗棒身彻底避开玉乳,可这样于事无补,索
性依着吴征的意思将注意力放在龟首之上用心舔弄。舌面两端感觉截然不同,舔
弄女子玉乳还是怪异,只是世人幼时皆受母乳喂养成人,倒不是不可接受。且以
一人之力,将吴征与瞿羽湘弄得一个喘若兽咆,一个娇喘连连,心中亦有份奇妙
的成就感。
一舔一扫之间,心防逐渐放开,动作也越发加大。吴征一点点抵进,以菇首
压在乳珠下沿,将峰顶抵出个弯弧。韩归雁狠狠白了他一眼,回眸见瞿羽湘并无
抵触之意,心知现下已是关键时刻,自家猎奇之心又是大盛,两片丰满的唇瓣一
裂着力一吸,将抵在一处的菇首与乳肉一同吃进嘴里。
软绵绵的乳肉与略粗糙些许的乳晕,还有那颗撑满小嘴的圆菇,异样的刺激
感令韩归雁亦觉兴奋起来。她一手已是娴熟地连连探指挑过花瓣中央的蜜裂,由
最底直达最顶连肉蒂儿也不肯放过,将最柔嫩,最敏感之所一同抚弄。一手捧着
自家美乳,掌面来回按压着乳丘,时而还来回拨弄,令大张的五指扫过峰顶莓珠,
刺激与抚慰着渴求的身体。
吴征见时机已到忙抽身离去,跪在韩归雁身后。女郎大惑不解回过螓首,满
目疑问。吴征不答不理,只弓腰一挺。
韩归雁又羞又急,方才的放浪模样全叫吴征看了个干干净净不说,爱郎先要
与自家欢好固然是件美事,可瞿羽湘正自情浓性动,方才龟菇抵在玉乳上也未有
不适,正是大好的时机。现下忽然打断岂不是前功尽弃?只是龟菇已抵在花穴之
口,热辣辣的滋味着实难当难舍,不由高挺起翘臀,闭目等待狂风暴雨将自家灵
魂撕碎的一刻。
她不明路数,吴征却分明,今日之事关键不在瞿羽湘而在韩归雁。
瞿羽湘幼年遭受灾厄痛恨男子,对男子阳物更是又恨又怕,故而要将她整治
得服服帖帖吴征是办不到的,越是亲昵的动作只会引来她反感越多。方才以龟菇
抵触玉乳未惹来抗议,只说明瞿羽湘虽痛恨,却全然不熟悉男子阳物,也说明玉
乳被韩归雁亲舔让她极为满足与贪求,旁的一时顾不上来。她所听从与顺从的唯
韩归雁一人而已,是以将韩归雁弄得意乱情迷才是捷径。
肉龙刚突入花穴口上一只紧窄有力的肉圈便暂停不动,犹如卡住了一般。韩
归雁焦急难耐,不得不主动送腰,让花穴吞没肉龙。但吴征的腰胯沉得甚低,韩
归雁吞吃时也不得不沉腰以对,这一来娇躯不免再度伏在瞿羽湘身上,颤巍巍的
玉乳近在眼前。
缓入的肉龙撑开花穴,搔刮着花径里每一分褶皱与每一颗肉芽,逼人的快美
让韩归雁的呻吟声都被卡在咽喉里。肉龙深入越多,快意便越来越强,憋住的声
音正如快意一般积蓄着,等待爆发那一刻时酣畅淋漓地释放。
吴征却完全不依节奏,肉龙被吞没一半时忽然重重发力,深入花径的粗长之
物猛然破开紧窄逼仄的甬道,撞在最深处的肉壁之上。凶狠的突入亦让小腹与翘
臀猛然撞在一起,脆生生的撞肉啪响声中,韩归雁抽着冷气娇呼一声:「啊哟…
…」仿佛被撞破了肚子,娇躯被向前一推,螓首几乎埋入了瞿羽湘的玉乳之中。
「咕唧……啪……咕唧……啪……咕唧……啪……」一下又一下,吴征双手
扣着韩归雁的细腰,骑马一般来回扯动女郎娇躯,极富韵律地在她体内强猛抽送。
私处的胶合全无缝隙,每一次抽插都响起潺潺水声,仿佛一支铁棍在粘腻洞穴里
翻搅不停。
快美之意迅速地升起占据了整个花房,又化作一股股电流涌向全身。脱力的
娇躯与不住紧掐收握的花穴截然相反,麻酥酥的身体里电流乱串,意态迷离的羞
人娇呼声中,韩归雁一身的敏感带全被点燃。
在瞿羽湘私处胡乱抓摸的指尖,被那股粘腻汁液与温软包覆得传来快感,被
吴征刻意大力推送的娇躯始终磨蹭着眼前的玉乳,口干舌燥之中,吸吮的欲念越
发强烈……
终于在吴征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快攻之下,在身后男儿低沉的嘶吼与身下女子
娇喘呻吟声中,韩归雁籍着身体前冲之势润口一张香舌一卷,将一只绵软玉乳含
入了口中。逼人的快美仿佛高呼呐喊着催她勇往直前,啪啪的撞肉声又如催促冲
锋的鼓点,韩归雁难当欲念侵袭,乳肉的滋味口感俱佳,情不自禁地大力吸吮起
来。她吸舔一口便剧喘出声一回,仿佛配合着身后爱郎抽送的节奏,又像个贪嘴
的女婴正哭闹着想要更多甘美的乳汁。而下身的花户里巨大的推挤之力让肉龙无
论进出均十分艰难,仿佛俘获了猎物一般将它紧紧抓住。
吴征见韩归雁终于乖乖就范,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也觉情欲之念汹涌难耐。
阴阳交泰固有其强烈冲突的美感,但是女子之间的亲热更具阴柔之美。韩归雁并
不是像男子那样一味索取似地噬咬与啃吻,她的动作始终轻柔,香舌卷舔之间缠
缠绵绵,润口吸吮之时温馨甜蜜。时而轻吐舌尖,配合着身后的节奏一下一下地
舔弄峰顶小珠,堪称一个品字。那摆动起来摇曳多姿的红润舌条本就艳美之极,
乳峰在它的逗弄之下不住颤抖着变形,更增无垠丽色。
惊喜一个接着一个,瞿羽湘已完全回不过神来。亲近韩归雁之念本已如井中
捞月,哪能料得到心爱的女将此刻正口含玉乳,手抚花户,将她一次又一次带至
欲念的巅峰?花户里的汁水远比自家平日里自行拨弄时多得多,难以克制的羞人
呻吟已全然顾不上还有个男子在场。她的腰部生涩地扭动着,迎合着已全然没了
章法,只知胡乱抠挖的指尖在花户内的搅动,甚至没能发觉被点的穴道已然随着
时间与自己奋力地扭动渐渐松开,完全陶醉在女郎对她挑弄之中。
她的动作生涩而没有规律,一边使劲想抬起上身让韩归雁吃得更深更满,一
边扭动的腰肢抒发着体内欲火的难耐:「雁儿……好舒服……再吃得重些……」
淫靡的胡言乱语正如她现下的情念,正处于崩溃失控之中。
舔吃玉乳的女郎忽然更加狂乱起来,不仅舔吃玉乳的动作与力道倍增,啃吻
之事让白嫩的乳肤上泛出道道红痕与牙印,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呻吟道:「好热…
…吴郎……人家要来了……」
吴征将肉龙插入花径直至末柄,菇首深抵花心将肉粒压成一团。他不再抽送
而是扭动腰杆画着毫无规则的圆,令龟菇绝无死角地狠狠蹂躏着花心嫩肉。韩归
雁的娇声大作与蠕震不已的花径肉壁无一不在述说着心中的快美,那已十分逼仄
的甬道还在不断的抽搐中收紧,同样绝无死角逼命地挤压侵入的肉龙。
细腰已不需再扣紧,吴征将手掌伸向饱满结实的悬垂美乳掐握揉动,五指深
陷乳肉,尤其正按在莓珠之上的中指更是又揉又搓,将反陷乳肉之中的莓珠拨弄
得东倒西歪。
滚烫的精液喷泉般爆射,韩归雁亦同时悲鸣出声,花汁像是潮涌一般伴随着
悲鸣倾泻而出。与此同时,她的玉指已深入瞿羽湘花穴之内,在一层一层的肉壁
之上胡乱画着圆圈,香舌如抖动的蜂翼下下舔在乳尖之上。瞿羽湘「啊……」地
一声悠长大叫,一捧清露直喷韩归雁掌心,顺着指缝之间淅沥沥地滴落……
前所未有地大泄一回,瞿羽湘神魂飘荡之时忽觉一根热柱快速逼近玉胯之间,
待她反应过来,一颗圆润之物已按在花唇缝隙里。那物怪物般硕大,坚硬似铁偏
又有几分柔软,登时幼年噩梦涌上心头,瞿羽湘大惊失色地挣扎起身,讨饶般呼
喊道:「别……不要……」
肉柱如影逐形般丝毫不离,正义无反顾地挤入窄小的花径。瞿羽湘一身潮红
的肌肤忽然退去了血色般发白,汗珠肉眼可见地冒了出来布满全身。她双腿连蹬,
却瞬间被一双大手牢牢捉住,连挪移着想要逃离的上身也被按住。只是这一按却
让她心情一松,仿佛找到了避风港。
见瞿羽湘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浑然忘了一身好武功,韩归雁心中亦
起怜惜。她现下的模样自是太过慌乱惧怕所致,可见幼年时的事情给了多么大的
伤害。
「姐姐莫怕,雁儿陪着你。」韩归雁像个温柔的丈夫,一手环过瞿羽湘脖颈
将她搂在怀里,一手又作怪地探入腿心按在肉蒂儿之上。
瞿羽湘软却了娇躯将螓首挨在韩归雁肩颈,惊恐之意大定,腿心的麻痒又起。
蒙着她双目的布条未解,看不见阳物也让烦恶之心稍解。她绵软无力道:「我听
雁儿的。可不是对你有甚么意动!」
后半句自是说给准备占有她身体的人听的。
吴征正欣赏着瞿羽湘的花户,只见两片肉瓣甚为丰满且极圆将小唇藏得甚深,
也让内里的花肉毫无遮挡地暴露出来,甚至不需掰开便能看见六颗红润珠玉般的
明显肉芽规则排列,正含着中央细小的圆孔。整只花户犹如一张壶嘴,又像只待
放的花苞,诱人深入一探究竟之外又显得几分可爱淘气。忽然听见一句冷言冷语,
抬头又见瞿羽湘板着脸,即使蒙去双目也能料得她咬牙切齿,登时大为不满,冷
哼一声:「我欠你了不成?」
当下更不迟疑,借助韩归雁抚弄肉蒂之机,挺着肉龙缓缓前行。
壶嘴被抵开,六颗珠玉肉芽立时一张一合蠕动抽搐,张时仿佛太过疼痛正大
口地呼吸缓解,合时又如一张小嘴正在咬合纳入异物。奇情丽景在蓬松的乌绒中
若隐若现,吴征大感有趣之时,亦觉一只与韩归雁陆菲嫣截然不同的花径触感。
观壶嘴之形,本以为内里或是肉芽密布颗粒分明。不想表里不如一,花肉不
觉有颗粒状,肉壁显得腻滑,反倒每突入一截便有一圈一圈的纹路,仿佛湖面层
层涟漪。其触感随着肉壁的收缩仿佛一个个肉环箍住了肉龙一般,虽不及韩归雁
的肥满与陆菲嫣的吸吮之快美,但料想抽送之时摩擦感必然十分强烈,也极具乐
趣。
瞿羽湘疼得面目抽紧,泪珠濡湿了眼布,却始终紧咬牙关不肯告饶喊疼。那
胀裂的剧痛仿佛将自家身体一剖为二,着实难当。所幸被韩归雁搂在怀里,不仅
鼻端全是她身上潮糯的香汗滋味蜜意十足,手臂更是被她一对丰弹硕乳夹得销魂
蚀骨,芳心可可。两相抵受,尚不致恶心得呕吐起来。
「你不是处子?」肉龙已没入一半还多,吴征还未触及那层肉膜,可花径之
艰涩难行,逼仄紧实又让吴征心头大起疑云。依瞿羽湘之言对男子深恶痛绝,穆
景曜又未强行占了她,不知为何如此,忍不住问道。
「不是!我厌恶你们男子,可恨雁儿又不能破了我的身子。哼!我自己用根
棍子破了身,想得我的完璧再也休想。」瞿羽湘恨恨出声,似乎当时破身的疼痛
犹刻脑海。
「额……」吴征挠挠头笑道:「看你现下分明这般湿了还疼成这样,是棍子
还是柳枝?莫要尽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你……我恨死你了!」瞿羽湘气急,委屈地将头一偏挨在韩归雁肩
颈,嘤嘤啜泣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斗嘴!韩归雁被气得险些笑出声来,咬牙皱眉憋得
甚苦。按在肉蒂儿上的纤手屈指不客气地一弹肉柱,情形怪异,暗想自己好端端
一个女儿家,怎地像个丈夫似的安慰一名女子,偏生这女子甘之如饴,动不动便
无限委屈地前来寻求安慰。爱郎也是,一门心思想要看女子之间亲热的春宫戏,
现下两名女子赤裸相拥,可叫他奸计得逞!
韩归雁无奈地拍着瞿羽湘香肩安慰,瞪目鼓腮示意吴征快些,再这么下去可
是撑不住了。
吴征朝她做个鬼脸,他并未因生气而乱了方寸,此时若是发狠猛抽猛送不免
让瞿羽湘烦恶无比,事后免不了一顿奚落嘲笑。那肉龙打着旋儿继续慢悠悠地挺
进,要瞿羽湘慢慢适应撕裂般的疼痛,待她品出滋味了再毫不留情地送上快美巅
峰,好叫她知道厉害!
吴征并不担心瞿羽湘无感。一来她对男子的烦恶并非天性如此而是后天所致,
其中恐惧还占了绝大部分。现下虽是很难扭转她喜爱女子之心,但要将她插得高
潮连连并非不可能。二来韩归雁一心促成两人好事,手指的按揉没半分止歇,看
瞿羽湘不住扭身以蹭揉女郎的硕乳,两相落力,不信她还能抗拒得了!更何况依
前世所知,拉拉们欢好时除了抚琴磨镜,借助假阳互取快美也是日常之事。假阳
还能比我的真龙更好?
肉棒已抵住肉壁最深,瞿羽湘花径短浅,尚有半拳长短无法进入。吴征停止
不动,享受着圈圈肉环一松一握的箍力,暗自回味方才插入时阳物刮过一层层的
肉环,滋味着实甚佳,一会儿定然要以不同的速度试一试才是。
瞿羽湘蜜穴被塞得满满当当,当真是冷汗直流。凄怨哀婉之际数度想回搂韩
归雁,只是女郎未发话她不敢贸然造次,只得双臂交叉摆放在腹部。两只小拳头
紧紧握着,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花径里胀裂般的剧痛着实难当难忍,更让她发
慌的是,肉柱在她的幽谷里肆意散发着滚烫的热力,竟让敏感的肉壁不由自主地
抽搐着,剧痛之中快感渐渐升起与被韩归雁抚弄的肉蒂儿两相呼应。初时还只一
丝一丝偏又持续不断,正渐渐汇聚成长江大河。
吴征现下却顾不上她许多。停了小半柱香时分,料想她适应得差不多,另存
着几分促狭戏弄之心,忽然邪邪一笑大力快速抽出肉龙,待菇首将出未出之时又
折而反向,向内大力一撞。
瞿羽湘被这一顿翻江搅海般的动作折腾得险些背过气去。她终于痛呼一声纤
腰弓起,如垂死前的全身紧绷抽搐不已。
吴征目光一亮,又是一轮极缓极慢地抽送,再慢慢地加力提速。一轮又是一
轮,自蜗牛爬行般的缓慢到密集如暴雨地剧烈冲撞,瞿羽湘已连呼吸都几已停止。
从起先疼得喊不出声来,到如潮快意密布全身,仿佛花径里深埋的欲望被彻底唤
醒,正与被按揉的肉蒂儿一里一外,一同抵死般释放着快美。
吴征恶作剧般的抽送不仅是想要感受肉环紧箍与剐蹭的刺激,更因第一回狠
狠抽送之时扯动瞿羽湘娇躯一起一落,连带着搂紧她的韩归雁也上下晃动起来。
两名女子,四只美乳,两只玉臀,晃得乳波荡漾臀浪翻飞,着实美不胜收。他时
快时慢,时轻时重地抽送,以便欣赏时而如潋滟秋波,时而如怒涛狂潮的春光媚
色。不仅肉龙快感连连,视线里也被前所未有的丽色激得一眨不眨。
疼痛渐消,快意涌现,何况娇躯被一推一送之时,亦在尽享韩归雁一对美乳
的温存滋味,瞿羽湘泪雨涟涟却不反抗。反正目不能视物,一心幻想着蹂躏她身
体的不是吴征,只是韩归雁。
第一回见爱郎在与旁的女子欢好,半撑起的上身恰巧能看见私密之处的纠缠
与胶合,韩归雁俏脸飞红。她不知自己怎地,分明该当嫉妒泛酸,偏又欲情渐起,
仿佛情窦初开时闭紧门窗偷看春宫图时的耳热心跳。两枚乳首已是傲然挺立,贴
在肌肤细腻的女子身上比之被爱郎的大手抓玩亦是不同的滋味。她干咽了口唾沫,
目中射出浓浓的春情打望吴征,似乎在说:「吴郎,人家也想要!」
吴征忽然俯下身躯,含住韩归雁颤巍巍的硕乳吸入口中大力扫舔一番,趁着
女郎情欲弥漫娇躯酸软无力之时一把抱起,在瞿羽湘身上与她面对面摆好。韩归
雁尚未及挣扎,粗硬到极点的肉龙已猛插入花户直抵凤宫,仿佛贯穿了她的身体。
吴瞿二人向不对路,此刻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瞿羽湘及时张开怀抱搂住韩
归雁后背,二女四乳交贴,仿佛挤作四团奶饼,纷纷至腋侧满溢而出。随着吴征
毫不留力地抽送,四颗乳首两两抵在一处,伴着娇躯推送的动作互相反复拨弄。
积蓄极久的淫靡之色仿佛炸了开来,三人一同大喊着喷射出粘腻难堪的快意
液体……
吴征率先洗净了身子返回后堂,见状不由捂住了脸。这是什么画面?瞿羽湘
半倚在韩归雁怀里,一脸极尽委屈啜泣不已。韩归雁则抚着她后背柔声安慰,就
差一句: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吴征的返回让韩归雁松了口气,方才的不堪还让她羞赧不已,却又不得不安
慰瞿羽湘。此刻赶忙道:「吴郎,湘姐姐已把身子给了你,日后不可再争吵了。」
「日后」当然就不吵了,吴征暗笑一句道:「我不会和她吵,她要愿意,我
也把她当自家女人。」
这就又要吵上了!韩归雁急急打断,叉开话题道:「好了好了。对了湘姐姐,
你当日因何忽然要对吴郎动手?从前可没见你这般气昏了头。」
韩归雁要做和事老,话语之间都有大事化小之意,瞿羽湘满面通红,呐呐地
答不出话来。
「我替她说。她有个本事,一眼就能看出女子是否被破了身。你在亭城把身
子给了我,回了京城叫她看见了酸意大发,这就不管不顾地要对我出手。」吴征
大喇喇地坐下,揶揄了一番瞿羽湘也不好让韩归雁太过难做,话锋一转道:「也
不知道是瞎猜的还是胡吹大气。」
「我就是看得出来。」爱侣身边哪能丢了面子,瞿羽湘大声道:「任何女子
我一眼就能看出,从无错漏!哼,祝雅瞳也非处子之身,有本事你自去向她求证!」
「啊?」吴征目瞪口呆。祝雅瞳的年岁与陆菲嫣差相仿佛,并非处子也是顺
理成章。只是吴征历来觉得似她那般武功身份,世间哪有一名男子配得上她?乍
听此言,心中酸意简直无可抑制。
这一番失态自然落在韩归雁眼里。淫靡之色渐散,空气中一股酸得呛鼻的气
味复又凝聚……
第十三章、清心普善。百鸟鸣颂
吴征回府时已然明月高悬,家中的羁绊不少,今日的安排固然也是早早知会
过的。
「回来了?用过晚膳没有?」
仆从们有许多都已安歇,厅堂里却仍灯火通明。祝雅瞳笑得温婉娴雅,眼角
虽有一丝羞意仍不掩开怀。
「吃过了。你怎地还没休息?」每回见着她都有股如沐春风的暖意。吴征很
难分清这股复杂的情感,有时面对这位绝色美妇难免怦然心动;有时又觉她如家
中长辈,全心呵护着子侄;有时又觉这一份过于切切的关怀难免没有对自己的喜
欢?
吴征不太敢去想象第三种可能。正如瞿羽湘刻意将祝雅瞳举作例子一般,认
为这位武功身份俱在当世巅峰,美貌与仪态均如仙子下凡般的女人没有人配得上
的,绝不仅仅是吴征一人。正因如此,瞿羽湘才犹如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将此作
为证明她能耐的最大证据。
吴征也一直这么认为,只是瞿羽湘的论断实在难以辩驳。他明知自己不该有
甚非份之想,当面对祝雅瞳时仍忍不住心中酸意翻涌。
祝雅瞳微觉吴征今日有些怪异,一时想不出有甚缘故,遂淡然一笑道:「自
是等你回来。你没回来,我不安心。」
若是旁人说来当是热辣辣的情话,甚至带着许多羞意。但祝雅瞳说来则随意
淡然,情爱之意固然有之,要说是情人之间的热情低语又不全然都是。吴征心情
复杂地挠头歉然道:「累了你了。」
「无妨,我歇得也晚。回来就好,盼儿的功课该做完了,我去瞧瞧。」祝雅
瞳卷起手上书册拢在袖中,娉娉婷婷徐身离去。
「晚安!」吴征怔怔遥望窈窕多姿的背影,心中疑惑不定:不知为何祝雅瞳
总是对吴征的内宅有着若有若无的干涉,她不喜韩归雁之意表露无遗,奇的是不
仅不反对陆菲嫣,对顾盼还喜爱有加。今日私会韩归雁她不曾反对,此时提起顾
盼其意明了得很。
猜不透祝雅瞳的心思,吴征晃了晃头向后院走去。
此生以来还是第一回因私会而晚归,祝雅瞳的等候有些出乎意料,也让吴征
心里暖暖的。世上亲近之人不算多,换了奚半楼就未必会等。男子与女子之间的
心思差异甚大,即便同是关心表现出来的也大有不同。此刻让吴征略有些不安的
还是陆菲嫣。
祝雅瞳入府之时曾引发陆菲嫣极大的醋意与敌意,府中最为依恋自己的也是
她,日常等门之时可谓望眼欲穿。今日欲会韩归雁,吴征也对陆菲嫣坦诚相告,
当时不见她有甚不满,只是回来的如此之迟,也不知现下又是怎生模样。
后宫不好调和啊!
远远听见若有如无的琴声悠扬,铮铮清越的音调正是陆菲嫣近日来新谱的曲
子《恨不相逢未嫁时》。这首诗当日吴征用来回绝太子招揽之意,但用在男女之
事上也颇为切切,因此坊间流传极广。譬如陆菲嫣婚约之事解决在即,可想要光
明正大地嫁给吴征是再也休想。这一曲柔肠百结,左右无定,满足之间更有难言
的遗憾,极衬她心境。
怀着惴惴的心情推开院门,天井里陆菲嫣当即停了琴音起身。吴征看她有些
欢喜,有些嗔怪,紧抿的香唇向左一撇一撇,显然也酸意十足,不由歉然一笑朝
她行去。
「回来了?累不累?」不想陆菲嫣像个温柔的妻子携吴征坐下,在身后不轻
不重,不疾不徐地替他揉起了肩关切问道。
吴征心中一荡,回臂捉住她纤手就想拉入怀里。陆菲嫣却挣了挣未曾就范,
摇首道:「你莫要逗弄人家,凡事当有节制。」
陆菲嫣体质敏感,若是过分亲近难免情欲如潮,虽说修习《道理诀》之后亦
能自行克制,但总是免惹麻烦好些。吴征与她目光一碰,笑道:「行!我不累,
你坐下,我给你揉揉。抚了一晚的琴,肩头定然酸痛得紧。」
陆菲嫣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累。你今日功课还未做,我陪你。」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平日里吴征修行若非躲不开的大事从未落下,现下白日
诸多公务,绝大多数都放在夜晚。今夜晚归本拟要中断一日,不想家中有人惦念
在心,也直等到此刻。
接过陆菲嫣递来的宝剑,吴征环视府院一圈,开怀一笑道:「我喜欢这里!」
陆菲嫣笑意妍妍地点点头,大好的吴府谁都喜欢,既是喜欢,更要用心去照
顾周全才是。两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陆菲嫣捏个剑诀,怀中虚抱日月,玉臂一
展喝道:「看剑!」
……………………………………………………………………………………………………………………………………………………
天光刚蒙蒙亮,吴府里上上下下便忙碌了起来。
燕国商团的「先头部队」晨间将抵达成都城。祝雅瞳调集来的祝家援手三路
并发,入了凉州三关之后又汇合赶来的天阴门一众高手,一路风餐露宿赶至成都。
时间比预料的还要早了几日。
祝家的人手自不会呼啦啦的涌入。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以及暗香零落贼党
的注意,早早化整为零,乔装打扮,入城后也会各自依此前的分拨寻找祝家商号
暂时落脚。
天阴门的几位高手则应祝雅瞳之邀入住吴府。
吴征不清楚祝雅瞳的盘算,只知天阴门高手结伴出行,一旦离了长安城便再
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是以大方进入成都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他感念祝雅瞳日
常恩惠之德,常思回报,有眼下之机自是立刻点头答允。此事不仅要答允,还得
办得漂亮才能给祝雅瞳脸上增光,虽说她未必需要这类虚荣,吴征的心意是必须
要到。
看着吴征提早向吏部告了三天的假,今日更是起了个大早亲自忙里忙外,祝
雅瞳心下大慰,脸上的得意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离开你,
才要师妹和月玦来这里住,否则有事相商就得离去,可怎生得了?小乖乖这么懂
事,为人知恩图报是非分明!奚半楼,我真是欠了你天大的一个人情!
听闻祝雅瞳原本要了三名师妹外加冷月玦四人,后又不知何故柔惜雪加派了
二人。来人有六,喜好与习惯吴征早问了清楚。后院里东面角上留出三座小院,
共有三个厅堂六间客房供她们居住使用。此处清雅安静之外,吴征也自文殊院里
借来不少佛家经典,天阴门既是佛宗,正是投其所好。
饮食起居方面倒是不难。行三的柳寄芙,行五的郑寒岚,行七的倪妙筠以及
冷月玦是带发修行,不忌荤素,日常与府内同食即可。索雨珊与姜如露则是落发
女尼,不过二人而已准备斋饭也不算麻烦。
吴征头疼的是江湖中人来访,论武较技怕是免不了。吴府里的高手仅祝雅瞳
与陆菲嫣二人,祝雅瞳定是两不相帮,陆菲嫣一人孤掌难鸣,要应对一众天阴门
高手有些势单力薄。吴征自不可能再去请来屠冲或是霍永宁这等身份之人,昆仑
派本门的前辈们又需驻守门派调动不得。
这还是有祝雅瞳主持大局,天阴门是友非敌,便是被压了一头也算不得什么。
吴征烦心的是这么一桩小事都让人手捉襟见肘,若真有生死大事之时又怎生是好?
「你放心,我一人能应付得来的。」陆菲嫣吐了吐舌头,难得做了个调皮的
鬼脸道。可是看上去却是跃跃欲试。
吴征知晓她挣脱束缚之后武功突飞猛进,被压抑了许多年的心思便如脱缰的
野马拉也拉不住。此前探查浣花楼时与凶寇「云横秦岭」刘万年正面对决,险险
获胜便让吴征心惊胆跳——《休无竹》剑法固然高妙之极,可其中的凶险之处也
让人念之恐惧。
可陆菲嫣不在乎,她更享受与同辈中人争锋的感觉。——她本该是其中最出
众之一!现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弥补那失去的十余年时
光。
「只能先这样了,我会帮你!」吴征朝她竖个大拇指,又沉吟道:「要不我
去请二师姑来押阵?」
林瑞晨的修为早早入了十一品,嫁与胡浩之后身份尊荣,虽是多年不曾与人
动手,毕竟修为与威名摆在那里,有她押阵当可减轻陆菲嫣身上不少负担。
「也好,终是昆仑同门,不知会一声说不过去。」自随了吴征之后,陆菲嫣
对于林瑞晨便有些惧怕。这位师姐日常帮助胡侍中迎来送往,见多识广,与吴征
之间的眉目之情怕是躲不过她的眼睛,上回来吴府商议对付文毅一事,离去时看
她的眼神便怪怪的。陆菲嫣犹豫之后终是不愿透露实情,徒惹吴征烦恼,遂一口
应承下来。
吴征忙制了拜帖一面着大管家去请林瑞晨,一面继续张罗府中之事。天阴门
中的几位此前在长安驿馆都有过一面之缘,彼时形势紧迫压抑,她们还多以宽袍
遮身掩面,行事无比低调,除了冷月玦之外印象也不深刻。他对天阴门好感不多,
总觉得这家尼姑庵怪里怪气的,尤其掌门柔惜雪总让吴征念及「政治尼姑」这个
贬义之色浓重的名词。
一切准备停当,吴征松了口气。回头望望「食堂」,二层虽是更实用用于款
待贵客,但毕竟是晨间,用膳时相对简单许多。选在今日以一层怕是当世首次出
现的「自助餐」待客,当是给足了祝雅瞳面子,天阴门的贵客应也有新奇之感。
至于韩归雁曾说一层启用之时需得请她来自是不会忘了,料想瞿羽湘也会屁颠屁
颠地跟着来。顾盼那边则是吴征力主今日务必解了禁令,让小姑娘见一见当世出
众的人物大有裨益,尤其同辈的冷月玦在燕国被并称「双骄」,是极被看好能成
登上武学巅峰的奇才,见识一番是错不了的。
吴征挠了挠头,今日吴府里可谓莺莺燕燕,上至林瑞晨下至顾盼无论年龄大
小无一不是秀色可餐,只是一屋子的女人会不会阴气过重了些?
正念佳人,佳人已至。
韩归雁自知瞿羽湘的异恋之后,除了在守备府之外已极少再着仕子装扮。时
值夏中暑气正盛,女郎换上了与吴征定情时的一身大红金丝滚边露肩裹胸长裙,
外罩了一件细绫蓝披肩横搭过香肩与藕臂略作遮羞。平日里被紧紧束起的胸乳现
下彻底释放展现无遗,将衣裙撑起两座高高的山峰。肩宽腰细,胸硕臀翘的姣好
身段连祝雅瞳与陆菲嫣见了也不由一愣。
吴征目中一亮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韩归雁英气勃勃,即使换上美极的衣
衫,行步时仍步伐矫健利落不减英风,跟在她后头的瞿羽湘则是低眉顺眼一脸神
魂颠倒花痴之极的模样。再说女郎刻意这等装扮得花枝招展,怕是提前已想到吴
府里今日群芳汇聚,卯足了心思欲一较高下来着。
「狐媚子!」顾盼压低了声音暗骂一句,却刚巧能让身旁的吴征听见。小姑
娘骂的欢,却是一般的心思。她年龄虽幼,身材已显拔群,日后怕不逊其母陆菲
嫣。今日淡粉色亮绸裹身,露出修长脖颈与精致的锁骨。百褶裙幅流动垂泻于地,
只在行步时才露出小巧纤足上的绣鞋。三千青丝挽起双丫髻青春逼人不说,小小
年纪已显出一份独特的性感来。整个人犹如一只飞舞的蝴蝶,清新脱俗。
吴征暗自汗了一把忙迎上前去,尚不及寒暄两句,仆从奔行前来禀报天阴门
一行已至南城门口,早早等候的吴府马车正接着她们前来。
「去街口相迎!韩大人,瞿总捕头,还请厅堂里稍候。祝家主,我去去就来。」
好人做到家,何况以天阴门一干人等的身份也当得上吴征这么做。
「我也一道去,劳同门跋山涉水,又借用吴大人的地方,妾身不去相陪迎迓
不合适。吴大人请!」吴征是主人,祝雅瞳也是沾了他的光,果然世家之主,条
理分明礼数周到。
一行人赶至锦绣大街口,正撞见林瑞晨整束停当出了胡府大门。林瑞晨倒是
不着华衣,而是一身素净长裙,看着装紧致的模样已明了吴征之意,做好了下场
一较高低的准备。
「哟,祝家主早安!吴大人亲自迎客去呀?」林瑞晨只带了两名随从,见状
也不上车驾,径直行到吴征身边。
「胡夫人早安。」
「二师姑。」吴征躬身作揖行礼道:「贵客到了,正欲去街口相候。」
「我也同行吧,江湖同道来访的事儿我还真的久未参与过了,想想还是怀念
得很。」林瑞晨朝吴征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我这身装扮如何?有我押阵你放一
百个心。
「二师姑请。」
论江湖地位,当然林瑞晨要比吴征高得多,又是师门长辈,迎客的首席就变
作了她。只是吴征身上的汗冒的更多了:和和气气吃顿饭不成么?非要比较个高
低……我去,菲菲战意十足就算了,连养尊处优的二师姑也有下场之意,万一闹
得大了不好收场。
祝雅瞳微笑一礼,让过了林瑞晨,又落后吴征半个身位。此举让林瑞晨暗暗
讶异,论武功之高,身份尊贵可没人及得上祝家之主,此刻却对昆仑如此礼让当
然不会是看了自己的面子,她善待征儿如此到底是何意啊?
两架马车不疾不徐地行在秦都大道,打了个弯便转入锦绣大街。车架是请了
成都城里最好的马车行「山行居」刻意布置过的,豪华而舒适,四匹白马拉着一
辆行在道上十分平稳,用来接引天阴门人再合适不过。左面领先的看不出动静,
料想按天阴门里身份的尊卑当是坐着柳寄芙,索雨珊与郑寒岚。右面略落后的些
的那一辆则将侧帘子拉起,冷月玦正不住地左右打量,时而还张望一番。与她同
乘一辆的应是倪妙筠与姜如露了。
吴征曾在长安城与冷月玦有两面之缘。无论在驿馆里见她与韩归雁的比武,
还是在雅悦居购置鹤鸣清霄时偶遇她与燕太子同行。这女子向来清冷寡淡,仿佛
对一切外物均不放在心上,吴征还给她起了个「冰娃娃」的混号。此刻在成都城
里探头探脑,一副好奇宝宝模样的女子当真是同一人么?
吴征回头瞥了眼祝雅瞳,只见美妇也微蹙秀眉有些讶异。不过这女子身量娇
小,也让一身上下玲珑如玉,尤其五官极其精致。在马车里探出头来,倒有帘卷
细雨青丝缠梳,竹伞微倾晓梦清寒的诗情画意,在美女如云的成都城里也堪称惊
艳一幕。
「昆仑派林瑞晨引弟子吴征,恭迎天阴门同道。」
林瑞晨高声之下马车骤停,柳寄芙率先下车行礼道:「天阴门柳寄芙引索雨
珊,郑寒岚,倪妙筠,姜如露,冷月玦,见过林师姐。」
江湖同辈之间常以兄弟姐妹相称。天阴门一行来访摆明了江湖之谊,也避免
燕秦两国之间纷争不断的尴尬与麻烦。
一行人见过了礼,吴征忙当先引路请了众人直入吴府,在食堂里坐定。
「诸位同道一路远行辛苦,晚辈略备薄酒给诸位接风洗尘。」一层的长案将
宾主分作两边,大异世间风俗。每人案前均摆设着一只细瓷大碟,一大一小两只
青瓷碗,一双箸,一只勺,玉杯一盏,另有菜谱一张。
只是碟碗全空,汤饭全无,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柳寄芙扬了扬眉毛道:「
叨扰吴贤侄,天阴门日里清修,倒也不需太过麻烦。」
话说得客气,其中不乏责备之意。不仅坐得奇怪,碗碟摆放得奇怪,客已到
齐居然菜肴不曾流水价般送上来,只是摆放在长案旁一格一格的铁皮架子上,总
之不是待客之道。
「柳前辈教训得是!」吴征也不动怒,指着食格笑呵呵道:「这其中有个缘
故,晚辈家中人丁不少,平日里打点饭食难免众口难调。是以晚辈想出这么个办
法,唤作自助餐!食格里荤素皆有,咸淡俱全,用膳者可依自家的口味自行酌量
取食。招待各位贵客虽有些疏漏失礼,不过晚辈想诸位均见多识广,日常待客那
一套怕是已见得腻味啦,索性换些新鲜的法儿。诸位但凭心境,若是想试试新鲜
法儿还请自便,若是觉得此举无趣,面前的菜谱还请勾选,自有人为诸位取上来。
此举特为迎诸位到来而设,此前还未用过,若有得罪之处万请莫怪。」
柳寄芙闻言一愕,不想是个新鲜法儿,而且还是第一回,如此一来倒是主人
极为有心根本说不上怠慢了。回眸一瞟祝雅瞳笑嘻嘻的,今日摆明两不相帮不肯
发话,忙道:「吴贤侄有心了!客随主便。」
吴征始终未曾落座随侍一旁,所谓有人帮着取菜的当然是他。这一份拳拳诚
意太过足了,可见绝没有偷懒耍滑的念头,特设之意情真意切。
领头的柳寄芙发了话,天阴门的客人就可自行抉择。冷月玦自下了马车入府
自后又是一副清寡模样,府中的陈设提不起她的丝毫兴趣,此刻闻吴征之言不由
又探了探头向食格打望一眼便起身道:「有趣。」
她取了瓷碟行至食格旁,只见正如吴征所说各色俱全,又问道:「久闻吴师
兄有易牙之术,不知可有亲手烹制的菜色?」
「冷师姐见谅,今日事务繁忙着实抽不出闲来。所幸诸位还需在吴府住上一
段时日,在下改日定然亲自下厨置办家宴!」这冷月玦莫非真的是个好奇宝宝?
吴征怎么也想不到天阴门里最先动作的是她。
「多谢吴师兄,失礼了。」冷月玦也觉有些失礼,不再多言取了几样落座后
小口小口地品尝。
有人领头,众人自然都动了起来。天阴门人还有些拘谨,再说日常清修大多
不言不语。大秦这边则热闹许多,韩归雁与瞿羽湘各自交换意见心得,一顿早餐
吃得津津有味。顾盼被关了许久犹似心情放飞,更是叽叽喳喳个不停,一张吃得
油润透亮的樱口将吴征使唤得停不下来。时不时还向韩归雁投去示威的眼神,一
副「你看看,大师兄最是疼我」的模样。
林瑞晨长袖善舞,帮着吴征担下大半,不需多时两厢便熟络起来。
酒足饭饱,吴征又领着众人大略游览了一番吴府才来到后院居所,让刻意遴
选出的女仆帮着安顿。请示了祝雅瞳之后,便定在自己居住的院里等候众人安顿
完再来相聚。
有客要来,数日前陆菲嫣便搬回了自家的小院,两人私会之所便换去了陆菲
嫣那边以免被看出端倪。此刻院里搬来几套桌椅,吴征备好了香茗向林瑞晨道:
「二师姑。一会儿料来天阴门人较技,只是日后两厢配合行事的地方甚多,尽量
莫结仇怨才是。」
「知道啦,你看看雁儿这身打扮,摆明了今日不吵架,大伙儿坐坐聊聊天。」
林瑞晨失声而笑,指了指韩归雁道:「我这也是有备无患而已,总不能让昆仑被
人比下了一头去。看把你吓得。」
额……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吴征瞟了眼正自得意的韩归雁,藏在背后的手伸
出食中二指一勾作个下流手势。韩归雁花径之中暗藏的肉粒异常敏感,常被吴征
这两根手指按弄得欲仙欲死。女郎银牙一挫,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那两根作怪
的坏东西。
候了大半个时辰,天阴门一众娉婷而至。梳洗已毕换上干净的衣裳,果真环
肥燕瘦个个动人,连落发的索雨珊与姜如露也大有风姿。凭着人多势众,倒不致
被陆菲嫣,韩归雁与顾盼这等绝色压制了风头。尤其倪妙筠一袭白衣,小腿之侧
印着只五彩斑斓的展翅翠鸟,又以一根黑绸丝带拉起一抹细腰,行步时似飞鸟翩
跹,小心思十足,竟不逊冷月玦般的出众。
吴征看得心旷神怡,又是亲自碰上茶盏以示敬意道:「长安城里曾与诸位匆
匆一面,不想转眼又近两年有余。世事无常,晚辈断然想不到再次相会居然在晚
辈府里。得蒙祝家主看顾劳烦诸位大驾,蓬荜生辉,府上若有所需但管开口,晚
辈绝无推辞之理。」
「江湖中人没有许多讲究,吴贤侄已是周全已极。」柳寄芙回了个礼道:「
吴贤侄在长安时已显不凡之姿,昆仑绝学当真让人佩服,敢问如今修为几何?」
武学门派聊天不聊武学还聊什么?柳寄芙切入了正题也不显突兀,吴征躬身
答道:「晚辈愚钝,至今不过八品。」
「吴贤侄太谦了。天底下如贤侄的岁数能入八品修为者还有几人?据我所知,
除了本门的月玦之外可一个都无。盛名之下无虚士,吴贤侄文武全才,更不曾荒
废时光,可敬,可佩。」
你这是挑战吧?吴征暗自腹诽一声。特意把冷月玦拉出来比较,分明存了比
试之意。在长安驿馆时柔惜雪曾指示冷月玦挑战吴征,最终为韩归雁所替,二女
难分轩轾。同辈人之中韩归雁已和她比试过必须再来,顾盼年岁又尚幼,看来天
阴门还是想把这一场给补全了。
「不敢不敢。冷师姐天人之姿,晚辈安敢相提并论。」吴征也知躲不过去,
天阴门的绝学《魔劫昙步》轻盈灵动,正是自己的克星,一时颇有些头疼道:「
冷师姐近年来的修为可又大进了吧?」
「九品上。」冷月玦起身说完也不再落座,一路行至院井空旷处道:「奴家
一贯好武,向以未曾领教昆仑武学为憾事,今日既然得闲,倒想请教一番。」
吴征左右环顾。见祝雅瞳依然笑吟吟地无所表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林瑞
晨则微扬下巴示意自作决定,只得束了束手腕袖管道:「武学修为正当互相印证,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向冷师姐讨教。」
「吴师兄盛情款待,奴家岂敢冒犯主人,还是改日再行讨教为好。」冷月玦
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自袖中取出一管通体晶莹剔透的玉箫道:「奴家在长安雅
悦居购得这一柄「玉洞滴露」时,曾见吴师兄亦购了一面名琴「鹤鸣清霄」,亦
久闻陆前辈抚琴妙音。料想「鹤鸣清霄」当是为陆前辈所购置?晚辈斗胆,请陆
前辈赐教一曲!」
此言一出,不仅吴征大奇,天阴门人连同祝雅瞳均诧异不已!
冷月玦挑战吴征是早早便定下了的,两派之间最出众的门人一分高下,也有
门派间一拼高低之意。冷月玦即使压制修为,以她对吴征武功的克制也有极大的
把握取胜。不想临时来了这么一出!
祝雅瞳好奇地望望冷月玦,罕见地有些迷茫。柳寄芙等人则互相对视一眼,
有些无奈地微微摇头。这弟子自从离了长安之后,一路不仅每每遇见奇异之事或
是山水丽色便话多了起来,行事也常常有些前所未见的惊人出格之举。只是冷月
玦话已出口,除非陆菲嫣自己拒绝谁也更改不了结局。回头想想,陆菲嫣在长安
驿馆时伤重不济,连孟永淑都可随意折辱于她。今日虽见她步履轻快想是伤势已
愈,冷月玦如今的修为也不弱于她,且以晚辈挑战,便是打个平手也是大增光彩
之事。
陆菲嫣不责冷月玦冒犯,嫣然一笑道:「当日劳征儿为我带了「鹤鸣清霄」
以打发闲时,想不到还有这等缘分?能闻冷贤侄仙音,当是幸事!盼儿,去取我
的琴来。」
得!菲菲这是想一己之力从头打到尾,专治各种不服来着了?吴征看她兴致
勃勃的模样,暗道幸而没有得意忘形,若是顺口将平日的吩咐说了出来,取琴的
盼儿变成了征儿,大事要糟!
两厢坐定,女子动声乐之器时总有股极其独特又出众的气质,何况是两名绝
色。
陆菲嫣唇角含笑,双掌虚按琴弦。她掌面瘦削五指纤长,本就是天生善于抚
琴的一双手,放在精心雕刻出长空群鹤的古朴琴面上更是魅力四射。
冷月玦双掌扶萧按孔,微嘬唇瓣。她手掌巧似孩童,与一身雪丽的肤色相比,
手掌更是极为细腻透出一股玉质的光彩,几与掌中玉箫融为一体。
吴征左右观瞧,暗赞古典美人抚琴吹箫,真是美呆了!只是武林中人即使摆
弄乐器也是暗藏兵锋,一会儿使上了内力说不准亦有凶险。回望祝雅瞳时见她以
手托腮,目中异彩连连,显然大感兴趣,同时也向吴征挥了挥手示意无妨,意即
若是万一斗出了火气,有凶险她自会化解。
「真是好看!可惜人家没工夫学。」韩归雁悄声向吴征道:「陆师姑身体没
事么?」
「没事,她们俩斗起来不得了。你们当心些,我去照顾小师妹。」吴征摇了
摇头,又眨了眨眼凑在韩归雁耳边道:「你怎么也有些喜欢女子了?」
趁着韩归雁尚未回过神来,吴征兔子般逃开坐在顾盼身旁道:「气沉丹田,
莫要乱了内息。」
「嘻嘻,大师兄放心!人家可厉害着呢!」吴征刻意来照顾自己,顾盼心中
甜甜的:「祝夫人教了人家一门厉害的凝神之法,正好要试试呢!」
话音刚落,一缕箫音忽起,婉转低吟,犹如远天悲鸣,又如闺中之语,多有
凄凉不满之意。冷月玦星眸微闭,嘬唇吐气,箫音断断续续的节奏之间,换气时
皓齿半露,在红润小口之间耀目生辉。那箫音清脆悦耳,真如露珠滴落在玉石壁
上时,洞中余音袅袅回荡,空灵悠远。
箫音如泣如诉了一会儿,忽然转而拔高,如吟弄天上春光,令人心情开阔起
来。与此同时,若有若无的琴音始终紧紧跟随,其音初时亦如箫声一般怨怼悲凉
甚浓,此后音律一转,窃喜之意急升,不乏柔情百转亲昵耳语之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识音律者只觉好听,二女之间则只凭这一小段
便知单只音律技艺上堪称棋逢对手,大起惺惺相惜之意。且乐为心声,彼此之间
倒有些心意相通,感知人生之中所经历的苦与乐。
冷月玦忙暗运内力凝神静气,比试毕竟是比试,不仅音律要比,武功修为也
不能落下。箫音渐急,高低之间转换剧烈如声声催促,犹似月夜峰顶寒霜处处,
透出逼人的寒意。
吴征心头一凛,这一下运上了内力亦激起自家内息鼓荡,箫音仍是好听之极,
脑海中却有头晕目眩之感。他忙望向顾盼,小姑娘面色凝重秀眉微蹙,可呼吸间
平稳悠长,想来正自运起内功相抗倒还不见艰难。
陆菲嫣任由箫声奏了一段才忽然屈指一弹,又一弹,再一弹。琴音发出流水
般的叮咚声后,她掌面齐按琴弦一拨,琴音震颤之间如风过松林沙沙作响。
冷月玦奏出山尖霜寒,陆菲嫣回以山腰流水清风,瞬间驱散了寒意。这一下
竟让冷月玦面色微变,暗惊陆菲嫣功力大进怕是在十品上!她再也坐不住豁然起
身,足下踏着奇异的步伐,空灵的箫音便得极平几无任何转折,偶一变化又暗藏
无数后劲。仿佛浩荡平湖看似平稳无波,可烟波浩渺之处正孕育着道道浪潮,不
久之后便将白鱼跃舞,飞鸟旋空,形成一股壮丽的潮涌天地巨象。
陆菲嫣占了上风越发从容,琴音不疾不徐自她指尖下流淌而出,犹如湖中隐
者端坐小岛,任他雨来风急,只静看天地之色巍然不动。那琴音化风中乱舞的飞
禽为间关莺语,解潮深处的激荡暗流为错落溪声,直令人有荡涤心灵之感。
冷月玦面色越发凝重,足下步伐加快箫音急速起落不定,碧山日暮秋云数重
般压抑不定。她前番失势,曲调为陆菲嫣所掌控,此刻竭力想脱离陆菲嫣所奏出
的乐曲,反客为主。
陆菲嫣闭上星眸全然不为所动,指尖随意挥洒琴音一派海阔天空,如浮云一
般潇洒飞舞。无论冷月玦曲调如何变化,她略作迎合之后又将调子带回。又奏了
片刻,陆菲嫣忽然手掌急画,琴音如裂帛般一声大响戛然而止。
琴音停,箫音也休。冷月玦腾腾腾退了三步,面色越发白皙,她抿了抿唇瓣
道:「多谢陆前辈手下留情。」
「没有。咱俩乐艺难分高下,我只是占了内功更深的便宜。而且……你现下
的心境纷乱可远没有我的平和。」陆菲嫣一言至此,忍不住瞟了眼吴征,琴音能
如此,无不因为这个男子给她带来的安宁。
余人皆松了口气,变了面色的可不止冷月玦一人,韩归雁,瞿羽湘与顾盼均
是如此。乐曲中的魔力极为神奇,融入内力之后更是杀伤力十足,三女运功相抗
甚是辛苦,尤其顾盼连唇鼻之间都冒出一层细密可爱的白毛汗。
「多谢陆前辈指教!」冷月玦欠身一福,倒没有败阵的气馁之意,只是目光
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得蒙仙音三生有幸,陆师姐伤势痊愈更是可喜可贺,不知……」
「且慢!」柳寄芙话语未完已被吴征出声打断,他连连拱手作揖告罪道:「
得罪,得罪。只是在下听闻天人之作实在心痒难搔,柳前辈,得罪。」
柳寄芙显然要挑战陆菲嫣,吴征则同时灵光一闪想到个绝妙的法子化解眼下
的尴尬,当然容不得她说下去。
「师姑,冷师姐,两位的乐艺当然令人叹为观止。箫声如松风九成引凤凰来
仪,琴音绕梁三日,这个这个,余韵不绝!我年前恰巧偶得一曲仙乐正需琴箫合
奏,遍寻坊间难寻乐师演奏一直引为憾事。不知两位可否试奏此曲,一慰平生之
憾!」
主人发了话,还这么客气,要求还有理有据,柳寄芙自然不好扫他的性子。
吴征有所求,陆菲嫣自无不可,只是奇怪地瞪了他一眼,念及这位所学庞杂的怪
才也不敢不信。
「听闻陆前辈曾奏过一曲《怒江滩》正是吴师兄所谱,奴家也一向极喜。吴
师兄若有好曲子万万不可藏私,奴家愿与陆前辈同奏。」
「嘻嘻,真好!我也想听!」祝雅瞳难掩对多才爱子的得意欢喜之色,也是
一言为此事敲定下来。
这样也行?真的行!冷月玦让人有些捉摸不定,吴征还怕她不答应,松了口
气忙道:「诸位还请稍候,师姑,冷师姐,还请两位借一步说话。」
吴征神秘兮兮地领着二女入了屋,前后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又出来。
陆菲嫣落座后搭好势子,向冷月玦投去目光道:「先试一试?」
「陆前辈请!」冷月玦点了点头将萧口贴上唇瓣等候,目光中异彩连连,显
是这首曲子让她心下喜爱。
「铮铮铮」三声琴弦剧颤起音,陆菲嫣左掌同音连连拨弄,由缓至急,单调
而渐促的曲调并无重复与焦躁之意,却将听客的胃口都吊了起来。
起音便如此不同凡响,不懂音律者也觉极为悦耳。正当众人迫切想听一听接
下来的调子会是如何动听之时,陆菲嫣悬着的右手终于落下。
左手仍以匀速拨动着同一个音声,右手则以勾挑之法一指一指「噔噔噔」地
弹出变幻无穷却极为好听的曲调。琴音发出甚疾,如清风呼啸过茫茫草原,又如
广阔海面之上海风卷起浪花,在场听客无不感到一股潇洒天地,出尘脱俗的雅致
之意。
陆菲嫣节奏忽变,右手三指几在同时改挑为拨奏出三音之后,箫音响起,在
琴音断绝的间隙里做了主位,正合此前琴音曲调。只是到了尾音处却是悠扬数转,
与潇洒苍茫之中注入一股平和安宁。
清幽的箫音并非喧宾夺主了琴声,而是恰到好处地混入琴声之中,在间隙里
帮着琴声做了段极为默契的圆场和音。旋即箫音袅袅渐隐,琴声再度大作,陆菲
嫣右手拨弄琴弦之速令人眼花缭乱,掌面几乎不离琴弦,无论勾挑还是拨动均在
手掌游移之间完成,不仅发出琴音如珠落玉盘悦耳动听,连动作也是优雅好看之
极。
这一手抚琴手法极难,吴征曾给起了个名目叫「石上清泉」。明月松间,溪
水漫过巨石流淌,薄薄的水面甚至难以淹没足面,陆菲嫣这一手神技可不正合石
上清泉之意。
一段曲调弹完,琴音声渐弱而箫声转强,主次变换。比之铮铮琴音,吹出相
同曲调的箫声更加清越悠扬,同样的曲子又有不同的感受。结合此前以琴为主之
时,仿佛两位喜好乐律的知交好友正以乐为言,一问一答,一唱一和。
冷月玦星眸半闭,除了按住箫孔的六指不断又抬又落之外,整个人完全静止,
恰似一座精致到极点的美人玉雕。她运起内力,吐息精准悠长,竟不需换气,中
间无半分断绝地一气将曲子奏完,这又是她自家的绝学「天行时气」了。
琴声虽弱不使断绝,在箫音间隙里做着雅致的和声。奏起琴箫之音的两人仿
佛正慢慢走近,渐至比肩而坐,把酒言欢。
二女配合极端默契,主次各自变换之后,琴箫声同起合在一处,每个声音均
极尽变幻繁复无比。可和在一起又显抑扬顿挫,悦耳动听得让人一身毛孔都似在
大声欢笑,简直令人荡气回肠。仿佛大山之中一派光风霁月,隐隐然间心中虽有
酸楚,此刻却块垒尽去,胸臆舒畅。
直至余音袅袅收于无形,鸟鸣之声忽然大作!
「这叫什么曲子?」
祝雅瞳的疑问亦是诸人心中所想。吴征愣愣地环视庭院四周停满密密麻麻,
正在起此彼伏一展歌喉的鸟儿,奇景之下哽了哽喉咙艰难道:「节奏放缓叫《清
心普善咒》,奏得快了叫《笑傲江湖》!」
「《清心普善咒》?原来是曲佛乐,怪道令人心湖安宁,波澜不惊……」柳
寄芙惊叹之中,索雨珊与姜如露这等落发修行之人已双手合十低吟佛号。乐曲之
撼动人心,一致如斯。
「吴师兄可曾写得有词?」
「有一首,写得不登大雅之堂。可是两位奏得如此仙音,着实有些忍不得了。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为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两位这一曲奏得当真是…
…当真是……我,我也说不出来!」
「好一句所贵知音难!」祝雅瞳神采飞扬道:「快唱,快唱!仙曲自得佳词
相伴!能让你词穷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我一定要听!」
「劳烦师姑与冷师姐!」吴征拱手作揖后亦站在场中。
琴箫之声又起,吴征来回踱步,恰似打着节拍唱道:「观山水浩淼,我自与
风醉倒。和一曲琴箫,何须管心寂寥。春花漫开不了,碧空月已高。信步林荫鸟
啼声,青山隐隐溪水迢迢,风开一树醉桃;逢秋伤枯叶,江湖落拓多少。沽半壶
残酒,何须为风月扰。目空一切逍遥,秋尽草未凋。对酒当歌生几何,人浮于事
强颜欢笑,何若乡音媚好。」
吴征歌艺不突出,可内功深厚,发音时气沉丹田,中气十足。且歌词虽是自
家胡拼乱凑,倒是心中所望,极切曲中潇洒之意。一曲歌罢说不上好听,甚至有
些埋没了陆冷二女的琴箫之音,可曲调中的意境却是挥洒得淋漓尽致,天衣无缝。
「我唱得不好,他日若有出色的优伶,让她再来唱定然要好上许多。」吴征
摇头叹气,大为可惜。
「吴师兄唱得好,好极了!」冷月玦忽闪着眼眸,不知何处正触动了她的心
田。
(付费书友群第六集《六月飞霜》共十五章已更完,即将更新第七集。有意
第一时间看更新的书友麻烦与作者站内短消息联系)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50
第六集:六月飞霜
第一章、采莲溪边。心无尘垢
吴征来的那个世界里,曾有记载「海州言凤现于城上,群鸟数百随之,东北
飞向苍梧山。」尚未探明自然科学的世界里,常以臆想中的神兽作为祥瑞之兆,
吴征向来也是当做故事看的。
不想今日当真见着百鸟齐鸣的奇景,当真是目瞪口呆。望一眼枝头上大大小
小,羽色缤纷的鸟儿,再看看场中演出仙乐的二女,不由生起「百鸟朝凤」之感。
陆菲嫣风姿绝世,冷月玦向传燕国太子有意纳其为妃,赞一句「凤」并不为过。
而群鸟和鸣,声若八音之奏,可不就是古书中所言的百鸟朝凤么?
「可惜!啊,也不可惜。」冷月玦握着「玉洞滴露」负手后背,仰首望天喃
喃自语。先是叹息了一口气,恍然大悟时又不由失笑,冷冰冰的少女陡然间露出
转换极快的神情,倒有春风吹破冰湖那一刻的俏丽与令人动容之美。
「《清心普善咒》!好一首心境似水流觞之曲,你若有现下的心境,方才未
必输了给我。」陆菲嫣手按琴弦不忍放开,双目迷离大有回味无穷之色。
「恩,能多坚持些时刻,所以可惜。只是终究要败的,所以也不可惜。」冷
月玦又伸手将玉箫在指间盘旋数转,舞起呼呼风声道:「陆前辈,方才晚辈存了
一较高低之心,接续转折之间有时急了有时缓了,着实污了雅致之音。晚辈请您
再同奏这一曲如何?这一回咱们奏《笑傲江湖》!」
「正有此意。」
在座对声乐之学大多都是外行。曲子好听,奏曲之人技艺高妙固然懂得,可
细节之间则难以分辨。不想冷月玦竟言此前所奏瑕疵不少,现下再奏一回自然曲
调更加纯熟,配合更加默契,闻言无不精神一振。
琴音忽起,鸟鸣声骤停!陆菲嫣此回节奏快了一个拍子,十根纤长而灵活的
玉指拨动琴弦之间,宛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仿佛这一首曲子已是弹过了无数
遍。而冷月玦闭目撅唇,神魂都已沉浸其中,接续琴音的一刻正在尾音袅袅将绝
未绝之际,且情绪与琴音完全一致。比之此前的悠扬,此时的箫音亦显高亢激昂。
吴征眨了眨眼睛,他对乐理其实也茫然不知,前世也就是个跟着唱的水准。
此生揣摩人之心境大有所成,他明了冷月玦出身佛宗,定能听懂《清心普善咒》
之中安宁平和之意,定然甚喜此曲。而天阴门人修佛日久,也必然受其感染收敛
争斗之意。陆菲嫣蹉跎多年终挣脱束缚,正待一展拳脚,《笑傲江湖》其中的饮
马江湖,畅游人生之路也会大称其意。吴征所不明白的是,冷月玦该是清静寡淡
的性子,可无论是箫音中的激昂还是她神情中的向往与潇洒,这一份放纵的率真
与耿直的不羁又从何而来?
相同的曲调,变换了不同的节奏竟能奏出两首意境截然不同之曲。待陆菲嫣
与冷月玦奏毕,在座中人情不自禁鼓起掌来,韩归雁与顾盼更是大声叫好。
冷月玦收了玉箫,向吴征行了个礼道:「得吴师兄仙曲,光是一曲这一趟成
都之行已不枉了。」
吴征赶忙回礼道:「非是在下所谱,只是机缘巧合中所得。冷师姐安心在此
住下,倒还有许多曲子也不差于这一曲多少。他日闲时再一一哼唱给冷师姐听。」
「扑哧!原来你看不懂乐谱啊?」祝雅瞳乐得失声而笑道:「也亏得这两位
修为深厚,听你哼唱几遍便能奏将出来,否则岂不是浪费了。」
吴征摊了摊手尴尬道:「只会哼,不会看。哈哈哈……」心中却道:「香港
那位歌神也是连五线谱都看不懂,不妨碍人家唱的一票经典嘛。」
「谢过吴师兄,奴家不甚之喜。今日倒真是兴尽了,改日再叨扰师兄了。」
大师奏乐,无不极耗心神,往往一曲终了时大汗淋漓满身疲惫。陆冷两位功
力精深方不致如此,可再要奏曲势所难能,便是强行演奏也再不复此前引百鸟齐
鸣的水准。
天阴门人聆听一曲荡涤心灵之音,也颇受吴征恩惠,加之他款待十分热情也
不好过分逼迫下去。反正来日方长,在成都城里没有一年半载也走不得,倒不急
于一时。
「吴贤侄盛情款款,天阴门牢记在心。我们远道来此一路奔波颇觉疲乏,想
就此先行告退。」柳寄芙见掌门之命今日难以成行,也只得寻个借口无奈告辞。
「使得,使得,晚辈一时几乎忘了此事,柳前辈多多见谅。」吴征巴不得这
几位早点离开免去一桩麻烦事,忙不迭地连连拱手,就差做出送客的手势了:「
待午时晚辈再来请几位前辈前去用膳。」
「不必了,劳烦吴贤侄遣人送至我们小院即可。清修之人当不得许多凡俗礼
节,打扰吴贤侄已是万分过意不去,还是一切简单为好。」柳寄芙双手合十,又
让吴征涌起初次见到柔惜雪时的怪异之感。
「那……一切依前辈的意思。晚辈送几位回院。」
吴征尽他的主人礼节去了,冷月玦却并未随着天阴门人一同离去,她向祝雅
瞳盈盈下拜道:「母亲大人,女儿有事禀报。」
柳寄芙等人不阻止甚至装作不知,祝雅瞳眼珠一转便知其意道:「不忙,今
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
燕皇吩咐冷月玦传口谕,这事柳寄芙等人当然知晓,可秦国人却不知,冷月
玦更不能当众说出。她知祝雅瞳心思向来玲珑剔透,既然刻意拒绝自有其盘算,
遂道:「是。」她抬起头来左右一望,磨磨蹭蹭地不肯随师门长辈离去,只候在
祝雅瞳身旁。
「你怎么了?」
冷月玦此前大败于陆菲嫣,且几在陆菲嫣发动攻击的第一刻便一溃千里,毫
无还手之力。祝雅瞳虽不精通乐艺,但她是武道大行家,自明了两人之间的修为
差距不至于大到这种地步。乐为心声,冷月玦当是败在了心境之上,此刻面对义
女心中不无歉疚。
祝雅瞳与柔惜雪之间向来关系不睦,收冷月玦为义女纯属一时心动。她在燕
国被太子栾楚廷步步紧逼,恩师又刻意撮合,家族无力抵抗不说,还竭力将其推
向太子,娇小的女子可谓似被关在囚笼之中透不过气来。祝雅瞳看她时仿佛看见
了年幼时的自己,两人的性格虽截然不同,可同病相怜。祝雅瞳心中最柔软的部
分被触动,恻隐之心顿起,遂伸手拉了冷月玦一把。结局已然注定无法改变,但
途中若有高人照应自当能舒一口气,不至于日日被以死相逼。
自己不在长安的日子里,丫头当是吃了不少苦头吧!祝雅瞳心中亦有些无奈,
她并非随心所欲,一时兴起后便不管不顾之人,只是爱子身在成都,两相权衡终
是吴征才是心头肉,冷月玦那边也只得叹息鞭长莫及。
「女儿想去成都城看看。」柳寄芙等已然离开,冷月玦向祝雅瞳将心愿说出,
低头不敢看人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期盼。
「你今儿是怎么了?」祝雅瞳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顶道:「从前你可不会有
这等想法。」
「只是在门里闷得久了,出来就想去散散心。况成都风物大异长安城,多去
见识见识对修行也大有裨益。」冷月玦仍是垂首低声,说话淡淡的,让人觉得仿
佛去不去都成,只是这么一件事情而已。
「那……」祝雅瞳微一沉吟道:「你稍候片刻,我央个人陪你去。」
不多时吴征回了院子,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松快,此刻双手插在衣兜里吊儿
郎当一摇三晃地踱进院门,脸上难掩得意之色。不想见祝雅瞳与冷月玦二人也在
院子里,不由有些错愕:这母女俩不是有话要说么?这就完了?
「冷师姐怎地还不安歇?可是在下有什么疏忽不周之处?」
「她想去逛逛成都城,你陪她一道儿去好么?」
原来如此!照说陪这么个风情特异的绝色美人儿逛街该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吴征却十分为难。韩归雁与瞿羽湘还在府上做客,他不好离去。再者陆菲嫣,
韩归雁,顾盼这几位醋劲儿一个比一个大,把她们抛在府里去陪美女,回来怕是
有得说项了。再说冷月玦美则美矣,吴征对这等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模样的女子
可没甚么兴趣,陪她逛街恐怕还是件大为无聊之事。
「这个……」吴征拱了拱手道:「冷师姐,在下还需在府中招呼诸位前辈,
今日怕是难以得闲,不如改日如何?冷师姐若是实在有兴趣,在下唤些成都城里
长大的仆从们陪同,他们大街小巷无所不知,冷师姐沿路也有人使唤。」
冷月玦无可无不可,便是一人去也没甚大不了,只是她不明祝雅瞳的盘算,
索性默不作声。祝雅瞳香唇微动,一缕嗓音凝而不散直传入吴征耳中。
吴征细细听完皱起了眉头道:「如此也成,那我陪冷师姐逛逛。」
向韩归雁等悄声说了缘由,女郎虽是大发娇嗔万分不舍,倒也识得大体不加
阻拦。自出仕之后常与吴征私会大慰心意,虽说来他府上做客却不得相陪有些不
高兴,倒也不觉难受。
辞别了众人,吴征当先引了冷月玦出府,向冯管家要了些碎银子塞在口袋里,
随口问道:「冷师姐欲乘车还是骑马?」
「我想走走。」冷月玦好奇地眼角一瞟吴征衣衫腰际的两个怪异口袋,原先
望见还以为只是个奇特的装饰,不想还有这种功用,看着甚是方便。且无论早间
入城还是现下在吴府,单单只见他一人如此,料想是他想出来的。心中不由暗道
:这人所学颇杂,鬼点子也是多得很。
「那成,在下陪冷师姐行路。不知要看景观,睹风物,还是瞧人情?」传说
中的压马路?只是看同行的妹子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自己也没有热脸贴个冷屁
股的兴趣。不得不说自得韩归雁与陆菲嫣之后,又与祝雅瞳,顾盼日夜相处,吴
征眼界又高又宽不免有些挑三拣四,连冷月玦这等绝艳风姿也没有曲意讨好的心
思。
「边走边看。」
好吧,给的范围真广,倒是又空又泛。吴征想了想道:「南城最是热闹,我
们先去那里走走。」
「劳烦吴师兄。」
吴征唤上两名随从,双手插兜领着冷月玦向南城走去,心中不免无语:故意
说个南城,想她这般性子当不喜热闹挤兑挤兑她……这是……全然无所谓了?老
天,不是清静寡淡,简直是即将立地成佛,可偏偏又要去逛大街是个什么缘故?
转过全是豪族府邸的锦绣大街便是秦都大道,远远望见行人如织的繁华南城,
冷月玦的玲珑秀首左右张望,只是目光一如既往地空灵。吴征有些没精打采,心
道:好歹陪人出来一趟,遇着些新奇玩意儿就上去看看,多少说上两句话也是好
的。
正沉吟间,冷月玦忽然行向路边。吴征唯一错愕,只见她向着一名货郎行去。
一块白石台子平整如镜,小炭炉正烧着化开后金灿灿的糖浆,立着的稻草把
子上插了几只做好的成品。冷月玦打量一番,还抽了抽鼻子嗅入甜香之气问道:
「这是什么?」
货郎每日见来往之人不知凡几,可美丽得如梦如烟的女子凑上前来,还与自
己搭话的也是生平仅见。当下已惊得呆了,一双眼睛只顾瞪着冷月玦直看,着了
魔一般,哪里顾得上回话。
「糖画。将麦芽糖与蔗糖混在一起融了,在白石台面上作画,待糖浆冷却之
后凝固便能成画。拿着边看边玩可以,不过大多孩童都是放嘴里吃了。」吴征说
得轻松,语声里却有一股黄钟大吕般的厚沉,震得人耳朵里轰然作响。
货郎陡然惊觉,忙起身弓腰惶恐连声道:「啊哟,对不住,对不住。小人冒
犯仙子,当真是……当真是……该死!该死!」
「问你话,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们就走。哪来的该死!」吴征笑道:「女儿
家生得美丽自然引人注目,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冷师姐也不会怪罪于你。冷
师姐丽质天成,每日里被人这么看上千儿八百回也不稀奇。」
换了其余大家小姐被一个卑贱草芥之民如此冒犯,砸了货摊也是轻的。货郎
小本经营吃亏不起,正吓得一身冷汗叫苦不迭。
冷月玦回眸望了眼吴征,她动作极为特异,柳腰款摆将整个上半身都扭了过
来,而不是仅仅回首。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笑,可是一想那抹柳腰的纤细灵动,又
令人浮想联翩。
「糖画?」空灵的一眼,冷月玦的关注点全在草把子上道:「你还能画什么?」
「小人,小人……」货郎汗如雨下,抹了把额头道:「仙子想要什么,小人
尽力而为。啊哟,草民见过吴大人!」
吴征名声在外,成都城里识得的人不少,这位北城令大人最是没有架子也是
出了名的,怪道方才会言语开解。货郎不由自主地放下大半颗心,或许今日能免
了冒犯之罪。
吴征微微一笑指着草把子道:「不必多礼。冷师姐想是不喜欢这些,你还有
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好好画上一幅。」
「多谢大人!」货郎搓了搓手抖擞精神道:「不知仙子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你想画什么就画,我看你画。」冷月玦双臂垂落淡然道,只是
看着白石盘面,全然难以猜测她想些什么。
「这……这……」货郎犯了难,将一柄铁勺在小锅中不住搅拌着糖浆难以决
断,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吴征。
吴征也向冷月玦投去个询问的目光,却见她目光空灵没得来任何回应。他头
疼地暗道:哪有买东西不说买什么的?头疼!呵呵,你出难题,那我也来出一个。
「冷师姐,请坐。」货郎身后摆着张空着的折凳,吴征取来摆好道。冷月玦
并未拒绝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坐好。
「就画我冷师姐吧。」吴征笑吟吟朝货郎道,心里险些儿笑翻,拉着个大有
身份的绝色美女来做模特儿,且看她答不答应,还尽出难题不。
「小人……小人……」货郎心慌不已,这仙子般的娇小美人看上去身份不逊
吴大人,也不知听还是不听。
糖画不比其他,炭笔毛笔皆无,纯靠一双纯属之极的巧手以勺兜糖浆,再微
倾勺子落下糖浆,借以糖浆的粘度控制下落的份量。提「笔」后一如落子无悔只
能一气呵成,且勺糖不似笔墨,方位与力道控制精准,落笔精细,最常见的多是
动物与果蔬之物,想画出人像来也是难上加难。
吴征倒没为难货郎的念头,纯属逗逗冷月玦,这看上去什么都可以,什么都
不放在心上的冰娃娃会不会动怒,会不会说声我不!
冷月玦空灵的目光略微一凝,轻轻点了点头。
得了正主儿的许可,货郎大着胆子打量冷月玦需求,才捞起满满一整勺糖浆
来。他低头之后便不再打望冷月玦,心无旁骛地注视着白石台面,眼珠极快地游
移转动似在构思。俄而提起勺来只一倾,糖浆流珠般一汩汩缓缓淌落。货郎执勺
之手稳如泰山般不动,任由一大汩糖浆落在台面上散开,才画了个弧线上挑一勾,
正是个三千青丝披肩散落的模样。片刻后货郎忽然如疯魔狂舞,手臂飞速舞动,
糖浆落在台面上全数化为细丝。脸庞,眉线,眼眶,鼻梁,朱唇,乃至脖颈香肩,
酥胸柳腰,翘臀玉腿一气呵成。
只是片刻时间,货郎额头已渗出大片的汗珠,他匆忙揩抹了一把,又为画中
人点上眼珠,顿时一副糖画鲜活了起来。虽说线条粗糙简单,色彩也极为单调难
登大雅之堂,可竟然极具神韵。
货郎将一只竹签按在糖画上,又将竹签周围变形的部分略作修补,待糖浆冷
却定型后已一柄铲刀小心刮起,又是满意又是羞惭道:「仙子见谅,小人的功夫
只能画成这般了。」
冷月玦起身接过糖画默视良久后问道:「多少钱?」
「不敢,不敢,吴大人与仙子肯要小人一副糖画,便是送上也是天大的福分,
怎敢要钱。」货郎死命地摆手摇头。
冷月玦又是旋腰扭身回望吴征,自是要他帮忙了。
「熟能生巧,高手在民间!劳也当有所得,这幅画画得好,自然该给钱。」
见货郎还要推辞,吴征哈哈一笑道:「你要再拒绝,他日吏部那里多出个本官鱼
肉百姓,横行不法的参折,本官可就要拿你是问了。」
吴征半开玩笑地搬出官威,货郎不敢再多言,只又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冷月玦
两眼之后垂手低头道:「一幅画五个铜板。」
「一两纹银!好东西自然要加价才行!」吴征示意随从拿出块小银锭。
「不用,我自己给。」冷月玦在袖中一阵掏摸抓出一把碎银,细心挑出三块
放入白石台面上道:「只多不少。」
额,这就尴尬了呀!本用于赠人才说一两银子,不想正主儿自己掏钱,把自
家搞成个托儿似的,而且看她的模样比之自己到处赊账的穷困也好不到哪里去。
吴征歪了歪嘴道:「赠点小物事而已,冷师姐太客气了。」
冷月玦摇摇头道:「值得上,我们走吧。」
两人再度恢复了此前的沉默。冷月玦仍是空灵的目光,只偶尔左右一转,一
手举着糖画偷空看上几眼,行了好一段也不曾停下。
「糖画久了易变形,天气炎热,再久亦会化去。冷师姐若是喜欢,我让下人
拿去寻个高手匠人,依样拓印了装裱起来如何?」气氛实在有点尴尬,吴征没事
找事地搭着话。
「不用。」冷月玦抿了抿双唇,将糖画凑向唇边。
红口白牙,含入小半片糖画,两颊旁微微的蠕动可想而知是香舌一卷尝了尝
味道,随即卡兹一声咬下一块来。冰娃娃吃东西的模样秀气好看,动作也每每出
人意表,吴征少有地感觉自己居然也会跟不上脑回路。——这脑洞看上去比劳资
的都大些!
走了小半日已近午间,路旁的酒楼热闹了起来,吴征问道:「冷师姐,咱们
是回府用膳还是在这里?」
冷月玦尚未答话,背后一股怨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为官一任不知勤勉,三
天两头地借口荒废政务,当真是恃宠而骄!」
吴征暗叹了口气,正主儿没来,来了个小喽啰,没趣。他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倒是冷月玦旋腰扭身,只见一名白衣公子头披儒巾,手摇折扇,一脸的不屑愤懑。
「今日承了你的情,不方便的话我去打发吧。」冷月玦低声淡淡道,只待吴
征答应就要动手。
「可别!上回揍了他主子一顿我给罚了整整一年的俸禄,连升迁也丢了。打
不起打不起,惹不起惹不起。打狗更要看主人,这回再罚全家可都喝西北风去了。
再说疯狗咬人一口,难道人也去咬它么?就当它狺狺狂吠过去了便罢。」吴征回
身连连摆手做出驱赶疯狗的手势,一脸夸张的惶恐。
冷月玦一瞟吴征,眼角居然也露出些许笑意,仿佛一座冰雕美人忽然有了颜
色与生机,鲜活起来。她原本就生得极为精致好看,这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更增
几分丽色,张彩谨原本见她一回身便砰砰心动,这一下更是目瞪口呆,连呵斥反
驳都忘了。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吴征暗讽一声,示意冷月玦继续前行。
「口出恶言,有辱斯文!」张彩谨须臾回过神来,见吴征又有佳人相伴,又
妒又恨!
「啧!」吴征顿步回身乜目向张彩谨道:「劳资从来不是什么斯文人,这回
是打不起。不过张公子放心,待老子存满一年俸禄一定打你一顿!不对,你最多
值三个月,那就屈指可数了!可惜啊不是现在,日子算算不远,可度日如年倒真
叫人难熬。」
冷月玦眼角的笑意更浓,比之此前的一闪而过,现下已是实实在在落在吴征
眼里。
张彩谨脸色发青不敢再还口,片刻后又满脸涨得通红,心中愤懑之余也不由
暗自松了口气。吴征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少挨一顿打总是好的。
「人太多我们不去了吧。」
「也成,我让人买些可口的小点心来。原来冷师姐也是会笑的!」
「恩。会。」
吴征随口搭话,心中暗道:俞家至今没有动作,今日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也
只敢派个小喽啰来打两句嘴炮,不会这么简单吧?难道当真怕了不成?
脑中胡思不定,陡听冷月玦道:「你待个货郎礼敬有加,对儒生又全然不客
气,是个什么缘故能说给我听听吗?」
一幅糖画已被她吃进肚子里,现下正捧着碗凉粉小口小口地嘬尝,香麻的花
椒竟也让她不住抽咝几口冷气,可又停不下口中食。冷月玦并非没见过世面,作
为天阴门首徒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方才在货郎处颇受冒犯,换了旁人,比如说
栾楚廷,货郎的眼珠子当即便保不住了。可吴征不是,他固然说得风趣幽默,可
话里话外维护货郎之意谁都听得出来。至于那个儒生虽然出言不逊在先,可书院
里学子众多影响极大,一些口舌之争犯不上。吴征的表现倒像个泼皮无赖,说话
阴损得很丝毫不留情面。
「也没什么,人生而不公,有人出生就举着金饭碗,有人出生就是泥腿子。
货郎凭自己的勤劳与本事讨生活,本就是值得敬重的事情。而且,我也没说错呀,
冷师姐是长得好看,那货郎一辈子没看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失魂落魄也属平
常。不是敬平民,而是努力生活之人都值得尊重。至于那位儒生,呵呵,四体不
勤五谷不分,仗着天生聪颖与良好家世飞扬跋扈,我非不敬儒生,单单鄙视他而
已。身份没什么可敬可鄙的地方,人才有。」
「恩。」
我说了半天你就回个恩?我去,吴征略感郁闷,聊不起来啊。
冷月玦偶尔忽闪了下目光又回归空灵,心中却不断咀嚼着吴征那句前所未闻
的话: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尊重。越品越觉得有味道。
两人各有心思,说完后又归沉默无言,转完了南城冷月玦才道:「成都可有
溪流?」
「有,浣花溪最好,我这就领冷师姐去。」相处了小半日两人之间话虽不多,
也略有熟络起来。吴征陡觉原来冰娃娃也不是从里到外都是冰山一块,也有自己
的喜好,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譬如方才那幅糖画她一定喜欢,否则不会付上一两
银子平白被当冤大头;譬如城里的小吃她每样都尝上一点,有几样却不是尝上一
点便罢,而是慢慢吃了个干干净净。细微之处见真章,是人就有自己的心思,只
是等闲难以捉摸罢了。
有了这个发现,吴征心神一振!今日可不算个好差事,人总得给自己找些有
趣的事情做,尤其更该苦中作乐。
比之前世的浣花溪只是一条小溪流不同,这里的浣花溪可是个有名的好去处。
三丈宽的溪面碧波如玉,溪流经过北城处还有一片小湖泊,夏日的时光里荷花开
得正盛。荷花喜热,当世没有合适的栽培技术是以如长安城便养不活,吴征领冷
月玦来的正是这一片荷塘。
硕大的花瓣如玉琢冰雕,只在顶端有一点或紫或粉的初红。大张如绿伞的荷
叶与花茎何其亭亭玉立?尤其成片的荷塘被和风送来清香,花与叶如接天际无穷
无尽,此时一同随风摇摆袅袅娜娜,令人心旷神怡。
冷月玦仍是淡淡的神情,可前所未见的美景却让她美眸中忽闪着异样的光芒,
时不时还抽了抽鼻子一嗅暗香。
荷塘边停了许多采莲的小船,吴征借了一只率先跳上,一撑船桨将桨头插在
潭底污泥里稳住船身道:「冷师姐,请上来。」
小船仅能两人同乘,固然是吴征刻意的,与美人游湖是件乐事,随从们就在
岸边等着吧。冷月玦双足一点轻飘飘跃起,却落在吴征身后道:「我来划船。」
「额……冷师姐会划船?」
「幼时试过,不太会,你教我。」
「昂?哈哈哈哈,我没划过,不会!」吴征两手一摊一副光棍的模样,形势
极度尴尬,却实在让人觉得好笑更多些。
冷月玦眼角又泛起笑意,下巴一扬示意吴征去坐下,自顾自地摇起桨来。虽
不明技巧,但冰娃娃内功深厚,随手一扳也划出好长一段距离,小船快速向湖心
游去。
冷月玦摇起桨来轻松畅快,片刻后便停在一处莲叶成荫,只在缝隙里偶有阳
光洒落的花丛间。塘底虽多污泥,水面却清澈见底,根茎处大大小小的鱼群正互
相追逐,觅食嬉戏。冷月玦学着吴征将船桨插入泥中定好船身,搅浑了小片水域,
此后便坐在船尾不言不语,不知是在自得其乐还是放空心灵。
「若是哪个渔家女长成你这般模样,泛舟溪上时也不知要惹来多少是非。」
吴征坐在船尾,景致幽深之所带得此前有些纷乱的心绪也平静下来,关注点便落
在船尾丽人身上。小船流水,菡萏伞叶,加之那位玲珑精致的小小美人儿,一切
如在画中。
一个静坐就去了个把时辰,夏季天气多变,方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顷刻间
浓云密布,闷雷滚滚,眼见一场暴风雨将席卷而至。
冷月玦似被雷声从遐思中惊醒,抬头望了望天向吴征道:「我们能不回去吗?」
「冷师姐说了算。」吴征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打望四周,此处荷叶又高又大,
若是和风细雨甚至都落不下来。只是夏季雷雨往往带着狂风,自己湿了也就湿了,
冷月玦若是湿了身……呵呵。看她除了武功旁的什么也不太上心的模样,怕是不
曾考虑到这一点。
「我们过去些。」吴征朝东北角荷叶至为茂密处一点,指引冷月玦划去。途
中吴征又选了六片特别硕大的莲叶随手劈落,待得冷月玦停了桨才递上三片道:
「一会的雨怕是小不了,用叶子挡一挡。」
荷叶如伞,茎秆也被吴征取得如伞柄长短。此地本就是荷塘里遮风挡雨的好
去处,以两人的武功有了三张荷叶再做遮挡当不是问题。话音刚落,忽然霹雳一
声,一道雪亮雷霆仿佛劈裂了长空,瀑布般的暴雨瓢泼而落。
雨急风狂,荷叶们挨挨挤挤像被掀翻了腰。天地异象之雄奇令人惊叹,冷月
玦迎风而立衣袂被吹得烈烈狂舞而浑然不觉,似在狂风之中肆意放纵!薄薄的夏
衫被狂风刮得紧贴玉躯,只见胸脯上两团一掌可握的美乳荡起阵阵乳浪,隐约可
见顶端两点尖翘。一双玉腿浑圆笔直,竟让小小的身躯显得格外修长。
泼剌一声,头顶两片荷叶盛满了雨水终于受不住重量一同歪斜,向冷月玦头
上倾倒下两帘瀑布。冷月玦虽似神游方外,实则反应神速,她右手一撑伞柄迎着
水柱而上,小手一旋伞柄转开水花,周身处像开了一片雨帘。头顶的水柱倾泻将
尽时,冷月玦停下旋转,心神专注地持定伞柄不住前后左右微调着方向,将一蓬
水柱尽数接在伞叶中。
略作适应一番,雨水在荷叶上左右滚动如巨珠,却始终落不下来。冷月玦忽
然展颜一笑,手中方位一变,右手荷叶向左一倾,如仙子倒酒,一蓬甘露全数落
在左手平举的荷叶上,一滴不曾遗漏:「比一比谁接的多。」
这一手功夫不仅好看的紧,还堪称细致入微,妙到毫巅。吴征笑着点点头道
:「好啊!」也用与冷月玦相同的方式接存掉落的雨水。
茎秆虽韧但不算坚硬,荷叶虽圆也不规则,且仅有中央处的一小碗能存蓄,
要将雨水接稳接牢远比想象的还难得多。稍有不慎一旦荷叶倾斜,那就覆水难收
再也救不回来,还不说右接左存分心二用,哪一处都出不得岔子。吴征精通《道
理诀》,内力控制也是极为精准,但要想冷月玦般做得姿势那般好看则势所难为。
他一时也为艳光所摄,一边接雨存露,一边贪看佳人风姿。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两炷香时分后便云收雨霁,阳光射下,天地间似起了
一片雾蒙蒙地氤氲紫气。
荷叶上的雨水珍珠般晶莹剔透,像顽皮的孩子在叶面来回滚动,却始终脱不
出冷月玦所掌控的范围。吴征哈哈一笑拋落手中荷叶道:「不必比啦,冷师姐这
一手功夫比我高得多了。」
冷月玦也抛去荷叶眨了眨眼道:「小巧功夫算不得什么。」
她双足在船尾一点飞身而起盈盈落在一面荷叶上,微风轻拂,娇小的身姿也
似凭虚御风,随着荷叶摆动。都说雨后荷花刚承上天恩露,鲜艳明媚袅娜多姿,
更是清香无比,故有夏雨清荷露凝香的一句绝赞。可这娇小的身姿似将灼灼莲花,
田田莲叶全数比了下去。从吴征的视线望去,冷月玦一席白衣,一身玉肤,仿佛
从清荷中长出的玲珑人儿,雨后天边的一座虹桥正为她而设,美得如梦似幻。
「月玦醉心武学一道,此生别无他求。故于长安,晨于尊府皆错过机缘,月
玦请吴师兄赐教。」
「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yi,第四声,沾湿的意思)红蕖冉冉香。冷师姐,
人生在世可不仅有武学一途。」吴征跃在一片荷叶上道:「请冷师姐赐教!」
这一阵终是躲不过去,迟早要打,在此地打总比在昆仑与天阴前辈们面前打
影响要小得多。只是吴征心中暗笑:小样儿,早把你看穿了。装着一副什么都不
在意的模样,实则心里汹涌澎湃,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知道,什么新鲜的东西
都想尝一尝!外冷内热说的就是,不知道还是不是内媚?啊哟,罪过罪过,人家
是燕国未来的太子妃,还是离得远一些莫给自己惹什么麻烦才是!
第二章、魔劫天雷。未雨绸缪
荷叶摇摆不定,连清露积得多了都存不住,何况是成年人?冷月玦身娇体轻
自是占了大便宜,站在荷叶之上浑不受力似的摇摇摆摆,看着随时都要跌下,实
则足底牢牢,似与荷叶融为一体。比武较技之事原本不分场所,轻功也是武学中
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没谁规定不准使轻功的。
吴征轻功亦是一大绝活,但比之冷月玦一身上天赐予的好身子就差了不少。
他足下的荷叶纹丝不动,仿佛一面铁旗钉在了污泥里,稳如泰山。可比之冷月玦
的轻若无物浑然天成,刀劈斧凿的刻意痕迹就太过明显。
「冷师姐好轻功。」吴征由衷赞了一句!天阴门的轻功之学恐还在昆仑派之
上,祝雅瞳施展的魔劫昙步较之昆仑派的青云纵便要高上一筹。加之天阴门俱是
些身体轻盈的女子,于轻功一项上更俱先天的优势。吴征自幼最下苦功的便是轻
功,如今立在荷叶之上竟然心中打鼓。最具信心的一项被人比了下去,微觉忐忑
也是情理之中。
「恩。」冷月玦点了点头道:「小心。」
娇小丽人身形不见任何动作便轻飘飘地跃起,如同清风一般盘旋上升,那双
臂平举的身姿便说是一面风筝般轻盈也不为过。
轻若无物般顿在空中片刻,再凌空下击,双腿绞若金刀交剪,借着下落冲击
的威势与精妙的身形与力道控制,以及连绵不尽的后招,「魔劫昙步」中威力绝
大的「天魔狂舞」无往不利。
魔劫昙步的妙用在于以绝顶轻功为根基,始终获得占据地利,以高打低的优
势。以忧无患之能被祝雅瞳占得先机之后,也始终落得个被动挨打的局面,还手
寥寥。
吴征有幸旁观这对绝顶高手的交锋之后眼界大开,心中也早模拟过应对魔劫
昙步之方。只见他抖臂一振同样冲天而起,使出一套极为繁复的掌法,行云流水
般连绵不绝招招抢攻。
魔劫昙步变招奇速,一旦被压在地面则全是被动挨打。是以吴征反其道行之
也跃在空中,断然不能落在冷月玦身位下方。掌法尽选「天雷九段」中至为繁复
的招式,飘逸无形一沾即走,叫冷月玦无从借力,魔劫昙步中借力使力的精妙之
处也就发挥不出来。
冷月玦眉头微扬,她对吴征的武功也下了苦功钻研许久,深知他最擅长之处
在于应变极快往往后发制人。这一回吴征的抢攻颇出意料之外!想来也是见过魔
劫昙步的威力而施展的应对之招。虽是始料不及,冷月玦全无慌乱——吴征现下
的打法比之他从前的诡异正常许多,倒免去了许多心思。
但见冷月玦轻舒藕臂衣袂飘飘身如凤舞,信手挥洒挡架自如,忽然纤腰轻扭
玉足一抬,在吴征的漫天掌影之中穿梭而过径直点向他腰际。这一脚恍恍惚惚若
有若无,竟然看得吴征心旷神怡,屈臂挡隔也不知怎地落了个空。他反应极快顿
时醒悟,双掌急使一招「雷厉风行」劈向冷月玦. 冷月玦身在空中转折依然灵巧
之极,她上身一曲避开两掌,玉足神妙无方眼看命中。吴征却是心头一松,这一
招攻守兼备,不仅逼得冷月玦必须闪躲,脚下也缓上些许,同时凌空掌劈内力也
是他凌空变换身形的绝活。此刻待冷月玦玉足攻到,他已身形倒退刺斜里落去。
还待思量此后的应对之方,不想冷月玦似早已料到一般,在间不容发之际脚
踝一弯正勾中腰带顺势被吴征带落。这一下好似黏在吴征身上,空着的左足踢出
雨点流星笼罩了他整个上半身。
腿风凌冽,吴征不及去甩脱勾在腰带的玉足,又见腿影缤纷,轻柔中蕴含莫
大的威力,只得横臂护住胸腰处,上身向后一倒凌空打了个旋儿。满拟这一下不
仅可避开腿踢,定然也可将冷月玦甩飞出去,可「魔劫昙步」最善缠勾之术,冷
月玦虽被甩脱,然变招奇快玉腿一抬正勾在吴征腋下一挑,左足向吴征面门踩落。
吴征被压在身下,视线里一只小巧莲足急速变大,惊鸿一瞥间更见娇小丽人
裙裾倒飞而起,露出贴身裤管中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挺翘美臀。只是眼下不及有
甚绮念,只来得及暗骂一声:「晦气!」便双臂一合钳拿莲足。
冷月玦莲足骤停,勾在吴征腋下的脚踝发力前踢,让身形向后飘了尺许,双
足一蹬径踩吴征胸口。吴征同样应变神速,见机不可失忙双掌上迎与莲足对了一
掌。两道大力袭来,吴征在空中无所凭依,将冷月玦生生推高丈余的同时,仿佛
块大石头般向莲塘坠落。
这一下落的力道好大,吴征后背靠上莲叶时便奋力一滚,双掌攀在莲叶边缘
轻飘飘地一荡划个弧线落在一旁。动作有些狼狈,所幸未曾落水。不容他喘息片
刻,冷月玦居高临下又已攻到,仍是那一招「天魔狂舞」!
吴征在莲叶之上断然硬接不住,赶忙双足连点,像只兔子般在四周莲叶上乱
串。冷月玦如影随形,招招不离要害!吴征奔向哪里,腿影便跟到哪里。
两人轻功俱佳,逃的如电闪雷鸣足不沾地,追的如天仙曼舞举重若轻。冷月
玦出招毫不容情,吴征也打出了真火暗骂道:「燕国的小婊子这是下死手要老子
的性命!」
被动之下吴征忽施奇招,他落在莲叶上再度发力之时顺手攀住叶面前窜,带
着整张莲叶连同茎秆都弯了起来。这一处左右莲叶较为稀疏是他特地选定的所在,
冷月玦身形娇小,虽是身材比例极佳,玉腿的净长总是不足难以脚踏实地。吴征
贴着莲叶平飞,冷月玦眼看落水之时双足踏在被拉得几与水面平齐的茎秆之上借
力又起!
硕大的莲叶遮挡了视线,冷月玦刚探出头来,就见吴征竟然反身攻到。此时
他抓着的莲叶已然松开,柔韧的茎秆弹起冷月玦轻盈的身姿让她极为别扭,吴征
掌风虎虎来势猛恶,冷月玦不敢硬接,百忙之中娇躯一矮让吴征扑了个空。
「呼,冷师姐好身手!」吴征落在莲叶上喘了口气,见冷月玦将茎秆踩得弯
折又牢牢踏定,凭一茎秆之力正踩在水面之上,犹如凌波仙子。
「你有点无赖!」吴征脱身的这一招有些阴损,冷月玦自然颇不服气。
「论武功还是冷师姐高上一筹,不使些机巧法儿我已是输了。」吴征四肢同
着叶面,势如扑食的猛虎。
「吴师兄不使出真功夫来,还是要输。」冷月玦顺着茎秆错步前行,双足正
如猫步行成一条直线,性感无比,却又透着致命的危险。
「恩,我还不想输!」印证之后吴征已觉想出的应对之方太过投机取巧,起
不了大作用。魔劫昙步虽奇巧,自家的应变之能也称世间一绝,以快对快,以奇
制奇,他又怕得谁来!
「我会出全力!吴师兄当心!」冷月玦踏至茎秆末端双足一点,亦是贴着水
面飞行,瞬间钻至吴征踏定的莲叶之下。娇小丽人一攀茎秆旋身而上!
高手对决绝非只凭自身修为,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两军对垒时不可或缺,高
手比武同样如此。吴征借莲叶遮挡视线一举扳回局面,此前居高临下还隐占上风。
冷月玦若是硬生生地自茎秆上施展轻功跃起,必然遭致吴征后发制人的强有力攻
势,或许胜负立分。然则她也钻入叶底,吴征的视线同样被遮挡摸不清她的动作。
若是心虚闪避又轻易失了耗费极大心力才占据的地利。
吴征仍以猛虎之姿趴伏叶中不动,屏息凝神细细感应。双目忽然精光一闪大
喝一声,饿虎扑食般向正前方扑去。
吴征扑至莲叶边缘时,冷月玦恰巧跃出身形,两人都毫无意外之色。吴征使
得正是「平地惊雷」,这一招花巧不多却是威力极大,要逼得冷月玦上不了叶面。
只需她在空中无所凭依,此后连环进招,便是耍无赖将她压入水面也算是她输了。
冷月玦又似已料到这一招!她跃起之时身躯似在叶底兜了个回旋呈前扑之势,
两只小小的柔荑绷得笔直不管不顾径击吴征胸膛。这同样是极为无赖,但有极为
有效的打法。冷月玦来得又快又突然,若是让她抢进怀里,吴征就只剩下拼命接
她一掌两败俱伤的选择。
吴征当然不会这么做!他双掌向中央一合,砰地一声大响与冷月玦四掌相对,
只觉一股阴柔内力汹涌澎湃,如长江大河般潮涌奔来。
花招之后又是绝无花巧,吴征的内力进展神速但年龄小了冷月玦几岁,四掌
甫一相交便被推得退后两步。借此良机,冷月玦足底一点叶面飞身而起,变掌为
抓扣住吴征手掌自他头顶倒飞而过,恰似吴征抓住她手掌将她甩了个半圆一般。
方位变换,冷月玦正踏在莲叶中央安安稳稳。吴征落在一侧顿时让叶面倾斜
足下失重,他内力本就稍逊,这一下更抵挡不住,双臂几乎已曲到了胸前。
叶面倾倒,吴征在下冷月玦在上,吴征率先落水难以翻盘败势已定!冷月玦
正欲一鼓作气奠定胜局,不想吴征露出个狡狯之极的诡笑,同样变掌为抓扣住冷
月玦手掌不放,竟是要生生将她一同拖入水中。
冷月玦秀眉一蹙香唇一撅大是不满,孤男寡女一同落水成何体统?夏衫本薄
若是沾了水难免春光大泄!娇小丽人双腿骤分一前一后平直贴于叶面,竟让莲叶
不再倾倒。只是这一下分心二用,既需催动内力又需稳住莲叶,双臂登时被吴征
反推了过来。
吴征扳回局面便不再纠缠,他猛然发力,一放即收,借力一个旋身翻落一旁
的莲叶上,动作亦是干脆利落潇洒翩然。「惭愧,冷师姐确实技高一筹,在下佩
服!就不必再比了吧?」
分明武功要高尚一些,出了全力居然不能取胜,冷月玦心下有气。可转念一
想,这小子机变百出也当真令人服气。——比起在长安驿馆以不可思议的反应速
度料敌机先,从孟永淑剑下逃得性命,现下的机巧虽无赖了些,若非他反应如此
迅速又怎能做得到!且令冷月玦服气的是,自家已是倍下苦功,吴征的内力进展
之速竟然还在她之上!
「好!方才不使杀手难以逼得吴师兄使出真本事,见谅。」想通了这些,冷
月玦轻巧起身淡淡地一点头,神色间的意思正是改天再来比过!
吴征回以一笑,几个纵跃划来小船抬头道:「冷师姐请!」
冷月玦轻轻一点又从吴征头顶跃过落在船尾道:「还是我来划!」
吴征讷讷放开船桨坐在船头暗道:「今日真是晦气得够了。菲菲是极爱骑在
我脸上,居高临下看我舔吃她敏感的穴儿,每一回都吃得她骨酥筋麻大有情趣!
可老子和你不熟啊!」
比起来时的淡然,冷月玦面如寒霜,扳桨之时每一下都使上了内力,将小船
划得如在水面飞行,须臾就到了岸边。折腾了一番两人游性俱尽,一路又默不作
声地返回吴府。
「冷师姐回院里休息么?在下送你。」终于完成这一份不算轻松又不太愉快
的工作,吴征长舒了一口气。
「我去找义母大人。」
「这边请!」
将冷月玦送至祝雅瞳居住的小院让门口的仆从代为通传之后,吴征以不便打
扰母女俩叙话为由告辞离去。去时便觉有些沉闷,回来更觉尴尬,吴征忙不迭离
去的样子像只逃跑的兔子。
「看你有些生气?玩的不开心么?」祝雅瞳虽知吴征对付女子办法颇多,可
碰上冷月玦这般淡漠的性子也不抱什么指望。
「没有,看见许多新鲜物事,见识广了许多。是女儿自己心情不好。」冷月
玦偏头躲开祝雅瞳的目光,又道:「义母大人有闲么?」
「恩!陛下的旨意是什么?现下说吧。」祝雅瞳始终端坐未曾起身,此时拨
弄着发梢目光若有所思。
「这样……」冷月玦犹疑道,虽是首次代传天子口谕,据她所知皇帝的威仪
即使是秘宣的口谕也当郑重其事才对,祝雅瞳的态度着实有些轻慢随意了,一时
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你回去后就说祝雅瞳焚香沐浴,顿首百拜接旨不就成了?现下也没
旁人看见。」祝雅瞳反应过来双眉一挑揶揄笑道。
「哦。」冷月玦先是一蹙眉头,又展眉弯唇笑了笑。回去二字实是她现下最
不愿听到与想到的事情。今日刚至成都城便有许多事情发生,不仅眼界大开,且
件件有趣得紧甚称心意。无论是新奇的自助餐,还是震撼人心的《清心普善咒》,
泛舟荷塘时的莲叶遮雨也算得上前所未有的疯狂之举,现下要让她回到牢笼般的
长安城可是万分不肯。至于笑了笑则是祝雅瞳的俏皮之举让她又开心了起来,她
本就不喜条条框框,觐见燕皇时险些喘不过气来。用这种方式传口谕此前料想不
到,也觉甚是有趣。
「香凡夫人见安,久而未见不想卿立此奇功,朕心甚慰!贼党祸乱天下,流
毒深远,罪不容诛,朕既承天命,当立志为天下百姓拔此毒疮永绝后患。不日朕
将遣使传旨秦,盛之主,共邀行此福泽苍生之举。卿于成都,当行大燕使臣之责,
择机面见秦皇言明朕之心意,力促此事成行。勿负朕之厚望!」
「臣妾遵旨。」祝雅瞳上身一低做了个半福却未起身,娇声娇气道。
冷月玦嘴角一撇,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三国联盟?你在长安可曾听得北边战事如何?」燕皇郑重其事是必然的,
涉及前朝余党无小事,说不得就要大动干戈。只是燕皇人虽自负口气也狂傲,什
么传旨秦,盛之主,话外之音却是让祝雅瞳帮着在秦国周旋,似乎联手对付贼党
事关重大,非得三国联起手来同心协力才成。难道秦国不管暗香零落,燕国还能
不管不成?贼党势力再大,燕国暂时管不到秦国的地界,横扫燕国境内的贼党难
道还办不到么?
「听闻有些吃紧。黑胡人攻势凶猛,女儿来秦国之前陛下两月内增了三次兵
共五万人,四镇将军齐出。」
「这些我也知晓。那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情……呵呵,黑胡人以为有机可趁小
觑中原豪杰,这一回非吃大亏不可!哎,雄主终究是雄主,此战过后,大燕北境
一线当有八年以上再无忧患。」祝雅瞳一言至此语声渐低不可闻,只剩两片香唇
微微开合,似在喃喃自语。于中原苍生而言大好的事情,她眉间却有隐忧浮现。
「行了,忙乎了一日玦儿先回去歇着吧。吴大人呢?」祝雅瞳忧虑之色一闪
而过转头便问起吴征。
「他引我至此就离去了。」
「好,我自去寻他。」
吴征送了冷月玦也未回屋,转头便去了书房。吏部处告假三日不需操心公务,
时光却浪费不得。笔墨纸砚无时不刻不铺陈备好,吴征提起笔来写写画画,祝雅
瞳来时他正直勾勾地望着屋梁沉思愣神。
「这么下苦功?」祝雅瞳笑吟吟地,两片唇瓣展若花瓣露出中央两排碎玉般
的贝齿,显然心中乐得开怀。
「额,祝家主快坐。」吴征回过神来,赶忙起身沏上一壶白芽雪兰。
祝雅瞳大喇喇地坐着享受爱子的侍奉,一边问道:「业精于勤荒于嬉,你的
自律不下于当年的我,未来成就可期。看来我的眼光也不错选对了人。」
吴征尴尬地笑笑道:「不敢想,不敢想。能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已然不易,和
祝家主相提并论那是痴心妄想了。」
「怎么又一口一个祝家主?」
「哈哈,晨间迎迓天阴门诸位前辈需得注重礼节,一时改不了口,莫怪。总
之我这块材料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再不刻苦用功怕是出人头地都难。至于和你
相提并论,咳咳,从来不敢想。」
「为什么不能?昆仑派掌门很掉份儿么?」祝雅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
笑意问道:「一派之主,当朝栋梁,十二品顶尖高手,哪一样你做不到?为什么
不能和我比?」
「没做到之前一样都不算数,这些事儿可不比玩笑话。」女人胡搅蛮缠起来
当真是不可理喻,不过吴征伶牙俐齿方法绝多。没有女人不爱恭维的好听话,越
漂亮的女人越爱听,现下正当时:「你是天仙化人!我就算当了昆仑掌门,官居
一品,晋阶绝顶高手俯瞰天下,光是气质一项和你就没得比,遑论其他。」
「咯咯……」祝雅瞳掩口娇笑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赞道:「真是会说话,这
话好听人家收下了!只是……你的志向真就这么一点?放眼天下年轻才俊,你称
第二谁人能称第一?何况你是我……相中的人才,是昆仑派的大弟子。」
不依不饶!让吴征吓了一跳皱眉道:「这里头任何一件事都不容易,若是这
些还是一点点……其实任何一项实打实地落在手里,足慰我平生之愿。再远的事
情,不敢想,也没必要去想,我总觉得一个人务实些比较好。」
「咦,你的平生之愿是什么?能说来听听么?」祝雅瞳兴趣越发浓厚道。来
成都以后与爱子相处甚多,可两人之间谈得如此深入还是第一回。吴征至今对祝
雅瞳的目的闹不明白,再如何亲密难以避免若有若无的戒备,自不会主动去说这
些话题。
「适逢乱世,惟愿亲近之人安康一生,若有儿女绕膝,亦当为他们铺平道路,
莫要日后受人欺凌。」吴征也不隐瞒道。
「这些以你的能为本并不难,还可说句容易得很。只是加上适逢乱世四字便
难了许多许多」祝雅瞳亦正色压低声音道。走进爱子内心,她强抑心中激动,尤
其惟愿亲近之人安康一生一句,大慰胸臆。
「恩,很难,很难,所以每一寸时光都需好好把握才是。至于掌控自家命运,
上回你说过一次让我心惊胆跳。祝家主,在下冒昧一句,光凭一个辣椒生意难以
让你屈尊在吴府许久,您究竟想要做什么?」话语间再次生分,可庄严之意更多,
吴征心中所忧开诚布公,也是对祝雅瞳的足够尊重。
「我也惟愿心中所爱安康一生,恰逢乱世,不得不择一可靠之人互相扶植,
共度时艰。」祝雅瞳轻声细语,同样说得无比庄重。
「哦。」吴征忽然有些丧气道:「家主心中所爱定是当世人杰,区区一个吴
征怕是当不上你的青眼。自始至终都是你在帮我,互相扶植之说有点……过于抬
爱了?哈哈。」
一句心中所爱当真是把从前一点点自我感觉良好的绮念打碎一地,再联想至
瞿羽湘对祝雅瞳并非处子的断言,心爱所爱定然是这一位了……笑声有些沙哑,
吴征像被什么东西梗在喉头,胸闷难受得很。
「所以说你的愿望……若不能掌控自家的命运,一切从何谈起?」
祝雅瞳此前已提过一回让吴征吓得汗流浃背,这一回依然如此。
「这话说出来要杀头的……哎!其实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吴征不敢
在这一话题上多做言语,只是话已至此,吴征索性放开了叹了口气道:「据我所
知,无论门派还是家族,掌权者必然隐于幕后方能进可攻退可守,留有缓冲的余
地。譬如我的师尊,看似在凉州不管不问,实则一切了若指掌。现下任由我胡闹,
若能顺顺当当,他乐得清闲,其中也有培养门派传人的缘由。若是我玩大玩脱了,
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以风卷残云之势收拾残局。你是祝家之主,现下抛头露
面,而且……我大胆说一句,元帅之尊冲锋在前已然有些怪异,不少事情还由我
指派。这……我当真是不明白。请祝家主教我。」
「唔……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道理。嘻嘻,最近人家事必躬亲管得太多了么?」
祝雅瞳吐了吐香舌笑道:「其实只有两个理由!其一,你的能耐还不够,而我的
够了,咱们这对亲密合作伙伴能耐上有些不平衡,所以你得受苦受累多锻炼些。
其二暂时不能说,现下说了你也不会懂,等他日时机到了,你自然也就懂了。」
「我怎么总觉有些牵强呢?」吴征无奈摇头暗道,一时难以接受。
「你觉得我有坏心?」祝雅瞳敛容正色,面蕴寒霜无比严肃问道。
「肯定不是坏心,这点我确信得很!只是我不喜欢懵懵懂懂心里没底的感觉,
很不踏实。」
吴征双目直视祝雅瞳答得无比诚恳,在那双俏若玉湖又洞悉人心的眼眸之下,
用欺骗是最愚蠢的方法。祝雅瞳也同样回望凝视着他,眼眶里忽然嘬起了难以抑
制的泪花。
心里时常不踏实的人没有安全感,爱子自小在昆仑派长大该是受到了妥善的
照顾,可他仍没有安全感,怎么能有安全感?他瞪着好奇的双眼看着世界时可有
人陪他牙牙学语?他在哭闹之时可有人知晓他身上的病痛?孤寂的夜晚可有人在
身边陪他入眠?
弟子只是弟子,这些事情只有血溶于水的母亲才会陪在孩子身边。听他反反
复复的童真幼稚之语而不厌其烦;在他看似无理取闹地啼哭时耐心地了解因何为
之;在夜里清唱着儿歌拍着他的小屁股哄他睡得香沉。可是我的征儿呢?身为他
的娘亲一件事都没有为他做到,安全感又从何而来?
「我对你从没有过坏心,将来也绝不会有。现下有些事我不能说,说了对你
绝无任何好处!」祝雅瞳强挤出个笑容道:「有些事为什么做我也不太明白,女
人么,总是有很多任性的时候。有个早慧又稳重的男子在身边我欢喜还来不及,
你说是不是?」
美妇忽然泛泪让吴征措手不及,一时愣神,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我信你,
方才有些口不择言,莫怪。」
「无妨,你方才在做什么?」祝雅瞳及时转移了话题避免两人尴尬下去。
「筹划结盟武林同道对付暗香零落一事。两位殿下争斗与日俱增,缉拿暗香
零落本是看得见的好处,只是现下全被陛下一人拿在手里,他们分不着好处。只
是下边做臣子的给陛下办事,不少都领了旨意。两位皇子插不进陛下的手,要找
臣子们要点好处理所当然。我这边是首当其冲,殿下迟早还得回到我这边来找麻
烦。若能拉扯起武林同道结盟共襄义举,日后真要被迫得就范说话声音也大些。
这些好处就不多说啦。」吴征也不好多做纠缠,拣出一张纸页递在祝雅瞳手里道
:「我想从云龙门开始!云龙门在大秦影响力甚强,门人又多在刑部任职,若能
率先拉入结盟门派里当对追查暗香零落有极大的好处。」
「嗯!有瞿羽湘做媒引,这事的阻力又能小些,总比上门求见来得主动许多。
云龙门的确可用,刑部在民间有不少暗桩,你家圣上怕是已调用起来,门中再下
道谕令还能更加主动些。至于云龙门所求也不难猜,大事若能成,给他们就是了。」
祝雅瞳频频点头,对吴征的看法大是赞同。
「穆景曜我已见过了。这家伙……有些浮头滑脑,还有些让我讨厌的臭毛病。
当时他是满口答应,不对,也不算答应,只是让我届时知会一声,云龙门要怎么
做尚未许诺于我。正如你方才所言,云龙门所求不难猜许给他们不是大问题。只
是我看穆景曜不顺眼,大局坻定之后云龙门的好处能给,这家伙却需给他好好吃
一顿苦头才成。」吴征恨得牙痒痒,怒气填膺道。
「又怎么了?」
「湘儿之所以厌恶男子全是他做下的孽,幼时曾为此人所迫故成一生梦魇,
见着男子可谓又厌又怕。呵呵,一门之主背地里如此下作,偏生武功权势均有可
观之处,可想而知昔年做下多少恶事!不饱以惩戒,日后还不知有多少孩童坏在
他手里。」吴征咬牙切齿,气得涨红了脸!
「嗯?」祝雅瞳吃了一惊,此前倒未想到一门之主居然有恋童之癖,旋即又
忍不住笑道:「湘儿?吴大人怜香惜玉了!」
祝雅瞳难以理解吴征的愤恨之处,当世里大户人家多有豢养幼童加以调教供
淫乐之事,男女皆有见怪不怪。不过爱子既怒,那此事断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吴征摊了摊手道:「我与湘儿,雁儿三人之间已成死结,别无他法。从前仇
怨既已解开,不管她心中待我如何总是自家人,这口恶气是不得不出的!」
「要我帮忙么?」
「旁的不用,我自有主意!只是届时还需劳你寻几个人来。」
「好!随时与我说。」祝雅瞳最爱的便是吴征开口有所求,当即欣然应下,
皱了皱眉又道:「还有件事,我想请你一同参详。」
「什么事?」吴征精神一振。不管祝雅瞳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至少每一
回与她一同商议事情都大有所得,增长能耐的机会是不能错过的。
「燕皇给我传来了口谕,说暗香零落贼党一事他已尽知,现下欲联盟三国一
同剿灭贼党,让我在燕国使臣抵达之后面见秦皇促成此事。你觉得怪异不?」
「三国联盟?对付暗香零落?这……」吴征大惑不解道:「三家人扫干净自
家的院子才最为合理,犯不着联盟吧?再说三国之间路途遥远,联盟起来又济得
甚事了?莫不成前朝有什么秘密掌握在三位皇帝手中,非得一同商议才是么?」
「扑哧,你怎地忽然犯了混!秘密是绝没有的,否则这等天大的机密哪能委
托旁人,非得让三位皇帝亲自走一趟碰面不可,怎生可能?」祝雅瞳掩口娇笑。
吴征的想法她此前也曾有过,只是转念一想便排除了出去。她笑的是母子俩心有
灵犀,不约而同在初时想到了一块去。
「也对!没有道理。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吴征沉吟了一番道:「听闻燕
国与黑胡之战游刃有余,北面若无忧,不知燕皇会不会对南面又有了想法?」
「燕皇本事是没得说的,只是那人极其自负。太过自负的人都有一个毛病,
心很大,有时会大得没有边际。你的猜测倒是中了我心中所想。」祝雅瞳更是高
兴道:「他老想着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借此为由头搞些动作是免不了的。我
来问你,凉州现下是一片空城廖无人烟。可那里总是一大片地盘,就算遍地荒草
土地贫瘠,拿来养马总是片好地方。若换了是你,有没有想法?」
「不动念头几乎不可能。燕秦之战后两国俱是元气大伤,燕国与黑胡之战再
怎么顺利,国力又损是免不了的。贸然进入凉州恐又引发两国交战,断然不可取!
但若是找些什么由头,譬如秦国使臣曾在凉州遇袭,去凉州探查也是情理之中。
大秦管不了,燕国来管管……呵呵,只是这话也不完全通,拉上盛国又是什么缘
由?盛国虽积弱已久任由燕国欺凌,可若逼迫太过与大秦联起手来,燕国反倒有
倾覆之危……」帝王心术最是复杂。他们不仅站得最高看得最远,心机也最为深
沉。年老昏聩如秦皇尚且让大秦一干臣子心惊胆战,何况是燕皇。
吴征与祝雅瞳计议不定之时,冷月玦也默然回了居住的小院。
方才的一点点不快已烟消云散,回想今日之行虽刻意显得心如平湖波澜不惊,
实则惊喜不断。无论是妙想天开的自助餐,那副精巧的糖画,还是川中极具风味
的小吃点心,这一趟远行他自家的最大目的正在于此。至于与吴征的比武虽颇多
憋屈之处,一招一式在脑海中回顾起来也极有所得。
「为师吩咐的事情务必按时依约做到,玦儿,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每十日,
最长不超过半月必须与吴征全力比武一回!事后须得尽速整理所得交予索师叔,
她自会将信传与为师!为师也知你困守长安与天阴门两地甚是气闷,这一趟也是
让你去散散心,再见识见识天下人物,于你武学修为有益!只是功课万万不可荒
废,若做不到,为师会立刻命你回来!切记,切记!」
师尊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冷月玦一日也不曾忘记。川中之行新奇之物越多,
吩咐的事务更不可有半分拖延,若是惹怒了掌门师尊颁下师门谕令召自己回去,
便是祝雅瞳也无能为力。
摊纸提笔,冷月玦理了理思路写下满满三页娟秀的字迹:「师尊在上,徒儿
顿首百拜。徒儿今日至成都吴府,牢记师尊教诲寻机与吴征比武,交手共一百三
十二招,略占上风。吴征现时已身具八品上修为,依徒儿猜测当是刚晋阶时日不
久,尚未圆转如意。犹记得于长安城之时吴征修为当在七品中,其后长途跋涉回
成都至今时日不过半年,其进境之速还在徒儿之上。徒儿不能解。比武之时,徒
儿先使天魔狂舞,其应以雷分雨落,雷霆万钧……再使心魔无念,其以临时怪招
应对……至最终是个比拼内力之局。徒儿倾尽全力不能速胜,陷落僵持……」
洋洋洒洒极尽详细的过程写完,冷月玦又将比武过程在脑中重回一遍,确认
么有半分疏漏才细心地封上火漆待干。至此不由念及吴征泼皮无赖般想拉自家落
水,暗暗唾了一口。又念及那货郎之冒犯他居然还得打起圆场,比之趾高气昂的
栾楚廷来仿佛铜板的两面,完全不同。可为何栾楚廷历来维护于她,为她不遗余
力视若珍宝反倒让她万分嫌弃,而吴征心偏货郎之举反倒觉得一种怪异的暖心?
我真是……疯了么?
第三章、四方客来。云泥之逅
傍晚的暴雨驱散了闷热难耐的暑气,夜晚也清凉了不少睡得甚甜甚香。
家中来了客人需仆从们伺候,后院的禁足令就放宽了许多。为免发生意外,
陆菲嫣深夜方来到吴征的小院,清晨又得离去。比之前段日子的朝夕相处多了许
多麻烦,恋情也不再尽善尽美,不过陆菲嫣倒没旁的意见。现下的生活已让她极
尽满足,两人恩爱如此,些许不完美不必太过苛求。这一处后院是二人的小天地,
像是避世而居的桃花源。只是人终究要融于现实,不可能总是躲在这里。
与陆菲嫣一个深吻告别后,吴征也无心睡眠整衣出门。平日里此时都是与陆
菲嫣结伴在院中练功,双修所得的功力毕竟虚而不稳,踏踏实实地修炼才是立身
之本。陆菲嫣功力深厚眼光独到,他进境迅速且稳固颇得女伴之功。
今日陆菲嫣不在,吴征搬运完几个周天,又自练了一趟《天雷九段》。掌风
如虎,剑啸如龙,吴征自己也对近来的进境甚是满意。昨日与冷月玦比试时双方
虽都没下杀手,但也出了全力。在长安城时还需仰望的天之骄女如今已可正面抗
衡,加上些临机应变还能勉强维持不败,这实在是足以自傲的成就。
夏季的天色亮得早,吴征看看差不多便收拾出门,临走时提上早已备好的包
袱一个。
刚出院门,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已在院门不远。
「冷师姐早,府里风景不错,冷师姐不必拘束自便即可。」吴征想当然地以
为冷月玦出来清晨闲逛,作陪就不必了,还是让她自便好些。
「吴师兄早,我来找你练武。」
「啊?」吴征这才注意到冷月玦着了紧身的武服。
娇小的身姿当然比不得祝雅瞳,陆菲嫣那般波澜壮阔,可也凹凸有致。且看
她坟起的双乳盈盈一握,虽不硕大,可一手掌控的感觉料也极佳。当然也不具一
只丰臀,可小屁股翘翘的看着就弹性绝佳。娇小的身姿更让腰肢细的出奇,仿佛
男人的大手一握便能环上一圈,无比精致。祝陆这等丰韵美妇自有其绝色风情,
冷月玦这种女子同样有其艳冠之姿,难分轩轾。
「这个,今日特意准备了样早膳甜点,现下确实抽不出空来。」吴征歉然一
笑,又举起手中的包袱晃了晃示意没骗人。心中暗笑真的是个武痴,大清早的就
找人对练。毕竟两人之间不算太熟络,与陆菲嫣这种关系截然不同。
「哦。」冷月玦无可无不可被拒绝也没怨气,眼角一瞟包袱道:「吴师兄亲
手做?」
「是啊!」吴征挺了挺胸膛得意道:「保管你们没尝过!」
「那一起去!」冷月玦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可迅疾提步至吴征身旁
又轻巧转身,跟在他身后。
「这是……无所适从故而寄情山水的意思?」吴征抽了抽嘴角,觉得冷月玦
看似仙子般不染红尘,实则也可怜得很。若不是来了成都城有些放飞自我,还真
看不出来这个冰娃娃好奇的东西实在太多,平日里专注武学不过是受制重重,无
可奈何寻个寄情之物而已。只不过这个放飞似乎过了头有些无所避忌的意思,像
是……破罐子破摔?
「冷师姐请!」
昨日在食堂宴客以表尊重,今日则在后院里设宴以示亲近,礼仪一项吴征向
来考虑得周到。空着的一处小院成了临时的家宴之所,吴征与冷月玦到时正有仆
人们流水价般端上许多盖严了的食盒,一溜摆放在一口大缸旁的长案上。另有一
大瓶今晨刚挤,已煮得沸腾正静置放凉的鲜奶。
冷月玦目光随着仆人们游移,又行至长案旁微不可查地抽了抽鼻子,只觉果
香扑鼻,遂向吴征投去个询问的眼神。
「冷师姐稍候,还请宽坐。」
吴征看了眼中央大桌上的早膳确认无虞,吩咐冯管家将大缸注满水后让仆人
们离去,让他在院门口等候,但未得传唤除贵客们之外谁也不得擅入。
不多时陆菲嫣先至,祝雅瞳与顾盼也联袂前来,至早膳时分天阴门一众也到。
夏季炎热,朝阳升起时便已觉闷热难当,如陆菲嫣这般体质易汗者已是额头
微见液珠悬挂。官宦之家里不缺食,是以早膳也大都以清淡为主。清粥佐以几样
小菜之外,多是如桂花凉糕,红枣莲子羹,酒酿粉圆等凉爽甜食。
「大师兄,你今天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呀?」顾盼吃了个半饱,早就对长案边
的食盒探头探脑,一脸的翘首以盼。
「就你贪吃。」顾盼自幼馋嘴,吴征宠溺地点了点她额头,起身道:「这一
道冰品甜食不日将在敝派的昆仑楼里上市,今日先请各位天阴门前辈通道尝个鲜。」
「承蒙抬爱!吴贤侄这里筑有冰窖?」柳寄芙奇道。
当世有些大户人家为防暑热,已有掘地建造密闭的窖室,在冬日里取冰贮藏,
待夏季时再行取用。只是这一项花费巨大,不是巨富之家难以维持,且成都城不
比长安等地,即使冬季也少有下雪,从外地搬运冰块来更是奢靡无度。吴征虽是
昆仑首徒,以他现下的年龄地位而言若是府上铸造冰窖,极易引人诟病。
「没有!筑不起,也不敢筑。」吴征实话实说。
「吴贤侄万万不可,修行人可当不得如此花销,也不敢过于叨扰。」夏季取
冰,无异于冬食夏果,都是太过稀罕之物,其价格之巨可想而知。柳寄芙神色严
肃不愿受此恩惠。
「只是些许用于冰品食用,无妨的,也没甚么花销,用些旁门小道即可。不
过天下间恐怕也只有晚辈办得到。」吴征正刻意卖弄,装得云淡风轻,哪里肯答
应?
「若只是些许,还是我来代劳吧。」
柳寄芙径自用水缸旁的铜盆舀了些水,将手掌浸入水中提气轻喝一声。不过
片刻,盆中便冒起咝咝冰寒白气氤氲,一炷香时分后柳寄芙提起手来,盆中发出
清脆的「咔哧」声,一小盆水竟被她全数凝做冰块,只留下个清晰的柔荑掌印。
吴征装逼失败,目瞪口呆地抽了抽嘴角回望陆菲嫣。美妇盈盈起身赞道:「
久闻阴风掌大名今日得见,当真神技!佩服,佩服。」
柳寄芙抹干了手回礼道:「迫不得已,并非刻意炫技,吴贤侄海涵。」
「这个这个……」吴征哭笑不得道:「柳前辈神技令晚辈大开眼界,只是这
个这个……既在酒楼里售卖之用怎可饶一名大高手日夜制冰不停?晚辈有些奇技
淫巧,同样可制冰。」
祝雅瞳刚接过柳寄芙手中的铜盆,在盆沿拍了几掌,盆中成片的冰块全成了
碎冰。她取勺舀了些许加在自家碗中的冰糖莲子羹里道:「师妹不必介怀,当作
是师姐做东请你,托吴大人代劳就是了。」
「本就是要卖与祝家主。」吴征接过空了的铜盆笑道。两人之间有种奇妙的
默契,祝雅瞳始终不肯称吴征为贤侄,还是以大人相称,而吴征也同样没有叫一
声祝前辈。
吴征抖开清晨带来的包袱,内里摆放着十只半透明的物体,削成整齐的条状,
正是提前托杨宜知备下的上好硝石。吴征取出硝石抛入水缸里,又将铜盆盛上放
凉的开水浮于缸内水面上。
众人不知吴征在玩什么花样,且大多连硝石也不认得,冷月玦更是纳罕着心
道:「柳师叔的阴风掌乃是天下一绝,施展时如凄风苦雨,酷寒如冰。即便如此
真要将水结出冰来也得全力施为不可。怎地这几块……石头??便能制出冰来?」
不多时只见水缸里冒出丝丝白气,铜盆里薄薄的一层底水开始泛白凝冰。与
柳寄芙此前不同,吴征拿了只木铲不住刮刨着盆底,水不住凝冰却不曾结块,反
倒成了细沙的模样。
这一份甜品最值钱之处也在这里。譬如皇宫或是大富之家自然藏有冰窖可于
夏季取用,但像吴征这样在凝冰的过程中翻炒而成沙状则绝难做到。冰块坚硬硌
牙,用于冰镇自然可行,想直接食用则没甚么良好口感。
吴征将制好的冰品分置两盘里,先取了鲜奶浇上,又依次打开锦盒,瞄了顾
盼一眼加入碾碎的梨与樱桃果肉——正是馋丫头最爱的水果,道:「盼儿还要什
么?」
吴府近日美女云集,逼得吴征也不得不多花心思。譬如上个甜品由顾盼占先
不仅讨好了小师妹,也能向陆菲嫣表态自家未被乱花迷眼失了本心,一举两得。
「嘻嘻,不用,大师兄调制的最好,深得我心。」顾盼笑得如春花怒放,小
舌头一舔香唇,又开心又嘴馋。
「好嘞!~~」吴征学着客店里的小二拉了个唱大戏般的长音,又结结实实
地浇了一大勺蜂蜜,将制好的冰品摆在顾盼面前道:「果泥蜜奶冰沙来咯~~顾
大小姐请慢用!」
「多谢大师兄。」顾盼起身笑吟吟地一福,打了一大勺混着果肉的冰沙含进
口中,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惹得陆菲嫣一脸宠溺之色也喜笑颜开。
「祝家主,这是您的。」既先用顾盼安抚好了陆菲嫣,第二份自然要给祝雅
瞳。美妇爱吃西瓜与蜜桃,对牛奶也情有独钟,吴征特地加了大大的份量。
「多谢吴大人!真是新奇之物,我在祝家都未曾见过这等方法。又是杂书上
学来的?」对于吴征稀奇古怪的本事祝雅瞳渐有些见怪不怪随口一问。
「此前得了些硝石,我丢在水里想洗净时偶然所得。」吴征笑了笑,心道怎
地在祝雅瞳面前刻意卖弄起来?
「聪明!」祝雅瞳赞了一句,亦品了一口冰沙,眉宇间竟是一股神秘的自得
之色。
吴征给众人一一盛上,又做了一份橘肉与梅汁的,正是韩归雁喜食微酸的口
味。制成之后打开一只铜盒,盒中四面铸有冰格,吴征将碎冰填塞入内足以保持
住半日的温度,之后才将制好的冰沙装入盖上盒盖。
唤入冯管家,吴征吩咐道:「速速给韩守备送去,嘱她即刻食用莫要化了。」
想了想撇着嘴又制了一份交予冯管家道:「瞿总捕头那里也送一份去吧。」
祝雅瞳一边吃得满心欢喜,一边看得甚是认真。吴征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在众
人面前炫技,且柳寄芙等人于他而言更是外人。这等足以传家的技巧显露人前当
是做给人看的,其中的用意她也猜到几分。
吴征忙完一切才自取了一盘边吃边问道:「不知各位吃得可还满意?」
「好吃极了!大师兄我还要!」
「现下不准,寒凉之物多食无益。」吴征在馋坏了的顾盼鼻尖一点,终是让
了一步道:「午间再吃。」
暑热难当的夏季能食用一份沁人心脾的冰品,任谁也不能不欢喜起来,连冷
月玦都难得地朝吴征微微一笑。
试菜成功,吴征向祝雅瞳道:「后日昆仑楼里正式推出新菜,这一类冰品劳
烦祝家主费些心思,今后楼里所售俱由祝家提供。不知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送钱给我花,这是天大的一份人情,我哪能不识抬举?」祝雅瞳笑
吟吟的,心道果然如此。
吴征这一下相当于将技巧教给了祝雅瞳,以祝家遍布天下的商号当然不会局
限在为昆仑楼专供一途上。大秦境内有吴征的面子在,祝雅瞳自然不会抢生意,
但是燕国与盛国里可就没有这些避忌。这一项技巧虽是不为人知,实则会者不难,
祝家自有一套保密的方法,也只有祝家具备设立秘密制冰之所,再借鉴吴征的铜
盒贮藏之法每日分送至各个商号的能耐。祝雅瞳既受了,天阴门一众也不是什么
问题,以祝雅瞳在门中的威望,谁又敢多嘴将秘技泄露出去。
辣椒虽稀罕,终是死物,仅靠手中捏有辣椒一物想让生意长久红火势所难能。
正如陆玉山与顾浩轩能答应吴征的条件一般,真正让这等人物稀罕的还是吴征脑
子里层出不穷的花样。
而吴征之所以将秘技授予祝雅瞳,除了报答平日来的教导相助之德外,也相
当于与她定下了条约。祝家的能人大举入川,甚至有天阴门高手相助,缉拿暗香
零落势在必行。吴征授予秘技所想要换取的,自是大秦境内查获暗香零落的功劳
了。
早膳亦成一场欢宴,众人告辞散去之时冷月玦向吴征道:「吴师兄,早间可
有闲暇?」
又要比武?吴征无奈歉道:「冷师姐对不住,在下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有闲,
今日约了陆师姑与韩守备同游成都城,怕是没功夫与冷师姐练武。」
「哦。你们去哪里游玩?」冷月玦忽闪着大眼睛道。
「采购些夏季的衣物。」看冰娃娃虽是神色依旧冷冷淡淡,话里却有期盼之
意,吴征转念一想道:「冷师姐若有兴致不妨一道儿来。」
「好。」冷月玦心头一喜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昨日曾与吴征同游,两人并
不熟络不会结伴去买些服饰衣物。川中织锦名满天下,她自也是极有兴趣领略一
番的。
今日的出行是早早与陆菲嫣约下的,陆韩二女均与吴征有了白头之约,只是
韩归雁依然蒙在鼓里。女将做事大气,醋劲儿却一点不小,吴征打定了主意要她
做内宅之主,早做安排让她与陆菲嫣多做接触,日后得知真相时也容易接受一些。
至于唤上了冷月玦则多有好处,一来吴韩二人恋情在成都城已传得人尽皆知,
逛大街时多个陆菲嫣难免有些怪异。陆菲嫣久居吴府本也有些风言风语,此时再
多个冷月玦就顺当许多——平白让陆菲嫣多些不必要的麻烦,吴征也不愿;二来
陆菲嫣面对韩归雁必定心中有鬼,多上个燕国女子便有了许多话题,也免去许多
尴尬。
陆家是江州巨富,韩家也有封侯爵位,这二女手底豪阔一同出门采买非同小
可,故而吴征备下的马车极为宽大,再加个冷月玦也未尝不可。
祝雅瞳将他们送出吴府,见二女钻入车驾,吴征跨上奔霄于旁随行,心中倒
有爱子长大成人的大慰之感。陆菲嫣比之自家年龄只小了两岁,不过保养得宜举
止言行俱是大家出身无可挑剔。至于韩归雁虽素来不喜她名声不佳,近来接触颇
多之后也觉此女行事大气英姿勃勃,排斥之意淡了不少,加之爱子喜欢她本不会
反对,倒有些喜欢起来。原本爱子约了二女同游她不愿去打搅,不想吴征又约上
了冷月玦倒让她也蠢蠢欲动。终是大事要紧,冰沙一物还需做许多布置,不得不
强自打消了念头。
在韩府门口停下车驾,韩归雁早已等候多时,见状长腿一迈蹦下台阶向吴征
兴冲冲道:「早间送来的冰品唤作什么?滋味极好!」
「冰沙。雁儿喜欢我每日做了让人给你送来。」
女子更喜甜食,吴征当即又送上一句甜言蜜语,惹得韩归雁开怀一笑,矮身
一福道:「有劳吴大人!」
天气炎热,马车上虽备了冰桶降温但窗帘未拉,韩归雁早看见冷月玦,心中
虽有些意外也不排斥。陆菲嫣于服饰一道上的大名在大秦国享有盛誉,女郎的心
思早放飞至得其建议选得极衬身材的衣物,在吴征面前大展艳丽之姿去了。
三个女子一台戏。陆菲嫣有刻意亲近韩归雁之心早早备下不少话题,先是赞
了顿女郎的身材,旋即就给了些衣料与剪裁的建议。冷月玦性子清淡,时不时也
问上两句川中锦绣之事,也总能得来满意的答案,车内的气氛顿时就热络了不少,
莺声燕语没得半刻止歇。吴征随行在车窗旁听了一会儿衣料之事,他对此兴趣缺
缺,虽都是绝色丽人也觉头晕脑胀,忙一磕马腹佯作开路朝前喘息去了。世间男
子多半如此,陪女伴逛街初时尚且精神饱满,不多时便或心浮气躁,或恹恹欲睡。
并非彼此之间恩爱不在,实是兴趣与关注点大为不同,难以相谋。
「征儿那边是不是也给他选了料子做上几件新衣?」
陆菲嫣分寸拿捏得宜,既表露关心吴征之意,又以询问口气说出,惹得韩归
雁一阵嬉笑轻嗔道:「要得,但是莫要问他。嘻嘻,这人就是拿件缝补了三年的
衣服给他,只需浆洗干净了他也穿。」
「你们家吴大人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达官贵人。」冷月玦隔着薄纱门帘向
吴征一瞟,蓦然冒出一句。
「恩,没什么架子。有时太过随意让人生气,有时又让人很舒适,简简单单
也没甚不好。」韩归雁目中俱是喜悦满足之意,嘴角勾起的微笑似遐思无限。
「如沐春风对吧?」陆菲嫣抿了抿唇终究按捺不住道。
「嗯。」韩归雁心头一动,不知是被说中心事还是感受出一丝异样只简单应
了一声便不再多言,车内一时竟沉默起来。
川中盛产丝绸绫罗,无论是花纹别样多变的锦绣还是白色生绢的素绫,在世
间均大受欢迎,而其中最负盛名的自是南城的锦兰庄。足有三进的店里应有尽有,
寻常百姓每日里将前院堵得水泄不通,即使是麻葛布料,锦兰庄里因其特殊而绝
密的手艺使得无论花色还是耐用都强过别家。而像陆菲嫣,韩归雁这等贵客到来,
自是有专门的小院与仆从服侍待客了。
陆菲嫣是锦兰庄的大主顾,她一亮相连当值的掌柜都忙不迭地奔了过来。再
见了刚刚荣任京都守备的韩归雁,还有北城令吴征陪同,另一女子虽不认识,但
看容貌气度均自不凡,娇小的身姿站在韩陆这等高挑的绝色身边丝毫不落下风,
忙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引了贵客们入内。
一栏栏的围墙隔出一座座单独的小院,既能服侍周到,也能保证贵客们的隐
私。吴征看这里栽花种草环境清幽,暗道生意能做得这般大果然没有来路简单的,
光是这一块府院便价值不菲。听闻锦兰庄与尚书令蒋安和来往十分频繁,两家之
间的关系耐人寻味。
陆菲嫣也不需掌柜带路,轻车熟路地引着众人来到一处名为悠然居的小院外。
侍从早已快手快脚整顿停当,大开院门迎客。
「华掌柜,可是有贵客临门?不知……」
众人正要入院,小路来施施然来了一名容貌英俊秀气,面色却有些苍白的男
子。华掌柜见了人忙施礼道:「付公子,这几位均是京城显贵,在下正待伺候…
…」他将几人介绍了一遍,对冷月玦则迟疑着没处开口。
「冷月玦,长安人士。」冷月玦翻检着在院井里被一排排的晾衣杆子大幅撑
开,以便更好展示染印纹路与料子质地的布料随意应道。
「韩大人,吴大人,陆仙子,久仰大名!且尝闻燕国天阴门有绝世奇才出世,
不想能在此遇见冷仙子,当真三生有幸。」俊秀男子跟着华掌柜进了院门,目光
滴溜溜地在诸女面上转个不停,连连赞叹,又向华掌柜道:「这里我来伺候吧。」
华掌柜竟不敢有违,向吴征告罪道:「吴大人,这位付公子是小店东主的近
亲,自幼跟在东主身边苦学纺布制衣之道近日才来京城,眼光见地俱是上佳,您
看……」
「本官不懂这些。陆师姑,您看呢?」
「随意了。」三女早已抛下吴征开始寻找心仪的布料,除了冷月玦尚显淡定
之外,陆菲嫣与韩归雁早已双目放光,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女子挑选服侍向来挑挑拣拣,不花去大半天细心比对考量难以罢休。吴征打
点起精神来到韩归雁身旁,女郎酷爱红色,此刻正选了领绛紫滚边,大朵牡丹刺
绣的正红布料翻看不停。见吴征来到,韩归雁一个旋身将布料裹在身上道:「好
不好看?」
女郎高挑拔群,红布裹身大有长裙的模样,将她的好身材衬得淋漓尽致。吴
征目光一亮道:「好看!」
「当然好看。这块绸子纯以蚕丝就正经纬的手法单层织成,夏季里十分凉爽
舒适。韩大人之高挑不逊男子,若以此布量体剪裁织就一袭连身长裙,当最为适
合不过!」相比吴征空洞无物的一句,付公子立显出精于此道的不同,句句说中
韩归雁心坎。
被韩归雁调笑地揶揄一眼,吴征颇有被误中副车之感,挠了挠头向付公子道
:「这块绸子要了。」
付公子招呼仆从取下绸缎包好又道:「韩大人若是不介意,小可愿为大人度
量剪裁衣物。」
「嗯?」吴征眉头一皱不满地哼了一声。韩归雁偶有衣着清凉露臂秀腿之时
他并不介意,可并不表示大方到任由男子随意触碰的地步。吴韩二人的恋情传闻
甚广,这人是刚到京城不知还是在装傻?
「不必了。」韩归雁看也不看他,又翻起其他衣料道:「劳你安排些鲜果糕
点来,这里不需你了。」
女郎的回答让吴征大为满意,付公子也不敢多做纠缠,只遗憾地叹了口气道
:「未能为韩大人罗织华衣,足为生平之憾!小可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算你识相!吴征暗骂一句,若是还敢口出不敬之言,呵呵,不痛打你一顿老
子的名字倒过来写,蒋尚书的面子也不给!
「征儿,雁儿,你们来。」
院中满挂衣料,寻起人来倒有分花拂柳的感觉。陆菲嫣喜好宝蓝色,着衣打
扮也极有自己的见地,此前已选好了两块绸子,现下正翻看一领黑色布料道:「
你们看这一件如何?征儿穿了当是好看。」
料面上只做云纹样式简单,显是适合男子之用。韩归雁又朝吴征揶揄一笑道
:「我们商议好买下来就是,正主儿不懂这些问了也是白搭……」
众人挑选不停,付公子自觉没趣也不好靠近,只得离开小院。他行至一处偏
僻的院子入内闭好院门,一脸云淡风轻旋即变作狂热之色。
院中坐着的一名桃花眼男子向他一瞥道:「看过了?如何?」
「够劲!够味儿!」付公子大赞一声道:「当真是奇货可居!可惜现下便宜
那姓吴的小子了。」
「谁问你这个?」桃花眼怒道:「陆菲嫣如何?还有冷月玦呢?」
「嘿嘿,一时忘形难以自持……」付公子坐下自斟了一杯茶道:「陆菲嫣身
轻体快,不似在长安城时的行动不便,功力当是大进了,传闻刘万年死在她手里
怕是假不了。至于冷月玦,以她的年纪修为固然是高,对咱们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尊主尚未寻得机会探明就里,现下形势一触即发,些许细节也不得漏过才
是。」桃花眼喃喃自语道。
「若非尊主大事在即,老子现下便把几个小娃娃全拿了下来!」付公子恶狠
狠地啐了一口,遗憾不尽道:「尤其是韩铁雁!可惜,可惜!」
「没甚么好遗憾的,待尊主成了大事,天下美女还不任由我们享用?」桃花
眼投去个警告意味甚浓的眼神道:「近日新得来的消息,曲阳郡郊外有块荒地被
人买了下来,四周看守甚严不知在搞什么名堂,你猜是什么缘故?」
「曲阳郡?那里有什么古怪?啊,是了,你们收拾孟永淑时正在那块地界儿。
呵呵,莫不是有人想找些什么东西?」付公子反应极快,瞬间念及往事。
「祝雅瞳可不是好相与的啊!」桃花眼叹了一声道:「孟永淑之事当年另有
所图,只是终究留下隐患,尊主已有了决断,你看看。」
「当年为了什么留下孟永淑一条命来?」付公子拆开接过的信阅览,随口问
道。
「不该问的别问,时机合适时尊主自会让你知晓。」
付公子看明了信中所言,随手将信纸搓成碎屑道:「得嘞,不想说别说,老
子也不想知道。」
「尊主谕令可看清了?些微也偏差不得!
「错不了,老子几时把事情办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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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购完了衣物已至午后,吴征领着三女返回吴府,骑在马上时精神着实有些
萎顿。此事非他所长,韩归雁与陆菲嫣又问个不停,一早上的疲于应付简直比大
战了一场还累。唯一有所安慰的便是三女都选了心仪的料子,此刻倒是殷切期盼
她们着上了新衣是怎生一番风情。正红色的韩归雁,宝蓝色的陆菲嫣,素色的冷
月玦各具艳丽之姿,倒是能好好饱一饱眼福。
回了府中尚未安慰饥肠辘辘的肚皮,祝雅瞳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自随我来。」
随着祝雅瞳去了无人能打扰的静室,足见事情之郑重,美妇递给吴征一封信
道:「拙性送来的,早间刚至。」
「哦?」吴征精神一振!拙性乔装改扮暗中探查昔年孟永淑一事已两月有余,
此时送得信来定然是有所发现。长存心中许久的悬疑有了进展,吴征忙拆信阅览。
属下付玉伯顿首百拜,家主万安!
属下依计日夜兼程不停,于五月中抵达曲阳郡。取家主印信视以族人,调配
顺遂如臂使指,家主勿忧。曲阳郡外北面三十里有一座小山,山内铸有一隐秘石
室,属下多番比对确认为昔年暗香零落贼党囚禁孟永淑处。孟永淑获救之后石室
被尽数毁去,当年长枝派领军探查无果,遂荒弃于此。属下寻思石室当是个中最
为关键之处,亦定然有线索于此,否则贼党务须空废气力。如今石室坍塌难寻昔
年贼党踪迹,属下购置石室所属小山,将山民送走,现已征集高手匠人尽力恢复
石室之原貌,盼能寻得蛛丝马迹。
工程浩大非短期所能为之,家主稍安勿躁静候消息。属下业已八面布防禁止
一切人等靠近,另召集族中高手隐于暗处,遇可疑者当即擒拿,亦有打草惊蛇,
守株待兔之效…………
吴征看完信暗暗心惊!贼党昔年将石室毁去内里定然有什么秘密,而长枝派
领军剿灭贼党时必然不会花这等力气去恢复石室原貌——人已经救出来了,还管
什么原因?反正要将贼党斩杀殆尽。
他们不关注,或者说从前不关注,现下却马虎不得。恢复坍塌的石室原貌难
度可想而知,天下或许除了皇帝,也只有祝家能做得到!
「大师谨慎细致如此,定能从中寻得贼党踪迹。」吴征由衷赞叹一声。
「嗯。事虽艰难繁琐,但不得不做。」祝雅瞳如平日教诲了一句道:「此事
极难,只盼莫要误了时机才好。」
「三国俱已有所防备,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贼党也在刻日之间。贼党短期也
翻不起什么风浪,咱们等得起。」
「未必!你忘了燕皇给我的口谕了?这里头定然有些什么古怪之处。」祝雅
瞳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道:「剿灭前朝余党还需商议?呵呵,莫非为了一统江山
连根基也不要了么?古怪,古怪!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该乖乖遵旨,力促秦燕联手
才是?」
吴征着实羡慕祝雅瞳,那种能与皇帝讨价还价,甚至对圣旨都可虚与委蛇的
气魄与胆色。这背后定然是一份谁也轻慢不得的实力在,而祝雅瞳来回踱步,蹙
眉沉思的模样实在难以形容,除了艳绝人寰的美色之外,更有一股拨动天下风云
的气势。
「你觉得呢?」
「我对燕皇没半分了解无从说起。依形势看,三国联手剿灭贼党势在必行,
我们顺势而为妥当些。燕皇的旨意于我们只有益无害,促成此事当没什么隐患才
是。」
祝雅瞳回目一瞥,心下黯然:「父子之间竟说没半分了解,世情之可悲当真
莫过于此。栾广江啊栾广江,当年你若非一心皇位又何至于此!」
「嗯。那我就尊一回旨意好了。」祝雅瞳又问道:「召集武林同道缔结盟约
之事准备得如何了?我这边促两国联盟与你有益,该拿的好处你也得拿在手中才
是。」
「早已准备好了,三日之后见分晓!只是怕青城派那边捣乱,也难以猜测他
们会用什么手段,只能见机行事。」
论江湖地位,青城派还在昆仑之上,吴征最担忧的还是这边把一切整顿明白,
那边青城派横插一竿直接摘了桃子。此前几番试探引来大猫小猫两三只,料也是
青城迷惑之术当不得真,现下难免有些心中惴惴。
「你给得起的东西,青城未必给得起。且近来昆仑声势大涨,未必就输了他
们。至于临机应变本就是你所长,凡事没有万无一失的,只需做足了准备出不了
太大的偏差。你向来有些顺风顺水,懂得警醒就好,务须太过担忧。对了,要先
从哪一家开始?」
「当然是云龙门穆景曜了!」吴征恨恨地咬牙,颇有跃跃欲试饱以老拳的冲
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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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秦都大道已是人来人往,位于南城最繁华地带的昆仑楼平日里也不外
如此,只是今日却十分特殊。
三层的楼宇里空空落落,宽阔的大门外则清出一大片空地以绳索隔绝了人流。
空地里三条一丈长的案板被摆放在木架子上,似乎有什么新鲜物事正待展示。
上街采买的大户人家家仆们有闲暇的便驻足观看,主人催得急促的虽瞟了一
眼便匆匆离去,心头也记下此事只待回了府禀报给主人,或许还能得些赏钱。至
于无甚要事的民众更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踮足翘首地张望。
昆仑楼早在半月前便满城地吆喝,定在今日上从未现世的新菜。辣椒还未流
传,除了少数与昆仑交好的达官贵人们有幸尝了个鲜。不过此物深受好评已是人
尽皆知,尤其是成都城里堪称权威的老饕中书侍郎庞颂德更是不吝溢美之词,给
了个「不喜辣椒,不是川人」的评语。昆仑楼欲上新菜,料想辣椒一物正在今日
揭开神秘的面纱。
卯时刚过,正是人流涌动最为热闹的时分。六名大汉每人手持着根猪腿粗细
的大棒槌自昆仑楼里鱼贯而出,两两一组分立三块案板两侧。旋即又是几名仆从
抬着半人多高的三条大肉,将肉平摆在案板上。
大肉鲜嫩油亮,刻意挑选之后一丝肥膘都无,正是三条上好的后腿精肉。昆
仑楼大厨崔余子压轴现身,在空地上四面抱拳大声道:「诸位街坊邻居,经小店
不断尝试特推出新鲜菜色,此为诸君从未品尝过的全新菜品,只需一口,诸位就
会和在下一样,爱上这些新菜。小店平日生意多蒙诸君照顾,即日起连续三日,
凡进店用餐的客人一律半价,酒水除外。现下晨间,小店特推出一款早膳「扁肉」
并当街制作!来人,动手!」
崔余子手艺精湛但不善言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知道哪里学来,又不
知道背了多久。大厨一声令下,六名壮汉登时挥舞起手中棒槌,交相击打在精肉
上。
砰砰的砸肉声中,崔余子续道:「馄饨大家都尝过,正是每个人家中常备的
美食,扁肉的做法与馄饨大体相同。诸君可能要问了,一碗馄饨而已,哪都买得
着,昆仑楼拿这么个平常的东西出来是不是有点不够诚意啊?哈哈,昆仑楼可是
诚意满满!寻常馄饨的馅料均是以刀将肉剁成臊子,条肉的纹理尽断,软软烂烂
失了精肉原有的口感。扁肉的做法则大为不同,诸位请看,这三条精肉不施一刀,
纯以棒槌砸成糊泥状,精肉纹理俱在一根不断,吃在口中么,呵呵!可想而知筋
道弹牙,爽滑可口!诸君稍安勿躁,待肉馅制好,在下调理好滋味,诸位尽可入
昆仑楼里品尝。」
一套说单口相声般的排场铺完,任谁的胃口都被足足吊起,崔余子见人群涌
动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又是得意又是感慨。这一段通俗易懂又逻辑分明的说辞
自是吴征准备的,崔余子记性一般又不好读书,平日里要洋洋洒洒说出这么一大
段来可十足难为了他。不过自昆仑山发现了辣椒,前前后后又经吴征建议操练新
的菜品以来足历两年,崔余子日盼夜盼就是这一天的到来,一大段的说辞也不知
道在自家院里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念及之后日子里陆续面市的新菜品,还有夏
季不限量提供的冰品甜食,崔余子不由热血上涌!昆仑派最为艰难的日子终于过
去,自昆仑楼起,正是振兴之时!
此刻在昆仑楼三层的静室里,轩窗微开一线,吴征将面前的五只空杯斟满了
茶笑道:「几位前辈以为如何?」
穆景曜目光闪烁顺着缝隙来回打量着人潮,他武功深湛,崔余子的大嗓门自
然落在耳里,楼下的一切也尽收眼中。昆仑派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东西,可第
一样拿出来热场的东西便已不凡,可想而知其后乃至压轴的东西亮相之后或许就
是轰动了。他心中着实十分意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神情道:「此物至少我没吃
过,听着倒是稀奇,只是做起来也不难。怕是两日之内,成都城里满街都是扁肉
一物了。」
「是么?」吴征洒然而笑道:「扁肉制作原理固然不难,可想要调制到昆仑
楼的口感也非一朝一夕之功。经营之道讲究正宗,穆门主执云龙门之牛耳,也不
会不知吧?」
「还不够。」穆景曜木然摇头道。
「无妨,穆门主也不忙决断且再看下去。」吴征胸有成竹地望了楼外一眼,
示意穆景曜与云龙门四位长老喝茶。
要令云龙门乖乖就范以为武林同盟的表率,利益是不可或缺的。毕竟对付暗
香零落需得出钱出力,不讨老好的事情谁也不愿做,即使大势所趋,勉强做起来
也会推三阻四。今日约了穆景曜来昆仑楼意态甚明,云龙门主携了四名长老一同
前来也表现了足够的重视。至于吴征的杀手锏还是代理权一物,辣椒只是外在之
物,不能活用等同于无。吴征正是要穆景曜亲眼看一看除了辣椒之外,他还能变
出多少花样。有了这些真正的核心之物,即使有朝一日辣椒终究为外人所得又有
何妨。
祝雅瞳曾很好奇地问过吴征:「你脑子里究竟还装了多少没见过的菜色?」
得来的答案是:「百来道总是有的吧?」而吴征内心的台词是:「满汉全席我会
背,川菜,浙菜,粤菜这些也都烂熟于胸,凑上百来道新品有什么问题?」
祝雅瞳对答案极为满意,嘴角一勾笑得眼如弯月人比花娇:「一季上三样,
光这些也能做上十来年的生意了!」
见多识广,在巨富祝家更是什么没吃过的祝雅瞳尚且如此说,吴征就不信云
龙门会不心动,所忧虑者只是云龙门见钱眼开坐地起价。吴征瞥了一眼正立在窗
边扫视楼底以防出乱子的瞿羽湘,心道:「敢乱狮子大开口,别怪劳资不客气。」
昆仑楼是昆仑派公开的产业,平日里更是由侍中夫人林瑞晨打理的,任谁都
要卖上三分面子。今日是昆仑楼的大日子,也早早向京兆府禀报过以防人流太多
出了乱子,于之群便派来捕快衙役帮着维持秩序,吴征顺口借用瞿羽湘也是有求
必应。瞿总捕头已复了原先的身份,来此当然不会只做一点普通捕快们办的事情,
吴征请她来另有妙用。
自从在北城府衙占了她身子之后也还与韩归雁三人之间有过三回欢好,只是
进展不大。瞿羽湘的兴趣依然全在韩归雁身上,多次相处之后对阳物的恐惧与男
人的厌恶淡了不少,可也说不上有什么喜爱,回回都是被韩归雁强迫着才半推半
就,全是委屈求全之意,着实让吴征兴趣缺缺。偶尔心下大为不满时使出吃奶的
力气在她幽谷里死命地搅和冲刺,冲杀得瞿羽湘媚声阵阵春水涟涟,可当激情过
去后也没让她有半分留恋回味的意思。裸身相对尚且如此,穿上了衣服更是不假
辞色爱理不理了。
只是让吴征有些讶异的是,这个拉拉今天居然分外乖巧,让她上楼便上楼,
让她站在一旁就站在一旁更无二话。旁人看来那是瞿总捕头曾在北城府衙当差,
礼数周全敬重昔日上官,但吴征怎么可能如此去想?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吴征脑
洞大开:先人板板!难不成前几日顺手让人送去的冰沙竟有奇效?
观望一番,又闲谈几句,此时崔余子将砸成泥状的肉馅用盆装了拿去后堂好
生调制了小半个时辰后,又命人拿到店前空地上当场用薄皮包起扁肉来。精肉以
棒槌砸谁都会,可是扁肉里还有一项秘诀则是在面皮与馅料中掺入适量的碱,可
让面皮与馅料更加紧实且更有弹性。也正因如此,昆仑楼里的面皮远比普通的馄
饨皮来的薄!这些诀窍除了崔余子与几名从小跟着他的学徒之外,旁人是一概不
知的。
不多时热腾腾的扁肉汤端上了三楼,吴征逐一给客人摆好做个请的姿势道:
「诸位试尝尝。」
精肉以棒槌砸谁都会,可是扁肉里还有一项秘诀则是在面皮与馅料中掺入适
量的碱,可让面皮与馅料更加紧实且更有弹性。也正因如此,昆仑楼里的面皮远
比普通的馄饨皮来的薄!这些诀窍除了崔余子与几名从小跟着他的学徒之外,旁
人是一概不知的。今后这些学徒也将被遣往各个加盟商处,亲手做面皮与肉馅的
最后一道调制工序,包括韩家,陆家,顾家这些豪族们再亲近,不能给的就是不
能给。
穆景曜与四位长老俱是饱尝天下美味佳肴之人,一口便知其中大有门道,比
之寻常馄饨的软软烂烂,扁肉极具弹性,口感绝佳,登时交换了个眼神。这等制
作工艺不繁杂,成本与价格均不高的食品极易流传,还是那句老话,第一样新菜
就一鸣惊人,后头的又该如何?
吴征另端了一碗送到立在围栏边瞿羽湘手上道:「尝尝,味道相当不错。」
「嗯。」瞿羽湘低眉顺眼地接过瓷碗,怯生生地抬眼快瞄了吴征一眼。
吴征几乎要擦一擦双目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对瞿羽湘感情虽不多
总是自己家的女人,韩归雁作为已定的内宅之主又拍板了此事,两人的关系还是
缓和些的好,毕竟还要过很长久的日子。今日瞿羽湘对他态度大变,亲手端来这
一碗扁肉也有趁热打铁之意。
然而瞿羽湘这一眼讨好得甚至略有谄媚,虽然生硬得要命不知道憋了多大一
口气又耐住多少性子,才演得如此夸张,好歹态度在那里。吴征茫然地挠了挠头,
又看了眼窗外,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搞不清状况,也情知问不出什么,吴征也不多言回座陪同穆景曜与四位长老。
其中有一位姓唐的长老开口道:「吴贤侄,不知道今日以辣椒为料的主菜什么时
候供应?」
唐长老在云龙门里主职便是打点各处产业,生意一事自是精通的。扁肉一物
虽新奇滋味也绝佳,终只是一样小吃,正主儿辣椒才是重中之重。
「辣椒百搭,其功用类似于花椒,酱醋等等调味品。唐长老若有兴趣,在扁
肉里加一勺辣椒油也无不可。只是午间另有大菜,现下辣椒暂不供应。」
「老朽倒要期待了。」
一桌人吃吃聊聊,吴征又到隔壁的静室里串串场。这里坐着陆玉山,顾浩轩,
杨正初三位家主,林瑞晨与陆菲嫣在此陪同。昆仑楼里一二层已是彻底爆满,围
观民众与走过路过的人人均来上一碗尝鲜,末了还不少打包几份外带。挥舞棒槌
的壮汉与崔余子等根本停不下来,后厨里更是繁忙得连抽空喝口水的时间都没。
客似云来,人人满意,云龙门的几位都意动不已。这几位都是老江湖,情知
谈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不急,反正手中也捏着可观的价码,现下还不到翻牌的时候。
吴征也表现出足够的耐心,陪同五人一个上午也不着恼,礼节到位谈吐优雅顺畅,
大显昆仑派未来掌门的风范。只是目光每回经由穆景曜时,面色就露出一股不易
察觉的神秘。穆景曜不明所以,感受却又真切,一时想不出是哪里不妥。
看看日上三竿午时将至,忙活了一早上的崔余子停下手中活儿,指使伙计们
在门口空地支起两口大锅。一尾足有四斤上下,活蹦乱跳的肥嫩大鱼被摆上了案
板,崔余子亲手操刀洗剥得干干净净,再从中剖成两半,接过伙计递来的一柄细
薄长刀道:「水煮活鱼,本店特色,绝无仅有!」
鲜鱼在崔余子精妙的刀工下变作一片片薄如纸页的鱼片,几乎可透出光来。
崔余子又混入蛋清,盐,薯粉等物抓匀,静置于一旁入味。紧接着又打开一个锦
盒道:「诸位,这就是昆仑特产辣椒!」
红色的粉末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只是人群中靠得近的已闻到一股刺激性极
大的香气。崔余子也不卖关子,一边在烧热的锅中注入上好的菜油烧热,一边在
辣椒末中加入芝麻,花椒等物。待油锅中微微冒烟,崔余子掌着柄大勺舀起热油
浇淋在辣椒末上。嗤啦的脆声香气,呛鼻的异香几从街头飘到了街尾,连在三层
楼上的唐长老都抽了抽鼻子惊道:「好香!」
崔余子又舀了一勺油放入空着的大锅中,加入老姜,葱头,大蒜,又抓起一
整把干辣椒爆得异香再起!崔余子加水烧得滚沸后抖入鱼片,经沸水一烫鱼片顿
时卷曲起来。白花花的鱼片又被锅中的红油染得红艳艳的,分外诱人。崔余子手
中动作不停,片刻便将大锅离火盛入海碗中,末了又浇上小半碗辣椒油。鱼片极
薄,起锅迅速,可想而知鱼肉该是如何的鲜嫩肥美,加上辣椒的异香以及名厨行
云流水般的烹饪手法,登时群情涌动,远胜晨间的扁肉推出之时。
吴征露出个得意的笑容道:「诸位稍待,水煮活鱼即刻就上来。咱们正好用
午膳。不知几位前辈还有什么疑惑么?」
穆景曜向唐长老投去个询问的目光,唐长老摇头道:「没有了!此物不需尝
也知将风靡两川之地,若是价格合适,川人怕是一顿也离不开了。」
「哈哈,唐长老好眼光!」吴征竖个大拇指赞一声,道:「晚辈这一份诚意
可算得上十足了,穆门主的决断可有了么?」
「不知吴贤侄愿给云龙门几地的代理权?」穆景曜依旧面不改色,一张鼠脸
更加阴沉,冷静得不可思议。
「一郡之地!」吴征竖起根手指摇晃着道:「不多,但绝对不少!」
「太少!」穆景曜摇头道:「酒楼虽可说稳赚不赔,但并非暴利!一郡之地
未必能供养起云龙门的消耗。」
「是么?」吴征问道:「穆前辈想要多少?」
「五郡!太多了云龙门也吃不下!」
吴征哈哈大笑道:「一郡,多了没有。本官冒昧说一句,超过一郡之地,云
龙门一样吃不下!」
奇货可居,大秦国上上下下盯着这一块生意的人多了去了。吴征给云龙门留
下一郡之地除了别有所图之外,还是看了瞿羽湘的面子。穆景曜狮子大开口,心
中未必没数。以云龙门的能耐也就是一郡之地为限,多要去的要么拿去转卖要么
拿去巴结朝中权贵,凭他们自己是决计吃不下来。
云龙门这几位从今晨见到吴征开始便是一口一个贤侄,正是想在身份上占个
先以免过于被动。吴征此前也任由他们讨便宜,现下到了关键时刻直接把本官二
字给抬了出来。呵呵,欺负劳资的师尊不在是吧?好,劳资不和你们过江湖辈分!
「不忙不忙,几位慢慢考虑不急于一时!呀,午膳来了,咱们先用膳!」局
面有点尴尬,吴征略带讥嘲的冷笑声中,店里伙计正将膳食端上三层摆放停当。
吴征又意味深长地朝瞿羽湘招了招手道:「湘儿,过来一道吃。」
穆景曜再也无法面不改色,他回首皱眉,只见瞿羽湘低着头顺从地走近,又
在吴征拍了拍他身旁空位的示意中坐好。在她师门长辈面前吴征并未太过放肆,
也不需更多的亲昵举动,一声「湘儿」实在包含了太多的意味,穆景曜心中有鬼,
一时心惊胆跳说不出话来。
在吴征前世的世界里,水煮活鱼风靡全国。昆仑楼里此刻已是挤得满满当当
座无虚席,连店外都排起了三列长龙。若非京兆府的衙役捕快们竭力维持秩序,
昆仑楼的大门必然不保。饶是如此,这一段的街道已是水泄不通。
远处梆铃声响,几名衣着不凡的仆从大声吆喝着分开人群,试图为身后主人
的车驾腾开条道路。无奈越是靠近昆仑楼人越多,几无立锥之地,马车也是寸步
难行。有衙役看见后急忙跑了上去询问,仆从大声道:「中书侍郎庞大人车驾在
此,还不快快清出条道路!」
衙役暗暗叫苦,庞大人位高权重却被堵在了这里,若是怪罪下来如何兜得住?
可是此地人流实在太多,衙役们能勉强维持着秩序不致造成踩踏已极为不易,若
还想清出条容马车通行的道路,那除非让人群都飞到天上去了。领头的衙役唯唯
诺诺地答应,又急使眼色遣人去通知瞿总捕头。
「罢了罢了,老夫下车步行吧。」车帘掀开,庞颂德探出头来狠狠抽了抽鼻
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问道:「谁知道今日昆仑楼里推的是什么新菜色?」
「叫水煮活鱼!」领头的衙役松了口大气忙陪着笑脸道。
「领路!领路!吴小子神神叨叨就是一个字不肯说,气煞老夫!」
庞颂德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吓得领头的衙役忙垂下了头,终于低声道:「
庞大人可是说北城令吴大人?吴大人在昆仑楼里。」
「老夫知道这小子躲在这里!」庞颂德没好气道:「正是逮他来着!」
说话间几名衙役与仆从们高声吆喝着费尽力气分开条一人通过的小路,好容
易将庞颂德迎进了昆仑楼。楼里在吴征千万嘱咐之下还算秩序井然,没座位的一
律不许进楼,因此得了信的吴征与瞿羽湘也赶忙下了一层等候。
「稀客稀客,下官见过庞大人!」吴征一见庞颂德面色,不由缩了缩脖子。
庞颂德憋着一肚子气将头探在吴征耳边悄声道:「仙人板板,你个瓜娃儿还
不快领老夫上去大快朵颐,杵在这里干什么?」
「是是是,庞大人快请上座。」
上得三层,林瑞晨当先,其余人等也都迎了出来朝庞颂德施礼。
「胡夫人也在此,老夫有礼。可气吴小子不知敬重老人家,逼得老夫今日一
下朝就匆忙赶了过来。倒叫胡夫人看笑话了!」庞颂德搓着手叹息道:「老夫生
平就好美食,着实忍不得了。」
「小子错了。庞大人稍坐,小子这就去给您上菜。」
「不用不用,店里如许多的客人要等到几时?改日去你府上再由你小子亲自
去下厨!胡夫人,老夫斗胆与您凑一桌添上双筷子如何?」
庞颂德年岁已高却不糊涂,堂堂四品大员无缘无故地凑桌其中定然有些深意
在。
林瑞晨心思玲珑剔透,瞟了吴征一眼遂道:「怎会?庞大人太客气了。」迎
着庞颂德入静室时又不经意问道:「庞大人火急火燎地赶来,不会只想着就吃一
顿饭吧?」
庞颂德也随口答道:「老夫明年就将告老还乡,往后再来一趟京师不易。吴
小子的新菜若是往后吃不着,日夜焦虑怎生安度晚年?这不也想着找吴小子讨个
人情,着老夫在家乡开上一家,便是仍叫昆仑楼也不是问题。」
中书侍郎大人真是给足了面子,吴征微微一笑示意穆景曜等人返回静室,也
不再扯此前的话题。有了庞颂德顺手拉了一把现下已是稳占上风,何须着急?
用过了午膳,庞颂德满面红光眼见吃得每个毛孔都爽得透了,正要告辞离去
时吴征又道:「庞大人稍待!」
「你这小子好不通人情,老夫一把年纪现下正自困倦,不让人走怎地?」庞
颂德心情大佳笑骂道。
「大人现下若走了怕要后悔。」吴征笑眯眯道:「昆仑楼的仙草酿不久便来,
还请吃一碗再走。」
「不用啦,心领了,老夫家中也已备下了。」仙草酿清凉解渴,夏季里来上
一碗最是合适不过。不过滋味虽好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庞颂德这等大员家中随
时随刻都有。
「昆仑楼的仙草酿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昆仑楼的卖三十枚铜钱一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啧!」一碗仙草酿在别处起价不过二枚铜钱,若要加些其余的果子或是蜂
蜜等物,价钱也高不过五枚铜钱去。昆仑楼这里可算得上是天价了,吴征居然还
说童叟无欺?庞颂德登时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你小子文采好,老夫就爱听
你说话。」
「敢卖三十枚铜钱自然是加了稀罕之物。若再过得四五月,此物一钱不值,
不过现下却是价值千金!庞大人稍待片刻便知!」
到了午后小憩的时分,用午膳的人渐渐散去,昆仑楼里清净了不少,不过十
辆大马车的出现又让楼里喧闹起来。
「崔大厨,上好的白冰到了,快快接去地窖里莫要化了!」一声吆喝让满楼
俱静,随即又像炸了锅一样轰动起来。
吴征看着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来的庞颂德,三位家主,云龙门的几位,笑
道:「冰来了!」这种东西在现世里甚至不需废半分力气去广而告之,炎炎夏日
比之辣椒还要有吸引力。
「小子,你给老夫说句实话,十车的冰,昆仑楼里一月能供一次么?」
「每日都送,管够!不限成都城!」
「你……」庞颂德圆瞪双目,半晌才道:「你若不是吴征,老夫都以为哪里
来的混小子发白日梦在这里胡言乱语!少废话,给老夫来三碗仙草酿!冰要加够!」
一旁的陆菲嫣瞄了父亲与顾浩轩一眼,情知大事坻定,顾陆两家再也没有与
吴征讨价还价的理由,此前应承的事情必将落到实处。她忽感到一身说不出地轻
松,片刻又了然云龙门也不会再有犹豫,那位了不起的师侄以绝妙的安排完全掌
控了局势!尚不满二十岁的少年郎做起事来比朝中大员们还要老成,她此刻望向
吴征的目光复杂得连自己都难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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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楼里顾客如云日日爆满,生意红火得人人羡慕,在成都城里独占鳌头!
半月时光里扁肉一物已在成都城里流行起来,可哪一家也没有昆仑楼里的口感好,
别说这里还有旁的店里绝然没有的辣椒与冰品。模仿昆仑楼推出扁肉的客店徒然
东施效颦而已,至于冰品一物,在夏日更是招牌中的招牌,也不需多言。
以昆仑派为名的英雄函已遍洒江湖,昆仑派振臂一呼旋即得到云龙门的积极
响应,早早将与昆仑派联手之事宣于江湖,筹备英雄大会一事更不落人后。一家
顶级门派,一家一流门派,原本就各有铁杆从者无数,联起手来更是声势大振!
各路群豪均知这是了不得的大事,即使明哲保身者也必须来到会场以筹措进退之
机。成都城西二十里的雨霁山山势不高绿树成荫,在炎热的天气里正是纳凉的好
去处,会场也正设于此地!
吴征此前已启奏了秦皇阐明利弊,亦得到秦皇圣旨一封:「爱卿拳拳之心朕
已了然,此事当周全谋划务求办妥,若遇难处可与屠冲商议处置!事成之日贼党
覆灭,朕当重重嘉奖爱卿!」
有了圣旨在身吴征做事就方便了许多,北城府衙托给张六桥打理,腾出手筹
备英雄大会。江湖中人动作迅速雷厉风行,自与云龙门达成协议后半月时光,四
方豪杰已云集成都城只待大会召开的一日。
「吴大人,这里是参会门派的名单,今日又多到了七家。」张六桥容光焕发,
昆仑楼的代理权吴征也给了金刀门一郡之地,这一份天大的利益足以成为振兴金
刀门的资本。
「我看看。」吴征扫了几眼后又问道:「对了,你们金刀门来不来?」
「额……下官这是忙得糊涂了,当然要来,下官准时与会!」张六桥一拍脑
门忙在名册中添上金刀门的名字。心道吴大人做事大气出手豪阔,对盟友更是没
得说,出道以来又正如杨宜知此前所言的身具齐天鸿运。天赐的良机若再不能抱
紧把握住,不如抹了脖子干净。
「上回连累了你还屈尊北城府衙,这一回把事情办好,本官欠你的债想必能
还得清了。」吴征打开茶碗喝了一口,笑着打趣道。
「岂敢,岂敢!大人待金刀门与属下恩重如山,哪里还有什么亏欠?下官得
大人看重,唯效死命而已。」张六桥连连拱手作揖,已是跟定了吴征。就算吴大
人一辈子都做北城令,我就一辈子做北城府衙主簿罢了,又有何妨?
吴征哈哈一笑,微眯着眼神思又转:昆仑派闹得大秦国满是风雨,眼看领袖
群豪的地位就将名真言顺地到手,青城派倒是不闻不问坐得住,至今全无动作,
不知到底打的甚么鬼主意!如此天大的利益难道就这么放手让昆仑派来得?迭云
鹤再怎么不济事也不至于如此。
除此之外,两位皇子处也是头疼的隐患所在。陛下的圣旨虽给了吴征权限,
可旨意里并未明言此事由他或者昆仑全权负责,至今也没有接手的意思。或许率
土之滨莫非王臣,谁来领袖群豪也得听他的。可放在太子与五殿下眼里就是个好
机会,吴征做了种种准备,正是防止忙里忙外好一阵折腾,关键时刻一树香甜熟
桃全让人摘了去。这一份武林盟约可是自家压箱底的好东西,虽说最终是要献出
去的,只是何时献,献给谁必须全由昆仑派做主!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雨霁山上群豪云集,吴征身着北城令官服,腰悬昆吾剑,
脖子上还大喇喇地挂着御赐蟠龙金牌,面子里子一应俱全,气势十足。即使做东
道的人里外有云龙门门主与一众长老,内有林瑞晨,陆菲嫣,顾不凡等师门长辈,
上上下下仍是谁都抢不走他的锋芒!
与会的群豪不少吴征幼时都曾见过,昔年奚半楼荣任昆仑派掌门并御赐凉州
兵马校尉时大都来昆仑山上恭贺过。时过境迁,当年意气风发的奚半楼已垂垂老
矣,而那个半大的小屁孩已长成出众的人杰。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任谁也
想不到昆仑派流传于世的小天才能够成长得这般迅速,甚至势不可挡!
「吴贤侄啊!昆仑山一别十五年,今日再见已成英伟少年,想当年贤侄还只
有这么高,哈哈……哎,少年郎出了这等英雄人物,我们都老啦!」
「哪里哪里!晚辈见识浅薄,还当请各位老前辈多多提携指点才是,还请快
快入座!」
「啧啧,看看,看看。吴贤侄现下已是这等持重!老夫还记得当年在昆仑山
上,尊师奚刺史容任掌门之时,贤侄被我们搅得不耐烦,险些挨了奚刺史责罚来
着。」
「哈哈,献丑献丑。前辈就莫要折煞晚辈了!」
一众恭维之声不仅因这位屡屡简在帝心的少年郎所拥有的身份与背景,还因
他确实出众拔群,远超同辈人物。吴征虽不喜这等场面也已能长袖善舞,应付自
如。而今日如此盛事昆仑派掌门奚半楼居然并未到场,人人皆知绝非他有多么清
高孤傲或是自视甚高,除了凉州政事繁多脱不开身之外,也对爱徒的绝对信任与
认可。有提前交好未来的昆仑派掌门之机,谁也不会放过。
群豪陆续都到,唯独缺了青城派!吴征纳罕之中与林瑞晨等交换了个眼色示
意不明所以。
林瑞晨偷了个空向吴征道:「青城派若是不来,莫非是要单独扯一面大旗与
咱们唱对台戏么?」
吴征看着她也是大惑不解地摇了摇头。青城派的名望还在昆仑之上,若是平
日这么做倒是理所当然,也更能显自家威势。可现下吴征得了圣旨,青城派是吃
了豹子胆要与老皇帝作对么?这堪称下下之策,最蠢的家伙才会想出这等法子来。
林瑞晨当然不会不知,只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了。
大会时辰已近,吴征向林瑞晨道:「不管了,不来最好!」
话音刚落,山道转角处就传来云龙门的知客弟子急急喊道:「青城派迭轻蝶
大小姐到。」
终于来了!吴征目光一凝旋即回身落座,迭云鹤不来,来的只是个迭轻蝶他
没必要迎接,至于落座则更是有看轻之意。不管迭轻蝶此来为何,先给个下马威
也错不了的。
山道弯处转来一名苗条的秀丽女子。身高中等,天庭饱满,细长的凤目明眸
内蕴,秀眉弯似月牙,鼻梁与朱唇皆是秀气小巧。比之两年之前她的青涩,青城
掌门之女刁蛮之气不减,只是添了许多少妇般的风韵来。那身段已非昔日的娇小
玲珑,而是浮凸有致,犹如满蕴浆汁熟透了果实。
虽说借着燕秦两国交战之机,迭轻蝶纳了几名面首,在战事紧急之时完成此
事足显低调。昔年在江州荒园她的遭遇终是件惨事,更让迭云鹤面上无光。不过
吴征对这刁蛮狠辣的女子也没怜惜之意,倒有些幸灾乐祸她的咎由自取。
迭轻蝶行步时微微仰头,虽此番出行亦是低调至极居然只带了一名随从,仍
显得心气极高目无余子。若非她主动报上名号只怕难以让人猜出居然是骠骑大将
军,青城掌门之女。可待吴征看清了这名随从之后面色丕变,陆菲嫣更是惊得站
了起来!
那随从一身黑衣虽容貌俊秀但面无表情,直如僵尸一般,左手处空荡荡的袖
管显是整条大臂被连根断去。
吴征背后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湿了大半个背脊,他不知刘荣为何会落在迭轻
蝶手里。可当年在江州荒园,陆菲嫣与吴征俩藏于牌匾之后任由迭轻蝶被凌辱,
此后陆菲嫣更有许多不堪之事。知晓此事的贺群,程成,廖赞已死,迭轻蝶彼时
已晕去自然不知,世间知晓此事的唯三人而已。陆菲嫣与吴征守口如瓶断不会对
外人说,但是刘荣呢?他说了没有?若是迭轻蝶也知道了当下不要面皮宣扬出来,
又该怎生是好?
吴征不可抑制地一捏拳头,才觉连掌心里都布满了汗珠……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51
第四章、私心无义。重重疑窦
雨霁山上鼎沸的人声忽然静了下来。众人皆知这是青城与昆仑两大巨擘之间
的又一次交锋,即使只是两位二代传人对上了,在结果未出之前谁也不宜轻举妄
动。包括云龙门在内,与昆仑之间的生意与合作是一方面,但是打得可是对付贼
党的旗号,穆景曜绝没有与迭云鹤掰一掰手腕的意思。
迭轻蝶立定之后环视全场,又意味深长地望了陆菲嫣一眼,最终将目光定在
吴征身上道:「吴大人好像不太欢迎本姑娘?」
美貌少女并未表现得怎生咄咄逼人,说的第一句话也平实得很。可不知怎地,
群豪们都觉得昆仑派这边的气势弱了一大截!为首的吴征铁着脸沉默不语,虎目
微眯,陆菲嫣方才忽然站起又缓缓坐下,脸色看着有些发白。而林瑞晨与顾不凡
则对吴征的表现十分讶异,双双采取了仍由这位师侄处置局面,静观其变。
势重的昆仑门人毫无反应,几乎孤身一人的迭轻蝶却挥洒自如。她又转了个
圈儿道:「末学后进迭轻蝶见过各位前辈,剿灭贼党乃是圣上都十分在意的大事,
即使吴大人不欢迎,本姑娘也不好就走。免得有人说青城派置身事外,旁观贼党
荼毒生灵!」
迭轻蝶径直寻了个空位坐下,也不理尚且空着的座位俱在边边角角,已是早
被挑得剩下的,益发显得成竹在胸。
「迭小姐,两年有余不曾见面本官着实想念得紧。只是从未见迭小姐向救命
恩人道一声谢,连封书信都无,本官心中有气,若还要装模作样地笑脸相迎,呵
呵,本官可做不到!」
静了许久的吴征终于出声,开口就是讽刺之言直指迭轻蝶身上最痛的伤痕,
丝毫不留情面!
迭轻蝶带着刘荣现身,不仅陆菲嫣失态,吴征也陷落慌乱。论牌面,刘荣实
在不算大,可现下拿出来效果好的出奇。吴征无法寄希望于迭轻蝶至今尚不知在
江州荒园里发生的一切,无论怎么考虑,吴征都倾向于迭轻蝶已经知晓得巨细靡
遗。不说迭轻蝶现下说出一切,光是道义与吴征的人品二项都要被打上大大的问
号,便是陆菲嫣也将深受牵连!——在她终身大事即将确认的关键时刻突然冒出
这等旧事,顾陆两家的选择很难说没有变化。毕竟两家求的是尽量保存颜面地低
调处理,忽然被迭轻蝶掀了桌子搞得满城风雨,此事不知又要拖到何时,也不知
未来会不会又有变数。
迭轻蝶当不知道这件绝密的隐私事,但是歪打正着,让吴征顾忌非常。此刻
惊诧与失措已然无用,短暂的慌乱过后吴征强自冷静下来。除了暗喜庆幸林瑞晨
与顾不凡俱是见过世面,不曾轻举妄动之外,脑中亦是转得飞快。
面前无纸,手中无笔,脑中自有一行行字迹凭空写下。祝雅瞳教授的方法最
适合于纷乱繁复之中寻找出路,吴征久行其事现下已驾轻就熟!
扳倒文毅让昆仑一系大胜一局,其后迭云鹤与俞人则便一反常态地尽显低调。
吴征几次试探引来大猫小猫两三只,效果全无,而青城一系似乎乐此不疲,颇有
我就想找个人骂你爽一爽的小孩子脾气。不想杀招居然隐于此处!刘荣只需说出
江州荒园的一切,迭轻蝶再为之作证,顷刻便可掀起对吴征乃至昆仑派的质疑浪
潮。这一点至为不利!而唯一的翻盘可能就在刘荣的身份上。
贺群身怀玄元两仪功,刘荣亦承此功法,两人系暗香零落贼党党徒已是确认
之事。吴征盘算之后只能在仓促之间在刘荣的身份上做文章。所虑者只在两点:
刘荣的贼党身份是否已被迭轻蝶所知悉?而这一重身份的曝光,刘荣的命怕是神
仙也救不回来了。
吴征对刘荣的情感极为复杂,说来还有些亏欠!
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可是刘荣却因此断去一臂,稀里糊涂地拜了贺群为师,
也极可能是被强收为徒——为了一名女子反抗有传道授业之德的师傅,在这个世
界里太过离奇荒诞!
江州荒园一战险之又险,多赖他良心未泯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吴陆二人才逃
出生天。其实之后想来,吴征难以确认刘荣当时想救的究竟是谁?或许是迭轻蝶?
毕竟吴陆二人尚有逃生的可能,而贺群不死,被强暴得昏厥的迭轻蝶却是死定了。
吴征当时数次以目示意刘荣,所仰仗的不过是确认这傻缺的小子居然对断他一臂
的迭轻蝶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当年在昆仑集的酒楼里,迭轻蝶与吴征,杨宜知
争执之声不小,一个酒楼伙计居然敢在此时端着菜闯入雅间,怕是在门口伺候时
见了迭轻蝶当场就魂不附体,只盼借着上菜之机多看她两眼吧?
想通了此节,吴征再无犹疑即刻出声暗讽。他自然不想刘荣死,迭轻蝶手握
这张王牌必定也不想就这么些效用!以言语僵住对方,也透露出自己已知晓刘荣
身份一事当极具威慑力。试想刘荣身份现下曝光当是立马打入天牢无疑,他所说
所证的一切自不可全信,吴征背后再发一发力,自可将这些证言搅作一团稀泥,
谁也说不清楚。至于他到了天牢被拷问出实情,圣上定然会下严令不叫传扬出去。
仅是面对秦皇与迭云鹤几人,没了众口铄金就好说许多:贺群武功那么高,我又
打不过,哪有贸然出去送命的?再说迭轻蝶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嘛。
迭轻蝶目光一闪,心道果然如此!贺群等人是贼党一员她早已从刘荣口中知
悉,吴征说得虽隐晦却是刻意向她所言,两人心照不宣。此刻也不由暗赞一句:
两年时光费劲了无数心力才从这傻小子口中套得一点点消息,吴征居然已明明白
白,果然有些手段。
「吴大人莫把自己说得义薄云天的模样,不过是自家求脱险顺带拉了小女子
一把而已。莫不成吴大人还舍得金贵之躯豁出命去救小女子一命么?嘻嘻,以吴
大人的眼光高于顶,小女子是配不上的。」迭轻蝶云淡风轻说道,又吩咐在背后
掏了把折扇轻摇的刘荣道:「热死了,扇得落力些!」
她说话时轻嗔薄怒,亲昵之态仿佛不是在喝骂随从,而是向着不成器的丈夫
大发娇嗔!吴征皱了皱眉,迭轻蝶刻意为之,而痴痴呆呆的刘荣居然露出些许温
暖与喜悦之意,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自作自受旁人也奈何不得!贼党肆虐,我辈武人
焉能袖手旁观?迭小姐,你说是不是?」
两人一问一答像是聊着家常,可话中又似透着深意,旁人也听不明白,只吴
征,陆菲嫣与迭轻蝶心中清明。
迭轻蝶笑道:「那是自然,这件事情青城派是不落人后的。」
那就是也不落在昆仑派之后了?吴征皱了皱眉起身道:「青城派高义之举乃
天下之福,既如此,今日缔结盟约之事不可拖延。来人,将盟约公示给诸位江湖
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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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看来不是太顺利了?」祝雅瞳招呼吴征与陆菲嫣坐下,端上两碗冰镇
酸梅汤。
「始料未及,措手不及。」陆菲嫣蹙眉低首默默无言,吴征也是浓眉紧锁苦
笑着道。盟约虽已缔结,可由谁领袖群伦的关键之事吴征不敢提起,成了件悬而
未决之事。
「只出来个小丫头就让你们束手束脚,这一回你们的局面可是大大不利了。」
祝雅瞳怕了拍陆菲嫣肩头宽慰道:「妹妹务须太过担心,是事情总有个解决的办
法在。」
吴征尴尬地望了两位美妇一眼,气鼓鼓地向椅背重重一靠道:「那也未必!」
祝雅瞳瞬间品出了味来,迭轻蝶带来的男子她虽知是谁,可在她的判断里也
不致让吴陆二人进退失据。而吴征的脾气也不是对祝雅瞳,显是对着刘荣与迭轻
蝶,里头一定有甚么连她都还未知的隐情:「看来有些事我还不知道,能说么?」
吴征询问地望了一眼陆菲嫣,见她轻轻点了点头,遂将当日在江州荒园发现
贺群之后无奈躲藏于牌匾后之事说了出来,只隐去了陆菲嫣身体的隐秘与在贺群
手下失态的表现。
祝雅瞳听得秀眉微扬,抑下疑惑之心问道:「你现下准备怎么做?」
雨霁山上难关既过,然后患无穷,要解决的方法无非两种:救出刘荣将之掌
控于己方手上,或是直接杀了了事谁也别拿这张牌,这一局从头来过。
吴征沉吟良久终是摇头道:「我要再想一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刘荣与你的纠葛我也知晓一些,其实你不欠他的。落
到现下这般局面是他自己太蠢!而即使你要走更难的一条路,也当早做决断才是。」
祝雅瞳面现不豫之色,似对吴征的优柔寡断大为不满。
「我知道!」吴征霍然起身道:「我只是需要考虑得更清楚些,迭云鹤不会
料不到这两招,青城今日亮出刘荣来又没占着便宜,一张好牌不至于打得如此稀
烂,说不准正是诱饵要钓我上钩来着。」
「恩,很有可能,不过这是你心软的借口。」祝雅瞳凝眸注目道:「能救则
救,救不了就杀了!唯择时机而已,还有甚么好考虑的?」
沉默许久的陆菲嫣终开口道:「姐姐你莫逼他,毕竟是件大事,青城派里高
手如云迭府也是龙潭虎穴,此事又牵扯朝中甚多,千丝万缕的让他思虑得细致周
全些并无坏处。」
「妹妹你也错了。」祝雅瞳陡然的激动过后也觉有些失态,带着歉意地向吴
征一笑,终有硬着心肠道:「正因干系太大才不可前怕狼后怕虎,也正因此事牵
扯你二人在内,更该当机立断!方才言语过了头,向你陪个不是。只是没有比这
个家更重要的东西,你们二人千辛万苦才能风雨同舟,难道为了个外人自毁家园?」
「祝家主教训的是!」吴征向祝雅瞳长揖到地,挥了挥拳头狰狞着面目道:
「没什么好考虑太多,能救则救,救不得就杀!今晚就夜探迭府摸一摸虚实!菲
菲也一起去!」
「且慢!」祝雅瞳笑得如玉湖风过,清波曼展,朝吴征脑门重重来了一指嗔
道:「你呀!亏得还是枕边人,全然不知多关心些!唔,倒也怨不得你,你现下
修为不够还不明这些事情。」
「也不忙于一时,我想一起去。」陆菲嫣有些激动起来,屡屡躲在吴征背后
由他遮风挡雨,一颗躁动的心早就憋不住了。
祝雅瞳行至陆菲嫣身后趴在椅背上柔声宽慰道:「天气炎热每个人火气都大
了些。我知道妹妹着急着要帮他,不过呢,一个十一品功力的陆菲嫣能做的事要
多得多了。现下于妹妹而言最重要的便是静下心来破关晋阶,旁的都不是大事。
今晚我和他一道儿去,妹妹安安心心地修行。破关在即时不宜乱动内力,若是不
慎带了伤更有大碍!十一,十二两阶比起之前截然不同,来不得半点马虎。」
「要晋十一品了?」吴征吃了一惊!原本千娇百媚一前一后,一坐一站,宛
若一双无暇玉璧交相生辉,美得让人窒息,更连眼皮子也舍不得眨上一眨。吴征
正看得目不转睛,陡然听见陆菲嫣冲关在即,仍是即使醒过神来。
陆菲嫣与吴征合体双修以来进步飞速,几乎是一路狂奔毫无阻滞。吴征除了
感叹百媚之体的天赋卓群之外,也知是陆菲嫣受身体桎梏的十余年来不曾放松自
己,始终尽可能理解推敲武学精义所致。换句话说,实践受限于条件做不到,但
是理论知识储备得极为丰厚,等到桎梏一去,一切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厚积薄发,当一鼓作气势如破竹,其间若有停滞不仅错失良机,更是后患
无穷!有些事情不值当强行去做。」祝雅瞳郑重道。
天下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忠告之言自有不可辩驳的理由,陆菲嫣低头抿唇,丰
隆的胸脯随着粗重的喘息剧烈起落,良久方道:「恩。」溢于言表的意态萧索之
后又振奋起来!
「识得大体!」祝雅瞳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又向吴征道:「迭府能有的资
料片刻就到,还要哪些人同去?」
定下了步调,吴征立时从混沌的一团乱麻中脱身出来,各种脑洞巨大的奇思
妙想喷薄而出:祝家增援的人手后续还有大用,现下不宜现身。夜探之事更要武
功高强,人反而要少。除了祝雅瞳之外,天阴门还有好几位高手,但是人家是来
剿灭贼党的,此刻探查秦国大臣家的府邸有点说不过去。别说我了,祝雅瞳也不
好开口。那就只有骗冰娃娃同去,她轻功比我还好又一副什么都好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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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即使到了夜里依然闷热不堪。泡了个温水浴一身清爽,再换上淡青长袍,
吴征溜到陆菲嫣的小院里道了声别,才悄无声息地从府院后门溜了出去。
天阴门的几位前辈请不动,只借着傍晚冷月玦又来比武练功之机贼兮兮地悄
声道:「戌时带你去个好地方,祝家主也去,有空么?」顿了顿又道:「北城有
个夜宵摊子滋味儿大是不错,一道儿去尝尝。」
冷月玦忽闪着目光现出一丝犹疑,最终欲言又止淡淡点头道:「好。」
吴征自知托辞太烂谁也瞒不过,只是看冰娃娃此前表现对特异之物有着超乎
寻常的兴趣。半夜,街角,小摊,无一不透着神神秘秘的光芒,加之祝雅瞳也去,
也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两人近来日常切磋武学熟络了不少,但也还没互相信任
到可以结伴夜游的程度,果然冷月玦答应得还算爽快。至于不说实情也是怕这妮
子太过实诚心机不多,万一说漏了嘴惹来横生枝节,反为不美。
锦绣大街与秦都大道俱已冷冷清清,何况是吴府背后的小巷。吴征在阴影角
落里等了片刻,就见两条人影娉婷而至,其中一人随意抖了抖袍袖,发出两下呼
呼风声。吴征亦现身招手,朝冷月玦新奇地打量两眼,竖起指头赞了一声!
冰娃娃日常皆着白衣裙装,今夜则在祝雅瞳的嘱托之下换了身玄色,上身短
衣扎在裤头里愈发显得腰肢纤细,而一双比例极佳,大显身材修长的美腿被紧身
的裤管裹得笔直圆润。比之平日少了些淡淡的仙气,却多了些干练与神秘。
三人施展轻功自阴影里转过重重屋角,到了南城的一处小院才上了辆破旧马
车。车厢并不宽敞,更是腥臭扑鼻,月光下车厢后的平板车上,铁笼子里隐隐绰
绰的暗影蠕动频频,见之让人发憷。
冷月玦鼻翼微微开合,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祝雅瞳神秘一笑,心下大是得意:玦儿已是练武的奇才,可修为一项上看着
也不比小乖乖高到哪里去。至于眼光见识更是差得多啦,做些阴私事儿什么环境
都得忍一忍,小乖乖就不挑拣。
吴征挑了挑眉毛道:「老葛头在北城的夜宵摊子生意兴隆,就是卖些平常吃
不着的东西。什么龙虎斗啊,龙凤汤啊,冷师姐猜一猜?」
冷月玦又抽了抽鼻子,沉吟道:「龙凤汤该是蛇肉和鸡肉吧?龙虎斗又是什
么?这世上可没那么多老虎给人捉。啊哟,难道是……是……猫儿?」
「答对了!」吴征忍着一肚子的笑意,纯心想看看不谙世事的冰娃娃一副恶
心的神情又是什么模样。
不想冷月玦美眸睁得更大,探头探脑了一阵问道:「好吃么?」
几笼子的蛇怕有不下十来条,斑纹交错的外皮,蠕动纠缠的模样,吴征看了
都有些反胃。至于猫肉一物更是奇怪,再怎么有人赞不绝口吴征是连闻都不想闻
的。冷月玦这一副模样儿看来颇有跃跃欲试之意,真端上碗猫肉给她也是先尝一
尝再说。吴征撇了撇嘴角,愣了半晌才心道:这妮子没救了!
老葛头的夜宵摊摆设在北城边上,摊子背后就是他的小院,隔着条路便是西
城的地界儿。所谓东贫西贵,南富北乱,西北城交界之处最是特异!静夜里来此
的大都是些三教九流的江湖豪客,个个喝的醉醺醺的嗓门吼得震天响。偶尔也有
些奢华车驾停下,衣着不凡的人物低着头来此尝一尝鲜。
赶车的车夫向老葛头打了个招呼,轻车熟路地赶着车马入院,须臾又将关着
活蛇的铁笼子卸下后自赶着车驾离去。食客们见来了活鲜顿时鼓噪起来,一旁有
些正路过或者刻意等候的豪客也急吼吼地入了座。夜宵摊子生意火爆,人手却少,
十二张方桌上还有不少未来得及撤去的碗筷。有些食客心急火燎自行帮忙收拾起
碗筷来!
「给老子放下,关你屁事!想吃就等着不想吃滚蛋!」老葛头长得瘦小,一
双眼睛却是牛眼般瞪得圆圆的,说起话来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丹田里吼将出来一
样。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老葛头一顿怒吼,挨吼的食客居然一句话不敢接,乖
乖地放下碗筷陪着笑道:「葛爷,来碗龙虎斗,嘿嘿,嘿嘿。」
「都等着,老子去剥蛇肉!吃完的把钱扔桌上自己走人。」老葛头回了自家
小院,砰地一声甩上院门。登时敛容一路小跑上了二层小楼,闪身入内后对着三
人急忙跪地叩首道:「家主万福金安。」
「起来吧。」
老葛头几乎是腾地一下弹了起来,却不敢抬头半躬着身子道:「见过吴大人,
冷仙子。」
「这些年辛苦你啦。」祝雅瞳回眸一笑以示安慰道。
「老奴漂泊半生险些送了性命,得家主保下命来安顿于此,从前已是想都不
敢想的好日子!为家主办些小事半点也不辛苦。」
「嗯。你做得很好!先下去罢,这里不用你伺候。」祝雅瞳瞟了眼冷月玦又
道:「来三碗龙凤汤,龙虎斗也来一点。」
老葛头如奉天令急忙离去,冷月玦蹙着眉好半晌才问道:「母亲,这位可是
「血手人魔」葛飞沉?」
「是他!」祝雅瞳淡淡一笑解释道:「昔年他杀了「巧夺天工」岳天工满门
老幼八十三口,实因岳天工垂涎他妻子邵山卉美色。趁着葛飞沉外出时以幼子为
胁,强辱了邵山卉。此后又胁了他妻子要杀葛飞沉。邵山卉不肯就范寻机自尽,
葛飞沉才没落入罗网逃了一条性命,日后武功大成自要前来报仇。呵呵,血手人
魔?岳天工死有余辜而已。」
「是母亲救了他?」
「嗯。他屠了岳天工一族被安了个血手人魔的名头。岳天工是长枝派的庸属
怎肯放过他?彼时他已身心俱疲一身带伤,我让他隐姓埋名远离燕国来这里做些
小事情。现下他又已成家儿女双全,也算是聊补遗憾了。」
「葛飞沉昔年名声与武功虽不怎么响亮,出事之前也是个名闻江湖的美男子,
不想现下变成这般模样。」
「我救下他时,他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儿了。一个人如果经历了那么
多打击,总是会变的。」祝雅瞳抿着香唇忽然有些出神,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不多时葛飞沉捧着木盘端来四碗热腾腾的菜肴,待他出了院落又是一声震天
的大吼:「嚷什么,嚷什么,不想吃滚蛋!」
吴征始终紧盯着街道,闻声也不由失笑。汤与肉刚吃了几口,大街上由远及
近慢慢行来一辆马车,环佩叮当清脆悦耳,即使在夜色里也知是所属大户人家。
「好吃么?」祝雅瞳停下手中筷子的眯着眼定睛打量了马车一阵后问道。
「吃不来,有些酸味。」冷月玦点漆般的眼眸熠熠生辉,似乎也知正主儿出
现!前所未有的经历正让她兴奋不已,连面上都覆上了一层粉潮。
「葛前辈的手艺不错,龙凤汤炖得甚好!」吴征起身道:「改天再来吃?」
「走吧,跟去看看。」祝雅瞳当先跃出窗棱,侧耳倾听了一阵,正是「观风
听雨」,须臾后又挥了挥手招呼吴冷跟上。
吴征原本定好了晚间夜探迭府,祝雅瞳也迅疾备下了收拢的资料。夜探之事
意外不想可知将是极多,可也需尽可能做好准备才成。果然细细探究之后发觉不
妥!
迭轻蝶纳了面首,迭家便是向世人昭告拿这个女儿当男子养了。女子纳面首
终是有些别扭,若是将面首养在迭府里不成体统,即使是男子成家立业也当自立
门户。祝雅瞳与吴征猜来猜去,刘荣今日现身时明显已是迭轻蝶私纳的面首无疑,
若在迭府里定然是严加管控,想要接近无非痴人说梦。但更大的可能还是在迭轻
蝶的外宅才对——迭云鹤在朝中名声不佳,背地里没少挨骂「看门狗」,可迭大
将军也是要面子的!
如此一来计划又变,迭轻蝶纳面首时极为低调,祝家情报体系再完善也不可
能面面俱到,仅从葛飞沉处知晓迭轻蝶有时会半夜驾车外出,当是去外宅!于是
吴祝约上冷月玦一同在夜宵摊子处等候,撞个正着。
「没有特别的高手护卫,这是摆明了要引我们入瓮了?」祝雅瞳眼观四路耳
听八方,轻巧地在前引路。
「看来他们对我还挺了解的。」吴征苦笑一声,被人拿住了软肋的感觉着实
不太爽快。
「最了解你的一定是对手和仇人,而不是朋友。」祝雅瞳来了句颇具哲理的
断言,听得冷月玦目光一闪,神往地品味起来。
「天阴门与昆仑派的高手跟青城派比一比躲猫猫的本事,也是有趣。」吴征
快速驱散郁闷,抖擞精神振奋道。
「错了,没发现就是躲猫猫,若是撞上了就要比一比谁的手更快,恩,是个
点穴游戏!」祝雅瞳身负绝顶武功浑不在意,挑了挑眉毛向吴征揶揄道:「若是
不幸撞上了向无极,嘻嘻,你们俩就得比一比谁跑得更快了,是个比轻功的游戏!」
「没那么倒霉吧?来了也不怕,我几句话让他掩面羞走!」青城派第一高手
向无极坐镇迭轻蝶与面首们寻欢作乐的私宅?丢不丢人?
「嘻嘻,吴大人的手上功夫还不怎地,嘴上功夫倒是天下一绝,小女子满心
期待。」
两人间互相揶揄,冷月玦听得投入,暗道:他们的生活都好精彩,会的本事
也好多,这是世面见得足了!义母大人不必说,连吴师兄也是如此,哎,真想和
他们一样的潇洒。
马车行得不慢,虽未奋蹄狂奔,踏落地面的得得声也是密密频频,车中人时
而发出几声催促,心下甚急。自秦都大道来到南城又转入一条小巷,在一处两进
的院子里停了下来。南城多富户,院子虽装饰一新倒也不太显眼。迭轻蝶娇小的
身影正从马车上下来,蹦蹦跳跳地也不搭理门口的仆从径直入了院子。
吴陆冷三人一路尾随看得真切,寻了处夜影浓重不易察觉处跃上一旁人家的
屋顶远远眺望。青城派刻意引他们入彀,院子里想必杀机重重。可是据吴征判断,
青城派的目标是他或者陆菲嫣,怕是想不到还能引来个祝雅瞳。且即使做了万全
的打算,面对祝雅瞳这等绝世高手也没有太多办法。总不能真的将向无极或者屠
冲请来这里坐镇。至于为何明知如此还大喇喇地摆开阵势则无法猜测,只能先做
了再说。
祝雅瞳打量院落许久,暗暗记下许多关键处后道:「你们在这里呆着,我先
去探一探。」
只见她灵动如猫,四肢着地趴在院墙处静候一阵翻身滚落,几个起落后便在
屋角处消失不见。
吴征看着美妇丰满浮凸的身姿心惊肉跳,尤其方才趴伏的姿势让臀儿高高撅
起,又圆又翘好似熟透了的苹果,着实让人心痒难搔。正暗骂不知是哪个挨雷劈
的混蛋能占了这等美妇的身子,冷月玦轻声问道:「杀人?拿人?」
「救人。救不了就只好杀了。」吴征心中微有些歉意。诓了冷月玦前来不仅
是因她武功与轻功够高能帮上忙,也因她身份特殊。试想万一失了手,柳寄芙等
人断不能袖手旁观,拖了天阴门下水,昆仑派这边自然能稳稳压上青城一头。
「哦。」冷月玦应了声后在瓦上坐下屈膝以双臂抱住道:「为什么要杀?不
是你们的朋友么?」
「这个人昔年作践了迭家小姐,但是事出有因也不都是他的错。唔,你想想
葛飞沉杀了岳天工一家的事情,类似。这人能救就最好,实在救不出来杀了他反
而是助他脱离苦海。」吴征目光灼灼,眉头深锁。一想要杀刘荣还是满心的不舒
服,可也已不得不为之。
「原来如此。」冷月玦将下颌支在手臂上亦是凝神观望。
「冷师姐,不好意思诓了你一起来。」
「没事。…………以后还有这等事情还唤我来。」
约摸小半个时辰之后,祝雅瞳如鹞鹰般翻过院墙,几个纵跃飘然落在两人身
边,直如月影一般无声婆娑,偏又美不胜收。
「院子里暗哨共有十三处,环环相扣,一动则齐动。迭轻蝶方才进了那间屋
子全无死角,我要无声无息地进去也办不到。」祝雅瞳向宅院里一处两层小楼一
指道:「一会儿你们跟着我摸进去,我引开暗哨后你们再动手。刘荣若在最好,
不在咱们拿了迭轻蝶直接要人便是。」
吴征意下也是如此,青城派摆明了车马要一较高下,这已然不是朝堂上青城
与昆仑一系的政治交锋,而是武林之间的江湖之事江湖了。
祝雅瞳又详细说明了几处关键的藏身方位后先行动身,吴征与冷月玦落后三
丈左右,待她变换了位置才落足在她曾藏身的方位。这一手足见祝雅瞳江湖经验
阅历之丰富,不仅自家的位置全无破绽,连吴冷二人的藏身之所也想的周全。有
些方位以吴征的眼光看来实在不是好所在,偏生二人模仿着祝雅瞳的姿势藏好后
无人能察觉。
他也不由感叹女子的身躯当真是天赐的恩物,冷月玦在他身旁时而侧卧,时
而仰躺,偶尔也撅起翘翘的小屁股。女儿家的馨香传来又甜又糯,撩得心头欲念
不断。
三人渐渐向院落中心的小楼处接近,祝雅瞳回身打了个手势忽然让二人停步,
又觑了个时机返回二人身旁低声道:「四名十一品高手!呵呵,什么时候来的?」
一行人以她为首,自是等她决断。祝雅瞳又道:「你们别乱动,我去会一会
他们。若是有什么良机或是变故,你们自行决断。如果出不去,最好反身往里面
走!那里没有高手在。」以祝雅瞳的武功即使陷落重围也有脱身之法,即使真的
向无极来了再纠集人手也拿她不住。若是带上了吴征与冷月玦一同现身,反而束
手束脚多了负担。
美妇居高临下心中盘算已定,忽然如一道箭光般射出,吴征甚至听不见一点
动静,就见她一眨眼的功夫从屋角间转了出来。与此同时,院落里不曾断绝的竹
板敲击声响起,节奏凌乱无迹可寻。敲击声从不同的角落共响了十二次之后便无
声息,旋即几条人影齐齐向祝雅瞳此前飞扑之处奔来。
此地唯有祝雅瞳落足处可堪藏人,她一击得手之后也已不及再隐藏身形,索
性高跃而起在月光下娇笑道:「青城派果然有些门道!」
「祝家主?你深夜私闯此地意欲何为?」这人吴征见过,正是曾一同出使长
安的华新知。
「青城派的华师兄?久仰,夜半风轻,我四处转转走走,不可以么?」祝雅
瞳居高临下俯视全场道:「你们这里鬼鬼祟祟藏了那么多人,又是意欲何为?」
华新知面色极为凝重,握着剑柄的手掌青筋暴起道:「祝家主这一手栽赃陷
害贼喊捉贼当真用得顺当。既然来了也不必走了,待天明了去见官!」
祝雅瞳目光一闪双手忽然一挥,几枚石子电射而出打在角落里,登时一阵撞
肉的噗噗噗声响过后,四名暗哨扑倒在地。美妇笑道:「要我留下也可以,就看
华师兄有没有这份面子了。」
「大胆!」华新知抽出长剑,足下踏着奇异的步伐渐渐逼近,跟在他身后的
四人也拔剑散开亦步亦趋,显是布成了一道阵势:「祝家主既不肯束手就擒,得
罪莫怪!」
吴征素知祝雅瞳的能为,但见了阵势也不由心中打鼓。向无极武功超凡曾与
燕国第一高手丘元焕战了个平手,青城派的阵势既然敢拿出来,当也是向无极认
可过的。祝雅瞳正面硬冲未必就能讨得了好,方才她以手发石打倒了四人正是隐
在吴征与冷月玦身边的暗哨,显是为他们二人脱身做准备。
「好剑阵!」祝雅瞳赞了一声飘身而落道:「本夫人就来会一会青城的剑阵!」
五人以华新知为阵眼齐齐发动,五柄雪亮的长剑在月光下耀目生辉。祝雅瞳
也不躲闪,任由五人将自己正面与侧身合围,只留下背后空档。
「看剑!」华新知一声大喝率先进招,其余四剑如影随形齐进。
五剑当胸,常而论之当后退以避锋芒,可五人并非合围而是刻意留下背后空
档又让人疑窦丛生。果然祝雅瞳不退反进,衣袂飘飘在重重剑光中飘忽而进,空
着的双手径点华新知胸口。华新知不闪不避,仍是一剑指向祝雅瞳咽喉,而身旁
的两剑虽被闪过但一偏方位,直刺祝雅瞳两肋。
剑阵精妙,祝雅瞳若再进招未必能伤华新知,自己的咽喉与两肋倒是危机重
重。她矮身一扭,三剑俱从她神州擦身而过,但剑阵一经发动翻翻滚滚绝无停歇,
进退散合更使得如一人一般,绕着祝雅瞳打得甚是激烈。
吴征看得一掌心俱是汗水,只见祝雅瞳忽然娇笑一声道:「好厉害的剑阵,
不过破绽太多。」她忽然闪出剑圈,随手抓掷将一旁现身的暗哨守卫向华新知投
去。若是以五对一,祝雅瞳取胜不易,但边上多了这么些人反倒成了累赘。落在
祝雅瞳这等绝顶高手的眼里更是痛脚,自要捏着一顿狠揍。
剑阵唯恐伤着自己人,登时散乱。祝雅瞳身形如风随抓随掷,瞬间放翻了六
人。华新知大喝道:「散开,散开。」但暗哨们哪里躲得开祝雅瞳鬼魅般的身形,
不多时已给清理个干净。华新知接住一人放下怒道:「快让开!」不想那人一动
不动,原是祝雅瞳抓掷之时已是顺手点了他穴道。
「来不及咯!」娇笑声中祝雅瞳飘身而起向府院外飞去。
「狂妄!」华新知断喝一声:「拦住她!」
府院的角落里登时又飞起数道人影向着祝雅瞳扑去,而剑阵少了阻碍又起,
朝着祝雅瞳步步紧逼。一行人越斗越远,原本的院落里反倒空荡荡的。
「怎么办?」冷月玦见此变故有些茫然向吴征道。
「祝家主无忧,他们拿不住她。呵呵,我倒觉得祝家主玩心大起,说不准将
他们逗弄得够了才一一打倒。」吴征眼珠子一转向迭轻蝶所在的小楼一指道:「
我们进去看看!」
「好。」
两人施展轻功越过屋顶,此刻也不敢大意唯恐暗中还藏着什么机关在,观察
了片刻吴征领着冷月玦落在颗树上。小楼里灯火通明,二层的窗户想是因天气炎
热而大开。吴冷二人落脚处树冠浓密,又恰巧可借窗户窥见小楼内的动静。只是
吴征刚落脚便不由一僵!
只见小楼里迭轻蝶玉体裸呈大喇喇地在竹席铺就的床上仰躺着,两名俊秀男
子分别揉着她两只玉乳。那双玉乳比之在江州荒园时小巧玲珑已大了足有一个尺
寸,正自指缝间满溢而出。
刘荣双目赤红如喷烈焰,喉中嘶吼连连怒发如狂。
迭轻蝶咯咯娇笑着道:「怎么?吃醋了么?都一年多了你还是爱吃醋。」顿
了顿又道:「你有半个时辰,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不想要人家么?」
刘荣大吼一声虎扑而下,独臂推开两名男子压在迭轻蝶身上,张开大嘴便向
一只奶儿重重落下!
第五章、爱耶恨耶。雪覆丹蔻
「啊!」尖声穿透过屋内结实的墙壁散于夜空,女子呼痛的尖声中却分明有
一种畅快的愉悦。
被驱赶开的两名男子不敢再近前,甚至不敢多看,瑟缩的目光里难藏愤恨与
嫉妒。主人每一回寻欢作乐总少不了这个恶心的独臂人在旁,只有他敢对主人恶
行恶相,粗手重脚将她弄得遍体鳞伤。可主人对他却青眼有加宠爱甚深,无论他
怎么做都不生气,在他的重手之下还喊欢得最浪,也最是娇艳妩媚。
窗外树梢上的吴征与冷月玦虽远远打量,但两人武功深湛目力俱佳,将一切
看得清清楚楚。冷月玦轻轻挂坐在树枝上轻若无物,望了在身侧浓眉深锁的吴征
一眼,知他正在沉思硬生生将满腹疑团咽了回去,又注目向屋内嘶吼与又痛又快
啼鸣的二人,唇瓣一嘟,满目好奇。
刘荣埋首于雪玉般的酥胸前,死命地拱着脑袋来回将两只奶儿吸进嘴里。也
不知被隔绝视线的口中是怎生地花样百出,身下娇艳的女子两只秀乳片刻便布满
了道道齿印红痕。可迭轻蝶去叫唤得越发酥麻媚人,不曾被蹂躏的肌肤也爬满了
红潮。她双手紧握刘荣的独臂放在面前,伸出根红润舌尖不停在五根粗糙的手指
上来回舔舐,时而还吞入两根指节吸吮。而刘荣吼声更烈动作也越发粗野,不仅
亮出一口白牙大范围啃咬着迭轻蝶上身,被女子吸入口中的手指也难耐地不停抠
挖,明显的掐捏动作让迭轻蝶媚吟的调子都变了声。
冷月玦不时左右探着螓首改变视角,偶尔修长如天鹅的美颈还能看见干咽一
口,似正在研究模拟贴肉相融的二人奇怪的动作,正觉口中颇多不适。此刻吴征
才伸出手指不快不慢地动手在空中虚画道:「愿意多观望会儿么?」
他思虑甚久,终觉再见刘荣之后他十分怪异。在雨霁山时痴痴呆呆唯命是从,
现下却显是满腔愤意怒火,两相反差,料得是被什么不知名的法儿给迷了神智,
才被牢牢控制于迭轻蝶之手。吴冷初来时曾听迭轻蝶道刘荣有半个时辰,吴征猜
测刘荣每日有个「放风时间」,此后还需以怪法控制才是。
吴征仍不愿杀了刘荣,且无法判定迭轻蝶明知今夜有事还在府中放荡形骸是
否另藏有隐秘的机关。府院外既有祝雅瞳牵制安全无忧,当下便打定主意看明情
形再做定论。只是小楼里的情形不堪入目,他也看得面红耳赤心浮气躁,身旁还
有个外人女子着实尴尬,只得先行询问。
「无妨。」冷月玦亦伸出根细细长长,尖端圆巧的指头虚画道:「他们是在
欢好么?」
额,原本以为冷月玦早等得不耐烦,说不定还在心中大骂自己无耻下作故意
拖延时间,满拟问完之后让冷月玦先行离去,自己孤身一人观望后再做决断。不
想冰娃娃仍是云淡风轻,竟丝毫不以为忤地问出男女之间避忌的话题。
「是。」吴征不想过多深入简略回道。
「不都说欢好是世间至乐之事,陷入其中极易丧失心智。我看迭轻蝶甚是痛
苦,这与刑罚又有何异?」冷月玦似开了话匣子一般问个不停。天阴门俱是修行
人,日常清心寡欲于欢好之事讳莫如深。即使带发修行者多有出嫁者,可那也是
为人妇之后的事情。于自小被门中管教极严的冷月玦而言,至今仍是一知半解。
家中虽有个势利浪荡的母亲,可况雪莹也知自家的女儿不是自己碰得了的,除了
在嫁与太子之事上敲敲边鼓暗暗撮合,旁的从不敢多说,唯恐坏了冷月玦的修行,
让一份绝世珍宝身价大跌。
「冷师姐,此事你我二人之间颇多避忌,多谈不妥。」吴征哭笑不得。两人
虽比从前熟络了些,至多也限于极为普通的朋友,互相之间谈论此事实在怪异。
冰娃娃自然香色迷离诱人无比,可她迟早是燕国太子妃,吴征可不曾对她动过什
么年头。
「哦。」冷月玦被吴征严词拒了一回醒过神来也觉有些尴尬,遂别过了头去
不敢再看吴征。只见刘荣与迭轻蝶扭得几乎融为一体,刘荣甚至将腰杆一拱一拱。
冷月玦虽不明欢好之事,也知男女胯下的紧要之处,猜测定是欢好时私处交接的
动作了,不由心中暗啐道:「尚未脱了衣衫就如此急不可耐,动作又好难看……」
迭轻蝶被刘荣按在身下狠狠蹂躏看着万分痛苦,连冷月玦心中都有些怜惜同
情。不想她忽然种种一咬刘荣手指,让他痛呼着急忙抽手,一时被咬得太死竟抽
不回来,待得迭轻蝶松开牙关时指头上已是鲜血淋漓。
「今夜还真是能熬,品了人家的身子那么久竟然还能忍得。」迭轻蝶笑得花
枝乱颤,峰摇股颤之间目露戏谑之光道:「可是人家都忍不住了呢!你看看这里,
已然湿成了这样!」
十指连心,刘荣疼得面目扭曲,圆睁虎目恨声道:「你只是条不知羞的母狗,
贱货,只要是条棒子就能插你几回!」
「咯咯,骂得开心么?骂得舒服了可以来了么?你不是最喜欢插人家的穴儿
么?」迭轻蝶毫不动怒反倒浪荡笑道,手指展若兰花一勾一勾道:「你再不来,
人家想得很,只好找他们先开心一会了。」
刘荣双目暴凸泛出赤红的血色,单臂也抽紧得青筋条条迸出,粗重的呼吸让
胸腔起伏得像要炸裂一样。挣扎了几回,终究耐不住性子扯去衣衫,露出一根早
已高高抬首的肉龙来。
「嘻嘻,还是你这根棒儿最好。又长又硬,每回都抽弄得人家美美的。」迭
轻蝶四肢着地爬行,双膝跪地让丰满的屁股一扭一扭地摇摇摆摆,当真像一只母
狗般前行来到刘荣身前一把捉住肉龙浪荡道:「咬疼了你,现下人家来给你赔罪
好么?人家虽然爱棒儿插穴,可含过的只有你的呢。」
吴征在树上看得心浮气躁,见迭轻蝶受辱之后自暴自弃已然浪荡如此,不禁
有些暗暗后怕昔年韩归雁幸亏未曾失身。而刘荣内心之矛盾挣扎溢于言表,最终
却乖乖就范,看来无论迭轻蝶如何堕落终是忘不了这名砍断他一条手臂,改变人
生与命运的女子,当真是冤孽。直至此时此刻,吴征忽觉杀心大盛,刘荣对迭轻
蝶死心塌地终是巨大的隐患,留之难料。
冷月玦见屋内渐渐淫靡,也不由有些鄙视迭轻蝶的放荡,心中却道:「秦国
骠骑大将军的女儿怎地这般不自爱,随意与许多男子亲热?听她所言这些都是面
首?只是含……那个是怎么回事?」
天阴门功法多有平心静气之功,冷月玦虽旁观一场淫荡的春宫,心境倒未有
变化。比之吴征的满面通红汗珠隐现,冷月玦心平气和,只是一双忽闪着的光芒
的美眸之中好奇极盛,数次探头探脑,或蹙眉不解,或垂目思量。幸亏吴征颇觉
形势尴尬不敢偏头,否则见着她这般模样,有趣固然有趣,不动声色的冰娃娃加
上生动的神情也仿佛活了过来,原本已十分美丽的容颜更增三分丽色,可只能让
两人之间更加尴尬。
迭轻蝶双手齐握在肉龙根部向上推举揉捏着春丸,像个柔媚的小妇人将螓首
倚在刘荣腿边轻声道:「人家身上三处穴儿可都是被你抢先占了,嘴儿还只独独
留了给你至今不曾被人碰过,今后也不会有人碰。」
棒身上传来麻酥酥的触感,小手温暖绵软,握紧了棒身撸动时亦有一股销魂。
刘荣怒气勃发之中又现两难,美丽的少女清纯可人,此刻赤裸着半偎在他腿边抚
弄肉棒,温柔得像自家体贴又温顺的妻子。可少女却不完全属于自己,无论每一
次怎生让她销魂蚀骨,却总是不能彻底征服了她。而每一回来到这一处专供她淫
乐的小楼,无论怎生打定了主意不再就范,可一见她让自己爱恨交缠的美貌容颜,
就再也把持不住。
迭轻蝶张开樱桃小口将龟首含住,两颊不住地鼓动显是一条香舌正绕着龟首
打转。刘荣一头大汗瞬间冒了出来,鼻翼一张一合,双目瞪得更大,身躯更是禁
不住剧烈颤抖。令他又爱又恨的少女当真如她所言再未含过旁人的肉棒,至少在
刘荣面前俱是如此。可一条香舌不仅又软又糯极为灵动,还对他的敏感点了若指
掌,每一下都驾轻就熟地或点扫,或舔弄在爽处。快感不住震颤地蔓延,刘荣几
乎无法站稳身体。
两人进入正戏,窗外的吴征抚了抚额角无比头痛。若是己方一人当作场春宫
戏看看也就罢了,偏生边上还有个冷月玦. 他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是没
底线节操的浪荡子,套用吴征前世的一句话来说便是:局面一度十分尴尬!
正不知该当如何处理处,冷月玦又以指划道:「我只是好奇,别无他意,你
若不想答就莫要理睬我便是。你朋友现下很疼是吗?」冰娃娃眉头有一丝了然,
原来含那个是这样,欢好时还能如此?
吴征抹了把冷汗,天阴门这般教导弟子的?若是只身闯荡江湖岂不被人骗了
去还不知晓?不过一想也是,冷月玦早早就展露过人的天赋,也早早被燕国太子
看上,自此就是一直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迟早要做太子妃的美女,还闯荡个锤子
江湖。
情形诡异,吴征装傻充愣只能更加尴尬,索性摊开了答道:「冷仙子见谅,
男女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咱俩说这话题太尴尬了些。」
「现下就不尴尬了么?」冷月玦随手划道。
那倒也是,吴征险些失笑,不想冰娃娃还具备这般有趣的一面。他忍不住偏
头看去,只见冷月玦看个不停,嘴角隐含微笑,似乎为方才的灵光一现暗自得意。
她容颜本就绝美,只是不苟言笑仿佛寒冰铸就亘古不变,偶尔的笑就是笑,蹙眉
就是蹙眉,像是一具玩偶,吴征始终提不起什么兴致兴趣。可现下这一张调皮微
笑着容颜,让大师刻刀下完美的冰雕忽然活转了过来,让见惯了美人的吴征一时
也移不开目光。
所谓皮笑肉不笑总让人觉得别扭难受,当人发自内心地欢喜与哀愁时才能神
采飞扬,也才能感染身边人。
「不是疼痛,是一种极难承受的难耐,总之现下他想要更多。」吴征大大方
方地划写道,比之此前的尴尬,两人坦然地聊着私密的话题反倒好上许多。
「不理解。我还以为他被牙咬得可疼呢。」冷月玦偏头想了一阵又划道:「
像不像修炼破关时内息奔涌不绝,却总被关窍挡了回来难以宣泄的意思?」
「还真是有点。」吴征心中发笑,不愧是武痴,什么事情都能往练武上类比
:「不过破关时全是煎熬,欢好时煎熬里又有一种快美。」
「原来如此。」
冷月玦答完便暂停了问话,只因小楼里迭轻蝶晃动螓首前后摆动,大力吞吐
起肉棒来,让刘荣喉中喝喝连声。吴征与冷月玦耳力俱佳,隔了远了仍能听清迭
轻蝶口中满含的津唾与棒身摩擦时淫靡的咕唧声,只是有了方才的对答两人便不
再觉得尴尬难耐,仿佛正对着一场好戏品头论足,嬉笑怒骂。
刘荣的肉棒算不得粗巨,因此迭轻蝶的小嘴不需奋力猛张便可吞入,只是甚
长,迭轻蝶每每吞没一半便发出干呕的喉音不得不吐出。她樱口本是小巧,陷落
的两颊更让整条口腔紧紧包裹着肉棒,上瞟的眼眸得意地看着刘荣一脸怒容却又
无可奈何地样子。
刘荣胸膛猛烈起伏粗重地呼吸,忽然一掌按在迭轻蝶头顶向小腹按落,同时
腰杆一顶,硬生生将长长的肉茎全数强行塞入少女口中。迭轻蝶双目猛瞪却又被
男子的毛发遮住了视线,她两手无力地连连拍打着男子大腿,口中仅存的空隙里
哼出极其难受的断续呻吟,从侧面望去连脖颈好似都涨了一圈。
「这样好难受。」冷月玦蹙眉撇嘴对两人甚是不屑。
「像溺水窒息一样。」两人一问一答居然越加默契,仿佛在进行一场av探讨,
吴征也是想什么便说什么。
「你这样做过么?」冷月玦丝毫不觉问的问题太过越界,全然不加犹豫。
额……「没有。」吴征又抹了把冷汗,还是无奈地答道。
「是了,你心疼欢喜的女子自是不会让她煎熬。你朋友对迭小姐爱恨交加,
怕是正在出一口恶气。」冷月玦忽闪着美眸望向吴征,似在征询猜得对不对。
「当是没错的。」看刘荣发狠的神情吴征也猜是如此,只是心中却又暗道:
「小妮子不晓得,劳资的器物可比刘荣的大多了,这么搞要出人命。」
冷月玦又露出个欣然之笑,猜测获之认可颇为自得。
此刻迭轻蝶双手越发无力垂软,似欲背过气去一般,刘荣却不见怜惜反而如
前般不停前后耸动腰杆,在迭轻蝶口中大力鞭挞起来。他并非将肉棒抽离口中些
许再行插入,而是仍然插至最深,所谓的抽出只是略微放松片刻便又死死地前抵,
想要插进迭轻蝶肚子里去一般。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少女已翻起了白眼,此前还
能以手推拒,合嘴尽力抵抗,现下已是双手勉力支撑着身体减轻压力,小嘴更是
自然地垂下下颌,任由他为所欲为。
正当吴征与冷月玦担心少女直接没了性命之时,刘荣忽然大吼一声,腰腹连
连抽搐,而完全透不过气来的迭轻蝶呛咳连连,扭着娇躯死命厮打着刘荣……待
两人均从野兽一般的搏命中停下,刘荣脱力似地一跤坐到,双腿已被少女锐利的
指甲划得鲜血淋漓。迭轻蝶骤然松了口大气,呛咳之声更烈,一缕缕白浆还从鼻
腔里喷了出来。
冷月玦不避讳地打量着刘荣软垂的肉棒,这一回纠结了片刻终忍不住好奇划
道:「你们男子泄了精都这样么?」
小楼里的春宫固然极具魅惑,可在吴征眼里哪及冷月玦半分?他越发觉得这
冰娃娃有趣到了极点,不仅像是搞学术一般认真研究一场春戏,连问起来都不带
丝毫烟火气。他思量了片刻怎生向冰娃娃解释男子的「不应期」,心里的促狭之
意又是火焰般腾腾燃烧,实在抑制不住划道:「男子女子都一样。」心里更是笑
翻了天:我的个乖乖,燕国未来的太子妃啥子也不懂,这是找劳资做性启蒙?栾
楚廷先生,你可得好好地感谢我。
冷月玦豁然偏头打量吴征,见他虽是一脸笑意倒没什么不尊重的调戏之色,
不解划道:「女子哪有?」
吴征先举起手告了罪划道:「泄了精都会极为疲累,但是又觉得刚刚登临了
仙境。恩,女子也会泄精。」
冷月玦见吴征答非所问,忍不住俏脸一红暗道:「人家问的是男人那话儿变
小了,他答的是泄精。只是现下再问好奇怪……」
吴征笑眯眯地欣赏冰娃娃面生朝霞,明艳不可方物,对终于让她害羞得意万
分。反正今晚连男女欢好之事都探讨了,冷月玦料也不会忌讳这些。
迭轻蝶终于喘匀了气笑骂道:「死没良心的!分明想要人家的命!」刚受了
一场虐待,她片刻便恢复如常不觉不适,胯间所正对的地下还见水光一片。
刘荣目中恨意消散颇见怜惜,片刻后却又咬牙恨道:「只恨插不死你!」
「嘻嘻,人家求着你插死人家呢!来呀,你看这里好想要,快些来呀。」迭
轻蝶分开蜷曲的双腿,将湿漉漉的肉瓣打开露出艳红媚肉,神秘的洞口一张一合
似在欢迎肉棒再度蹂躏这里。
「你……」刘荣咬着牙挣扎起身,双目如狼般死死盯着迭轻蝶。
「来呀,快些来呀。」迭轻蝶贴在地面的翘臀不住旋扭,让娇躯销魂地摇曳
逗弄着刘荣。只可惜刘荣刚射了阳精不久,肉棒无论如何硬不起来,她单臂向后
一勾道:「你既然不行那就歇一会儿,人家被你折腾了半天没尝到半分好的,只
好让他们先来插一回,否则人家可要难熬死了。」
「你敢!你敢!」刘荣眼中几欲崩血,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情知无效又怒瞪着
迭轻蝶两名面首沉声道:「再靠近一步,老子要你们的命!」
那两人想是方才吃了刘荣的苦头自知不敌,瑟缩着不敢向前。迭轻蝶翩然起
身道:「你敢动他们一下,今后再也不能碰我。咯咯,不信就尽管试试。」
见迭轻蝶如此浪荡,冷月玦更是鄙夷划道:「难怪你朋友恨她入骨,原来这
般折辱于他。只是看你朋友又言听计从是什么缘故?」
「又爱又恨,恨得多深爱得就有多深。」吴征连连摇头,也觉迭轻蝶太过残
忍刻薄。只是两人纠葛太多一路闹到现下这个地步,实在也难分对错。
「会这样么?」冷月玦不明所以只是撅了撅樱唇道:「既恨之入骨又怎会爱?
宁愿看着人折辱自己?真的好奇怪。」
「人心难测,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
迭轻蝶钻入两名面首中间一个侧身,让娇挺的双乳在一人胸膛上蹭得变了形,
淫靡得难以言表。乳尖传来的热力与酥麻滋味让她娇吟一声,正与刘荣兽咆般嘶
吼相应。少女目中露出残忍的快意一脚踹在一人膝弯喝骂道:「贱奴还不快些!」
那人被踹得龇牙咧嘴却顺势躺倒,让胯下可称雄伟的肉棒指天而立。迭轻蝶
浪荡笑着背对那人屈蹲双腿,大放的胯间让两片红粉莹润的花瓣大放春光,汩汩
汁液正不住从深处涓滴滋润着圆巧的后庭。这般姿势让她正对刘荣,让他看得纤
毫分明。
迭轻蝶伸手捉住身下的肉棒在花穴口揉蹭,虽不曾插入以让身下的男子发出
呻吟声,她得意笑道:「你老是赞人家好看。可是你自己插弄人家时又怎看得清
楚?人家现在要被插得美美的,你在一旁好好看清楚。」
肉棒被花汁染得粘腻透亮,迭轻蝶把着棒身送到菊门口上落腰沉臀缓缓坐下,
只见龟首撑开紧致却松嫩的洞口被一截截地纳了进去。后庭被撑开,迭轻蝶美目
闭合,贝齿轻咬唇瓣,充实肿胀的感觉让她不住抽着凉气令娇乳掀起乳浪阵阵,
而阵阵快意的涌现让她呻吟着娇喘道:「好舒服哦……好胀……都插满了呢……」
刘荣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可紧捏的拳头却发出爆豆般的声响,双目几乎突出
眼眶。随着迭轻蝶开始起落身躯,娇嫩的菊瓣正被肉棒不停地翻进带出,淫靡的
臀胯更是让殷红花肉大展大放,清晰地呈现着后庭被抽插时肉体的搅动。少女仍
不满足向另一名面首娇唤道:「还看着干什么?快些一起进来!」
后庭之戏已让冷月玦目瞪口呆,她万料不到以口相就之外居然还有这等欢好
之法。不想迭轻蝶又冒出个一起进来,冰娃娃愕然望向吴征,似在询问一起又是
何意?
吴征固然觉得冰娃娃的神情太过有趣好笑,也实在不好回答,只得指了指小
楼,言下之意自己看。
那名面首迫不及待地矮下身形搂着迭轻蝶柳腰,胯下肉棒奋力向花穴戳去,
居然直接全根没入!双棒将前后两穴一同占满,迭轻蝶浑身颤抖着高声吟叫道:
「啊……好满……你们快些插弄……」
两人腰上发力密密频频地抽送,配合极为默契地一进一出,次次全根退出至
龟首露出,再全根插进。身后那人双掌回环向前抓住迭轻蝶一对娇乳肆意揉捏把
玩,让粉嫩的乳尖高高凸起。身前那人则来回在肿胀得更加敏感的莓珠上噬咬啃
舔,直让迭轻蝶体颤身摇放声娇吟:「弄得好……好深……又涨又满,美死人了
……」
小楼内已是极尽淫靡,吴征的注意力却始终在刘荣身上。之所以未曾考虑直
杀入小楼救人,除了不知是否有什么后手之外,也是撞见一场好戏,想看看这个
傻小子到底对迭轻蝶痴迷到何等程度。今后无论是救他也好,利用也罢,近距离
的细致观察更能得知真相。
迭轻蝶一边狂吟浪呼,一边还从身上男子的肩头探出螓首向刘荣呻吟道:「
人家这个样子……美不美?你第一回……就是这么占有人家的……塞得好满……
插得好美……现下看得可……清楚了么?」
刘荣不答话,又打不得人,一腔哀怨怒火无处发泄,只将拳头挥得风声虎虎。
场面的淫靡无法直视,吴征定睛细看至此终于挑了挑眉头。冷月玦仍是淡淡
地看不出喜怒好恶,只是在旁观一件事,忽然抬手划道:「她说是第一回?你朋
友这样作践她的?」
燕国的未来太子妃与秦国的后起俊彦正在经历一场奇幻旅程,两人的口风都
有些松。吴征划道:「嗯,刘荣的手臂被迭轻蝶毫无来由地斩落,只因她不高兴。
此后刘荣的恶人师傅抓了迭轻蝶,就这么强辱了她。」
「原来如此,她也是第一回在他面前与旁的男子这样吧?」冷月玦偏头一想,
确如吴征所言爱恨交缠难以理清。
「当是!你也发现了,她在故意激怒他!」吴征看得仔细可不是有什么偷窥
欲,迭轻蝶的快美与放荡并非刻意做出,更似本色演出。只是若这么做得惯了,
如今刘荣未必会怒得一副痛心疾首,五内俱焚的模样。
冷月玦点点螓首又是嘴角一勾微露得意,再看了片刻忽然划道:「第一回很
痛吧?」
额……幸亏吴征早做好应对各种意外的准备才没从树上栽下去。冰娃娃只是
不苟言笑又是个闷葫芦,不想心中汹涌澎湃脑洞大得出奇,这个话锋一转险些让
吴征闪了腰。
「第一回都很痛。要适应一段时间才得其中爽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你看
她现在哪里还有半分痛楚?」实在受不了冰娃娃思路清奇的问题,吴征索性一次
答个清楚。
不想冰娃娃大点其头怡然自乐划道:「就是!用强就更痛了!」
迭轻蝶被两根肉棒撑满,又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肉膜不停地被一进一出反复按
摩,不停被肉棒抽带而出的花汁,高声的畅美呻吟呼喊正是极端快意的忠实反应。
三条肉虫胶合在一起已有两炷香时分,迭轻蝶越发兴动地抬臀扭胯迎合两根肉棒
一上一下的抽插,两名面首却有些体力不支慢了下来。
迭轻蝶泄了一回稍减欲火,美目流转向刘荣道:「嘻嘻,你看你又硬起来了,
莫不是看人家这般模样爱得狠了?」
她托起胸前娇乳道:「还在等什么?想不想人家用这对妙物侍奉你?」
狂抽狠送转作和风细雨般的轻入缓出,力道十足的撞击变作温柔体贴的按摩。
少女看似娇弱不堪,可下身仍在滴洒的粘腻花汁,紧紧咬合肉棒的媚肉,还有娇
乳上男子留下的液体水光,淫靡之色让刘荣闷吼着急速上前跨骑在迭轻蝶玉体上,
把复又胀大的肉棒放在一对娇乳沟壑间。
迭轻蝶顺势向后一倒压在身后男子身上,双手奉迎地一夹娇乳正将肉棒夹在
中央。绵软香嫩的紧夹感觉袭来,刘荣吐了口浊气迫不及待地抽弄起来。
刘荣胯下紧贴着柔滑乳峰前后磨动一挺一抽。抽时将大半根肉棒退出乳丘沟
壑,挺时便像只凶悍的毒龙直直钻出,直将春丸都埋入乳肉方才罢休。迭轻蝶见
肉棒自下而上堪堪送至嘴边,香舌吐出口中准确地迎上肉棒借着短暂的时机在龟
菇沟壑上一卷。
她被三人夹在中央,双洞同被贯穿,口中还含着一只火热肉棒,当真美得神
魂飘荡。玉胯间前花淫汁涟涟,后庭含蕊待放,此时正一阵又一阵地收缩抽搐,
将两根肉棒夹得紧紧地不断吮吸。她口中只剩吚吚呜呜的娇弱呻吟与唧唧啾啾的
舔弄肉菇声响,而正在抽插的两名面首却似挨不住这般快美,复又加劲提速抽插
起来。
刘荣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用独手一下又一下狠狠捏弄猛扯迭轻蝶两颗乳尖,
不一时便将原本玫粉色的肉珠捏得发紫。迭轻蝶在剧烈的刺痛中居然不抵抗反将
娇乳夹得更紧,口中胡言乱语,花肉里的淫汁泄得更多更甚,犹如飞珠般颗颗抛
洒。也不知是两名面首足够落力,还是刘荣的掐弄令她在疼痛中品尝到异样的快
美。
身下正插弄菊穴的面首动作越发快速,已没了此前与同伴的配合默契,只管
自己奋力地抽送,哑着声道:「主人……我……我……」
迭轻蝶一身香汗淋漓,主动挺身迎合着刘荣在娇乳上的抽送显是也到了紧要
关头,籍着肉棒抽离唇边的空隙狠命喝骂道:「贱奴……还没……快用力……狠
狠地插……不准停下来……」
那面首已是有心无力,在迭轻蝶的春叫连绵中闷吼一声,臀胯抽搐不停,一
丝丝白浆正自两人结合处淌落出来。迭轻蝶正在兴头上未得十分慰籍,焦急地一
挺身子翻身而起骑在身前面首胯间连连起落,向刘荣哀求道:「好人……你快些
插进后庭来……人家那里好空虚……好难熬……」她频频狗儿般摇扭臀胯,正是
又骚又痒急欲煞火的模样。
「贱货!我插死你!」刘荣一身怒火与欲火正熊熊燃烧,一把按倒迭轻蝶也
不理后庭里白浆汩汩,提起肉棒一插到底。
「啊哟……好人……你插得好狠……都要给你捅穿了……」迭轻蝶失声尖叫,
螓首不住左右摇摆带动一头青丝瀑布般飞扬,胯间汩汩丽水春露更是夺门而出四
散飞溅。
「插死你……插死你……」刘荣不成节奏地呼喝着,用尽全力地狠命挺送腰
杆,一边用力拍打雪白翘臀留下道道红痕。刚遭了一番开垦的后庭已是禁受不住
变得疏疏松松,任由刘荣肆虐。
迭轻蝶被两人压倒紧夹,阵阵快意自下身生起袭向全身,一浪高过一浪。她
娇躯被不住地推动,仿佛风暴中的一叶小舟,口中的叫声却越发高亢:「莫要停
……千万莫要停下来……美死了……美死了……」
刘荣知她已近高潮更不肯半分放松,一把揪住她发髻抓起,腰杆责罚般再度
陡然加力,肉棒次次露首没根。此刻身下的面首一阵剧烈抽搐闷吼后颓然不动,
只剩刘荣发怒的野兽般飞快抽送,依旧插得迭轻蝶浪汁飞溅,如泣如诉。
随着两人一阵长长的嘶鸣,小楼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与刘荣依然不肯停歇
的挺胯抽送。只是肉棒已收缩绵软,再也不能惩治迭轻蝶。
「他们在练功?」淫靡最盛之时冷月玦仿佛一尊雕像不曾动弹半分,此刻见
迭轻蝶与刘荣正以奇妙的频率扭动身躯,一身汗珠化作蒸蒸白气,穴口的白浆也
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才陡然惊觉。
吴征双目精芒大放瞪得一眨不眨划道:「暗香零落的《玄元两仪功》!以采
补男女精气修炼内力,你看迭轻蝶身下那人,好似死了!」
「果真!这是什么邪功?」冷月玦也觉惊异。采补之道古来有之,可在江湖
上俱是些不入流的功法,青城派的大小姐居然会修习这等下三滥的内功,当真匪
夷所思。
「不邪!若是采补有度大有裨益,迭轻蝶是刻意要吸干他。」吴征见时机来
临,刘荣一旦被送出小楼便可动手,无论拿住迭轻蝶为质还是直接出手救下刘荣
均可,提醒道:「我们准备动手。你救人我来……不,我去救人,我们一起杀出
去。」
救下刘荣后携着他逃出府院相对不那么危险,吴征本拟留下阻挡追兵。可一
想刘荣刚经历了一场淫乱,身上肮脏不堪,终是舍不得身边仙子清清白白的身子
沾染了这些秽物。
冷月玦点头暗暗调息,唇瓣却不由自主地抿了抿。
房门被打开,两名男子入内当是要将刘荣重新收押。吴征记明了二人落脚的
方位打了个手势划道:「动手。你跟着我的脚步。」
刚欲展身法忽觉不妥!
原来刚看了一场春宫,女子虽是他万分厌恶之人,可实在太过淫靡见所未见,
他胯下肉龙胀得高高翘翘的一时无法平复,此时若起身不免将裤裆处撑起一座高
高的帐篷,委实丢人。
他讷讷向身旁冷月玦望去聊表歉意,陡然发现以冰娃娃的武功反应居然也未
在第一时刻动身,只是静静地屈蹲不动,两颊仍有一片未曾褪去的潮红。
那潮红艳若三月春桃,被吴征一看登时变作金秋熟果,满布娇颜。
第六章、鬼影魔爪。浮生多愁
吴征有些焦急,当下正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恐有未知的风险。正待不管不
顾时冷月玦吐了吐舌头划道:「人之常情,是么?」
吴征大大松了口气,不想冷月玦心态如此平和,丝毫不以私事被窥破为忤。
想想也是,此世虽属帝制,倒不像前生南宋之后礼教大昌,世风尚算开明,
如栾采晴,东方郡主,夜花夫人等更是风流不断。冷月玦历来清修也不是成仙了
道的仙子,再怎么清心寡欲又怎能抵得了情欲之事?也直到此刻,吴征才确信这
名生人勿进的女子也是有血有肉,更有一个极之有趣的灵魂。
「我们都是人,动手!」
吴征轻飘飘地腾身飞起落在窗棱外长臂一勾翻身入屋,冷月玦终究落后了一
步,一来适应了会胸乳与胯间比之平日的异样鼓胀酥麻,二来心中也不免涟漪忽
起:「原来……都是人么?」
扑腾两声,吴征动若雷霆两腿齐出踢倒前来扣押刘荣的二人,暗道怎地如此
不济?刘荣武功不弱这也不反抗?正待以目视冷月玦小心,就见她双足趾尖踏在
窗沿犹如凭虚御风,娇小的身影一扇大窗恰巧容得下,面无表情地垂目凝望。
「吴大人?吴公子?」迭轻蝶一身赤裸毫不避忌地将鬓角边的长发一捋,红
舌一舔香唇笑道:「不想一位正人君子居然夜入女儿家深闺瞧人亲热,真是意外
之喜!」
满满嘲讽之意,也未露半点惊慌之色,吴征见了也不禁暗赞一声。不愧青城
掌门之女,当年的挫折换了谁人都是巨大的打击,吴征原本以为此人已废再无出
头之日。之后久未露面一鸣惊人,在雨霁山上的表现就让吴征刮目相看,现下也
是镇定自若,可见刁蛮任性之外亦有心智极坚的一面。
「夜入深闺已是坐实了的在下也不辩解,只是瞧人亲热么,呵呵,纯属意外。」
吴征目光灼灼盯着迭轻蝶,也不顾女儿家全身赤裸的肌肤上犹有香汗,大腿
根部内侧汁水淋漓。
「这么盯着人看好生羞人,吴公子是看上人家了么?」迭轻蝶脸现红晕垂首
向胸羞不可抑,哪里还有方才以一敌三的浪荡风流,又活生生采补了一条性命的
凶狠。
吴征眯了眯眼不搭理迭轻蝶转向刘荣道:「我来带你走,你过来。」
刘荣涨红了脸颇见左右为难,也不敢看吴征只是不动。
「咯咯,吴公子不仅爱女子,不想也爱男子。我家面首有许多不若一一唤出
来让公子选过?样貌可比他要好的多啦。」迭轻蝶笑得花枝乱颤,胸前双丸剧颤
不停:「啊哟,莫非吴公子是爱他那话儿粗大也想要被插一插么?那也成,吴公
子想要,本小姐自然忍痛割爱。」
「呼,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迭小姐这张面皮越发厚了。」吴征冷言冷语,心
中着实被激起怒火万丈道:「你练功入邪道,迟早五内俱焚,都是大秦武林同道,
我与你爹也一殿为臣,奉劝一句:回头是岸。」
「情真意切!说得人家都忍不住想要以身相许,以报答吴公子一腔情意。怎
么?莫非吴公子连人家也要一道儿带走么?听闻韩大人也是面首无数,如今拜服
在吴公子胯下服服帖帖地,想来吴公子也是异常粗大威猛,要不人家这就跟吴公
子走了吧。」迭轻蝶向前迈了一步,娇怯怯地双臂在胸前交叉刚巧掩住峰顶两点,
却又让圆润乳廓与中央沟壑更加显眼。
「别动!」吴征与冷月玦一同出声。
冷月玦双唇一撅,暗道吴征果然不同常人,面对一名娇滴滴的女子也没被迷
了神智。偏头向迭轻蝶道:「你这般不自爱,他看不上你。」
噗,吴征心中真是百味杂陈哭笑不得,互相试探的胡说八道间冰娃娃忽然无
比认真的来了一句,实在是弱爆了呀……
「燕国双骄,「仙舞洛川」冷月玦?怪道吴公子对人家不动心,原来有绝色
佳丽宿双飞。人家就罢了,只可怜了韩大人。」
迭轻蝶口无遮拦挑衅意味极浓,不想冷月玦性子清寡毫不受激只随意道:「
与你无关。」
迭轻蝶无奈地摇摇头道:「原来冷仙子也爱贪欢,旁的也不在意。有冷仙子
相伴人家自问比不上,可惜,可惜。」她向后一步退回原位,吴征足下忽然一轻,
一面半丈方圆的大洞凭空出现。饶是吴征身材高大也无所凭依,径直掉了下去。
迭轻蝶笑声刚起,一条银白的丝带破空而至,疾如高手发出的暗器,又巧如
手臂般凌空一个弯折直探洞口。轻飘飘的丝带忽然绷紧,冷月玦双手来回连扯几
如一团光影,在下陷的楼板重新闭合之前便将吴征拉了上来。
「吴公子息怒,小女子一时误触了防身机关,没伤着您吧?」迭轻蝶一脸歉
意自责,目光关切无比来回打量吴征周身,似在担心他受了伤。
吴征身上连灰尘都没沾上半片。他跌落陷阱不慌不忙,借着烛火的余光看清
洞中的布置后瞬间选定了落脚点。陷阱甚深,底部更是密布尖刀,吴征暗运内力,
准备落地的一瞬点在尖刀刃面上借力弹向墙壁,之后再施展壁虎游墙功爬上。
冷月玦见机极快反应神速,应也是早早做了准备。电光火石间吴征刚想好对
策,丝带已送到手边,两人配合默契,有惊无险。吴征倒不见惊慌,只是纳罕冷
月玦呆呆萌萌的傻白甜模样,一看就是温室里的花朵没见过多少风浪,为何动手
之后像个久经风雨的老江湖。此前踏在窗棱并非刻意卖弄轻功,而是选定了个极
佳的安全位置与吴征遥相呼应呈掎角之势。
迭轻蝶胡言浪语不堪入耳,屋内更是两男一女不着片缕,冷月玦虽也偶尔插
话精神始终专注得很。果然吴征遇险,冷月玦救援瞬至,转眼让吴征脱离险境,
一切均应对得妥妥当当。
让吴征惊异的不是小楼里还有多少机关,而是冷月玦惯来单纯不谙世事,说
好听了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难听了就是见识浅薄,又傻又白。吴征早判定了
她是被天阴门当做金丝雀儿圈养着的,为何现下又像个经验颇丰的老江湖?选在
窗棱的位置不仅可将内外的一切尽收眼底,窗棱处也藏不得什么厉害的机关,实
是上上之选。比之吴征让她跟着自己亦步亦趋,不知高到了哪里去。吴征心中略
有郁闷,天阴门里个个都是天成的奇才?养尊处优的祝雅瞳江湖经验之丰富见所
未见,连内室温养的冷月玦都如此不同凡响。
「你想太多了。」吴征微微一笑,又叹息一声道:「不过我现在真的很佩服
你。」
「吴公子要教训人了?小女子洗耳恭听。」迭轻蝶索性盘膝坐倒,连大开的
腿心露出绒绒耻毛与粘腻花肉也不设防。
「一个人若是词穷无计大都会以冷笑不言应对。」吴征乜目道:「你的话还
那么多,我也只好再等一等看一看,莫要又中了你的阴谋诡计。」
「吴公子说出来的话总是大有道理。」迭轻蝶手中彩声大作赞道:「想要瞒
过吴公子可比登天还难,还是索性挑明了吧。」
迭轻蝶身随声动,化作一道雪亮的光影,细腻纤柔的手掌蕴含厉风阵阵,舞
动时竟如两只长鞭之势,掌法奇幻精巧,吴征连连闪身三招一过,竟然已被迭轻
蝶迅捷无伦变幻莫测的掌风圈住。
两年余前的门派大比,吴征视迭轻蝶如无物轻易取胜,近年来吴征的武功更
是突飞猛进,居然甫一交手便落下风,情知是迭轻蝶肆意采补才有这份功力修为。
当下不敢大意,收敛心神运转《道理诀》,目力耳力大开将迭轻蝶的动向尽
收眼底。
迭轻蝶身形如电,出掌亦是五花八门疾如暴雨,声势之骇人犹如波涛万丈席
卷而来。反观吴征不仅慢上了许多,连挥掌也是偶尔一击,只是掌力到处,迭轻
蝶攻势立现阻滞。
冷月玦立定窗棱之上看二人激斗,只见迭轻蝶身形在吴征身旁飘忽无定,说
是风吹柳絮,水摆浮萍也不为过,诡异得混如妖法一般。也亏得吴征耳聪目明反
应敏捷才能应对得宜,以不变应万变,换了自己只怕初交上手还要狼狈些。她也
看出迭轻蝶的武功招式身法虽奇,功力修为还有不足大约就在七品中。吴征不仅
修为要高过她一头,论招式更是与自家较技时都不落下风,两人翻翻滚滚交手了
三十来招仍是个平手,实在匪夷所思。
再旁观了片刻,冷月玦若有所悟,正待出声提醒时吴征忽然向左疾踏两步,
左掌划了个大圈,右手并拢二指虚捏剑诀刺斜里挥出,正是一招「不越雷池」!
这一招大开大合,掌势覆盖范围极广,吴征更运起了一身功力。迭轻蝶身法
转折受阻,又见吴征手中的剑诀来势汹汹,竟发出嗤嗤的锐物破空之声,当下裸
足一点向后退去。
迭轻蝶攻势一断,吴征这边气势大涨,跗骨之蛆般如影随形,手中剑诀不变
径点迭轻蝶。迭轻蝶百忙之中矮身躺倒,贴着地面从吴征腋下穿过,双手做爪抓
他双足。
纤手此刻锐若鬼爪,吴征双足连环踢出,迭轻蝶不闪不避正面接下,只听砰
砰连响,吴征立足不稳晃了晃身形方才站定,迭轻蝶则被踢得打了七八个滚才翻
身而起,雪白的肌肤上沾染不少尘土,颇有凄艳之感。
「能与吴公子战成这样,我这手功夫还有可取之处嘛。」迭轻蝶挥手弹拨着
胸乳上的污垢笑吟吟道。
吴征摇了摇头哂笑道:「你这么厉害,你爹爹知道吗?」
「不知道,吴大人要去告状么?」
「与我何干?」
迭轻蝶还待说话时冷月玦从窗棱上跳下向迭轻蝶身后的屏风轻声道:「你可
以出来了。」又向吴征道:「我尽量拖延一会儿,你救人先走。」
「一起来自然一起走。」屏风后的呼吸声若有若无,似未刻意掩藏,却又断
断续续,吴征与月冷月玦初来也未察觉。尤其吴征修习「观风听雨」之后感应能
力极佳,即使十一品高手的声息也难逃他耳目。此前吴征与祝雅瞳均无警兆,来
人当是刚至不久。
「昆仑首徒!仙舞洛川!盛名之下无虚士,少年英侠弄潮世间,我辈却已都
老了!」屏风后「吱呀呀」地开了扇门,原来有条地道通至此处,一人三角眼,
鼻孔朝天,两条眉毛也不知是天生不长还是剃了个干净,眼眶之上光溜溜地一片,
相貌奇丑。与他文绉绉但雅致的措辞一比,实在大相径庭令人难以接受。
吴征挠了挠眉角向冷月玦道:「好不服气啊。」
冷月玦一偏头奇道:「怎么?」
「你们的外号一个比一个好听响亮,到我身上就一个昆仑首徒打发了。不服
气,不服气!」吴征连连摇头意甚萧索,眉头紧皱大为不满。
「又不是我自己起的。」冷月玦眼角微弯露出笑意,不知是笑吴征小孩心性
的幼稚,还是被他装模作样逗乐。
「敢请教这位先生尊姓大名?麻烦带上了外号说。」吴征呛啷一声抽出昆吾
剑。说得虽是轻松,心知来人武功在冷月玦与自己之上,加上个不好对付的迭轻
蝶,还有刘荣也不知态度如何,着实怠慢不得。
「项自明,雪夜魔君项自明对么?」冷月玦轻吐香舌舔了舔唇瓣向吴征道:
「别被他说话骗了,他不是好人,不,是大恶人。」
原出燕国旁门,以一手阴毒武功横行江湖,为人倒是时正时邪。只是坏事干
得太多,偶尔心血来潮的行善实在不足以弥补万一,因其酷爱风雪之日杀人为乐,
传言还割人肉炙烤了下酒驱寒,加之面貌十分丑陋,于是混了个雪夜魔君的凶名。
自激起公愤被四处追杀之后销声匿迹,不想隐藏在这里。想是被迭家收留之
后,专一驱使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么威风的名号?」吴征并非孤陋寡闻之辈,一听项自明三字也不由暗中
捏了把汗奇道:「青城派什么时候和些妖魔鬼怪勾结在一起了?」
「咦?吴公子几时学会的血口喷人?本小姐根本不认识他,喂,你怎地从我
家暗道里出来了?」迭轻蝶笑嘻嘻地望着项自明问道。
「路过。」项自明淡淡道:「本人今日心情甚佳,想留两位秉烛夜谈,不知
意下如何?」
「啧啧啧。」吴征连连摇头做出个恶心的神情忽然舞起剑光!
快剑如风,剑刃倒映着烛光闪着耀目的寒光分刺项自明左右两肋,正是一招
「风雷电闪」!吴征这一下出手极为突然完全不合常理,正是要打敌人一个措手
不及。
项自明久历江湖,也未料到吴征居然抢先动手。但觉长剑来势奇妙忽左忽右
难以捉摸,剑尖上更有嗤嗤声大响,凌厉之势大出意料之外,远超身具八品修为
的武人。项自明面上不动声色,足下却是使出了全力向左连闪,堪堪避了过去。
吴征一动,冷月玦也动!她未曾与吴征一同夹攻项自明,而是一抖手中冰蚕
丝带向迭轻蝶卷去。项自明虽口称路过,实则必然已被迭家收为家奴,吴征的突
然袭击打得强敌甚为狼狈,但想取胜也是极难。拿住迭轻蝶倒能让项自明投鼠忌
器。
轻飘飘的丝带被冷月玦强劲的内力灌注之后又疾又劲,如一条长鞭般破空而
至。迭轻蝶早有防备,不退反进欺身而入,奇异的身法形同鬼魅,转眼间双掌已
切至冷月玦胸前。
冰娃娃武学天赋奇高,此前曾旁观吴征与迭轻蝶交手许久,此刻已是心中有
数。她左手一扬穿过重重掌影径点迭轻蝶肩井大穴,同时右手一勾丝带如灵蛇般
兜转,令迭轻蝶背心处全是空门破绽。
迭轻蝶眼中诡笑,双掌一抓面门,一按左乳,竟是不闪不避,以伤换伤的打
法。光论武林中的名气,眼前这位娇小女子可比吴征还要响亮,方才不敌吴征,
自然也敌不过冷月玦. 如此以命相拼风险极大,迭轻蝶竟似有恃无恐。
冷月玦目中愠怒一闪,恼她出手凶残狠毒又浪荡无耻,抓面门要毁人容貌,
按左乳不仅轻浮,真被击得实了也有重伤之虞。她上身后仰做个铁板桥闪开必救
的两击,在极为别扭的姿势下匪夷所思地双足发力腾空而起,让迭轻蝶顿失攻击
目标,翻卷的丝带也几已缠上敌人的腰际。
眼看身陷囹圄,迭轻蝶仍不顾身后危险一味向前。双爪探出如影随形,她原
本就身法诡异掌法凌厉,全攻不守更是威力倍增。
丝带忽然绷得笔直,迭轻蝶的身形却未受阻。冷月玦足下凌空踏个奇异的步
伐蹬开迭轻蝶的两抓,借势又起轻叹道:「她那么对你,他把你当朋友来救你,
你为什么这么做?」
刘荣垂头丧气扯着丝带,分明现下神志清醒心中不情不愿,却仿佛身不由己,
傀儡一般拉扯着手中丝带要将腾在空中的冷月玦拖下地来。
冰蚕丝带柔中带刚,内里暗藏许多细小锋锐的倒钩,刘荣拿在手中视若无物,
一双手掌也不知练了甚么奇功锐物难伤。冷月玦腾在空中身法受制,被刘荣扯得
斜斜向下落去。她处变不惊反而手上加力迅疾坠落借势避开迭轻蝶,纷飞的裙裾
下摆两条美腿如风摆柳枝狂舞,足尖径点刘荣上身几处大穴。
劲风扑面,刘荣忙撒开丝带伸臂挡隔。冷月玦武功已是圆融纯熟收发随心,
窥见刘荣招式未沾先止,在他高举的臂上一个踏步自顶门跃至背心,这一下刘荣
空门大开,被冷月玦一脚踢得直飞出去,砰砰一路撞倒无数桌椅。去了阻碍,冷
月玦头也不回再展手中丝带抖成一圈圈的螺旋。
迭轻蝶没有刘荣的铁掌功夫不敢硬接,但见丝带铺天盖地四面无路,忙向后
着地一滚。冷月玦身在空中一个绮丽的扭身转如陀螺,凭空改变身形的方向欺身
而进,不仅双腿踢得花团锦簇,一条丝带也舞得如同天女散花。这一套动作使得
一气呵成如凌波仙子踏浪娉婷而行,美不胜收!
迭轻蝶贴地而行连连后退狼狈不堪,危难之时刘荣虎吼连连合身一扑双手抓
住丝带才堪堪脱离险境。
刘荣口角溢血面门煞白,显然方才那一脚不曾留手踢得极重令他受伤不轻。
冷月玦秀眉一蹙道:「想死么?」
迭轻蝶连斗吴征与冷月玦两大高手,内力消耗甚巨娇喘连连,不及喘匀一口
气又咯咯笑道:「他甘愿为人家去死,冷仙子吃味儿了么?啊哟,忘了冷仙子是
清修之人,不懂这些缠绵旖旎,销魂蚀骨的好事儿。」
冷月玦手腕连抖,丝带缠上刘荣的手腕一甩,又将他甩飞出去,微一偏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
「咯咯咯,冷仙子也动了凡心么?若还在这里纠缠不休,你的心上人吴公子
可就要没命了。」
冷月玦这边大占上风,吴征凭借出其不意的偷袭施展狂风暴雨般的猛攻却难
以久持。项自明身负十一品修为牢牢压住他一头,虽失了先机,时刻一长便扳回
了局面。他的武器是两柄罕见的奇门兵刃飞抓,舞动时虎虎生风来路奇异,如今
的吴征风雨飘摇险象环生,只剩避走之能毫无还手之力。
「我没心上人,你太小看他了。」冷月玦不为所动,她深知吴征最擅机巧应
变,于密布的风雨之中寻找一丝空隙,项自明要败他可以,想要伤他拿他却非易
事。
「啧啧,这般夸赞吴公子,还说没心上人?冷仙子怕是还不自知吧。」迭轻
蝶连展身法险险避过丝带,口中兀自揶揄不停。
「我不懂,说不过你。」冷月玦一招「手挥五弦」,玉掌清若幽兰拂在迭轻
蝶脸颊,饶是她躲得快,热辣辣的劲风仍扫得她香腮泛出血丝。
刘荣见心上人遇险,不顾几乎涣散的骨头咬牙扑来。正当此时,窗外忽然飘
入一团人影,黑漆漆的无声无息抽出一柄刃面极窄的细长宝剑朝项自明刺去。
「倪师叔!」冷月玦惊呼一声。只见人影抢入项自明身侧,细剑化作缤纷万
道,如梦如幻。
项自明正被吴征层出不穷的花招与奇速的应变搅得头痛不已,陡然被剑光罩
身,大骇之下向左急闪。他快,细剑更快,只听「嗤」地一声,右臂处被划出一
道极深的口子鲜血长流。
吴征见来了强援忙退出战圈,只见来人一身黑衣从头罩到脚,只露出两只灿
若明星般的眼眸。黑衣想是夜行掩盖身形之用,却将身体束得极紧大展曼妙身姿
更增一股神秘的气质。那酥胸高耸,在剧斗中不住盈盈轻晃微颤,被系紧的柳腰
看似风吹而断,却有力地旋扭转折,一双腴润长腿之下,连展身法时双脚只以足
尖踮地,便如仙鹤般好看。
项自明陡被偷袭遭受重创,右臂被废拿不住飞抓,倪妙筠剑势如云如雾连绵
不绝,在项自明狂舞的单抓中此穿彼插,不住有星星点点的血滴洒落。此情此景,
配着倪妙筠一身穿着打扮又如鬼魅一般可惊可怖。
倪妙筠手中快剑忽然连环三击后回剑入鞘,转身又杀入冷月玦身边逼退迭轻
蝶,点倒刘荣随手将他掷向吴征道:「走。」又向迭轻蝶道:「「雪夜魔君」项
自明恶名昭昭,夜入迭小姐香闺图谋不轨,本人杀之为天下除害,唐突之处望迭
小姐见谅。」居然是个思虑周全,办事妥当的女子!
此刻才见项自明胸口忽然血如泉涌扑腾倒地,想是那柄怪剑太过细薄,倪妙
筠动作又太快,将他刺了个透心凉后此刻才见伤痕喷血。
吴征提着刘荣,狠狠给了记耳光后跟着倪妙筠起落的身姿逃离小院。
刘荣穴道被制身形麻痹,目光却仍依依不舍地盯着小院,自五日之前他便知
道自己近来将被送至吴征手上,再怎么万般不愿,面对青城与昆仑两大巨擘他孤
身一人又怎能违抗?何况还有那人下的谕令。此前两年也曾无数次地想过逃离此
地,以免被当做个肉奴一般供人泄欲。可真当离开之时,心中只有对那个玩弄他,
欺辱他的娇小身影之万分不舍。
「倪师叔最擅暗夜潜行之法,义母大人也未必及得上她。」冷月玦见了倪妙
筠有些瑟缩,吐了吐舌头悄声向吴征道。祝雅瞳此前公然现身大打出手,以她心
智之周全聪慧自是留下了妥善的后招。既引走了大批坐镇的青城派高手,暗中再
有倪妙筠助阵,此地已是万无一失。
吴征也是心中抽搐,今夜太过光怪陆离,将心比心也不怪冷月玦瑟缩。——
被师门长辈知晓旁观了一场淫靡至极的春宫戏,任谁都要害怕。冰娃娃性子清淡
许多事漠不关心而已,可不是杜绝了七情六欲。
宽慰人吴征总有办法,他露出个玩味笑容道:「你今天话有点多哇!」
「是哦,为什么?」冷月玦恍然奇道。
「迭家小院奇幻之行,换谁也要多说两句。」这么较真,一副打破砂锅问到
底的样子实在少见,吴征忍俊不禁。
「恩,有道理。」冷月玦连连点头大以为然。两人刚共同经历了一场危局,
相互之间亲近不少,说起话来自然少了些客套禁忌。
一路回到吴府,祝雅瞳已在厅中施施然地品着香茗。她额头犹挂汗珠,双颊
也是红扑扑地异常粉润,显是方才一场恶战并不轻松。
「师姐,幸不辱命。」倪妙筠向祝雅瞳拱手施礼道。此女先前深居简出,除
了初来吴府时的惊艳一现之外,私底下与吴征更无点滴接触。现下见她摘去头套,
露出柔光似水,轻灵飘逸,如梦似幻的绝色容颜不由心中一动。
纵然一身夜行衣,近看之下才能发现个中不同。比之寻常的黑色,倪妙筠所
着的则间杂着绛色与紫色,丝毫不妨碍夜间行事之外,还颇有个人风格。联想至
她初至吴府之时脚踝边纹着的那只五彩斑斓的翠鸟,可知她极为爱美,且小心思
甚多。虽不知祝雅瞳因何对她特别信赖暗中遣来押阵,想来以祝家主的眼光是错
不了的。
「师妹辛苦,坐下歇一歇。」祝雅瞳温婉一笑,又向吴冷二人道:「没受伤
吧?」
「没有,也不易。为了晚辈的事情劳动诸位当真过意不去,家主没受伤罢?」
吴征大口大口地灌着热茶,激战了一场不说,还看了场春宫,实在是渴得很
了。
「他们伤不了我,他不听话?」祝雅瞳见事极准早已猜出个大概,正好奇地
打量着刘荣。吴征入府时已唤仆从取了衣物给他穿上,否则实在有碍观瞻。
「被迭轻蝶那妮子迷了心智了。」吴征恨恨地道,又解开刘荣穴道递过一杯
茶道:「喝了解解渴,能说两句了么?」吴府高手云集,刘荣就是长了翅膀也飞
不出去。
「吴公子。」刘荣哽哑着喉咙,低着头不敢正视吴征。
「哼!还想问你怎地被迭轻蝶抓去了。现下看来八成是你蠢得自投罗网的吧?」
吴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越说越气。
刘荣满面通红,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吴征叹了口气问道:「当年累得你被迭
轻蝶断去手臂,本想寻机让你上昆仑山,你又自顾自地离去亡命天涯。真是……
哎,上回匆匆一别也不知你碰到了多少事。现下把你从药铺离去之后至今的
事情,一件一件慢慢说给我听。「「好。」刘荣意兴萧索地起身仰头望天,似在
回忆旧时之事。
「且慢。时辰不早了我不想浪费时间,这人现下信不过,说了假话又需辩驳
半日。」祝雅瞳重重放下茶碗,咣当一声引得刘荣侧目望来,正巧看见这名天仙
下凡般的美妇一双点漆美眸精光大放。
刘荣只觉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束缚着离地飞起,穿过屋顶透过云层,直达无
穷星汉,四周漫天的点点繁星灿烂辉煌,却又每一颗都像是方才美妇的眼眸,正
以一股庞然无尽的巨大压力直视他的内心,无法抗拒,无法隐瞒。
「现在你可以说了。从药铺离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你的武功从哪里来的?」
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透彻心扉。
「吴征留了些银两,我当做盘缠一路向东打算去江州。途中遇见一名高人,
他问我怎生认得迭轻蝶。原来我在林间休憩之时不住梦呓这个名字被他听见,他
下手极重手段毒辣,我吃熬不住将被迭轻蝶砍断手臂一事说了出来,他听完之后
反有喜色,又测了我的根骨就逼我拜师,传我《玄元两仪功》。」
「你的根骨不算太好,又错过了幼时打熬根基的时光,为何修为进展如此迅
速?」
「《玄元两仪功》本就进境极快,师傅又捉拿了不少女子供我采补……我不
想害她们的,可是师傅也不会放过她们,想想还是死在我手上有用些,她们也死
得不那么难受。」
两人一问一答,直说到刘荣鬼迷心窍返回成都城只想再见迭轻蝶一面,终致
再次强暴了她,却也从此身陷囹圄,并供出所学《玄元两仪功》与之双修。这也
让吴征松了口气,若是任由刘荣自顾自地说下去,昔年在江州荒园的事情可得被
倪妙筠与冷月玦听了去,暗赞还是祝家主做事靠谱,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全。
至此解开了大部分疑团,祝雅瞳便依着吴征事先写在纸上的字迹问道:「在
雨霁山上看你浑浑噩噩,神智不清是什么缘故?」
刘荣在璀璨星空之中忽然心中一激记起一件事来。被囚禁在迭轻蝶私宅里一
年之后,忽然一名头戴鬼面的男子神明一般出现他被囚的禁室里。刘荣没见过这
名男子,却在传闻中知晓这张鬼面所属。那深入神魂的恐惧让他五体投地拜服,
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你就是贺群的弟子刘荣?」
「属下……属下刘荣……见过……过……尊主。」鬼面人问得温和,刘荣惊
恐万分的心情却未半分放松,说话时牙关都在打颤。
「你过来。」刘荣的表现让鬼面人十分满意,向他招了招手。
刘荣心中虽怕,对鬼面人却不敢丝毫违抗,忙跪着膝行向前匍匐于地。鬼面
人拨开刘荣脑后长发细看了一阵脖颈与肩头的针孔道:「青城派的迷途知返针!
你能熬得到现在没死也是不易!本尊观你根骨不算太佳,但耐受力倒是甚强,
倒也是奇才一名。「「属下力有不逮无力逃脱,求尊主网开一面。」联想到私自
泄露教中武功要承受的教规,刘荣浑身抖如筛糠,那并非人力所能承受,耐受力
再强也吃熬不住。
「嗯。你且不必惊慌,听闻你和昆仑派吴征有旧?」鬼面人轻拍刘荣肩膀温
言安慰道。
「是,吴征与属下有些恩怨纠缠,他放了属下一条生路也算熟识。」
「天降大任于你啊!也好,也好。你授予迭轻蝶《玄元两仪功》的事情,本
尊既往不咎!她若要学,你便教。贺群那里只有前半部功法,本座这里再授予你
后半部,你与她一同修习即可,另外你练过《鬼影魔爪》,也可以交给她,就说
是《玄元两仪功》即可。本尊再秘授你一套心法,平日里暗自修习绝不可展露于
任何人之前!」
刘荣至今不敢相信能逃过一劫,未得尊主允可私传教中功法本应受「蚁噬」
之刑,乃以小刀在罪人身上割出千疮百孔,却又因伤口浅不致殒命,再在伤
口上涂满蜂蜜,糖水等物。再释放出教中饲养的红蚂蚁,蚂蚁喜甜食,红蚂蚁更
是肉食种。被蜂蜜糖水勾引来的红蚂蚁会慢慢将罪人吞食至一具骨架,其过程之
惨烈痛苦难以言喻。
其后鬼面人又来了五回,在教导刘荣记全了《玄元两仪功》之后便不再出现。
直到两月之前他又再次如履平地畅通无阻地出现在禁室里,即使刘荣也能感
觉到他的兴奋!鬼面人一边考校刘荣秘授的心法,一边详实地了解迭府的点点滴
滴。刘荣不敢违抗,将发生的一切据实已告。此后鬼面人每隔五日就来一回,而
最近的那一次更是交代了许多事情。
「迭家要你做什么?」
「迭轻蝶要带我露面,引吴征来救我走。」
「哦……甚好!依他们的计策去做,到了吴府之后与本座如此如此!可记得
牢了?」
「属下记得了!」
「本尊秘授你的心法有强固神识之奇效,你也当发觉近来迷途知返针已不能
迷你神智!嘿嘿,青城派如此作为倒是省了本座许多手脚!记住!到了吴府,天
阴门祝雅瞳必然对你施展离幻魔瞳!你大可将迭府一事全数告知,只关于本座之
事一丝一毫不可泄露!若有违令,教中当对你下三罪之刑,天涯海角永世不绝!」
刘荣修习那怪异的心法许久,本已心性沉稳大多时波澜不惊,闻言仍是心惊
胆战道:「属下万万不敢!」
回忆至此,刘荣打了个激灵,周天满布的星光美瞳施加的庞然压力让他脑中
鼓胀欲裂几乎崩溃。他奋力抵抗,令他在此时此刻最为担忧的还不是三罪之刑加
诸自身的可怖,而是迭轻蝶从他身上修习了《玄元两仪功》,已被认为是教中弟
子,还是他的亲传弟子。教中获罪者株连,刘荣自知骠骑大将军的能耐,可就怕
贼惦记,迭轻蝶若是有半点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迭轻蝶每隔三日以针刺我脖颈背脊,每回被刺之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吴征与祝雅瞳对视一眼,又问道:「迭轻蝶的武功怪异,我们与暗香零落也
交手多次,未曾见过如此怪异的武功,也不是《玄元两仪功》,她怎么练的你知
道么?」
「是教中的武功,我以前练过教她的……」
「有趣!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祝雅瞳提起手掌按在刘荣顶
门道:「你们暗香零落的贼首,就是那个带着鬼面具的人,是谁?平日在哪里?」
刘荣只觉满天繁星射下无数剑光穿透了身体,一身筛糠似得大汗淋漓抽搐起
来,颤抖着答道:「我……我没见过……」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52
第七章、船行中流。引君入彀
屋内烛光一盏,吴征在外院简单沐了身,低着头苦苦思索信步而行,竟未察
觉已回到居所。
「你回来了!」时已二更,陆菲嫣虽已宽衣就寝,睡得却浅,听见熟悉的脚
步声翻身即起。
轻薄的纱衣掩不去她傲人的身段,洁白的料子更透出胸前两点粉嫩与腿心处
浓密的乌黑神秘。吴征展颜一笑以示宽慰与无妨,又展臂搂了美妇入怀道:「刘
荣被我们带回来了。」
感受到吴征的胸膛幅度极大又缓慢地起伏了一回,当是因胸口一块大石落下
而长舒了一口气。陆菲嫣紧紧贴在他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道:「我一直在等
你。」
又是切身关乎于她的事情,又是他身犯险境扛起了责任,她还是在安静地等
待,直到事情不出意料地被妥善解决。陆菲嫣感念无垠,实不知要如何报答。今
夜虽有祝雅瞳相助料来也不轻松,里头不知有多少斗智斗勇与艰难险阻,心弦绷
紧到极致的男儿归来,本该由心爱的女子为他彻彻底底地放松一回。
美妇的暗示已如此明显,娇躯又是如此火热媚人,换了平日早已惹来吴征激
情热烈的回应。可现下他只是将陆菲嫣搂得更紧,以脸颊摩挲着她头顶青丝默不
作声。
陆菲嫣心知吴征并非腻烦了自己,而是心事重重尚需思量。两人精修《道理
诀》,自控之力随心而发,陆菲嫣遂收起旖旎之心柔声道:「今夜发生了什么慢
慢说与我听。」
「正要如此。」吴征随手扯落外衣横身抱起陆菲嫣在床上躺好,两人缠缠绵
绵相依相偎。吴征遂将今夜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倾诉之意,正在于说与听。吴征自是一个好的诉说者,陆菲嫣也是个贴心的
倾听者,连迭轻蝶,刘荣与倪妙筠的武功都问得极为细致,并牢牢记在心里。
待得一夜经历娓娓道完,吴征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像只八爪鱼一般将他缠
紧的美妇一刻不曾放松,这本就是极好的安慰,也让吴征觉得如今世事维艰,无
论到了哪步田地她都不会离自己而去。
「刘荣说的话不可全信!」陆菲嫣听得聚精会神,脑中亦是思量不断:「青
城派收纳了许多左道旁门,观刘荣的模样应是「迷途知返针」的效用。我听闻中
了此针者多活不过一年,若按刘荣的说法已被施针两年有余居然还未曾丧命,怕
是心智之力已然极固。祝家主的「离幻魔瞳」虽然神奇,被他隐瞒了些许事情也
不无可能。」
「祝家主也是这么说,然则换个方面来想,若有所隐瞒,他就还有留下的价
值。否则方才他就没了性命。」吴征也紧了紧手臂道。
「你还顾念与他的旧日恩怨么?」陆菲嫣在吴征怀里腻了腻作为回应道。
「没有了。去之前还举棋不定,现下全然没了。你没看到他看迭轻蝶的样子,
完完全全地鬼迷心窍。何况他知晓太多秘密,旁的还不打紧,当日在江州荒园你
失态的样子他可是全看在眼里。有了这层干系,我只希望这个人没到世上来过。」
吴征斩钉截铁道。
「嗯。刘荣且不去管他,迭轻蝶出了这一手怕是经过迭云鹤与俞人则那边首
肯,带着刘荣来雨霁山也是故意引你入局。刘荣被带了回来虽是好些,迭云鹤与
俞人则应是早早备下了极为厉害的后手,这里可轻慢不得。」陆菲嫣担忧道。
「我一直在想的也是这件事。刘荣这个人身份敏感干系甚大,可迭俞他们应
也没有妥善的法子,当不敢公开其身份。我想来想去,他们故意引我去迭轻蝶的
外宅,当是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才对。结盟武林同道是件大好事,哪一派做了盟主
哪一派便是沾了天大的好处,迭俞二人也不该破坏此事才是!回过头来只需把我
按倒,青城接掌江湖同盟便是轻而易举。其目的不外乎如此,不算太难猜。」
「难的是猜到他们用什么手段。」
「我大致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什么?」陆菲嫣惊喜交集,抬起螓首与吴征对视道:「你猜到了?」
「很奇怪么?」男人都喜爱侣这种欣喜与崇拜的眼神,吴征在陆菲嫣额头一
点得意道:「夫君我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猜到又有甚么稀奇了?」
「快说与我听。」一双豪阔美乳堆在吴征胸膛上,陆菲嫣扬起上身像只将头
露出水面呼吸的美人鱼。
「迭云鹤与俞人则直接跳出来太过难看,他们还不至于如此吃相。」无论见
过多少次陆菲嫣的胴体,那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媚态仍让他无比惊艳,吴征目
光灼灼道:「人言可畏,他们只需搞臭我的名声就行了。这件事自有其他人代劳,
而且搅动的风雨还不会小。」
「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能耐?」陆菲嫣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蹙眉忧虑道。
「俞化杰有个铁杆狗腿子,这个人抱紧了俞家的大腿欲要出仕,能耐未必有
多大,架不住人多,真搞起事情来也是了不得。我今晚去了迭轻蝶的私宅,正给
他们落了口实。」
「张彩谨?白云书院!」陆菲嫣惊呼起来。
「这帮儒生人数极多,在民间又多颇受尊重,认为他们读书人知礼义廉耻唯
他们马首是瞻。呵呵,捧起一个人来未必次次成功,要打落一个人倒不会太难,
尤其是些根基还不太稳当的。唉,那就是我了!」
吴征连连摇着头叹息,但陆菲嫣看他眼中还在笑,担忧之色并不多,不由扑
腾腾紧张剧跳的心儿也安稳了些:「你有应对之策么?」
「很难!我就一张嘴怎说得过一大群犯浑的书呆子?」吴征替陆菲嫣拨开鬓
边的发丝勾在耳后道:「这事情他们说了不算,陛下说了才算。现下最重要的便
是陛下怎么看这件事!他若铁了心要按死咱们昆仑派,顺水推舟一巴掌把我拍下
来,谁也没有办法。」
陆菲嫣不住抿着香唇,眨巴着媚目,沉吟片刻道:「陛下当知谁能办实事,
谁又是奸佞小人,涉及贼党事大当委重责于贤臣才是。」
「咱们这位陛下心思深沉,谁也猜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常理而论之事到他
身上可就未必了。」吴征苦笑一声道:「无论我怎么猜测盘算,都觉得猜不透。」
陆菲嫣探指在吴征唇上一按正色道:「你说了三个「他」字,不可再说!若
说顺了漏出嘴去可是天大的罪过。」
「好,我答应你。」吴征略一错愕后笑得极为开怀,搂着陆菲嫣狠狠一阵亲
昵,趁着恩爱正笃之时道:「近日我会寻个得宜的时刻,将你我二人之事告知雁
儿。」
陆菲嫣无论美貌与家世均不逊韩归雁,且年龄大了些还沉稳许多。只是她的
身份太过特殊,解除婚约之后两人也只能做一辈子的暗中情侣,至多也是在内宅
里举行一个保密的婚礼。因此吴家的大妇始终当是韩归雁!
「为何突然这么想?」
「山雨欲来风满楼!既然已成定局就该彻底稳定下来才是,接下来的日子不
会太平,我不想凭空又生出什么意外变故或者别扭来。何况,迟早要说,不如早
些说了。」
「嗯。」陆菲嫣满面红霞,居然还十分紧张,柔荑攥着被角不住揉捏。
「安心,雁儿大气得很,最多和你一样嘴上说我两句,绝不会不同意。到时
候我乖乖地让她说就好了。」
「这么大气?那……以后若还有旁的女子要来,雁儿是不是也就说你两句就
算了?」
「哪有什么旁的女子?」看陆菲嫣忽然撅唇蹙眉一副幽怨至极的样子,吴征
失声而笑,又恍然大悟,一时傻愣愣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个迭轻蝶!」陆菲嫣又羞又恼,情知爱郎已猜中自家小心思,索性恨声
埋怨起来。
怪道陆菲嫣忽然提起什么旁的女子!吴征的心思可没有女儿家的细腻与刁钻,
今夜看了场春宫戏也不觉有什么。可到了陆菲嫣这里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原本珍
而重之,一段与吴征独有的经历被人偷走了一半,实让她怨声载道大为不满!
「纯属意外。」吴征又好笑又感动,也是抓耳挠腮一脸蛋疼之色:「这女娃
子已是彻底放开了,不顾廉耻只寻肉欲之乐,还采补男子精气增进修为,我也想
不到啊!」
「你不是饱读诗书见多识广么,猜到又有甚么稀奇?我看多是对人动了什么
歪脑筋,故意带去看了一场春宫,好又施展各种手段骗人家女子坠网!哼!」陆
菲嫣大发娇嗔,看样子恨不得在吴征身上咬上几口才消心中之恨。
「我……作茧自缚!作茧自缚!」吹了个牛皮居然也能现世报,还来得如此
之快,吴征瞠目结舌,想想也觉好笑。
「被人家说中了坏心思,没话说了吧?」陆菲嫣一把抓住吴征袭向胸前的魔
手,居然断绝了百试百灵的一招,正色道:「今夜休想!好生安歇,天明了还有
许多紧要正事,万万莫要掉以轻心。明晨你不宜露面,雨霁山那里我替你去缓上
几日。」
吴征心中感动万分。
陆菲嫣使着小脾气只是发泄不快,正事却不曾抛去了脑后。这般女子发起性
子来只增可爱,半点没有撒泼的让人厌烦。吴征将她抱起放在身边侧睡好,双臂
穿过肩颈与腋下环过抱紧了两团丰腻乳肉道:「可舒服么?」
「舒服!」陆菲嫣光洁的后背往吴征胸膛上靠了靠,微微扭着螓首以抵挡颈
后男儿呼吸带来的麻痒。
「今夜且放过你,下一回决不轻饶。恩,你抵不过时可以让雁儿来帮忙了…
…」吴征倦之已极,梦呓般的声音越来越低迷迷糊糊地睡去。留下陆菲嫣圆睁媚
目又羞又怕,可一想韩归雁高挑修立的英武身姿,若是于自己一同赤裸于床,又
是何等的风光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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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三声,天又黎明。
平日醒觉的吴征吴征酣睡不已,陆菲嫣滑脱怀抱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去。夫妻
情侣之间相处亦有分工,吴征放开胸怀养足精力,以应付白云书院连篇累牍的围
攻,同样重要的雨霁山会盟则需身边人维持住局面。
吴征睡得很香,待他起身洗漱之后来到书房,案头上已堆了足有一臂高的纸
页。看他愣愣地眨眼又呆滞的模样,祝雅瞳心疼又好笑道:「你倒是安心睡得日
上三竿才起。」
「那帮书呆子这么快就搞出事来了?都是骂我的吧?」吴征纠结了片刻,终
究决定先吃早饭而不去看那些恶心人的东西,以免影响了胃口。
「嗯,花样百出,有些倒是文采斐然。莫不是白云书院拿这事做了考证儒生
学业的试题么?」祝雅瞳揶揄笑道,若非是心疼自家宝贝儿子实在辛苦,只怕已
前仰后合。
吴征往嘴里扒拉着鸡丝姜粥,不服气道:「比我还文采出众?」
「那自是比不过了,唔,也不好说。诗词那是没得比,可做文章就说不准了。」
祝雅瞳强抑笑意,面色忽转寒声道:「尤其那个张彩谨,能做书院首徒肚子里还
是有些墨水,哼哼,怕是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吴征茫然抬头左右张望,不明清晨阳光正好,暖意融融的屋里为何突然阴冷,
而一闪而过的杀机恨意又来自何方。屋内只有祝雅瞳,左近也不会有人,吴征终
于确认之后奇道:「你那么生气?幸好我先用早膳,否则不给气死了。」
填饱了肚子,吴征活动着四肢关节让自己尽量放松平和下来坐好。一根手指
顺着叠页上下游移,终于下定决心般随机抽出一张阅览起来。看不两行便被他丢
在一旁,如是几回后冷笑道:「一帮无脑喷子而已,谁与他们一般见识。」
话虽如此,吴征的脸色已有些微青。迭俞二人做局从书院儒生的「大作」中
看已是坐实了的,连标题都统一立为《讨吴檄文》,直把他当做个祸国殃民的大
奸贼一样。内里详述着被他闯入内宅的迭轻蝶小姐饱受羞辱与轻薄之事,以及迭
小姐的血泪控述,外加儒生们添油加醋的狂喷。有些文字用得极重,吴征再怎么
大气心绪平和也难免动怒。
「无脑喷子?什么意思?」祝雅瞳总是一字一句听得认真,这下又发现了新
大陆。
「额……无脑就是不带脑子乱说话,喷子么……啧,好难解释。你想想,有
这么一帮人成群结队胡乱指责,声音还大得很口沫横飞。高深大儒的学说常影响
世间几千年者,常被封做「子」。这帮家伙自然就是喷「子」了!加上个无脑,
呵呵……」吴征不经意的失言解释起来还有些困难,毕竟他前世有些古里古怪的
新语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幸而祝雅瞳心思玲珑一点即透,登时咯咯咯娇笑起来:「有意思!那,敢问
咱们的吴大人要怎么对付这干喷子呢?」
「先看看张彩谨的!」吴征重重呼吸了一口平复心情。张彩谨心比天高,原
本只屈居俞人则之下前途一片光明。然而吴征的横空出世光芒万丈,连俞人则都
黯淡无光,遑论他了。加之这货心眼着实不怎么开阔,此前心仪的韩归雁又与吴
征结成伴侣,逮着了机会不卯足劲一顿狂喷,当真对不起他寒窗苦读十余载。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
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大秦立国二百载,历多劳苦功高之士,忠君爱
国之臣。今亦有伏大将军,迭大将军,俞侍中,韩侯等呕心沥血,日夜殚精竭虑
为国操劳。圣君得贤臣,是以王道昌隆,贤臣光明显融。
京兆北城令吴征,本乡村小儿,蒙凉州刺史奚大人所救,怜其身世收入门墙,
传道授业。此诚天恩浩荡,祖上荫佑之德。昆仑派世间名门,立身正直,源远流
长。
吴征本应感念恩德,立心明志,以身报国。不想其奸狡锋协,好乱乐祸,目
无法纪。天恩未责其放荡,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授以统军使臣之职。而吴
征不思报国,立米粒之功,居蔽天之傲,返京后变本加厉,授北城令之位而不顾
宪纲,荒疏政务,藐视上官,殴打同僚,鱼肉百姓。为臣而无道者,以吴征为甚!
天君地师!
昆仑派不加苛责,每尝放纵,其师命不显,教徒不善。更阴命其夜入女子闺
阁,败其名节,逼其自尽!如此污国害民,毒施人鬼之辈,已致名门堕落!
如今小人弄权为天下笑!仕子学圣贤之书,负报国之志,当以圣贤之言诲之,
以日月明光镇之,以笔中刀锋讨之,令其作为大白于天下,致其罪有应得,则非
常之功于是乎著!」
吴征看得一身大汗,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循环飞奔而过!一篇檄文言简意赅,
用词犀利凶狠,不仅把吴征骂得猪狗不如体无完肤,连昆仑派也带上个教徒不善,
一同堕落的罪名。更阴险的是,居然把韩家一顿夸上了天,这里头不但有离间的
意思,更让韩家举棋难定。
「敲里吗,敲里吗,我敲里吗敲里来来!」吴征咒骂不断,这一回再也掩饰
不住心头怒火,满面涨得通红!
腾地起身手掌一震就要将手中纸页震作飞灰,还是祝雅瞳见机得快,二指一
捻轻轻巧巧地夺过收在袖中道:「别弄坏了,收起来日后一道儿算账!」
吴征一屁股坐回椅子郁闷道:「发个火都不成了,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你刚才说的敲里什么的,又是什么意思?」祝雅瞳只觉今日吴征说出来的
话有许多听不懂,倒是万分期待宝贝儿子接下来的反击。
「骂人的粗话颇为不雅,呵呵,还是不要细问了吧。」吴征哭笑不得,倒是
心头一松。
「哦……」祝雅瞳指了指袖中道:「这一份是张彩谨亲笔手书的,我想法儿
弄了回来,日后要他自己吃下去。」
吴征登时精神一振乐道:「妙极,妙极,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吃下去!王
八蛋!」
「正是如此!」祝雅瞳搬张椅子在吴征身边坐下问道:「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少妇的体味幽幽如荷,吴征如被一股香氛包围,怒火渐抑,欲火反起。祝雅
瞳随意地坐着双臂搭在两边,可酥胸之阔之挺,仪态之优雅依然醉人。吴征收敛
心神目不斜视道:「他们怎么说都不重要,那些儒生吃饱了没事干正等着咱们和
他们打嘴仗!外头闹风闹雨咱们搅和进去徒费心力,还正中他们下怀!现下就看
圣上的意思了!今日我索性缩头不出,让他们有气没处发,把事情闹得更大之后
再说。」
「事情太大恐是不好收场,一些风言风语也是挡不住的!你的压力会很大很
大,扛得住么?」祝雅瞳心有担忧,也关切问道。
「我脸皮厚,论耐心也没比谁差了!谢谢你。」吴征诚意一笑道:「圣上从
我这里日进斗金,后续又有许多财路徐图进取,当不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只
看圣心是要我吴征做个怎样的臣子了……若只当是摇钱树……哎,苦恨年年压金
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贤能之臣,国之大幸,就凭你这一手本事若不重用,他就配不上圣君二字。」
祝雅瞳轻笑一声道:「你要怎么答复圣上,应对迭云鹤与俞人则的诘难,当是已
有腹稿了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吴征回以一笑。
「平日你心头不顺时,可未必就用尊称。」祝雅瞳指了指头顶道:「今儿可
未曾称呼那位一个你字,转了性子了?」
「言多恐有失,日常不忌口,怕关键时刻出岔子。」
「有理。陆菲嫣心思细腻识得大体,且劝诫之心日常不消减,真是你的良配。」
「啊?你怎么知道?」吴征大吃一惊。
「我当然猜得到了!」祝雅瞳神秘一笑,颇为自得。
吴征正目瞪口呆地暗思祝雅瞳人虽聪慧,但要知晓这些细节非得日常对吴府
中人观察入微方可,她花了如许的心思究竟何意之时,一个娇小身影自院外走来
道:「吴师兄,外头有许多不实的流言,需要奴家为你辩白清楚么?」
吴征与祝雅瞳一同失声而笑,但都笑得欣慰。世情虽艰尔虞我诈,但在这个
社会里,基本的道德底线仍当遵守,更不可卑鄙无耻唯利是图。善意之举不能尽
数被感恩,但一定不会没有报偿。
祝雅瞳拍了拍吴征肩头,在他耳边悄声道:「我这干女儿虽单纯了些,也很
少认可一个人的!此事足以自傲。」
吴征无奈地摇了摇头,祝雅瞳的亲昵动作让他心猿意马几乎难以把持,香风
袭来更让他半身酥麻难当。幸亏及时收敛住心神才没让胯下胀起老大的帐篷丢了
丑,赶忙向冷月玦道:「冷师姐有心了,无妨,再说你一张嘴哪说得过外头成百
上千只鸭子?」
「啊?鸭子?嘻嘻,吴师兄说话当真有趣。」
「哟,今儿铁树都开了花么?」祝雅瞳有些错愕,随即又有一丝隐忧,片刻
后又即释然,微不可查地冷笑一声浮现过狠厉之色,暗道:「若真有那一日,只
要征儿喜欢又何惧旁人?」
吴征与冷月玦相视一笑,昨夜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只在两人之间颇生熟识之
感。吴征向祝雅瞳道:「外头闹得这般热闹,连冷仙子都知晓了。咱们也不可什
么都不做,唤些人到前后大门处扔些烂蔬果如何?」
祝雅瞳抿嘴揶揄,笑着赞道:「好主意!」见冷月玦忽闪着眼眸欲问难言,
一脸好奇又道:「他们要构陷吴大人,咱们索性装得更加可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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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的反应远比吴征预料的要更快!
刚至了午时,赵立春便一路狂奔至吴府外,捏着鼻子踩过一大堆烂菜叶子与
稀泥般的果子拍得大门咣咣作响,尖着声道:「圣上口谕,圣上口谕,吴大人快
快接旨。」
内墙里架着的木梯上探出个头来,见了赵立春一身太监服侍惊得啊哟一声大
喊道:「快快开门,快快开门!」
赵立春尚不明为何吴府门外成了垃圾场,见府内居然连听见圣上口谕都如临
大敌般确认一番才敢开门也是吃了一惊。大门吱呀呀地打开,赵立春与吴征交厚
也不怪罪下人们疑虑怠慢,向着冯管家道:「吴大人呢?快快知会一声!」
「公公万勿怪罪,大人正在后院里歇息,老奴已唤了人去请大人来。」
「等不得了,你引我去!」赵立春扯着冯管家就走,一边责问道:「府门外
是怎生一回事?你等也不速速清扫该当何罪?」
冯管家小跑着引路间叫苦不迭道:「公公有所不知!自晨间起便不时有书院
儒生在府门外高声谩骂不休,吴大人不愿与他们一般见识就令闭了府门莫要理会。
不想这些儒生变本加厉,竟煽动些不明就里的百姓一同前来,那些百姓被蒙在鼓
里个个怒火万丈,不由分说将些烂蔬果砸在大门口弄做一片腌臜. 老奴们清理了
两回,不想百姓们受了蒙蔽不依不饶,竟借着老奴们清扫打开府门之机又是一通
乱扔乱砸。我家大人爱民如子不愿怪罪百姓,只得吩咐暂且闭了大门由他们去,
待夜间无人时再行整理。哎,门前乱作一团稀泥地,后门巷子更是一塌糊涂,公
公若不信可自去验明。」
「什么?」赵立春一跳老高怒道:「后院就不必去了!书院这帮仕子竟敢无
视王法聚众闹事,在我家兄弟府门外放肆?狗日的东西!待杂家回了宫定要重重
参上他们一本!」
「公公明察秋毫!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冯管家连连拱手作揖,千恩万谢。
自晨间吴征与祝雅瞳定下了计策,冷月玦便好奇不已。赵立春入了吴府她便
在不远处的树梢跟随张望,两人言谈听得真真切切,见状腹中也是一团好容易才
忍住的笑意暗道:这人,鬼点子真多,奇的是还剑走偏锋古怪刁钻。把自家府院
门口弄得乱七八糟居然还有这等奇效。
冯管家引着赵立春刚入后院,吴征便揉着惺忪的睡眼迎了出来。赵立春撇了
冯管家三步并作两步奔行向前向吴征道:「兄弟!吴大人!闲话休提,圣上口谕
唤你即刻进宫面圣,兄弟快快换上朝服随我入宫去。」
见他不住眨着眼睛示意,吴征不敢拖延火速换好朝服随赵立春出门。两人钻
入赵立春带来的马车里,赵立春急道:「好兄弟,现下不及与你叙旧。白云书院
那帮短命的书呆子搅得满城风雨,圣上下了朝便知晓了。如今迭大将军,方大将
军,霍中书,蒋尚书,胡侍中与俞侍中正随侍御书房里。迭大将军与俞侍中说了
兄弟许多坏话,乱嚼舌根子说兄弟荒废政务,私德有亏,陛下面色不郁,小弟得
了口谕出宫时尚未听陛下评论此事。这一回来者不善,兄弟万万小心在意!」
「得赵兄看顾,小弟感恩在心。白云书院辱我太甚,正待要当着陛下的面分
说清楚。」吴征脸上憋得通红,怒意勃发,顺手又塞过一只小盒道:「赵兄不必
担忧!清者自清!只是出门急了未曾备下什么好物事,一点小东西权表心意。」
赵立春也不客气地接过塞在袖中,一脸正当如此的模样道:「然也!我家兄
弟乃大秦英杰无人能及,未来必是国之栋梁,正当领袖武林群伦。这干人居心叵
测污人清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兄弟放心,小弟虽是人微言轻,这一回定然
仗义执言,待回了宫便具书禀报屠公公,断然不与这干书呆子干休!」
「赵兄有心,小弟先行谢过!」吴征闭目歇了会儿又道:「赵兄牢记,今日
小弟若侥幸无恙,明日大朝之后请赵兄代为安排一二,小弟要去拜会与你。」
赵立春面色一凛,郑重点头道:「小弟记下了。」
近来秦皇在御书房里用膳的次数越来越多,如初登大宝时一般勤于政事。几
位朝中重臣时常下了朝会后还需陪侍一旁,也将他们累得够呛。今日几位柱石俱
在,午膳颇丰,秦皇却只简单吃了几口便停了箸,半倚在龙椅上闭目小歇片刻。
吴征正在此时到来,在大殿里跪着请安后起身,便看见胡浩有些担忧的眼神。
一时之间吴征恍惚忆起当年初至京城,胡浩曾说过要将他扔在京城的油锅里煎熬,
事后林瑞晨也宽慰他道:「今后迭云鹤与文毅这帮人要靠着胡叔叔与你一同抗衡,
现下多吃些苦头,多经些历练并无坏处。你胡叔叔那人面冷心热,也莫要怪他。」
现下胡浩已完全转变了吴征得昆仑派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纨绔这一观念,文毅
也已倒台,又来了个更加厉害的俞人则。遍观朝堂柱石人人皆有强援,唯独胡浩
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尤其韩克军告老辞官后虽让韩家三子顺利再登一个台阶,可
胡浩一人的压力更加大了。强敌环伺,也不知年事也已渐高的侍中大人是如何一
件件地应付过来的。
秦皇让吴征平身后便不再说话,似在等候群臣用膳完毕。群臣皆坐,唯独吴
征站立,原本他也没有与这些人平起平坐的资格,至于俞人则看向他的目光是赤
裸裸的愤怒与不善。
吴征垂手低头站立等候,来的时机并不好,通传太监也算是打扰了秦皇的小
憩,一个人午睡被吵醒总是会气儿不顺的。俞人则与迭云鹤有备而来,外有白云
书院挑起事端,内有他二人参奏弹劾,以大欺小,实在给足了吴征面子。不过现
下正是昆仑派逐渐交接权力,扶植新任领军人物的关键时刻,光凭这一次时机的
拿捏之准,俞人则便不是泛泛之辈。
似是羞辱够了吴征,俞人则停下箸哼道:「小小北城令架子倒是大得很,圣
上口谕唤你来也磨磨蹭蹭,呵呵,再晚上片刻吴大人是要来收拾残羹冷饭么?」
吴征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下官焚香百拜接旨后立刻赶来,连朝服都是在
马车里换的丝毫不敢怠慢。俞大人若是有令,下官来收拾也是份内之事。」
「伶牙俐齿,可惜嘴上圣贤之言,背地里做着鸡鸣狗盗之事。为了你的些许
小事居然惊扰了圣上花费时光,你该当何罪!」迭云鹤一脸悲戚愤怒之色,自家
女儿受辱,做爹爹的没直接冲上来一把劈了吴征已是够克制的了。
「下官所结交俱是谦谦君子,亦从不结党营私,迭大将军冤枉下官了。至于
书院仕子忽然对下官群起而攻之,明眼人一望便知有人背后指使,更是天大的污
蔑。此非下官闹事,乃是有心人为之,下官亦冤枉。」吴征缓缓而言,脸色却越
发通红,愤怒之意溢于言表。
「呵呵!」迭云鹤冷笑两声便不再多言,御书房里静寂无声。
吴征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剧跳起来,难以自控。他最担忧的便是秦皇亲自问话,
彼时他甚至不敢抵赖,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即使秦皇现下不追究,日后又是留了
一条小尾巴,随时能给人揪在手里。是以对着俞人则与迭云鹤他能对答如流,还
能装模作样。若是换了秦皇,他也只能据实以告。
「迭大将军,俞大人,本官问二位一句话,自午间起二位便一口咬定吴大人
夜入迭小姐香闺,肆意妄为。迭小姐固然惹人同情,可断案不可光凭一面之词,
尤其此事亦涉及吴大人人品,更事涉我大秦朝堂正正之气。两位咄咄逼人,是不
是有些武断了。」胡浩尚不知昨夜吴征干了什么,但也知空穴不来风。此前他始
终刻意隐忍,如今也只能尽力往证据与事实上走。迭家若有什么实证在手,还发
动什么书院儒生?直接到圣上面前参上一本也就完事了。
「吴征修为精深,又有燕国高手助阵,突然而至猝不及防定然也是做了完全
的准备。物证没有,人证倒是小女私宅处的仆从与贴身护卫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连人命都丢了几条!胡大人以为不够么?」迭云鹤气势汹汹。经过书院大肆铺张
地渲染,此事在民间传得有声有影,吴征几乎已是坐实了的。迭云鹤又大声道:
「吴征私德不举已非这一回,俞大人的公子吏部员外郎俞化杰被他在府衙里当众
殴打重伤,将养两月方能再赴吏部,难道这也有假?」
「不假。迭大将军,凡事岂可俱赴类比?当日下官情急之中铸下大错,下官
也得到应有的惩戒!下官在北城府衙久历民间诸事,似迭大将军这等以旧断今之
法极易造就冤案。至于证据够不够,下官亦认为不够。一党之徒,俱以听之与偏
听偏信何异?」吴征淡淡道。
「哦?那敢问吴大人昨夜子时起身在何处?」
「追查歹徒,一夜操劳。」
「何人为证?」
「天阴门祝雅瞳,倪妙筠,冷月玦,此三人皆是富盛名之辈,可为晚辈为证。」
「呵呵!天阴门众俱住在你府上,难道不是一党之徒?又何足为证?」
「非也,非也。」吴征挺直腰板目光灼灼直视迭云鹤与俞人则道:「下官有
句话说出了难听,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八章、于群于党。孤心何守
御书房里吴征的话语掷地有声,以俞人则之见多识广与精明一时也有些举棋
不定。新任的侍中大人在朝中正意气风发,秦皇对他看重与偏爱,他又有实打实
的巨大功劳加身,连霍永宁也不得不在归国后谈论燕秦两国止战之功里心悦诚服
地赞一句:「若非俞大人在黑胡处一锤定音,臣亦无把握。」
可侍中大人的儿子让人暴揍了一顿,偏偏还一句话说不出,甚至不敢私加报
复!这不啻于被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记耳光,还得笑面迎人。如今筹谋了许久
的计划到了关键时刻,居然又是这个人一句话便让自己产生了迟疑!俞人则脸上
时阴时晴,竟回不出话来。
「你又有什么高论?说来听听,朕想听。」始终在假寐的秦皇睁开龙目问道。
俞人则心中忐忑。吴征自来了御书房起都在勾起秦皇的兴趣与注意,正是拿
住了问题的关键。事涉前朝遗党,秦皇当然希望此事解决得越快越好。可牵连又
大,秦皇也是慎之又慎。结盟江湖人士是一步绝佳的好棋,秦皇本人是绝对支持
的。不仅能借力剿除暗香零落,此后既结成了组织,顺势将把这些江湖人士约束
到朝廷之上,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只是吴征也摸不清秦皇心中所想,是期望放在更为亲近的青城派手中多些?
还是愿意给予更有能力,也更年富力强,却不愿又因此而坐大的昆仑派手中多些?
秦皇的话里可没有偏袒吴征,一个「你」字已说明很多问题。至于能不能改
口为爱卿,就看后面吴征说的话值不值得秦皇的「想听」之意了。
吴征心中一凛,定了定神道:「启禀陛下,俞大人所言一党之徒,微臣以为
用于微臣身上不妥。党者,举同而伐异,其固为利益而结社,所言所行以利为先。
只需利之所向,则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沆瀣一气无有不
为。是以有结党营私之说!此等人所作所为,真小人也!然则结群成社者俱为小
人?微臣以为不然!有人一心为国,以力惠民,自有志同道合者趋之成群。然此
等人不为一己之私,不以利行,只因一个道义二字,言行君子也!是故微臣以为,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俞大人或是平日里习惯了的,以为世间皆以利来
利往,把至交好友或是志同道合之士亦认党徒。微臣因此蒙受许多不白之冤,请
陛下明察。」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吴爱卿此言有礼。屠冲!」
「老奴在。」
「录此言入翰林院,遍传天下仕子训之,仕子需引以为戒。」秦皇的话刚让
吴征悬着的心掉回胸腔,随即又道:「吴爱卿既言君子小人之别,群党之议。朕
再问一句,如爱卿所言,群可为党,党亦可为群,爱卿既言冤枉,可有实证?」
三言两语,即使是百世经典之句也不能将一件干系甚大的风波甩脱干净。吴
征借用经典固然让秦皇圣心大悦,你字也改为了爱卿,可到了决断之时还要落到
实处。秦皇的意思很明白,天阴门人来了大秦要干什么?又能给大秦带来什么好
处?
「事关机密事,微臣不敢当众说。」吴征早与祝雅瞳商议好了说辞,其中确
实涉及机密。
「诸君暂且退下。」秦皇干脆地将几位重臣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屠冲和几名
贴身宦官:「说吧。」
「陛下,微臣斗胆直言。」吴征跪地匍匐道:「微臣与祝家主与暗香零落多
番交手,实感贼党潜力甚深不可小觑。大秦强军虽可剿灭贼党,然对付其中高手
将其斩草除根,亦需高手!微臣身为大秦之臣数度央请祝家主多多出力相携剿灭
贼党,以免出现如燕国长枝派孟永淑之惨事。祝家主虽女流之辈不让须眉,亦有
侠义之心,特致信天阴门召唤高手至大秦助拳。其间曾以书信禀报燕皇陈明利弊,
燕皇遣冷月玦口谕祝雅瞳,言道燕国使臣不日将至成都商议三国联手剿灭贼党一
事,命祝家主沟通秦燕二国促成此事。微臣也知燕国高手至成都之后,嫉妒者有
之,担忧者有之。微臣只知利大于弊,亦知首当其冲担了其中干系,日以继夜丝
毫不敢怠慢,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使天阴门人一心为除暴安良计!微臣更以自
身利益与之交换,近日合作顺利互相满意,天阴门人安分守己,未与微臣商议不
出府门。请陛下明察。」
「爱卿言燕皇将遣使商议三国联手剿灭贼党一事?命祝家主促成此事?」秦
皇又问了一遍确认道。
「正是!祝家主曾与微臣言明,一字不差。」吴征依然匍匐在地道。
「爱卿平身,看坐。」秦皇龙目眈眈,待吴征起身后又闭上双目靠在椅背,
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道:「朕记得爱卿初下山门之时师门赠剑,爱卿言道「以一
身热血,守卫大秦国与昆仑派」。如今见爱卿拳拳之心,朕心甚悦。还君明珠双
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爱卿之绝妙好辞朕甚爱之,望爱卿时刻以大秦为念,无
有懈怠,勿负朕望!屠冲,赐吴征金钏一对,明珠一盒。呵呵,日后还有谁赠与
明珠,吴爱卿就不必再左右为难了罢!」
难得喜怒不定的秦皇也幽默了一回,吴征忙又跪地谢恩。屠冲靠近秦皇低声
说了几句,秦皇面色一沉冷笑道:「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也罢,吴爱卿
乔迁新居之时朕未曾道贺,现下补上。赐金匾一块,上书……英武侠义!让庞侍
郎手书罢,屠冲取朕的金印去落款。朕看谁还敢无理取闹!」
「微臣谢陛下厚恩!」吴征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翻翻滚滚说了许多,重点无非两样!第一,我全心全意给大秦出力剿灭贼党,
赚钱的事情也没落下。第二,天阴门人这里我一直关注着,几个人也出不了什么
乱子,真出了,我愿意背负责任。至于燕国派遣使臣前来的消息算是祝雅瞳的一
番态度。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近来昆仑楼生意火爆,看得出吴征的能耐且与祝
家配合十分默契,占了份子的秦皇自也是十分满意与期待的。
「吴大人若无别事先退下罢。」屠冲深谙秦皇之心,朝吴征微笑道。
吴征见秦皇复又闭目养神,忙向屠冲投去个感激的眼神,朝秦皇施礼道:「
微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吴征抹了把冷汗,才觉背心已湿得透了。几位重臣候在门口各个
神情古怪又不爽,身后又传来屠冲宣他们入内的声音,吴征不敢造次,只朝胡浩
递了个眼神匆匆离去。
秦皇亲嘱,屠冲又上心的事情落实极快。吴征刚回到府院门口,十名羽林军
后脚便到,衣甲鲜亮,刃闪寒光,分了两拨在吴府前后大门一站,立刻就是一股
生人勿进的肃杀之气。旋即又有仆妇将门前的肮脏物事清理一空,手脚干净利落,
连半片残渣也没剩下。
午间休憩之时已过,领头的羽林卫取出一份告示每隔小半时辰便当众大声宣
读一番,内容倒没直说迭轻蝶污蔑给迭云鹤留了面子,只说吴征忠君爱国,流言
中颇多误会之处云云。吴征笑吟吟地立在府门口听完,又谢主隆恩,吩咐仆从供
上好酒好菜犒劳羽林卫们,又端了些冰制甜点来。
领头的羽林卫唤作谷宜豪,官封羽林卫长史,与吴征同品。见吴征礼遇忙道
:「吴大人太多礼了。」
「哪里哪里,劳动诸位前来下官深感不安。但见了昔日袍泽又感亲切,本该
请各位入府小酌两杯又怕误了公事,只好改日再请谷大人了。」
吴征初入成都就在羽林卫里当差,那段时光当真不堪回首。谷宜豪当年也是
看他笑话的人之一,两人身份权势天差地别,吴征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莫说搭
过话了。可现下吴征一步一个台阶走得又稳又快,羽林卫长史身份不低,吴征比
他也不遑多让。再者秦皇还青眼有加,能派遣羽林卫来此看守府院已是天大的恩
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谷宜豪可不敢再有半点架子。
「吴大人书读得多,敢问袍泽二字何意?」谷宜豪能做长史自是有学问之人,
情知袍是外袍,泽是内衣,但说昔日袍泽则前所未闻。吴征年纪虽轻,处事向来
得宜,忽然说起这二字而非同僚,必然大有缘故。
「额,下官一时习惯了没改得了口。袍泽来源日前写的一首小诗,就赠与谷
大人吧。」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妙!妙!妙之极矣!」谷宜豪交口称赞,大喜过望道:「吴大人惠赠,下
官却之不恭!翌日定当禀报邹大将军遍传军中,定可大涨军心士气,状我大秦军
威!」
「若能作歌更涨军威!」吴征微微一笑。
比之赠与金银珠宝的寻常之礼,远比不上一首适用的诗词。这首小诗若是使
用得当,自家的声望上个台阶轻而易举,此后再加以运作潜力巨大。见谷宜豪如
获至宝不住默念记忆,吴征拱手道:「谷大人请稍坐,下官换了官服再来陪同。」
皇城里释放的信息十分明确,稍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意味着什么。白云书院的
儒生们迅速闭上了嘴,有些胆小的甚至四处搜罗流传的篇章。身娇体弱的仕子们
再一次四处奔忙,比之早前已是一个个如丧考妣,面色苍白几欲晕倒还强撑着踉
跄奔走,倒有些狼奔冢突的既视感。
有了秦皇明面上的支持,吴征也预料到如此结果。只是昨夜间与祝雅瞳详加
商议之后倒摸出不少疑点。
这一回可说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大翻车,总算涉险过关!可俞人则与迭云鹤的
伎俩手段太过直接,有些上来就摆明车马鱼死网破的意思。迭云鹤还罢了,本身
就是个武夫与看门狗,手下幕僚给的建议也未必听得进去。可俞人则久历大秦官
场,向以智计卓绝著称,能说动草马黑胡亦说明他的绝顶能耐!否则又如何与胡
浩平起平坐?一副好牌捏在他的手里若说没有伏线千里,后招无尽,莫说是他,
就是他儿子俞化杰也不至于。
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刚猛又略带生硬地发生了,有种狂风暴雨铺天盖地,却戛
然而止的感觉。吴祝二人商议之后总觉还有什么后手未出,只是猜来猜去也拿捏
不着其中脉络,只得暂时作罢。
今日是大朝会,吴征早早换了官服又去了皇城。与迭轻蝶的龃龉昨日被秦皇
当面揭过之后,朝会上没人再提半个字。在犄角旮旯里站定的吴征也没人理会,
只是旁听而已。
一边耳听朝政议事,一边也不由想起昨夜陆菲嫣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吴府之外风狂雨急,白云书院闹得凶,雨霁山上一般暗流涌动。陆菲嫣到得
不早不晚,山顶之上的异样氛围几乎已浮于表面。陆菲嫣刻意行得施施然,途中
便遣人一路来回奏报,对山上情形了若指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雨霁山上群豪大都已知成都城中事,又见主持这场
会盟的吴征久久不来,心中疑惑更甚,不少豪杰心中已认定了吴征心中有愧害怕
面对诘问,故而不敢现身。
若论局面之棘手,雨霁山上不逊成都城里的风波。陆菲嫣体质本就易汗,此
刻手心里更紧张得俱是水珠。她不住运转着《道理诀》平心静气,尽力保持着自
信的外表与温婉的仪态。
成都城的风波会快速扩散,与雨霁山上形成联动反应,一些此前与青城派亲
厚的门派也必然会藉此发难。吴征的忧虑正在于此,夜间居然狠下心拒绝自己的
求欢迅速睡去养足精力,实在是片刻轻慢不得。
陆菲嫣轻舒了次满口馨香下了马车,长腿交错娉娉婷婷向山上走去。
会盟之处嘈嘈杂杂,陆菲嫣抵达后出现片刻的宁静又是嘤嘤嗡嗡的窃窃私语
声,群豪指指点点不断。陆菲嫣玉体一旋媚目四面一扫行了个礼,周遭的一切尽
收眼底。质疑者,鄙薄者,讥讽者,艳羡者,贪其色相者俱有之,早到的林瑞晨
与顾不凡亦忍不住一脸忧色,遑论穆景曜等人了。
陆菲嫣先向林瑞晨低语几句,在昨日吴征的位置上坐下,宝剑一横架在两条
扶手之上,面带微笑静候时辰到来。
这已是今日昆仑派由陆菲嫣做主之意。林瑞晨并无异议,说明两人交耳之时
已分说清楚是吴征的吩咐。昆仑派在成都城的事宜以吴征为主,林瑞晨是师姐,
陆菲嫣先行请示理所当然。至于顾不凡虽主持昆仑山大局,成都城里却管不到,
陆菲嫣与他关系不睦加之排行更大,故而也不需说明。只是这一坐就显气定神闲
派头十足,连顾不凡也眉头微微一动颇感诧异。
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议论纷纷,陆菲嫣忽然媚目流转盯着一人,啪地一声干
脆利落抓起宝剑向他行去。
「齐大侠。」陆菲嫣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施礼道:「妾身方才听见您在说我
家师侄的人品,没听错吧?」
齐排云三撇老鼠须显得有些尖酸刻薄,陆菲嫣问得雍容亲切却语带机锋让他
有些尴尬,勉强回礼道:「陆仙子有礼,在下不敢妄言非议,怕是仙子听错了。」
「是么?」陆菲嫣笑意妍妍中目光一寒道:「齐大侠确定?」
言犹在耳,陆菲嫣已是二指探出径点齐排云胸腹檀中与丹田两处大穴,出手
狠辣之极!指风凌厉,齐排云大惊失色慌忙伸臂挡隔,不想陆菲嫣此招虽狠实虚。
齐排云双臂刚出面前已失去陆菲嫣的踪迹,旋即腿骨一疼已被扫倒。人仰马翻之
际后腰一麻身体一轻,竟被陆菲嫣拿住腰际倒提了起来。
「昆仑派这是要仗势欺人么?」陆菲嫣骤然动手与从前的温婉仙子大为不同,
群豪惊异的同时也有人大声喝问打抱不平起来。
「昆仑派自立派起便以侠义当先,门下弟子做不来肮脏龌蹉之事,可也不会
任人非议欺凌隐忍不言。」陆菲嫣提着齐排云向此前与他交头接耳的一人道:「
范大侠,方才齐大侠与您说的什么?劳烦大声再说一遍!」
陆菲嫣低调了许多年几乎足不出户,从在江湖里享有盛名到近乎销声匿迹,
传言中她的丈夫顾不凡代掌昆仑,她也做了贤内助。今日见她果决而凌厉的出手,
才让人记起这位女侠可是武功天赋仅次于昆仑掌门奚半楼的高手。
范自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咬牙道:「齐先生言道昆仑弟子吴征昨夜夜
闯女子香闺,致人受辱一事。旁的倒没说什么!」
陆菲嫣微微一笑将齐排云放下,回身环顾全场道:「不错,诸位所议论的均
是我昆仑派师侄吴征,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这档子事情,其心若何?有人以一面
之词污蔑构陷,诸位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同道,还不至于偏听偏信到如此罢?凡
事皆有公断,谣言止于智者,若是我家师侄当真犯了大错,罪不可赦。可若是被
人冤枉,诸君现下可有传播谣言之罪,还望诸君留个心眼莫要中了歹人奸计!待
水落石出之日再来议论不迟!」
她方才露了一手神技,群豪人人自问均无与之抗衡的把握。现下说的又合情
合理,加之风姿不仅不减少女初出茅庐之时的艳冠江湖,成熟的风韵更胜当年。
一时无人敢再加以辩驳!
陆菲嫣震慑群豪后翩然回座向穆景曜低声道:「今日我家师侄身有要事,吩
咐妾身代为主持。穆门主,还望莫要忘了昔日承诺。」
穆景曜心中犹豫难定,实在是这一场风波来得实在太猛太突然,云龙门可没
有昆仑派的抗风险能力,难免有些退缩。此刻陆菲嫣一句话点醒了他:云龙门此
前始终作为昆仑派铁杆盟友出现,开弓没有回头箭,现下想退也没有可能!何况
陆菲嫣一出现就将局面牢牢稳住,穆景曜要再不知道顺水推舟也枉为云龙门主。
当下他再不迟疑起身道:「吴大人一事尚未有定论,然除暴安良一事岂可受
牵连?会盟之议不可有延迟,吴大人之事先不忙,盟约如何当照常进行!」
陆菲嫣嘴角一勾媚光四射……
一场风波在午后就传来了消息,秦皇命羽林军守卫吴府,同时公告示意四方
言吴征无罪!陆菲嫣本已掌控全场,之后更是顺风顺水……
吴征感慨不已,此前曾常与陆菲嫣言道:「这才是你应有的样子。」只可惜
昨日没工夫去雨霁山看不到她是如何的魅力四射,也看不到顾不凡的惊诧莫名!
下了朝会吴征不曾回府,悄然转悠至后宫门前亮出了蟠龙金牌。昨日的风波
传得沸沸扬扬,圣上亲自为吴征撑腰一事更是人尽皆知,当值的中黄门虽未曾谋
面,一见吴征哪敢有半点怠慢,点头哈腰地放吴征入内。
低头行至掖庭见了赵立春先行谢过昨日援手之德,寒暄之后赵立春早已安排
妥当,将吴征引至天泽宫。
上回被玉妃一言惊心之后吴征有些畏惧这里,就像常人都惧怕凄凄惨惨,常
有闹鬼传闻的冷宫一带,想想已是一月之前。月来吴征常反复思量玉茏烟话中意
图与自相矛盾之处,其中的脉络略有浮现。吴征此前曾很奇怪为何玉茏烟在宫中
分明有特殊的目的,为何数十年来无人察觉。再一想也是因他与玉茏烟之间极其
特殊的关系!
两人曾同历生死危局,吴征也是天泽宫十余年来唯一一个正常人——唯一一
个真诚关心玉茏烟的正常人。玉茏烟在宫中孤独无比,至今没有疯去已是极为了
不得,但她的脆弱也是可想而知,说句一碰就碎也不为过。吴征就是那个让她心
碎的人!
她话中的矛盾,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利用吴征,却又满心不愿的挣扎与
矛盾正因如此!
吴征定了定神抬步跨过宫门。天泽宫依然冷冷清清人影不见,侍女早早被赵
立春打发到了别处以防万一。只是宫中干净了不少,摆设如竹椅等物看着虽老旧
却显结实,显然赵立春平日里花了不少心思。宫中有了人暗中照料,玉茏烟的日
子当是好过了许多。吴征能狠下心来许久不探视也因对赵立春的信任,玉茏烟并
非蠢笨之人,从一应之物俱各短缺的凄凄惨惨到温饱无虞,其中因何人的缘故当
也心知肚明。
吴征知晓自己在玉茏烟心中印记已然极深,平日每一顿饭食,或是掖庭为她
悄悄更换些用度之物时,她难免都忆及吴征。比之与陆菲嫣的朝夕相处无微不至,
待玉茏烟当然冷落许多,但同样温暖心房。
吴征一步一呼吸,脚步声并未刻意放轻,每一回来此均如是,不愿吓着了玉
茏烟。果然刚入寝宫不久便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女子娇呼道:「是谁?」
她呼吸急促,语声饱含惊慌与紧张,更有几分欢喜。宫中凄凉,打发时光的
方法并不多,回忆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是脚步声都是最为快乐之事。这脚步声已太
过熟悉。
「玉姐姐,是我。」
「你!你……」
一月不见,玉茏烟的肌肤更具红润光泽,炎热的天气里发梢上尤挂汗珠,红
扑扑的脸蛋上却是愁容满面,实在我见犹怜。吴征笑得自然,玉茏烟却吃惊不小
:他怎地称呼姐姐,而且他的目光怎地……
更让玉茏烟吃惊的是吴征一步步走了上来将她横身抱起,又一步步地向床沿
走去。他不是没有因面前的绝世容颜意乱情迷的时刻,可现下男儿并不冲动,也
未因某种情愫而昏了头。他只是坚定地抱起她,一步一步地走着,结实而有力的
臂膀抱得稳定又紧实,仿佛绝不会放开。
玉茏烟惊慌失措,今天的吴征格外冷静,又格外不同。她隐约感觉到要发生
什么大事,看似平静的波涛片刻后就将变成惊涛骇浪将她淹没。她不住踢着腿扭
动玉躯想要挣脱怀抱,可两只大手犹如铁钳一般抓紧了自己,拼尽全力的扭动只
是徒劳。她想高声呼喊,声音却不受控制似地发不出来,转作若有若无的娇媚浅
吟。
不论玉茏烟如何挣扎,吴征只是沉默而温柔地望着她,在床沿坐下将美妇放
在腿间。
「不要这样……」玉茏烟俏脸飞红,正如芍药笼烟般哀声道。
本以为软语哀求能换来男儿的怜惜与克制,不想吴征缓缓低头,火烫与粗重
的呼吸扑面而来越来越近。玉茏烟几连呼吸都已停滞,男儿的面容在眼前逐渐变
大清晰,好看而英气,又逐渐变得模糊,只剩一双明亮而深沉又透出些许邪气的
眸子。
四片唇瓣贴在了一起,呼吸相闻津唾交融。美妇的唇瓣柔软如棉中又透着一
股好闻的异香,她分明慌张失措,可双唇仍熟练地吸吮,一条丁香小舌更迎合地
轻吐纠缠了上来。吴征心中暗痛,两人已不是第一回亲吻,可她的动作始终如一,
奉迎似乎已成了她深刻神魂的本能。那凄婉哀怨的神情全然看不出一丝抗拒之意,
只剩祈求男人温柔疼惜莫要粗鲁。若非打小日复一日的训练又怎能如此?
夏季的丝衣既薄又轻,男儿粗糙的大手轻易从宽松的领口探了进去。粘腻的
汗渍未叫滑若丝缎的肌肤减了半分柔美细嫩,反增加了更为清晰的手感,令被侵
犯的一只美乳被掐握得乳脂四溢,五指深陷。
那美乳熟若玉瓜,手掌自根部托举着外沿时,即使玉茏烟仰躺的身姿亦能深
感沉甸。其形如一只极为饱满的纺锤,两乳根部几无缝隙丝发难容,丰满得不可
思议。
吴征的大手肆意妄为,掐握时凝脂般的乳肤自指掌间溜过,稍一用力便将乳
肉挤出手掌下沿,自然而然地向上滑攀。峰顶勃起的莓珠极圆,仿佛一颗含苞待
放的花蕾,此刻正坚挺硬翘,诱人品尝。
玉茏烟不知吴征今日因何放肆如此,双臂胡乱摆动欲拒还迎,口中呻吟之声
又甜又腻:「不要……」
艰难挤出的抗拒声刚落便觉身上一凉,仅有的薄衫已被扯落。上身两颗幼嫩
乳珠如雪地梅开,胯间一抹又浓又密的乌茸又如冰晶点墨,一身肤光如雪之下极
为吸引视线。
吴征始终未开口说话,此刻强硬坚定又温柔地放开唇瓣顺着修长玉颈吻至胸
前深吸了口气。乳香极甜极腻沁人心脾,搅拌着女儿家的汗香更加诱人。视线中
的乳肤白得几乎透明,不仅埋藏其间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甚至可见一颗颗的汗
珠正自绵密的肌理中缓缓渗出。
仰躺而不改其形的美乳颤颤巍巍,荡若清波。吴征张嘴啃了一口,又将乳肉
吸在嘴里一滑,轻而易举地将峰顶花蕾含入口中轻嘬慢尝,重啃快舔。
玉茏烟的呻吟抗拒声越发大了,却依旧婉转缠绵。「不要,不要……轻些…
…」,带着哭音的哀婉叹息声中,被摆在两腿之间的玉臀向下塌陷,腴润腰肢却
拱桥般向上挺起,将肥美之极的乳肉全数送起,挤压着男儿脸庞。
「那就轻些。」吴征一下一下地舔舐着,一只手环过背脊反抓空着的左乳,
以两根手指拈着蕾珠时而揉捏,时而反掐入乳肉里。另一手闪电般划过小腹探入
芳草萋迷之地,准确地剥开两片极为肥满,嫩如新出笼馒头般的肉脂,深陷一片
泥泞之地。
酥胸被亲吻捏弄得异常麻痒难忍,久违的快感如同男儿身上浓烈的气息一样,
将自己轰击得神魂飘荡。两根灵活的手指像两只小蛇,一只正吐着蛇信逗弄着米
粒般的肉蒂儿,一只则没头没脑地往溪流涓涓的小缝里钻。敏感的花肉骤然收缩
抽紧,快感的电流蛛网般密布向着周身急速扩散。玉茏烟娇躯不停颤动,花穴奇
异地一张一合,仿佛正一口一口地将侵犯身体之物慢慢吞入。
「姐姐好美,穴儿里又热又滑,还会吃东西呢。」吴征啃吻不停百忙之中呢
喃着,丰沛的花汁正顺着手指汇入掌心,不多时便润得一手尽湿。
「你……你……莫要这样……快莫要这样……」玉茏烟死命甩动着螓首让一
头垂落的秀发四散飞扬。可抗拒之心抵不过酥软娇躯诚实的反应,尤其花穴里清
晰地传来手指的粗糙,一重一轻的快感正因自己不争气地迎合与回应。
「姐姐不觉得美么?可是这里已经好湿了,连……后面都润得透了!」吴征
勾起手指忽然自蜜穴里抽出,指尖刨刮着几乎将花肉勾了出来。随即向下一滑,
食中二指分别刺入前花后庭!
「啊……」急促尖细的呼声一闪即变为闷声呻吟。吴征快速抽送着手指,又
及时以口相就封住玉茏烟的樱唇。
玉茏烟的花肉犹如小嘴不停地吸吮,后庭菊蕾曾遭死太监杨修明以拂尘之柄
蹂躏多回,此时兼具紧致与松嫩,亦是一张一合。光是二指一前一后地被吸吮,
从指尖处已传来畅快的舒适。吴征更以一手狠命揉挤左乳,以结实的胸膛挤压右
乳,将玉茏烟周身上下敏感之所全数占满。
久旷的娇躯被男儿的时而温柔时而粗暴折腾得快感连连,玉茏烟死去活来。
待得手指抵着一块粗硬肉球不停打着转儿挤压,玉茏烟双目猛然剧张,口中吸力
大增香舌缠绕勾挑一番又伸入吴征口中深深索取求欢,随即娇躯剧烈抽搐着泄出
一大汩花汁。
美妇泄得极为畅快,娇躯酥软得如一滩烂泥。吴征抽出手指刚想给一个安慰
的拥抱,不想那具艳美娇躯忽然又是一抽,蜜穴中滋地射出一道水线,片刻后又
是一道,再是一道。直到娇躯抽搐了六回,蜜汁也射了六回,美妇才终于失去了
浑身气力,星眸紧闭晕去了一般。
一地花汁散发着甜美的馨香,吴征怀抱玉茏烟,心虽怜,意不变。只是胯下
的肉龙又粗又大胀得生疼,这还是自步入天泽宫起便始终运转「道理诀」,才能
克制着没将她按倒在胯下狠狠抽插。也直到今日,肉棒抵着玉茏烟的臀儿时才知
她惊人的诱惑之力。
两人初见时玉茏烟趴跪在地上将臀儿高高翘起,比之现下的姿态当然更显这
一具美臀的肥白挺翘,多肉丰腴。可将肉棒抵上去之时才能感受到它真正的妙处!
臀肤细嫩如奶酥,薄如纸页,更妙的是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只饱胀的大
水囊,轻轻一抵便是一个深涡。可想而知若是从后进入她的身体凶狠冲击之时,
美臀必然被撞击得左右晃动不停翻波掀浪。堪称一具水肉淫臀!
对吴征而言,无论韩归雁,陆菲嫣还是瞿羽湘俱是练武之人身体结实,这样
极致的柔软此前可从未品尝过,大起新奇之感。
玉茏烟自小死晕迷中悠悠醒来时正被吴征搂在怀里。她一颗芳心如痴如醉,
又纷乱难言,藏在丰满美乳之后的心脏更是扑腾剧跳难平,只得闭目不言,可晶
莹的泪珠却止不住滑落。
「姐姐可美么?」
「…………美……」玉茏烟无奈地回应,一时想逃却不知逃哪里去。
「可我好难受!」肉棒正以惊人的粗硬抵在臀丘沟壑里,伴随着男儿粗重的
呼吸,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别……你莫要吓我……使不得……」玉茏烟惊恐地抬头连连摇晃着螓首。
「姐姐好狠心!」吴征淡淡地说着,看不出想些什么。
「不是……别……真的别……」玉茏烟已是苦苦哀求,不住以手臂推拒着想
要离开吴征。
「好吧。姐姐若不愿我不强求。原本我也想着将姐姐带出宫去之后才求欢好
和乐之事。」吴征抬头望着屋顶缓缓道:「姐姐明明是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儿,有
自己的喜好,也有自己的需求。深宫孤寂永无天日,姐姐却甘愿枯守于此,我想
不明白这是为何?」
「我又能去哪里?我若答应了,万一一个不慎失了手,我不要紧,你怎么办?」
吴征的话句句触动心弦,玉茏烟凄苦道。
「安排你出宫的事情自有人会去办,即使失了手也与我无干。为何不试一试
呢?」吴征扯了个善意的谎言,低头望向玉茏烟似在等她答复。
玉茏烟闪过一丝惊慌,吴征灼灼的目光似将自己看透,如方才把自己折腾得
毫无还手之力,将一切羞耻都展现在他眼前一览无遗一般。她不敢开口,只是不
停地摇头拒绝。
「我想过很多。姐姐既说喜欢我,又不愿随我离开这座牢笼,当是……有什
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不能离开这里罢!」吴征依然淡淡地笑着,话说得十分随意,
将一件极为郑重的事情说得像在拉家常。
「你说什么!」玉茏烟闻言如天雷轰顶,惊恐万分手足失措,片刻后语无伦
次道:「什么秘密……你乱说什么……怎地这般胡思乱想……」
吴征面色不变,心中却狠狠挥了下拳头暗道:终于叫我猜中了!
女子泄身之后本就满心旖旎意乱情迷,何况是对着苦盼许久又芳心暗许的男
子。吴征今日所作所为不仅先将玉茏烟从里到外剥了个干干净净,也让她一时放
松了警惕之心。此计考虑许久只觉唯有此法,才冒着大风险如此为之。
「姐姐不必惊慌,更不必胡乱猜测是有人派我来此探秘。这些都是我猜中的,
而且我保证再无旁人猜得到。」吴征循循善诱道:「这件秘密一定对于姐姐重逾
性命!姐姐也从未对人吐露过半点口风。我能猜中也是个意外。」
吴征像搂孩子一样将玉茏烟抱在肩头怜惜道:「从前姐姐得陛下荣宠于一身,
呼风唤雨,想要做什么自有办法,一声令下当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姐姐自不必说
出来。来了天泽宫以后孤苦伶仃,宫门出不得半步,也没人会来这里听你吩咐。
秘密更需埋在心里不为人知。只是姐姐想不到会遇见我,会遇见一个喜欢失宠的
妃子,怜惜,爱护,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带姐姐逃离此地的人。原本莫说这
个秘密是什么,便是存在这个秘密也没人知道。只是我误打误撞才能察觉,姐姐
说是么?」
吴征一指冷宫一带道:「我现下随便去一处宫门,言道要带她们离开皇城。
她们一定疯了一样求我,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姐姐说是么?可是你不愿,除了
有一件与皇城后宫有关的秘密,还能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没有!真的没有!」玉茏烟不住伸着香舌舔唇,声线因
喉中干涩发胀而变得无比喑哑。
「我懂!姐姐的秘密一定比天还大,弄不好连夷九族都未必够!所以姐姐不
肯说,还宁愿守着冷宫等待。」吴征叉开五指替玉茏烟抚弄梳理着秀发道:「我
想说的是,第一,姐姐一个人永远没有机会。第二,姐姐可以完全信任我的。毕
竟我们曾同过患难,姐姐也知晓我的秘密,这个秘密在世上也仅有你我二人知晓
了。」说到这里忽然一愣神,忆及祝雅瞳对他说起可以完全信任于她之时,也是
这般的期盼与无奈。祝家主身上,又有甚么秘密?
「没有,真的没有!你猜错了!」吴征说的句句擂在心坎,玉茏烟反反复复
只能说着同一句话,闭目垂泪连摇螓首,将一头刚整理好的秀发又弄得纷乱。
「不要紧,也不忙!」吴征耐心地再次为玉茏烟梳理起发丝道:「今日说得
突然,姐姐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我想说的是,姐姐不该一条路走到黑,有些
事情多想一想其中利弊,有些时候多试试旁的方法,未必没有新的出路,甚至将
死之局也能再得一线生机。」
「你莫再说了,没有的事我怎生答复。你……你都把我说糊涂了。」
「是么?」吴征默了默又道:「那……现下我就要了姐姐,让姐姐再捏住一
件实打实的把柄,之后就可以吩咐我去做些事情。这样可妥当了吧?」
「不要!」玉茏烟不知哪来的力气躲开吴征落下的唇,兔子般跳起躲在桌后
与吴征隔桌相望。一时情急没能抓起落在地下的衣衫,只得以手交叉掩胸。又陡
然察觉这般姿势虽是遮住了最关键的部位,可朦胧半露更增无限诱惑,急的不知
怎么办才好。
「呼……」吴征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姐姐是真的心疼我的,你想让我做,
又舍不得让我做对么?」
玉茏烟又惊又佩,吴征居然将她猜得如此透彻!今日他显然有备而来,虽是
算计着却让人生不起恨意——若不是花费了无数的心思,又怎能一步步环环相扣?
何况他确实没有恶意,确实是为了她好。
「你……莫要逼我!」玉茏烟牙关颤抖一时竟生死志,她着实感念喜欢吴征
不愿害了他,可一想身负的血海深仇,又无论如何不肯就此轻生,左右为难。
「我不逼迫姐姐。」吴征指了指寝宫之外道:「门口左面第三块砖已松了,
姐姐若想通了或是想见我,就随意揭开砖头放些不起眼的物事在里。五日之内自
有人告知与我,我会寻机来见你。」
他起身疾行两步闪电般捉住玉茏烟又将她横身抱起放在床上,在额头吻了一
吻道:「我先走了,姐姐好生歇息。」大事已毕,心中绮念大起,忍不住又道:
「姐姐娇躯滋味太好,我会回味很久。」
生怕再呆下去便难以抑制欲望,吴征说完后起身就走,留下玉茏烟痴痴凝望,
泪珠儿滚滚滑落……
在宫门口换下被花汁染湿的官服以免露出破绽,吴征刚至后宫门口就见霍永
宁皱着眉头怨道:「吴大人,你可是让本官好找啊!」
第九章、异族别院。暗藏骨髅
吴征下了朝没出皇城,转悠了圈就去了天泽宫。霍永宁在午门外候了好半天
见不着人,遂来了后宫外等待。
「怎么?昨日屠公公帮你说了好话,这就着急巴紧地答谢去了?」霍永宁见
事极准,可他也猜不到吴征去见的并不是屠冲。
「呵呵。」吴征尴尬一笑搪塞过去道:「浪费霍大人千金光阴,下官罪过。」
「本官问你,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个人冒犯了你师弟杨宜知,着你拿了羁押在
府上?」
「有,有。」吴征陪着笑脸道:「这人不识抬举,问什么都不答像个哑巴,
下官只得将他暂时关押,待问明了来历出身再行处置。霍大人知道此人?」
霍永宁责备地白了吴征一眼,拍了拍他肩膀道:「先去你府上。」
上了马车,霍永宁放下车帘二指虚点了点吴征才低声道:「还记否在长安城
时,你去拜访祝家本官曾让你寻机沿途标记。整个长安城认得出这个记号还能回
得来的,就剩下了此人!」
虽已从祝雅瞳口中得知袁世昌的真实身份,吴征仍和初次听闻一样吃了一惊
磕磕巴巴道:「暗……暗卫?」
「正是!」
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搓着手道:「怪道他一个字都不肯说。真是误会,纯属
误会!霍大人调教的部从当真尽忠职守,令人感佩。」
暗卫原本由迭云鹤所属,燕秦之战前燕国在成都刺杀了不少大臣,同时动手
剿灭长安城的大秦暗卫,自此元气大伤。燕秦之战后重组暗卫之事就被交到了霍
永宁手上。袁世昌经验颇丰又是随霍永宁归国的唯一一人,自也被委以重任。暗
卫身份隐秘不可为外人知晓,失踪则事关重大。霍永宁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费
了好一番功夫各路暗访才判定袁世昌被吴征关了起来,这才上门讨人。
「少和本官说些奉承话!这事本官当做不知道,你小子也老老实实守口如瓶,
最好就此忘了!否则让陛下得知了有你的好果子吃!」霍永宁双目一瞪警告道。
「啊?霍大人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明白。」吴征拱手低头作揖,仿佛霍永宁
前言刚出片刻他就将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不想低头了许久也不见霍永宁有所回应,吴征尴尬地保持一个姿势不好意思
乱动。直到马蹄哒哒声停下已是到了吴府门口,霍永宁才道:「你都听不明白了,
怎么把人交还给本官?」
不知者不罪,吴征早料定了霍永宁无法处置于他,日后也落不下什么把柄。
可是让人一顿忙活,寻机找茬收拾收拾出口恶气也是理所当然。吴征只陪着笑脸
率先下车请了霍永宁入府在前厅奉茶,又唤来冯管家低声吩咐了几句,指了指停
在府门口的马车。
涉及神秘的暗卫,领人可不是把人放出来任由带走那么简单,霍永宁一言不
发也不催促,只与吴征笑吟吟地嫌话家常。过了小半个时辰,冯管家来了前厅禀
报道:「主人,霍大人的马儿已喂饱,马车要清理停当,还有旁的吩咐么?」
「霍大人要在敝居用饭么?」
「不必了!本官尚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多谢吴大人款待,告辞。」
送走了霍永宁,吴征搓了搓沾染了汁液仍有些滑腻的手指,心有余悸。幸亏
自己做事向来谨慎,每回去天泽宫都以拜访赵立春为名。今日为了逼玉茏烟就范
也是破格行事,早早备下了换用的衣物。否则玉茏烟花汁丰足,被打湿的官服非
叫心细的中书大人看出端倪不可。
袁世昌被悄悄放了出来,冯无厌在掌心写了个「中书」二字亮了亮,袁世昌
自然心知肚明,一言不发地钻进马车里一同离去。吴征早与祝雅瞳猜测出袁世昌
的身份,待他虽没什么好脸色,倒也没太难为他。除了每三日装模作样地审讯一
番之外,每日的饭食照样送到。是以袁世昌离去时虽灰头土脸一身脏垢,精神倒
还过得去。
府中小歇了会,吴征便启程前往京都守备府。
正如此前对陆菲嫣所言,无论是太子与五殿下争锋正烈,还是江湖盟约一事,
亦或扫平暗香零落贼党均是要事。纠缠在一起绝难一帆风顺,吴征下定决心先将
此前的手尾料理清楚,否则关键时刻闹出问题来,难保处置不当,对玉茏烟施展
过激的手段也正因如此。前后多次思量,加上胆大心细,吴征信心十足。
京都守备府比之北城府衙要气派许多,吴征来过多回也已轻车熟路,把门的
守卫见了守备大人的意中人忙领着他去后堂。
后堂房门紧闭,韩归雁穿着官袍手撑下颌蹙眉沉思,听得守卫的高声奏报矜
持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每回来此她都是一般做派,吴征不由心中暗笑,准备关上了门再好生欺负女
郎一回。不想进了门见韩归雁一脸肃容,瞿羽湘陪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绘制着什么,
连韩府的大管家韩峰也在。韩克军告老回了韩城,韩铁甲与韩铁衣分别奔赴凉州
与江州,成都城里以韩归雁为尊,韩峰也被留了下来掌管韩府中事,替韩归雁分
忧。
「正要使人去唤你来。」韩归雁嫣然一笑让开守备大人的宝座,推吴征坐下
道。
「地形草图?这是哪里?」案台上摆满了大大的纸页绘制而出的地形图,画
工虽然一般,倒是详细得很。看样子是一间富户宅院,里里外外二十余间的屋子
尚未绘画完全,且装饰陈设甚为奢华。
「猜一猜?」韩归雁玉手游移将一张张草图拼接在一起,一座庄园的模样更
加直观。
「没见过,猜不出来。」吴征细看着图纸得不到答案,不过图中的细微与关
键处倒是暗暗记下。
「是南城的富山别院。」瞿羽湘侧头想了一会,又在纸上画下几笔后说道。
「蛮族山民的地方?」只见庄园里颇多虎皮,名贵兽骨等装饰之物,原来是
大秦南面山林之中的部落之地。
川南之地颇多深山老林,其间多有些生活较为原始的部落生存。依当今的科
技条件山高路远,途中又颇多毒瘴之地,一旦山民作乱着实难以管束,是以大秦
历代皆以怀柔之法待之。成都城每五年便邀请各部落至成都相聚,以最高规格的
礼节待之。
成都城的繁华舒适,美食美人哪里是深山老林可比的?部落中无论酋长还是
酋长的子侄来此之后无不眷恋不舍,索性在成都城里长住下来。如此一来部落中
群龙无首,偶尔的小打小闹也就翻不起什么浪花,足保南部平安。
部落中人来成都定居久了自也学习川人方式,将一些得自深山中的珍奇物事
在市井里售卖,以换取粮米,铁锅,茶叶等运往部落之中,算是让山民们也沾沾
光。
不过山民即使来了成都定居,也改不了昔日的生活习惯,例如擅用弓箭等。
吴征恍然大悟道:「上回偷袭你的劲弩是从这里来的?」
韩归雁遇袭之后刺客们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成都城里贴满了缉拿告
示,有线索或是直接缉拿住刺客者重赏。画影图形上的人像模棱两可难以锁定,
但进出城严加排查之后劲弩可是藏不住的。如今回头一想,要把这等禁物运进成
都城,除了这些始终被宽容以待,保有野性不太遵守律法,贪财如命的山民还有
谁更合适?
「还不确定!」韩归雁摇头道:「爹爹遣了不少人明察暗访,本就查到此处。
又有人通风报信言道在富山别院里见到过劲弩的部件,当错不了,只差证据而已。」
吴征颇感棘手!富山别院不比别处,要光明正大地搜查若不请来圣旨,蛮族
可不买你什么北城令京都守备的帐,闹腾起来压不住不说,也没有打草惊蛇的道
理。至于启奏秦皇在尚无实据之下也显孟浪,万一失了手交代不过去。
「这事不可轻举妄动,我去请胡大人来才是。」吴征思忖一番拿不定主意,
终觉牵涉实在太大,还需胡浩前来坐镇才行。
「先不忙,胡叔叔现下当也没工夫,夜间再去请他来不迟。」韩归雁定睛观
瞧瞿羽湘手绘图纸,事关她切身居然不急不躁,颇有大将风度。
「好!对了,通风报信者何人?靠得住么?」吴征忽然记起此事问道。
「再猜一猜?」
「没头没脑地怎生猜得出来?」
「锦兰庄的那位付公子,叫……付什么?」
「付柳赟!」瞿羽湘接口答道。她做京都总捕多年,富山别院倒是常去例行
拜访,因此院内各处记得极熟。
「这么娘炮的名字?」那位英俊公子在锦兰庄时便对韩归雁,陆菲嫣,冷月
玦多献殷勤,吴征现下听了颇为不爽——这货定然得了什么消息跑来讨好韩归雁。
但是话说回来,不爽归不爽,锦兰庄与富山别院相距不远,有些特殊的料子还真
是蛮族特有,两家多有往来也不奇怪,说不准还真被这娘娘相的家伙得知了甚么。
「哦哦,对,想起来了。人家父亲姓付,母亲姓柳,赟字是美好的意思,我
倒觉得这名字大有含义,还不错。」韩归雁嘻嘻笑得得意,又宽慰道:「好啦,
这点事儿生什么气。」
「若消息属实,倒真要承他的情。」吴征虎目一瞪,醋吃得飞起。
图纸直到黄昏时分方才画好,韩峰卷好了妥善保管,又约定晚膳后到吴府碰
头才先行离开。先去胡府面见林瑞晨告知了事情原委,嘱她胡浩回府时速来吴府
一叙。
刚回到吴府门口,迎面正碰见一人以斗篷罩头,垂首低目而来。
「额,索前辈。」来人正是天阴门索雨珊,炎夏里以碍眼的斗篷罩身,自是
为了挡住那颗更为碍眼的光头了。吴征看得分明忙施礼道。
「贫尼见过吴施主。」索雨珊双手合十一礼。
对于同是落发修行的索雨珊,吴征的印象可比柔惜雪好得太多。这女子容貌
也极美,宽大的斗篷也挡不住偶尔露出的窈窕身段。自来了吴府之后她便闭门不
出,每日也只食两餐清粥小菜,早中晚三次经课一次不缺,活脱脱一个恪守戒律
的出家人。只不知今日为何忽然外出,吴征有些不好意思道:「索前辈外出怎地
不唤随从?是晚辈礼节不周么?」
「非也。城北文殊院极富盛名藏有许多佛文经典,贫尼既来不可错过故而前
往参见佛祖,阅读经文。贫尼一向孤身习惯了,不需劳烦吴施主。」索雨珊低眉
顺眼,她本就生得甜美,长久礼佛之下更显一副恬淡清丽气质。
吴征忙引了索雨珊入府,如今正有要事在身,索雨珊也不愿多与人接触,合
十一礼后自回小院。
一溜小跑去了后院寻着祝雅瞳将午后之事详说一遍。祝雅瞳沉吟道:「蛮族
山民?有道理,有道理!倒是个好时机。」
「怎么?」吴征一愣问道。
「奇罗山剿灭贼党之后,孟永淑引着人一路追查得了些眉目。不过据我所知
她心情太过急迫,冒失之举已有不少。需知她身负大仇心态与我们不同,恨不得
见了一个贼党就杀一个,我们却是放长线钓大鱼,务求一网打尽。」祝雅瞳伸出
一根手指提醒着吴征注意细节,又道:「拙性着手恢复石室之后我便传书要她回
京一同参详,这事儿对她的吸引力犹巨,料想午夜也该到了。我们这里正缺了解
贼党的人手,有她帮忙或许路子更明朗些。」
「正是!」吴征一拍桌面大赞一声。
「你准备怎么做?」祝雅瞳考校培养吴征之意一以贯之,向来先问再答。
「付柳赟这个人我不了解,他与蛮族有生意往来不假,可为何会意外看见劲
弩的部件?以常理猜测,这等禁物用后不是销毁也是深藏,不到必要时刻不可能
取出。将富山别院翻个底朝天也未必找得出来,可是一旦这么做了,放长线钓大
鱼可就成了打草惊蛇,那与明示贼党我们有线索了无异。我觉得很为难,有点无
能为力……」吴征尴尬一笑,自己细节与巧思做得很不错,但尚缺统领全局之才,
需要通盘考虑之时就显得力不从心。
「局势分析得甚佳,就是这里还没完全转过弯来。」祝雅瞳却嫣然一笑很是
满意,点了点额角又有些黯然道:「长久以来你都很独立,然而有些过甚了,是
以善用身边之人始终不足。你要知道,现下的局面已不是你初下山时仅靠自家一
人渡过难关。这里有我,还有我的一干同门,外面还有胡大人,你的韩大人,这
些人都已是你强助。而且我们有的可不仅是武功与人手,还有很多。」
吴征已记不得自己对祝雅瞳行过多少次传道师礼,可每一回都获益匪浅。他
见识够多人也聪明,祝雅瞳略一点醒就反应过来,迟疑地道:「付柳赟能去谈生
意,我们当然也能。只是……无论谁去都有些怪异,打草惊蛇总是免不了的。」
「怪异么?」
「怪!」
「当然怪了!」祝雅瞳咯咯掩口娇笑起来道:「你这叫做贼心虚!心里有了
目的总怕别人看出来。可是设身处地想一想,蛮族若是也做了贼,见了我们心虚
不虚?」
吴征脑中灵光大现赞道:「妙!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乱敌心之后再探,
效果定然要好上许多!」
「祝家可穷了,身为家主不得不操劳多扩展些生意来做。蛮族那边多奇异物
事,本家主既然来了成都,让养珍堂杨家帮忙牵个线搭个桥也是情理之中。听闻
蛮族在成都城的多是些王子,本家主去见一见也不算太亏了身份。」
旁人做来就是装模作样,祝雅瞳叹息祝家可穷了之时就分外可爱,还有点惹
人垂怜之意。吴征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道:「那先这么定了,一会儿看看胡大人
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么。」心中却忽然想起祝雅瞳一贯对自己没来由的好,再念
及在天泽宫时向玉茏烟说「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无奈之情,当真是百感交集。
韩归雁与瞿羽湘用过了晚膳早早来到吴府,而申时过半后胡浩与林瑞晨才在
几名家丁的陪同下悠悠然在锦绣大街上散步消食。
「夫君,天热难熬,不如早些回去罢。」炎夏即使夜间依然闷热,虽是散步,
林瑞晨仍走得额角见汗。
「也是。咦,对了,你那师侄不是能弄些冰品甜食么?到他家去消消暑再回。」
夫妻俩并未折返,而是向前多走了一段来到吴府。吴征亲自出迎道:「胡大
人,二师姑,快快请进,怎地今日有闲情过来?」
「走得正热来讨杯水喝。你那个冰棒?来两根!」胡浩背着手也不见外当先
进门随口吩咐道。
「有,有。」
进了厅堂只见祝雅瞳,陆菲嫣,韩归雁,瞿羽湘与冷月玦俱在,胡浩啧啧打
趣道:「你这师侄旁的说不上来什么好,艳福是真的不浅。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换了我也不想去侍中府,成天家里呆着多好。」
吴征咧了咧嘴干笑两声吩咐掩上房门,任何人不得靠近。胡浩已是在翻看着
富山别院的草图道:「我家夫人已与老夫说了清楚。付柳赟方才老夫遣人去查过,
此人系尚书令蒋大人远亲,来往当不算多。锦兰庄的东主倒与付柳赟是个表叔侄,
这人初回进京其志不小,想要打响名头在雁儿这里留上了心,倒也说得过去。」
韩归雁接道:「原来如此。我爹爹遣了血衣寒中的能手寻找蛛丝马迹,近来
成都城盘查甚严,劲弩这等禁物查来查去也只有蛮族能有办法运入城中。蛮族在
城中的院落共有四十二处,只是一家家的盘查难度极大恐打草惊蛇,也正犯着难。」
胡浩看完了草图搁置一旁,沉吟着道:「这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们有想
过要禀报给陛下么?」
「想过。只是无真凭实据仅靠猜测,怕叫陛下责备。」民族政策历朝历代都
是棘手之极,若是一个不慎引发南疆蛮族不满弄出些动乱来,这罪名可就大了。
「有些道理。现下你们准备怎么做?」胡浩脑中电转,先问而后断。
若论掌控全局,祝雅瞳也比不上这位久历大秦官场,对上上下下都了解颇深
的重臣。
吴征将此前的准备详述一遍,胡浩起身踱步了片刻又道:「计是好计,但是
还不够,不算太有把握。」
「正是要胡大人帮忙拾遗补缺,依妾身看,不若把事情弄得大些。」祝雅瞳
不断在完善着一切,也已发现此前的不足之处。
吴征闻言抽了抽嘴角暗道完蛋!胡浩久居高位,是最喜欢玩儿大场面的人物。
此前对付文毅之时吴征本想着让帮韩归雁落着一个容身之处便可,胡浩接盘之后
就搞得惊涛骇浪。如今祝雅瞳又提了出来,怕是要和胡浩一拍即合。
「一下子搞得太大是不是太过激进了?」吴征苦着脸道。
「祝家主说的有理,你没理!」胡浩点了点吴征道:「蛮族那帮人野性难驯,
但是不必也不能怕他。就和野兽一样,你越怕他就越嚣张。南疆之事不怕一两个
部族闹腾,只怕联手为之。京城里对待这帮人也一样,该硬要硬,但又需硬得巧
妙,莫让这些蛮族子弟普遍觉得不公平或是受了鄙视。再说了,即使在富山别院
里发现了线索,你又怎生判定旁的部落未曾参与此事?那帮人贪图享受都是见钱
眼开的。眼界放得广阔些,这事儿弄得越大,他们越没话说,也才跑不了漏网之
鱼!」
祝雅瞳朝吴征得意地挑挑眉毛,意思你还嫩得很!吴征的差距还大,倒也没
什么不服气的地方,索性安静聆听。
「陛下那边老夫去关说。也恰巧这些蛮子近来有些不守规矩,搞得市井里颇
多怨言,收拾一顿不是坏事。富山别院处先探个明白还是必要的,若能拿住实据
更佳。雁儿,你与瞿总捕头一道去见一见于之群晓以利害,做好调用全城捕快与
五城兵马司的准备。另外再翻些蛮族欺压良善不收律法的案子过来,明日过后老
夫这里亦会让几名谏议大夫先搅些风浪,至于金吾卫那边……呵呵,就看他们识
不识相了。」
一席话说完,吴征已明白胡浩即将施展的手段。以小事入手谋取大事,发动
之时看似不起眼,可一旦开展就如海浪涛涛,一波推着一波,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
次日临近午间,祝雅瞳等来白白胖胖的赵源醒后便乘轿往南城富山别院去。
自拙性离去之后,赵源醒又恢复了祝家在大秦的地位,他在成都城的人面极熟,
拜访富山别院一事小半天便处理妥当。至于为何到了午间,实是蛮族大多夜夜笙
歌,不到此刻起不来。生意什么的不是太重要,反正一些山中奇珍只有他们有不
愁销路,便是啥也不干大秦朝廷也会好吃好喝把他们养着。
虽在繁华的南城,但这些蛮族人不好打交道,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祭祀礼节,
动不动就闹得沸反盈天,是以富山别院立在荒僻角上。轿子走了小半时辰才到,
祝雅瞳一下轿子便见院门口立了两排披着兽皮,露着大半边身子,面上涂着油彩
的光脚黝黑大汉。当中一人身材胖大,更是头戴插了根半人高五彩斑斓尾羽的金
冠,满面油光,身上的穿着倒是上好的绸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祝家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客似云来,正大光明,不幸之致,幸甚,
幸甚。」大汉双目放着惊艳的异彩,迎上前张开双臂欲搂。
祝雅瞳立定不动,任由赵源醒挡住大汉结结实实抱了一会,心中冷笑道:「
久在成都岂能不知中原礼节?这是刻意来个下马威顺便占点便宜了?呵呵,说话
乱七八糟颠三倒四卖弄斯文,倒也是个有心计的家伙。只是那一句不幸之致倒是
说得准,我来这里的确是你们的不幸。」
「主人,这位是南疆笸箩族果三结王子,此前与属下也有过些合作,倒是个
爽直人。」赵源醒虽不知今日来此的目的,却也反感蛮人装傻充愣的举动,言语
中颇含警告之意。
「南疆本夫人未曾去过,正该来这里见识见识。」祝雅瞳朝果三结点了点头
道。
赵源醒与祝雅瞳话语一出,果三结登时有些气馁。赵源醒平日与他称兄道弟,
在祝雅瞳面前却自称属下,没来由地就矮了一头,绝色美人当前心痒难搔,便宜
没占着也不得不强打精神道:「我们南疆人直来直去最是好客,祝家主给脸光临,
快进,快进!」
「给你脸了?」祝雅瞳暗道一句吴征骂人时的怪异口头禅,莲步轻移翩然前
行。
富山别院占地辽阔,虽是由成都城的工匠设计建造,果三结入住之后又依家
乡风俗增添了不少陈设,倒是颇具异邦风味。祝雅瞳沿着碎石子路前行,一路左
观右瞧甚是好奇。无论是大门口镇宅的完整牛头骨,还有些此前未见的藤蔓,亦
或是大院中还在冒着袅袅青烟的火堆,心中暗道:虽是有趣,倒真是未开化的野
蛮人。
她长裙及地,每每落足时便微不可查地一踏,只觉落脚厚实不具回音,前院
的地下倒是没甚古怪之处。到了前厅,祝雅瞳媚目微眯,只见三张椅子分左中右
摆放,奇的是张张通体洁白如玉,如扶手,椅靠处的顶端料子又尖又锐。
「祝家主,小王家乡多有大虫猛兽,此椅是宰杀了猛兽之后取脊梁与两肋之
骨制成,部族里款待最尊贵的客人才得乘坐。祝家主请坐。」果三结王子目泛得
意之色道。
椅子虽奇异,但是兽骨制成能有多舒适?且好些骨骼刻意削尖隐含凶光,待
客则未必,吓唬人立威怕才是真的。祝雅瞳一摆手淡淡一笑道:「多谢王子。」
那眉若春山,媚目流波,香唇轻启,玉齿如贝,声若仙乐,更是随意一笑便
灿若娇花之态美绝人寰,直让果三结喉头乱滚,身子都酥麻了半边。可难得的善
意之后,赵源醒大喇喇地取出一张厚实的羊绒毯子在骨椅上铺好,如此作为实在
有些冒犯不给面子。
今日来此别有目的,祝雅瞳分寸拿捏得当,就是让你觉得奇怪不舒服,但又
不至于太过分当场翻脸。至于果三结那点绮念祝雅瞳遇得更多见怪不怪,既生得
一副好相貌也实在怪不得人垂涎三尺,倒也未曾因此而动怒。
两厢坐定之后,赵源醒便接过了话茬,与果三结谈论起货物的包干买卖一事
来。笸箩族在成都城里售卖深山奇珍,赵源醒昨夜加班加点地着重了解了一番,
熟知以及。果三结固然对祝雅瞳移不开目光,对黄金珠宝也是喜爱的,两人倒是
相谈甚欢。
祝雅瞳只时不时插上两句话,大多数时间静听,忽然听至一物时心中大动!
深山多藏野兽,比之家养的兽类,野兽筋骨更为结实耐用。如方才所说的兽
筋一物正是笸箩族特产,数量虽不多,倒是制造强弓劲弩的绝好材料,以之为弦
威力比之一般的牛筋要大得多。
一念至此,祝雅瞳起身道:「本夫人坐得累了,王子与我家掌柜慢慢谈,本
夫人想四处走一走。」
「啊哟,小王意大疏忽了。来来来,小事待会儿再谈,小王先陪祝家主看看
富山别院。」
祝雅瞳微微一笑点头谢过,在别院里逛荡起来。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少,两
炷香之后更是只剩祝雅瞳与果三结二人结伴同行。
「若是对他施展离幻魔瞳,妥不妥当?」祝雅瞳暗中示意赵源醒等人不必跟
来,正是等待这个机会,临到头又有些犹豫。离幻魔瞳向来神奇,可不知为何涉
及暗香零落贼党时却屡屡受挫。这个金三结王子难保没有什么古怪,若是又如从
前一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该怎生收场?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54
第十章、似有迷目。孰为鱼肉
「本夫人自己也喜欢收藏些稀罕物件,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少见的好东西?」
祝雅瞳暂时按捺下逼问的心思问道,心中亦有警醒:惯常来的自信居然出现了动
摇,还是不要太过冲动莽撞才是。
果三结正郁闷于被美妇拒之千里之外。他在成都城里出手豪阔,有名的妓子
玩过不少,有时在路上看见漂亮的少女或是少妇,强抢民女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
只要别闹得太大,事后总有人帮着抹干净。可是比起面前这位,他只觉得从前那
些让人心痒难搔精虫上脑的女子简直不算是个女人,就算曾经惊为天人的东方郡
主也远远比不上!
「有!有!」果三结闻言不尤激动地搓起了手,刻意吩咐下属不要跟来,想
不到祝雅瞳也没有意见。现下她只孤身一人时机大好,在茶里下了药摆到床上,
任你人前装得如何清高,还不是一样求着本王插死你!
「祝家主请跟来小王!」
祝雅瞳见果三结目中射出狼一般的贪婪,哂笑一声道:「走吧。」忽然又想
起一事来:一帮话都说不清楚,肠子直通到底的野蛮人,贼党会放心把要事交到
他们手里?换了我就绝对不会!
果三结无法抑制心中的绮念,脚下步伐不知不觉都加快了许多,口中喃喃道
:「小王这里有许多珍藏,成都城里没绝有见过。保教祝家主管不失望。」说起
文绉绉的话来让祝雅瞳都一愣一愣,不得不稍加思索才弄得明白。能让祝家之主
如此,也算是他人生一场成就。
富山别院本就占地广博,西面的偏厅更是在角落里,离前院怕不有二三里路
程。果三结引祝雅瞳到此坐定,亲自忙里忙外招呼仆从拿来茶水果蔬,又吩咐了
几样东西让人速去取来。
他心中目的太过明显,引祝雅瞳来此偏远小院自是要她逃不出去,此刻还知
装模作样不忘了祝雅瞳立此的初衷。仅这两项,祝雅瞳便知蛮人当是部族中人少,
掌权者残忍嗜杀威权极重,上下尊卑分明,是以相对而言做事简单直接,倒不是
真的蠢笨到哪里去。
蛮人与劲弩一事有所瓜葛已是确认了的,只是这帮人自成一体,中原人与他
们隔阂甚多互相了解也着实不够。今日来此正有探一探虚实的目的,祝雅瞳心中
暗道:回去后该当请一位专与蛮子打交道的人来参详才是。
不多时茶水果蔬俱全,许多罕见的物事也拿了上来。果三结陪着笑道:「祝
家主候久,来来来,走了大老远的路,喝口茶解解渴。」
「不忙。」祝雅瞳随手拈起来回翻看道:「东西拿来了就让人出去,本夫人
不喜太多人在这里。」
「使得使得。」果三结大喜过望,忙让仆从速速离开。
「这是什么?」祝雅瞳手中拿着一条一臂长短,漆黑带着弯角,既坚且韧,
非金非木的物事问道。
「昊牛角!」
「牛角?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祝雅瞳目光一闪,偏头轻蔑地看着果三结
道。
「祝家主这就不知道了。」果三结春风得意地卖弄道:「成都常见的牛都是
人养的,成群结队和小鸡没什么区别。昊牛长在深山老林之间与猛兽为伍,独来
独往体壮如山性情暴躁,大猫都不敢惹。家主你看这只角,粗,硬,还有韧性,
可想而知昊牛有多么雄壮。想得一只角可不容易,轻易找不着昊牛踪迹,且要捕
猎没有三五十条大汉休想做到!本族一年也就捕得到三五头而已,不是祝家主来,
本王还舍不得拿出来。」
「多少钱?你可莫要坑了本夫人。」祝雅瞳双手一扳试了试牛角的韧性随口
问道。
「这个……不卖!」果三结端起茶碗双手递上道:「不过能商量,祝家主坐
下再说。」
「好啊!」祝雅瞳接过茶碗坐下,开了盖子拨弄着水面茶叶道:「怎么商量?」
「夫人美若天仙,能够与夫人相识也是小王的福分!若是夫人认了小王这个
朋友,昊牛角送给夫人又如何?」果三结自以为得计,口中花花着也端起茶碗示
意以茶代酒,互敬一回。
「哎。」祝雅瞳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可能不太清楚。十八岁起本夫人就独
自闯荡江湖磨砺自身,其间剪径的强盗,为富不仁的恶徒,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还有偷香的淫贼,死在本夫人剑下的怕不下二百之数。本夫人时常在想,你们这
些男人是不是都瞧不起女子?认为女子只能是你们的玩物?还是听了太多不着调
的蠢故事,认为敢孤身上路的女子随便一袋麻药便能麻翻了任你们为所欲为?」
「祝家主什么意思?」果三结面色丕变起身道:「小王并无恶意。」
「真是傻。或许有些笨女子能被你轻易拿住,可这世间精明强干的女子多得
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不过徒增笑料而已。好吧,你说你没有恶意,那你喝了。」
祝雅瞳摇了摇头,将手中茶碗轻轻放下,俏目含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
果三结一愣,念及从前轻易得手之后总是要嘲讽一句笨女人,倒真叫祝雅瞳
说中了。他嘴上虽不承认却又羞又怒,恶从胆边生狰狞道:「女子生下来就是男
人的玩物,你也一样!本王劝你识相点,到了这里还想逃得出去么?」
「果然世间男子没什么不同,皆视女子如货品,不过小乖乖就不一样!」祝
雅瞳一扬下巴极是自豪,傲然道:「我说的话这世间能不听的没有几个人,当然
不包括你!」
祝雅瞳手指一弹,茶托裂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片,断口整齐如利刃削过。瓷片
打着旋儿飞起正中果三结面上颊车穴,鲜血迸流之际一张大口也张了开来。祝雅
瞳一推茶碗,茶水登时化作一道水箭准确地直冲喉头,硬生生灌了进去。
磕拉拉几声窗棱碎裂的大响,五名大汉高声怒喝着奔了进来,正是果三结暗
中潜藏的护卫。只可惜行不过五步,祝雅瞳随手掰落瓷片掷出,例不虚发,五名
护卫膝弯穴道被打中先后倒下,哀嚎挣扎着爬不起来。
「你……你……」一套动作使得行云流水轻若无物,果三结再没见识也知道
这名女子身负惊人艺业。一时惊慌失措得语不成调,指着祝雅瞳踉踉跄跄向门外
退去。
「不要动。」祝雅瞳肘架桌面,二指拈着一块瓷片举起悠然晃动。
春葱般的手指细长而圆润,白里透红,如烟柳摇风,娇花笑阳。这世间极少
有这般好看的手,可在果三结看来远比钢刀利剑还要可怖,他一张黑脸涨得通红
强自镇定道:「你不要乱来。」
「坐下吧。解药你有吧?自己吃了!」祝雅瞳指了指椅子,又指了指脚步声
嘈杂大呼小叫的门外道:「你该知道怎么做?」
果三结已然清楚眼下的危机,即使手下人冲进来将祝雅瞳乱刀砍死,自己一
条命也得先交代在这里。他作威作福惯了那曾吃过这等大亏,转身后心中一股郁
闷全数发作出来大吼道:「吵什么!都给本王滚得远远的,谁也不许靠近!」
「本想饶你一回,不想你反倒要来惹本夫人。」祝雅瞳见果三结言听计从,
将瓷片随手抛下指了指昊牛角道:「这东西卖过多少?」
「昊牛角不卖。」果三结郁闷无极,野性发作赌气道。
「呵呵。你冒犯本夫人的事情暂且不计较,也再提醒你一次,本夫人不太耐
心,像你这样的蛮子杀了也就杀了,你想清楚再回答:昊牛角卖过多少?」祝雅
瞳随手一挥,身边的茶碗裂成五瓣,笃笃笃地将半抱粗细的梁柱打了五个透明窟
窿,余势不息,噼里啪啦又打碎屋瓦高飞而去。
午间阳光正烈,果三结见五柱光线洒在屋内吓得魂不附体,再望向祝雅瞳时
如见鬼魅,战栗着牙关道:「五……五对。」
「卖给什么人?」
「不知道。」
「嗯?」祝雅瞳柳眉一竖,媚目里杀机四溢。
「祝家主息怒!小王真的不知道。」果三结吓得险些跪地求饶,忙不迭道:
「那人戴着黑布看不清面貌,只是他曾到部族里治好了小王父亲的病,族中承他
一份人情。此人又出了一只角五百两银子的价格,小王这里也只有十一支昊牛角,
才卖了五对给他。」
「好大的手笔!」祝雅瞳听闻也不由心惊肉跳,一口气就是五千两银子花了
出去只为十只牛角,换了祝家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买主高矮如何?是胖是
瘦?何时卖的?」
「这么高,胖瘦这样。」果三结比划着道:「大约半年之前买的昊牛角。」
祝雅瞳目光一瞟,见高矮不是忧无患的模样略有失望,随即又想贼首上回出
现时极有可能垫了脚,倒也做不得数。她点了点果三结提醒道:「本夫人最不喜
欢的便是大约二字,你想清楚再答。」
果三结皱眉苦思一阵期期艾艾道:「去年约……约十月左右。」大约二字这
个女煞星不喜欢,具体的日子又想不起来,果三结急的一头大汗,去掉大字蒙混。
祝雅瞳却没心思忍俊不禁,心中盘算着去岁十月吴征刚随着大秦使节团归来,
也是燕秦战事坻定之时。彼时川中刚放开严厉管制百废俱兴,街上巡弋盘查的士
兵也少了许多,采买牛角倒也是个不错的时机:「十只牛角不小,买家用什么东
西载走的?马车?什么样的马车?」
「他先付了银子之后牛角并未取走,二月之前才来信让小王送去。」
「哦?」祝雅瞳目光一亮,随即又心中一凛道:「送到哪里去?」
「南城的「炼威堂」!」
「买卖家的事儿大都是秘密,他没嘱咐你保密?」
果三结脸上冒出羞惭的潮红,不得不说历代以来对待蛮族的策略颇具成效。
这些原本在山林里虽野蛮,但也淳朴勇敢的汉子不需多时便被奢靡所侵蚀,凌弱
固然更凶恶,面对强者时骨头再也硬不起来。
「算了,送本夫人出去吧,待有了疑问自会再来问你。你知不知道我救了你
一命?」祝雅瞳起身一甩衣袖,足不沾地般经过果三结时目中精光大放……
赵源醒在前厅心不在焉地喝着茶,他与蛮族打交道不多,却知这帮化外之民
粗鲁不识礼法。家主天香国色谁不艳羡?蛮子们冲动起来不管不顾。家主的武功
本事那是没得说的,他担心的是被蛮子冒犯了也是吃罪不起。
提心吊胆地直到午时将过,才见果三结一脸慌张跟在祝雅瞳身后,一头的大
汗珠子滚滚而落。
「走吧。」祝雅瞳使了个眼色让赵源醒莫要多问,当先走了出去。果三结直
送到祝雅瞳摆手让他停步才不敢再跟,也不知是对美人离去依依不舍,还是被吓
破了胆子唯唯诺诺。
马车慢悠悠地回到吴府,进了府院祝雅瞳陡然加快了步伐十万火急地唤来吴
征道:「猜测有误!万幸去了这一趟,否则非出大乱子不可。」
「什么?」吴征吃了一惊。如今箭在弦上只待一声令下居然出了变故,他心
里也和祝雅瞳一般只有万幸二字。
「劲弩不是做好了运进城里,而是在城里采买了原料之后打制的。你想到什
么?」
吴征的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惊声道:「城里打制的?确定?你的意思是笸
箩族蛮人那里售卖给贼党原料?」
「确定!肯定!」祝雅瞳将在富山别院质询果三结,再用离幻魔瞳核实一事
详述了一遍后道:「蒙面人其日前曾因昊牛角打造的劲弩有破损,拿回富山别院
让果三结以其余兽角填塞修补,恰巧让付柳赟见着了。可惜那两只角已让蒙面人
去了回去,否则从那两只角上当能判定许多。」
「蒙面人?吃饱了没事干跑去南蛮之地给部落族长治病?搞不好那病都是他
给下的毒!」吴征来回踱步,越踱越慢道:「两只牛角以精钢相连根部,再嵌入
猛兽之筋定然是把好弓,若再打造机簧制成劲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贼党里还
有这等能人?可怕,当真可怕。」
吴征与祝雅瞳对望一眼,都可见对方深深的忧虑。蛮族之安定最怕的就是不
公!成都城里若是对各个蛮族全数禁足搜查,查到了真凭实据,蛮子们不会说什
么。怕的就是冤枉了人,让有些缺心眼的蛮子觉得歧视与不公,那么闹出点事情
来可就板上钉钉。届时胡浩,韩归雁,吴征等俱是身背罪责,若是再引发蛮族与
大秦的冲突被政敌加以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的确!但这里头还有些说不通之处。」祝雅瞳支着下颌道:「蛮子被大秦
温柔乡之法侵蚀,早已不复在深山中的勇猛与野性,说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也
不为过。我只是稍展了手段,险些没把他骨头吓软,这一点蒙面人必然心知肚明。
想要栽赃嫁祸,落在果三结头上实非上上之选,只需稍加盘问一切便水落石出。
他为何还要这么做,顺手还送上「炼威堂」这份大礼?果三结那边倒不需关心,
我已晓陈厉害,并将他遭人算计一事和盘托出,让他知晓躲过了一劫,现下还不
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吴征仍不停地踱步,长叹一声道:「不管怎样,去「炼威堂」探一探再说。
几位前辈来了好些日子无所事事怕也气闷,不妨都出去透透气。」
「甚佳!终于有了一方豪杰挥手所指,麾下高手尽出的模样儿。既然把人请
来了本就是给你用的,不用可就小家子气了。」祝雅瞳大赞一声随即又道:「不
过在我看来只能算中策,不妨再想一想!」
吴征猛然停步,中策者比下有余,比上却又不足。祝雅瞳的意思是此策有不
足之处?昊牛角既然送到了炼威堂,这一趟是无论如何都得走的,否则线索岂非
就此中断?只是祝雅瞳见识广博智慧更超群绝伦,她说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
炼威堂在成都城里颇享盛誉,打造的刀剑皆可称名兵。除了一些禁售也禁用
的杀器譬如劲弩等之外,铺子里倒是十八般武器俱全。不过道理就如同大秦国屠
户严禁宰牛一样,屠牛这门手艺可是必然流传下来的。炼威堂里不售劲弩,但若
说他们不会打造则过于单纯了点。
吴征寻思良久沉吟道:「我想不明白。炼威堂可是数百年的老号,暗中定然
有些见不得人的手脚。他们不比蛮子别院,即便做些阴私事定然也防备得异常严
密。咱们便是上门拜访一百次也不可能查出甚么问题来,若不暗中搜查难有所获。
请祝家主教我!」
祝雅瞳轻点螓首道:「咱们与贼党一路交锋至此,按说武功高手之争虽不比
战场之上尸山血海,可也该凶险万分。可你发现没有,这一路我们走得很顺遂,
甚至是太过顺遂,我这辈子还未曾这般轻松写意予取予求过!许多好事像是贼党
送到手中来一样太过简单。贼党分明高手云集实力出众,可贼首就像一个白痴,
我们想什么就给什么。你上过战场,想想,若是敌军主将这般做事,你会放心么?」
大热天里吴征生生打了个激灵,这一路果然如祝雅瞳所说的一样。
「眼下贼党故意卖了个破绽引我们去富山别院,其目的显是为了挑起蛮族不
满搞出大事端来。可贼首又故意留下了线索指向炼威堂,我更愿意相信这是贼首
的后招。一旦我们不上他的当,往炼威堂处调查时还会有陷阱阴招等着我们,且
未必是结局,炼威堂之后或还有其他!那么我们会怎样?」祝雅瞳神色凝肃,手
指在桌面上兜兜转转,却始终画的是同一条线路。
「我们就像一群乖孩子,顺着贼首指定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敌暗我明!迟早
有一天要不慎栽个大跟头!」
「对了!不知不觉中,每个人都已习惯于这么走下去,甚至包括我在内!若
不是富山别院里警醒了许多事,我都未必反应得过来!」
阳光明媚的午后仿佛起了阵阴风,仿佛有一双鬼眼无惧日光大喇喇地俯视着
整座吴府,以手中长长的丝线帮着只香饵,不仅一切动静尽收眼底,还诱惑着一
群大鱼拼力追逐。
吴征抹了抹额头冷汗,梗着干涩的咽喉艰难道:「若无祝家主点醒,或许我
们将踏入死地。」
「所以现下你有没有更好的计策?」祝雅瞳闻言一挺胸骄傲得意非常,心中
也隐隐有些后怕:胡浩虽是栋梁之才却不明江湖中事。若不是当机立断来到成都,
爱子这一劫非吃大亏不可。
「既有脉络浮现,当然不能再顺着贼首之意走下去。我意乱弓射鸟,教他摸
不清来路。」吴征沉思之后道:「可乱中又有条理可寻,这条理捏在咱们手中,
不到咱们伸掌大白于天下之日,谁人也看不明白!炼器堂若于贼党有所瓜葛,现
下定然已严阵以待!咱们暂不去找炼器堂,去找锦兰庄!另外,再如此如此……」
付柳赟无论身份还是目的均有迹可循,怎么看都合理得很,但现下看来则处
处都透着不寻常之处。为何恰巧看见劲弩的就是他?为何对韩归雁表现出异乎寻
常的兴趣与倾慕?需知韩归雁现已官居四品手握重权,不是当年与吴征结伴进京
之时郁郁不得志,还被人指指点点的失意人。付柳赟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失心
疯了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何德何能敢打韩归雁的主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付柳赟亲白的家世现下已不足为凭,倒是越看越是处处透
着古怪。
「锦兰庄?上策!比我想出的还要好!截击更是高明,这一点我还能助你一
臂之力。」祝雅瞳双唇一裂如殷红的牡丹花苞绽放,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闪亮贝
齿,与一双星光闪烁般的美眸相映生辉,促狭一笑矮身一福道:「请吴大人下令!」
吴征哭笑不得地回头,却见祝雅瞳螓首半低,一头云鬓如雾披散,右掌横过
柳腰搭在左掌之上,左腿屈斜交错过右腿点地。下弓沉落的腰身不仅让两片圆如
满月的臀瓣若隐若现,更让两团硕大圆润的妙物如雪砌玉堆般地吊在胸前。千娇
之身仪态万方,如此身段更是世间罕有,成熟之中兼具俏皮之态,尊贵的身份辅
以闺秀之姿,集娇俏可人与风情无限于一身。此前的挺胸自傲已让吴征险些失神,
现下则全然无法抵抗地瞬间失神!目中射出瘆人的渴望直勾勾地看得目不转睛。
祝雅瞳等了片刻不见回应也回过神来,登时也即醒悟,一时心慌意乱之下两
朵红云爬上俏脸,更显绝世出群。正不知该如何化解与爱子之间的尴尬,吴征沙
哑着声音道:「孟前辈回来了,我让她先歇了一回。你一起去见一见她不?」
「去吧,正有许多话要与她说。」祝雅瞳暗中长舒一口气赶紧起身却不敢看
向吴征,不知怎地居然足底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
「我带你去。」吴征熟视无睹快步经过祝雅瞳,心中却是一阵狂跳:失态失
态,我去!丢死人了!但是她好像慌了!慌了?不会吧!难不成我真的有机会?
孟永淑不郁之色写满全身!这一趟成都之行原本让她极为满意,奇罗山一战
不仅斩杀贼党无数,还杀得酣畅淋漓。在燕国时势单力薄,贼党也都躲得隐秘,
即使找着了也是三三两两,实在难消心头大恨之万一。只是自此之后不满渐生!
在她看来吴征与祝雅瞳似乎满足于现下的战果不求进取,甚至把重心全转到遍邀
大秦江湖同道缔结盟约一事上。将剿灭奇罗山贼党一事当做谋求地位之资。
下一处贼党巢穴至今未现踪迹,偶尔抓到几只小猫还不能杀个痛快,每每都
有人阻她下手。一想到此处孟永淑便心头有气!这一回更是半押送般威胁一般将
她召回成都城,路途上的日子够她多杀多少贼党?
孟永淑居住的小院并未关门,吴征与祝雅瞳入内时只吃了个冷冰冰的背影。
吴征无奈地双手一摊,示意从回来起就是这一口气不顺,没办法。
「孟前辈未曾歇息么?路途辛苦可莫要累坏了自己。」吴征陪着笑关切一声。
斗笠之下的黑巾蒙去了脸面,孟永淑怨气十足道:「我什么时候喊过一声累?
跟着你们做事险些儿闲死!」
「孟女侠何须心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捉住几只小鱼小虾又济得甚事?」
祝雅瞳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展开推至孟永淑面前道:「看看这事儿妥不妥当?」
孟永淑沉默片刻,终于按捺下不满情绪捧起书信细看。片刻后便见她双肩不
住颤抖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翻看书信时纸页不住哗哗作响,却细之又细地反复
看了三遍才颤声道:「祝家主,您真的可以做到?」
「抱歉,又勾起你的伤心往事,可又不得不如此为之。」祝雅瞳看不见她脸
庞难以猜测,心中也有些许怜惜之意。
「无妨,无妨。真的能做到么?」孟永淑只关注信中紧要处,至于往事伤痛
全然不放在心上。
「据我所知甚难,不过我们一定尽力去做。此事最是机密,故而孟女侠未回
来前不好告知,还请见谅。」祝雅瞳收起信纸道:「不知孟女侠是否有什么事想
说?或许对我们恢复石室有所帮助。」
孟永淑双肩抖得更烈,情绪已然激动得太过亢奋,尖声道:「我想想,我想
想!」
「慢慢来,莫要着急。」祝雅瞳说得轻缓,配上她温柔平和的语声,似有一
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孟永淑渐渐平复,定了定神将往事娓娓道来:「那一年我与几位师兄弟一起
云游江湖,在涂州时分手,约定十日后再于涂州相会,不想第二日便碰上了四个
假面人。长枝派名震天下,在燕国境内向来无人敢惹,当时我戒心也不足,满拟
吓他们一吓后迅速逃走,待约齐了同门再来找回场子。不想他们只是怪笑全然不
将长枝派放在眼里,还直接亮明贼党身份,其中一人言道听闻长枝派孟女侠花容
月貌,小生钦慕已久,望孟女侠莫要辜负一片心意。」
吴征与祝雅瞳对视一眼。孟永淑容貌全毁,连声音都受了重创向来喑哑难听,
此番说起往事时居然流露出些许温柔之意。女子哪有不爱惜容貌的?孟永淑现下
再怎么强装坚强镇定,终究忘不了昔年美貌在身,万众瞩目的荣光。
「我当下便怒极动手,不想那人的武功高得出奇。他虽是刻意改变了声音仍
能听出年岁不算太大,当是三十左右,武功却是十足十的十二品!绝不逊于掌门
师兄。」
碎月金刚丘元焕当世一手之数,即使在十二品高手中也是顶峰,不少人猜测
他与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费鸿曦难分轩轾,甚至还可能高上一筹。吴征曾见过丘
元焕与向无极的死斗,丘元焕所展露的武功明显要高于师尊奚半楼,便是向无极
与他比较起来也是略处下风。这蒙面人武功如此之高,定然是忧无患无疑!其中
的可怖之处不仅在于忧无患的武功之高,更让吴征想起那一场荒山恶战,祝雅瞳
力压忧无患让他无奈退却时所施展的绝世武功!
「我根本不是对手,他像猫捉耗子一样逗弄了我一会便将我点中穴道打倒。
让一人以黑布蒙上我的双目捉走。」孟永淑终于又激动起来,十八岁的少女正怀
揣着无数对美好生活的想象与向往,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嫁一个如意郎君,夫唱妇
随幸福一生。却不想落在贼党手里,将她扛在肩膀的那人淫邪地嘿嘿笑着,毫不
避忌地顺手在她胸脯与臀儿上又揉又捏,还不住赞着手感绝佳。又气又急的孟永
淑脑中一阵懵就此晕去……
「蒙目的黑布从没有摘下来过。我醒来时只猜测是一处小屋,不知是哪里。
我……我是疼醒过来的,点了我穴道的人正在淫辱于我,末了还吸取元阴采补。」
弥足心碎的往事只被她简单一语带过,平静取代了激动,艰难的往事定在无数个
夜里变成梦魇将她惊醒,此刻,她已不再恐惧与难过。
「这里到这里,我只觉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抽出,痛得连声音都喊不出。这
帮贼党捉住每一个女子定然都不会放过的,那疼痛真的……无法言说……乱世之
中女子原本生而悲惨,祝家主,你我都是女子当感同身受。我着急除去这帮贼党
也正是如此,我身所受之痛,无过于此时。」
孟永淑被残虐肢体,手段之狠毒让吴征都不寒而栗,她居然说此时最痛,可
见贼党采补之时根本不在意女子死活,当真痛得深入骨髓。
「是这里到这里没错么?」祝雅瞳又点了点孟永淑小腹至腿心处确认道。
「嗯,我不会忘记的,一分也错不了。贼党只制住我四肢,内力却是畅通无
阻。可恨他点穴手法太过高明,我怎么也冲不开穴道,遭辱之时越是运功抵抗,
越是疼痛。」
「咦?」祝雅瞳面现惊异若有所思,不知想起了甚么往事。
「怎么了?祝家主觉得有异?」
「没有没有,只是有点……想不通。你继续说。」祝雅瞳一语带过,却不经
意间瞟了吴征一眼。
「四人轮流淫辱于我,只是每采补过一回便不再采补让我恢复元气。其中间
隙当是一昼夜时分,抓我的人共采补了两回,其余三人各一回,当是五日时光。
之后他们忽然带走了我,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地方。」孟永淑指了指祝雅瞳的衣
袖道:「就是那间石室。我看不见,但是那里说话时回音可有五重,就是我现下
的声音大小。贼党四人都一言不发,但我听见他们搬动物品的声音,当是在正中
清理出一块空地。我未着片缕,肩头,腰际等处却觉得有些发热,当是有小孔透
入阳光正照在我身上。贼首放开我的穴道,又以铁链将我绑缚趴在地上,说道若
是饿了面前有馒头有水,张嘴就能吃到喝到。」
吴征一捏拳头,骨节咯咯作响!不消说这是将孟永淑当做只母犬无异。
「他们就这么走啦。我像只狗儿一样趴着,铁链足有两臂粗细,我元气大伤
怎么挣脱不开,死命地嘶喊也没等来回应,不多时就筋骨酸麻。我只想活下去报
仇,也只能像只狗儿一样咬馒头吃,活下去,只想着活下去……」
语声慢悠悠地,越说越低。祝雅瞳喘了口气道:「今日先歇一会儿,明日再
慢慢说。」
「不,我没事。时光不等人,早一日剿灭贼党,早一日少些受苦的女子。」
孟永淑摇了摇头续道:「不知多久之后我听见石门开合的声音,有三人解开了我
的铁链内里没有贼首。我一直对自己说忍着,无论什么事都要忍着,只有活下去
才能报仇。当下我也想得开啦,总之是残花败柳之身,我一身武艺又有名师,将
来靠自己未必过得不好。三名恶贼一同凌辱于我时,我也没求饶……」
孟永淑喉头哽咽,似又难以控制住情绪。祝雅瞳倒未见什么异样,吴征却听
出「一同」二字之意,暗道:「迭轻蝶被三穴同贯时享受得不得了,孟前辈当是
痛苦不堪了。哎……」
「本以为这帮贼党发泄了兽欲之后会离开,或是再怎么凌辱于我也并非不能
忍受,不想……不想……」孟永淑胸前的衣衫被一滴滴豆大的泪珠打湿,哽咽道
:「或许是我咬牙一声不吭惹恼了他们。他们将我绑上刑架,我此时才知他们搬
动物事时的铁器叮当声,还有绑缚我的铁链并非专门用于关押我,而是刑具。」
吴征汗毛倒竖,孟永淑现状之惨他曾亲见。当时几乎忍不住要呕吐起来,可
这一段又似关键之处,不能不凝神听清楚。
「那是一副闸刀!定然是,不会错的!」孟永淑尖起嗓音犹如鬼哭:「我就
被绑在那副闸刀前动弹不得,铁链被解开时他们也松了蒙眼的黑布。我就看着闸
刀落了下来…………很可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以为自己被活生生吓死了…
…闸刀从这里经过,这里,这里的东西就变成地上的两团血肉模糊……什么都没
有啦………………我已经吓傻了,完全记不得当时我有没有哭,有没有喊……片
刻后才是剧痛,紧接着有个贼党拿药膏按在我胸前,我一下就晕过去啦。我以为
我死了,可是贼党的伤药极其灵验,不知多久后我又醒转过来,贼党给我换药,
一共换了十二回,我居然没有死……可是我以为贼党的折辱到此为止时,有人按
了我的脉门后道:「挨得住。」是那个贼首,我一直以为他走了,不想他还在。
紧接着就有乱刀砍在我脸上,就成了这副模样……当时只恨我未死,为何苍天要
如此待我!可惜贼党给我敷药疗伤,我连抵抗的气力都无,只能让他们又把我救
了回来……」
一段经历孟永淑说得轻描淡写,可其中之残忍言语难以形容,世上最恐怖的
噩梦也不及万一。
「我又听见一次石门开合的声音,贼首从此便没在听见过他出现。那三人过
了几日待我伤势又有好转,才将我带离石室丢弃在荒野。被同门救了以后才知那
里是曲阳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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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永淑述说经历之时,锦兰庄里面色苍白的俊俏公子付柳赟正与那桃花眼男
子道:「居然还未对炼威堂动手,祝雅瞳当真也了不得。我看她比尊主不差。」
「闭上你的狗嘴!」桃花眼横了付柳赟一眼,又冷笑道:「再了不得又如何?
祝雅瞳除非把自己藏得踪迹不见,几十年不露头,否则终究不是尊主的对手!」
「也是。我只是赞叹一句,敌归敌,还是让人服气的。」付柳赟啧啧几声道
:「可惜这一回捉不着老虎,只能钓鱼儿勉强果腹了……」
第十一章、月夜暗渡。雨疏风骤
「世间女子无数,女子虽不如男,却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该被男子肆意凌辱,
只当做取乐泄欲的玩物。我不愿此生浑浑噩噩,多杀一个贼党,便是让女子们少
受一份折辱。我这条命不比蝼蚁值钱,自己也看开啦,便是死在贼党手上也没什
么。我只有一个请求,若哪一日我死了,吴大人,务求你可怜女子体弱易欺,定
要杀尽贼党为天下除害!」
孟永淑的话依然萦绕在吴征心头,印象里她一意孤行,偏激难交,满心仇怨。
可不想除了为自己复仇之外,凄惨的遭遇也触动了她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
她的焦急,迫切,冲动俱因心中有执念,只可惜在这个世间,她一直太过孤独。
心里话当是从未对人吐露过,今日会对吴征说出来也因接触之后察觉这个男
子与众不同。他待女子有着超乎寻常的,难以理解的尊重,或者说不单单是女子,
待任何人都是如此。即使看着她丑恶而恐怖的面容身体,惊诧与害怕之外他并没
有歧视之意。孟永淑从未见过这种人,只知道懂得尊重旁人的人值得吐露心里话,
也值得托付一些东西。
祝雅瞳与吴征并肩而行时也始终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在书房里关上房门坐
定后,祝雅瞳道:「采补元阴?我所知的只有燕国皇家《九转玄阳诀》,为何贼
党也会?」
吴征暗叹了一口气,祝雅瞳与自己所思所想不同。这也怪不得她,她虽是世
间最顶尖的人物,终究不像自己来自于后世,多一些众生平等的观念:「贼党的
功法唤作《玄元两仪功》,其中有诸多采补之术。刘荣的武功飞涨正来于此,你
不是知道么?」
祝雅瞳抿了抿香唇,神情异常凝重道:「你有所不知,世间武功虽是殊途同
归,却各有法门,其细微之处千变万化,绝少修炼过程中便效用相当的。孟永淑
方才所言的采补之法据我所知,天下间只有一家会。」
吴征始终看着她,目不转睛。仙子般的美妇少有如此郑重其事之时,且脸上
的神情极其古怪。平常时她诸事淡定,即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现下她的
面颊太过庄重了,几乎如刻意绷起来一般。吴征自问若是哪一日明知有人即将探
问自己心中最深的隐秘,譬如下一句就是:「你是不是穿越过来的?」为了不让
人看出心中所想,就会这样刻意庄重严肃。且祝雅瞳方才特地多问了孟永淑一句,
还比划确认过,难道祝雅瞳也会燕国皇家的绝密武学《九转玄阳诀》?
「是哪一家?额,能说吗?」吴征装作不知问道。
「没什么不能的,但你不可对外说起,否则易惹大祸。」祝雅瞳凑近螓首送
来款款幽香低声道:「燕国皇家的《九转玄阳诀》!」
吴征心道一句果然如此,不仅是证实了长久以来关于《九转玄阳诀》,《玄
元两仪功》与《娉女玄阳诀》之间的猜测。也察觉祝雅瞳看似随口作答的神色实
在太过刻意了,当是在掩藏着什么秘密。
「祝家主怎知的?」饶是做足了准备,吴征还是压抑不住指尖一抖心中一颤,
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无论是双修还是采补之法,祝雅瞳似乎了然于胸,若非有过
经历又怎生知之甚详?
「祝家不知道的事情很少。」祝雅瞳双眉深锁紧抿香唇,目光飘向远方呆了
片刻才道:「《九转玄阳诀》,《玄元两仪功》,莫非真有什么关联?此事牢记
万万不可再对人提起!」
这么重大的信息居然告知吴征知道,足见待他的信任。吴征点头道:「我记
住了,也忘记了。」
「又耍嘴皮子,咯咯。」祝雅瞳忽然掩口娇笑,仿佛迷雾重霾之中忽然洒落
万道阳光,瞬间驱散了灰色。
动作实在太过优雅好看,语声宛若风铃轻颤动听悦耳,吴征不由一呆失神,
祝雅瞳轻甩水袖徐徐道:「你方才失态了,就是手抖了一下,为什么?不许瞒我!」
「啊?」吴征彻底呆住了,喉结一阵翻滚。
十二品高手的能为远超吴征的想象,祝雅瞳还曾传授吴征神技「观风听雨」,
即使她正心乱如麻之际,身周的一切也尽收眼底,吴征指尖的颤动并未逃过她的
善睐明眸。从掩口娇笑到莺声怯啼,无一不是刻意迷乱吴征心智,现下忽然转入
正题果然让一向心机深沉的吴征大为失态。
「是不是?是不是?老实说清楚!」祝雅瞳托腮戏谑着目光俏皮万分,实则
心中思绪万千。
爱子此前对自家的异样之色从未逃过半分!怎生逃得过去?只需爱子在身边,
总盼望能看得清楚些,再清楚些,巴不得能把他搂在怀里,连每一丝头发的长短
都记得分毫不差!她的情爱历程聊胜于无,可阅历丰富,男女欢欲之情一见便知。
自家的美貌当然心知肚明,相处之时吴征固然不曾逾矩,可欲念一物非是不
愿便无。自来成都城之后两人同历患难,朝夕相处,全天下男子都不免动心的美
人,尚蒙在鼓里的爱子也不会例外。
祝雅瞳智计多出,眼下却也无能为力。想避免爱子的绮念所谓不假辞色是没
用的,魅力挡不住。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得远远的再也莫要来往。可祝雅瞳现下正
尝生平未有之乐,连不假辞色都做不到,遑论与爱子分离?
孟永淑提起采补一事,《九转玄阳诀》成了绕不过去的坎儿。此事横在祝雅
瞳心中犹如一枚尖针,忆及从前不得不屈服于家族与燕国皇室,将自己最宝贵的
身体供其采补以平抑狂躁的内息,那一夜无论身体还是心灵的屈辱实是无法淡然
看待与忘怀的。吴征是她人生重创之后唯一的安慰,可那个人对亲生骨肉的冷血
与排斥,让祝雅瞳对吴征有多爱,对那个人就有多恨。
吴征的失态被祝雅瞳敏锐地捉住,出于惧怕爱子细问《九转玄阳诀》秘密的
恐慌,一句祝家尽知可搪塞不过去。祝雅瞳无奈之下施展手段,见吴征老实中计
就范,庆幸中又对自家向爱子施展手段颇多自责。
「我练过《玄元两仪功》,此前就有猜测此功法与《九转玄阳诀》一脉同源。」
吴征苦笑着道:「在燕国驿馆,你来之前栾采晴曾向我击出一掌,那一掌本
该让我重创,却居然泥牛入海化于无形。此后使节团归国路遇贼党袭击,我与一
人对了一掌,内力同样互相消融一无所用。方才得你证实,我实在有些忍不住。」
「你说什么?」祝雅瞳错愕间双目连眨,目光中竟然惊恐之意大盛,期期艾
艾道:「你说……你练过贼党的武功?这门功法还大可能与《九转玄阳诀》系出
同源?」
「嗯,非是刻意。」吴征笑得更苦道:「我从刘荣处得了《玄元两仪功》自
然会看看,不想从此深刻脑海挥之不去。在亭城与雁儿定情之时法诀在不经意间
自然而然地流转,从此也身负《玄元两仪功》内力,实在是个大意外。不过其中
采补之法太过伤天和,我没试过。」
有了这么多有力实证,祝雅瞳又印证了两门功法采补之术的相同之处,再说
不是一脉同源实在牵强。吴征慌忙解释没用过采补之法只用双修,也怕给美妇留
下个不好的印象。不想祝雅瞳的心思压根儿不在他是否采补过女子上面。
「你……你……我……你功力进展飞速,我早该想到的!」祝雅瞳狠狠一挥
掌越加惶急,深深呼吸强行定下心绪才缓缓道:「贼党的功法必有极大的隐患!
这干人都是百死凶徒,却心甘情愿为贼首驱策,加之总要豁出命去捕获些女
子,恐怕未必都是好色如命,而是不得不如此为之。你怎地这般糊涂?「吴征见
她酥胸起起伏伏如怒浪涛涛般剧烈,焦急以外也是气之极矣,尴尬一笑宽慰道:
「倒也没什么太了不得的地方。就是内力进展太过迅速,经脉难以相容而已。我
的《道理诀》正是克星,你看我练了许久不是无碍么。」
「隐患于身未必自知!你把《玄元两仪功》给我。」祝雅瞳玉掌平伸道:「
《道理诀》能不能也给我?」
「这……」祝雅瞳的要求太过唐突,何况《道理诀》即使是她没有吴征的帮
助也看不懂,可终究是昆仑派的武学,哪有授予外人的?「《道理诀》势所难为,
你莫难为我。《玄元两仪功》则有些古怪,莫要害了你。」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祝雅瞳媚目一瞪面庞微红啐了一口道:「倒也不忙!
你说《道理诀》能化解膨胀的内息?那我倒要试一试了!「她见识极高,吴
征的武功高低一眼便了然于胸,但是莫说交手,便是演武也一次未曾有过。
吴征方才说的话一语双关,明处是提醒祝雅瞳功法看了难以忘记,不经意间
会自行流转修习。暗中之意也是实在妒火万丈,忍不住想探一探美妇是否有伴侣。
这话问得极其隐秘,但话中之意还是被祝雅瞳听了出来。探问的结果自然让
吴征吃了颗定心丸,可谓喜出望外。不想形势剧变,祝雅瞳居然要考校自己武功!
和一个十二品高手还打什么?直接跪地求饶就是。
「什么?喂喂喂,要出人命了啊。」吴征怪叫中身形电闪,此生以来轻功从
未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不过一转念头的片刻,一只香风弥漫的柔荑已从左肩侧绕来捂住了嘴,嫩手
又香又软,动作又温柔得很生怕弄疼了他一星半点,可却硬生生将破嗓求救声给
堵了回去。旋即右肩也被扳过,吴征轻飘飘浑不受力地转了半圈,只见祝雅瞳凝
肃非常道:「莫要胡闹!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
美妇一甩水袖如抖出朵朵流云,暗藏袖中的掌影纷飞更是忽左忽右似虚似实。
十二品高手每一招无不蕴含武学至理,吴征身周俱是祝雅瞳纤美如玉的手掌,
尚未与她有实质性的交手便觉一股巨大的压力正如无边云雾一般排举推来。
「小心!」祝雅瞳掌势下压,每一掌俱由虚化为实,由极致的花巧变作一张
密密实实的天罗地网!
吴征一身冷汗!祝雅瞳全无杀气,比之她与忧无患对决时的全力施展在气势
上就弱了一大截,可吴征还是觉得压力与危机之大前所未有!他圆睁双目以快打
快,只听噼噼啪啪暴雨般的声响连绵不绝,漫天掌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只是祝
雅瞳身形不动,吴征却像只兔子般上蹿下跳,掌,臂,肘,腿脚,能用的全数用
上,饶是如此还是肩头与腰际各中了一掌。
「真要出人命了!」百忙之中吴征惊叫一声向后疾退。费了全身的力气方才
让天罗地网消失,然而这一张罗网无穷无尽,祝雅瞳一抖手又是一张!
轻功虽是绝活,又哪能逃脱绝顶高手的追捕?
「莫要耍花巧!好好接住!」祝雅瞳腴润修直的长腿一伸,吴征应付掌影已
然不暇,那还能接得住?腰际被她足尖勾住再也逃脱不得,只能拼尽全力硬生生
地接掌。
「你的内力好怪。」祝雅瞳在吴征胸口印了两掌,只觉两股反震之力传来,
当下略有宽慰吴征的内力竟然收发随心:「开口答话。」
吴征心中正叫苦不迭,强撑一口气答道:「就是……这……样。」
「我不觉得你的经脉有多宽广,因何而来有容下肆虐内力的自信?」反观祝
雅瞳则一如平时,甚至连声音还甜了不少。
「呼……我自……有办法……不能说。」吴征拼力又接了两掌,几乎快断了
气。
「是么?那好!」祝雅瞳收掌停步让吴征喘了几口气又道:「我接下来这一
路掌法唤作「孔雀开屏掌」,只有八招,但是迅疾绝伦,说是一招中的八个变化
也无不可。你歇够了么?」
「不够不够,哪里够了。」吴征吭哧着粗气,一身骨酸筋麻,活像一头将断
气的老牛。
「不够就对了,接招。」祝雅瞳贼兮兮地莞尔一笑,玉掌展若兰花左右扶摇,
朝着吴征婀娜而行。
这一路掌法使得飘飘若仙!含掌未吐,飞而未翔,水袖曳地忽又凌空翻腾。
吴征屏息凝神,祝雅瞳现下虽是花招,但如她方才所言的迅疾绝伦,真不知
她再踏上一步逼在身前出掌时,又是怎样的凌厉。
「小心。」祝雅瞳警示之后,一身水袖罗裙忽然八面飞展,如同身周起了一
阵狂风。好看的手掌递出途中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当真如孔雀开屏
时忽然张开尾羽的气势与惊艳兼具。
吴征双目怒瞪,以他惯常的反应敏捷料敌机先,也看不清这一路掌法的若危
若安,若往若还。旁人使来或如她所言的一招之中有八个变化,可眼前的掌影分
明是双掌拍出时八招不分先后地齐发。
他又哪里接得下来?
砰砰砰的拍击声同时响起,却又层次分明,十足十是八掌!吴征凝立不动,
任由八掌拍在身上,一张脸憋得通红。祝雅瞳接连八掌拍在双肩,两肋,两腿,
印堂,察觉吴征身上的内力反震极速收发随心,显是未有阻滞!最后一掌击中胸
口玉堂穴后并未撤去,而是贴着吴征正源源不断地灌入内力。这一道内力霸道雄
浑却又温柔小心,一点一点地将吴征胸口处抵抗的内力向丹田推去。
玉堂穴隶属任脉直通气海,祝雅瞳小心翼翼地以内力挤压带脉,令吴征的内
力不得不拼力抗争,却又不断被压缩,一如栾广江昔年修炼《九转玄阳诀》被自
身雄浑内力煎熬的模样。
吴征的内力节节败退,不多时整条带脉便被祝雅瞳给侵占了一半。气海里内
力鼓荡早已充盈,可祝雅瞳不依不饶,依旧徐徐缓进无休无止。吴征陡然顿悟,
忙运起《道理诀》将内息散于四肢百骸!
以祝雅瞳的盘算,按吴征现下的修为已是内力鼓荡到了极点,丹田再也容不
下一丝半点的内力。不想正欲撤掌时忽见吴征身周仿佛大了一圈,满是血色的面
庞也白皙了不少。狐疑之中见吴征微微点头示意无妨,遂又将内力推进了半寸。
武者修炼的内力最是强猛霸道,丹田气海又十分脆弱,多出一分也受不得,
遑论祝雅瞳将苦修二十余年的精纯内力灌入?吴征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云淡风轻。
这不是祝雅瞳撤了内力,而是吴征将丹田中的内力分散,自然再度蓄容有余。
祝雅瞳错愕片刻撤去掌力,凝重的面容放松了许多道:「好神奇的「道理诀」!」
「若是有毛病,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肆虐了不是?」吴征伸衣袖抹去一头
的汗水,祝雅瞳虽一点杀气未露,十二品高手的出招仍让他难以抵挡,心力交瘁。
「累着你啦,快坐下歇歇。」心情坐了趟过山车好歹落回原位,祝雅瞳笑吟
吟地扶吴征坐下,又是端茶送水,眼珠子一转道:「我刚才的掌法使得怎么样?」
「厉害!还好看!」吴征吃了回苦头,大喇喇地享受一番美妇的服侍神清气
爽。
「有多好看?」明知此番举动容易引来爱子的误会,祝雅瞳也实在难以抵抗
心中的亲近之念。且方才好生让爱子吃了会苦,难免疼爱一番。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
兮若流风之回雪。简直好看极了!」这几句盗词倒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祝雅瞳方
才施展的武功威力当然不能与「魔劫昙步」相提并论,但姿态之娴雅好看让吴征
脑海里回荡的尽是《洛神赋》。
「还有呢?还有呢?」几句词之清新华丽闻所未闻,祝雅瞳惊异于爱子的盖
世之才,急盼再听上几句。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
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
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颧。瑰姿艳逸,仪
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从孟永淑一片阴风惨雾的往事中,居然得知祝
雅瞳竟无伴侣实是意外之喜。吴征抑扬顿挫地念完,心中难免悸动不已,或许自
己真的有机会?
「还有没有?」祝雅瞳越听越奇,心中更是极爱难舍,芳心可可,只盼能多
听上几句。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如
果还想要,那是真的没了,吴征念完最后几句适用的之后咧嘴尴尬一笑道:「内
个,咱们该去用晚膳了,好饿……」
「额……」祝雅瞳哭笑不得,恨恨地在吴征肩头扇了一掌道:「走了走了!
哼,今后每三日我考校你一回功夫。「心中却暗道:自被族中当做祭品一样
献给栾广江之后,再无人对我说些好听的话儿,不想今日竟是小乖乖对我甜言蜜
语。
两相比较从前听过的那些简直连人言都算不上!这等天赋之才当真是……嘻
嘻,难怪陆菲嫣这等女子也给他哄得服服帖帖的,不愧是人家的宝贝儿子。
「今夜动手么?」
「宜早不宜迟,早些有个头绪或是结果才好。午夜时我与师妹们分头入锦兰
庄,你就莫进去了。锦兰庄内里还摸不清虚实不比别处,万一失手给人抓了现行,
你有官位在身大为不利。」尚未有把握探知锦兰庄里有甚不妥,内里也说不准有
高手隐藏。万一不慎露出行藏,北城令大人夜入锦兰庄,那可真是说不过去。对
此祝雅瞳已是思虑周祥。
「也对。」吴征略有不爽,不过一想柳寄芙等人俱是十一品高手,自己一个
九品跟了去十足十拖后腿的,遂道:「我穿了官袍在外接应,若有失手就光明正
大进去要人,谅他们不敢违抗。」
「蟠龙金牌管用么?」祝雅瞳揶揄笑道:「让月玦与你一道儿,相互之间也
有个照应。」
「哈哈哈,原本是不管用,但是拿来吓唬人还是成的。除非他们真的现下就
想造反!」
天阴门人向来清修,连带发的也不例外,除了冷月玦时常来找吴征之外,余
人皆是难得一见。祝雅瞳简单吃了几口便寻同门们去了,天阴门探查自有些隐秘
的法门不足为外人道。
吴征候了小半时辰等来陆菲嫣,见她一身香汗,脸蛋更是水润透红容光焕发,
笑道:「哟,陆盟主今日有喜事在身啊!」
白云书院的群起攻讦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当时事出无奈吴征缩了,不想陆菲
嫣去了雨霁山效果拔群。如今吴征身上的嫌疑洗脱,又有秦皇强势撑腰,明眼的
都知该做何等选择。陆菲嫣豪族出身落落大方,于合纵连横之道,讨价还价之意
了若指掌。由她出面挨个与诸门派商谈,成效比之吴征去还要大得多。不得不说
这等场合里美女有着天然的巨大优势,陆菲嫣处之得心应手,颇显长袖善舞。
「讨厌。」左右无人,美妇送上个甜丝丝又热辣辣的绵长香吻,才娇喘吁吁
地道:「今日共有二十三家门派缔结了盟约,回头二师姐整理好了会拿来给你。
结盟一事我们会处置好,但时不时的你也得去露个面,昆仑派的事儿该由你
做主才对。「看爱侣现下的神采绽放出无边魅力,与昆仑山上已是判若两人,吴
征也是由衷开心道:「累了你们了。待这边事情了了我就去雨霁山。」
两人紧挨着坐下温馨地用了顿晚膳,吴征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详述
一遍。
「想不到会发生那么多意外!」陆菲嫣一阵出神,端在手中的香茗也忘了喝。
「无知者无惧,贼党那边了解得越多,我越是担忧啊。」吴征也是摇头道:
「现下我倒期盼锦兰庄里莫要查出什么才好。若是蒋尚书与贼党有甚关联,这事
儿如何收场?」
倒不是吴征畏惧退缩,而是蒋安和位高权重,在大秦国上下的影响力之大远
不是文毅所能比拟的。蒋安和向来与昆仑一系无甚冲突,算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吴征还不会自大到已经与青城一系势同水火之下又去招惹一方强敌。
「蒋尚书怎会与贼党勾结在一起?可笑了吧。但若是下面的人瞒着他干了恶
事,又当如何处置才好?」一念至此,吴征也是头疼不已。
「想不到孟永淑居然有此志向,从前倒是误会她许多。」看吴征皱眉,陆菲
嫣及时转了话题。
「她遭逢惨事性子难免变得偏激古怪。只是看她现下之志,从前当也是善良
温柔。贼党当真该死!」吴征恨恨挥了挥拳头,却颇有一股无力感。
「名门弟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贼党捉了孟永淑怕是机缘巧合,百年难得一遇
才对。若我是贼党岂有如此轻易放过之理?这等人留在手里定然大有作用,何需
残其肢体搞得不共戴天?还搞得激起长枝派怒火遭遇灭顶之灾!或者贼党无心用
她,回头一刀杀了弃尸悬崖便是,怎地又放了出来?」陆菲嫣百思不得其解,竭
力回忆吴征所述说的点点滴滴沉吟道。
「我也有许多猜测,可是均证实不了。只期盼拙性大师能恢复那间石室原貌,
或能挖出其中隐秘。」吴征甩了甩头驱除杂念道:「用完晚膳我得去养足精神气
力,今夜怕又是不平静。」
「我……能一起去么?」陆菲嫣期期艾艾,软语相求像个跟着大哥哥在身后
屁颠屁颠的小丫头。
「你今天怎么了?」吴征哑然失笑:「莫做这种神态,求也没用。晚上你只
能乖乖去洗得香喷喷的好好睡一觉,明日雨霁山上还有得忙活。」
「人家想帮你的忙。」陆菲嫣樱唇一扁,目蕴水纹清光四溢,以其成熟艳丽
之美扮演小姑娘的清纯可怜,说不出地媚态横生。
「现下你不能与人争斗,安心晋阶了修为再说。雨霁山那边你可不是帮了大
忙么?又不是非要打打杀杀才是帮忙。」
宽慰好陆菲嫣又养足了精神,戌时时分吴征坐上马车施施然来到南城钻进一
处小茶楼。掌柜的眼尖,认出这位被千叮咛万嘱咐过身着青袍,头上戴着蓝色方
巾的公子。
被掌柜的引来一处静室,只见一名娇小女子白衣如雪,静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连衣带也不曾晃动一星半点仿佛一座冰雕。
「你来了?」冰娃娃扭头一笑,仿佛从覆及全身的冰棺里钻了出来,一笑吹
散白雪,似有春风拂过。
「又要麻烦冷师姐一趟。」两人熟识又有了迭府外宅奇幻旅程之后,相处时
冷月玦已不再是从前冷若冰霜的模样,神情的丰富让整个人都明快起来。三不五
时的比武切磋吴征常能见到她的笑容,虽比不得祝雅瞳,顾盼等人时时将笑容挂
在脸上,可她本就容颜俏丽堪称绝色,先前面无表情现下忽然有了神采,笑起来
时那种震撼的惊艳犹有过之。
「哪里麻烦了?」冷月玦眼睑半合脸颊晕起一抹淡淡的红潮,扬了扬下巴示
意吴征坐在身边:「你一个人?」
「还请了瞿捕头,她带些精干的捕快分散了隐在锦兰庄四周。」这是害羞吗?
吴征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揉揉眼睛。
「瞿总捕头?嗯,若有意外明面上由捕快们去打理最合适。你们思虑得真周
祥。」冷月玦捧着下颌一想后赞道。
「锦兰庄里可不简单啊。」吴征感慨地道:「还记得咱们那回去里头挑选衣
衫么?那个付柳赟居然敢来搭讪!呵呵,一个初来京城的土包子,锦兰庄老板八
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而已,见了我和雁儿面不改色,还敢明目张胆地触我霉头?
锦兰庄老板都不敢做的事他敢做,除非这是个傻子!冷师姐看他像傻子么?
能是一般人么?「「什么叫搭讪?」冷月玦好奇问道,随即醒悟有些不好意思道
:「一般人是不敢,那个画糖画的货郎就害怕得很。」
「额……」吴征险些被冰娃娃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噎得捂脸,思虑一番解释道
:「与陌生人答话叫搭讪。不过若是一个人主动与陌生人答话大都有些不可告人
的目的。譬如冷师姐美艳动人有沉鱼落雁之貌,走在大街上忽然来个陌生男子问
安,又要请冷仙子喝一碗糖水,你说他若不是有甚目的,何须如此?」
「那定是瞧人家貌美,有意套近乎都是轻的了!沉鱼落雁又是什么?没听见
过如此说人貌美的。」冷月玦又好奇问道。
吴征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今夜怎地老是漏出些不合时宜的用词来。冷月
玦也是!夸她好看,一副大义凛然正当如此的模样受了不说,现下正是心中正忐
忑不安之时非要扯东扯西,在办正事好不?
郁闷地一瞄身边的娇小丽人,只见冰娃娃一双美眸盯着锦兰庄,说话时也目
不转睛,只是微微侧过下颌示意。可勾起的嘴角竟让她显得有些狡笑,一副小心
思得逞的模样。吴征见状心中一动暗暗感激,冰娃娃一向看似诸事不关心,可吴
征知她心中汹涌澎湃心思十足。现下也是猜到吴征心情紧张,刻意说些松快的话
儿。
「我从前看些神怪异志的杂书,说有四个美女,一个叫西施的民家女儿常在
溪边浣纱,溪水清澈映着她的美貌,鱼儿见了都忘记了游水渐渐沉入水底;还有
一名叫王昭君的妃子…………故而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说。还有首打油诗写
的不错:西施浣纱鱼沉底,昭君出塞雁落沙;貂蝉拜月致月隐,贵妃醉酒羞煞花。
冷师姐有心,谢过了。「小心思被看穿,冷月玦扭头轻吐舌尖一笑道:「没
有,与你说话也有趣。」
那丁香舌尖朱红一点,又薄又巧,尖端中央还有个明显的凹弧,像是一颗桃
心。吴征从未见过冰娃娃如此香艳的风姿,着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冷师姐来成都一趟,我也无甚闲暇伴你,主人没当好总有些过意不去。可
惜实在没得功夫,」锦兰庄里虚实全靠天阴门人帮忙打探。她们当然不会为吴征
出力——祝雅瞳在其后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可毕竟她们来了,且再过一个时辰
就将冒着风险进入锦兰庄,这一份恩情吴征可不敢忘。
「那……我走的时候能向你再讨一首曲子么?」
「一首怎么够?词曲均可,起码十首!」
「真的?方才你说西施浣纱,有首曲子叫《浣溪沙》我一向甚爱,不知有没
有好词?」
「两首!」祝雅瞳等人潜入锦兰庄的时辰未至,现下还在吴府里休憩,也着
实不必如此紧张。吴征比了个手势举目四望,见店家备下的物品极全连笔墨纸砚
都有,遂提笔写下两首词。在陆菲嫣的逼迫下每日练字不辍,笔力大进,一幅字
颇有些刀光剑影的利落神韵。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
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冷月玦反复低吟浅唱,轻声问道:「你是如何才能
写出这般句子?」
「真……不是我写的。」吴征无奈摇头道:「回头还有些不错的曲子,有功
夫时我唱给你听。」
「像《笑傲江湖》那样的?」
「恩。比那个还更加潇洒些。」吴征奇道:「冷师姐就要这些?川中特产有
许多,等明年冷师姐归国,我再去买些时令新鲜的送你。」
「旁的我自会采买,你送我的这些他人可送不来。从前没人送过这些给我,
今后也不会有。于我而言这很特别,远胜旁物。」
吴征微觉有异一时又想不明所以然,见冷月玦珍之重之也不免开怀道:「冷
师姐既然喜欢,我回头将些诗词整理好,再央我陆师姑将曲子编写成册,多赠一
些。」
………………………………………………………………………………………
子时人静,天阴门人身着夜行服悄然潜至高墙下的阴影里。吴征在茶楼上籍
着月光看得分明——此处也是唯一能在暗中看见柳寄芙,索雨珊,郑寒岚三人隐
藏之处的视角。
「不是说倪前辈一道儿么?难道改了策略?」按原本的计划,祝雅瞳领着姜
如露与孟永淑一路,其余四人一路。看不见倪妙筠让吴征心中狐疑着问道,不知
又出了什么变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距离你看不见她的,除了义母大人咱们谁都找不着,但她一定就在那
里。」冷月玦淡淡道,又恢复了从前的清净寡淡,只是话语明显多了。
「好厉害的隐匿之术!」吴征陡然记起这名女子在迭轻蝶的外宅处幽灵般地
现身,以一手云山雾罩般的剑法转眼间刺杀了同级高手。此时他才瞧见一名女子
凭空出现在柳寄芙身侧回头打了个手势。今夜的月色太好清辉遍地本不是探查的
好时候,可吴征就是没能看见她,如若不是倪妙筠刻意现身……
吴征伸手打了个无忧的手势作为回应,直感背后一身冷汗。
四人在墙角下等了两炷香时分,倪妙筠才打了个手势一同翻入院墙,动作轻
捷如狸猫,优雅而好看。入锦兰庄探查前她们都带了传讯的焰火,而分拨调配也
考虑十分周全。祝雅瞳那边由她压阵自是安全无忧,这一面的四女虽是柳寄芙为
长,可领头的却是倪妙筠,有她这一手出神入化的藏匿功夫在或许比祝雅瞳还要
隐秘。即使撞上了高手,以天阴门四位十一品高手合璧的能为也可安然无忧。
随着交手经验的丰富,吴征也深切体会到身为名门弟子的优势。即使品阶相
同与一些中小门派的弟子比起来也是占据上风。倪妙筠刺杀项自明时固有偷袭之
功,可若不是造诣更加精深又岂能如此举重若轻?
锦兰庄占地甚广足有两顷多地,在寸土寸金的成都南城也是数得着的大院落。
比之迭府,胡府,韩府等权贵府院都不遑多让。其形以建以八角,形似一个
八卦,打开门做生意,庄子里平日人来人往得多了倒没见过什么隐秘所在。依吴
征和祝雅瞳的猜测,锦兰庄有问题的不是地方,而是人!
譬如那位刚来京城的付柳赟. 比之柳寄芙那一边,祝雅瞳与姜如露,孟永淑
这路动作就缓慢了许多。孟永淑的武功弱了一大截,可她最熟悉暗香零落,领她
前来认人是应有之事。锦兰庄里若有什么蹊跷之处她也最能看得出来。
祝雅瞳没在树丛中,透过树叶的缝隙左右张望又侧耳倾听,确认无虞后才轻
轻晃了晃树干,姜如露落在最后紧跟孟永淑而来。
祝雅瞳指着前方一处小院悄声道:「这里是悠然居,付柳赟当日正从这条小
路前来。依庄子的布置,小路尽头连通居所,咱们顺路去看看。」
石子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两旁俱是些鲜花翠竹的植株穿行其中大为不便,
三人的行进更比此前慢了许多。祝雅瞳分花拂柳地寸步前进,原本锦兰庄只是一
家商号,不比迭轻蝶的外宅早已布下暗桩无数,大都是些普通防备毛贼的护院,
可心情凝肃之下,不久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花了小半时辰才靠近居所一带,祝雅瞳取出只瓷瓶打开在身周抖落一片粉末,
又递给姜如露与孟永淑道:「洒在身上,我没回来前莫要漏了行藏。」
粉末初闻时无味不明功用,待祝雅瞳离开之后才觉那股虽潮糯却幽莲般的体
香消失无踪。孟永淑暗暗惊异,比之祝雅瞳已不仅是修为上的落差,眼光,见识
与小心谨慎无一不处于下风。女子身上冒汗之后异香扑鼻,若有心细者难免要漏
了行藏,祝雅瞳随身携带怪异的粉末,可谓准备充分。
一排居所自有贵贱之分,其中给主人居住的看上去共有四处。子夜时分房门
牢牢闭紧,盛夏即使在夜晚也闷热非常,轩窗倒是俱都被支起透风。祝雅瞳一步
三顾逐一探查,只见左二房中一人呼吸悠长似有似无,显是有精湛的内功底子。
她全力施为,闭着呼吸挨近窗棱狸猫般跃入,一瞥之间只见一名面色苍白的
俊秀公子正盘坐床头若有所思,面貌正是吴征描述的付柳赟!
八枚铁菩提夹着劲风激射而出,来人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付柳赟汗毛倒竖,
他甚至看不清铁菩提飞来的方位,只知已命在旦夕之间,亦只来得及横扑而倒,
左肩一沉忽然消失不见!
一阵铜管的闷声自地下响起,其声虽小,可借助铜管当可穿得甚远。
「好身法!」祝雅瞳心中一跳皱眉趋身近前,只见床板下陷露出个黑漆漆的
洞口。付柳赟深藏不露且居然已提前做好了准备?否则方才那一击势若雷霆将他
身边八面方位俱都封死,即使床下有翻板机关也万万躲不过去。
「贼子知道我要来?」祝雅瞳沉吟一阵暗道:「既是故布陷阱指向炼威堂,
今日不先去一趟装个模样倒是个重大失策。贼党因此起了疑心有所戒备,倒不见
得料事如神知我必来。」
洞口深不见底一线火光也无,只听见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飞驰而去,付柳赟奔
行有些踉跄似乎惊魂未定。祝雅瞳沉吟片刻来到窗棱前,朝姜如露与孟永淑藏身
之所比了个手势,再折返床边自怀中取出一只折叠数层的小布囊打开,取出一条
链子挂上发髻。链子中央一颗淡黄色奇石散着幽幽光晕正坠在眉心,将雪丽的肤
色染上一层金色光辉。
再取上一只瓷瓶在手心里撰好,祝雅瞳深吸一口气跃入洞穴。籍着额头的珠
光,只见一条长长的甬道不知通向何处。地底尘灰甚重当是许久未曾有人来过,
付柳赟逃窜时也因此留下一排足印,祝雅瞳不假思索踏着足印追去。
奔行片刻祝雅瞳暗暗心惊!以自家的轻功即使小心谨慎慢了不少,仍是如惊
雷电闪。甬道居然此刻尚未到头,可见这一处地穴面积之大!追寻的脚印逐渐散
乱不堪,运足目力望去常人已难以猜中哪一处才是付柳赟留下的奔逃路线。这人
诡计多端定是刻意如此布下疑阵。
祝雅瞳冷笑一声,猛一运力犹如足不沾地般踏空而行。「嗤嗤嗤」的细微破
空声响起,暗淡的甬道两侧土壁上微不可查地射出两蓬牛毛针,随即「噗噗噗」
地全数钉入对面的土壁里。甬道悄无人声,牛毛针应是由机簧射出声响极小,
但钉入土壁后回音连震,动静极大,未闻细针入肉与惨呼声显是落了空。
付柳赟在一处空旷斗室里,方才的八枚铁菩提让他惊魂未定之余,也在等待
祝雅瞳身中机关加以擒拿。闻得细针入壁之声微一错愕,心中警兆大起怪叫一声
亡命奔逃。
牛毛针发虽既隐秘又迅速,但祝雅瞳全力施为奔行,银针射到她早已离开机
关处足足二尺有余,布置精巧的机关就此落了空。她更不停步反而加速前行,虽
不时踩中机簧触发无数暗器,又怎奈她身法趋进如神。一丛丛的暗器夹杂着各色
薄雾喷射而出,暗器全数落在身后,而片片薄雾一触眉心那片淡黄色的光晕仿佛
被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偶有些白雾透过光晕,被祝雅瞳口含一颗丹丸呵气一吹
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付柳赟的怪叫与脚步声传来,正在前方转角。祝雅瞳一跃而至,正见付柳赟
满目骇然撞开一扇石门隐入其中,石门合上之时又传来机簧转动声,当是石门之
后有些特制的门闩用以阻敌,一时难以攻破。
祝雅瞳并非全然追不上,若是全力施为当有阻止付柳赟逃窜的可能。可她刚
踏了两步便圆睁美眸四处打量这座石室。
三人高的石室并未做过装潢,有些土块都已斑驳脱落,仅仅是挖出了一个洞
而已。牢牢吸引住祝雅瞳目光的则是另一扇石门。半人高的门板却是用整块玉石
雕刻而成,六块红色宝石镶嵌其中的道道凹槽边缘,似是做了机簧可以四方移动。
正中央上刻画着十六宫格,其中四格里已填上奇异的字符,岁月日久蒙了无
数尘灰更加看不清晰不明其意。
「这里是……是了……定然是了……」祝雅瞳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还不
时擦一擦水光潺潺的额角呢喃道:「祝家修行离幻魔瞳的秘密,竟然在这里?」
玉石门板烁出淡淡的荧光,映得六颗红宝石熠熠生辉,在一片黑暗中极为眩
人。祝雅瞳急促地呼吸,好不容易按捺下施展离幻魔瞳一窥门板隐秘的欲望与好
奇——强敌在侧还不知有多少,贸然施展绝技风险太大。传说中这一处地宫隐秘
极多更暗藏财宝无数,可要打开玉石门板非得出全力不可。
祝家几十代修炼离幻魔瞳,最具天赋,修炼得也最精深的非祝雅瞳莫属。可
传说中的地宫即使祝家也从未发掘过,玉石门板更是传得神乎其神,未明事物的
恐惧威慑之下,祝雅瞳实无半点把握。先祖谆谆告诫开启之时务必全力施展否则
必遭反噬,这就不比在长安城时轻松制住栾采晴,还能游刃有余地应对柔惜雪的
进招之时。
祝雅瞳一挫银牙断然返回。付柳赟曾以铜管发出警讯料想已惊动锦兰庄中人,
祝雅瞳入地道时已吩咐姜如露与孟永淑加紧戒备,若有危险即刻发出传讯焰火召
来同门助阵。以几位师妹联手的能为当保地道入口安然无恙。
穿越过漫长的甬道,外面忽然传来兵刃交锋与呼喝之声。祝雅瞳在地道口急
速探了下头确认并无埋伏后一跃而出!
姜如露手持一根精钢戒尺腕部一抖砸开口朴刀,尺尖一弹正点在持刀大汉的
臂弯。那大汉面色变得煞白冷汗狂冒,显是被这一尺打得痛入骨髓,踉踉跄跄地
连连后退。
「哪里来的毛贼!」一名持剑男子看装扮当是护院首领,见来犯之人武功高
得不可思议,怒骂一句壮了壮胆色吼道:「并肩子齐上,拿下了老爷子重重有赏。」
一众护院呼喝着各持兵刃上前,忽然眼前一花,又一名黑衣人仿佛凭空现身,
抡起浑圆笔直的玉腿凌空横扫!简简单单的一招却似漫天花雨,足尖过处哗啦啦
地护院们倒了一片。
「怎么只有你一人?」祝雅瞳看不见孟永淑,眉头一皱急切问道。
「她追者个男子去了。师姐令我守在这里,我不敢追。」姜如露亦是清修女
尼,说话依然不紧不慢:「她惊动护院,我已放了绿色焰火召唤师姐妹们赶来。」
「不必了,让大家都走,我来挡着!」祝雅瞳心中砰砰大跳直欲突出胸腔。
倒不是因护院人多,而是发现了地穴的秘密一时心动神摇,这个秘密却是需
要紧守不足与外人道的。
「是。」姜如露又引燃一枚蓝色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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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兰庄里燃起一点绿色火焰,不久即逝,像是寻常人家放了枚讨孩童欢心的
小烟花。吴征霍地站了起来扒在窗口极目眺望街角。绿色火焰是露了身形提醒同
门注意,也召唤同门暗中前来相助之意。既已暴露了身形,想来很快又有第二枚
焰火燃起,若是红色的则是遇了险,自己就得摆起官威大驾光临锦兰庄讨人!着
实怠慢不得。
所幸不久之后燃起的是蓝色焰火,吴征提在喉咙的心才放回胸口。果然半柱
香之后,天阴门人三三两两结伴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圈子,才前后汇聚在吴征藏身
的茶楼。唯独不见祝雅瞳与孟永淑。
锦兰庄里仍是吼声连天一片鸡飞狗跳,料想祝雅瞳无虞。柳寄芙面沉如铁状
甚气恼,没好气地沉声道:「祝师姐命我们先退,她拦着护院们。孟永淑却与姜
师妹失散了,一时找不着。」
「搞什么鬼!」吴征暗骂一句,陪起笑脸道:「诸位前辈辛苦。既已脱身,
还请各位前辈回吴府。改日晚辈再行酬谢!」
柳寄芙一甩宝剑啪地一声交在左手,随意点了点头与郑寒岚率先出门。天阴
门人依次离去,入了静室后是始终垂目合十默念佛号的索雨珊忽道:「姜师妹且
在楼下等一等。」
吴征情知他有话要说,赶忙先把姜如露送到门口掩好房门,向索雨珊施礼道
:「索前辈可是有事见教?」
「正是。」索雨珊顺着四壁行了一圈问道:「楼外有人来了。」
吴征出门一看正是瞿羽湘,赶忙朝她作个手势示意不可靠近,向索雨珊道:
「是自己人,我让她在廊边等候。」
「出家人不打诳语!」索雨珊双手合十鞠躬,口中念了一段经文,大意是将
言未明之事,祈求佛祖菩萨谅解,随后才道:「贫尼途经后院时恰逢大乱,远远
望见祝师姐现了身形与人争斗。无意间瞥见院门处有两条人影一闪而过,一男,
一女。他二人并非在交手似结伴同行,女子看身形与长枝派孟永淑施主几乎无二。
贫尼赶去援助祝师姐,焦急间也未看清她容貌,仅是猜测。只是此事干系太
大不得不将所见所想告知吴施主以定夺。吴施主还请勘察清楚之后才下定论,贫
尼告退!「吴征嘴角一抽目射骇然之光。据方才柳寄芙等人所言,祝雅瞳从地窟
中脱身而出时已看不见孟永淑,姜如露则言道孟永淑见了名男子便怒不可遏追了
过去,她不敢有违师姐之令留在原地等候接应,两人就此失散。
孟永淑如今不见踪影,若是索雨珊口中所言之人就是孟永淑……此前的交锋
贼党节节败退,本就有诈败诱敌之嫌,孟永淑若是身为内应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索前辈。我送您。」吴征焦急万分一时不及细想,索雨珊惯常清修,
话也已毕,要离去他不敢强留忙起身相送。
「不必了。吴施主尚有要事不必在意旁枝末节。」
吴征将她送到门口,见廊上瞿羽湘正在等候。总捕头一见索雨珊便有些错愕,
目光不由上移到那颗落发的光头,索雨珊走后还不断打量背影。
「你又干什么?」这拉拉妹子如此肆无忌惮地不敬,莫非又起了什么歪心思?
吴征大为不爽低声呵斥。
「祝家主已安然脱身先回了吴府,嘱咐你也快些回去。」瞿羽湘通报了一声,
又从廊边确认索雨珊远去之后轻声道:「她落了发定是个修行的女尼了?」
「索前辈清修多年!你别动歪脑筋。」尼姑你也看上了?吴征气得屈指在她
头上一弹。
「哎哟。你干什么!我说正事儿!」瞿羽湘摸着脑门发疼处居然未曾发怒,
反而正色道:「她方才与你说什么?」
「现下不能说,怎么了?你管好自己的事情。」
「这人若是说了什么未必是真,你留个心眼!」
「什么意思?」吴征看她忍着被自己打疼的委屈一脸严肃,也不由有些紧张。
发生了太多事情,脱离掌控的更是一件接着一件,着实有些惊弓之鸟。
「女尼?哼!」瞿羽湘冷笑一声道:「这人三日之内才与人颠鸾倒凤贪欢无
尽,还是个女尼?」
吴征这一回是真的懵了,不可置信道:「你……再说一遍?我怎么听不明白。
这等事情你也看得出来?「瞿羽湘咬了咬牙,不敢再有避讳一字一句道:「
我是京城总捕头,案犯见得多了!只消女子三日之内有行房事且乐得癫狂,休想
瞒过我的眼睛!你听清楚了,这人三日之内若没被男子插得尿将出来,我把自己
的头割了喂狗!」
吴征手捧额头一阵晕乎乎的,女尼?燕国的出家人来到万里之外的成都城,
与男子颠鸾倒凤?还被插得尿将出来?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可瞿羽湘不论与自
家关系怎样,前段日子的乖巧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装出来的,总是自己人,没有
道理去冤枉索雨珊,也不需冤枉。且她观察女子的古怪本事倒是货真价实,这一
点吴征可是心服口服的。
「你说的……嗯?!!!且慢。」吴征长吐了一口气,忽然伸手向瞿羽湘耳
朵抓了过去。
「啊哟!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瞿羽湘反应也快幡然醒悟,拔起长腿
就逃。
「哼。」吴征也不追赶冷冰冰道:「走了永远莫要回来。」
一言仿佛金科玉律,瞿羽湘果然一个急停苦着脸回头,老老实实让吴征揪住
耳朵不说,还不住道:「我下次再也不敢瞒你了,再也不动小心思,有什么事情
都即刻禀告夫君。」
「你本事不小啊!怪道近来乖巧如斯,我还道你是不是忽然转了性子还是猪
油蒙了心!原来把歪脑筋打到我府上来了。」吴征有些气急败坏,几次提起手来
又想给几个爆栗,好容易才生生忍住。
这拉拉妹忽然从死对头变得异常乖巧,始于天阴门人来成都入住吴府,她随
着韩归雁前来助威。此前一夜吴征与陆菲嫣几番鏖战才满足共眠,乐得癫狂还是
说得轻了。定是陆菲嫣的模样叫瞿羽湘看了个清清楚楚,加之吴征此前曾对她说
过若嫁入吴府,对她只有天大的好处。两相映证,瞿羽湘就是再笨也能猜得出来
吴陆之间的关系,何况她还是个精明细致到极点的总捕头!
瞿羽湘抿嘴嘬泪委屈无比道:「人家真的错了嘛,以后再也不敢了。夫君饶
了这一回!」
「夫君?谁准你这么叫了?啊?嘴上喊我夫君,心里想的夫君是谁呢?」吴
征冷言冷语地嘲讽,总算念及瞿羽湘还是心向自己未曾作怪,还不住巴结讨好一
心想要入了吴府。否则与陆菲嫣的私情被她知晓,只消传扬出去大事休矣。吴征
汗了一把心中暗道:还是雁儿厉害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家一点不敢得罪你
我才跟着沾了点光。这下……算不算完完全全是自己人了?
瞿羽湘还待哀求,静室内忽然出现个娇小的人影,面孔绷如霜雪般生寒,双
目射出电光,一掌已提在空中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坏了!异变太多将冷月玦给忘了,两人的对话声又怎逃得过「仙舞洛川」的
耳聪目明?幸亏两人说起与陆菲嫣私情时迷迷糊糊外人听不明白,可关于索雨珊
之说显是激起冷月玦的怒火,同门师长忽然被扣了顶大帽子,也无怪她怒焰冲霄。
「冷师姐且慢!」吴征赶忙横在二女中间,与冷月玦对视一番才叹息道:「
冷师姐,她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
冷月玦目光在吴征与瞿羽湘之间游移,才面色稍缓向吴征道:「你能保证么?」
「冷师姐容禀。」吴征拱手作揖道:「我也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可我也能保
证她不会乱说。事情尚未有定数我也难辨是非。冷师姐,我制住她穴道带回吴府
细细盘问清了再说,若是她敢说谎辱及天阴门前辈,我依江湖规矩处置绝不轻饶。
冷师姐你看如何?「「好!我不信她,但我信你!就依你说的办。」冷月玦
点了点头示意吴征动手。
吴征愤而回头,当真气不打一处来。瞿羽湘每回都给自己惹一大堆麻烦,没
完没了了都!火气直冒之下以重手法点了她四肢穴道,顺手还封了哑穴单臂绕着
腰肢像夹孩童一般夹在腋下。
冷月玦见吴征出手不留情面心头一松,回身道:「快回吧。」
「冷师姐请。」吴征空着的单臂做了个请的姿势,忽然手出如风也封了冷月
玦背心四处大穴。
两人相距极近,吴征出手又太过突然,也实在想不到冷月玦竟没有任何防备。
一击得手之下吴征也有些错愕。总算反应快在冷月玦向后栽倒之际以臂托肩
歉道:「冷师姐莫怪,当下实在容不得半点差错,我也是迫于无奈。」
「你为何不信我?」冷月玦目中再度射出锐利的寒芒,紧盯吴征让他芒刺在
背十分难当,奇的是语声中不见怒火倒颇有幽怨。
「并非不信冷师姐。只是师门恩重,怕冷师姐为难。设身处地,若是我碰到
这等事也是十分为难的。他日师门若是向冷师姐怪罪下来,只管推到我头上便是
了。」吴征愁眉苦脸实是无可奈何,一手松开瞿羽湘穴道正想将冷月玦交给她,
忽然想起这个小p 色胆已然完全放飞,「仙舞洛川」在怀岂有控制得住之理?遂
歉了一句:「得罪!」一手托香肩,一手环膝弯将她抱起。
冷月玦唇角张了张,面泛红晕移开目光悄声道:「也是,那不怪你。」
「人家身上麻……」
「自己走!」吴征闷喝一声气鼓鼓地抱起冷月玦疾行,留下瞿羽湘搓着手樱
口一扁一扁,似对错过了亲近一番「仙舞洛川」的天赐良机甚是遗憾。
第十二章、其志若何。剖心置炰
六月初二,晴,夕有暴雨成都城的风光大异长安,女子多娇小可爱,肌肤滑
如凝脂(或是此地潮气连年不散之故?)。川音转折多变悦耳动听……陆前辈无
论音律还是内功都胜于我,还需加紧修行不可放松才是。……吴征才气纵横,却
是个怪人居然替个货郎说话,前所未见……
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好诗,还有好曲,这一趟成都之行光这
一日便不枉了!
六月初三,晴,夜里有雨夏季饮冰何其快哉!……蜀锦天下闻名,当真名不
虚传。韩将军与陆前辈身材高挑,穿起衣衫来真是好看,可惜我矮了点……
六月十八,阴常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驻足一地定如井底之蛙。来西秦已半
月有余,每日都是新鲜的。吴府里是不是有个百宝囊?新奇的东西若流水不绝。
故岁梦游于世,悔之!悔之!成都城美食,美景,美人,流连忘返。顾盼小师妹
每日都吃得小嘴油光发亮,眉飞色舞,人家当也如是。啊,眉飞色舞并没有,人
家不会。嘻嘻,水煮鱼太好吃了!
六月二十一,晴迭府外宅奇幻之旅。
从未想过旁观这等龌蹉事,还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这一回看得比从前真切些,
男子的物事好丑陋,倒像只爬虫。只是不知为何时小时大?从前杀了些恶贼时偶
尔衣物破裂,一瞥间都是又小又软。
迭家小姐又是怎地如此不爱惜自己?任由些低劣的男子玩……淫玩?是叫淫
玩吧……那事儿当真那么舒服,可以不顾羞耻地贪欢么?唔,「煎熬时亦复快美」,
又是怎样一种滋味儿?
吴征倒是个谦谦君子,言语行事均未有逾矩。人家忍不住问些好奇之处,作
答也未见淫邪。若是换了旁人,比如那位……哎。
只是因何胯下会冒出股水来湿湿的?仿佛是从小腹里滴出来的么?麻痒痒的
难熬,古怪,又有些爽利劲儿。方才沐浴时又是黏糊糊的难受,比汗水还黏,好
生奇怪。唔,当下蹲着不起定是被他看出来了,羞死个人……
六月二十二日,晴诸位师妹,你们见过往自家府门口扔烂菜叶烂果子的么?
恩,本师姐今日居然见着了,奇招还有奇效,当真有趣得紧……奇思妙想,奇思
妙想!
六月二十三日,晨雨,阳起后晴近日他忙得很,呆在府上的时光越来越少,
本当每日寻他切磋武艺也没片刻闲时。柳师叔接师尊谕令命我下月中回长安,其
实难舍!
佛祖劝导世人耽于情爱之事空废光阴,亦为情所苦,不知可是这般滋味?尝
闻陷于情爱之人患得患失,魂魄离体而去缠于爱恋之人。人家并未如此,只觉与
他说话有趣,亦羡慕其多智与潇洒,当非情爱吧?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
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祖教导之言自是大有道理,可人俱有七情六欲,若人人摒弃之,则遍地为
佛,若遍地为佛,世间复又何趣?倒不若像他一样《笑傲江湖》。观山水浩淼,
我自与风醉倒。和一曲琴箫,何须管心寂寥。那是何等的潇洒自在?
师尊亦曾言道人之一世莫可浑浑噩噩。可若要如此,岂非要按本心行事?与
佛祖之诲岂非有误?
且住了吧!现下当去与他汇合接应义母大人与师叔们。若向他讨要几阙好词,
几首佳曲伴我回长安,不知他肯不肯?唉,其实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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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玦被吴征托抱着下了茶楼,一双乌溜溜的明媚星目不住打着转儿。吴征
尴尬非常也不好意思和她对视,更猜不透好奇宝宝心中又在想些什么,说不准在
想着一松开穴道就痛打自己一顿。
六月二十三日,夜已半,晴他答应与我许多好词佳曲,开心!
可是人家信他,他却存有疑虑点了人家穴道,不开心!
索师叔向来清修,安分守己,平日无事连大门都不迈,又怎生行那淫邪事?
我当据理力争,还索师叔清白才是!男女欢好时……什么叫做尿将出来?若
是弥留老人还差不多,索师叔功力精深又怎会?哼,分明是诬陷!
待穴道解了我就……也罢,他如此做确有苦衷,也免去了人家许多麻烦,这
一点倒是为人家考虑甚多。
哼哼,今夜就这么写,记他一笔坏账!谁让你不相信人家!
唉,他现下一定很烦恼忧愁,此事着实不好处置,他聪明见识都比人家强了
许多,还是让他想办法好些。在街角钻入马车,吴征将冷月玦放在躺椅上又告了
声罪,肃容向瞿羽湘道:「我先不探究真假,从今日起,这项本事你给我烂在肚
子里。再也不准轻易提起!」
「我从没有对人提起过,今日还是第一回。」瞿羽湘亦知事关重大,若被贼
党知晓此事,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甚好。」吴征略放下些心。
索雨珊忽然言及孟永淑,现下孟永淑失踪无法对质难辨真假。瞿羽湘所说的
倒是言之有物,三日前曾在吴府门口偶遇索雨珊外出归来,其言道至北城文殊院
礼佛。吴征竭力记忆她当时的体态面容,只是毕竟是个出家修行的前辈,当下也
不好意思盯着她看,实在想不出有甚不妥当之处。
若是那日索雨珊外出不是礼佛,而是会姘头?且姘头还极可能是贼党的头面
人物……吴征想得额头见汗口干舌燥,无论索雨珊还是孟永淑,任一方出了问题
都涉及天阴门与长枝派颜面,岂有善罢甘休之理?当真棘手之极。
马车驾回了家,吴征抹干额头汗珠探出头来,招呼冯管家低声问了几句,缩
回马车向冷月玦歉道:「冷师姐,我现下解了你的穴道。这事儿干系重大,冷师
姐路上当也想明白了,且暂莫声张,我们一同去找祝家主。」
他不抱我!冷月玦撅了撅唇甩袖起身淡淡道:「要声张早声张了。」
额……好尴尬呀。吴征赔笑道:「冷师姐内功深湛,佩服佩服。」穴道点得
不重,冷月玦又似有什么独门的秘法自行解开。没向吴征发难倒是足见给了不小
的面子。
冷月玦微微摇头,有外人在场又恢复平日的清静寡淡不愿多言。只是三人依
次下车时她落在瞿羽湘身后,很是不满地嘟了嘟嘴。
祝雅瞳换下夜行衣重着流云水袖,此前得了冯管家的传讯,忙将师妹们都支
走独自等候。乍见吴征等三人一同归来,爱子更是神情万般凝重,见面就问:「
孟前辈呢?」
「怕是失陷敌手。」祝雅瞳摇了摇头,有些魂不守舍道:「我追踪付柳赟终
被他逃脱,返回时孟永淑已然不见人影。我脱身之前曾绕着锦兰庄寻找了一遍,
庄里一团大乱,全无所获。」
吴征见她欲言又止,在场的冷月玦是她义女,瞿羽湘更为她一手掌控。祝雅
瞳这般模样此中定然有什么大秘密不可言说,心下也是狐疑不止。今夜的意外发
生得已然太多,若连祝雅瞳这里也生出什么变故来,实叫吴征难以承其之重。幸
好以祝雅瞳之智慧阅历,想要刻意隐瞒什么必然不叫吴征看出端倪,这是没有想
瞒住吴征的意思。
「偏要沉不住气!」吴征恨恨地一挥拳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祝雅瞳心中已有所猜测,当下又涉及那条暗道说不出口,索性略过道:「你
有所发现?」目光一瞟冷月玦与瞿羽湘,不明二女同来何意。
「坐下说。」吴征提起水壶往嘴里灌了大半壶才搓着手道:「孟前辈失踪一
事先搁一搁。祝家主,不知您与索前辈关系如何?」
「雨姗?她与我并不亲近,原本我邀请来助阵的师妹里也没有她。」祝雅瞳
再度瞟过二女,向瞿羽湘缓缓道:「你有什么发现?」
吴征与冷月玦身在茶楼负接应之责,既未燃起红色的焰火自不会离开。天阴
门人赶至时他们在静室里受视线遮挡,想要发现什么强人所难。若有意外,来的
人里只有瞿羽湘能够在第一时刻看见。
「还是我来说吧。」吴征罕见地期期艾艾,措辞极难:「索前辈言道前去接
应你的途中,曾见一男一女,女子身形极似孟前辈。按姜前辈所言在锦兰庄有一
男子现身,孟前辈发了疯似的追去……索前辈当场并不在,两边倒有些相合。当
下可是惊得我一身冷汗,孟前辈若是贼党内应,当下借故消失又有甚么企图?还
在疑惑中,湘儿前来报讯正巧与索前辈擦身而过。啧!」
说到这里吴征正色向瞿羽湘道:「我现下先来问你!方才你所说的可是实言?」
「字字属实!」瞿羽湘亦凝重无比道:「我不骗你,祝家主在这里,我也骗
不过去。」
「此事若真,与你无干!此事若假则辱及天阴门清誉,吴家保不了你,云龙
门也保不了你,你可想清楚了?」吴征疾言厉色,手指几乎已戳到瞿羽湘的鼻子
上。
瞿羽湘起身扑腾一声跪地道:「我瞿羽湘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自断己
首以尸身饲狗!」
「好。」吴征语声稍缓,向祝雅瞳道:「湘儿未曾听见索前辈对我之言。可
她观索前辈身姿,断定其三日之内曾与人……苟合,索前辈之言……不可信……」
「你说什么?」祝雅瞳砰地一拍桌角站起身来,凤目含威,俏脸含煞道:「
再给我老老实实说一遍。」
无形却庞然的压力扑面而至,瞿羽湘虽跪地却昂首挺胸,直视祝雅瞳强忍着
周身痛苦道:「我说索雨珊披清修之名,行淫邪之事!三日之内与人肆意苟合放
荡形骸。祝家主,我方才与吴大人所说的原话也不怕再说一遍:三日之内,索雨
珊若没被男人插得漏出尿来,请砍我头以谢天下。」
祝雅瞳酥胸暴起暴伏,颤若飓风下翻涌的海浪,腾腾连退两步一跤坐回椅子,
摇晃着螓首喘息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久在刑部官衙,见多了女子与人通奸之后将亲夫谋财害命的案子。这等
案子因奸夫淫妇不为外人察觉,常布置极为周密难以发现端倪与证据。由此我刻
意观察多年方才练就这眼光,女子但凡与男子交合之后,其眉眼,体态,甚至行
步姿势均与日常有所不同。虽是我个人的猜测,查案时也做不得实据,然则我心
中有数之后,自然更易搜得证据!以此为凭,无有不中!我虽与索雨珊没见过两
面,但她落发出家,方才与她擦身而过时,分明是一副曾任由采摘,淫骚放纵,
意犹未尽之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们问我要证据,我拿不出来,可她骗不过
我的眼睛!我也本不需为自己惹下天大麻烦,只是这等大事不说不成!请祝家主
明察!」
瞿羽湘文采不举,说的话里多有些下流词汇,放在一名前辈身上颇不妥当。
但吴征却知这番说辞定是她返程途中想过无数回的,那些下流话儿实是心中
所想。
尤其最后一句与此前的誓言两相结合,甘愿将大干系背于一身之念怎不动人?
虽不喜吴家的主人,却已把自己当做吴府一员!吴征心中一跳,望向瞿羽湘
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祝雅瞳心思慧巧,早已从瞿羽湘的言语里联想到此前吴征纳闷于她忽然变得
乖巧之事,怎能还不想到陆菲嫣身上?盛怒之中又不免有些好笑。她以目视吴征
向主宅一挑眼角,两人四目相对早已心意相通,吴征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三日
之前傍晚曾偶遇索前辈外出而归,自言去城北文殊院礼佛。」
得来吴征肯定的答复,祝雅瞳叹息一声沉默不言。吴征拉着瞿羽湘小臂道:
「你且先起来!」
冷月玦旁听许久,听了吴征证言也不免有些相信,只是自控不住蓦然出声道
:「索师叔清修多年深居简出,毕生从未踏足大秦国土,怎会忽然行淫邪之事?
义母大人还请明察!」她双目微眯,望向瞿羽湘的目光闪烁不定,面容上看不清
心中所想是忧是怒。
「我知道。」祝雅瞳眉头深蹙,玉手忽握忽展,足见心中举棋不定:「你们
两个先下去吧。今日之事全都忘了,对谁也不许再提起!无论是我,还是吴大人!」
「我不会,我还不想死!」瞿羽湘低头欠身一礼转个圈儿离去,走出厅门时
却忽然忆起什么,恋恋不舍朝后院方向张望了一眼。
冷月玦欲言又止,终于一言不发地自行归去小院。
「你好像有很多话没有说。」吴征掩上房门,极为复杂地望着祝雅瞳道。自
两人相识至今,还从未见她似今日这般吞吞吐吐。
「只因不能让她们听到而已。」祝雅瞳苦笑一声道:「你的经历离奇,我的
只有更离奇。想听就坐下吧,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晓了。」
「看来今夜难眠。」吴征也苦笑一声,只觉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厉害,祝雅瞳
的苦笑难得一见,似现下这般双眸微合唇瓣翘起的还是头一回。
「从哪里说起呢?还是从一件被你抛在脑后的事情开始吧。」祝雅瞳双眸一
张,迷茫与困惑消失不见,美眸亮若星辰道:「你对临僖宗是不是不感兴趣了?」
「额……」吴征哑然,对临僖宗的研究只那一回,从此便抛在脑后。毕竟年
代久远,冢中枯骨都已化作飞灰,实在提不起太多兴趣。「我是不是遗漏了甚么?」
「这个皇帝可不简单。僖宗,呵呵,僖宗!」祝雅瞳对这个谥号不以为然,
冷笑一声道:「文武双全,且险些只手擎天,扶临朝于既倒的人物,到任何时候
都不可轻忘!不,不是险些,他分明已然做到,只是又亲手将这一切毁去而已!」
吴征面容一僵,显然祝雅瞳对临僖宗并非只是一览之后便抛在脑后,研读要
比他深刻太多。不错,僖宗分明已扶起临朝,他殡天之后至少还能延绵百余年的
国运。可大临朝的轰然倒塌分明是他刻意为之!内功高手寿命较之常人悠长得多,
平日里更是百病不侵,临僖宗的年岁可说正值壮年。莫说是他,就算是被自家功
法折磨得生死两难的燕皇也未见昏聩之态。何况堪称古往今来武功第一的临僖宗?
「我疏忽了。」
「也不怪你,并非我对他更重视些,只因我知晓你未知的秘密。」祝雅瞳深
吸一口气悠然出神,似陷入回忆的思绪中。
「我能知道么?」
「就是要告诉你知道。其实若不是他,很多年前我就该死了……」祝雅瞳摇
了摇头又洒然笑道:「你可知祝家因何能驻足三国,左右逢源?」
「数百年的豪族根深蒂固。祝家太大了,若说三国是各领一地权柄,称雄一
方的帝国,祝家就是个商业帝国,大到任一方豪雄都不敢轻易动一动。」
「那是现下,祝家从前可没这么庞大,有这一天正是托了临僖宗的福。」祝
雅瞳淡淡地说着,目光却始终悠悠望向远方道:「可记得僖宗末年曾年年搜刮民
脂民膏?负责运送的可不是哪一处官衙,正是祝家!祝家借此将商号布满中土,
自此一家独大!还无意间知晓一个秘密。」
吴征的心腾地跳到了嗓子眼,呼吸急促道:「什么秘密?」
「临僖宗曾于中土各地兴建宫室,其搜刮的奇珍异宝半数运往京城以充皇室,
另半数则就地秘密转入宫室之中。这一块我祝家未曾经手,却被先祖中无意中知
晓,临僖宗于宫室附近秘密挖掘地窟,内设机关重重,却掩埋下财宝无数!地窟
里更设有一处玉石门板,上设前所未见的机关,若不能解开其间的秘密,则地窟
崩塌一切化为齑粉!地窟所在何处从不为人知晓,至今仍是!先祖费了无数心力,
终探听得外人想要打开玉石门板的唯一方法,亦获了这本秘籍代代相传……」祝
雅瞳点了点了自己湖水般脉脉含情的眼眸,自嘲般一笑道:「就是这一双「离幻
魔瞳」!二十余年前祝家曾遇大事,若不是我有修行一双魔瞳的过人天资,当年
定然是死了。」
夏夜里连风吹来都是热烘烘的,吴征却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背脊大汗淋漓
凄寒如冰。祝家的绝密,传承的功法,哪一样又是他这个外人能知晓的?无论他
如何费力,始终无法让绷紧的面容有一丝松动,遂苦着脸道:「这么大的事,我
真后悔留下来听见了……」
「无妨,本就是要告诉你的,只是提早了些。」祝雅瞳花唇一展,梨涡深深
地露出个宽慰的微笑,仿佛清荷处初放般温馨宁谧。
「你继续说,我还没那么容易吓晕过去。」吴征咧嘴强笑了笑,自觉笑得比
哭还难看。
两人共同将紧张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些,祝雅瞳又道:「锦兰庄居所左起第二
间,我查到那里时发现了付柳赟. 八颗菩提子,分打他周身八处穴道。他未曾发
现我靠近,原本以他的武功绝无躲过之理。但他拉开机关躲入床下的地道逃过一
劫,还敲响地道口入地一丈处的铜管。这一根铜管定是向同伙报信无疑,孟永淑
会被引走,当是这名同伙的身份不一般,指不定还是当年祸害她的三人之一,否
则她久经风雨,当下不至于如此冲动,一定忍得住!至于这一处地窟……你猜猜
我发现了什么?」
吴征深吸一口气,肺腑发凉着沉声道:「僖宗地窟?」
「深埋地底,机关重重,还有一面玉石门板!」祝雅瞳的深情亦无比凝重,
鬓角边的汗珠颗颗滴落,抖动的唇瓣颤声道:「正是僖宗地窟!」
厅内一时无人开口说话,只剩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些噼噼啪啪的轻微爆裂声。
祝雅瞳深知爱子心惊肉跳,伸手举起茶碗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助他略缓心绪。
却听青瓷碗盖发出一阵细密的脆响,竟是持碗的手微微颤抖所致……
「咕咚咕咚!」吴征猛地抓起水壶,对着壶嘴又是灌下大半壶,抬臂也顾不
得形象在嘴边与发际一顿乱擦,重喘了一声道:「付柳赟呢?」
「跑了……你好聪明……」祝雅瞳默运玄功,神智一清,亦猜测爱子再怎么
聪慧绝顶,陡逢这等大事无论如何定不下神来,一切还需着落在自家身上。不想
吴征虽是紧张万分,思绪全然不受影响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忍不住一声赞又道:
「我被玉石门板吸引震了神魂,被他从一处石门逃离。恩,石门背后应还有落石
阻隔,未必还能打开。」
「这帮贼党!」吴征刚抹净的额头复又汗珠密布,忍不住再抹了抹来回踱步
道:「临僖宗既为子孙布下这等大局,当年又为何轻易葬送了皇朝?儿戏么?」
付柳赟在祝雅瞳的杀招之下险死还生,显是提前做了准备,这一处地窟也是
他早已知晓了的。忧无患是前朝余孽已然坐实,又九成九是暗香零落贼党魁首,
付柳赟能知晓这等秘密必是忧无患告知给他。
「这人高深莫测,打的甚么主意难以猜中。」祝雅瞳以碗盖拨弄着茶叶沫子,
发出呛呛的脆响道:「付柳赟躲入地窟时敲了两下铜管当是暗号,孟永淑……怕
是凶多吉少,回不来了!」
「呼……」吴征长吁了一口气使劲甩了甩头道:「你准备怎么做?」
没头没脑的问话,祝雅瞳却知吴征问的是那处地窟。「贼党我管不了,除此
之外我只允你一人知晓。」祝雅瞳顿了顿,又坚定道:「此乃天助之资,我志在
必得!」
吴征喉头堵得慌,哑着声道:「即使僖宗之物,忧无患又怎会不知?你的想
法岂非徒劳一场?」说着伸手在喉间一抹,示意此事若为三国帝皇知晓是要掉脑
袋的。
「先祖未见地窟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宁家后人已通晓地窟所在。然时至今日,
你还会相信先祖是无意中得知有此秘密?「离幻魔瞳」是他费尽心力所得么?」
祝雅瞳成竹在胸,一按扶手站起行至吴征身前道:「宁鹏翼刻意漏信与先祖,
意虽不可知,其中定然有安排叫我祝家勘破玉石门板的秘密!至于忧无患……那
玉石门板沉灰极重分明无人打开过。若是留给这帮余孽的东西,又何须叫我祝家
知晓地窟所在?贼党虽有诱我之意,又恰因他们无力打开玉石门板,才不得不诱
我前往。呵呵,僖宗疑秘,这帮贼党贼心日壮,你以为他们还忍得住不去瞧一瞧
里头有些什么么?何况,地窟又不止这一处!」
「你……你这是引火烧身……」祝雅瞳平静而坚定,仿佛方才的不安与慌张
已成过去,现下已打定了主意一往无前。吴征不明这一份决心从何而来,只是禁
不住担忧道。
祝雅瞳俏目灼灼,不由自主地一抬手,半道生生忍住臂弯一转,水袖一拂似
在捋平衣角柔声道:「现下还有些事不便与你说知,但如今夜一样,时机一到我
都会原原本本告诉你。我与你说过此生此世都不会害你,僖宗遗藏于你我二人均
有大用,既已现于眼前断无错手之理!当然,我也不是傻子,那遗藏你知我知,
就让它安安静静呆在那里,他日若有良机再同去取出不迟。忧无患那帮人既是前
朝余孽,此刻一心都是些异想天开的复国之念,断不肯以此重资馈赠三国帝君。
宁鹏翼花了偌大的心力布局至此,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要咱们祝家做什么事么?」
「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吴征茫然摇头,复又坚定道:「我有国有家,
亦负师门大恩,决计不会拖他们下泥潭。你若是如贼党一般想要谋夺江山社稷,
我是断然不会助你的。若你有这等想法,劝你早早打住。你于我有大恩,我不想
他日与你刀兵相见。」
祝家已是富甲天下,还要这等财宝做什么?除了要颠覆江山,吴征实在想不
出任何理由。
祝雅瞳目中止不住闪过一丝愠怒之色,旋即凄然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个女
流之辈,不想做皇帝,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吴征暗暗松了口气。念及祝雅瞳过往待自己的诸般好处难免自责,现下有些
尴尬,忙转了话题道:「索……前辈处怎么办?」
「嫌疑甚大,只是我还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岔子。」祝雅瞳婉转沉吟道:「我
虽不在门中,一切却了若指掌!雨姗此前从未来过大秦,也少见外出,即便离开
亦是结伴同行,往返也不过三日。要么就是燕皇有令,天阴门倾巢而出,她也从
未独自行动过,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缘故?」
了若指掌?吴征忽然想起一事,试探着道:「倪前辈?」
祝家势力再大想渗透进天阴门,尤其是这一代的中坚弟子里势所难为。祝雅
瞳还能了若指掌,只能是同门师妹里有精明又绝对可靠之人通风报信了。倪妙筠
曾被祝雅瞳遣来迭府外宅接应吴征,这一份超乎寻常的信任等闲不能为之。只是
不知道倪妙筠又是什么来头,能得祝雅瞳青眼。
「你真的好聪明,可惜,可惜。」祝雅瞳赞一声叹一声,不知今夜的叹息是
否比她此前的日子加起来都多:「以后你自然会知道妙筠的来头。至于雨姗那边
……她忽然对你说出这些话,正是孟永淑忽然被诱走还泄露了我们的身形,原本
说起来倒真像贼党中人暗中坑了咱们一把。可锦兰庄里高手不多,本就拿咱们没
办法。泄露了身形又能如何?再与你那湘儿所言的联在一起,像不像原本计划周
密陷孟永淑于不义,只是料不到我会向付柳赟亲自出手,杀得他们措手不及。贼
党没奈何只得依原先的计较强行为之?」
「像!索……雨珊若是贼党暗子,当下有柳前辈等人在身侧,无论如何是知
会不到的。」吴征连连点头,大以为然。
「此计当是忧无患之策,他其实也留了退路。索雨珊之言含混不清,便是出
了岔子也不过就是忙中出错没看清,加之她身份清白,轻易便可搪塞过去。只是
谁也料不到你的湘儿还有这等……眼光……」念及瞿羽湘所言的下流浪荡事,祝
雅瞳不无恼怒地瞪了吴征一眼:「这人心机深沉,欲挑起长枝天阴之争,甚至欲
假我之手除去孟永淑。哼,这么大的一盘棋,他玩的了么!」
吴征又是一阵苦笑道:「你们的心都好大,我的小心肝快受不住了!那个,
湘儿说的话十分可靠?」
「原本当是索雨珊的话更靠得住些,出奇不意地来上这一手倒真叫我们自乱
阵脚。现下么,瞿羽湘值得信任!前头发生那么多事,她还受过求死丹之苦更不
敢骗我。她都能有些旁人没有的本事,我自然也有。」
「索雨珊那边怎么办?」
「你们不必理她,我自会应付过去。让她做暗子既巧也有拙,索雨珊历练不
多心智不厚,要瞒过她不难。」祝雅瞳见吴征忧心忡忡,真是不甚之喜,又道:
「今夜说了那么多秘密,不妨多说些。看你的模样,是不是很担心我?」
「是。」吴征摊了摊手道:「忧无患隐于暗处妙手连连,至今还摸不清踪迹。
我方的元帅却是你,还未曾听过两军交锋,一方元帅甫一交锋便屡屡亲自提
刀上阵,砍得敌军人仰马翻的。「有时吴征亦有忧虑:祝雅瞳毕竟身为女流之辈,
格局场面难以男子并立,看着实在有些沉不住气。
「扑哧……你不知道。」祝雅瞳被逗得咧嘴一笑,玉指摇摇道:「忧无患这
等人露不得面,永远如蛇鼠一般隐在暗处。如此背后装神弄鬼非仅让我们摸不清
虚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需知他若再度现身,八成便是一锤定音之时。我反
其道而行,事必躬亲,每战必出,你道他们就摸清我的虚实了么?」
吴征一呆,略一思忖顿感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方示敌以弱,另一方却示敌以
强。祝雅瞳以身诱敌,看似大大咧咧将自己置于敌人刀锋之下,可她的后手一招
未出。就如她这般的十二品绝顶高手,简单直白的一招打出,谁会认为这一招就
是直来直去?弱者不弱,强者强到了何等地步同样不为所知。
「还有啊,我老在他们眼前晃荡,换了你是贼党,你能忍得住么?不会想着
哪一日按下筹码扫清我这块垫脚石么?指不定哪一日我就诱出蛇王,斩下它的蛇
头!再说了,待得交锋的关键时刻,贼党处处算计着先将我拿下,我忽然不见踪
影,贼党慌不慌?你说妙不妙?」在爱子面前一展智计绝顶,祝雅瞳得意非常!
仰首挺胸着,笑意如清泉之波,漾及满面。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出意外,很危险啊。」吴征一边竖着拇指心悦诚服,一
边又担忧道。
「你会害怕,只因你不知道老娘到底有多厉害!」祝雅瞳伸手在吴征胸口一
指,将他推开两步道:「早些去安歇!」
平白被占了个便宜,祝雅瞳一脸狡狯又带着得意,吴征无奈地一摊手道:「
哪里老了?十六岁的小姑娘也不及你年轻漂亮。祝家主晚安!」
「我回头把这句话告诉盼儿去。看你还敢贫嘴!」
祝雅瞳的咯咯娇笑之中,吴征转身离去,心中暗道:盼儿才十五。
小院里陆菲嫣已睡下,吴征打开房门之声虽轻终把她唤醒,可见睡得也不沉。
柔软的躯体缠了过来满口幽香,陆菲嫣迷迷糊糊道:「今夜可顺利么?」「没事,
只可惜让付柳赟逃了。」吴征拍着她背脊道:「好累了,先睡一觉。」
郎君归来可安心,不过片刻陆菲嫣香沉睡去,吴征却瞪着双目直到天明。宁
鹏翼丧心病狂般流毒至今,吴征只觉被一张弥天大网罩住,网口正在一点一点地
收拢。曾对顾盼言道只需这一代弟子成长起来,昆仑派的危机便过去了。如今想
起一如梦呓般可笑……
吴征睡不着,祝雅瞳同样不得安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祝家有军资却无军
队,这是自发迹起便无一位家主敢去触碰的禁忌。不是不想,只是临朝轰塌得太
快,祝家尚未将庞大的资财转作军力,三国忽然就在世间各霸一方。中土虽未一
统,可也迅速恢复安定的局面,祝家再无机会。
为与爱子相认,祝雅瞳苦心积虑找出一条夹缝中求生存之路。原本望以倾尽
家底明里资助燕国,暗中扶植凉州之策,令两国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地打下去。燕
秦两国战得越久,天下越发有变数,最好打得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彼时以奚半楼
镇守凉州御敌国门之外的威名,功高震主,其必与大秦皇室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
最终反目成仇。
凉州一地虽荒僻,但幅员辽阔,与大秦更是地理要冲。即使独立成国,大秦
为免唇亡齿寒仍得忍气吞声,甚至告急时还不得不出兵援助。再得祝家暗中支持,
百来年的国祚还是有的。
不想栾广江雄才大略,大兵压境时正奇并出,攻打三关之外还偷袭亭城。更
想不到爱子居然将亭城燕军一网打尽,战事出人意料地提前结束。之后引发的一
连串变局谁也无法掌控,祝雅瞳手中木偶线断,出师不利。
一场心血尽付东流,祝雅瞳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寻机来到成都。一来与爱子日
夜相处稍缓相思之苦,二来亦可助他在大秦朝廷里顺风顺水。他日无论燕秦战事
再起,或是吴征位极人臣大权在握,未必没有机会。只是现下这一条路就太苦太
难,祝雅瞳只凭一股执念强自支撑,煎熬无比。
僖宗遗藏犹如暗夜中的一束火光点亮前进的道路,祝雅瞳怦然心动!搜罗天
下十余年的民脂民膏封存在地窟里,其财富之庞大不可计量。而宁鹏翼留下暗香
零落一心祸乱中土,祝雅瞳虽不齿其作为,可无论暗香零落还会采取何种手段,
若能从玉石门板后得知前朝因缘,再顺水推舟,与吴征母子相认之日可期。天下
大乱这一点对祝雅瞳确有致命的吸引力!
屋内四处角落里以铜盆盛着降温的冰块,一身罗衫仍被汗水湿透。祝雅瞳起
身解衣随手拋开,目光落在胸前一对肥满挺拔的圆隆美乳上。生就国色之姿,祝
雅瞳并不太过在意,二十年来她最悉心保养的便是这一对胸前妙物。它们依然如
少女的乳房般肤质幼细,透着白玉色的肤光。顶端两点鲜蔻亦是极圆,仿佛两颗
上好的血珍珠,被下方两片铜钱大小的粉红乳晕一衬,真如梅开托蕊。
臆想之时,这是一对只属于小乖乖的宝贝。饥饿时任他吸吮,待吃得饱了,
或许还玩闹地舔上两下,咬上几口,在娘亲微疼着爱怜笑骂之时,得意地咯咯憨
笑。祝雅瞳死死攥着双拳,指甲都已深陷肉里:「锦兰庄!该去会一会蒋安和了。
志在必得,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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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永淑自晕迷中醒来,脑子里仿佛灌了铅般沉重,四肢却是轻飘飘地使不上
一点力道。混沌一团的思绪好容易渐渐清明,才忆及一见那名男子转过屋角,便
再也忍不住追了上去。虽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张可恶的脸,那双朝人胸脯上毫不
避忌地乱瞟,尽是淫邪之色的桃花眼早深入神魂,一辈子也忘不了。是他!当年
祸害自己的三人之一!
隐忍,计划,全数抛在脑后,他跑得不快,分明在诱自己近身。姜如露守在
原地未曾跟来,祝雅瞳进了房门后不见踪影,天阴门的同道不知身在何处。可是
管不了了,追过几处屋舍,孟永淑奋力一跃,猛刺的长剑剑尖颤抖,发出嗤嗤的
声响。
桃花眼已驻了脚步正在等她,待剑尖将至己身才屈指在剑身上一弹。一股诡
异又霸道的潜劲传来,仿佛一处黑洞将孟永淑的内力全数吸走化去无踪。潜劲余
势不绝,打得剑身大震,孟永淑手腕酸麻拿不住剑柄,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去。
「你……你……」孟永淑又惊又怒,明知差距甚大仍悍不畏死般双掌齐发,
尽是不要命的进手招数。
桃花眼冷哼一声道:「没工夫与你纠缠。」右掌一划兜个小圈欺身而入,径
点她胸前几处大穴。
孟永淑不管不顾,运起全身功力拍向桃花眼胸前。两人武功高下明显,桃花
眼身高臂长看看先点倒孟永淑。不防孟永淑衣袖中忽然发出嗤嗤声响,一蓬银劲
射而出,针尖在皎洁月光下闪着幽幽蓝光。
部分银针穿透孟永淑一往无前的双掌掌面,暴雨般射向桃花眼。
「啊哟。」桃花眼怪叫一声,空着的左掌大袖运足了内力连摆拨打银针,身
形亦着地急缩,只觉阴风阵阵,正不知多少银针擦着头皮发根掠过。
「可恨!可恨!」孟永淑本可追敌却仍是双掌平举之势,掌上十余个血洞里
渗出蓝色的血液。胸口玉堂穴被桃花眼提前点中,再无追击之能。
「常年打雁,今日险些被雁啄瞎了眼。」桃花眼面门煞白惊魂未定,从怀中
取出一瓶丹药硬生生灌入孟永淑口中,在她颈后一切,孟永淑就此晕去不知。
孟永淑喘了几口大气,只见明晃晃的窗棱外阳光洒落,日头已渐渐偏西,也
不知自己昏迷了几天。举目四望屋内净是精美瓷器,上好木料所制的家俬,竟是
一处奢华豪宅。她挣了挣手不能动弹,才发觉双手被拉平绑缚在一只刑架上,只
是双足着地,却又被一双脚镣铐牢。
这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梦里,孟永淑凄然自嘲一笑,终是又落入贼党之手,
与从前一般无二。桃花眼的武功几已接近了十二品绝顶高手,他练就这等功力,
不知又有多少无辜女子坏在他身上,惨遭折磨致死。
孟永淑心中一酸潸然泪下……
「想不到我戴宗昌也称得上英俊潇洒,居然被个臭婆娘惦记了二十来年!当
真晦气。」房外传来人声,另一人哈哈笑得轻浮道:「尊主交办的事儿,去吧去
吧,我就不送了。」
戴宗昌推开房门,将手中托盘在桌上放下,一双桃花眼嫌弃又鄙薄地瞪了孟
永淑一眼,讥嘲道:「留了你二十来年狗命,还要巴巴地送上门来找死,嫌命长
了么?」
话声未毕,门外探出个面色苍白的公子哥儿探了探头,打了个颤儿骂道:「
恶心,恶心!当年你们也能下得去棒儿?你们真恶心!」
「他妈的滚蛋!」戴宗昌怒吼一声,吓得浮流云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了。
「狗贼!狗贼!贼就是贼,收的也都是这等人物,狗改不了吃屎。」孟永淑
喘息着冷声骂道。
戴宗昌嘿嘿冷笑着走近,一把按在孟永淑胸前,然而原本厚实的软肉空空如
也。他目中忽然泛起嗜血的光芒,舔了舔唇道:「大爷当年插得你哭爹喊娘,这
就忘了?呵呵,你这对奶儿原本也是上上之品,白白切了未免可惜。大爷当时东
躲西藏久未开荤,倒是正好煮得酥烂吃下肚子里去,倒是真化成一泡屎!」
「那又怎样?」孟永淑怡然无惧,仍是冷笑着嘲弄道:「你们这帮狗贼终当
不得好死,一个个喂了野狗,可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到了地狱,被你们残害的冤
魂也会排队来索怨报仇,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人不见长进,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只可惜你这副尊容还没了奶儿,本大
爷实在硬不起来,否则再打你三天三夜杀威棒,让你上下三张嘴儿全都合不拢,
看你还说得出话来不?」戴宗昌也不动怒,自顾自将托盘上的饭食与各种粉末混
在一起搅搅拌拌。
「当年你还有同伴三人都没让我就范告一声饶!」孟永淑扬了扬头,那张仿
佛从地狱中走出而被扭曲的面容竟泛起高贵与圣洁:「现下就你这把老骨头还敢
胡吹大气?当真不要脸皮!」
戴宗昌将粉末拌匀之后皱着眉转身道:「硬气倒是硬气,又有何用?你当是
我们治不了你?只是你不值那个价钱!」
他点了孟永淑穴道,一把捏开她下颌将拌好粉末的饭食塞进,强行喂了一整
碗道:「现下也一样,留着你一条贱命只不过还有点用而已。」
孟永淑哑穴被制骂不出声,心下却忽有些明悟!当年若是贼党三人要自己乖
乖就范,只需告知要残虐肢体,自己未必撑得下去。可贼党直接用刑切乳砍面,
那又是什么缘故?
恍恍惚惚直至夜半,两臂被吊着已麻得失去知觉。忽闻门开之声,孟永淑虚
弱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人身材高大,肩部高耸,面上带着只淫邪的鬼面。
「是你吧,一定是你!」二十余年前的梦魇袭上心头,那个怪笑着,武功却
高得骇人的假面公子哥儿。孟永淑鼓起剩余气力挣扎着,震得脚镣哗哗作响,喑
哑的嗓音也拔高了尖吼道:「狗贼!狗贼!忧无患,你不得好死!」
鬼面人被遮去了面容看不出喜怒,伸指搭了搭孟永淑的脉门,又在脖颈旁大
血管一按道:「是我。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又何必惦念我许久?」
「呸!」孟永淑一口唾沫喷在忧无患面具上道:「狗贼!我时刻都惦念你,
时刻咒你祖宗十八代生子世世代代为奴,生女世世代代为娼!」
「哎。」忧无患一副唾面自干的模样坐下,以垂怜的口吻惋惜道:「放了你
一条生路,原本你可以平平安安了此残生,又何必如此?蝼蚁亦知惜命,你连蝼
蚁之智都不如。」
「只恨我智计不足,不能将你们这帮狗贼千刀万剐!可恨!可恨!」
「口舌之争复又何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只能任我宰割。」忧无患叹息
着摇摇头道:「只是在下要先与孟仙子告个罪。孟仙子如此惦念鄙教,感恩之心
当是没得,恨之入骨倒是甚像。在下观孟仙子此前所为,死在鄙教手中怕是毕生
所愿?鄙教有负孟仙子,本当圆了这一番心愿也算了解一段往事。惜乎你又是长
枝派门徒,若是死在鄙教手中,平白惹下个天大的干系。鄙教势单力薄不愿惹这
麻烦,只好将孟仙子送至旁人手上终此一生!这一席话便当是送孟仙子上路吧。」
他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变幻无定,更如梦呓一般,孟永淑激愤的思绪渐渐平
静,竟如孩童时听着儿歌止不住睡意入眠……
PS:第七集《弦歌雅意》已写完,即将开始第八集《大雾芦花》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55
第十三章、聆音几度。残颜谁镂
一线天光似将黑夜捅了一个洞,却未让吴征心中阴霾稍有减轻。一连数日殚
精竭虑,又是彻夜未眠,虽有内功护体精神仍是健旺,两边眼眶上已是明显泛黑
浮肿。
美人在肩旁酣睡,奇长弯翘的梳睫凝宁而合,细润艳红的唇瓣弯若琼钩,饱
满如珠。吴征着实耐受不住在唇上狠狠吻了一口,仿佛要将胭脂般的唇色吸出来
好好品上一品。
陆菲嫣正睡得香甜,熟悉的热度与气息将她在梦中唤醒,不及多想,已是轻
吐半截软糯丁香送入男儿口中……
娇躯被抱起整个儿压在吴征身上,着他魔手好一顿摩挲轻薄之下细喘吁吁,
不由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道:「还那么早,凭空扰人清梦,坏人!」
「有话要与你说!」吴征在陆菲嫣腰眼处划着圈圈,痒得美妇扭着腰肢闪躲,
让本就贴紧的胸脯一对儿美肉在身上又挤又揉,实在爽适得流连忘返:「咱俩的
私情被人看破了。」
「啊?」冷不丁地冒出如此骇人的一句话来,陆菲嫣惊得连闪躲忘了,幸亏
吴征没有吓她的意思,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才略作放心,期期艾艾道:「谁
……谁看出来了?」
「瞿羽湘。」吴征揉了揉眉心笑骂道:「三日之内,若是哪个妇道人家与男
子颠鸾倒凤,泄了又泄她定能看得出来。似你在吴府里长住,夜夜笙歌流连忘返,
每回都泄得床单尽湿,一眼就叫她识破。」
「啊?」陆菲嫣羞恼中又哭笑不得,在吴征胸口上锤了一顿粉拳埋怨道:「
都是你都是你……怪你!就怪你!」
瞿羽湘已是自家人,光教她一人看出还不是大毛病。陆菲嫣与吴征之情形同
乱伦,且欢好之时吴征说的话可没半点夸张,确实回回泄得酣畅淋漓,这可就实
在太过羞人与丢人了。陆菲嫣简直不敢想象瞿羽湘正式入了吴府后宅时会怎么看
她。
「这是小事,还有一件大事。」吴征逗弄了陆菲嫣一会儿,让她心绪不至于
紧绷才道:「孟永淑失了踪迹凶多吉少,呵呵,有意思的是,索雨珊来向我言道
孟永淑假意被诱走追杀贼党,却又与贼党混在一起。」
「你说的两件事有关联么?」陆菲嫣双眉渐渐锁紧,略过了孟永淑失踪一事
问道。
「有!湘儿说索雨珊近日与人苟合,祝家主亦判定她有问题。」吴征将此前
之事细说一遍,听得陆菲嫣胆战心惊:「祝家主明日或与蒋尚书一晤,锦兰庄与
他关系匪浅,去关说分明其中利害,也叫尚书大人紧张几天。否则咱们与青城斗
得不可开交,他老是置身事外乐见其成,可太闲适了些。」
吴征终究未将僖宗遗藏托出,非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亦因干系实在太大,
和盘托出极易在吴府内部引发矛盾自乱阵脚。陆菲嫣性子可并不清静寡淡,虽已
消除了对祝雅瞳的敌意,可一个大坑就在眼前,祝雅瞳还不肯交代明白看着险象
环生,她未必忍得住。
「怎会这样!」陆菲嫣捧着吴征脸庞又爱又怜。两人虽已结为一体,可吴征
的小了一个辈分,年岁尚轻已是过早地背负太多。
「猜不出来。」吴征勉强一笑道:「索雨珊日常也不与人接触,脸上就一幅
模样,若不是湘儿险些就给她瞒了过去。连个清修的尼姑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真要大乱了。近日在雨霁山上务必小心谨慎,我总感觉不踏实。」
「我知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陆菲嫣在吴征额头一吻,芳唇又香又软,
最能平抑男儿心中的不安与郁闷。
「倒要和你说声抱歉,这几日突发连连,都寻不着机会和雁儿坐下来说说你
的事。」原本计划攘外先行安内,不想安内不及落实,一大串的事情便纷沓而来。
「无妨。就算雁儿不同意我也偷偷摸摸跟着你,反正赖皮一回人家不走了,
她总不能赶我走。」
「啧啧,听闻陆仙子伤势痊愈之后信心日涨,怎地有了自信会让神采飞扬,
还会让脸皮也厚起来?」陆菲嫣羞涩难抑地说出火辣辣的情话,那低眉顺目,又
恼又喜的模样太过迷人,吴征实在爱得狠了。
「去,那是和你学的。倒是你的湘儿什么时候入府来?」
「不能急不能急,这家伙现下色胆包天,过早来了吴府非得偷香我的菲菲不
可。」
「啊?她不是爱雁儿爱得命都不要了么?觊觎我干什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吴府的主人偷香偷到了师姑床上,必是个浮华无
形的浪荡子。吴府里今后女主人多了定然夜夜大被同眠,既然都脱得光溜溜地坦
诚相见,那亲近一番又碍得甚事了?」
「不要,我才不要,羞死个人。」陆菲嫣岂能不了解吴征,料定他心中已盘
算了这般主意,羞得捂住了脸。
「真的?」
简单一句问话,陆菲嫣却慌乱又迷糊地答不出口:每一回都说不要,可又哪
一回能拒绝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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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菲嫣大清早又去了雨霁山,吴征与祝雅瞳两人密谈了大半日,一念贯通时
已是午后。晚间祝雅瞳还需去拜访蒋安和,自去养足精力再做些准备。吴征一人
无所事事,心情又烦恶糟乱得紧,索性也不回小院寻了处荫凉亭子坐定,欲稍解
愁结。
不想心事实在太多,越坐越是不耐,焦躁中又无可奈何,随手扯下了一枝翠
竹发泄似地抽打着草甸子。竹枝虽细却韧,再得吴征内力灌注威力比之普通的棍
棒也不多让,直打得草叶纷飞如雨。
「看招!」身后传来一声女子娇喝,隔了两息之后才劲风大起,显是高手所
发。
吴征听风辨位也不回头,扭过手臂以竹枝做剑唰唰唰地连刺三剑,不及挡架
欲逼退对手。
不想女子竟然也不挡架,款摆腰肢避开要害,任由吴征的竹枝点在肩头,自
家的玉箫却是刺在他背心。吴征无奈地转过身来笑道:「冷师姐怎地也学会这等
无赖打法?啊!我死了……」
看着吴征装模作样地手臂绕在背心捂住伤口,仿佛被刺之处正鲜血狂涌,还
一脸的惊慌失措。冷月玦忍俊不禁,嘴角一撇露出个微微笑容道:「再来打过。」
「不打了,今日打不过。」苦中作乐一回,吴征随手抛开竹枝意兴阑珊,摇
头晃脑地步入小亭一屁股坐下,双手撑膝浓眉长聚不展。
「我也心乱得很。」冷月玦将玉洞滴露搁于石案坐在吴征对面道:「义母大
人有头绪么?」
「没有。」吴征啪地一拍膝盖,刻意转了话题道:「同样心乱如麻,怎地冷
师姐像个没事人一般?若是与我心境相同,方才我就不停手了。」
「这我知道!」冷月玦双手支颌道:「你一向顺风顺水惯啦,陡然碰见大难
题自然心神涣散。」
「是吗?」吴征不以为然地一撇嘴道:「这意思冷师姐不顺风不顺水了?天
阴门的高足钟天地之灵秀,难道还有什么烦恼不成?」
「我想吃冰沙。」
「额……啊?」料不到冷月玦忽然来了这一句,吴征抽了抽嘴角道:「稍候
片刻,我也想吃。」又瞥了眼案上玉箫,唤来仆从吩咐去取冰沙与笔墨纸砚。
凉风偶入林,吹起竹叶一片沙沙作响,亦让冷月玦一头简单扎起的青丝随风
摇摆。淡淡的女儿体幽被徐风送至,一如栀子花般清新微甜。不着痕迹地嗅上一
口,吴征心中一荡,倒是大解烦闷之意。
「我的烦恼自小到大,可比你多得多。」冷月玦轻抚玉箫若有所思道:「我
倒是羡慕你。」
「不会吧?冷师姐不理世事一心习武,还能有什么烦恼?我一个粗鄙汉子,
整天想这想那烦的透了有甚值得羡慕?」两人之间的话题越发多了,吴征正值心
境纷乱之际,倒也乐意聊聊天。
「想知道?」冷月玦面无表情只继续抚摸着玉箫道:「那你先与我说说韩大
人与瞿捕头。」
与瞿羽湘之事还是个秘密,无意之间让冷月玦知晓,且当日的言语十分下作,
吴征有些尴尬道:「雁儿我自小听说她在西岭边屯之事便又敬又爱,当时便暗暗
发誓必求得美人心,疼爱她一生一世。待到下山见了面之后,雁儿为人大气,样
貌更是没得说,哪一样都极衬我心,更认定了她是吴家的媳妇儿。至于湘儿,呵
呵,她是雁儿的闺中密友,一来二去熟络了,雁儿便撮合这门亲事,日后一同嫁
入吴府也有个伴。不过那女娃子久在刑部言语随意,倒叫冷师姐取笑了。」
「韩大人在西岭边屯?当时你才……十岁?」冷月玦露出个古怪笑意,似在
嘲笑吴征年纪尚幼就开始想着讨媳妇儿。
「啊。」吴征也自嘲地笑了笑道:「没办法,这叫缘分。话说当年我还是昆
仑山上一个野孩子,天上掌管男女之爱的神仙可能哪日醉了酒,心血来潮就想牵
根红线。雁儿和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爱神之箭射中连在了一起。」
「胡言乱语!不可对仙佛菩萨不敬!」冷月玦板着脸训斥一番,随即面容一
松道:「我就是羡慕你们这样,可以做许多想做的事情。韩大人名声不好你也丝
毫不加顾忌,敢爱,也能去爱……」
语声渐低不乏凄苦之意,吴征哑然。
多少民间女子期盼嫁入宫中成为皇子妃嫔,自此大富大贵人前显耀。可对于
某些女子来说,皇城的宫墙就是她们的囚笼,韩归雁宁愿背负破败的声名也不愿
被选入宫中,冷月玦也是一般。——那位还在冷宫中独自凄寒的玉茏烟,往日是
不是也曾如此?
怎地想寻些宽慰,反倒变成宽慰他人来了?吴征暗中自言自语一句,宽慰道
:「燕太子对冷师姐青眼有加,天底下多少女子羡慕得要命?嘿嘿,现下能与未
来的大燕贵妃……指不定还是皇后聊上两句,说不定够我吹上一辈子的牛皮。」
「他?哼!」打趣话未能换来冰美人一笑,反而惹得她一脸讥嘲道:「若我
不是出身天阴门于他大有助力,你当他会献殷勤么?天家无情,有甚么可羡慕的!」
「啧啧,这是来了大秦无所顾忌什么话都敢乱说了?当心我去栾楚廷面前告
发冷师姐,也好领些赏钱过日子。」
冷月玦气鼓鼓地皱着鼻子道:「你去说呀,看他不一刀砍了你的头。」
「我不会闪吗?」
「扑哧!」吴征侧身缩肩做了个夸张的身法闪躲姿势,终于让冷月玦笑出声
来:「他若有你三……一成有趣,我也不至于数年来都闷闷不乐。」
愣了片刻,冰娃娃才又摇头喃喃道:「或许也不是没趣,只是他满脑子都是
皇位,心思根本不会放到这里,只当我是件装饰罢了。戴在皇冠上的宝石珠玉再
怎么耀眼,装饰终究只是装饰,谁会在意装饰想些什么,开不开心呢?」
一连说了许多,吴征终于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冷月玦的心里话,不由目瞪口呆。
一来冰娃娃向来沉默寡言,不想不是天性如此,而是后天多经事理之后不得已而
为之,一如他曾见某些人说了话要得罪人犯事,索性把嘴封了装作哑巴。二来两
人相处不足一月,不知冷月玦为何推心置腹?
略一思量也即明白过来。天阴门的同门俱是清修之人,能说得上话的极少,
燕国境内敢说太子殿下坏话的更是一人都没有。冷月玦这份苦在心里憋得久了,
来了大秦又遇见年纪相近的武林同道,互相之间也认可彼此人品,心里话哪里还
憋的住?
「我能理解。」吴征颇有些怜惜之意,接过仆从送来的两份冰沙道:「来,
以冰代酒,敬冷师姐一碗。」
「酒不能喝。」冷月玦淡然一句,竟有些落寞之感。
「谁说不能喝?门规条条框框的束缚太多了,哪里遵守得过来?改日偷偷溜
出去,我请冷师姐喝一顿。」吴征眼珠溜溜,一副做贼的模样。
「师尊说的不准。」冷月玦忽而压低声音道:「你常常偷犯门规么?」
「这个嘛。门规者,师门道德之下限,不过我以为也因人而异,像我这等自
律自控当然分得清轻重,有些门规偶尔偷偷地犯一犯也不是不可以,嘿嘿。有句
好诗叫: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妙不妙?如此神作都说了开心时需
饮酒助兴,一概而论决不许喝是不是过分了?」吴征歪理一大堆说得天花乱坠。
「可是喝酒误事。」
「和好朋友一起喝自然不误事,冷师姐今后就是成了燕国皇后,我也认这个
好朋友。」
「是么?那一口一个冷师姐还要叫到什么时候?」
「额……」吴征幡然记起,数日之前冷月玦便不再称呼自己吴师兄,而始终
以你我相称。不由心中也生起暖意道:「我错了。昨日答应你要赠些诗词好曲,
左右无事,现下写给你。」
吴征取了镇纸铺开纸页,冷月玦蘸水帮着磨墨。片刻齐备后吴征提起笔来落
子,冷月玦随在身后探首张望着念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你的字越发像
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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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安和在大秦朝中为官三十余年,资历之深不下任何一位当朝大员。即使青
城与昆仑两系斗得如火如荼,霍永宁又深受秦皇信任屡屡委以重任,可仍没有一
人敢看轻这位明面上从来不争不抢,始终做个老好人的尚书令。
朝中事务繁忙,黄昏时分蒋安和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了府上。如今也已是五
十余的高龄,连年累月的辛劳积攒下来颇感力不从心。本拟晚膳之后便即安歇,
明日一早仍需上朝,不想一封拜帖让他虽不情愿,也只得耐心等待。
蒋府与寻常大臣建筑雕梁画栋,室内摆放着彰显身份不同的奇珍异宝不同,
琳琅满目的种种画作挂满了厅堂。从梅兰竹菊,春夏秋冬,远山近湖,坊间民俗,
再到仕女龙鱼不一而足。这位从不争先的重臣有一样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名
画收藏之多无出其右者,连三国皇宫的藏品都及不上。
用完了晚膳,蒋安和端了杯清茶在宽阔而四壁挂满名画的厅堂里逡巡。欣赏
名家大师的巧夺天工是他毕生的爱好,亦是改不掉的习惯。与寻常不同的是,走
了大半圈蒋安和便停下了脚步驻足在一副仕女图前。
画上的女子扭结着长发梳起朝云近香髻,正值夏季被闷热的天气一激,鬓角
边似还有香汗之渍。两枚点漆般的凤目半合着,脉脉含情。左臂横过柳腰,持着
的合欢扇正巧遮住右肩,但低襟的罗衫仍露出左边小半圆滑乳肉。
蒋安和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欣赏片刻,终又无奈地摇头叹息自言道:「老咯。
即使绝色提不起甚么兴致来,且这一位……寻常宫女怎及得她点滴的厉害。来意
不明,不太好对付啊。」
「大人,祝家主到了。」
「开中门,老夫亲自去出迎。」
面对祝雅瞳的到访,这么一位三国国君都要卖面子的人物,蒋安和并未摆出
长者与重臣的架子。府邸中门大开,蒋安和当先行出,见阶下一名女子娉婷立定,
虽身着盛装穿金戴玉,仍显素雅大气。微扬着螓首一双妙目流连,谦和之中亦显
自信与尊贵。
「民女见过蒋尚书。」祝雅瞳矮身一福不卑不亢。
「祝家主太过谦了,快快有请。」蒋安和加快步伐步下阶梯。两人虽是初次
单独会面,相互间俱在释放善意。
「久闻蒋尚书名家画作珍藏天下无双,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这一幅可是前朝
大师严叔猫的《九玉图》真迹?蒋大人当真大气!」厅堂里掌起连排大烛灯火通
明,既是有求于人,祝雅瞳自当先投其所好。她虽不擅画作但见多识广,从一片
名家大作中挑出几幅识得的不难。
「祝家主好眼光,满厅之中唯《九玉图》最为珍贵,佩服,佩服。老夫自幼
爱画,窃以为大师之作若纳于藏阁之中不见天日,岂非明珠蒙尘暴殄天物?只可
惜大师笔下的九玉女子虽极具神韵,仍不比美人在前,活色生香。」蒋安和捋着
胡须与祝雅瞳一同对画作指指点点,颇有自得之色。
「我前些日子曾听过一句话:盛世古董乱世金。蒋大人这许多珍藏来之不易。」
祝雅瞳淡淡一笑,美艳不可方物。瞬间将画中的九名美人给比了下去。
「好一句盛世古董乱世金,可做祖训!不瞒祝家主,老夫曾几度怀疑为何一
名女子年纪轻轻能统领数百年的祝氏望族。短短时日不过两面,老夫折服。」
祝雅瞳说话技巧甚高,一句简单的夸赞蒋安和画作收藏,不仅称了蒋安和的
心头好,更赞扬秦国长治久安方有如今的盛世,可谓将大秦朝廷上下给称赞了个
遍。蒋安和官居尚书令身为柱石之一,对上不负圣恩,对下统御有方,怎不听得
身心舒畅。
「有感而发,蒋尚书谬赞。」
寒暄客套了几句,两人分宾主坐定,蒋安和道:「祝家主今日大驾光临,不
知有什么用得着老夫处?还请明言。」
祝雅瞳心中暗道:身为一品大员,身段却处处放得这般低?当是绵里藏针了!
「特为一桩大好的生意而来。」祝雅瞳说完端起茶碗,不急不躁地撅唇吹了
吹,轻饮了一口。
「祝家富甲天下,近日更与昆仑派一同在成都城里风光无限,不知祝家主看
上了老夫哪一处地面儿?老夫不敢满口答应,但谈一谈总是可以。」蒋安和笑呵
呵道:「不想有生之年能与祝家之主谈一谈生意,老夫不甚荣宠。」
「蒋尚书好气魄。」祝雅瞳赞了一声,又喝了口茶才道:「近日饶北城令吴
大人巧思,民女倒真是大赚了一笔。民女虽是女流之辈,却又不爱金银珠宝,有
了些活钱总喜欢花将出去。不知蒋尚书与锦兰庄之主关系如何?民女若是看上了
锦兰庄的地面儿,不知蒋尚书能否施以援手?」
「锦兰庄?祝家主当真是好魄力!」南城车水马龙可说得上是寸土寸金,祝
雅瞳开口就要占地极广且日进斗金的锦兰庄,光涉及的金额就吓死人,着实让蒋
安和也吃了一惊道:「不知祝家主要锦兰庄干什么?」
「川中锦绣名满天下,民女此前未曾到过大秦,还觉与长安见过的丝绸无有
不同。这一趟来了大秦才知是井底之蛙,川女心灵手巧,加之川中蚕丝无论质地,
光泽均无可挑剔。是以民女有意将蜀锦传扬至中原各国,放不负美名。」
「这个……祝家主恕老夫直言,蜀锦多有商人售卖于各国,祝家不是也有这
份生意么?且养蚕浣丝数量有限,即使祝家主有心,想让芸芸众生皆着蜀锦也一
样办不到。」
「蒋尚书一言中的。仅仅是一处地面最多只是买卖,可称不上是生意。」祝
雅瞳欠身施礼赞了一句道:「民女既然敢说是生意,自然对蒋尚书有莫大的政绩
好处。祝家别的本事没有,最擅的便是经商。锦兰庄只是一个门面,背后仍需有
大量筹备要做。养蚕浣丝川中已然颇为普遍,但仍有不足之处。诸如些荒僻偏远
之地,生活劳苦只愁一日三餐,且路途遥远运力难及。莫说每日只着急着寻食果
腹,便是织出丝绸来也难以运至成都。蒋尚书您看,若是民女出资教授技法,再
布置车马转运,不出两三年,不仅贫民有余资而渐富足,蜀锦亦可产量倍增!蒋
尚书执掌六部,当不需民女多言才是。」
六部之中原本应不分轻重,可蒋安和身为尚书令,怎不知民为国家根本?哪
一朝哪一代不是因食不果腹的贫民伤透了脑筋?需知暴乱之贼多为些活不下去的
贫民。若能令贫民温饱,不说每年的作乱之事要少上许多,便是朝中拨出的救济
粮米都能省下一大笔开支。蒋安和官居六部之首,更是一笔大大的功劳在身。祝
雅瞳虽是狮子大开口直指锦兰庄,但是给予的回馈更是大得惊人,诚意十足!
「祝家主玲珑剔透,佩服佩服!」蒋安和见惯了大场面,一听便知其中门道,
当下仍不动声色道:「只是锦兰庄的主人虽与老夫有旧,要说指使他做这做那老
夫却办不到。老夫倒有一言相谏,祝家主惠及民生的义举只需振臂一呼,自然从
者云集。锦兰庄可有可无,何必去触风口浪尖?」
蒋安和劝谏不无道理。祝家的商号虽覆盖三国且都保持着足够良好的关系,
根基毕竟不在大秦。蜀锦畅销三国,在大秦地界儿上这一块利益早已被瓜分得一
干二净,祝家实力再强这么贸然插手,难免引起公愤。强龙不压地头蛇,锦兰庄
背景深厚且早已掌控着大秦丝帛话语权,祝家即使有昆仑派助力蛮干也不是好办
法。
「明人不说暗话,此刻言不传六耳,蒋尚书又何须瞒着我一个妇道人家?祝
家做事不习惯拖泥带水,要做便是讲究快与准,从头做起费时费力,蒋尚书还请
再考虑一二。」祝雅瞳露齿温婉一笑,直言锦兰庄就是这位尚书令大人话语中却
不容退让。
「哎,祝家主真是……」蒋安和捋着胡须无奈呵呵笑道:「好吧,我也不瞒
祝家主。锦兰庄昨夜有贼人入内行窃,所幸护院发现得及时未曾缺了甚物事。今
日老夫正责成刑部加紧捉拿窃贼,若是此时与祝家主商谈此事,岂不是显得老夫
欺侮人了么?」
「竟有这等事?」祝雅瞳讶异道:「主意打到蒋……锦兰庄头上,岂不是活
得不耐烦了么?不过无妨,区区窃贼比起民生大事来聊胜于无而已。」
「呵呵,祝家主既然说得坦白,老夫也坦诚相告,且看这厅堂里诸多字画价
值不菲,锦兰庄里也确有老夫的一份子。祝家主刚来大秦不久就要拿了去,也未
免太过了些?」
「蒋尚书要如何才能割爱?祝家尽力满足便是了。」祝雅瞳的咄咄逼人极显
刻意也是无奈之举。地窟里僖宗遗藏之事说不出口,像蒋安和这等老狐狸越是拐
弯抹角越是容易让他看出蹊跷。还不如直截了当摆出志在必得的强势,反正祝雅
瞳的名声传得远了去了,向来不是好相与的主。
「嘿嘿。」蒋安和冷笑一声闭目道:「既然祝家主盛意拳拳,老夫就开个价
儿:听闻祝家藏有两幅前朝奇画《苏山紫微图》与《江山一叶舟》,不知可否割
爱?且老夫素来喜好画作,自身笔力在当世也称得上略有薄名,年富力强时曾风
流一时颇好美人。祝家主国色之姿,若能半宽罗衣让老夫照样绘制一幅美人图亦
慰平生之憾。这三样若是祝家主答应,锦兰庄老夫便做主送与祝家主又如何?」
自来了蒋府便咄咄逼人一幅志在必得的模样,蒋安和提出浮华无形的要求倒
不是贪花好色,实则是一种凌厉的反击与警告。祝雅瞳双眉一跳不怒反喜道:「
蒋尚书教训的是,民女心下急迫颇有得罪,还望蒋尚书多多海涵。《苏山紫微图
》与《江山一叶舟》虽是珍品,但正如蒋尚书所言,留存于祝家不过明珠蒙尘,
赠与蒋尚书方可发光增彩。至于第三样么……民女不过泛泛又已人老珠黄,不如
作价赔给蒋大人如何?」
「啧啧啧,以祝家主的姿色,不知该当如何天价才得相等?」
「祝家这一项生意,锦兰庄独占三成,且丝帛到了成都由锦兰庄先行挑选,
剩余的才由祝家自行处置如何?民女着意锦兰庄本就欲与蒋大人一同行此善事,
倒是与大人之意不约而同了。」
两幅名画价值不菲,但比起锦兰庄的价值却又算不上什么。蒋安和留的后招
本就在第三个条件上,嘴上恭维之外还趁机哄抬价码。而祝雅瞳亦着实大气,由
锦兰庄先行挑选意味着最好的料子依然掌控在手,锦兰庄于大秦国范围内的利益
分毫无损。至于锦兰庄换个好地方重新开张,以蒋安和的本事不算太难。大秦国
之外原本蒋安和就插手不得,但祝家有这份能耐,等于蒋安和凭空多了其中三成
的利益,加之惠及民生的大功劳,让出锦兰庄一块地皮稳赚不赔。
「祝家主当真是女中豪杰!」蒋安和也不由刮目相看,起身向祝雅瞳拱手歉
道:「方才之言得罪了,还请祝家主莫往心里去。」
「蒋大人方才说的什么?民女未曾听清,莫不是民女的请求大人答应了么?」
祝雅瞳嫣然一笑。
「祝家主诚意十足,老夫若是再提甚么要求可就欺人太甚了。君子一言快马
一鞭,老夫诺了!」
「多谢蒋大人厚爱。两幅画作民女即刻遣人送至成都,第三项则拟定契约刻
日完备,届时还请蒋大人牵线搭桥与锦兰庄主人共同签订如何?」
「劳烦祝家主!」
寒暄了几句天色已晚,祝雅瞳起身告辞。蒋安和亲自送出府门望着美妇仪态
万方地离去,心中暗道:锦兰庄老号开办已有二十年,如此迫切莫不是里头还有
甚么秘密不成?怪事,怪事。
祝雅瞳归了吴府喜忧参半,见着等候许久的吴征道:「蒋安和应承了让出锦
兰庄。」
看她说得轻松,吴征却知定然受了不少刁难,小心问道:「给了什么条件?」
「如我们此前的商议,三成份子外加锦兰庄的优先权。另外还顺走我两幅画
作,嘻嘻。」祝雅瞳俏皮道。
「哟,蒋大人要的画作必然价值连城,随意就被顺走,祝家果然财大气粗。」
「那两幅也算不上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奇异,他一说倒提醒了我。一幅叫《
苏山紫微图》,一幅叫《江山一叶舟》。俱是僖宗年间着一位宫廷画师庆家康依
着僖宗之愿绘制。庆家康贵为国手,笔力自然是没的说的,只是这两幅画没人看
得懂。祝家收藏之后也是一般如此,不过既与僖宗有关说不准能发现些什么遗藏
的线索。我唤人取来成都之后先临摹一份再给他也就是了。」祝雅瞳摇头道:「
可惜我对画作毫无兴趣,此前也未曾看过这两幅画。」
「我事后想了想总觉得太过着急了些,恐怕惹来蒋安和怀疑,反为不美。」
「哼!我巴不得他有所疑虑。」祝雅瞳冷笑一声道:「人人皆有私欲,我双
手捧上足够的价码与一份大功劳与他,无人不喜名利双收,他若不接定然藏有不
为人知的私心!付柳赟藏身在锦兰庄一事现下我们拿不出证据,也摸不准与蒋安
和有多大的干系。他若不知没理由不接,他若心知肚明更不敢不接。有所疑虑?
他敢疑虑反倒叫咱们抓住了马脚。」
「有理!那你看他方才的样子如何?」吴征连连点头,与祝雅瞳一齐展开自
由心证!
「不像知晓的模样,不过这人城府极深,将我瞒了过去也不稀奇。」祝雅瞳
来回踱步不住轻轻摇头,又好生一番思索才道:「当是不知付柳赟的身份,没有
道理。若蒋安和与贼党有所关联定然藏得极深,轻易不会露出破绽来。付柳赟摆
明了与他有亲轻易便会联想到他头上,当不致平白无故惹人怀疑才对。」
「即使欲擒故纵也不会如此,一来没人会因此就被轻易瞒了过去,二来,呵
呵,我倒觉得当日未去炼威堂,是我们占了点小便宜,让贼党乱了回阵脚。」吴
征也是苦苦思索意图抽丝剥茧,于纷繁无序中找出些许线索来。
「蒋安和处也不可放松,万一贼党反其道行之呢?总要遣人盯着才是。只是
这位尚书令大人位高权重,想盯就没那么容易咯。」
吴征脑海里冒出个人来,要论盯梢的本事,舍她其谁。
「还有一件事,明日我让师妹们与你同去雨霁山,倒要看看贼党还能玩出什
么料想不到的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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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总算有了着落,从锦兰庄地下的僖宗遗秘里当能查到诸多线索,有了希
望便有了方向,吴征这一夜睡得甚是香甜,清晨鸡鸣时醒来也觉神完气足。
枕边的陆菲嫣素面朝天玉体裸呈,许是近来每日早出晚归太过疲累,好看的
鼻翼里还发出时断时续的微微鼾声,颇具少女的可爱。吴征在她身旁又贪看了大
半个时辰,才抓起一撮青丝,在豆蔻般细翘的乳尖上来回拨弄。
钻心的麻痒带着入脑的酥酥电流将陆菲嫣从睡梦中唤醒,撅着唇瓣不依道:
「干嘛又欺侮人家?」
「该起啦!」吴征左闪右躲手指抓着发丝拨弄不停,终让陆菲嫣无力招架,
将娇躯投入怀中才让硕乳紧紧贴着他胸膛,两枚润珠被反压着深埋乳肉藏起才脱
离逗弄。
「我知道。你养足精神了么?」陆菲嫣亮出一口白牙本想在吴征耳朵来上一
下,蓦地念及今日他也要上雨霁山,若是留下牙印叫人看了出来大为不美,这才
转了目标在吴征胸膛上不轻不重来了一口。
「有绝世美人一同颠鸾倒凤,还相陪同眠哪能睡得不香?」近期事务又多又
烦,两人之间欢好的频率减了不少。昨夜心中大石放下一半,两人歇下也早,倒
是美美地鏖战两回酣畅淋漓,大慰此前之憾。吴征夸赞了一句又道:「何况还为
我铺平雨霁山的道路,今日风风光光轻轻松松地去采摘果实,再没睡得比这一觉
更快活安稳。」
「终于能帮到你。而且从今日起我再也不用躲在一旁!」陆菲嫣露齿一笑打
心眼里开怀,又在鼻中长长呼吸了一口似是放下一桩心愿道:「我在你背后看你
人前显耀,我也很开心。」
「来日还你一份大礼以表酬谢之恩。」
吴征目泛诡诈戏弄。以两人的情意哪里还需谢来谢去?陆菲嫣心中警兆大起
紧张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秘密!保管你从前没试过,也保管你畅爽得飞上天去。起啦!」
一同洗了个春光无限的鸳鸯浴,吴征坐在窗前任由陆菲嫣为他梳拢绾起头发,
穿上昆仑派内门大弟子的青白锦袍,别好佩剑。吴征张臂自视一番叹息道:「原
本这一身穿上,又是雨霁山定鼎之日,该当万众瞩目于一身才对。可惜身后还有
个大美人,任我卖相再好也没人看……」
再高贵的女子也没有不喜被赞一声容貌的,陆菲嫣芳心窃喜道:「那我扮作
个小乞儿躲在人群里,总没人分你风光了罢?」
吴征回身在陆菲嫣身上扫视一圈,怪声怪气道:「小?哪里小了?你倒是说
清楚!」
「去去去,人家回了。晚些在府门口等你。」在吴征面上一吻告别,陆菲嫣
在后院无人处轻飘飘地翻墙离去。
卯时一刻,吴府中门大开,吴征一身鲜亮威风凛凛地出府,身后不仅跟着戴
志杰与杨宜知等师门同辈,还有柳寄芙,郑寒岚,倪妙筠,索雨珊,姜如露与冷
月玦一众天阴门武林同道助阵,声威不凡!阶下林瑞晨,陆菲嫣,顾不凡等师门
长辈也已在等候着共襄盛举。
十余匹骏马清一色的纯黑,大增肃穆之气。诸人一同翻身上马,吴征兜过「
宝器」抱拳道:「多谢诸位前辈同道捧场!」轻夹马腹当先而行,顿时马蹄声隆
隆响起,一行人向着雨霁山绝尘而去。
大秦武林门派结盟一事虽被青城派搅了一场偌大风波,最终还是平息了下去。
秦皇一道嘉奖圣旨反增昆仑威势,「英武侠义」的牌匾虽还未制成张挂在吴府门
口却是人人皆知。昆仑派的做法更是厚道,不仅未以旨意压人,陆菲嫣一连数日
来与诸门派挨个商谈,约定的回馈多多,正是做到了令江湖同道名利双收。谁人
还会反对昆仑派领袖群伦,执大秦武林牛耳?
雨霁山上也早早地人山人海。虽未有约定,但人人皆知已到了誓盟之时。不
仅门派首脑到齐,弟子中也不乏许多前来观礼与见识世面者,比之此前人数多上
了一倍,将聚会的平台挤了个满满当当。
「驾~」一声雄壮的大喝似给这场大戏揭了幕。骏马踏地声如雷震,但见十
余匹骏马正从山道上席卷而来,气势之壮声势之大犹如千军万马一般。稍候将近,
但见吴征一马当先奔至平台处一扯缰绳,马儿人立而起发出声咆哮般的「灰儿~」。
身后诸骑也停下脚步一字排开,激起一片风烟!
「吴征待昆仑派诸位师长,天阴门诸位同道,见过各位!」吴征下马环环抱
拳一礼。
雨霁山上不少江湖青壮,见了这位传说中的昆仑高足一呼百应,更有诸多只
闻其名的武林前辈甘居其后,不由热血上涌,胸中生起豪情一片!
吴征见过礼虎步如风,当仁不让地在居中的主位前站定朗声道:「朝中诸事
繁忙,晚辈有官职在身无可奈何,并非怠慢各位前辈!今日得空来此,当先谢过!」
早有仆从端起备下的酒碗鱼贯发放,人来的太多难以足备,有些年轻热肠的
汉子索性高举起酒坛,正待与群雄一道开怀畅饮。
吴征亦是豪情满胸臆,先干了一碗以表歉意,旋即抛下瓷碗摔个粉碎,抓起
身边酒坛道:「暗香零落荼毒世间,晚辈又是痛惜,又是愤怒,故而请家师出面
遍邀同道缔结盟约,定要将贼党一网而擒,替天下苍生除害!幸得诸位江湖同道
响应,更有燕国天阴门前辈同道前来助阵!诸君既已来此,当共襄义举,满饮此
酒,共立誓约!」
他举坛环视致意,百忙之中不忘偷瞄冷月玦一眼,看看她今日饮是不饮。不
想冰娃娃面无表情淡然望天,与天阴门诸女一般两手空空,没有饮酒的意思。
「且慢!」柳寄芙越众而出施礼道:「吴贤侄美意天阴门上下心领了,只是
清修之人向不饮酒还请见谅。佛祖在上不打诳语,天阴门亦愿为天下苍生出一份
力。」
「好!清规在身晚辈怎敢勉强。贵国长枝派丘掌门曾统兵围剿贼党,令贼党
睡不安寝食不下咽,仓皇如丧家之犬。如今更有天阴门施以援手,晚辈在此指天
为誓,除恶务尽!」吴征忙躬身施礼后再度大发豪言,倒不是一味出风头装气派,
实在是暗香零落太过可怕,若不杀得干干净净,寝食难安的就该是他了。
「吴大人这么快就以盟主自居了么?」人群中传来一阵莺声,迭轻蝶分开人
群现身道:「好豪气!我一个女儿家都不由热血沸腾,想与吴盟主一同杀上几个
贼党告慰枉死的英灵了呢。」
吴征心中冷笑一声浑不在意!青城派不可能缺席这场盛会,但正如祝雅瞳所
言:「即使向无极与迭云鹤亲至亦无能为也。」昆仑派这一场做得太过漂亮,上
至庙堂之高,下至江湖之远无人能有反对意见。加之秦皇的圣旨几已明示圣意由
昆仑派来领袖群伦,向无极与迭云鹤就不可能触陛下的霉头,一个迭轻蝶还能翻
出浪花来?
「在下有感而发而已。至于盟约一事由昆仑派发起,师门更几番鏖战对贼党
颇有了解。此刻不是自谦之时,在下就大胆说一句,昆仑派有此能有,亦有此担
当!不知迭小姐认为然否?」
「然啊,小女子对此可没有半点意见。只是盟誓之前敢问吴大人一句:贼党
隐于暗处无孔不入,不知昆仑派可否做到正大光明?若是有亲眷好友亦是贼党暗
子,昆仑派当如何处之?」
「迭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吴征双目一眯心中升起警兆,一股不祥预感冒上
心头,泠然道:「齐心协力是为根本,贼党更需除恶务尽,只是若空口白话自乱
阵脚……迭小姐,你也未必担当得起。」
「大庭广众光天化日,更有如许多江湖前辈共同见证,小女子焉敢妄言?」
迭轻蝶探头探脑一番奇道:「怎地不见长枝派孟前辈?小女子有话要与她说。」
吴征心中一紧,直至现下才明白迭轻蝶诱使自己救走刘荣的目的所在!
大秦武林同盟是一枚大大的棋子,威力无穷,与朝堂之上更是一枚重重的砝
码,青城与昆仑谁见了都眼馋。
吴征此前高歌猛进,在奇罗山大破贼党是关键的一步,能在雨霁山上呼风唤
雨万众归心正是有了此战作为基础。其中孟永淑的功劳更不可忽视!然而青城派
也抓住了她身份的敏感所在,正瞄准遭受凌辱却莫名其妙保下性命的怪异之处穷
追猛打。意欲在关键时刻摘了熟果。刘荣已无价值,青城派随手弃了来换孟永淑,
可谓一本万利。
这一点莫说吴征未曾防备,就算步步料定因陆菲嫣之故也是必须中计的。俞
人则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尽,容不得吴征不落套。
「孟前辈有要事在身并未一同前来。」吴征面目凝重地摇摇头,心中早已骂
得天地塌陷:俞人则,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
「哦……」迭轻蝶微觉失望,孟永淑可是吴征的左膀右臂,原本的计划是今
日便要逼得吴征当众卸去这条有力的臂膀。不想孟永淑居然会缺席?不过事情还
是要办,她笑了笑道:「吴大人见谅,并非小女子有意搅局,只是事关重大不得
不请孟前辈出来对质。既然孟前辈不在,与吴大人说也是一样。」
「孟前辈曾身受贼党之厄,天可怜见才保她一条性命。自此之后探查贼党更
是不遗余力,天下共敬仰之,迭小姐,你说话可得小心在意。」吴征寒声道,警
告意味极浓,更先挑明孟永淑之事占据有利地位。
「孟前辈得脱大厄当是喜庆之事,小女子原本也未多想。只是近来有个人告
知小女子,孟前辈能保全一条性命内有隐情。吴大人,这个人说的话当是可信的
吧?」迭轻蝶似笑非笑,与她说的话正是大增诡异。
「我不知道他可不可信,但我信得过孟前辈。」吴征心中愤怒,面上仍镇定
道:「孟前辈一事我自会给一个交代!」
这句话说得十分无奈,却也别无他法。
刘荣若还在迭轻蝶手中,吴征自可全盘否决一概不论,来个死不认账。可俞
人则算计太过深远,料定吴征不能坐视刘荣还放在迭府必会救人,顺势就将刘荣
这枚烫手的山芋送了过去。这一回迭轻蝶所言之人摆明是刘荣,吴征左右两难,
青城派抓住痛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若是孟永淑处被吴征死死护住,下一步棋要
与刘荣对质掀出当年之事,又该如何应对?
一念至此吴征不由一愕:救回刘荣之后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本拟掀出旧事
来,迭家私藏刘荣多年,在刘荣身份曝光,暗香零落更是为陛下忌惮之后仍不如
实供出,也是一桩大忌!原本以为迭云鹤与俞人则有所忌惮不敢如此做,可看他
们今日的手段,分明是准备寻个替死鬼背锅,以小博大!私纳面首藏于外宅,这
个替死鬼必然是迭轻蝶无疑!也不知是迭轻蝶未看出其中门道,还是被灌了什么
迷汤。
「哦~ 」迭轻蝶话音一转道:「交代?要多久?贼党人数不明怕不有成百上
千人,若是都等吴大人给个交代,要猴年马月才得剿灭干净?吴大人又如何服众?」
着着痛处,字字诛心!
「迭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吴征寒声道:「孟前辈于奇罗山身先士卒,斩杀
贼党无数。其身体更受难以磨灭之创伤,呵呵,迭小姐莫不是有所怀疑?」
「原本是没有的,只是报信之人说的话太过有理,小女子也不得不有所怀疑。」
迭轻蝶双手后背曼声道:「譬如孟前辈因何保全性命?又譬如她为何对贼党如此
了解?再譬如了解贼党却竟是找些小喽啰,看着打破奇罗山,却又抓不住一个贼
首,也没能获得一点贼党信息。吴大人,小女子当是言之有理吧?」
俞人则盘算许久的计策怎会没理?别的还好,吴征要硬往迭轻蝶强词夺理之
上拗也可,只是身体受之残虐又被放了出来实在无有合理的解释。青城派摆明了
抛出迭轻蝶做弃子,昆仑这边又要搭上谁去换?陆菲嫣?
「待孟前辈回来,自会与你对质。」吴征放下酒坛步步逼近迭轻蝶道:「迭
小姐,你不明所以此前的话我不来怪你。但在下要告知你一句,孟前辈不容受辱,
你若再以猜测之言随口胡诌,莫怪在下不容情面!」
言毕吴征目光四面环视,想以此前积累的威望镇场。只需群雄无人附和迭轻
蝶,今日这一关还有安然度过的希望。所幸的是孟永淑失踪,今日无论如何与她
对质不起来,否则长枝派弟子势单力孤在大秦国受了辱,吴征这口锅可就太沉太
重了。
「那……请吴大人把那一位先请出来吧,我与他说。」迭轻蝶虽被逼得不住
倒退,仍笑盈盈道。
「迭小姐可考虑清楚了?」
吴征长吸一口气,正拟若迭轻蝶不依不饶,只得请她借一步说话避开人群阐
明利害,不想山下忽然响起一声尖锐而癫狂的长啸。
苗条的人影头戴黑纱斗笠,双足交错疾若奔马,全速奔行时尖啸不断,足见
内力悠长深厚。
人影须臾便奔至半山腰,旁人认不得,吴征却认了出来。那臀股丰翘,胸脯
平平,劲风吹起黑纱时露出一脸刀劈斧凿般狰狞,不是孟永淑又是谁?吴征心中
大跳:怎地这时又来了?
孟永淑在山道间忽左忽右地狂奔,仿佛认不清路途。距离愈近,尖啸声本渐
渐更加凝实地传至山顶,却愈发含混不清不知在念叨着什么。烈日当空,雨霁山
上却仿佛被恐怖的阴影笼罩,群鬼哭叫。
「你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待会儿再与你说!」吴征籍着孟永淑吸引人群目光
之机向迭轻蝶低语一声,怒瞪虎目当先迎上高声道:「孟前辈!」
孟永淑转过山脚被这一声呼唤吸引,豁然扭过头来向着吴征狂奔,口中的尖
啸如狂犬乱吠。
「孟前辈怎么了?」吴征刚迎上前去,陡见孟永淑高跃而起,双掌如钩向自
己抓来。
这一招空门大开完全不着章法,吴征一皱眉头左掌相隔,右掌二指径点她肩
井大穴。不想孟永淑出招虽乱,力气却大得不可思议。吴征只觉一股奇大的力道
推来竟然挡架不住,百忙之中连点她肩头三处穴道,孟永淑依然如疯似狂双爪乱
舞,正抓着吴征挡隔的手臂撕扯,点穴全然无效。
吴征变招奇速,潜劲发出手臂肌肉似游鱼之滑脱开魔爪,只是袖管被嘶啦一
声扯得粉碎。孟永淑双爪不及变招,忽然大叫一声张嘴向吴征脖颈咬来。
因疯狂而狰狞的面目,恐怖的刀伤,如狼般龇出的尖牙,犬扑般飞纵的身姿,
其狂若癫!吴征与她不过咫尺之遥,见了这般恐怖的形状不由心中大骇,慌忙伏
低躲过飞扑,单足反向飞起一脚将孟永淑踢得连连打滚。
「孟前辈,我是昆仑派吴征啊!」
想要唤醒癫狂的孟永淑如痴人说梦。小腹挨了一脚更让孟永淑满是血丝的双
目里狂怒之意大作,恶狠狠地瞪视着吴征,仿佛捕食时吃了小亏的猛兽,正拟将
猎物一口一口撕成碎片以消心头只恨。
「征儿不可大意,她……她疯了!」陆菲嫣心中大跳,强自镇定下来判定孟
永淑虽癫狂现身,倒是此前死局的唯一开解之道。吴征名满天下,但真正见识他
能为的少之又少,现下还正是他一展身手的好时机。孟永淑受当年重伤之患,功
力迟迟无法寸进,而吴征与自家双修却是一日千里。在长安驿馆时孟永淑神智清
明尚且奈何不了吴征,现下如癫似狂又能如何?一念想通,陆菲嫣忍不住出声提
醒。
「你们莫要过来!」吴征全神贯注躲过孟永淑一记扑咬,在她肩头一点腾身
而起翩若惊鸿般高跃。孟永淑一扑落空,亦如蟒蛇翻身般倒纵跃起,口中喝喝连
声,不肯让猎物轻易逃过!
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原本吴征与迭轻蝶争辩激烈正因孟永淑而起,吴征已
落了下风。不想孟永淑忽然现身已是个癫婆子,那丑怪恶心的面容更是人人不喜,
心中倒有些相信迭轻蝶之言。吴征与孟永淑斗得激烈,却始终不肯下杀手只是一
味躲避倒引发诸多不满,也有些人趁机指点起门中后辈来。
「小女子之言怕是没错了的,吴大人还在等什么?莫不是吴大人拍胸脯担保
的人是一个疯婆子么?」迭轻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无疑
将了吴征一军!
吴征有苦难言。自孟永淑回归吴府与之一晤后,吴征对这名身残志坚,心念
天下弱女子的前辈好生相敬。孟永淑显是失落于暗香零落之手,此时放她上山自
是搅局之用。贼党的目的此前与祝雅瞳已分析得极为透彻,借孟永淑之手挑起昆
仑派与长枝派的龃龉。可当下形势如此诡异,迭轻蝶带来的困境只有让孟永淑身
死才能了断。且涉及僖宗遗藏之事,更不能说出孟永淑被俘失踪,又惨至于此的
原因。当真左右为难!
「神仙局?」吴征万万料不到青城一系与暗香零落居然同时打起了孟永淑的
主意,一路将他逼入死角再无可退。观孟永淑的模样更似一只疯狗,旁人或许不
知,吴征却晓得这与中毒不同。中毒若是救治得当还有希望,若是疯狂如此,则
无药可救。
吴征哽了哽喉咙,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入眼眶,喃喃低声道:「孟前辈,对不
起!」
疯爪乱舞,吴征抢在孟永淑左侧拔出长剑,呛啷一声剑啸如龙,剑光耀如烈
日,昆吾剑再无犹疑一往无前地穿透孟永淑左胸将她钉在地下。
吴征手握剑柄,见孟永淑伤口处血如泉涌,几次三番想要挣扎起身终究脱了
力势所难为,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嘴里也血流汩汩,除了沙哑喉音什么也说不出来。
吴征眼泪滑落死死咬着唇皮,看着孟永淑的生命一点一点逝去。扭曲的面容
随着血液奔流渐渐平和,浑浊的双目也泛起清光,似有解脱之意。丑恶恐怖的容
貌此刻看在吴征眼里,却是说不出的甜美可爱,模糊的视线中,似是她年华初绽
之时貌美如花,青春逼人。
孟永淑渐复清明,回光返照般抬起右臂奋力划了个十字,又脱力软垂而下,
牢牢盯着吴征的双眸期盼之意益发浓了。
「前辈之志,吴征永世不忘!」吴征哽着干燥冒火的喉咙,将她的左手抬起
按在胸口,心脏跳动得有力而激烈,砰砰震动着掌心。孟永淑露出个宽慰的笑容,
目光忽簌地涣散开来,终于瞑目长逝!
吴征抱起她尸身一步步靠近群雄,将遗体双足踏地,行似顶天立地,才含着
热泪道:「孟前辈昔年曾受暗香零落之厄,伤愈之后并未沉沦。她曾对晚辈言道
:时光不等人,早一日剿灭贼党,早一日便少些受苦的女子。」吴征捧起孟永淑
面容道:「各位都看一看,身带这般伤痕,心系天下弱女子的会是贼党?各位再
试问自己一句,若以己代他,各位会不会如她一般的坚强?又会不会立下大志愿?」
场面着实太过震撼,群雄之中最负名望的林瑞晨,柳寄芙,陆菲嫣等人均行
至孟永淑遗体之前深躬一记。索雨珊亦近前合十低念佛号道:「贫尼错了,此后
在佛祖面前忏悔思过,亦愿孟施主脱一切苦难,早登极乐。」
「索前辈有心了。」吴征亦代孟永淑回礼道:「非前辈过失,莫要往心里去。」
眼见有些人虽愿表态信任孟永淑,但更多人还在观望,吴征打断了群雄欲行
礼以示敬意的举动后道:「孟前辈已仙逝,入土为安,晚辈欲三日后将她葬在此
地。诸位前辈还请见谅,晚辈要去安排孟前辈后事先行一步!」
将尸身寻了一处山明水秀之地放好,又取来许多翠竹松枝掩盖尸身,一人道
:「吴大人,我这里有一瓶药可保孟仙子十日不腐,大人您看……」
吴征点头应允抱拳谢过,不是不想答话,实在越想越悲难以开口。借着孟永
淑去世与她容貌的震撼,虽暂时摄住群雄,可俞人则布下的好局不会善罢甘休,
暗香零落也不会放过她——即使孟永淑已死。
这样一个值得敬重的女子,最终死在自己手里,不知是一种悲哀还是庆幸。
而自己为长久计更无法为她开口洗脱冤屈,心中针扎一样的难受。六月末的季节,
吴征身上阵阵寒意,比之寒冬腊月落在身上的雪花还更加痛彻心扉。
心中虽乱,吴征却未失了分寸。林瑞晨与陆菲嫣等人还需主持接下来的会盟
事宜不便离去,吴征向长辈们施礼之后才缓步踏出平台,临近山道时再压抑不住
心中愤懑,发足拼力狂奔而去。陆菲嫣看他脚步沉重心中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吴征正发力狂奔,速度并不快,只是想将一身气力发泄出来。忽觉身后香风
袭至,一只冰凉柔荑拉起他的手道:「当心摔了。」
「谢谢你。」吴征孤身一人又心神大乱,冷月玦知长辈们脱不得身,遂知会
一句跟了上来。天阴门人在吴府受敬甚多,柳寄芙也未拒绝。
「莫要太难过。」冷月玦目泛同情之意,小手加力捏了捏才放开道:「孟前
辈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我信你,她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恩。」两人掉了个儿,吴征变得沉默寡言。
「你昨日才与我说,做人最重要是开心潇洒,怎地才过去就忘了。」冷月玦
颇具耐心不以为忤,温柔劝道。
「抱歉,我现下心情太差真不想说话。」吴征甩了甩头歉然道,恍惚之间体
会到冷月玦此前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何等心境。
「好。」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奔回吴府。吴征向祝雅瞳说明山上的一切,祝雅瞳心思敏
捷聪慧自知吴征的为难之处,一时心疼不已。本想陪在他身边宽慰一番,眼珠子
一转又道:「你很累,去歇一歇罢。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恩。」吴征心情烦躁,刚失去一名敬重的前辈,更不愿又在祝雅瞳面前露
出焦躁不耐,遂转身回了院子。
在屋里枯坐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分,吴征始终倚在床头鞋袜不脱,一动不动。
脑子里一团大乱全是胡思乱想,欲要冷静下来理一理局面,也稍慰孟永淑丧明之
痛,却总也不能做到。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冷月玦捧着托盘入内一扫,讶异道:「你没吃东西?」
「吃不下。」吴征呼了口长气,晃了晃脑袋下得床来接过托盘道:「怎地劳
你亲自来?」
「柳师叔,陆前辈等人捎了话今夜不回府上,留在雨霁山为孟前辈守灵。我
来告知你一声。」冷月玦将午间的饭菜收拾在一边,又将新烹制的四菜一汤摆好
道:「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吃好么?」
「我想喝酒。」吴征拔了瓶塞对着嘴灌了一大口,喘着粗气道:「我还是不
想吃,陪着你就是了。」
「我从前也有一样烦闷之时,就会找些不着边际的杂书来看,倒是能略缓心
境。今日轮到了你……」冷月玦小口小口吃着,嘴里塞了饭食含混不清,倒有种
罕见的可爱:「我不会逗人开心说笑话,那就说些我从前的事情,你听着我那么
悲惨可怜,比起你来可惨的多了,说不准就开心起来?」
「哈。还说不会逗人开心。」吴征勉强一笑道:「冷笑话大师。」
「冷笑话?这个说法倒有趣。」冷月玦偏头一想,续道:「你没反对那我就
说了。我没你聪明也不太会说话,若是说得不好你莫怪我,若是有甚疑问或是说
得没趣,随时打断也无妨。」
吴征又灌了一大口酒道:「你肯对我说心里话,我开心得很。人人有不同的
经历,每一份都会有趣的很。」
冷月玦婉然一笑道:「好,你肯听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的幼年与你倒有相似之处。冷家破落了许久,我娘也只是个小妾。我们
母女俩小时候处处受人白眼,有时候衣食都不足。我从小受了欺侮也没处述说,
渐渐的就变得少言寡语,也不爱与人亲近,若是见了生人恨不得低头快些走开。
你虽然没爹没娘,但是自小就受尊宠,倒是比我好得多了。」
「世家里有些规矩实在让人讨厌,然而世情如此也是没有办法。我家今后无
论如何都不会这样。」吴征猜得到冷月玦幼时的孤苦,有些怜悯道。
「那让我先替你家的夫人们和孩子们开心一下。」冷月玦笑得灿若春花,两
行洁白整齐的贝齿在吴征印象里还是初见,其开怀时的美态直令夕阳一黯,静了
静心绪她又道:「我娘是个农家女,没见识也没读过诗书,从小只有她疼惜我。
可惜她心胸不开阔势利得紧,把冷家上下都恨到了骨子里。那些怨念我听得也烦,
可是没有办法,久而久之,索性连话都不太愿意说了。」
「相比之下,我倒真的过得比你好多了,呵呵,还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
子。」
「其实我心里倒没什么怨恨,只是觉得荣华富贵是过,平平淡淡也是过,待
长大了做些女红帮着补贴些家用,又何必去看人嘴脸。只是没想到我居然是个练
武的好材料,被师尊收了做徒弟。还记得那一天从小自大没有那么开心过,师尊
还说原来我也是会笑的。」
「板着个脸就少人能及,笑起来更是好看极了!」吴征竖指赞道,满脑子都
回味着刚才的惊艳一笑。
「你这人,不管说人话还是鬼话,都一样称心。」冷月玦又是露齿一笑,忽
然撅起了唇道:「冷家虽破落了,可从此之后没人欺侮我。这些年来我虽没什么
知心好友,倒是过得舒心,也不需去应付些什么,只想着好好修行效忠师门,以
报师恩。可惜啊,太子居然看上了我。」
「能嫁给太子本是天大的好事,哪有什么可惜的,你不必想得太多。」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爹爹虽在我入天阴门之前待我不太好,总之是自己
爹爹。他老人家临终前曾嘱托于我尽力光复冷家门楣。若能做了太子殿下的妃子,
又有师门之威,当能轻易办到才是。」冷月玦目光空灵思绪飞到了远方道:「可
是每一回我和太子在一起,总是诸般的不自在,久了之后再见着他,就和幼时见
了生人一样只想快些逃去。一件天下人都会期盼的好事,为何到了我身上就变成
这样?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皇宫里规矩太多,适应一段或许就好了呢?」
「不,你不明白。」冷月玦忽然揶揄笑道:「你不是女人,你又当不了万乘
之尊,所以你不明白的。」
吴征摸了摸鼻子无奈笑道:「好吧,那你说说看。」
「女子更重感觉,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太子三不五时邀请我入宫,或
许也有让我提前适应的意思?可我去一回就讨厌一回,去得越多越发讨厌。我来
成都之前也曾……嘻嘻,这事儿不能说。反正我不喜欢那里,一点都不喜欢。我
也不想当什么太子妃,什么皇后,更不想和他在一起!他是太子之尊,无论出入
都是前呼后拥,他也能对我关心这个关心那个。可是你知道么,至今没有一件称
我的意。就像……他对大燕的每一位臣子一样,哪位臣子更有能耐,他就更殷勤
些。他无论怎么待我,怎么随我的意,看我的眼神永远都不会变!是的,永远都
不会变!」
「永远都把你当做一件物品,一件工具,你迟早是他的,想要就要,不想要
就不要。天家无情啊!」吴征慨然一叹无限怜惜地望着冷月玦. 从初见时觉得她
可以抬高身份地拒人千里之外,到成都城再见时逐步发现她有趣的一面,再到今
夜才知她亦有喜有悲,不是件上天雕刻的美貌玩物。
「是的。我能看得出来,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为我做一百件事情,都
不如我刚来成都城时,你为那货郎求情说话来得记忆深刻。」冷月玦长舒了一口
气露出开心笑颜,吐了吐舌头道:「来成都的一月当是二十余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有惊喜,有惊奇,还有段奇幻之旅,嘻嘻!你是我见过最有趣,也最有才的人,
虽然小毛病不少,心机也深,倒也足可称得上是位君子。我也总算想明白,为何
我那么不愿嫁入皇家。」
吴征放下酒瓶正襟危坐无比凝重,他知道这是一个女孩儿家最宝贵的心事,
既能聆听,足以珍之重之。
「我这一生都像水中浮萍随波逐流,旁人安排我做什么,我便要去做什么。
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如此。我一直在遵令,所以我才羡慕于你。还记得我
刚来时游荷塘么?我是浮萍,你却是莲叶,俱都在水中,可你有根。风起雨落之
时莲叶左右摇摆,可只要茎秆不断,莲叶还是在那里,呆在它想呆的地方。」
说着说着,冷月玦目中泛起泪光道:「我好累,我也不想再听令于人,让我
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可是,我没有那份本事。」
语声渐低,吴征举起酒瓶晃荡了几下响起水声叮咚道:「想不想喝一点?」
「想,今夜我一定要喝!但不是现在。虽听人说酒后吐真言,不过我的话还
没说完,正事还是莫要说醉话为好。」冷月玦取出玉箫道:「你昨日送我的曲子
每一支我都喜欢,除了《笑傲江湖》也最喜这一曲,昨夜我就练得熟啦,现下吹
给你听好么?」
「得听仙音,幸何如之!」
冷月玦再露齿一笑,撅唇贴上箫管,玉指轻颤迸出一连串潇洒欢快之中亦复
自嘲的曲子来。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对酒当歌我开心到老……」
第十四章、陌上发花。衫落凝眸
一曲将毕,箫音袅袅绕梁不散。
吴征不明乐理,耳听得曲调婉约转折,冷月玦的技艺一般地出色,却觉更加
打动心灵。眉头微跳正讶异间,冷月玦将玉箫在指间旋舞着道:「是不是觉得有
什么不同?」
「是!怪了……」吴征笑问道:「冷仙子本已技臻化境,居然还能功力飞升
蹭蹭蹭地往上涨,佩服佩服。」
「托你的福能尝世间百态而已。」冷月玦展颜一笑随即目光又黯淡道:「可
惜我快要走了。」
「什么?」吴征愕然,原本天阴门诸女来成都怕不要呆上一年半载?可至今
还不满一月,冷月玦近期就要离去实在太过突然:「师尊招我回长安……怕是,
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要我回去……」冷月玦低着头香唇一抿一抿,珠泪满溢
眼眶顺着眼角的弯弧一滴一滴地洒落,抽泣着道:「我不想回去,可是,师命难
违我不能不回……」
「好像,是我害了你?」吴征完全能体会冷月玦现下的不舍与难过。一只养
在笼中的金丝雀,刚刚展开双翼自由翱翔见识了天地的广阔,转眼又被拽回笼子
里。不甘却徒劳的挣扎,亡命又无功的抵抗之下,希望被一点一点地磨灭时那种
心如死灰的悲哀。
「就是你!都怪你不好!」冷月玦抹着涕泪,目中无限委屈,嘴角却又勾起
温柔笑意嗔怪道:「谁让你带我见识了那么多有趣事,又送了我那么多好词佳曲,
每一样我都喜欢得紧。即使在迭小姐的外宅里见了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也觉新奇
得很。就是你不好,就是你不好!」
「我认,我认,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吴征笑得尴尬非常,心中怜惜无限也
觉无奈。燕秦之间关系微妙,燕太子要的女人他相帮也有心无力。吴征不想在此
事上太过纠缠,只能看看冷月玦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算是为朋友略尽绵薄之力。
冷月玦深喘了口气,胸前两团妙物一挺一落玲珑如玉,又闭目双拳一握一收
仿佛下定了决心,豁然起身关上房门,又旋身道:「问你个问题。若是你喜欢的
人成了忽然旁人的妻子,你是不是心里很不高兴,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难
过?」
「恐怕不止,我怕是要疯上好些时日才得稍稍平静些。」吴征背后冒出冷汗,
预感越发地不安。
「前日才知你与瞿捕头有了夫妻之实,人家倒没觉得要疯,只是难过不开心
也觉得颇嫉妒她,当时看她也生厌。那多少算是有点喜欢,对么?」冷月玦莲步
轻移眉目含笑,娇小的身姿如天边晚霞,轻灵飘逸中不失几分妩媚。
「……」吴征目瞪口呆,不仅心中犹疑不定,更兼从未见过冰娃娃眉目鼻口
皆带笑意时的娇美绝伦。那两带形如柳叶的长眉虽细却浓,婉约多姿;双眸酝酿
着笑意若深沉的夜空里两点璀璨星光,令人一望便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秀挺而可
爱的鼻梁上皱起,两片娇润鼻翼微微张合,嗔中带喜;一点朱唇艳若海棠花瓣,
珠光四溢,此刻唇角向上勾起似正荡起一片鲜红清波。
原本冷月玦身高只及吴征肩部,可她此刻踩着奇异的步伐,似高明的轻功又
似华丽的舞姿。不仅令一双腴润紧实的美腿显得分外修长,更带动腰肢上下的胸
与臀自然摇摆,仿佛一座精致到极点的冰雕忽然有了生命开始舞动,美仑美奂。
仙舞洛川!吴征终知冷月玦这一绰号来源何处。
「当是喜欢了。」冷月玦步伐不停,语声渐趋若有若无道:「女儿家最宝贵
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既是将来的一切都已属他人,那……人家留下最宝贵的东西
与有点喜欢的人尝一尝人间至乐……吴君,奴家仅余此愿。」
「你疯了么?」吴征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直跃而起后退了半丈,肃容道:「命
都不要了?」
「他要天阴门奉他登上皇位而已,至于我……真的很重要么?」冷月玦面容
一沉怨道:「还是我长得不好让你讨厌么?」
「且慢!我们坐下好好说,否则我立刻就走!」吴征肃容厉声横掌阻止道,
见冷月玦朱唇一撅一撅,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心中一软又道:「这种事你情我
愿才可,忽然间摆将出来我措手不及,总该分说个明白罢。我是为你着想好么?
怎地好像一副我做错事情的模样儿?」
「那就是我做错了?」冷月玦娇哼着一屁股砰然落座,翘翘的小屁股如刚发
好的面团,被木质的椅面挤得向外沿销魂一鼓。
「我错了,真是我错了。仙舞洛川冷仙子青眼有加,在下被泥巴糊了眼不识
抬举,望冷仙子见谅。」吴征依然正容道了个歉又道:「只是且先莫谈现下的事
儿。今日一场贪欢破了身子日后漏了陷,栾楚廷岂能轻饶?你在皇宫之中全由他
摆布,或许他现下会顾忌天阴门隐忍不发,可燕国皇位迟早是他的,届时不把你
……不把你好生折腾……你当他是开善堂的么?」
「我知道。」冷月玦淡淡哼了一声。
「你知道还敢乱来?历朝历代诛九族的事儿屡见不鲜,我知道你想仗着他急
于登上皇位,此后也需多借天阴门之能以稳住朝政。现下他让着你,即使吃了暗
亏忍下来也不足为奇,可一旦他带上皇冠立刻局势逆转!说句难听的,回过头他
一刀杀了你,天阴门还敢造反把你抢出皇宫不成?」吴征原本便心浮气躁,越说
越急,砰地一拍桌面震得碟碗哗啦啦大跳。
冷月玦原本面无表情斜目乜着吴征,被他一顿数落,香唇也越撅越高。吴征
拍击桌面的大哗声让她吓了一跳香肩一抖,美眸流波般一扫碗碟,忽然眉开眼笑,
双唇却是下撇着颇现委屈。那唇瓣一裂转忧为喜,欢声中带着揶揄道:「原来你
这么关心人家。」
「我……」吴征心中一滞似被点出破绽,没好气道:「我不想害死我朋友。」
「有甚不同么?」冷月玦信手拿起玉洞滴露在手中打着旋儿,一副云淡风轻
的模样悠然道:「入宫之后想来我也活不久,有过一夕之欢也算了无遗憾。你说
的都对可惜没甚大的差别,可于我而言,差别便大了……」
冷月玦声音越发低了终至余音袅袅,面上又是一片冰霜,可眼眸越落越低,
终于露出哀戚之色。
「哎。」吴征长叹着无可奈何道:「你有国色之姿,好好地做太子妃他也会
对你更多偏爱,何须死拧着一根筋儿鱼死网破?」
「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两人目光对视。冷月玦依然平静,吴征却忽然记起了什么,冷汗簌地从额头
冒了出来。
「这里到这里,我只觉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生生抽出,痛得连声音都喊不来。
那疼痛真的……无法言说……」
「是这里到这里,没错么?」孟永淑与祝雅瞳的话言犹在耳。
《玄元两仪功》与《九转玄阳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栾家身为皇家
操劳国事,又靠着什么让历代皇帝都身负绝顶武功?冷月玦年纪轻轻身负奇高的
修为,栾楚廷又怎会放过她?天阴门长枝派同为燕国武林柱石,但天阴门里俱为
女子,又多有落发清修者,历代以来少见入朝为官。可观柔惜雪于燕国举足轻重
的崇高地位,暗中定然为燕皇出力甚多,知晓些隐秘事理所当然。冷月玦身位天
阴门首徒,获知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奇怪。
吴征越想越怕,那祝雅瞳呢?她此前也不明暗香零落《玄元两仪功》,又因
何将燕国皇室的秘技《九转玄阳诀》了解得如此透彻?
「你能为个卑微的货郎说话,又能对韩大人不计前嫌,足见心地如何。人家
知晓自己的姿色,软语相求天下芸芸男子能把持者又有几人?你这么关心人家,
人家真的很开心。我对风月之事全然不同,将自己交给你也放心得很。待我回了
长安若有这一份回忆,或许人家才有活下去的理由。你知道么?人家来之前很是
害怕慌张,可是到了院前便不怕也不慌了。你一定会好好疼我,给我一份永生难
忘的回忆。今后无论到了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我都舍不得忘了。因为有了快乐
的回忆,那种回忆是我的珍宝,我怎会舍得将它忘记呢?也或许我舍不得将它忘
记,还能活下去呢?既无希冀,只得回忆。若连回忆也无,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
留恋的东西?」
冷月玦抿唇温柔微笑着,随着思绪飘远的空灵目光,说话时渐渐凝实与吴征
相看。淡然甜美的神色之下,收缩的瞳孔射出忐忑惊惧的寒光,似乎在等待一场
决定命运的宣判。
吴征直勾勾地回望娇小丽人,几度张口欲言又难以启齿,无论怎么说都有破
绽不具说服力。他本能地觉得不该如此做,又实在无法拒绝冷月玦的一番心意。
冰娃娃并非一味强词夺理,尤其那句快乐回忆如珍宝刺痛吴征的心。他已非
昔日的懵懂,身边也已有了韩,陆,瞿三名迥异的女子,亦自以为对女子颇有了
解。
不想冷月玦乍然说出这番话来,竟让他左右彷徨,不知所措。
冷月玦温柔的目中决绝之色一闪,紧抿着唇起身。吴征以为她要离去,一阵
不舍鬼使神差地探出长臂抓向冷月玦柔荑。不想冷月玦足尖踮着地轻盈前行,又
似小兽受惊,心慌意乱地放轻脚步奔窜。被吴征握住冰凉又柔软的小手,顺势一
跃横坐在吴征腿间。
近在眼前鼻息相闻,两人喘息声都粗重了不少。冷月玦上嘟香唇幽怨之色慑
得吴征羞惭无言,欺负陆菲嫣之时的机灵无赖仿佛消失了一般。
冰娃娃朱唇一张呵气如兰道:「亲人家一下。」
语声虽温柔,一股甜腻的滋味仿佛随着声线扑面而来,闻着欲醉。可蹙起的
眉头,幽怨的目光左右缓缓漂移着,却是无法推拒的决绝与谕令。
「妈的,老子还怕什么?」吴征心头涌起混合着怒火,郁闷与情欲的复杂情
感,猛地一搂膝上玉姿玲珑,轻巧几可做掌上舞的娇小美人,嘶吼着粗声压下脑
袋印上两片柔软如酥的唇瓣。
冷月玦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嘟起唇瓣复又死死咬着牙关,生涩而迷茫,僵
硬又无助,不知是迎合还是在抗拒。浓烈的男子气息从口鼻里狂冲而入,秀耳深
处响起炸雷阵阵,似一点一点地震碎被寒冰封存的身体……
唇瓣触之冰凉,吴征并未粗鲁地索取,而只是紧紧按压贴着,感受着两片酥
脂般的嫩软,因羞惊剧颤着的温柔厮磨。两人熨帖了一阵分开,冷月玦被吴征玩
味取笑的目光看得眸下韵染两线酡红,唇瓣一抿一抿,片刻伸出小段艳润舌尖在
唇上一舔,终忍不住忽然眉开眼笑。「嘻嘻嘻嘻嘻嘻嘻……」冷月玦抬肩缩颈,
居然笑得十足十像只狡计得逞的小狐狸,不知是何等的心花怒放才得让大大的明
眸合成一线,笑得停不下来:「原来亲吻的味道这么好……」
「这算什么亲吻?算不上,最多算碰碰唇皮而已。」
「不算么?」冷月玦目光一亮,又舔了舔唇瓣,伸起一指竖在胸前道:「那
……再来一下!」
「冰山融化了么?」吴征揶揄着诚心赞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赞人家,人家很欢喜。」冷月玦不知是悲是喜地叹息一声道:「既欲一
尝风月事哪能不放开胸臆?你……带人家一点一点地领略,不可猴急。」
「正是,那再来一下。哎,老子迟早被你害死!」吴征感叹中胡乱说着话,
忽然挥掌落在双腿之间又挺又翘小屁股上。
「啪」地一声响又亮又脆,足见惊人的绝佳弹性。冷月玦吃了一吓玉躯一弹
跳将起来,惊呼尚未来得及出口,只觉一个温暖的怀抱凌空将自己搂紧,眼前一
暗双唇便被牢牢封住。
四片嘴唇时而两两对在一起,时而上下交叠。冷月玦只觉薄薄的唇瓣被吸得
极牢,却又不停地啃啄与蠕动咬磨着。贴紧结合的嘴唇接收着无数甜蜜与温暖,
她心头前所未有地鹿撞连连,身体却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放松,无比娇柔地接收这
一份温柔惬意。
「唔……」羞人的鼻音闷哼而出,被拍了一掌的小屁股更是酥得发麻。雪色
肌肤上蒙了一层灼灼其华的红艳,不知是害羞还是激动。双眸若春睡的海棠初醒
般半睁,靠得极近的熟悉模样又让他觉得陌生,只有那一双灵动又狡猾却不乏真
诚的眼睛,依然像在带着笑。
不知不觉中,冷月玦已学着吴征的模样回吻,虽仍生涩,却似当日作画的麦
糖块儿丢进炉中,被高温将坚硬融去,散发出无比的香甜温软。她一会儿睁开眼
眸与吴征对视,似要将现下的一切深刻脑海;一会儿又闭上双目以心品味。被动
地承受之后大着胆子香唇一吸,只觉唇瓣贴合得更紧密,滋味更佳之外,也有一
种生命互相嵌入的奇妙。
转动着头以不同的角度深尝一点朱唇,吴征待冷月玦睁眼时与她目光一对,
只见冰娃娃的明眸弯作一瓣月牙,显是极衬心意。见她乐在其中却又茫然不知所
措的模样,吴征果断伸舌毫不容情地撬开两排贝齿,准确地捉住一条香嫩小舌勾
卷起来。
冷月玦原本十分得意,蓦然被异物侵入体内吃了一惊。笑成月牙的双眸陡然
瞪大,脸颊更是抽的僵直……
百忙之中吴征抽空急道:「这才是吻。」舌头尚未从冷月玦嘴里收回,说得
急切又含混不清。冷月玦更是不及回答轻点了几下头,只因短暂的惊吓过后她的
回应令吴征诧异。
丁香小舌缠得虽紧,可香唾的浸润让舌尖滑不溜丢,一缠则脱,脱则又缠…
…弯弯绕绕地直让吴征舌根发酸时尤未满足,想抽回舌头缓口气,才觉冷月玦香
口之中的吸力异常强劲,抽之不回。忙睁眼之下才见冷月玦双颊内陷,香口撅若
鱼唇,犹自闭目只顾左右转动着螓首,以不同的角度吸尝得无比起劲甜美。
舍不得打断冰娃娃投入的忘情,好容易窥准时机抽回舌头,那两片小巧的朱
唇呜呜抗议,嗫喏卷蠕着追了上来,所幸吴征抽得快,才未又落入无底漩涡之中。
香口异物逃离恢复原状,冷月玦怅然若失地睁开明眸,正瞧见吴征满眼的玩
味讶异与狂喜。两人唇虽分,仍有一根晃亮润细的晶丝相连。那晶丝两端迅速变
细,中央则聚拢了颗剔透水珠,晶丝终于受不住重量断开,让晶珠滴落裙摆。美
观又淫靡之色让冷月玦乍然回神方才的羞人举动,登时满面春霞……
「原来你爱吸。」吴征发觉了她的小癖好,一股满满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实
在忍不住逗弄下化去坚硬外壳的冰娃娃。「人家觉得滋味儿好好,像是……像是
……恩,像是吃不完的香米包藕块儿。」
冷月玦舔了舔香唇意犹未尽,却意外地不顾娇羞十分认真地说道。
吴征心头一跳。即使初吻异常让人忘情,冰娃娃的言语态度已表明要将一切
都镌刻在脑海的意思,忙顺着她的话道:「那你的就是软糯糍糕,又香又甜,吃
不尽的满嘴芬芳柔软。只可惜没将你的小嫩舌勾来吃一回。」
「人家记住了。」心有灵犀让冰娃娃十分满意,又奇道:「为什么不勾过去?
人家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不肯,你得主动领着人家才是。」
「我吸不过你!」
「啊?你……坏死了!!」冷月玦一顿粉拳打在吴征肩头!这个吸字尽囊动
作与情感,极尽神妙,足以让初尝亲昵的女子羞得莲足都冰凉彻底。方才过于投
入,浑然忘我又沉迷其中之时定然叫他把忘情的举动全看在眼里,羞人之所让一
名处女如何承受?冰娃娃双手捂脸,连耳根子都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纤长的玉指拢得紧紧,仍有几丝裂隙透着光,冷月玦忙闭紧了明眸,生怕看
见吴征脸上的嘲笑玩味。忽觉掌面上被炙热气息反复喷吐,恼人又难以抗拒的声
音更几乎贴耳响起:「我要勾过来了。」
好容易才忍住下半句「你莫吸得太用力!」只怕一句嘴贱彻底惹恼了冰娃娃。
只见捂脸的两只小手掌缘处左右分开,露出只血色殷红,异香扑鼻的小嘴。
吴征探唇与冷月玦嵌得全无缝隙,才伸舌顶开牙关闯入,一勾一吸,终于将一团
滑不遛嘴的嫩软香舌吃得结结实实。
甘甜的津唾与芬芳吐息顺着舌条送来,吴征贪婪地牙齿轻啃,嘴唇吸吮,自
家舌头又绕着冷月玦的香软打旋抚压。花巧比之此前冷月玦的贪恋吸吮多了许多,
尽享美人轻易不得见的娇嫩温柔。
比之初吻,冷月玦亦觉甜蜜舒适滋味甚佳,可就比不上自家主动时的全情投
入甘之若饴。一双妙目频频转动,似想奋力看清两人舌吻之时的旖旎春意。
吴征也早早发觉比之「送」与「舔」,冰娃娃更爱「吸」,饱尝了一回香嫩
小舌大畅胸臆,顺势舌根一推便欲送还。
果见冰娃娃眉目齐弯射出不可逼视的乐媚之意,吴征舌根刚动便觉紧挨的香
润小口传来极强的吸力,让舌头顺着缩起的脸颊内壁爽滑嫩肉一溜而入,美不可
言。
冰娃娃吸溜吸溜吃得忘情,星眸半闭而合。她缩回舌根令两人舌尖相抵互相
逗弄,嘴里连连吸嘬不知似在尝着什么美味佳肴。吴征放宽心怀让冰娃娃吸弄得
透体爽适,这一回提早做了准备,不曾使力也不需用力,任由冰娃娃极强的吸力
自然吸吮。一饱娇小丽人口欲的同时,也不由心中万分期待。
吴征一面享受,一面也察觉出些讶异来。女子皆有幽香阵阵,寻常的在两三
尺处便能闻见,冷月玦身上就有一股清新恬淡的花香极为好闻。可当两人耳鬓厮
磨,清淡花香之中又夹杂着一股腥臊幽甜的异香。原本吴征以为是香汗润肤催发
所致,可冰娃娃体质不易发汗,亲昵越久,清淡花香不减,异香却是越发浓烈。
吴征目光一亮再也忍不得心中悸动,横抱冷月玦快步挨上床沿。
冰娃娃正吃得开怀,忽觉身体一轻,背脊陷落在一团柔软舒适的棉絮上。陡
然睁眼,只觉一只大手已攀在腰带悉悉索索地解脱。冷月玦本以为能泰然处之,
事到临头却连连发窘手足无措,连贪爱的吸吮也忘到天边,挣扎着挡住吴征道:
「等等等等……等一等。」
「哪里还能等得?你不是要开怀畅享么?」
「我忽然害怕了……你别……先把酒拿来……」
「哈?喝了酒若是醉倒,可就什么也不知了。」
「我壮壮胆!」眼见求吴征没得指望,冷月玦翻腕取出冰蚕丝带一抖缠上酒
瓶一拉。冰蚕丝带本是冷月玦的拿手武器,莫说一个酒瓶子,便是大砍刀与熟铜
棍也是手到擒来。可偏偏酒瓶子飞得歪歪斜斜,丝带收回时冷月玦伸手欲接居然
扑了个空。幸亏吴征反应快顺手抄住,才没让酒水洒了一床。
将酒瓶放在床头小柜,才知好奇心大盛的冰娃娃终究还是一名未经人事的处
女,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事到临头难免心如鹿撞魂不守舍。高贵的女子都有高
贵的灵魂,自家隐秘的躯体怎能轻易裸露人前?骄傲如冷月玦断然从未在人前玉
体横陈,不能莽撞行事。
「抱歉,我有些忘形了。欢好之事特别是初回本当循序渐进,才能一尝其间
至乐滋味。」吴征重新拥她入怀,大手一抚背脊一抚秀发,柔声安慰。
「不怪你,是我忽然怕了……哼,你也不是好人!」此前忘情长吻,除了屁
股挨了一掌吴征还算守礼不曾莽撞。有了开头此刻便不那么规矩,借着相拥之机
将两颗美乳紧紧挤在他胸前。冷月玦再不识风月,又怎不知吴征在占便宜。
「奶儿可是女儿家身上最美丽神圣之处,情欲于此可是人之常情,并非我是
坏人。」
「也有道理……人家的奶……那里不大,你会嫌弃么?」胸前传来丝丝酥麻,
冷月玦说话也腻了几分。
「还没看过,不知道。不过奶儿并非以大为美,其形其质可重要得多。若是
大而无当,直接垂到了肚子上,那可是看了都难受。」冷月玦暗自松了口气,正
被逗得窃笑,又听吴征道:「旁的不说,玦儿这一对虽隔着衣物,可软柔中又带
弹滑,料想便是坚挺上翘,唔,似是还浑圆得很!定是对妙物!」
冷月玦紧张的心情稍缓,被一声玦儿叫得甜丝丝的,吐了口气道:「人家原
先看韩大人与瞿捕头的那么大,还怕你不喜小些的。嘻嘻嘻嘻嘻,你说得对,好
看美观与大小无关……咦,也不对吧?若是太小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难言美丑?
幸好人家的只是不大,并不是小。」
「额……」吴征忽然觉得一阵怜悯,雁儿那一对可是豪硕之物……强忍着满
肚子笑意道:「对对,就是如此。」
「我想喝酒,不然人家还是害怕。」
「一会儿再喝罢,虽说酒是色媒人,可你没喝过酒若是酒劲上头,可就错过
了许多。」
「那怎么办?你不许强来!」
吴征早有对策就等冷月玦上钩,闻言故作沉吟道:「倒是难办……不如这样,
我吃些亏先脱了,反正在迭府外宅那儿你也看了不少男人。这总该好接受些?」
「好办法!你真聪明。」冷月玦原本羞得埋首吴征肩膀,闻言抬头贝齿咬唇,
目中光芒四射道:「那我先看看你的。女儿家的身体各有不同,男人家的肯定也
有不同对么?」
「当然!奶儿有的大如熟瓜,有的就小如米粒。棒儿也一样,你可得做好准
备莫要被我的吓着了。」吴征放开冷月玦忽然缩了缩肩膀垂头娇羞无限道:「人
家不是随便的人,请冷仙子疼惜。」
「嘻嘻嘻嘻嘻……」冷月玦开怀大乐,一把抽去吴征腰带低沉着嗓子闷道:
「快快脱光了让姑奶奶看清楚!」
「遵冷仙子谕令,切莫太过莽撞。」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一同七手八脚扯落衣物。夏季本就穿的轻薄,片刻吴征
已是全身赤裸。他本就生得俊逸不凡,此刻只见线条流畅的肌肉根根分明,强壮
有力却不显粗豪,胯下浓密黑毛丛中更是破出一根庞然大物高翘如龙。
冷月玦咬着手指直盯肉龙,偶尔抬起目光瞄几眼吴征,嗫喏迟疑着问道:「
我能看清楚些么?」
「冷仙子自便。」吴征大马金刀地扒开双腿靠在床沿,微蜷的腹部尽是一球
一球的肌肉。
冷月玦一扭身子趴在吴征两腿之间,凑近肉龙好奇地打量,还抽了抽鼻翼道
:「好奇怪的味道,也不难闻。唔……有些好闻才是。你的怎么……那么大?长
得也不一样。」
「嘿嘿,那是,本公子天赋异禀,不客气地说一句,若论粗大俊俏,这东西
便是天底下的十二品绝顶高手,能比肩者至多一手之数。」
「吹牛。」冷月玦啐了一口,又打量一番道:「原来真有那么多不同。你的
上头比柱身大了一小圈,实话实说,比迭轻蝶面首们的物事好看许多,可也凶上
许多了……」
「当然!棒儿圈里,它是一等一的帅哥。」吴征得意洋洋道:「至于它有多
凶,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哼。」冷月玦又看了一阵抬头怯生生问道:「我能摸一摸么?」
「且慢,先与你分说清楚。」
「嗯嗯。」冷月玦频频点头道:「都是习武之人,这里是男人的要害,莫要
弄伤了你。」
「这里就叫它龟菇吧,平日未涨起时比棒神要小,涨起就成这般模样了。这
处最是敏感,也最是娇嫩……这处是棒身……这处就叫春袋好了……」肉棒涨大
得吓人,盘旋的血管狰狞可怖,红彤彤的血肉之色更有种透明的光泽。冷月玦听
得仔细,打望男人的隐秘处倒没半分羞涩,待吴征说完后眼眸一瞟道:「你躺下
不准看,我小心些就是。」
看吴征言听计从乖乖躺好一脸惬意地闭目等待,冷月玦舔了舔唇角,拍了拍
砰砰直跳的胸口略作冷静道:「那我摸了。」还是那副成竹在胸,事到临头怯生
生的模样,冰娃娃秀气的柔荑颤巍巍伸出,先以一指轻轻碰了碰。冰凉的指尖未
触棒身便直感惊人的热力,碰上之后更觉触手炙热。
五根手指在肉棒上下轻点,冷月玦奇道:「这么坚硬却又脆弱?好奇怪。我
握在手里了,你莫怕。」
「不怕,握着还好,吃进嘴里时千万别用牙。」「嗯嗯,我知晓。是了,那
日迭轻蝶也吃棒儿来着,那我先摸一摸再来试试。」
冷月玦双手一上一下同握棒身忽轻忽重地按捏着道:「好烫,手心里都烫得
酥了。」
冷月玦身材娇小,玉手也是又小又软柔若无骨,肉棒被她捧珠般抚在掌心摩
挲揉捏,极为细致。无论韩归雁与陆菲嫣均有弄棒之时,可均无冷月玦这等耐心
细致的求索之意,那柔掌掐握,玉指上下连弹。吴征放松了享受这股别样销魂,
大有奇趣。
「是这里十分敏感么?力道够不够?」拈着龟菇的玉指正按在沟壑之间,爽
得吴征一阵又一阵地打着激灵。
「袋儿的皱纹怎地这么多?好难看。摸着倒是柔软好玩,像两颗小绒球,捏
着好有趣!待会儿人家也要吃一吃。」小手一左一右将两颗春丸分别按在掌心,
玩弄得不亦乐乎。
「是这样动对么?」双手同握棒身一上一下地推送,冷月玦终于俏脸飞红。
这般姿势可不就和棒儿深入蜜穴抽送时一模一样?「咦,你这里有点儿水出
来了……怎么了?」
「呼……」吴征大喘一口憋了许久的闷气道:「女儿家动情时汁水涟涟,男
人也有,只是不多,这就是了。」
冷月玦目光一亮又是嘻嘻嘻一阵停不下来的贼笑道:「你动情了?是人家做
得对,让你很舒服么?」
「太舒服了!玦儿的小手真是无上妙品!」吴征大赞一声弓起腰杆,只见狰
狞粗黑的肉龙在冷月玦的小手里反复套弄。那小手肤色玉白,极富韵律地起落,
灵动无匹,淫光难当。「原来男人动情时是这般模样!那人家想让你更舒服一点,
我要亲一亲它了。」冰娃娃手抓肉龙跃跃欲试,吴征阻了阻道:「换个姿势,你
老趴着可累人。」
吴征起身跪立床头,让一身肌肉线条更加清晰,肉棒亦如出洞恶龙,大增恶
行恶相的狰狞。冷月玦怡然不惧,起身跪坐将高翘的肉棒扳直落在眼前,凑上瑶
鼻一嗅道:「膻味儿更大了,动情时是这样么?」
「可能是吧,这个我还真不知。」「那我就当是了。这般姿势……有点儿像
跪求的模样儿,你是不是很得意?」
「欢好除了肉体之乐,亦有精神之乐。这个姿势叫做跪舔,有女子主动讨好
男子,曲意逢迎之意。能得仙舞洛川冷仙子跪舔一番,我当然得意得很了!」
「你喜欢就好!那人家待会儿也想试试你这样对人家好么?你都没有主动讨
好过人家!」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嘿嘿,待会儿把你舔哭。」
冷月玦俏脸一红,瑶鼻哼了一声以示抗议,唇角的笑容又十分期待。她挺直
柳腰十指按柱,神似按孔吹箫之时缓缓凑近,香唇贴上肉菇头儿又似含着箫口轻
轻一抿。
动作生涩无比,可只是轻轻一沾,敏感的龟菇马眼便传来极为软糯温热的触
感,销魂的酥麻让吴征一身肌肉猛抽,坚若磐石的双腿更是一阵发颤。
冷月玦双眸一亮,抬头与吴征四目相对道:「煎熬时亦复快美,对么?」
「对。就是这样,一会儿你也尝尝这滋味!」
「那我先来了,你的东西这般大,有些骇人……人家都未必含得进去!」冷
月玦抿了抿唇羞怯笑道:「倒有些像人家吹箫一样了。」
奋力张开小巧樱口,将将够得含入鸡蛋般大小的龟菇。冷月玦全神贯注谨记
吴征的嘱咐,以唇瓣包裹着贝齿小心吞含。浓烈的男子腥膻直冲口鼻,小嘴被堵
得满满当当几欲窒息。冷月玦停下动作重喘了几下,才以舌尖抵着马眼轻扫。视
线中只见眼前毛发一片浓密的漆黑,吴征有力的双腿正随着舌尖的舔舐律动。每
舔一下,他就抖上一回,不仅有趣好玩,更有种满满的成就感。冷月玦忍不住嘿
然一笑……
「咝……」抽冷气之声大起,原来一笑便失了方寸,锐利的牙尖在弱不禁风
的龟菇上来了一口。冷月玦忙吐出肉棒,只见吴征疼得一脸扭曲,冷汗都冒了出
来。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冷月玦一脸歉意,忙用小手轻抚龟菇以
做宽慰。
「无妨无妨。」吴征擦了把额头冷汗强笑道:「刚开始生涩,多来机会就熟
极而流。或者你可以试试先用吸的。」
「恩……可是你的太大,人家气都喘不上来……」冷月玦有些为难道,视方
才的情况看,想再吞入些许都难,小嘴又被塞得丝发难容,想吸似是也有些难以
做到。
「这样试试。」吴征抓过酒瓶晃荡道:「想不想喝酒?」
「现下喝么?」冷月玦一脸懵懂,只看吴征的坏笑隐约觉得这主意定然诡诈
得很。
「恩,来,再含着。」吴征一副舍命相陪的模样一挺腰,将肉棒送在冰娃娃
嘴边。
冷月玦舔了舔唇,这一回越发小心翼翼,费了更长的时间才把龟菇含好。吴
征直起腰杆,让龟菇卡在冰娃娃口中,让肉棒根部抬起,活像只自高山泉眼里取
水灌溉山下农田的竹管。
「别漏了。」吴征倾倒酒瓶,一线酒液顺着肉棒引流而下。酒香与男子气味
混杂作一股,冷月玦慌忙大力一吸双颊深陷,将酒液吸入口中。那上扬的面容明
艳非常,翘首引颈又有受欺凌的楚楚可怜,淫靡得难以言述。
冷月玦虽被塞得呼吸艰难,所幸选取的美酒酒质甚好入口柔和,倒不觉难受。
稍作适应又以目传情,示意可以再来。酒液不停倾倒,冰娃娃越吸越是娴熟。
双唇恰巧卡进龟菇沟壑,双唇与两颊深陷的嫩肉层层包裹,那强劲的吸力仿佛漩
涡般一紧一松地吸吮着整只肉菇。
「呼……」吴征喘着粗气赞道:「玦儿好美……若是吃不消不可强来。」
话音刚毕,冷月玦便再也支持不住松开樱口,龟菇脱离时仿佛被一只真空皮
套吸紧,离开唇瓣时发出波儿一声响。娇小丽人连连喘息,羞涩的目光却似在询
问做得好不好?舒服么?
「好厉害,若是再被多吸一阵,只怕直接吸出阳精来。」吴征轻抚冷月玦背
脊在她耳边悄声道:「换我来吃一吃你?」
「嗯。」冷月玦浑身发热也是意动难忍,偷看了眼狰狞的肉龙道:「我歇一
歇再来试试。」
「歇一歇?嘿嘿。你忘了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吸取此前猴急的教训,吴征
先将冰娃娃抱紧吻住,这才慢慢解开她腰带。比之方才,冷月玦娇躯更香更软,
不知是情浓还是饮酒之故。她无力地倒伏在吴征怀里,任由宽衣解带不再抵抗。
薄衫拋落,娇小的玉体终裸呈与夕阳之下,雪玉般的肤光似比夕阳更加晃眼。
香肩瘦削,玉乳坚挺,腰肢如柳,虽是身姿娇小堪比稚女,却玲珑有致。且稚女
般的身子更引发男儿深埋心底的兽欲。
「会不会失望?」双乳被粗糙的大手盈盈一握,冷月玦娇躯一颤,声如蚊呐
问道。
「好漂亮,简直美极了。」将丽人缓缓压倒,吴征把玩着两只秀挺美乳,只
觉触手滑若凝脂,兼具软嫩与丰弹的绝佳手感,不由爱不释手。
「真的么?它们好看么?……摸起来呢?」冷月玦窃喜不已。
「好看。你看它们颤巍巍地坟起,像是两只倒扣的玉碗,又圆又挺,美得很!
且虽然说不上硕大,可沉得很,能这么坚挺正因饱实之故。头儿这么粉嫩,圆圆
巧巧,像熟透的海棠果。摸着已觉不够,好想大大地吃一回!玦儿一身都好,哪
里都吃,可从何吃起才是?」
吴征连连称赞让冷月玦又羞又喜,嘟唇嗔道:「又来说好听的哄人,你又没
看过……那里……穴儿那里,哪里知道一身都好。」
「有理,我这就是去看看。」吴征坏笑一声,贴着冷月玦光洁的肌肤滑落,
仿佛贴着一块上好的丝绒,浑不受力。
「嗯哼!」冷月玦双手再度捂脸羞得不敢见人。只吴征略一用力分开玉腿,
见她白皙如玉的大腿尽头,稀疏的乌绒柔顺地覆盖着喷香的蜜穴。那蜜穴肉色嫩
红,外唇丰满,内唇却是极薄,仿佛呼吸都能吹得她们如蝶翼般招展。吴征深嗅
一口,确认冰娃娃身上神秘的幽甜异香正是来源此处。两人前戏多时,蜜穴处花
汁算不上丰沛可也挂上晶莹露珠,若是情浓以及之时,这股幽香又该如何沁人心
脾!
「好看么?」
「好看,诱人已极。」吴征喉结翻滚不住发出吞咽唾沫之声,显是急不可耐
并非一味奉承。
「想吃么?」
「要好好地吃一吃,舔一舔,忍不得了。」
「且慢且慢。」冷月玦忽然挣扎起身躲开吴征的扑咬,急得吴征脸涨得通红
怨道:「又怎么了?」
「人家……人家想看着你吃……」
「额……」吴征下身勃然一涨!红袖添香已是难得的旖旎,舔舐蜜穴之时若
佳人明眸细观,比之红袖添香又不知要高上多少。
「而且……而且……你答应了人家要跪舔的,不是这般模样。」
「啧!一时激动忘却了。」吴征给了自己一嘴巴道:「不是不行。男女私处
有所不同,若是我跪舔的话,你就看不真切了。」
冷月玦一想确是如此,为难道:「那怎么办?」
吴征赶忙仰躺在床道:「你到上边来,这样也算跪舔,还看得真了。」
即将到来的羞人姿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冷月玦颇觉羞涩难耐之际,亦有猎
奇的刺激。她踟蹰起身,一步一顿地分开双腿跨骑在吴征身上,将大张的蜜穴缓
缓挨在他嘴边。
「好像是折辱于你了……」冷月玦如饮烈酒一般满面绯红,胯间的神秘私处
纤毫毕现,跨骑之姿让她羞涩难耐,又为吴征心疼。
「情投意合的欢好岂有折辱一说?都是你情我愿!这样你能看着我,我也能
看你!」
「恩。人家就是想看清楚,每一刹那都想看清楚,你莫嫌烦。」
「没有,先谢过冷仙子饱赐甘露!」吴征骤然伸舌,让冷月玦心头大跳,可
舌尖的冰凉与呼吸的火热都已喷上花房,眼看就要品尝销魂蚀骨的滋味时,舌头
却顽皮地缩了回去。
冷月玦浑身打了个激灵,刚要嗔怪,大放的蜜穴便被吴征一口吃在嘴里!
一阵酥麻的感觉自蜜穴处传来,冷月玦一身僵直绷紧,顿觉口干舌燥,忍不
住惊声叫唤起来。奇的是叫唤声绝不尖细,反而轻飘飘地婉转酥媚直若哀叹,混
不成调的呻吟声却比玉箫吹奏的乐曲还要动听。
若非吴征托住腰肢,冷月玦几欲脱力软倒。那一股股电流不仅让娇躯酥麻,
连视线都已朦胧,那如泣如诉的呻吟声仿佛从魂魄间叫出,怎么也打不住。而吴
征将舌头吐出口外,正抵着一颗小肉豆打转,看着无比下流,却让她乐在其中,
片刻也不愿停下来。
时而舌尖轻舔,时而以舌面抚弄,冷月玦被逗得快感连连,腰肢前弓,翘翘
的小屁股全挤在吴征肩胛之间。好生享用了一回,吴征略停喘了口气道:「刺激
的要来了,忍住!」
「嗯!」冷月玦面上神情不知是喜是嗔,如泣似笑,也深吸了口气道:「好
……好下流的样子。唔……啊……怎么这样……」
吴征似在与蜜穴长吻,软嫩的肉脂被他整只吻住,更难熬的是幽谷内的嫩肉
被他舌头破关而入,正翻江倒海一般大力搅动。幽谷蜜肉比之花唇更加香滑可口,
敏感度亦增了许多,冷月玦被麻刺之感激得娇躯连颤,双手抱紧吴征的脑门嘤嘤
呜呜语不成声。
娇声媚吟之中,吸吸溜溜的淫靡之音大盛。旁观迭府春戏之时冰娃娃曾觉小
腹深处热流涌动,此刻被吃得体酥骨麻感觉更是明显。被电得震震肉紧不断的身
体里仿佛开了个口子,正有许多涓细热液从奇异的甬道里渗出……
吴征却觉甚奇。这般姿势是陆菲嫣的最爱之一,每一回都吃得她花露抛洒不
绝,不多时便是大泄一回。可看冰娃娃的模样虽是快美连连,花汁却算不上丰沛,
始终淅淅沥沥。呻吟声也是婉转娇啼,比之泄身时的混乱不堪也还相距甚远。
冷月玦处子之身花肉奇紧,可肉壁却异常光滑,混如肌肤般滑不留手。比之
韩归雁的肥满,陆菲嫣的肉芽密布触感差了许多,也当因如此,或许冰娃娃的快
美也弱上许多,仅是那一股幽香甜美有胜。一念至此,吴征翻身将冷月玦在身下
作怪道:「好香的水儿,你想吃吃么?」
冷月玦娇喘吁吁,赌气歪过螓首道:「坏人。」
小嘴再被吻住,身体又条件反射般吸吮起来!坏人嘴里含了一大口香露,吃
在嘴里仿佛胶汁般腻腻滑滑。来不及细问吴征的品评之感,只觉一颗火烫的大物
已抵在腿心!
「唔唔……」冷月玦拼力推开吴征弓起上身,只见龟菇已埋入稀疏绒毛里,
烫得仿佛柄烧红的铁枪。
「还害怕么?现下正是好时机,水儿多了破身时也能少吃些苦头。」
「不是,人家想看清楚……要看着你进来嘛……」
撒娇之声让男儿无法抵抗,「我又忘了。」吴征直起身子令冷月玦一览无余
道:「我慢慢地进来,若是疼了忍不得你要告诉我。」
「忍得!只是莫要太粗鲁。」冷月玦两手臂弯撑在床头支起上身,目不转睛
地望着两人即将融为一体之处。
「不会的,我舍不得。」
温柔疼爱之语让冷月玦心头一跳,只觉心甘情愿没半分枉了,暗暗咬紧了牙
关道:「习武之人谁还怕得疼了?我看着你进来。」
「嗯!来了!」
肉龙轻挑,两片蝶翼般的花唇被划开两边,浸润着花汁黏贴在棒身,不知是
在轻轻吸吮迎合,还是推拒不依。
龟首已抵入花穴再不能见,一只紧弹的肉圈被推挤开来,撕裂的剧透传来令
冷月玦汗毛倒竖。那满胀非常的灼热刺痛感让她又是心惊又是紧张,不得不死死
咬着牙关才能强忍不适。花肉却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来,放松时虽是轻快许多,却
少了充胀的满足,收紧时虽是电流阵阵,却又疼得入骨。
待她适应了片刻,吴征才又缓缓挺腰,终于冲开洞口肉圈,进入凉滑的蜜道。
大如鸡子的肉菇全数没入其间,被撑得大开的肉圈儿旋即一缩含住棒身,两
人齐齐发出一声感叹似的喘息。娇小的丽人蜜穴亦生得窄紧非常,若非花肉光滑
得全无褶皱,如此粗硕的肉龙进入时怕是已伤着了她!
「还行么?」
「恩……」冷月玦鼻音奇重,刺痛中又有一股快意正越来越强地纷沓而来,
终知煎熬中亦复快美之意!「不算太疼还能忍得……让我缓一缓即可……」
「好看么?」
「说不上来……但是人家会永远记得!」冷月玦抿唇勉力一笑,又深吸了口
气道:「进来吧。爽利也好,疼痛也好,我都要尝到滋味,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莫再停下了,人家的身子全数交给你!」
吴征心中一抽怜惜之意再难抑制,在冷月玦绯红的脸上亲吻一口柔声道:「
我要来了!」
没有山盟海誓,只有心中立定的决心,吴征猛然挺腰,将肉龙义无反顾地送
入花底!
「啊……」冷月玦几将唇瓣咬出了血,幽谷中被塞得满满当当,一张肉网被
撕开与紧窄洞穴被撑裂般的刺痛,提醒着一身贞洁已被夺取。冷月玦死死抓住床
单,大口大口地喘息,绯红的脸上瞬间退去血色,纯白若纸。
「疼么?」
男儿的低语唤醒了恍恍惚惚,冷月玦虚弱道:「疼……你的太大了……人家
里面可舒服么?」
「好紧!全都给你裹住了。」冷月玦身躯娇小,花肉光滑如缎,连甬道也不
长只吞没了小半根肉柱便被一片肉壁挡住。那肉壁虽是奇异,仿佛两扇小门未曾
闭牢,却再也无法进入一丝一毫。吴征虽觉略有遗憾,却不忍伤了冰娃娃的心满
口夸赞。
「累你再忍一忍!」冷月玦移回目光,捧着吴征脸颊对视道:「想不到这么
疼……」
「破身时是这样,一会儿便会好上许多。玦儿的花肉好滑,现下正抱得紧紧
的呢!」
「抱紧我!」冷月玦投身入怀轻诉道:「我身已属你,你可永远莫要忘了。」
「叫夫君!」
「恩?什么?」
「什么你啊你的,叫夫君!快叫!」
「……」
「刚来成都时娘子可是自称奴家的,现下破了身子即使人前难言,二人独处
时还能不称夫君与妾身么?」
冷月玦心摇神颤,牙关打颤哼道:「夫君!」
「乖!一声夫君,永生不忘。」
「永生不忘?永生不忘?」冷月玦呢呢喃喃数声,凑上香唇道:「妾身请夫
君怜爱!」
吴征怀抱娇小的身躯缓缓挺送着腰杆。阵痛虽已渐去,快感也已渐生,吴征
仍疼惜无限,一边轻抽缓送,一边爱抚着丽人娇躯助她舒缓心绪。
「嗯,……嗯……」冷月玦随着吴征的动作不住轻声曼吟,情欲渐炽。叹息
之声渐由痛美交缠转作满足爽适。那肉龙在体内徐徐进出,菇首的沟壑仿佛一面
扒犁,不住刨刮着越发敏感的肉壁,充塞排推的疼痛渐做满胀刺激的快意。
「夫君可以……再快些了……妾身承受得住……」
撩人的婉转轻吟让吴征越发悸动难忍,一把将冰娃娃轻若无物的娇小身躯压
在床头,吴征加力抽送几回,只觉花径里越发腻滑,倒是大慰太过短浅之憾。
这几下重击让冷月玦大叫一声,仿佛被抵着了敏感之处腰肢弓起嘶声道:「
是这样了……莫停……莫停下来……」
随着这一声媚吟,吴征只觉每顶撞一会,穴心的肉壁小门便舒张些许,仿佛
一片奇异的洞天正在向他敞开。他灵光一闪如获至宝,嘶吼一声腰杆一沉一推,
上翘的肉龙朝着幽穴挑刺而入。光滑的肉壁全无半分阻滞之力,腻滑的花汁却让
肉棒更加威猛。龟菇钝尖直抵肉壁小门,这一撞竟然小门深深一缩,随即门扉大
开。神奇的开合异像仿佛两片嫩肉抚过菇首,直如两舌齐舔般浑身爽快。
吴征打个激灵不及回味,在冷月玦越发高亢的尖叫声中退出花穴,再一鼓作
气排筏而入!
「啊……」声嘶力竭的曼声悠吟之下,冷月玦娇躯一弹,仿佛被吴征自下而
上穿刺到底的肉枪挑起!「那里……那里……怎地这样……好……呜呜呜……快
快快……再重些快些……」
两扇幽门敞开,肉菇进入一处全新的天地。与前段光滑的花肉不同,门后满
布肉芽触感奇大,更神奇的是肉菇猛冲之下,深陷一团软肉被重重包裹。那软肉
被异物撞击之后剧颤着痉挛,仿佛一只小手死死抱紧肉菇,自行套动着强力吸吮!
「玦儿!」吴征被吸得难以把持,本只被吞没小半根的肉棒此刻尽根而入。
内外两段截然不同的肉壁传来差异极强的快感,他双手一托冷月玦的臀瓣,
上下托举迎合着肉棒的抽送死命抵磨起来!
冷月玦仰起螓首,连连发出满足快美的娇吟,柳腰不自主地左右旋摇,让肉
菇深入与拔出时能刨刮得更多更很。而当吴征每一回插至最深处时,软肉的痉挛
都让她剧颤不已。原本淅沥沥的花汁此刻就如开了闸的水池,每一下起落都让花
汁四溅蜜液横流!
「那里是什么……好奇怪……你顶得好难受……又好舒服……」
「不知道,玦儿的蜜穴好奇异,那里好舒服,会吸还会夹……我……忍不得
了……」
吴征喘着粗气嘶吼着,双臂托举着冷月玦的膝弯,几乎将她举在了空中抛抛
落落,每一下都深入花房,直采兰心!
冷月玦已是失了意识一般,只知藕臂轻舒环绕着吴征与他缠绵长吻,香口之
中贪婪地吸吮。
蜜穴越是抽送越发紧缩,吴征居然越发进退维艰,腰椎传来的酸麻以现下的
姿势难以大开大合地发泄一番,索性拋落冰娃娃的娇躯,将肉棒直贯入最深处!
这一抛极重,冷月玦只觉娇躯似被贯穿,穴心深处的嫩肉被抵得酥麻难当,
仿佛一摊湿泥般任由蹂躏。
「太深了太深了……要坏掉了……坏掉了……」娇吟声中,吴征只感一股奇
大的肉紧之力袭来,龟菇仿佛每一分都被拼命挤压,更被吸吮得浑身打个激灵。
吴征咬牙切齿地闷吼一声,肉龙猛然暴涨着突突律动,大量白浆喷薄而出,
一股一股地深深注入幽穴深处。那软肉被水柱射得娇颤不已,泌出花汁无数的同
时却越缠越紧,更让冷月玦的娇吟声寸寸升高,仿佛持续了一生一世那么长,一
切才戛然而止……
第十五章、兰心深种。复勘娇媃
阳精的喷洒撞击在幽谷深处,冷月玦已分不清体内粘腻的液体,是吴征留下
的印记更多,还是自家渗出的更足。肉体的快意与精神的愉悦如同海浪一波波袭
来,将她反复冲刷得直到脱了力,软趴趴地耷拉在吴征肩头,那滋味儿比之第一
回在温泉里泡得娇躯酥软还要美上不知多少倍。
花径依然在收缩着,仿佛只贪婪吮吸的小嘴,嘴里混满了两人的浆液汇聚一
处。冷月玦晕晕乎乎中只觉被温暖的怀抱搂紧,男儿的结实与自家的柔软也仿佛
融为一体,心中更是甜甜的。
膨大的龟菇仍抵在兰心嫩肉之上,酥软的肉团又酸又麻,花汁倾泻之后那份
敏感减弱,可热流仍是暖洋洋的,顺着花心直透小腹深处,似乎有生命力一般震
颤着,探寻着,一点点融于丹田气海。
「别怕,抓着我的内息运转。」吴征轻声低语中热力渐渐变得凝若实质,停
在丹田之外似在招手。
「嗯。」冰娃娃轻哼着,语声分外娇柔,比之从前的冷言冷语别有一番酥媚
风味。
心甘情愿地交出处子元红,过程又是极为可心称意。冷月玦再无一分戒心,
任由吴征的内息在关乎性命的经脉里游走。她不明吴征在做什么,只是出乎内心
的信任。
周天的内息搬运大异平常,奇的是游走之间,两股内息仿佛拥抱在一起突破
重关险塧,渐渐地不分你我。待得运行一周天回到丹田,花心里再度送出一股热
力,又是一周天。冷月玦脑海渐至清明越发惊异,丹田中的内力显著增强增厚,
奇怪的周天搬运方式更是前所未见。她见吴征凝重万分,额头的汗珠正肉眼可见
地自毛孔中渗出,显是在传授一项高深的功法。
冰娃娃一边用心记忆,一边捧着吴征脸颊,目中柔情难以言述。
潮润的花心渐渐变得粘腻而至干涩,最终被吃得干干净净点滴不留。吴征终
于长喘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抹了把额头汗珠道:「可记住了么?」
「嗯。」又是黏糯到化不开的甜腻鼻音,冷月玦温柔道:「这是什么功法。」
「你还是莫要知晓为好。」吴征目光一黯,随即似是下定了决心,又道:「
日后若遇危难或是熬不过去的疼痛时,这项功法可助你摆脱难关。」
冷月玦亦是目光一黯,抿着唇道:「不要再提这件事好么?」
「不。不仅我要提,你也得一直提醒我才是。」吴征断然摇头。
「咦?你……咦!」冷月玦脑中灵光一闪,险些心花怒放,忙不迭狠狠地送
上一个绵长香甜,吸力强劲得唧啾直响的香吻,娇喘着道:「你有办法?」
「不知道,总得试一试吧。我不知道是否能成……只知若是不成,我会很难
过。」
「够了够了,有这份心意人家已然开心得很。」冷月玦眼珠子一转急忙起身
摆脱还在体内的肉棒,一脸悔恨不舍道:「糟了糟了,人家都忘记尝一尝味儿。」
——幸亏射了阳精后肉棒垂软缩小,否则干巴巴地如此莽撞脱出非得弄伤了娇嫩
的花穴不可。
吴征忍俊不禁,也知冷月玦不愿给自己增加压力转了话题,颇为感念上苍恩
赐下如许多聪慧的女子:「多得是,你要尝还怕没有?」
「真的?」冷月玦投去个莫吹牛的目光,盯着已软趴趴的肉龙喃喃自语道:
「小东西,你方才还耀武扬威,现下怎地如此蔫吧?唔……软软小小的也挺可爱,
摸着还挺舒服呢!咦?变大了?不许变大,小回去小回去,本姑娘还没看清楚呢!」
「……冷仙子这是在为难本官?」一只小手在肉棒上拍打,一副不把它拍小
了誓不罢休的模样,吴征龇牙咧嘴哭笑不得。
「快小回去,人家真的还没看清楚!」冷月玦已是握着棒根左右摇晃,仿若
舞剑。
「我……等等等等,你别摸。」吴征一把拍开冷月玦的作怪小手,瞪眼道:
「哪有人强逼着棒儿小下去的?一个活色生香的天仙近在眼前,怎么小得下去?」
「你骗人,人家又不是没看过,迭轻蝶那几个面首泄了阳精,可半天都软趴
趴的硬不起来。」冷月玦理直气壮地一仰首。
「骗你个头!这东西是阳物届的十二品绝顶高手,你居然不信?」吴征一边
与冷月玦搭着茬,一边默运道理诀压下气血翻涌的高翘肉棒。
「小了小了!哼,人家和它说会子话,不来睬你。」细致地左右观察了一番
软垂的鸡儿,终忍不住道:「它有什么好听的名字么?棒儿不好听。」
「……」吴征抚着额头道:「小孩子的都叫鸡儿或者小鸡鸡,可爱不?好听
不?」
「那人家给它起个名字,叫小鸡鸡先生。」冷月玦单手支颊道:「小鸡鸡先
生,方才累了你了,你还好不好?一会儿你可莫要让本姑娘失望才是……」
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冷月玦握住棒身道:「人家来疼你一下,你要慢慢变大,
不许太快!要让人家看清楚了才成。」
绵软小手玉指冰凉,掌心温热。冷月玦忽然探首将肉棒含入口中,香舌一卷
尽品其味,旋即吐出定睛观瞧。见肉棒正逐渐充血正如自家所望慢慢膨胀,急忙
又捏握了几下,再度含棒品了一品,一啄一啄地犹如小鸡吃米般飞速,似是要将
肉棒的每一分变化都巨细靡遗地了若指掌。
待得肉棒涨得粗硕昂扬,龟首直抵鼻尖,冷月玦才最后又在嘴里一品,确认
这硬度与滋味儿与此前一般,才抬头道:「嘻嘻,好有趣的变化。」
此时才见吴征憋得满面通红,长长地吐了一口粗气,累得气喘吁吁道:「你
好奇心起,可把我累得要命。」道理诀虽神奇,可要压抑欲望控制住棒儿实非易
事。按常理本当一鞭子抽在冷月玦面上,被吴征压抑着寸寸粗胀而起,险些断了
气去。
「累了你啦。」冷月玦投身入怀心满意足道:「人家已尽数了然于心,今后
就不用了。」
「真是累坏了!你怎么补偿?」
「人家不太懂,你想让人家做甚么?我都听你的。」
「唔……我想想。其实你这副身子怎么都好,你想试试什么?」
「我也想想。方才你姿势变换时,感觉各有小异。是不是不同的姿势都会有
不同的感受?」
「那是必然的,要试试旁的姿势么?」
「要!等等等等,你刚才那个功法,一会儿还练么?」
「要练的,练到明早出发之时才成。若是炼化不了的先存于丹田,日后慢慢
修行即可。多储存些以备不测!」
「啊……」冷月玦惊呼一声咋舌道:「你……你能射几回?我听闻男子十日
也不过三四回,多有因此引发家事不谐者。」
「只需你熬得住,多少回都成。十二品绝顶高手已是蓄势待发,不知初入江
湖的雏儿要怎生接招?」吴征向后顺势一倒,让冷月玦压在身上调笑道。
冰娃娃抿着嘴唇深深考量一番向下缩身道:「人家还是想先尝尝味儿,那里
还有些疼,一时半会儿怕禁不得了。人家若是做得好,你要赞人家不可只顾享用。」
「要得!」吴征玩味一笑道:「不是那里,男子的叫棒儿,女子的就是穴儿
了。若是尽尝了妙处泄身连连,可就是骚穴儿了。玦儿潜力十足,迟早也骚浪得
紧。」
吴征正心疼她向来少有可心的关爱之际,冷月玦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握住了
肉龙道:「哼,不来理你。人家先含一含春丸,轻轻地,你莫担心。」
春丸的敏感大异肉龙,却别有一番销魂滋味。冷月玦又香又热的小嘴吸力强
劲,若真是吸上一吸……吴征心中一荡忙不迭地点头。只见冰娃娃怯生生地一笑
小脸通红,不敢再与吴征对视伏低螓首。
尝了欢好滋味知晓了其中羞意,冷月玦满面红晕。只见吴征的春丸亦是硕大,
忙把高翘的肉龙拨起挡住吴征的视线,伸出小舌在丸袋上一舔,满是皱褶的丸袋
扯动春丸,顺着舌尖一滚,分外淫靡。比之肉棒的入手灼热,丸袋便冰凉许多,
但男儿的腥膻之气灌得满鼻满口,冷月玦胯间一亮竟又渗出粘腻花汁,心中暗道
:这是催情的味儿么?
小舌一下一下地舔在丸袋处,仿佛在左右不停地拨弄着两颗玉胆。冷月玦既
温柔又耐心,舌尖从拨弄渐至贴于袋上片刻不离地打着圈,不知是在刻意挑逗,
还是品味春丸的奇异。
小舌酸软,冷月玦喘着气张开小口吻住一颗春丸,轻轻发力一吸,春丸滑过
香唇滚入口中,让吴征发出一声低吼,赞道:「玦儿好厉害!」
冷月玦眼角笑成一弯新月,虽看不见吴征亦知他的畅美与渴望。她悟性极佳,
登时明了春丸也是男儿的爽适处,忙轻含着一颗春丸,吸吮大糖球儿似地一吸,
旋即又加以香舌拨弄搅动。这一番又吸又舔力度极佳,眼见吴征大腿根部的肌肉
急抽,不自觉地颤抖连连。
吸食了一阵,冷月玦转攻另一侧。春丸被她轻吸着拉开至极限,才又从润口
里滚了出来。闪电般偷瞧了吴征一眼,见他一脸满足赞叹让冷月玦信心倍增,忙
又依样画葫芦含着另一颗春丸好一番舔吸拨弄,吸得心满意足满是晶莹香唾方才
以舌尖抵着轻轻推出。
「原来春丸一颗大,一颗小,那是什么缘故?」
「一主一副。」吴征喉结翻滚煎熬难耐道:「太舒服了,玦儿快快,不可停
下。」
「嗯。」冷月玦手抓棒身,香舌一下一下地点在马眼上断断续续道:「人家
好好帮你吸,只是射出阳精时要提前说一声,人家想看看清楚。」
「使得使得。」吴征连连点头,不住示意快快快。
香唇大张,露出香舌与两排贝齿,红白相衬美不胜收。冷月玦羞羞怯怯含着
龟菇头儿慢慢吞咽,动作虽缓让人焦急难当,却能将耀目春色看得巨细靡遗。龟
菇贴着唇瓣进入口中,冷月玦含得又紧,直将细密微皱的唇肤抚平,不知是小嘴
吞没了龟菇,还是龟菇撑开了小嘴。
冰娃娃极爱吸吮,唇瓣刚卡在龟菇沟壑上让吴征满足地叹了口气,便觉一股
强劲吸力传来,冷月玦已是双颊深陷,将龟菇抿得全无缝隙,唧唧啾啾地吸吮不
已。
她两根拇指扣着棒底,其余八指或按压,或如兰花微翘,小嘴又抿又含,像
极了平日的吹箫之姿。只是玉质华光的箫管换作一只粗黑狰狞的丑陋肉棒,吹箫
的仙子鼓着圣洁又优雅的唇瓣,发出混合着晶唾的靡靡之音,视线里反差的震撼
与冲击力不知强了多少。
「呃……」吴征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嘶吼。原来冷月玦吸吮得越发熟
练,亦对男体了解更多。此刻唇瓣正将敏感的沟壑卡得丝发难容,深陷的两颊嫩
肉将龟菇含得严严实实,吸吮不停的同时,丁香小舌亦抵着马眼勾挑拨弄。被严
密包裹的快感让吴征仿被冰火两极反复煎熬,快感无穷无尽。
吸力不断增强,在吴征视线难以企及之处香舌也是越发灵动。不仅绕过龟菇
打圈,每每转过下沿让吴征一阵抽搐时,还贴着下沿沟缝一阵伸缩才勾挑而起再
袭马眼。樱桃小嘴被肉棒撑的慢慢当当的,香唾都无法抑制的从嘴角流下直润棒
身,流得整跟肉棒都黏糊滑腻的,再顺着棒身滴在美乳之上。
连续的快感向吴征袭来,让他抽着咝咝冷气,好不容易才忍住粗暴地抓住一
头青丝,将肉棒贯穿而入的欲望。只因冷月玦正前后左右地开始摇晃着螓首,以
不同的角度套动按摩着龟菇敏感。
冰娃娃趴伏于床,只以肘支起上身。一抹柳腰反弓而起时,不仅可见光洁的
背脊因发力时的肌束颤动,更让十分挺翘的小屁股缩得沟壑幽深。两片臀瓣在发
力与放松之间忽而集于中央,忽而瘫软成圆,实在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打上两掌,
一赏臀肉晃抖时的美妙春色。
「玦儿好厉害……这样甚好……」
冷月玦已掌握吞吐肉棒的诀窍,她吞吐时极为特异。双唇紧吸不停,只以舌
尖抵住马眼发力缓缓推出。一吸一推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道将龟菇压缩,让吴征通
体舒泰。待得龟菇被推出口外,吸力又是暴涨,波儿一声将龟菇吸入口中。
吴征的赞赏让冷月玦心花怒放,成就感十足,吸吮推挤的动作越发卖力,大
胆淫靡。全心全意的服侍与鼻息间那娇声甜蜜的鼻音,混着香唾被搅拌得咕噜直
响,销魂得激起男儿兽欲如潮。快感如怒啸的海浪般层层高叠,肉棒猛地涨了一
涨。
「忍不得了……」
吴征的闷吼声中,冷月玦依依不舍地停下吸吮将肉棒吐出口中。旋即念起少
了刺激可要半途而废,下意识般将香舌尽力吐出,顺着龟菇底部的沟缝向上净挑
过马眼反复来回,目光不敢稍离马眼半点,只怕错过了射出阳精时的模样。视线
中只见红润丁香一点尖端在独目鬼般的马眼处轻扫,让它发胀地喷吐着丝丝热气,
不由又是娇羞,又是暗自自得。
「呃……」男儿沉闷道极点的低吼声中,一大股白浊阳精激射而出,仿佛被
压缩的水龙律动着喷薄不已。阳精离体划出不规则的弧线立刻四散飞溅,冷月玦
完全没预料,吓傻了似地定住不动,任由阳精落得脸颊与秀发甚至直喷入口中,
处处都是。
待得喷射完毕,冷月玦缩回香舌将盛于舌面的阳精抿了抿咽下,香舌又在唇
边一卷再品了一口,才忽然回过味来。一张小嘴嘟得翘天高,又时不时咋嘴舔唇,
似乎还未尝够。
吴征舍不得眨眼!粉妆玉砌的脸上精致而清秀,挂着浓浊的阳精正垂垂滑落,
真恨不得把一向清淡的冰娃娃这副淫靡模样画下来。可有些歉意与心疼之际赶忙
跳下床头取来拧干的方巾,细细帮冰娃娃擦拭。
「有些吓人,刚才小鸡鸡先生好凶。」冷月玦十分受用吴征的体贴温柔,闭
着双目道。
「软了才是小鸡鸡,凶起来可没半分可爱。」
「甚是!你从前……有这样过么?」一想起被阳精喷得满脸,冷月玦羞不可
抑。
「有过」吴征神秘又玩味地笑道:「对了,好吃么?」
「腥中微甜,不好吃,怪怪的味儿。你呢?人家服侍得夫君满意么?」
吴征心中一荡,横抱起冷月玦道:「玦儿好会吸,为夫又是想射,又想让你
永永远远地吸下去。」
「嘻嘻。」冷月玦埋首在吴征胸膛缩了缩肩,奇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一只小白羊去洗洗干净了,待会儿再小口小口地慢慢吃。」
「人家没穿衣服……」冷月玦不着片缕,虽说沐浴之所就在院后不远,吴府
后院又是禁令严格。可日头还未下山,两个人光溜溜地抱在一处春光大放地穿庭
过院,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嘘……噤声!」吴征在窗前探头探脑地张望一阵确信无人,才跃过窗棱,
一阵风似地掠至墙角:「刺不刺激?」
「嗯嗯嗯!」冷月玦缩在吴征胸膛前,以他的身躯聊做遮挡的心理安慰,双
目放着光一同张望,如做耳语般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心些呀!」
「晓得晓得。」吴征也是第一回行此胆大妄为之事,极具偷香乐趣道:「你
看着左边,没人罢?」
「没有没有,快快快!」冷月玦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倒有股做贼般的
新奇滋味。
吴征拔腿就跑,一路狼奔冢突似地撞进浴房,反身两脚踢上房门。冷月玦心
跳如小鹿乱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道:「吓死人家了!」
「嘿嘿。」吴征诡秘一笑将冰娃娃在喷淋处放她坐好,赤条条甩着胯间的肉
棒备好沐浴之物,拔下木塞让温水流出润湿着冷月玦一头秀发。
一股透骨的温热传了上来,舒服得让冷月玦险些闭目呻吟起来。可背脊处却
又一阵发寒,仿佛兜淋在身上的不是干净的温水,而是浑浊的阳精……「沐浴之
后或许还需缠绵上一整晚,那美妙滋味魂飞天外似的……不知还要有怎生一番别
样的姿态,又是怎生羞人。」她不敢再想下去,忙掬起清水擦拭脸颊,颇有股害
怕欢好的淫际仍残留于面上的娇羞可爱。
吴征在她身后帮着将秀发洗净,又抱起娇小玲珑的身子一同沉浸如浴桶里。
暖洋洋的水流抚遍全身,熨烫着每一寸肌肤,两人一同感叹了一声,彻底放松了
身子,似乎小小的浴房是两人之间春意融融的小天地。
「这里疼么?」吴征从身后抱着冷月玦,大手探入两腿之间,时而拨弄着花
唇嫩肉,时而以手做梳理清黏连的稀疏乌绒。
「方才还不觉得,沾了水才觉有些疼。」不想时还无甚感觉,吴征抚弄之下
敏感立起,登觉些许刺痛。可被他的手掌碰过温热的水流轻轻抚揉,又是阵阵酥
麻异样,十分舒适:「你的棒儿真的太大了。幸好人家没看错人未曾一味强来,
否则真要弄伤不可。」
「我怎舍得。若非你的幽谷特异,只怕还是要弄伤,今夜再也不得尽享云雨。」
话语之间吴征两指按住花唇一分,将幽谷穴口轻轻剥了开来。
「唔……」幽深紧致的洞穴受袭,冷月玦不由自主地一缩肉壁,登时将温热
的水流吸了进去。敏感的花肉被温水一冲,登时连声音都酥媚了几分:「好舒服。
人家的穴儿十分不同么?是好还是不好?」
「简直好极了!」吴征慢慢探入一个指节打着旋儿道:「外头一段十分光滑,
就和玦儿的肌肤一样细腻。更妙的是谁也想不到深处还有一截,花心软腻触感强
烈,好一个兰心深种。」
作怪的手指搔弄着,不知是在帮着清洗还是挑逗爱抚。破身之后尝了好处敏
感更增,冷月玦脱了力一般细细娇喘,水光荡漾中娇美绝伦。冰娃娃的美乳比之
韩归雁与陆菲嫣的硕大当然不及。可形如倒扣的玉碗,浑圆挺拔,盈盈一握。吴
征忍不住又攀上胸前美峰,五指依序按揉而下再依次松开,尽享爽滑弹手。
「嗯……」冷月玦娇滴滴地腻哼一声,臀后那根粗大之物已抵了上来,吴征
腰杆一拱一拱,让龟菇顺着臀肉挤压着滑向胯骨两侧:「你真的坏死了。」
「方才急了,还来不及细细感受玦儿的妙处,现下可得都补回来才成。」吴
征咬着冷月玦的秀耳呢喃道,直让她酸软的身子又酥了半边。
「人家的身子哪一处最好?」
「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每一处都好!」
「又拿好话来哄人。」冷月玦被吴征逗弄得甚是舒适受用,娇喘不休道:「
那你现下又想怎样?」
「洗得干干净净了,自是要再探兰心一尝娇媃!」
「那……你抱人家回去。嘻嘻。」想起方才光天化日之下的裸身奔行,冷月
玦着实新奇不已,大着胆子还要再来一回。
「再来可就没趣味了,这一回要有些不同。」吴征再度诡秘一笑,让冷月玦
汗毛倒竖,不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胆大事来。
可一身骨酥腿软全无抵抗之能,被吴征将她双腿左右一分抱了起来。
「唔……你……干什么?」这姿势太过羞人,吴征身材有高大,直似抱着她
把尿一般。冷月玦以手捂面徒劳无功地扭身挣扎着。
「不想看看现下你是怎么把我吞下去的么?」吴征沉下腰杆立稳马步,肉龙
像杆燎天的火把竖起,正对着尚带水渍的柔腻花房。
冷月玦娇羞不已,捂着脸颊装作听不见,心慌意乱到了极点,居然不知发力
挣脱,心中暗自庆幸没旁人看见……
「玦儿既不想看,那我就先进来了。」肉龙顺着会阴处划开花唇抵住幽谷洞
口便停住不动。
冷月玦吓得神思不属,吴征没有强行破体而入让她正松了一口气,不想自家
的娇小身躯竟开始缓缓下沉,正如吴征所言将他的肉龙吞入。可恼的是幽谷本能
地收缩不定,自行产生一股吸力犹似欲拒还迎。
肉棒终是破开幽谷,撑裂的胀痛让冷月玦娇躯一僵,不由自主地双臂回环抓
紧吴征。肉棒缓缓被吞纳而入,饱胀的快意侵袭而来,与轻微的刺痛一同提醒着
冷月玦深入体内的进度。当真是有口难言,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粗热坚硬厮磨着柔软滑润,更有时不时收缩的缠夹,两人俱都气息渐重。吴
征忘了调戏逗弄,冷月玦亦忘了羞涩难堪,一同闭上眼眸细细感受着肉棒寻幽探
密的神奇滋味。
比之破身之际的过分紧张,与此前适应之后肆意索取,此刻缓入更能品味其
中细节。肉棒寸寸深入,不仅揉挤着每一分滑润肉壁,刺激着每一分敏感,更有
一点一点地侵犯终致最终占有,身心俱属爱郎的期待。而花径抽搐着紧缩,仿佛
一只幽深的小嘴不住吸吮嘬食,每被抹进一分,便被挤压出更多粘腻的花汁,亦
让女儿家自鼻尖哼出更多的娇喘呻吟。
「吴郎……」肉棒越刺越深,花径里的敏感各有不同,哪一处更平缓些,哪
一处又更酸麻些,此刻的感受无比清晰。软绵绵的呼叫声腻得让人发颤。
吴征正被吸吮得通体舒泰,闻言心中一动。冰娃娃的夫君一词偏向两人之间
的调笑更多些,这一声「吴郎」却是蜜意浓情,感人至深。吴征再也忍耐不得,
在冰娃娃脖颈边一吻道:「我们回房去。」
赤身裸体,私处相连。吴征托举着冷月玦不管不顾地奔行回房,迈步之间不
住顶起紧贴腹肌的丰翘臀儿,好似一轮密密频频小幅度抽插。冷月玦心惊肉跳之
际,被肉棒以不规则的角度在花穴里左冲右突。比之此前的温柔体贴,此刻冷月
玦的身体仿佛在风暴中飘摇不定,可来自幽谷被撞击之时道道酥麻的电流与泌出
的花汁却又是无比清晰的反馈。光天化日之下裸露的紧张与刺激更让花径紧紧收
缩,带来更加强烈的快意。
两人狂奔回房,也顾不得身上尚未抹干的水迹,吴征大马金刀地往床沿一坐,
抓住冷月玦的双臂轻轻反扭在腰扣紧,吭哧着粗气道:「玦儿自行寻找爽适处发
力。」
「唔唔……」吴征坐下时肉棒指天而立,再无阻碍。冷月玦自由落体地掉下
时肉龙自四面八方的肉壁刺出一条甬道,又撞开两扇小肉门直采兰心。那一团嫩
肉被抵得紧靠花房被深深挤扁,强劲的撞击力道让冰娃娃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撞散。
若非花径更加渴望地夹吸着肉棒,腰肢更是水蛇般左右摆动,以让龟菇挤着兰心
碾磨,几要以为自家命悬一线,眼看着就要死过去。
双手被扣住,冷月玦大感其趣,喘息了两口又迫不及待地踩稳床沿,发力一
起一落。
「唔……」两人皆是畅爽地叹息一声。冷月玦落下时实在控不住力道,一身
十余年勤修而得的修为全数消失不见,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兰心又被
采了个结结实实,芳心荡漾。而她起落之际,不仅花径摩擦着肉棒,翘翘的小屁
股更是顺着吴征腹部摩挲而过。冰凉细嫩的臀肤犹如玉脂,臀肉丰满弹滑,尤其
坐下时尽吞肉棒,幽谷口夹着棒根腰肢一扭,带着翘臀抵在吴征胯骨处销魂一旋,
正是既美又快。
两人恣情纵欲,冷月玦起落得越发熟练迅速,掌着胯间小嘴起起伏伏地吞没
肉龙。更是寻着自家痒处,落时腰肢款摆变换着方位,让菇首撞击着渴求的痒处。
起时又让龟菇沟壑扒犁般刨刮而出,将新近沁润的花蜜被紧紧逼仄的花肉挤向异
物,再被点滴不漏地勾出幽谷淅沥滴落。那娇俏的小屁股白光晃眼,不住骑磨碾
坐,尤其起身时那向后一拱吴征小腹,尽享其丰腻滋味。幽深的臀沟里也因此春
光大放,一点小小粉菊竟也细腻光滑,诱人品尝。
春光四射,吴征看得兴起松开冷月玦手腕,双臂从腋下穿过拿住两颗盈盈弹
跳的美乳深深掐握把玩,食中二指更夹紧小小莓珠连连挤压。
「唔……好强啊……又采到心里去了……吴郎……你也动……就是这样……
抵得再重些……」冷月玦已不知倾泻了多少回,美乳上又传来麻酥酥的电流,螓
首一低,目不转睛地看着胸前两只魔爪蹂躏着娇美乳房。爽感又起酥声娇啼,一
头长发已是纷乱飘洒,飞扬如梦。
吴征握紧美乳举起冷月玦的娇小身姿,狠狠几下扎得透底。敏感的兰心受了
几下重击,泄意又来,莺啼婉转的叫声又拔高了几度。那特异的幽谷小肉门时不
时夹住龟菇,又是一番美妙爽感。
冷月玦几已脱力再也挣扎起落不得,吴征一个翻身反压在丽人娇呼声中道:
「屁股翘高。」
冷月玦被压得趴伏于床,闻言不明就里,只觉吴征难耐地拉起腰肢让她趴跪
于床,灵光一闪不自觉地便撅起翘臀。这般新奇的姿势还未试过,不由芳心乱跳,
不知又是怎生一番不同的销魂滋味。
「玦儿泄得越发厉害了……」吴征以手指拨弄着泥泞肉花,一股兰香扑鼻,
实在忍不住俯首吃了起来。
「嗯……都是你……每一下都那么深……人家受不住……」这姿势万般羞人,
充血红肿的花唇被爱郎一顿温柔舔舐又舒适受用,冷月玦腻着声嗔怨不已。
「那就来几下浅的?」吴征抱紧了丽人酥软无力的腰肢令她分开双腿跪好,
肉棒威风凛凛地狰狞着抵凑着桃源洞口。
「人家不知啦……你温柔些……」
肉棒揉开媚肉慢慢地浅浅刺入,仅进了半颗龟首便又抽离而去。冷月玦高翘
着雪臀本已准备好承受他从后而来的冲击,正又羞又慌,忽然花径一空,虽是松
了口气气却竟有股怅然若失之感。不等她理清是该埋怨还是求欢,肉棒再度突刺
而入,这一回动作极快,冰娃娃一阵肉紧,银牙轻咬朱唇正待深处兰心再遭一记
重击,不想急冲龟菇刚埋入花肉便是一个骤停,复又慢慢抽出。洞口的小肉圈儿
抗议者吸含极紧不舍分离,直咬着龟菇翻出穴外终是挽留不住,又被勾出几串媚
汁来。
反复数回,吴征刻意逗弄似地时快时慢,时重时轻,绝不深入,最深的一次
也不过刚至花径半道便止了推进。冷月玦只感快意层层叠加,花肉痉挛得越发猛
烈,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幽谷里的空虚却越发大了,仿佛一只黑洞正
将自己吞没。她死死扯着床幔,翘翘的小屁股不安地左右扭动,难耐与渴求溢于
臀表。
「你……你……嘤嘤嘤……唔……」冷月玦如泣如诉间肉棒再度刺入,无处
抒发的快意积潮而上化为怒涛。察觉肉龙又欲抽离之际再也顾不得旁的回过螓首
恳求道:「莫要再折腾人家……熬不住了……」
身体本能地追寻着快意,冷月玦福至心灵娇躯向后一摆便要追击肉棒。不想
吴征这一回是假意抽离,恰巧正狠狠挺腰,肉龙在两相夹击的力道下怒冲而入。
随着雪臀被撞击得啪地一声脆响,高翘臀肉几乎被两股大力挤扁,肉龙势不可挡
地挤开小肉门贯穿花径,终于再度死死抵住兰心。
兰心酥颤,像只厚实软嫩的小舌头将龟菇含吮着剧烈舔舐,两人皆爽。积聚
的快感化作狂潮洗礼全身,冷月玦死命地扭拧着腰肢尤觉不足,自发地前后摆身
令花穴吞吐着肉龙。兰心嫩肉迎来送往,引得冷月玦语不成声地呻吟不断。每一
回她都觉得自己再也不堪征伐即将瘫软在床动弹不得,可下一回的深刺快意又让
她奋起不知哪儿来的气力摇曳身姿,配合着吴征的冲撞。恨不得将臀儿翘得更高,
腰儿扭得更烈,以让肉棒在花径里穿刺得更深更猛。
吴征奋力挺腰抽送,下下命中深宫,直令挺翘的臀肉与娇软美乳荡漾成波。
白嫩的翘臀不知是连连撞击还是丽人的迷醉,香肌晕若傅粉,更润出曾密密麻麻
的香汗!吴征一边啪啪啪地狂猛挺送,一边一指探插着虽娇嫩,却紧箍有力的菊
涡道:「玦儿好会吸!穴儿里又滑又暖,臀儿摇得再浪些才更美。」
「恩恩……莫要动那里……脏……你每一下……都扎到心里去了……」冷月
玦鼓起余力强忍着瘫软的酥潮,一抹小腰扭得如风摆柳枝。不知是要摆脱那根恼
人的手指,还是穴儿里处处快美又处处难当,恨不得将花肉全数附着于棒身翻江
搅海,让快意直透骨髓。
吴征并无意连冰娃娃的后庭一并占有,只是那翘翘的小屁股中央菊涡太过诱
人,且又分外敏感。手指一下一下的勾过洞口时,总能引来菊涡一颤,花径猛缩。
小肉门之后的颗粒从四面八方纷沓而来,夹得又紧又密,兰心更是下下激抖,舔
舐龟菇的同时还沁出汩汩花汁,前一波还未泄完,后一波又急着滚溢而出,泡得
肉棒处涌起酸麻直透背心,着实爱不释手。
冰娃娃娇声呼唤,情欲几已叠到了极点。一汩汩的花汁已来不及承载心中的
欲求渴望,那碰不见摸不着的极致快感才够让一身快意如洪水般彻底宣泄……
吴征也到了关键处,这一番欢好云雨和谐,正需一波酣畅淋漓的释放!他跪
坐着拉起冷月玦的上身,让她的腰肢仿佛一只拽满了的弓弦。两只娇乳被冷月玦
挺起,峰顶的两点硬立莓珠已涨成了酒红色,曲线傲人。
吴征攀上美峰,比之此前的后入体位,肉棒改前后冲撞为上下耸顶。肉棒已
几乎插至最深,吴征只小幅度地抽送着,让龟菇密密频频地啃吻着,挤出一蓬一
蓬的香兰汁液。
万蚁弑身般的销魂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不断积聚的快意怎么也抓不着快美
的巅峰。冷月玦如痴如醉地呻吟,在吴征的耸顶之间仿佛置身于天堂与地狱,被
来回反复地踢来踢去。花径里痒到了极致,也麻到了极致,渐渐地爽到了极致。
肉棒忽然地猛涨与喷发犹如引发了一场海啸,冷月玦猛地扭回螓首嘟起香唇
道:「人家要来了……太深了……人家要给你磨死了……还要还要……骚穴儿还
要……亲我……亲我……」。
唇瓣死命地吸吮,香舌漫无目的地清扫,遇物则勾。鼻腔里哼出荡人心魄的
媚吟声,花径里剧烈抽搐痉挛着,兰心死死抱住龟菇颤抖着突然喷出一汩滚烫的
蜜汁,又是一汩,再是一汩。水量之丰沛正不知是憋了多久,直如下了一场豪雨。
两人死死吸住了对方的唇,正如胯间私处紧紧地嵌在了一起,以最坦诚,最
直接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爱欲……
「第六集完,即将更新第七集《弦歌雅意》」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56
第七集:弦歌雅意
第一章、命不由己。针锋相对
屋子里几处盛放用作解暑降温的冰块盆子全化作了水,绚丽的朝阳也跳出山
头送来晨曦。
窗前牡丹饱满的花瓣尚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珍珠般的光芒。
吴征坐在窗前遥望窗外,若有所思。
情欲的淫靡气味经久难散,记录着昨夜一场不管不顾的男欢女爱。可激情过
去,烛火燃到了尽头,终要在清晨面对现实的一切。是欲止而分,还是相携前行?
怜惜?同情?亦或是屈从于情欲?吴征并不认为如此。他的自控能力之强远
超常人,冷月玦主动寻欢事出有因,也足以撩动他心弦,让他对这名举世瞩目表
面光鲜的女子报以足够的爱怜,可这些并不够——她是燕国太子几乎定下的女人!
吴征目光直勾勾的有些愣神,冰虽被他化成了水,他又何曾不是被水所包围?
在昆仑山上对顾盼的豪言壮语犹在耳间,与韩归雁定情时的人生志向仿佛昨日。
可当冷月玦在自己怀里,他抗拒,担惊受怕之时,又是什么最终让他放下了
一切忌惮,坦然接受这一份称不上因喜爱而水乳交融的欢好?
自出使长安归来不过短短数月时光,府里还新添了恩爱甚笃的陆菲嫣。可吴
征也清楚地知道,现实正磨去他身上的锐气与信心。在昆仑山上也曾遭遇挫折,
可一切尽在掌握,不过是厚积薄发,因此他才敢对年幼的顾盼喊出带领昆仑派渡
过难关的豪言。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有些畏缩而瞻前顾后,止步不前,战战兢
兢?
暗香零落!忧无患!
吴征心中一抽,自暗夜中忧无患鬼魅般现身起,锐气与自信便在不知不觉中
离开了自己!半强迫地占有陆菲嫣时的果决与被半强迫地冷月玦春风一夜,相隔
不过三月时光,变化与差异何其之大。
陆菲嫣是师门长辈顾不凡的结发妻子,吴征全无半分顾虑。不是顾不凡待自
己不好而引发的报复性仇恨,只是吴征自认为这件事无论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好事,
更是自己必须要去做的,普天之下,没有人会处理得比他更好。事实也是如此!
冷月玦是燕太子看上的禁脔,于是便要退缩了么?难道亭城会是吴征参与的
最后一场燕秦大战?吴征自嘲地哂笑一声。
燕秦之间局势的缓和不过是暂时,燕国始终是大秦最大的敌人,不死不休!
若是燕军攻破成都城,吴府也将是一片火海,玉石俱焚。吴征岂能容忍?
「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是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了?」吴
征喃喃自语,眼睁睁看着露珠少许被花瓣吸收,更多则被阳光蒸成了晨雾。
「什么迟早的事情?」冷月玦春睡初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支起半边身子屈坐
起来。薄薄的锦被顺着肋部滑落,露出胸前初承雨露,两颗饱饱涨涨,嫩蕊般粉
嫩的美乳。
「你迟早要走,不过我现下舍不得了,想把你留在吴府!」吴征回身笑道,
又蹿至冷月玦身边将她搂住道:「先别乱动。」
冷月玦顺从地偎依在他胸口摇头道:「迟早要走,我已知足啦,你不必为难。
哎哟……」
新破身的女子恣情纵欲时或被快感所掩盖,可当情潮褪去,伤痛便是铭刻于
身的记忆,提醒着自己从今而后已从少女变成了女人。冷月玦也不例外,娇小的
身子舒展着想再次瘫进温暖的怀抱里,两腿之间撕裂的阵痛让她忍不住惊呼起来。
「说了别乱动!」吴征探入冰娃娃腿心轻轻摩挲,卷曲的绒毛虽纤细而稀疏,
与粗糙手掌的摩擦仍发出沙沙声响。被蹂躏一夜的花唇此刻就像糍糕一样软糯。
冷月玦缩了缩肩十分受用,呻吟般腻声道:「还好,只是方才吓了一跳……」
忽然晃过神来又道:「也亏得你昨夜怜惜没有莽撞。睡前我看你意犹未尽的模样,
是不是还不够?」
「够啦。只是你若是还想要,我大可奉陪到底。」吴征嘿然一笑,另一手又
攀上美乳。
「我好像被施了巫术一样,原来欢好的滋味这般难以让人罢手!」
「错了,与心爱之人欢好,才得甜美如斯。」
「咦?你不是人家的心爱之人啊!」
「不忙,很快就是了。」吴征敛容之际嘴角又带着坏笑道:「我这人霸道得
很。寻常女子看不上也不会碰,可一旦看上了碰过了,可就不允旁人再行染指!
玦儿知足了想走?对不住,在下不知足,不许走!栾楚廷也好,柔惜雪也好,这
一回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冷月玦娇躯一搐叹道:「你不该直呼师尊的名讳。」
师门重于山,当着冷月玦的面说起师尊不是的确让她难堪,吴征却撇了撇嘴
道:「嫁入宫中的事情,她问过你没有?呵呵,不客气地说一句,她一个落发清
修的女尼管的事情也太宽,我向来看她有些不顺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满口仁
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啧,你胡说什么?」冷月玦大为不满,从吴征怀里挣脱出来。
「别不承认,她强要你嫁入宫中,自家弟子不保护好,反要你去奉承旁人,
不是奇货可居待价而沽是什么?我就看不惯她了。」自由放飞的种子既已发芽,
吴征自要狠狠地加上一把肥料,好让它快些破土而出。
冷月玦撅着唇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师尊有她的苦衷,打理天阴门不容易,
她是为门派考虑。这些……也是我的使命。」
「除了巴结权贵,她还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来?天阴门不容易,昆仑也
不简单呀。没见我师尊要派中女弟子去做什么不愿意的事了。」吴征一脸不屑,
这一回倒是发自内心,实在对柔惜雪的做法颇为鄙视。
「哎,她其实为门派做了许多事情……你不是觉得我不谙世事,却能在迭轻
蝶的外宅做出绝佳选择很好奇么?其实师尊费了十来年心血亲自编纂了一本《江
湖游历》。说是游历,实则内含行走江湖时无数突发状况的应对之方,林林总总
不一而足,可不下一本顶尖秘籍。门中弟子人人都修习受惠极多,光这一点,便
比许多掌门高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你说她旁的我不好多说什么,可她真的是为了
门派考量,有些事你不知道而已。哼,说得昆仑多疼爱你似的,你难道想入朝当
官?我看你八成也不想!」
额……冰娃娃较真起来居然也伶牙俐齿说得吴征难以辩驳,不过吴征心中大
喜。昨夜两人欢好之时也颇多甜言蜜语,然则激情途中自然情浓。现下激情冷却,
冷月玦还能因为至亲的师傅与吴征之间好言环旋,足见在她心中吴征地位之重。
至于柔惜雪居然编纂了这么一本著作,倒让吴征大为刮目相看。怪道冷月玦
在迭府外宅时有条不紊,一副历事颇多的模样,也可见这本《江湖游历》花费了
多少苦功心血。
「好吧,算她一派之尊目光长远,先前对她口出不敬之言是我的不是。但是
一码归一码,你这事儿我不同意!」吴征重又将冷月玦搂进怀里道:「我有办法
将你留下来。」
「真的?」冷月玦狂喜之下又目光一黯道:「可惜师命难违,你怕是留不下
我。」
「谁说的?」吴征一瞪眼将冷月玦压倒道:「你现下不仅是天阴门的弟子,
也是我的女人。你得听师门的,也得听我的!哼哼,留不下来?你信不信逼得急
了我去启禀陛下要娶你过门,你猜陛下答不答应?」
冷月玦又是甜蜜又是恼怒道:「去,人家又没答应你。你敢乱来!我以后再
不睬你!」
「说留下,定会把你留下,安一百个心,至少一年内你走不了!」吴征在冷
月玦鼻尖一点柔声道:「总之我有办法!至于你不承认?嘿嘿,别怪为夫狠心,
给你留个印记看还怎生抵赖!」
「你要干什么?」见吴征亮着白牙,眼珠子射出贼兮兮的目光盯着自己雪光
莹润的香肩,冷月玦慌乱不已,当即猜到印记二字怕不是开玩笑。白玉无瑕的身
子若是真被留下了印子,一生都难以抹去这人在心头的痕迹。
「也是,不能太明显,着旁人看见了给你惹麻烦。找个隐秘的所在最好!」
两人躺下时原本十指相扣,吴征一个推举,登时让冰娃娃白里透红的腋窝大
放光芒。细微的褶皱里仍有昨夜鏖战的汗香残留,勾人无比。当世虽无剃毛习俗,
可冰娃娃身上隐秘处毛发俱都稀疏,尤其腋窝一处疏短的绒毛更是平添几分神秘
性感。
吴征凑近左腋深嗅了一口神秘幽香,先是一口吸住娇嫩腋肤,随即咬住之后
随缓却不断加力……
冷月玦只觉剧痛袭来又麻痒钻心,仿佛昨夜初破身之时的难熬。小巧的鼻翼
里哼出闷声,手臂也因疼痛弯折下来抱住了吴征,却并未推拒,任由吴征刻下一
个浅浅的印痕。
鲜血沁出肌肤,两人相对而视,各自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来。吴征松开双手,
取了张干净的方巾帮冷月玦止了血抚平创口,但见两排浅浅的牙印入肉少许,若
不用特殊的伤药,愈合以后难免会留下印记。
「满意了么?」冷月玦任他施为,一抿香唇不知是喜是嗔。
「还没有!昨夜曾说过,时不时的你得提醒于我。栾楚廷可不是吃素的,既
然要跟他作对,咱们可得赢得漂漂亮亮,从头赢到尾才是!」
「人家才没有和你咱们……」冷月玦一瞪眼,在吴征肩头打了一掌道:「快
些起了,今日雨霁山上还多有要事。」
「不忙。」吴征沉下脸摇了摇头道:「有人会去演一出大戏,咱们去得早也
靠边站,索性晚些去。」
「嗯?」
「不过你说的没错,该起了。不适应适应,一会儿你走路的姿势可要让人看
了出来。」
「哎呀,都怪你!不过,你那套修行法门倒是神奇得很!」
「用作冲关晋阶最好,平日还是需苦修积累才行。光靠那一门功夫增长功力,
久了必出岔子!切记,切记。」
「哼,你是不想和人家多多欢好么?」
……………………………………………………………………………………………
祝雅瞳一夜未眠。自孟永淑离世,吴征失落而归起她便知道要做些什么。暗
香零落这一回几乎骑到了头上,与当众羞辱天阴门与昆仑派无异。现下也到了出
重手狠狠报复一番的时刻。
爱子的性子作为母亲十分了解,吴征必然与她心意相通。再者大秦武林同盟
之事反复受到阻挠,一拖再拖,也实是该一锤定音,盖棺定论。
午夜时分她飘然离了吴府,兜兜转转又来到葛飞沉的夜宵摊子里。空落落的
院子与平日不同,祝雅瞳刚闪入小院,就见一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仆妇跪倒
在地:「老仆恭迎家主。」
「人都到齐了么?」祝雅瞳面沉如霜威严凝重,拔步向小楼走去。
仆妇不敢起身,跟在她身后双膝跪地行走道:「依家主吩咐俱已到齐!」
不待仆妇伺候,祝雅瞳衣袖一摆甩出一股柔风推开房门当先而入。只见十八
人俱在小楼阴影之中跪地,男女老少皆有。来人不敢出声,齐齐比了一套奇异的
手势,看得出是一种礼敬。
祝雅瞳随手扯落外罩的夜行衣,露出内里一身红艳艳的衣袍来。那身衣袍金
丝滚边极致华贵,唯独在月光下红色看上去艳丽得刺眼,仅露一指的雪嫩脖颈之
下仿佛鲜血满身。
在座者早惯了祝雅瞳的凛然威严,但陡然间见到这身衣物,均不由五脏六腑
都抽搐起来,心肝更是突突直跳。
「召你们来成都城足有一月,尚未有大用。你们没有懈怠吧?」祝雅瞳唇瓣
翩飞,一句比一句更重,更寒。
「不敢。老仆们的命是家主救的,并无一刻敢懈怠。」答话的还是壮健的仆
妇。
「很好。」祝雅瞳语声转软叹息道:「天道不公!好人若要得享安年非得历
经重重苦难,可恶人却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座这一回要送一干恶人下地狱,
想成佛,下辈子再说。这一阵凶险无比,即使是你们也未必能个个保全!本座此
前曾答应过你们,若哪一日不想再犯凶险大可明言,本座自会放你们离去。」
十八人不发一言无一人离去,片刻后仆妇道:「请家主明示。」
祝雅瞳从袖口中取出一叠信封随手掷给仆妇道:「你分发下去!」
信封上标注着名讳,因为事关重大并非各司其职便能将事情办好,祝雅瞳又
将所需之事通盘详述了一遍。其中一名蓄着胡须的青年儒生沉吟道:「家主恕罪,
非属下多嘴,此事若动用属下等人,似有些小题大做,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正是!贼首自称忧无患,你们最重的职责便是不计一切代价阻挡于他!此
人武功不在本座之下,你们既都不愿走,便要做好死在他手下的准备。」祝雅瞳
目光流转一一扫过众人,心中微痛。
「属下再多嘴一句,若是属下等拼死阻拦忧无患,贼党之势怕难以遏止,属
下等无暇他顾,恐又有损伤。」儒生又道。
「这些你们不必担心,旁的贼党自有人应付。」祝雅瞳起身道:「天明之后
你们便分批出城,不可有误!」
见她翩然离去,小楼里的人才陆续起身,唯有仆妇依然跪地瞪着一双凶光牛
眼向儒生道:「小邵,你和家主说来说去的听不明白,给老娘说清楚了。」
一众人等似对儒生颇为服气,齐齐转目向他。邵承安笑道:「章大娘莫急,
你们来看。冷仙子此番忽然回归燕国,多半是师门有命不得不走。冷仙子是家主
义女,此行不容有失。以贼党历来行事凶厉,冷仙子又极具姿容,她在成都城呆
了一月有余,被贼党盯上也是应有之事!不过家主似乎志不在此,看起来当是掌
握了贼党行踪,对贼党必来伏击一事十拿九稳!小弟猜测,陪同冷仙子出城明面
上的高手便少不了,要引贼党倾巢来犯。加上咱们十八人好生打个伏击,这一回
非要贼党赔个大蚀本钱不可!只不知这干贼党又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惹得
家主雷霆震怒。」
「嘿嘿。」章大娘阴声一笑,她本生得粗犷凶狠,这一笑更令人毛骨悚然:
「干了!撞上忧无患老娘舍出这条命去陪给家主便是。」
「那倒未必。」邵承安眼珠一转道:「依小弟看,忧无患多半不敢来。这等
比咱们还见不得光的人物,犯不着为了冷仙子亲自出马。家主只是提醒咱们小心
在意,并非赶着要咱们去送命。」
「咱们的命本就是家主的,既然家主有用,送出去又如何?」一名麻衣道士
轻声道,他说话时平平淡淡没有起伏,一句话说完全是一个语调。
「李天师说的那是自然,咱们谁也不会退缩!」邵承安挺了挺胸,又道:「
只是咱们跟了家主那么些年,哪一位又仅仅是因家主救了一条生路,一条残躯贱
命已属家主这么简单?总之小弟刚开始只是报恩,现下可是心甘情愿。」
「他娘的!偏你个小兔崽子说得出那么好听的话来!」章大娘啐了一口,忽
又缅怀着愣神道:「咱们一开始有四十二人,现下就剩十八!望上天保佑,总要
有那么一两个活到家主大愿得偿那一日,亲眼见一见,也好在老伙计们的坟前说
一说。就算在九幽冥府知道了,老伙计们也该畅饮一番相庆……」
「家主才说过恶人才能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贼老天你求他作甚?狗屁不
通!」麻衣道士咒骂一声,只是声调依然没有任何起伏,不知是忧是怒。
「老娘好歹是个女人,偶尔感怀一番干你屁事。」章大娘浓眉一挑,下颚挺
出地包天之势,一脸横肉全数跳了起来,让麻衣道士别过脸去道:「我不和你说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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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山上天光刚放亮便忙碌了起来。昨日发生了大事,留在山上的人不少,
却个个彻夜难眠。
「二师姐,迭云鹤若来,还是你去迎迓妥当些。」林瑞晨,陆菲嫣,顾不凡
等人轮流为孟永淑守灵,颇显困顿。倒是顾不凡对陆菲嫣的飞速成长十分讶异。
两人之间的姻缘已是明日黄花,只差一份正式的文书而已,他也不好多言。
只是陆菲嫣武功大进也就罢了,连见识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不免犹疑陆菲嫣在
吴府之中经历了什么。
「不是若,他一定会来的。」林瑞晨就着山涧打理面貌,又在简易的草棚里
换上素服,虽有疲劳,达官贵妇之气不减。
「不知征儿要怎生应对……」陆菲嫣目光一黯,也对当今千丝万缕的局面担
忧。
「征儿比我们还聪明许多,我家官人来了也未必处理得比他好。他当想得到
才是!总之他来之前,咱们先把局面稳住便是了。一天到晚为你那女婿操心,还
不如多管管自己,与不凡的事情了了,总不能一人孤单终老罢?」
顾陆的婚事虽不宜公开,同门之间却瞒不过去,林瑞晨自也知晓。一句打趣
让陆菲嫣坐立难安,忸怩不堪道:「但遇此事,哪还有得心思?自家一人清净逍
遥,好过和人争争吵吵。」
林瑞晨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只叹息道:「昆仑山上大事自有男人们操心,从
前我最担心的便是锦儿,生怕掌门师兄放不下往事不要她。这会儿锦儿的大事刚
了,你又冒了出来。现下你是逍遥了,日子可还长孤身一人怎生得了?你看孟永
淑也是长久孤独,来大秦犯险都没个同门相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师姐的年岁长
你们不少,可莫要再过些年等师姐两鬓白头还要操心。」
「人家知道了……」陆菲嫣脸上难抑羞红道:「师姐莫担心……我自家会留
意。」
「得了,你与不凡闹了十来年,师姐避忌是你们自家事未曾管过,你难道处
置妥当了?最终还要征儿出面!可莫要应付于我。征儿处置虽然得宜,总是后生
晚辈,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现下想想我这做师姐的早就该多管管才对!你不是
孟永淑孤家寡人一个,有同门关心你,敬你,有什么事旁人不好说,跟师姐还有
什么说不得的?现下咱们住得也近,有事可莫要憋在心里,又憋出大麻烦来。」
有意无意提起吴征,陆菲嫣目光躲闪低头望着脚尖道:「知道了。」
林瑞晨心中恍然,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挽起陆菲嫣道:「走吧,看天色迭大将
军不久将至,且看这一夜的准备他要弄出多大的场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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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黑光发亮的高头大马即使踏着碎步依然神骏非凡,震得环佩叮当。骠骑
大将军迭云鹤一身黑袍当先而行!
孟永淑虽有身份,但也当不上他特地向秦皇告假辞了早朝亲自来此。迭轻蝶
的搅和虽没完全达到目的,总算孟永淑已死,形势也有了新的变化。原本在对付
暗香零落贼党上就落后了昆仑一步,孟永淑一死,总算在台面上已扳成了平局。
而原本已被昆仑派捏在手心的武林同盟魁首也松动了许多,迭云鹤不介意亲
自下场将水搅得更浑。
至于此来一为祭奠孟永淑,二为值此关键时刻一举立威,将昆仑已拿不住的
武林魁首彻底拍出手掌。原本若没这些事儿,迭云鹤犯不上丢份来雨霁山上和吴
征相争,但现下他大驾光临雨霁山,奚半楼远在凉州,胡浩又不是武林中人,谁
人能与他争雄?
山脚小道之下,迭云鹤翻身下马,往来人等见了这一行人的威势,即使不认
得他的也止住脚步不敢近前。山路崎岖,迭云鹤仰头张望不见迎迓冷笑一声!比
起朝堂上的文人大臣自重身份与面子,江湖武人要随性些,架子也不至于大破天
去。因此他今日来雨霁山不属意料之外,雨霁山上守灵的昆仑门人居然无一人前
来迎接,说好听了叫给他一个下马威,说不好听了不过负隅顽抗而已。
「大秦青城派掌门迭云鹤携同门前来拜祭!」华新知运足了内力,一声高喝
声震山谷远远传了开去。
雨霁山上立时骚动了起来,昆仑派门人可以安稳不动,旁人的身份便差得太
多,许多门派魁首便坐不住纷纷起身下山。一时之间平台变得空落,狭窄的山道
挤得乱哄哄的。
林瑞晨摆了摆衣袖向剩余几家坐立难安,左右为难的掌门道:「你们也去吧,
莫要失了礼数凭空得罪了人。」说罢又向陆菲嫣使了个眼色,才缓步行向山弯转
角。
不多时便见迭云鹤前呼后拥上得山来。林瑞晨矮身一福道:「见过迭掌门。」
迭云鹤环顾一圈,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道:「胡夫人有礼,怎么还不见吴贤
侄?」
「征儿还在筹备孟师妹厚葬一事,尚未到来。倒是迭掌门先至,有心了。」
「孟仙子在大秦仙逝,本座心中甚憾,唏嘘一夜难以入眠!今晨特启禀陛下
来此祭奠,免遭天下武林同道耻笑我大秦武林不懂规矩。」
「正是。迭掌门亲来,孟师妹泉下有知也当欣慰才是。」林瑞晨陪同在迭云
鹤身旁向暂时安放孟永淑尸身的小树林走去。果然迭云鹤亲至,昆仑派的声势转
眼便被压了下去,林瑞晨也不敢与其争锋,看得云龙门穆景曜等铁杆盟友暗暗焦
急。
「不知孟仙子何时下葬?可有时辰安排?」迭云鹤虎步生威,雨霁山上显已
由他接管了主人的地位,一派颐气指使的模样。
「尚未,征儿正在安排。」
「哼!胡夫人,不是本座说你,孟仙子仙逝于此正当入土为安,这等大事岂
容拖延?昆仑的子侄办事太也不牢靠!」
「人死为大,孟师妹又是大有身份之人,正当妥善安排才是。急急慌慌的未
免失了礼数?」林瑞晨嘴角含笑温柔说道,值此重大关头面前便不再退让。
「本座已请了先生问得明白,再过半个时辰便是良辰吉时,数月之内无有更
好的安葬之日。雨霁山山明水秀,正适合葬下孟仙子遗躯。本座也带了一应礼节
之物,待时辰一到,便先将孟仙子安葬了罢。」迭云鹤有备而来,句句在理不容
反驳。
看看将近孟永淑遗体所在,林瑞晨抬手一指道:「孟师妹遗躯正在此处,迭
掌门可要先行祭奠?」在尸身前五步处迭云鹤停了脚步,林瑞晨仍抬莲步,会同
早早侍立在孟永淑尸身右手的陆菲嫣一齐站好。
迭云鹤目光一缩!
孟永淑离世的消息不日便将传遍天下武林,迭云鹤今日上山对主持葬礼一事
可谓志在必得。一来趁着奚半楼不在,无人可与之争锋予取予求,二来可从昆仑
派手中抢过主导权,三来孟永淑跟着吴征丢了性命,他为孟永淑安葬更显大仁大
义。不想昆仑派两名弱质女流居然能百忙之中出此奇计!尸身右侧是谁站的?那
是逝者至亲答礼之位!
林瑞晨与陆菲嫣这一站固然放下了身段与面子,可也牢牢守住了底线。今日
之主是孟永淑,林陆二人自认至亲,可就容不得旁人做主,且迭云鹤做得再多,
又怎比二女一番至诚心意?且林陆二人能放下面子,迭云鹤身兼大秦重臣与青城
掌门之位,又怎能示弱如此?迭云鹤与俞人则昨夜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这朴
实又难为的一招!
林瑞晨目放异彩,嘴角含笑道:「迭掌门是要现下祭奠么?」
迭云鹤被反将一军浑身难受,实在忍不住目光一寒。这一刻骑虎难下,只得
冷冷道:「自该当如此!」
林瑞晨与陆菲嫣盈盈跪倒躬身道:「妾身替孟师妹谢过迭掌门一番心意!」
迭云鹤深吸一口气,在遗躯前摆好香案与三牲酒礼,果蔬等祭奠之物,又点
烛焚香!这一番亲自动手,本拟做足了面子,不想在林瑞晨与陆菲嫣面前全成了
礼敬之意,越想越气!
见迭云鹤拜倒,华新知念起祭文,林瑞晨与陆菲嫣暗中对视一眼暗道:「幸
亏祝家主想出这一条妙策,否则今日当真难过!」
祭奠礼仪繁琐绵长,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看着日已近午,此刻才听远处马
蹄声响,两骑飞奔须臾而至。吴征与冷月玦联袂而行堪堪才至!比之迭云鹤随从
多多,他二人只是提了只竹篮。
吴征寒着脸穿过人群,也不向迭云鹤打招呼随口问道:「祭奠完了?」
「嗯,迭掌门礼节颇丰,孟师妹当能感其心意。」见正主儿终于来到,林瑞
晨也松了口气。只是吴征这一番做派看着从心而发,未必像是演戏,也不知他要
怎生应对。
吴征自竹篮中取出三炷香点燃,又插入自带的香炉里道:「先撤了吧,孟前
辈想要的不是这些。」不待人答话,他已自端起祭奠之物撤向一旁。
「吴贤侄是什么意思?」华新知拦在吴征身前,将宝剑半拔出了剑鞘,随从
们更是大声怒骂起来。吴征举动实在太过分,容不得青城派众人不怒。
「什么意思?」吴征缓缓回身直视迭云鹤道:「迭轻蝶呢?怎地不敢来?」
「你们昆仑派便是这么教徒弟的么?」华新知见吴征冒犯迭云鹤,忍不住直
斥昆仑派在场的林瑞晨与陆菲嫣!
吴征不理他大骂,怒目圆睁步步紧逼向迭云鹤道:「昨日在山上,迭轻蝶口
口声声唤我让孟前辈出来对质,言下之意孟前辈身涉贼党!你青城派欺人太甚,
杀人还要诛心!孟前辈仙逝可有一份子要算在青城派头上,迭掌门今日却又来山
上大做文章,口口声声地礼敬?装腔作势也就罢了,现下还敢在此狺狺狂吠?你
们青城派又是怎生教导弟子的?」
林瑞晨与陆菲嫣吓了一跳。她们也无论如何想不到吴征居然如此大胆,更是
当着迭云鹤的面当众掀了台面,可谓针锋相对!
迭云鹤身为青城掌门,虽因天资所限难以踏入十二品,可他是当之无愧的在
场之冠。吴征亦步亦趋向前,离他愈近,若是当真惹怒了他又怎生得了?以现下
的形势而言,迭云鹤的身份便是将吴征格杀当场,陛下处也怪罪不下来。
只见迭云鹤衣袍鼓风显是狂怒已极,吴征足下仍不停步已是身处危机之中。
柳寄芙皱了皱眉刚要上前,顾不凡已是飞跃而至道:「迭掌门请息怒!吴征
与孟仙子一同出生入死情谊甚深,孟仙子身故让他控不住情绪,冒犯了迭掌门,
此事我家掌门师兄必然给迭掌门一个交代。」他虽手握剑柄也不敢再行上前生恐
彻底激怒迭云鹤,只是以对方的功夫若是悍然出手,能否来得及救下吴征心中全
无把握,不由冷汗涔涔而下。
变化来得太快,林瑞晨亦不敢动,唯恐陆菲嫣冲动惹事忙目视师妹。却见陆
菲嫣此刻出奇地冷静,一双妙目淡淡地望向迭云鹤,只是足下微不可查地挪移了
三寸距离。林瑞晨焦急心惊之中暗道:征儿一来便搅乱了局势,以后辈的身份直
接对上了迭云鹤,这是最好的局面。男儿倒是真男儿,只是未免太过犯险!可万
万莫要出了差池!
「我句句属实!雨霁山上谁不是听得明明白白?」吴征高声叫道,离迭云鹤
已不过一臂距离,随时可能丧命在青城掌门开碑裂石的掌力之下犹不停步。只是
迭云鹤内力奔涌让他汗如雨下,每一步都需花费莫大的力气:「迭轻蝶呢?我问
迭轻蝶呢?顾师叔说得好?孟前辈出生入死,奇罗山一战斩下多少贼党首级?你
们可知她为的什么?拿猪羊牛狗来拜祭她,没得辱没了她!」
「你又拿什么来拜祭孟仙子?」迭云鹤终于出声,怒意已然抑制不住。「奇
罗山上两千贼党先赠与孟前辈,此后每一条贼党狗命都是在祭奠孟前辈!」
吴征憋着气朗声出口,却被迭云鹤的内力吹得语声断断续续,犹如大风呼啸
之中的语不成声。
「先治你冒犯之罪!」
随在迭云鹤身旁的张忠谦再也忍不得,探出手臂似拿似推抓向吴征胸口!
林瑞晨惊呼一声,顾不凡长剑出鞘只盼能阻得一阻。距离实在太近,出手救
援已然不及,只见吴征在迭云鹤一身内力压迫之下勉力屈肘一挡,被张忠谦变掌
为抓拿住一扯,其势自要让吴征屈膝跪地。
可这一扯也将吴征扯出迭云鹤内力笼罩之下。吴征得脱立刻手肘一翻,三道
内力如海浪三叠猛撞,竟猝不及防地将张忠谦震得手掌一松。待张忠谦回过神来
再推掌力时,吴征已是借力后跃脱离危机。
张忠谦含怒出手,这一推力道好大,吴征后翻落地时余劲不息,幸得冷月玦
在他腰后一托方才站稳。冰娃娃扶稳吴征一撇香唇道:「青城武学不过如此,以
多欺少了还要以大欺小么?」
一句话说得全场鸦雀无声!
林瑞晨跃至半途见吴征脱险,略觉尴尬。
回望时又见陆菲嫣成竹在胸般凝立不动,此刻才忆起吴征怒骂迭云鹤时手掌
曾做了个看不懂的手势,那定然是给陆菲嫣的信号了,不由心中恼怒骂道:「两
个混蛋早就串通一气,今后可怎生得了!」
第二章、情依难寄。坚城可催
「你……你的武功……」一招不中,张忠谦又惊又怒。
「哼!刚至九品,也算不得什么。」吴征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生吃了十一
品高手一招安然无恙,气焰更加嚣张!也是此前料定了迭云鹤顾忌场面,再怒也
绝不会大失身份地动手。至于旁人,他昨夜刚融入冷月玦兰心之体,内力又升一
品,猝不及防地施展全力安全无忧。是以才敢大喇喇地一顿狂喷!
张忠谦实在没脸再追,就是将吴征格杀当场也挽不回丢去的面子。而同盟魁
首之位,失了道义与面子,光靠武功可抢不来。何况天阴门与昆仑派的高手们也
已严阵以待,绝不容再出差池!若想要不以大欺小……同辈之中吴征的敌手普天
之下只有唯一一人,那位此刻正站在吴征身边,简直同气连枝。
形势比人强,迭云鹤万料不到吴征居然胆大包天,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当众掀
翻了台面,像一根臭不可当又无所畏惧的搅屎棍,活生生将一出好局搅浑。然而
这一刻,连迭云鹤也不得不承认吴征是昆仑未来合格的领军人物。两军对垒,风
雨飘摇之际被严密保护的主将忽然现身阵前,张开羽翼迎击雷电,这一份勇气与
担当旁人难为。迭云鹤自问易地而处,未必能像吴征一样果敢。
只因这一场之后,吴征作为出头鸟必然会遭致严厉的回击。在这里他可以凭
借此前的先手强行稳住局势,可回了朝堂之上,迭家与俞家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他
生不如死。
「忠谦,算了。这件事奚半楼自会来与本座解释。」迭云鹤衣袍恢复如初,
嘿然一笑,回身又向群雄道:「孟仙子在此身故,青城派与本座也有一份责任。
暗香零落祸害世间,本座已再陛下面前立誓不与其共立于天地间!自也会给孟仙
子一个交代。青城派今日情义已至,诸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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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也能生生被搅黄了。在朝中想做些事情真是
难!」林瑞晨淡然微笑,见怪不怪。迭云鹤临走搁下的话再也明白不过,其实自
他今日放下身段来了雨霁山,武林同盟之事就已注定要被再次高高挂起——除了
昆仑派的铁杆盟友,剩余的中立者又有谁愿得罪了骠骑大将军?这个魁首之位是
定不下来的。
「陛下当是铁了心要将盟约捏在手里,盟主之位不得陛下认可谁抬举的也不
算数,急不来了。」吴征颓然坐地,将手中枯枝啪啪啪一截截地折断。目光扫过
顾不凡,意味深长道:「多做些实事,比之提早站队靠谱得多。所谓的眼光与碰
运气也没甚区别,实力第一,昆仑派岂能像他们一样急于寻找靠山?没得降了身
份!」
一场盛会草草收场,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如云龙门,金刀门等门派已成
昆仑的下属跟班,标签再也撕不得了。
「你回头怎么办?上了朝堂可不比今日任你胡来!我家夫君不明武林之事,
你又确确当众冒犯了迭云鹤,他未必帮得了你。」林瑞晨对着陆菲嫣也是目光一
扫,终究心疼师妹多些,帮她把憋着的话问了出来。
「再看吧,今日没得退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朝堂上……雁儿现下倒能帮我
挡一挡,倒不至于孤立无援。」吴征重重摔下掌心的枯枝,一脸郁闷。
「那你可得把她哄好啦,若是再来个窝里反,咯咯,有你好果子吃的。」林
瑞晨言语之间再扫了眼陆菲嫣,见她并无吃味之色,不由又暗骂一句小混蛋。
「一向待她都好,二师姑放心。」吴征起身拍拍屁股道:「这里就劳烦几位
师叔师姑,弟子先回了。」
「安心去吧,孟师妹那里我自会与她说!晚些菲嫣与不凡也回去,这里交给
我。征儿你有要事速去,万万小心在意些。」
「孟前辈不会在意这些……她与我有大恩,我自当报答。弟子告退。」
吴征又向天阴门众人道了谢,冷月玦随他几步低声道:「你去哪里?我陪你
去。」
「我先去找雁儿,你去不方便。晚些在府里等我。」
「那……好吧。」
「她是吴府未来的内宅之主,有些事自当与她知晓。现下任何事都没得退路
了。」吴征神秘一笑,挑了挑眉毛。
冷月玦脸上一红,忸怩着紧张起来道:「我我,我等你。」
跨上骏马,吴征一路飞驰至京都守备府。韩归雁本就焦急了半日,见吴征来
到匆忙了结了公务,也不及回府就拉上吴征去了后堂关上大门。
「你怎么敢当众顶撞迭云鹤,口出不逊之言?真是……我都给你急死了。」
两人见面难得有一回不卿卿我我一番,韩归雁来回踱着脚步不住数落埋怨。
「昆仑的事情,我不出头谁出头合适?无可奈何。」吴征倒是不在意,看韩
归雁两条长腿来回交错之美,连心中烦闷都去了大半。
「哎……真是!日后迭云鹤在朝堂上发难,我帮你顶一顶。」韩归雁鼓着香
腮气鼓鼓道:「哼,你是不是早就打了这般主意?」
「遭逢难处,不找我的亲亲雁儿还找谁?」
韩归雁心中一甜,白了吴征一眼道:「尽是会闯祸!」
「我还闯了两个更大的祸,正来请罪来着。」吴征起身让出椅子拉韩归雁坐
下,一脸肃穆凝重。
「你别吓我,是什么事?」韩归雁不由紧张起来,比顶撞迭云鹤还大的祸事,
那又能是什么?「你抱着我说!人家有些心慌。」
结实又温软的娇躯在怀,香风缭绕不散,吴征吁了口气道:「自下山来经历
了许多事,我觉得我变得畏首畏尾。这些事本就该早些与你说,可我又怕你生气,
一直有些逃避。吴家的后宅当由你做主,我未经雁儿同意私自纳了两名女子,先
告个罪。」
「什么人?你说!」纳了两名女子,就算自家闹翻了天也是内宅之事可不会
是闯祸。韩归雁料想这两名女子身份必然极其特殊轻易招惹不得,遂强忍着翻涌
的酸意凝重道。
「来头有些大。」吴征抹了把脸定了定神,除了隐去曾在昆仑后山窥视陆菲
嫣野合之外,一五一十将两人情事说了个清楚明白。他心中不安,仍始终与韩归
雁对视,眼神纯净而坦然。只是韩归雁宽松官袍难以掩去的高耸胸膛剧烈起伏,
不知是忧是怒。
「还有一人呢?」韩归雁面蕴严霜寒声道。第一人已是如此惊世骇俗,那第
二人又该是什么把天都捅破的篓子?
「冷月玦……」这一回吴征便心虚了许多,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冒冷汗,韩归雁也冒出了冷汗,不可置信道:「谁?哪个冷月玦?」
「燕国天阴门高足,燕太子相中的妃子,仙舞洛川冷月玦. 」吴征梗着沙哑
的喉咙说完,不由缩了缩肩膀。
「你……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韩归雁面色发白颤声问道。
「就在昨夜。唉……事情是这样!」吴征再度娓娓道来,其中也颇多无奈之
处,只是事已做下,毫无悔意。
「你是不是要吓死我,要气死我才甘心!」韩归雁眼泪扑簌簌地滴下,粉拳
连连捶在吴征肩头。
女将力大,此时更有些失了控打的生疼,吴征咬牙强忍道:「我错了。」
「怪道几月不见人家也能挨得住,原来院里有个花容月貌的美妇日夜相伴,
只我一个傻瓜还与她女儿置气让人看笑话!」韩归雁连连抹着眼泪委屈无比,泣
不成声道:「你自己的麻烦事已经够多,还要去招惹冷月玦. 你惹得起吗?她再
苦再难关你什么事了?要你去管?」
吴征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沉默无言,情知韩归雁正在气头上,解释再多只怕
都有顶嘴之嫌。
「昆仑的担子压在你身上,你倒好,趁机把自家师姑都收进房中。此事若是
露了光,你吴征便是千夫所指!你不管自己,连我也不管了,不要我了是么?」
韩归雁原想狠骂几句发泄怒火,却越骂越气,弓腰低首在吴征脖颈间狠狠地咬了
一口,尖牙入肉,鲜血淋漓。
「我也知自己做得不对,现下我命已在雁儿手中,任你处置。」吴征不敢喊
疼,低声下气,心中却是感动莫名。闯了大祸回来,韩归雁气头之上仍是担忧自
家安危,足见情义之重。
「你哪里不对?我看你还得意得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不是觉得
自己救了两条人命,转身便能成仙成佛了。」韩归雁忍不住珠泪又溢,不及擦干,
忙从怀中取出方巾按在脖颈旁的伤口轻揉。
「她们本都该快乐地活着,和你一样。」时机已到,吴征的杀手锏终于出手。
果然韩归雁芳心一软,身背污名困居韩城的凄苦与吴征初见时的开心,种种
旧事涌上心尖,让她无奈摇头道:「我不管旁人,我只管你。若你有什么三长两
短,你让我如何独活?洗刷污名也好,一展平生之志也罢,都没有你重要!我很
生气!」
「雁儿,对不住。」吴征低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吴征自问在得到陆菲嫣
与冷月玦之时,着实无法再去顾及韩归雁的感受。
「你走,我现下不想见到你!」韩归雁断然起身给吴征留了个后背,指着门
口全无回旋余地。
「雁儿……」
「你走!你都不管我了,我不要见到你!」
吴征平日机变百出,对付韩归雁也最有办法,现下却是一筹莫展。一来没碰
过这等事,二来韩归雁这一回是动了真怒,绝非几句言语就能让她心平气和地接
受。
「我听你的。你莫太过焦急难过,旁的事宜我会处理妥当。只是……好听的
是男儿汉敢作敢当,不好听的便是事情都已做下了,总该有始有终。我今日若负
了他们,难保日后不做负心汉。」吴征无奈起身,总算没被韩归雁的气势吓傻,
还知道逮着她的软肋说些好听话。
「你自当心些,迭云鹤不会善罢甘休!」韩归雁心中纠结也极为不舍,微微
偏过头也显歉然。眼角余光窥见吴征转身忙又扭过头去硬生生道:「不是怕你出
事,是怕我也没命!」
「不会,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
出得门来,吴征双手插兜意兴阑珊地摇头暗道:「点着了火药桶,这下可怎
生是好……若是事先与雁儿分说明白,也不会惹得她发这么大火气。唉……」方
寸已失,多说无益,只盼望韩归雁莫要气坏了身子。幸好离去时女郎关切之意拳
拳,或许气消了以后好生哄一哄,以两人恩爱之深当不致无有挽回的余地。「错
在我,雁儿又怎会小气?都是自己心虚。今后相同的错误可万万不能再犯了。」
回得府中,祝雅瞳已候在厅堂。吴征慢悠悠地晃了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瘫软着,脖颈耷拉在椅靠上抬头看天,不发一言。
「孟永淑的死不会让你这般模样吧?又碰见什么烦心事了?」祝雅瞳已十分
疲惫,见状忙打起精神给吴征端来一杯香茗。
「我把菲菲的事告知了雁儿,她生我气。」盛夏天气里,吴征的心凉得像冰,
胸口奇闷,喉间像被堵住一样又涩又苦,透不过气来。
感情一事最是复杂,成长的历程里谁也逃不过,少年男女难免为情所伤。吴
征足够老成稳重,与韩归雁,陆菲嫣已称得上顺顺当当,终究也还是被伤了一回。
祝雅瞳目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怜悯与心疼,终是硬起心肠,斟酌着柔声道
:「我若是你家中的长辈,定然不喜韩归雁。她再多的优点,都抵不过一项不佳
的名声。可以她的家世与身份又断然要做正妻,这一点与你有碍。可话又说回来,
单以你俩而言,这事儿你办得拖泥带水十分不好,说来说去,还是你错了。」
「我知道。」吴征强笑道:「还是第一回被她赶走,心中本就不舒服。看雁
儿的模样可不比我好上哪里去,更加难过了些,这一回真是害人害己。」
「雁儿咬的?」祝雅瞳指了指脖颈,清晰整齐的牙印明晃晃地刻在那里,心
疼爱子情伤的同时,又有些忍俊不禁。
「是。」吴征摸了把伤口,刺痛中也哭笑不得地暗道:「晨间才给玦儿腋下
来了一口,回头就报应不爽。一个个的这是野兽划地盘么。」
「看你把人给气的,她也下得了嘴。」祝雅瞳心疼地取出瓶伤药,想了想又
换了瓶道:「快些抹上,好得快一些。这一瓶只能治伤,好了以后也会留下些许
疤痕。」
吴征讷讷接过搽在伤口上道:「是该留下,日后不能再犯此过。」
「不仅如此,教你的宝贝雁儿看见了,她心里也能好受些,能让她顺顺气。」
「额……高招。」吴征挠了挠头。印记亮了出来女儿家心软或有奇效,又不
无担忧道:「就怕她这一回真的气坏了,未必肯原谅我。」
「对自己有些信心,你看上的女子不会那么小心眼儿。雁儿若是如此轻重不
分,我们的眼珠子可都瞎了。」祝雅瞳拍拍吴征的肩膀低声道:「这事儿若时日
迁延太久真不好说,但是现下就不用担心,只需如此如此,你说呢?」
「这倒也是……我怎么觉着老这么算计于她,有些过意不去呢。」一席话让
吴征有喜有忧。
「第一,你现下正是最困难之时,她若轻重不分光顾着眼下生气,那真心不
值得算计。不过我看雁儿倒不像这般小家子的乡野愚妇。第二,不要担心算计女
孩儿,你又不是欺骗或是害她,肯精于算计说明心里有她,女孩儿家只会高兴,
不会怪你。再说了,你若是觉得心中不愧,不妨哄好了以后加倍疼爱,比你踟蹰
彷徨好得多!」
「也是,正是!」
「噗嗤,想不到我们勇猛果决的吴大人也有儿女情长之时。」
「掌上奇珍,不由得不患得患失。你就别再笑话我了。」吴征的厚脸皮难得
一红讷讷道。
「不错!掌上奇珍,不容有失!」祝雅瞳出乎意料地若有所思,旋即又一扁
香唇道:「快走快走,去歇着去。待你的另一个宝贝菲菲回来了还有要事相商!」
吴征背着手耷拉着头,心情低落哪里歇得下去?终是兜兜转转来到顾盼的小
院。
一路走得顺遂不免日益膨胀,自信成了自大难免。与顾盼之间也少了些关怀
照料,事分两件,一则觉得顾盼与自己青梅竹马,又有陆菲嫣一心牵线搭桥,久
后必然结为连理。二则母女之事太过禁忌敏感,苦无良策之下也总想着以后再说,
行一步看一步。
经此韩归雁一事吃了大大的教训,女子的心思才是最最敏感之事,若无深厚
得不可动摇的感情基础,破裂并非不可能。就说今日之事,若非从前与韩归雁恩
义深重,换了旁的女子只怕当场就撕破了面皮再无余地。
小院里传来清甜娇美的读书声,吴征自嘲一笑,满怀歉意地轻拍院门。
「什么人来打扰本姑娘清修?好大的胆子!待本姑娘告知大师兄治你的罪!」
这一处堪称吴府禁地,等闲不得打扰,敢打扰的可不用敲门。那责备不满的女声
犹带童稚,却有一股靠山大有来头的自傲味道。
吴征一想她现下当是双手叉腰,瞪眼嘟唇,连一股子骄傲与颐气指使的模样
都是可爱极了,忙聚音成线道:「谁欺负盼儿?快和大师兄说!」
「咦!」夸张上扬的惊喜声伴随着扑簌的脚步,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顾盼做
贼似的左右张望无人,忙一把将吴征拉入小院压低了欢声道:「大师兄怎么来了?」
「嘘。」吴征也做贼一般悄声道:「偷偷来的,不敢让祝家主知道。」
「正是,正是,不然又要挨罚!」顾盼连连点头,与吴征一样做贼心虚,忙
跑进小屋把门关好。
「盼儿的武功越发好了。」吴征紧随在后,见小丫头身法轻盈利落大赞一声。
「祝家主太了不起啦!随便点拨几句都让人受益匪浅,人家的武功当然一日
千里,嘻嘻!」顾盼挨在吴征身边坐下,挺了挺胸。本事见长,傲气也是越发大
了,胸脯上两团美肉也是越见规模。
「祝家主当然了不起。难得她肯尽心教你,当感恩一世才对!」吴征像幼时
一样摸摸她顶门秀发,亦是对祝雅瞳的恩惠感念不已。
「大师兄好久没这样摸人家!」顾盼甚是喜欢,缩着肩一脸享用。
「小丫头才让人这么摸。盼儿都长这么大了,还摸一辈子不成?」
「对!」顾盼又挺了挺胸脯道:「人家都长大了,待再大一些便能帮大师兄
的忙,一同振兴昆仑!到时就不用大师兄一人忙里忙外,连喘口气的空儿都不得。」
「该当,该当!盼儿今后一定了不起。」吴征竖个大拇指,又叹息道:「只
是昔日大师兄给你的承诺怕是做不到了,想不到世事这般复杂,天下都难安。」
「那都是小时候的话了,谁会介意?盼儿现下想起前些日子偷偷下山,险些
出了大乱子都后悔不已。何况大师兄要做的事情,可还要难上百倍千倍。」祝雅
瞳的教导可不仅是武功,她极疼爱顾盼,当真是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嗯,谢小师妹体谅。小师妹冰雪聪明,人又漂亮,说话又好听,真个当世
奇女子!」
「哼,不好!你赞旁的女子就有好听的诗文,赞人家就一句漂亮,不好不好!」
「那……听好了!昆仑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
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吴征灵光一闪随口吟哦,其中一顾与再顾还隐
含小丫头的姓,又是顾盼生辉之意,果然让小丫头乐开了花,咯咯咯笑个不停。
「这一首好,这一首好!哼,他日传遍世间,看姓韩的狐媚子还敢在本姑娘
面前得意不!」顾盼板着脸数落一句,终忍不住再度小狐狸般娇笑起来。
「此前因你受罚,大师兄也有些疏忽冷落了你,再给你陪个不是。回头我去
求祝家主,若非有什么要事,每日都来陪盼儿半个时辰。好么?」
「好,好。」顾盼双掌一拍大是开怀,又皱眉嗔道:「大事无妨,小事大师
兄是不是也忘了?你说过要给人家讲《红楼梦》与《金瓶梅》的。」
「额……」下山之日吴征曾半开玩笑地说过,当时不无来自前世记忆的养成
恶趣味。但下山之后对此嗤之以鼻,无论韩归雁,陆菲嫣,瞿羽湘还是冷月玦,
各有各的性格,顾盼也是如此。环绕花丛之中各具奇香流连忘返,只觉这一份天
性才是最为难能可贵之处,哪舍得就此抹煞:「这两本书虽是好看,却俱是些豪
族与市井家长里短的小事,脂粉味儿太浓了些。」
「无妨,大师兄说的就好听。」顾盼眼珠子一转,面带羞红道:「人家长大
啦,难免有情爱之事,在山上可不知这些,可莫要今后被坏男人占了便宜欺负了
还不自知。嘻嘻。」
「好,那下一回来,大师兄给你说红楼梦。」顾盼长身高挑,发育十分良好,
胸脯上的山包依然耸起,细腰下的屁股也称得上肥美翘臀,看得吴征意动不已。
只是他有自己的原则,金瓶梅里露骨的市井百态还是过两年再说更好。
吴征目光逡巡,顾盼亦心有所感。臀儿一缩一缩地变得冰凉,胸脯上却奇异
地大大燥热起来,似乎翘臀里的血液全数汇去了奶儿,胀满得峰顶两颗小葡萄硬
如石子,麻痒难当。
异样的情愫升华做奇妙的渴望,顾盼面色绯红喘息渐浓,向吴征寸寸挨近艰
难道:「大师兄,我……好难受。」
「莫怕。」吴征这才记起顾盼恐也身负百媚之体,与陆菲嫣一样敏感易动情,
忙伸手扣着她脉门道:「记下内息运转的路径,今后一日一练,不必担忧。」
雄浑热力入体,体内的躁动登时平息了许多,顾盼娇躯酥软靠在吴征怀里,
闭目感应记忆。翻腾的欲海渐渐被内息抚平褪去,顾盼睁眼时羞不可抑。那只是
朦朦胧胧的情愫,顾盼不明所以,却本能地娇羞不敢抬头。
「盼儿长大咯。」吴征拍拍她的背脊柔声道:「莫怕,长大了便会这样,谁
也逃不脱。今后大师兄也来陪你练功。」
顾盼仍不敢抬头,只觉胸腔小鹿乱撞心慌意乱,低低从鼻中哼了一声:「恩。」
又陪伴了好一会儿,吴征起身道:「我先走啦,每日的功课不能拉下。若又
有方才的感觉,便按我教你的习练一遍,心魔不能侵你。」
「恩。快走快走。」顾盼从未如此不敢与吴征对视,耳根子都透着红光,怎
么也抬不起头来……
侍中大人府上人手充裕,牵头为孟永淑守灵的任务就落在林瑞晨手上。黄昏
时分,天阴门一行与陆菲嫣均回了吴府,人人都颇为疲惫。休憩沐浴,晚膳之前
祝雅瞳召集同门聚集在柳寄芙的小院里,一来便气鼓鼓道:「寄芙,柔惜雪现下
召玦儿回去是什么意思?」
「师姐,小妹也不知。」祝柔二人不对付已是闹得人尽皆知,家丑扬遍天下,
柳寄芙异常尴尬。柔惜雪的信要召回冷月玦也让她措手不及,尤其现下成都城里
波诡云谲,暗香零落气焰嚣张。天阴门人来此寸功未立,反倒先折了孟永淑。冷
月玦此刻回燕国,一路可谓凶险万分。可柔惜雪的来信中不容置疑,乃是以掌门
之尊下的令。柳寄芙心中虽不同意,也是莫可奈何。
「不知?哼,多半又是为了巴结太子殿下吧?」祝雅瞳讥嘲之意溢于言表。
积威之下,众女低头不敢吭声,好半晌柳寄芙鼓起勇气抬起头来,低声断断
续续道:「二师姐,小妹多嘴一句,大师姐为门派殚精竭虑,这些年天阴门过得
不容易,二师姐又……为家事……天下……操心甚多,大师姐孤立无援,天阴门
里又都是女流之辈见识不广,撮合殿下与月玦不仅为门派,也是为月玦好。我们
……小妹也是支持的。望二师姐多多体谅。」
她直言冒犯祝雅瞳,可说起柔惜雪未提掌门二字不是以势压人,话中又全是
真心实意,倒说得天阴门诸女心有戚戚,个个期盼祝柔二人重归于好,同心协力。
「大胆……」祝雅瞳一拍桌面,震得茶碗乒乓作响。
柳寄芙吓得打了个寒噤,不敢再看祝雅瞳。良久祝雅瞳叹息一声道:「罢了
罢了,寄芙没说错,师姐给你陪个不是,不用介怀。」
「不敢,不敢。二师姐对门派与小妹们恩惠甚多,小妹不敢有怨。只是……
小妹再多嘴一句,天阴门人丁凉薄又多方外修行之人,原本一门同辈两位绝顶高
手,该是发扬光大的好机会。何必如此……」柳寄芙咬了咬牙,终将闷在心头多
年的话说了出来。
「你去问柔惜雪,当年闹翻的事可不是我挑起来的!」祝雅瞳寒声道,柳寄
芙不敢再多言。
「师命难违,玦儿,你该当怎么回去啊!」祝雅瞳又焦躁起来道:「寄芙去
封信,向她说明现下状况,让玦儿晚些再回吧。」
柳寄芙低头为难道:「二师姐有所不知,掌门师姐限了日期必返,还要小妹
同行以防不测。另还有密信一封给我,言道若二师姐问起,便言门派中有要事非
月玦不可,至于旁的……掌门师姐说既依二师姐之求到了成都,回程自是由二师
姐负责。」
「哼!岂不知今时不同往日,真是强人所难!」祝雅瞳恨恨地一甩衣袖起身
向院外走去道:「我安排好了自会与你知晓,误不了事!玦儿随我来。」
出得小院,祝雅瞳瞥向冷月玦,目中闪过狡黠之色道:「我们去找吴大人。」
「嗯。义母大人,我非走不可么?」原本吴征答应了要留她在成都,不想祝
雅瞳也无可奈何,冷月玦面色发青。
「必须要走,你不善作伪,是以方才不好与你知道!这一回事情成与不成,
你得担上一半。」祝雅瞳轻声细语,又向冷月玦眨了眨眼。
不明其中深意,冷月玦道:「女儿尽力而为,那另一半呢?」
祝雅瞳伸指在唇边一竖道:「保密,吴大人也还不知晓呢。」
在冷月玦的印象里,吴征细致谨慎,知识面也极光,少有他不知晓的事情。
不由被祝雅瞳勾起好奇心!两人一同来到吴征的小院里,打开房门,只见吴征与
陆菲嫣等候许久。
「好戏开演了么?」吴征勉强一笑,眉间难掩忧愁。
「还不错!」祝雅瞳长吁一口气道:「你还是很担心?」
「这一招太险了,我担忧会出事。孟前辈已然仙去,若再折了人手,我心里
不安。」吴征频频摇头,担忧不已。
「忧无患不敢来,也不会来的,你莫担忧!」祝雅瞳胸有成竹,斩钉截铁道
:「这一回已然不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事情,擒杀贼党首脑人物,也是助你在朝中
脱困,扶昆仑登上武林同盟魁首的关键一步!势在必行。」
「且慢,义母大人,女儿听不明白。」冷月玦不明所以,隐约中感到与自己
离开成都一事有关,以目视吴征似在言道:「你答应了要想办法把我留下来。」
吴征深明其意,忙道:「柔掌门要你回归燕国,此刻甚不妥当,但师命难违,
柳师叔他们不敢抗命,祝家主也没有办法,咱们表面上做做样子也是要的。所以
你还得离开成都,咱们借着这一回把贼党引出来,给孟前辈报仇。」
「此事知晓的人不多,贼党又怎能知道。」冷月玦疑惑之中恍然大悟:「你
们是说……」
「正是雨珊!」祝雅瞳沉着脸双掌成拳,片刻才松开,目光在冷月玦面上转
了一圈,缓缓道:「雨珊性子单纯,更不至做出背叛师门之事!我怀疑……罢了,
总之当是受了诱骗。贼党这一回是必杀孟永淑,因此才着雨珊断了她后路,即使
孟永淑未被贼党所擒,回过头来怎么洗不清!天幸叫咱们看穿了她的真面目。这
一回恰巧利用她引出贼党来。」
「但是做戏要做全套,否则必叫贼党看穿,缩在龟壳里不敢出来。这一趟祝
家主不能同行,随行之人明面上的高手也不能太多,其中危机四伏,我最怕的就
是忧无患亲自动手。你是燕国未来的太子妃,又是天阴门人,怎么算贼党都忍不
得犯一犯险。只是忧无患身负绝顶武功,非祝家主不能敌,风险太大。」吴征见
识与眼力终究差了祝雅瞳一筹,念及贼党凶残的手段,实在放不下心。
「你那么不相信人家!」祝雅瞳嗔骂中颇为幽怨,皱着眉道:「忧无患不敢
来的!这种人天生胆小,上一回与我交手只是误打误撞碰见了,若他事先知我在
场,定然不会现身。至于玦儿,不必他亲自出手,尽遣高手能拿下固然是好,拿
不下也保有后路。他志在长远不会犯险!另外,即使他来了,玦儿依然无忧。」
「什么?」吴征吃了一惊,忧无患与祝雅瞳武功相若,她敢说出这等话语自
然有过全面的考量不会信口雌黄,不免又惊又喜道:「家主手下莫非有绝顶高手?」
「没有,不过我压箱底的本钱都拿了出来。」祝雅瞳自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
一副地图打开,指着线路道:「我会安排玦儿乔装改扮,随着祝家商团离去。一
路上监控,接应等样样不缺,料想贼党得知线路之后,只会在这里动手!我今日
已遣出人手提早埋伏,即便忧无患来了短时间里也奈何他们不得,届时玦儿自可
安然脱身,返回成都城。」
吴征瞪目细看,疑窦满腹问道:「为何只会在这里动手?虽说前不着村后不
着店地利大优,但等出了凉州三关未必不可!」
「光有雨珊的传信与寄芙,玦儿,恐怕还不够,说不准贼党就耐住了性子死
死憋住。这一回同行的还有一名关键人物!」祝雅瞳高深莫测地一笑道:「不仅
足以让贼党怦然心动,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且要斩杀贼首,必然落在她身上。」
「什么人有此能为?」
「是我。」陆菲嫣怯生生地挥了挥手,望向吴征时又羞又喜,更有难以掩饰
的骄傲:「我要去凉州与掌门师兄面议近来成都城诸般事宜,顺道送冷仙子一途。」
吴征目瞪口呆之中,祝雅瞳嫣然又玩味地笑道:「直破三境,十二品之下绝
无敌手。还有人比她更合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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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去凉州与奚半楼议事只是托辞,但贼党得了索雨珊传讯之后便再无隐忍
的可能!吴征心中大定,送走了祝雅瞳与冷月玦之后,忍不住一把将陆菲嫣搂进
怀里好生一番亲昵道:「什么时候晋阶的?还十二品之下当世无敌这么厉害!瞒
得我好苦。」
「就在前日!近来事儿太多,也想给你一个惊喜。」
「真惊着了,吓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讨厌!」吴征尖着声撒娇,欲
待更进一步时被陆菲嫣拦住。
「近来你太累了不可如此!另外……人家随着你不是要把你身边的女人赶走,
若是哄不好雁儿,将来你也哄不好盼儿。总之,好生把雁儿哄得回心转意,若是
不能,人家不来睬你!」
第三章、鱼游釜沸。翠倚红偎
陆菲嫣在雨霁山上熬了两日一夜已极是疲乏,不久就睡得香沉。吴征虽疼惜
不已,也知陆菲嫣一向志存高远可不是支闺中娇兰,现下的生活才是她一直的期
盼与追求。有些尴尬的是,若在往日定是在房里伴她到天明,可府中多了冷月玦
不可弃之不顾,吴征硬下心肠离去。
本事的增长让身边出众的女子也越来越多,从前东躲西藏的做法已不符实际。
即使与韩归雁闹了偌大的矛盾,吴征并不后悔挑明出来。内宅事虽多,终要见光,
若不在初期便打好基调,此后的麻烦才是无穷无尽。已多次与韩归雁说过今后吴
府内宅由她执掌,也不知她想过如何执掌没有?
成长的过程总是布满荆棘,这一回不仅对吴征,对韩归雁而言也是一记坎坷。
吴征今日吃了瘪,潜意识里却难以想象两人会就此闹翻,心中有所郁闷之余,也
对女郎的解决之道颇有期待。只是自出使长安归来之后,与韩归雁之事迟迟没能
有所进展。两人感情再好,聚少离多仍是徒增幽怨,这么一想,雁儿待他已是极
好,除了两人相聚时偶有一言带过,更似娇嗔多些的埋怨之外,从来不计较些什
么。
吴征自嘲一笑搓了搓手,床上睡着一个,院里等着一个,府外还有一个在生
气,另有一人睡在京兆府里几至漠不关心,莫说另有个尚未成年不好太过亲近的
小盼儿……好像,有点渣啊!是男人都望着妻妾成群,可真到了此时,处理起来
实在棘手。
棘手更需去一件件地处理解决。吴征轻轻带上房门,走出小院。
夜空静谧,万里无云。满天星斗燃烧着自己,仿佛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将霄汉
点亮,却又像一只只闪亮睁眨的眼眸,平静而安详。
冷月玦侧坐在凉亭的栏杆边单腿支起,仰望星空。夜空是她最为喜爱与向往
的所在。百无聊赖的夜里,只要仰望星空,世界就在思绪里变得好大好大,可以
幻想遥远的地方,再不是只笼中囚鸟。只是从前的梦想没有名字,未来的幻想也
没有形状。经历昨夜的迷乱又神奇之后,冷月玦望星空时心情不再郁郁寡欢,愣
愣出神,却成了心动意摇,神思不属。
「等你好久了,你在做什么?」冰娃娃含笑回头,喜悦与嗔怪并存,对吴征
姗姗来迟,令佳人久候大是不满。
「有事,还不能说。」吴征在她身边一屁股坐下,下颌抵在栏沿舒了口气。
「嗯,那就不说。你今日很不开心?」每个人都自己的秘密,两人的情义也
未到生死与共之时,不必太过苛求。吴征不肯明言让冷月玦微有不悦,倒也不怪
罪。只看向来开朗乐观的吴征自去了一趟京都守备府后就郁郁寡欢,料想他碰了
难题,倒是好奇心大起。若能开导他一二,更是一件足以自得的美事。
吴征抹了把脸道:「我和雁儿说了你的事情,她大发雷霆……我们还从没吵
过架,更不要说赶我走了。」
「啊……韩大人是不喜欢我么?」冷月玦半羞半愠,不想吴征这么快就说了
出去,可要羞死个人。更不想韩归雁看似英武大方,实则这么小气,居然吃味到
这等地步。
「不是,确切来说,你只占了一半,还有一半不能说。」吴征神秘地眨眨眼
道:「她恼我不知爱惜自己,明明眼前一大堆火烧眉毛的破事,还要去招惹栾楚
廷。我不爱惜自己,便是不疼惜她,没当场狠狠揍我一顿已是不错了。吃些味儿
也是免不了,这么说来,嘿嘿,她现下一定也恼你得紧,也定是不喜欢你了。但
是你也莫要怪她,站在不同的角度,她也没错。怪只怪太过多情一向是我最大的
弱点,哎,可叹,可叹。」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话语中也不偏向哪一方,末了还卖了个笑哏。然冰娃
娃一无所觉自说自话:「只占了一半,那就是还有一名女子了?把所有人都瞒了
过去?比起我来谁更好些?」
「额……」吴征胸腹一抽闷得肝都有些疼了,哭笑不得道:「不能说,现下
真不能说,日后你自会知道。昨夜已和你说过,比来比去难分高下,各有所长。」
「哦。」冷月玦一翘嘴角,弯起个弧线优美的唇形道:「方才我还不高兴,
现下一想,你应该待韩大人更好些。若是只管喜新厌旧,人家可不敢信你。被我
闹了一回,你心里好受些了么?要不要明日我去找韩大人分说清楚。」
「哈哈,你去能说什么?」
「说你本不愿,是我逼你的。你是看我可怜有些同情才半推半就……嘻嘻,
对,半推半就。我也没想过你要为我做什么,更不会与韩大人争抢。」
「傻瓜。」吴征在她鼻梁上刮了一记道:「这种事若是真心不想,谁能强逼
得来?」
「只为色相,不关有情,不会么?」
「情之一物,大都有色相在内,极为色相所迷,哪能无情?玦儿若不是天仙
化人,我也未必动情。」
「那倒也是,歪理从你嘴里出来也能说得大过天去。那,你真真是对我动情
了?」冷月玦露齿一笑,问得却郑重。
「那是栾楚廷啊,我没来由为了个女子去得罪他干什么?我又不是没人要。」
吴征头痛地皱了皱眉道:「但是想想,一来玦儿足够好,我是高攀了,自当为你
分忧。二来玩弄女子随手而弃,提上裤子不认人,我实在做不出来。栾楚廷也只
好先作对了再说!」
冷月玦听了一席切实又质朴的话,笑得媚眼弯弯,吧唧一声在吴征脸颊旁献
上个十足十的香吻:「昨夜你占了人家身子定是又哄又骗,说了不算;今晨难免
甜言蜜语赚人家开心,未必作数。现下撞了南墙还肯说出来,人家才信了几分!」
「呼……我舍不得!留你在吴府雁儿怕是要吃味,但她懂我,若是放了你回
长安,她就算与我一刀两断形同陌路,背地里也要瞧我不起,我丢不起那脸,这
是最真的一句!」
「为什么要瞧不起你?」
吴征将《熙陵幸小周后》图的故事又说一遍,续道:「我不是什么大善人,
但是自家的内人若不尽力看顾,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怪道韩大人对你那么好。越好的女子越不易动情,动了情就难
以回头对么?你莫要怪她,同为女子若易地而处,我像韩大人似得占了先,现下
还要更加恼火些。今后若得了空儿,我再好言好语和她说!总之……我不知将来
如何,总不会与她争抢就是。」冷月玦情动不已,偎依在吴征肩头其乐难言。
吴征却苦笑一声道:「你莫靠我太近,我现下火气大,一会儿按捺不住将你
就地正法,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冷月玦像只受惊的兔儿一弹而起,背靠亭柱曲腿而坐,玉白的脸庞覆上一层
嫩粉,贝齿轻咬唇瓣,怯生生地指了指两腿之间压低声线道:「这里……今晨还
不觉怎地,到了现下却越发痛了,真的不敢再来!」
「君子好色,取之有道;欲壑难填,行之有度!该当如此。」
「那我吹首曲子给你听。」
冰娃娃吹箫之技学究天人,可一念至此,两人都忆起昨夜口含肉棒的既浪漫
又淫靡,不由相视会心而笑。冷月玦理顺心绪贴近箫管,清气吹拂玉指抬按之间,
清脆爽越的音符精灵般飞舞而出,于静夜之中悠扬回荡。
仍是那一曲缘分之始的《笑傲江湖》!比之初奏时冷月玦心境平和,吹得悠
扬潇洒,这一回则增了许多娇柔妩媚,情思婉转。吴征听得几个缠绵悱恻的挑音,
心中一动,望向冷月玦的目光难免情浓性动。他不明乐理,也知音由心发,冷月
玦并无刻意勾引之意,只是第一回即享用了一次身心俱美的欢好,难以忘怀之下
不自禁地寄情于曲。
箫音终了余音袅袅,冷月玦收了玉箫一挑柳叶长眉,横生媚意,似在询问这
一曲奏得如何?
「修为晋阶,这就到我这里抖威风来了?险些着你的道儿。」吴征吁了口气
散去内力。
「你既有闲暇,岂不是正好比一比?哼,你弄得人家又疼又难当,也让你难
受一会儿。人家这里还潮潮痒痒的……」
每一名女子都有自己的可爱之处,有些始终精彩,有些则需合适的土壤才能
绽放出别致的瑰丽。比之陆菲嫣现下的温柔舒心,冷月玦今日不仅开朗了许多,
还平添一股俏皮。
「玉洞滴露,名不虚传。」吴征把眉毛挑得像只上下飞舞的宝剑,颇具淫邪
猥琐气质,言之所向不指而明。
「哼!去睡了,坏人。」冷月玦不敢再呆转身就走,吴征却三步并作两步赶
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是是,好好将养身体,待不疼了又该尝欢!」
………………………………………………………………………………………………
第三日里择吉时安葬了孟永淑,吴征心中一块大石也暂落了地。尸身虽有药
粉守护不致腐烂发臭,但那张刀劈斧凿的面容也已变得青黑,见之令人更加悚惧,
可吴征依然亲手为她整理好仪容,抱入上好的棺木封死下葬。
倒不是为了做个样子给雨霁山上的群豪看,实因心中确实不舍,敬佩中又颇
多自责。当棺木盖板合上的一瞬间,吴征心中似有一块柔软的部分被触动。来到
这个世界之后,尚未有亲近之人永别,忍不住哭出泪来。
安顿好了后事,吴征又在府中好生歇了一日。
次日皇城里是大朝会,圣上的旨意也下到了吴府,召他一同进宫面圣。大秦
武林同盟一事陛下至今未曾明里干预,但吴征也未能办得妥妥当当,又有顶撞迭
云鹤一事在先,也不知这一回觐见是祸是福。
天光微亮时分,朝臣们便大都聚在了午门前。昆仑与青城两派系之争又一次
摆上了台面,朝中的动向是任何大臣都不愿错过的。不过比起从前,吴征乘马来
到皇城前时,齐刷刷的目光中鄙夷与嫉妒者不多,更多的是敬佩。年岁轻轻就敢
与栋梁重臣之一争锋相对,始终不落下风,换了谁也得发自内心地赞一句。
不过吴征也未贴向人群,自顾自地落在一旁。今日形势难料,少落人口实好
些。人群中寻着韩归雁,女郎来得比自己还早。锋眉微蹙,凤目半合,吴征的目
光自然感应得到,可还是寒着一张脸,眼眸微微转动并未对视回应。
「胡大人,不去给他鼓鼓劲?」霍永宁凑在胡浩身边,朝吴征扬了扬下巴问
道。
「啧,去有何用?不去。」胡浩捻须摇头道:「他的事,除了他自己外人着
实难插手,瞎胡闹似的乱搞一场,由他自己去。」
「你呀!」霍永宁虚指点了点胡浩,压低声音道:「罢了罢了,本官不怕得
罪人,代你去。实不相瞒,武林同盟一事圣上看得有多重啊?为大秦计,私以为
吴征比迭大将军合适些。本官先给你交个底,一会儿迭大将军若是为难人,本官
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嘿嘿,本官反正不说话。这事儿本官搞不懂,也插不了手,只盼别扯到本
官身上就好!」
「胡大人睿智!」霍永宁又是一拱手道:「吴征前程远大,待我们几个老臣
告老还乡之后,朝中再无敌手。圣心难测,胡大人旁观最好,佩服,佩服!」
「有劳霍大人帮衬。」胡浩微微一笑,尽在不言中。
吴征心情忐忑。虽是在府中与祝雅瞳商议了不知多少回,做了许多准备,但
还是一句圣心难测,一切尽在未知。只希望吴府刚挂上御赐的牌匾不久,陛下莫
要太过喜怒无常才是。
「霍大人。」吴征早见霍胡两位大人低语,见霍永宁到来不明所以,忙拱手
行礼。
「胆子不小啊!奚刺史可也没和迭大将军脸红脖子粗过。」霍永宁笑吟吟道
:「有点儿本官当年的二愣子相。」
「下官怎敢与霍大人相比,形势如此不得不为之。下官又见识浅薄,情急之
下一时冲动才铸下大错,不过迭大将军大人有大量,该当不会与下官计较。」
「呵呵。不计较?莫不成吴大人这两日上迭府负荆请罪了不成?」霍永宁一
把揪过吴征衣领低声道:「大秦武林同盟,除非青城公然宣称退出武林,否则怎
肯轻易让你?本官与你说,有志向是好事,可凡事一步步为之切忌想着一步登天,
你身边能人众多莫不是没人提醒还要本官来教?你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坑上烤,
而是在为难陛下!胡侍中蹚不得浑水,上了朝堂你小子给本官牢牢记住:多谢罪,
少说话。本官尽力而为,看能不能保得这只官帽子!」
「多谢霍大人美意。」吴征苦笑道:「只是下官这一回在劫难逃,安敢再连
累霍大人?万勿如此。」
「呸!你以为本官是为了你?贼党一事是朝中重中之重,已让人人睡不安寝。
江湖门派可对此事多有助力,迟迟定不下来莫说旁人,本官都给你们折腾得
够呛,陛下可经得起?「「那是迭大将军私心太重,他若不插手,大事已成,怪
不得下官呀。」吴征摊摊手,一脸无辜。
「私心?你若没有私心,于情于理当青城昆仑同掌武林同盟。你早早先分出
一半也不致针锋相对,今后再循序渐进有何不可?还敢说项?」
「霍大人教训的是。」吴征不敢再还口。以霍永宁这等人精,哪能看不出这
已是一场青城与昆仑近乎你死我活的较量,任谁都不会退后半步。至于他的话里
也释放了极大的善意,霍永宁向来有些瞧不上迭云鹤,当是为朝中计,还是希望
由吴征统领武林同盟,更有可为之处。
「好自为之,多以朝中为重,本官不希望你早早沾染派系为先的恶习。」
朝堂上圣君端坐龙椅,诸臣议事,临近午间方才消停。几度朝堂激辩,人人
都有些疲累,屠冲尖声道:「有事奏本,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迭云鹤手持奏本出班启奏。
吴征一上午都半闭着眼睛养神,此时心中一凛暗道:「终于来了!」
「迭爱卿有何要事,奏来。」忙了一上午政事,秦皇声音都有些嘶哑,奏章
早已不想再看。
「臣参京兆北城令吴征目无法纪,犯上作乱,无中生有,当众辱骂微臣,其
包含祸心,挑拨离间,欲引发江湖门派与国对立,罪不容诛!」
「吴征呢?」
「微臣叩见陛下!」吴征赶忙出班跪地叩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事秦皇
不可能不知道,背地里迭云鹤也必定打过了小报告,秦皇未在朝议之时主动提出,
至少目前为止还是中立的态度。
「你又干了什么?迭爱卿所言是否属实?」
「微臣的确骂了迭大将军,辱是说不上的。只是由于义愤陈列事实而已,至
于旁的,迭大将军可是折煞微臣了。」想要全身而退是痴心妄想,吴征先拣最轻
的一项认了。
「所因何事?」
「因燕国长枝派门人孟永淑身故一事。」
「启禀陛下,臣并非妄言,实乃吴征巧言令色狡辩!吴征府上住了许多燕国
武林人士,过从甚密。如今又因燕国人士当众辱骂臣,若不是包含祸心更有何解?
臣恐其已里通外国,欲做叛国之事。」
「迭大将军可说得太重了。」吴征可怜巴巴地委屈不已道:「暗香零落祸害
天下,微臣自幼习武,更是陛下之臣,当为陛下分忧。现今所作所为皆为剿灭贼
党,劳心劳力,夜不能寐。团结大秦武林门派结成同盟,一为共讨贼党,二为朝
中出力,迭大将军每每于关键时刻便来作梗,微臣还想问一句迭大将军是何意?
若是看微臣不顺眼,或是认为微臣能力不足以担当大任,尽可明言。」
「为朝中出力?」迭云鹤施施然向吴征走近问道:「若为朝中出力,当早早
启奏陛下,可你所作所为俱都在此,最终目的不过是想做盟主号令武林。你再百
般抵赖,又岂能瞒过陛下慧眼如炬。」
吴征见他怀中又掏出一本簿册,心中暗暗叫苦。这一份私心从头到尾都是有
的,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换了谁都能理解。——费尽心力什么都捞不到手,
谁能有干劲?坏就坏在前日当众顶撞迭云鹤,两人尊卑太大,吴征以下犯上必然
逃不过去,而能让他甘愿冒此风险也要这么做,里头又包含多大的利益,此时实
在有些百口莫辩。
「迭大将军太言重了吧。」霍永宁见吴征哑口无言,出班奏道:「陛下,吴
大人少年热血难免冲动,可要说包含祸心委实太过。陛下还请三思,少年人一腔
热血虽有不当之处,可正是这一腔热血才是我大秦国朝气蓬勃之写照!若是过于
苛责,只怕凉了少年人的心气。」
「哦?霍大人这是说本官小题大做了?」迭云鹤转身嘿嘿一笑道:「少年人
一腔热血,大秦从此便可法度全无,尊卑不分了么?或者霍大人凭什么说没有?
可是要以身家性命为他作保?」
「这……」吴征此前做得太过,让机智的霍永宁也无话可说,只得无奈道:
「本官并无不敬迭大将军之意,只是事发突然,还需多多考量才是。」
「还是吴征以下犯上,已非初犯,这事霍大人就忘了么?」
朝堂上无数目光齐刷刷望向吴征,又齐刷刷转向俞化杰。侍中大人的儿子上
一回被打得那叫一个惨,这种事情涉及尊严最易挑起官员们的敏感神经,不免又
激起公愤。
「一码归一码,迭大将军怎可混为一谈?」
「也对!臣启奏陛下,吴征行事极多不合理之处,臣启圣旨搜查吴征府邸,
若有实证自当查办,若无实证也不致冤枉了他。」
被查府邸可就是闹大发了,没事也给弄出大事来,这一查可就不知猴年马月,
后头的事情全不用做了。吴征心头大跳,暗骂一句「好毒」!当下不敢再行造次,
否则定然要给俞人则一个吃人的目光。
「吴征,你有话要说么。」
「微臣心如日月,愿尊陛下旨意。」吴征心头惴惴不安。秦皇明知暗香零落
之事,却至今未做任何表示。吴征更不敢把朝中绝密当众掀开,实在拿捏不透秦
皇的心意。原本他打从心眼里认为秦皇已老弱昏聩,听胡浩数次提起时的敬畏还
不以为然。如今接触越多,越发觉得高深莫测。
「那就依……」
「陛下,微臣愿保吴大人!」清亮而厚实的女音响起,韩归雁出班跪地奏道
:「吴大人确是为朝中出力,亦曾与微臣同剿贼党,亲冒矢石,不避危险。至于
迭大将军所言颇有疑难之处不便明言,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吴大人绝无私心!」
「韩爱卿当真要作保?」
秦皇终于说话,吴征心中更是感动万分。这一回若无韩归雁挺身帮忙,一劫
难以躲过。
「愿保!绝无反悔。」
「也罢,韩爱卿既然作保,朕信两位爱卿。只是吴征数次以下犯上之事不可
轻饶,传旨,革去吴征北城令一职,贬作北城府衙孔目,即日交割!」
好嘛,兜兜转转了一圈,又恢复了「九品大员」的光荣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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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气死我!」韩归雁长腿生风,气鼓鼓地来回踏步,踩得青石地面噔噔
作响:「这么欺侮人,还要帮着他,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瞿羽湘知道劝不住,也知韩吴二人感情深厚难撼,也不敢说吴征坏话,忍不
住揶揄道:「气的是你自己,还是你的吴郎?」
「气我自己!」韩归雁扁着嘴抹了把眼中泪花骂道:「不争气!明明不想理
他让他吃点教训,就是忍不住。你也笑话我,哼!」
「哪敢笑话你。男人都这样,见一个爱一个,哪位贵人家中没有三妻四妾,
只能怨咱们命苦生做女子。」瞿羽湘苦恋韩归雁,吃了好大的一顿折腾,心态居
然十分平和。
「我不又没不让她碰旁的女子,可也要看看是谁!!我气自己,更气他没把
人放在心上,全然不顾这个家。」
「嘻嘻,这一下当真有吴府女主人的风范。」
「你!我挠死你……不许逃!」
二女正打闹间,门外通报声响起:「韩大人,燕国天阴门冷月玦求见。」
韩归雁略一错愕,锋眉倒竖而起恨恨低骂一声:「这个不知羞的浪蹄子还敢
来!」刚想让人赶出去,眼珠子一转冷笑道:「让她进来。」
冷月玦久候吴征不回,府里又传来朝堂上的消息,听吴征挨了罚心中不忍。
又想朝堂上的事就罢了她帮不上忙,吴征现下定然心情不郁需人安慰,若不能与
韩归雁和好如初,只怕更是难过。韩归雁在朝上帮着吴征说话,几乎押上了自己
身家性命一事已传遍成都。冷月玦心想吴韩二人闹别扭还因自己而起,韩归雁既
未变心,自己上门低头认个错,帮着吴征分说清楚,当能助二人重归于好。
随着衙役进了后堂,冷月玦也不由心中惴惴不安。来时还觉有异,还自觉颇
有几分慷慨赴「死」的坦然,离着韩归雁一门之隔才慌张起来。两人私交泛泛还
曾动过手,现下低声下气地前来,自家言辞又不甚利落,一时有些惧怕。
「韩大人在里面,吩咐姑娘自行进去。」
冷月玦推开房门,见韩归雁坐在公案之后举着卷书册翻看,侧首坐着瞿羽湘
正眼观鼻,鼻观心,架势十足官威赫赫。她咬了咬牙跨过门口躬身道:「民女冷
月玦见过韩大人,瞿总捕头。」
嘶啦一声,韩归雁回以一记重重的翻书声,将冷月玦吓了一跳。转念一想惹
得人家发火,自己又是来认错,再多的委屈也得忍着,当即半躬着身子不起,垂
首而立。
后堂里鸦雀无声,足足有两炷香时分。韩归雁才换了个姿势将书放下,向瞿
羽湘道:「堂下立着何人?」
「燕国天阴门弟子冷月玦. 」
「啊哟,原是玉洁冰清,待人不假辞色的冷仙子?找本官何事?」虽问了一
句,话中讥讽之意十足,还是偏头向着瞿羽湘说的。
「属下不知。」瞿羽湘神色不动,心里却笑开了花。比之自己当年吃味时怒
发冲冠抄起刀子拼命,斗嘴还被吴征气得还不了口,吃瘪连连。现下韩归雁的有
气又发不出来,发出来作用想来也不太大的模样,实在可爱又有趣极了。
「哦。」韩归雁应了一声,复又低下头神思不属地翻书。
「来向韩大人告罪。」冷月玦不善言辞,也知终于该轮到自己说话额,语声
清清淡淡,并不动怒。
「哦?何罪之有速速报来,你虽是燕国人,若在大秦作奸犯科,本官一样拿
你查办!」韩归雁又是嘶啦一翻书,声线也高了几分,三千青丝之上看着火光都
要冒了出来。
冷月玦依然垂手而立,看不见韩归雁的模样。只是她一向性子清淡,看上去
倒平和许多,被韩归雁损了几句难听的,仍是淡淡道:「一时情急,让韩大人和
吴大人交恶。小女子并非刻意破坏两位大人的恩爱,只是……当初未曾想到那么
多,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请韩大人责罚。」「哼。」韩归雁终于忍不住砰地合上
书册起身,居高临下指着冷月玦骂道:「若是前些日子,我真想骂你不知廉耻!
现下一想,我倒发现你心机重的很,分明环环相扣设计于人。破坏我和吴郎的感
情?没那么简单吧,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韩大人所指何处?小女子不明白。」冷月玦豁然抬头,面色也沉了下来。
韩归雁原本身材高挑修长,又站在阶上居高临下气势十足,但娇小的冷月玦抬头
蹙眉,也颇有气势。
「你会不知道?你既不知道,我替你说了!」韩归雁走下阶梯,俯视冷月玦
道:「吴郎信任祝家主,我也信她,若说你来大秦有甚高深莫测的目的,那是平
白冤枉了你。但是吴郎那个人重情义,你分明是在利用这一份善良,别告诉你真
没想过!」
「真的没有。」冷月玦被韩归雁的目光盯得芒刺在背分外难当,强忍着不适
坦然答道。
「你们两人办了好事,我且问你,你知不知道吴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知一些。」
「他有一点坏处,说起谎言来从不脸红。谎言总在编织美好,最易让人快乐!
可他又有一点好处,对自己人向来诚挚,因为到了最后,还是真心实意才能打动
人心。他现下一定给了你承诺对不对?你知不知道这份承诺说出来,他要做多少
事情,解决多少麻烦,承担多少艰险?」韩归雁拔脚往前,两人原本靠得极近,
逼得冷月玦不住后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啊?还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啊?
这份便宜我们家可受不来!事情都已做下了,你以为来说上几句对不起便是一番
心意了?哼哼,我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真的傻,没有装。不过他说的没错,还是韩大人最了解他。」
「真给你承诺了?气死我!」韩归雁一蹦老高,向着吴府方向鼓起香腮瞪起
凤目骂道:「人家都气成这样了,你还要乱来。」
冷月玦抿了抿唇,不知其中有什么心机,总算明白过来此时该当多说韩归雁
的好话,至于什么来龙去脉之类的,多说无益:「他说不这么做的话,韩大人要
瞧不起他。」也是福至心灵,没说隔日一早,留自家在成都的诺言便许下了。
「他怎生与你说的?」
「他说了小周后的故事,又说在韩大人面前丢不起那脸。」
「呸。他丢人,我就不丢人了?」
「总之是小女子一时冲动瞻前不顾后惹下大祸,韩大人要打要骂,小女子绝
不躲一下。韩大人也说他现下背负太多,若是韩大人还与他置气,他要更加难熬。
小女子之前想得不多,经韩大人一言确是有理,今后若是带给他烦恼,小女子也
自会离去。」
「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若是不想给他增添烦恼,还请现下就消失!再
者……你离去后又如何?去哪儿啊?回天阴门么?你也听了小周后的故事,诚心
要让他难受不成?」
「我现下不想走,还舍不得这里。韩大人想让我即刻消失,我做不到。至于
将来师命难违,我就算没了命也不会让他难受与难堪。这一点,韩大人放心。」
「这句话还稍稍有个样子。」韩归雁发泄了一通心境略微平和,颇显自豪道
:「我们家和外头不一样!吴郎尊重他的妻子,家里他也不会一人说了算。你一
定也因为这一点才喜欢他的吧?」
见冷月玦露出会心的笑容,韩归雁更加傲然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泼妇,
不管怎么说,你能来这一趟还是有心。这一份心意我记下了,你先回吧。」
「韩大人可是答应了不生他的气?」
「哼,凭你三言两语就想化解?做梦!」韩归雁一周鼻翼,鄙夷道:「莫要
以为赖在这里便能有想要的结果,能不能答应不是你求得来的。」
「嗯,能得韩大人一句有心,小女子知足。只是……」
韩归雁抬手一挥打断道:「你爱等也随你,但是若让本官再听见你一声呼吸,
我就赶你出去!」
冷月玦不敢再说,微微欠身表示知道了,果然屏息凝神一丝声息也无。
过了小半时辰,韩归雁正感不耐,眼见公务时辰将过,正待打发冷月玦走人
时,房门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打开。
吴征一脸讨好地弓着身子踏入,笑容瞬间消失,下巴耷拉着险些掉到了地上,
额头更是大颗大颗的汗珠沁了出来。
他在北城府衙呆了半日交接公务,张六桥明里接手,暗地里哪敢占先?两人
的交接颇为草率,不需多时便已完毕。吴征又挨到此时此刻才转来京都守备府,
料想雁儿的气消了不少,早间又有这一场朝堂恩义,便是再让她赶了出去也无妨。
男人嘛,该死皮赖脸时绝对要拉下脸皮。
京都守备府也到了关府之时,吴征团团作揖,厚着脸皮让勿来通报,好给韩
守备一个惊喜。衙役们看着吴征忍不住嬉皮笑脸,却也没人敢阻拦让他自去。
吴征屏着呼吸轻手轻脚摸到后堂,听得韩归雁与瞿羽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话。揉了揉双颊放松脸部肌肉,为一会儿丰富的面部表情做好准备,便大喇喇地
推开房门,不想碰到这么尴尬的局面……
吴征忽然直起身子,摇头晃脑地左右观望一番,自言自语道:「怎地没人?
雁儿想是回了府上,还是去府上找她的好。」
「你给我站住!噗嗤……」分明装傻充愣,偏又如此可笑,韩归雁给气得忍
不住笑了起来:「你眼睛瞎了么?」
「咦?韩大人原来在这里?怪事,怪事,我方才入门时分明瞧不见人,想是
韩大人功力大进了……」吴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趋步上前。
「呸。你来干什么?」韩归雁瞪眼鼓腮,刚消了的火气又腾腾冒起,抓起一
把笔杆子就扔了下来。
「啊哟。韩大人要下令么?」吴征光棍之极地挺身受了,有些笔头上还沾着
墨迹,将一身锦袍涂抹得乱七八糟,连额头都划了一道,活像个玩杂耍的小丑。
「我下令砍了你!」
「那就扔错了,这个才是。」吴征脚下不停走上台阶,取下一枚令箭双手捧
起道:「请韩大人下令。」
「你……」韩归雁一把抓起令箭,看吴征大义凛然的模样,恨恨地在他手心
重击一下,双足在地面连蹬,踢得木椅向后退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磨地声:「你
要气死我,你就是要气死我。」
吴征双掌泛起个鲜明的红印,可怜巴巴地望着韩归雁,待她略微平复才道:
「要不,你再打我一下……」
「皮糙肉厚,打有何用?」韩归雁香腮鼻翼俱都鼓了起来,一股子怒火无处
发泄,向吴征喝道:「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啊?不好吧?要不打两下?三下好了……不够?那四下,总之打到够为止,
最好把我腿打断。」
「死皮赖脸!打断了腿把你扔进牢房,还想赖在这里!哼。」韩归雁恨恨地
瞪视,只是吴征的模样委实太过可怜,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令人发笑。韩归
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强忍下来,生怕与他对视下去再也忍不住笑,忙向冷月玦喝
道:「看什么?本官的笑话很好看么?」
「好看。」冷月玦原本面无表情,经韩归雁一喝露出神往之色道:「原不知
什么叫做打情骂俏或是欢喜冤家,今日才知了,倒是羡慕得很。」
「你……我迟早被你们两个气死!」韩归雁一口气发作不出来,瘫在椅子上
有气无力道:「要说什么快些说,说完了快走。哼,他还怕没人来疼,府中有的
是,还缺我一个不成。」
「缺了哪个都不成。」吴征豁了出去道:「你是我发妻,又是内宅之主,缺
的就是你。」
「呸。我后悔死了答应你,又一贯信任你放纵你,哼哼,也是个贱骨头尽爱
惹麻烦,三天不打……那个……哼……就敢上房揭瓦!哼哼哼……」不知是给气
糊涂了还是朝堂上一番同仇敌忾,终究舍不得这份情义,韩归雁越说越乱,被自
己给说的笑出声来。
吴征哪能错过这等良机,一把将韩归雁抱在怀里低声下气道:「雁儿,这一
回我是真的错了……我也不辩解,只盼你饶了这一回莫要再生气,下不为例!若
是再犯我就……」
「走开走开,一身墨迹把人家都弄脏了。谁要你立誓?不许立誓!对谁也不
许!」韩归雁扭着娇躯连连推拒挣脱不开,挣扎渐弱,终究任由吴征抱在怀里。
五指成拳,一下一下擂在吴征胸口泄愤,力道却又比之深闺小姐还要不如。
「怕你不相信我。而且,我真的可以立誓的。」吴征心中柔肠万千,斩钉截
铁道。世间对神明颇多敬畏,誓言更是有极大的威慑。韩归雁打断了他,自是怕
誓言成真,一番心意已是再清楚不过。
「这种事谁说的准?反正不许你立誓。」凶蛮的气势消去,修长的女郎团身
在吴征怀里,香唇一扁泪珠滑落,这一刻方才放肆地大哭,宣泄心中怨气。
吴征哄慰许久,韩归雁才渐止哭声,不住埋怨道:「什么脸都丢尽了,呜呜
呜,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韩归雁骂一句,吴征就顺一句,慢慢地女郎的柔荑已在吴征手心里抓挠道:
「疼不疼?怕不怕?以后还敢不敢?哼,我看你是记打不记疼,不需几日又忘得
一干二净。」
「疼啊,怕得很,以后再也不敢了,这回说什么也忘不了。」
「看看你这傻样子,打你也不知道躲!弄得像什么模样!出去了不知外人要
说人家怎生欺负了你!」
「犯了错自当挨罚,哪有躲的道理,好了好了,我犯的错你哭什么?再哭眼
睛肿起来可就不美了。我们回府上说成不成?」
「嗯。」韩归雁猫叫般应了一声,又道:「快去换身衫子把脸洗净了。」
「那等我一会。」吴征抓起柔荑在手心吻了一口,轻车熟路地自去帘后换洗。
韩归雁抹干眼泪,步下台阶向冷月玦道:「方才我心情不好,也给你赔个不是。
总之……唉,事情都已做下了多说无益,望你莫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
「不会忘。韩大人大人有大量,小女子诚心谢过。」
「我又不是为了你。」韩归雁向帘后走去,陡然又想起一事,顿步回身双目
连眨。捉摸不定地绕着冷月玦一圈好生打量一番,又向瞿羽湘望了一眼。瞿羽湘
一直闷口不言,被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瞧得毛骨悚然,不知哪里做得错了。愕然看
着韩归雁踢着脚步走入帘后,还一路气鼓鼓地念叨道:「我就不信了!」
也不知韩归雁在帘后向吴征说了什么,片刻后又掀开帘子自言自语:「回了
府上又要颠鸾倒凤彻夜不休,哼,才不要便宜了狐媚子。」
冷月玦以为韩归雁说的是自己,脸上泛起红晕羞道:「韩大人不可胡言。」
「你懂什么?」韩归雁鼓着香腮向冷月玦道:「你要我原谅你也成,今日你得听
我的。」
「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依韩大人。」
韩归雁从鼻尖哼出一声:「谁要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先叫声姐姐来听听,
不伤天害理吧?」
「不会。韩姐姐。」
「倒还有些乖巧,随我来,瞿姐姐也来。」
绛沙帘子不透光看不清内里,韩归雁撩起时只见吴征一身赤裸,哭笑不得地
缩在床头,额头的墨迹倒是洗得干干净净。
韩归雁一摞袖管,像是要拼命一般道:「总之今日不把他榨干了,不许走!
我一个人弄不过,你们都得帮我,听见了没有?」
「啊?我怕是不成啊……」瞿羽湘吓得缩了缩脖子,能亲近韩归雁与冷月玦
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可一想吴征的坚挺持久,还有韩归雁榨干的豪言,越想越觉
得不妥。
「哎呀我知道你不成,这不还有个帮手嘛。」韩归雁挑衅似的顽皮回头,料
想这个阵仗定然把刚经人事的冷月玦吓傻了不可。不想冰娃娃正来回打量,虽有
羞意,更有些好奇。
「韩姐姐是说,我们四个人一起?」冷月玦唯恐自己想得岔了,不由确认道。
「怕了么?」韩归雁扬眉一笑,伸手解开腰带娇躯一扭。一身衣袍便顺着比丝缎
还要光滑的肌肤滑落,露出修长健康,肩宽腰细,奶大臀圆的妖娆身姿。慑人魂
魄的性感难有匹敌,修长笔直的美腿更是百看不腻。吴征艰难吞了口唾沫,呼吸
立促,胯下肉龙已是挺立得发胀。这一下让韩归雁甚是满意,得意地一扭小腰向
冷月玦示威道:「还愣着干什么?莫非伤天害理了?」
「没有。我有些害怕。」冰娃娃歪着头一想,遂坦然道:「一怕韩姐姐太好
看,把人家比了下去,二怕我不太会这些,做得不好,三怕从没想过还能这样,
有些害羞。」
「你说话都是这么直接的么?」韩归雁略觉对冰娃娃有所改观,也生出兴趣
来。
「没有,不想说我就不说话。只是与你们在一起,我想坦然些。未曾骗人,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有趣。」韩归雁目光中戏谑之色一闪而过,从后环着冷月玦的细腰道:「
那人是个色胚,现下还不知心里有多得意呢!你也别害怕,瞿姐姐会教你。」冷
月玦回目见瞿羽湘也在宽衣解带,目光闪躲极是不安难耐,甚至连畏惧之意也十
分明显。看韩归雁大喇喇的模样,本以为得她「举荐」的瞿羽湘已轻车熟路,一
见之下,大是不以为然。转念还不及细想,只觉腰带一松,已被韩归雁拉了开来。
「韩姐姐莫非男子女子都喜欢?」冷月玦心中一惊,又生恐阻拦会再度触怒了她。
松垮的夏衫被轻轻剥落,比剥开一只荔枝还要简单。而裸呈的玉躯一身白玉
之色,比新剥壳的荔枝还要水润雪白。韩归雁又绕着冷月玦转了一圈,不由赞叹
道:「像个白瓷娃娃一样好看,怪不得惹他怜惜。」
「还是韩姐姐长得高更好看,瞿姐姐也好看。」冷月玦虽羞,更抵不过好奇
心。一双妙目看了看韩归雁,尤其在长腿上流连了几回,又望向瞿羽湘,对她奶
儿上两片乳晕甚是感兴趣,不住低头与自家的比较。
「瞿姐姐,我知道你还不适,但是今日一定得帮我。」韩归雁像个临上战场
的大将军,与强敌拼死血战之前正给袍泽们加油鼓劲,消除心理上的压力。那面
容看上去说不出地严肃,看得吴征与冷月玦都露出笑意。
「我……我尽力而为……」瞿羽湘期期艾艾,半低的头视线正在韩归雁胸前
两团浑圆美乳之上,忍不住喉间一滚又咽了口香唾,脸上发烧。
「这样……」韩归雁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难掩得色。
「真的?」瞿羽湘身躯一缩,左右难安。
「一定能成!你听我的。」韩归雁得意地拍拍她肩膀,才转身面向吴征,傲
然挺了挺胸。
吴征左右贪看莺莺燕燕,心里也笑开了花。韩归雁的小算盘哪能逃过他的眼
睛?一时对接下来的香艳旖旎也是颇为期待。
「你现下好得意了?」韩归雁登上床头,四肢着地爬行向前,像一只性感又
危险的大猫将吴征压倒,目中的精光不知是得意,兴奋,还是娇媚:「说老实话,
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
被两颗圆沉隆乳压实,光滑的乳肤震颤不已,激起的嫩粒儿随着震颤搔刮着
胸膛。缠上的玉腿中央,柔软乌绒贴在胯间,已隐约可触到娇嫩的花肉。吴征早
就热血上头七荤八素,痴痴道:「三飞才是王道!」
「呸!就知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不好色!冷仙子不会有意见吧?若是不情不
愿的不如早些离去,省得扫兴。」虽不明三飞之意,猜想也知,韩归雁啐了一口,
借着身体遮挡在吴征胸口以指划写:「收心!」
吴征探出头来向冷月玦露出个询问的目光问道:「你若是着实不愿,不要勉
强。」
冷月玦缩了缩肩,一吐香舌羞涩道:「是有些害怕,但是更想试试。」
吴征大手已移至韩归雁两片桃臀上不住抓揉,一尝紧致丰弹的曼妙手感。热
力所过,又是一片小粒儿密密麻麻。机不可失,吴征半是解释半是讨好道:「玦
儿从小到大过得甚是不易,什么事都有人安排着身不由己。来了成都像是脱出了
牢笼,难得有些开心的日子。她不喜栾楚廷,但是没人听听她的心声,所以玦儿
对什么事都好奇。」
「所以就好奇到你床上去了?」韩归雁还是忍不住讥讽一声,又自言自语道
:「想看就过来看得清楚。」
吴征招了招手道:「玦儿来,湘儿也来。」一颗心大跳,隔着胸腔震得韩归
雁的硕乳抖出道道浪纹。
「韩姐姐的这么大,是不是更舒服?」冷月玦挨到身前,眨巴着眼眸问道。
吴征哭笑不得,这几乎是一道送命题,所幸未曾彻底被欲望打蠢:「不但大,而
且弹性十足,舒服得很!」
「恩,人家好羡慕了。」果然冰娃娃不存芥蒂,一扭腰肢支起上身道:「人
家还不明白榨干是什么意思。」
「噗嗤,傻妹妹。」韩归雁失声而笑,有些怜惜道:「他心里还有一句话不
敢说出来,大有大的好,小有小的好。再说了你这般娇小,奶儿可真不小了。至
于榨干么,这根坏东西乐得开心了不是会吐出汁液来么?现下自是要挤得干干净
净,一滴都不剩下!」
「原来如此,这个说法倒有趣的很。不过……人家才刚入了门,他的东西却
是十二品高手,只怕人家的先被榨干了。」冰娃娃放开胸臆时口无遮拦,一下子
就交了底。
「十二品高手?胡吹大气!」韩归雁愕然之间直起上身捉住肉龙,转念一想
倒也无可辩驳,气鼓鼓道:「就算是十二品高手又如何了?我就不信三个打一个
还能打不过!你到瞿姐姐那边去,看本将怎生整治这个色胚!」
如同领军大将掷下发兵的将印,擂响进军的战鼓,韩归雁跨坐在吴征身上扶
起肉棒抵在花穴之间。她与吴瞿之间三人之戏已有多回,不再似初次时的娇羞难
耐放不开,还颇具卖弄较劲之意。热腾腾的龟首在缝隙之间刮弄,好似一根粗巨
的舌头正舔舐着花穴,又似一杆巨枪正在磨锋磨利,只待深深插入敌人身体的那
一刻。
被拨弄的花唇渐渐濡湿,刮弄时摩擦耻毛的沙沙之声里也混上唧唧水声。韩
归雁闭目昂首后仰,让修长的脖颈与高耸的美乳绷成一条惊心动魄的优美弧线,
腰肢一沉,花唇猛然一分,绵密奇紧的花肉嗫喏着将龟首含了进去。
阳物入体,不仅将肥满的花肉挤压得一身毛骨悚然,热力更如万千丝线一样
向小腹深处直钻。交合的两人喘息声粗了起来,吴征双手箍住韩归雁的腰肢,不
知是有意还是肌肤光洁滑不溜手,双手一路上升,终于攀住两只硕乳轻握。指尖
发力之下深陷乳肉,推举得上廓圆圆胀胀地鼓起。
韩归雁双目朦胧张开,双掌握住吴征手腕,似是双腿无力已支不住身体,不
得不借助手腕之力,才避免被一枪到底的酸痛难忍。歇息适应了片刻,韩归雁鼓
腮腻声,又恨又爱道:「一口把你全吃了!」
花径已十分滑润,花肉更是已不住蠕动。韩归雁深吸一口气,双臂与双腿一
同向两侧劈裂分开,身体失重般坠下。肉龙劈波斩浪般破开紧致到极点的肉壁,
狠狠地撞击在花心上。
「嗯哼……」啪的撞击声混着女郎娇呼与吴征的闷吼,猛烈又畅快。韩归雁
一双长腿横裂大分,令花径更加紧实饱满,抽搐的嫩肉像是无数小手正在温柔又
激烈地抓挠。吴征再度攀上傲峰轻轻把玩揉捏,韩归雁娇喘吁吁,死死抓着吴征
手腕,腰肢发力前后一抖。
这一抖性感以及,但见纤细有力的腰肢肌束鼓起。抖动时自腰肢发力,带动
紧贴吴征腿心的隆臀前后一颤。幽深的臀缝原本因后撅而起微微裂开,可见一丝
内里诱人的春光。那丰润的花瓣中央插着一根粗黑肉龙,说不清是花唇含住了肉
龙,还是肉龙插裂了花唇。上方一点粉红细小的菊洞若张若合,丰富的褶皱让它
看上去缩得奇紧丝发难容。而一颤之间臀瓣闭合收拢,旋即又再次绽放。若是从
后望去看得清晰分明,真不知要被这一抹丽色逼得如何欲发如狂!
吴征虽看不见后方春色,也低喝了一声。韩归雁的花肉异常肥满,原本肉龙
深入时便被缠夹得全无缝隙。那花肉受到排挤时自然而然地反压而至,更兼韩归
雁此时的姿势让下身肌肉全部绷紧,只这一夹便几乎要了命。加上纤腰这一扭一
抖,本就被缠得紧紧的龟菇沟壑,似被柔嫩如丝的紧致花肉温柔咬紧,生生打了
个转儿。一整圈的麻筋全被搔刮而过,个中的销魂让吴征禁不住叫出声来。
「唔……」韩归雁轻声慢吟,凤眸睁开俯视吴征,鼓着香腮腻声道:「先让
你吃一回好的,一会儿人家没了力气就换你,可不能停下来。」
吴征强忍挺耸的欲望,牙关咬碎道:「我现下就想把你压在身下,狠狠地插
一回!」
「一回才不够……先忍着……这样也舒爽得很……」韩归雁的小腰放马飞奔
似的扭摇起来,越扭越快。即便如此,花穴之中紧致无缝的咬合丝毫不懈。奇妙
神秘的窄小幽穴里似有一道道电流乱串,电得两人齐声呻吟,颤抖不已。
韩归雁再度合上双目徜徉欢海,那坚挺得又粗又壮的肉棒几乎将花径捅穿了,
撑破了。极度充实的刺激搅拌着穴内的嫩肉,花唇已然门户大开,内里灼热而滑
腻,酥软而紧致。稀蜜般的肌肤透着红晕,渗着津津香汗。蜜桃般圆润丰翘的臀
儿在小腰的带动下扭摆不停,臀肉结实又绵柔,舞出一圈一圈涟漪似的,由内至
外鼓荡不停的销魂臀浪。
汩汩的搅拌声越发响亮,吴征在美乳上过足了手瘾,转而扶住纤腰。每当韩
归雁扭摇至正中一点时便向上推举,这么一来,女郎销魂的腰震中央又有丰臀的
轻抬起伏,搅拌与摩擦并行,快感更增几分,湿淋淋的花户挪移之间,在吴征胯
部留下一条湿淋淋的水渍。
「韩姐姐扭得真好看。」臀儿一收一缩,一顶一翘,女子身体曼妙的曲线与
巨大的张力被韩归雁演绎至最佳,极具韵律的动作更是既优雅性感,又淫靡浪荡。
随着动作越发快速剧烈,不仅臀浪阵阵,胸前两枚如硕大蜜桃般的隆乳也荡
开波涛。
「嗯哼……」原来吴征终于抵受不住逼迫般致命的快意,趁女郎轻抬腰肢时,
也是发力一顶。肉棒的重插让女郎娇躯大颤,发狠般的力道更撞得她胸前两颗蜜
桃沉甸甸地一阵弹跳,春色无边。
韩归雁正熬得艰难,这一下又重又深,直撞花心嫩肉,一身荡意再也抑制不
住。双腿内侧肉眼可见地绷紧发力,深嵌蜜缝的肉棒被艰难地拔出,淅沥沥的花
汁顺着棒身涓涓滑落。一片狼藉之中,嫣红肥满的花肉死死纠缠着肉棒不忍分离,
仿佛张小嘴死死含住了肉棒,被离体的力量抽着花肉直带出穴外,终于在龟菇沟
壑之间被牢牢卡住再也动不得一分。
「大力些……」肉棒离了大半,韩归雁身悬半空,一颗芳心也在悬在了空中
不上不下。花肉急迫的渴求令她生出一股难耐的空虚与被再度占满的强烈渴望。
她美眸含情,话音刚落,便发力坐下,似乎在多等片刻都是巨大的煎熬。这一坐
迎合着吴征耸起腰杆挺送肉龙的动作,一蹴而就地将棒身深深纳入幽谷!
那景象极其撩人!神秘的胯间芳草萋萋,饱满的花户被中央被撑开一个圆洞,
本就淫靡得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再度纳入时咬在龟菇沟壑间的嫩肉被粗暴地挤
塞而入,更是拌着丰腻的花汁发出咕唧大响。
「啊呀。」冷月玦看得脑中一晕,羞人中又有一股刺激与兴奋。虽也曾与吴
征试过不少姿势,可她身姿娇小,这般姿势就远不如高挑修长的韩归雁做得震撼。
何况如今旁观更是看得纤毫毕现,着实让芳心娇羞难抑,目光游移,不知该
不该再看下去。
韩归雁将肉棒一吞到底,娇躯顺势软倒,将一对儿美乳紧紧压在吴征胸前。
她双手捧着吴征面颊,忍着翻江倒海般的快感道:「这一下好舒服,你呢?」
「再这么下去我要死了……舒服死了……」
「家中的娘子每一位都这么好,你要时时都念在心里,这一回便算了,今后
不可再做滥好事。」
「我记得了,我也舍不得这个家。」
「嗯!那……人家现在想要得很,你还不快用些力,让人家舒舒服服的。」
「谨遵娘子谕令。」
吴征沉腰抽出肉棒,坚硬滚烫的龟菇刮着花径里纠缠满溢的嫩肉,让韩归雁
娇喘连连紧咬香唇,英气十足的脸上媚色迷离,露出似痛非痛,似快非快的纠结
难当。女郎一力配合,只是这一回两人交颈相拥,丰翘美臀只能反向高高撅起,
自平坦光洁的背脊之下隆出两只圆如满月的臀瓣。
两厢抽离,眼看着肉棒将花肉刮出穴外,龟菇就要滑出蜜缝,韩归雁美臀一
沉,吴征腰杆一挺,只听噗嗤一声,粗大的肉棒复又重重塞了回去。
这一下插得拼尽全力,充实饱胀的爽感袭来,让韩归雁尖叫一声献上香吻。
那柳腰上下狂摇,花肉紧夹,不住迎合着吴征怒龙的狂猛冲锋。翘臀更是不要命
地一撅一挺,惊颤颤的臀波不住甩击在吴征的大腿上,发出连绵不绝,密如暴雨
的啪啪撞肉声。魂魄彻底散去之前,韩归雁借着瀑布般洒落的青丝遮挡,向瞿羽
湘比了个手势,便彻底被欲海狂潮淹没……
两人不顾一切地挺耸扭动,看得冷月玦面开桃花,心中又有些酸酸的。比之
吴征与韩归雁的水乳交融,冷月玦的初夜无比生涩,远远不如。两人已是忘乎所
以,比之窥视迭轻蝶时的淡定,现下既有属意的人儿,又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
实在舍不得看清那一份狂乱的恣意纵情,与虽原始,又摄人心魄的交合之美,早
已掩面奔去。那淫靡的交合抽送水声与男子的粗喘,女子的媚吟,让她不知不觉
渗出一股花汁,浸染乌绒。
意乱情迷正不知如何自处,一双柔软又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痴缠了上来。冷月
玦吃了一惊极速回头,只见瞿羽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打扰二人,唇瓣
凑在她耳边轻声道:「看得好难熬,我都湿了,妹妹你呢?」
趁着冷月玦不及反应,瞿羽湘一攀秀乳,一探腿心。形状完美的秀乳大小正
趁手,把在手中被一颗凸立顶起的玉珠抵在掌心,至于腿心里亦是潮气翻涌,只
需再挑逗两下,不免花汁泛滥。娇小玲珑的身姿更是极适合女子抱在怀里,瞿羽
湘心中一甜,意动不已。
「瞿姐姐干什么?」冰娃娃不安地轻声问道,虽扭了扭身,抗拒之力并不大。
不知是周身软绵绵的发不出力道,还是真怕惊扰了韩归雁承欢。
「他们正快活着却冷落了咱们俩,不如我们来助助兴?」
「我不懂……」
「有的事情都不用教。」瞿羽湘托着秀乳下沿,五指依次来回按压掐握,卡
在腿心的玉指一勾,恰巧点在花缝间正硬胀的肉蒂儿上。唯恐动作大了冷月玦不
愿,悄声在她耳边道:「吴郎爱得很!」
「是么?」冷月玦软绵绵的应了一声。原本初尝禁果品着了其中好处,贪欢
之欲便难熬。此前两日将养花穴不曾再尝过那难舍难离的滋味,今日旁观一场激
战本就被勾起了心火缭绕。瞿羽湘手法温柔娴熟,在身上的敏感点来回游走,一
点一点地搔刮身上痒处,又闻吴征喜欢,遂呢喃道:「那我试一试。」
「嗯。」瞿羽湘大喜!虽已与吴韩有了多次三人之戏,但韩归雁对同性之欢
尚未完全接受,互动不多,偶有为之也是放不开难以酣畅淋漓。相处的多了,从
前见了男子便欲作呕稍有好转,可也仅限于不呕而已,要想彻底扭转过来谈何容
易?每一回都有半强迫半无奈的分别扭。如今怀中的娇小丽人居然并不抗拒,不
由喜出望外。
瞿羽湘大着胆子含住耳下垂珠,但觉像枚扇坠儿一般薄薄巧巧。且含吮之间,
冷月玦麻痒难当不住缩颈,润滑纤柔的肌肤正不住发烫,泛出的一层细密香汗莹
然生光。她也是渴慰已久,一时意乱情迷,再忍不住从冷月玦颈侧绕过,吸住喷
香微甜的樱桃小嘴,细细品尝。
冷月玦一呆之下慌忙甩开,示意不可。女子的唇瓣极为香软,吻起来的滋味
大佳,可要让冷月玦现下就接受势所难为。瞿羽湘面上一红,讷讷地不好意思。
正不知怎么办。韩归雁的呻吟声陡然拔高,只见她复又直立上身,腰肢绷如张满
的长弓,丰隆挺翘的桃臀正不顾一切地扭动,让一对圆沉的硕乳惊涛骇浪般晃动
着。她已身困力乏,全凭吴征拿捏着腰肢将娇躯推上拉下,啪啪撞肉不停。
片刻后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不知足地抓起吴征的大手,深深按进丰弹的乳
肉里。
吴征也是气喘如牛,发力掐的十指深陷乳肉,一边死命地揉捏,一边推举着
韩归雁。数个敏感处被同时刺激,韩归雁如痴如醉。唇瓣正被两颗贝齿死死咬紧,
只能从鼻翼中哼出闻之欲醉的媚吟,蹙起的锋眉几连成一线,浑身香汗,花汁飞
溅:「我不成了……我不成了……要顶死了……不要那么深……你……要弄死我
了……」
吴征无比严肃,一刻不停地征伐。韩归雁的讨饶并未换来怜惜,反而腰上加
劲,来了一轮凶猛耸挺。力道之大仿佛控制着韩归雁身体的已不是双手,而全凭
腰力将她撞起,再在她下落之时又是一撞,两股戛然相反的力道撞在一起,其滋
味快美之酣畅淋漓,由韩归雁难以自控的尖声惊叫中可见一斑。
「呜呜呜……你欺负人……」韩归雁被欲仙欲死的快意潮水卷得七荤八素,
正似她被抛起拋落的身子,胯间的花汁如开闸洪水,在反反复复的挤压冲抵之下
激出一浪又一浪的水花。女郎螓首乱甩,青丝飞扬,苦挨了两下,分明已没了力
气的身体又升起一股潜能。情知吴征也在关键之处,忙道:「妹妹快帮忙……」
韩归雁双足立了个扎实的马步!她双腿大大地分开弯折,秀美的足踝踮立而
起,细滑的美足仅以蜷曲的脚趾巴住床面。一双美腿既要抵御吴征的冲击,又要
支起身体的重量,几乎已发力绷紧到了极限,肌束一条一条地鼓起,流畅柔美又
劲道十足。这一下不需再起伏腰肢便能让吴征保有挺耸抽送的距离,韩归雁咬牙
切齿地承受着逼命般的快意,恨声道:「你故意的……」
吴征冲击不停,也是费劲了力气才能嘶吼出声:「没有,雁儿再忍一忍……
要来了……」
「抓住!」韩归雁抄起吴征的右掌捏按在左乳上,细腰一塌再度俯身而落,
香舌轻吐舔舐着吴征右边的乳头。
最后关头的冲刺逼得人发疯。吴征狂乱地挺耸,一次次让肉棒淹没在萋萋芳
草之间。而已汗湿背脊的女郎,每一次的长驱直入的深刺都让让她婉转娇吟。紧
密肥满的花肉紧夹着粗硕的肉龙,玉露如雨,花汁如泉,乱颤的花心与缩得丝发
难容的穴口快活到了极点,正奇异地共振着……
「人家真的不行了……呜呜呜……」韩归雁似哭似笑,似喜似悲,甜腻娇媚
的泣声回响缭绕,花径正竭尽所能地收缩蠕动,苦挨米已到了无法收拾,无法停
止的地步。
巨大的快意之下,吴征紧咬牙关加快挺耸撞击。手中沉甸甸的硕乳丰弹无比,
无论怎样捏揉掐握,掌面上都传来一股弹力绝佳的反震。不停进出着花径的肉棒
正被一股一股的花汁兜头浇淋,仿佛泡在一缸暖水里,又是舒服,又是畅快。
眼看韩归雁再也无法支撑,冷月玦忽然趴伏在吴征左胸上。她粉面含春,美
眸射出媚光与羞意,低声道:「这样你喜欢么?恩……唔……」
吴征脑中一声炸雷也似的轰鸣响起,不仅因冷月玦一口吸住空着的左边乳头,
那强劲的吸力似自然而然地产生,软嫩香滑的舌头灵巧地绕圈勾舔,一身上下都
被照顾得舒舒服服。也因冷月玦呈趴跪之姿,翘翘的小屁股撅得老高。微分的腿
缝正是视线难以企及之处,只能看见瞿羽湘亦趴跪在冷月玦臀后,螓首摇摆着前
后探动。每一回探动都让冷月玦抽吸着冷气,那一声悠长曼妙如仙乐的鼻音正因
此而发出。
吴征睚眦欲裂,目现血丝。这是期盼已久,却从未实现的香色迷离。他嘶吼
着掐紧掌中硕乳,左手挤入冷月玦胸前,将两颗秀美的奶儿左右抚弄不停。至于
视线不及之处更让他几乎憋死过去——冷月玦色泽嫩红,喷香饱满的蜜穴,正被
瞿羽湘灵动的舌头一下又一下地探入,翻搅,卷舔。时而还能听见她接吻似的含
住花唇,大力吮吸得唧唧啾啾之声。那春情之盛,淫靡之色,激情中复有一股难
言的女子柔美媚态,恨不能长出千里眼就此看个清清楚楚。
嘶吼声越发沉闷,正如韩归雁几乎炸裂的胸腔。那股沉闷几乎将她闷杀过去
时,花径里的肉棒猛然胀大了一圈,更加火烫粗大,直胀得每一分花肉都敏感得
跳起舞来。颤抖的花心泄出一股滑腻的花汁,自小腹起那欲仙欲死的极致快美奔
袭而至,胸腔彻底被撕裂,澎湃的激情彻底绽放炸开,整个人被炸得像是飘荡的
魂灵。
娇声呼唤之中,丰沛的花汁浇灌着深陷花径的肉棒,它像是有生命般活了过
来,不停地弹跳律动着……火热的阳精喷射成水柱,一道,一道,又一道深深地
射进已泥泞不堪的花房……
………………………………………………………………………………………………
当韩归雁清理完毕,大腿打着颤回来时,吴征脸上揶揄不已道:「韩大将军
第一阵就打得丢盔弃甲,一溃千里,不知还有什么办法榨干我?」
「哼!本将自有无数的办法能让你就范!本将不仅武器颇多,还有帮手,怕
得你来?这第一阵吴大人也不轻松吧?」韩归雁一边斗着嘴,一边软倒在爱郎身
边喘息,换来好一阵温存。
「当是不轻松的,韩姐姐被射了好多阳精,那里都有些肿了……」
冰娃娃冷不丁的一句话道破真相,韩归雁羞了个大红脸,啐了一口骂道:「
什么叫被射了……好多……爱偷看的小妮子。」
「我觉得现下说这个,会有些情趣……」冷月玦一吐香舌,美眸似在询问着
有说错么?
「哈哈!正是如此,大有情趣!」吴征乐开了花,作怪的手指在韩归雁腰眼
处画着圈,痒得她娇笑不已。
「韩姐姐,我想吃一吃它,可以么?」吴征胯间仍是一片狼藉,残留的阳精
与花汁混在一处,冷月玦并不介意,朝瞿羽湘瞄了一眼,想了一想续道:「人家
爱吃,而且韩姐姐身上好香,我想尝一尝。」
「爱偷看的小妮子还是只馋猫?」韩归雁眼珠子一转,揶揄笑道:「不必问
我,留你下来自当你是一家人,也不会冷落了你。」
「好!」冷月玦展颜一笑趴在吴征胯间,扶起软趴趴的肉龙用鼻尖轻嗅了一
口道:「那我尝一尝。」
冰娃娃好奇之心太过,虽是刚破身不久,可放得很开,总是什么都想尝试一
下。见她伸出小舌在钝尖轻点一下,沾着些许浆汁缩回口中品了品味道,似是觉
得满意,又含入龟首,缩紧两颊,吸得十分欢畅。韩归雁也生起些异样之感。
娇小的丽人身形像个半大的姑娘,但胸前两团嫩乳可堪一握,不大不小。翘
翘的小屁股也显得十分肥嫩娇美,至于一抹小腰更因身材的缘故,细得似乎吴征
大手一握便能环上一圈,连韩归雁都不无嫉妒。
女郎心中一动。她深知吴征胯下这根棒子的威力,往常场面的不分上下俱是
爱郎体惜自己,欢潮褪去便不忍强加折磨,所谓的榨干也多是气话。此前着实熬
不住时,她与瞿羽湘曾有过一回一同舔弄肉棒之举,可惜做得并不好。韩归雁尚
未打开心结过分亲近女子,舔弄时不免颇多顾忌。至于瞿羽湘则对男人的物事怕
到了心里,凑近些便满心烦恶。即便如此,吴征依然心头爱煞,时常念着求着再
来一回,可惜终不能如愿。
韩归雁在吴征额头戳了一指嗔道:「臭得意,教你知道厉害!」
言毕爬到冷月玦面前,见她哧溜哧溜地吸得响亮,吃得正欢。投入自得的模
样让韩归雁忍不住一笑:「好吃么?」
「嗯,我有些奇怪,吃着棒儿时也会觉得很舒服。」
「果然贪嘴。想不想试个新鲜的法儿?」
「是什么?我看看。」
韩归雁回眸朝吴征送上个得意又妩媚的目光,双腿分开倒骑在吴征身上自言
自语地哼道:「不给那个坏人看!」
她避忌与女子过分亲近多有瞿羽湘的缘故。若是三人无有此前的波折与瞿羽
湘的爱意表白,或许循序渐进下不会拒绝这等床笫之欢。可知晓了瞿羽湘的爱意
之后总觉再被她触碰十分怪异,仿佛身属两人,由此十分不愿。现下对冷月玦见
她半大姑娘的身段,像个十分早熟的女童,倒并不排斥。
韩归雁托起硕乳,将被舔吃得勃立而起的肉棒夹进幽深的沟壑里。细润的乳
肉中央升起一只丑怪狰狞的独目鬼,极具视觉反差的震撼。硕乳虽大,肉棒也雄
伟,仍有半根仿佛扎透了乳沟,抵在韩归雁下颌处。
「这样吃好么?」此生不曾如此放浪,韩归雁面飞红霞。
「想试试!」冷月玦又是先嗅了嗅赞道:「韩姐姐的奶儿这般大,还这般挺,
真是好看极了。」
「大是大些,但论漂亮恐怕不及你。」
冷月玦嫣然一笑,红着脸凑近香唇,肉棒的腥臊与乳肉的香甜之气一同入鼻,
极挑情欲。冷月玦就着龟首轻嘬浅含了几回,就觉滋味甚佳,忍不住又将龟首吞
入口中。
「韩将军饶命……」吴征双腿绷得抽搐起来。韩归雁胸前的妙物不逊陆菲嫣,
平日里被她香喷喷地一夹便觉吃不消。冷月玦的小嘴更是无上妙品,吸力之强,
舔舐之细致无出其右。两相结合,让吴征急的抓耳挠腮,更兼又看不见春色淫靡,
不住挺起上身左右观瞧,急欲养眼。
可惜韩归雁身材修长,一起身便见平日里极爱的丰隆桃臀挡在眼前,遮蔽了
胯下的一切。吴征见两片花唇略显红肿,正微微开合不已,心中一动,向一旁的
瞿羽湘使了个眼色。
瞿羽湘虽深尝了一回冷月玦的丰美花唇,可更加渴望的韩归雁却始终未能如
愿。见韩归雁与冷月玦之间亲昵无比,心头正酸意翻涌。吴征的眼色让她回过神
来,心头大跳!
韩归雁始终避忌,两人之间也止于拥抱,私密处最多也仅以手抚摸。只是今
日不同寻常,韩归雁存了较劲的心思不说,也是彻底放开胸臆,要叫吴征尝得余
味无尽的甜头——正是亲近一番的绝佳良机。
吴征弯起上身,托起桃臀,勤修武艺的柔韧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只见他侧
着头钻入女郎胯下道:「真的有些肿了……心疼……」说罢便伸出舌头,对着翘
如婴指的蚌珠舔了上去。
韩归雁正近距离看着冷月玦吸食肉棒,冰娃娃巴掌大的脸庞时不时贴上乳廓
上沿。那肌肤滑若丝缎,私密处被触碰让她有些羞意,也有些异样的感觉。胯间
至为敏感处忽然受袭,让她娇躯一僵,这还不算完,另一根更为滑润小巧的舌头
也一同贴了上来,向着蜜缝中央刺入一截。
韩归雁大吃一惊,本能地想逃,可四张手掌将她的桃臀死死按住,怎么扭都
甩不脱之际,两根舌头更是一同加大了攻势。舔弄蚌珠的那一根抖若蜂鸟之翅,
刺入花穴的那一根则顺着肉壁转了一圈。两股酥麻的快意袭来,让韩归雁本就乏
力的娇躯再度脱力软倒。
顺滑如丝的奶儿夹着肉棒一滑到底,被胯骨推得直达下颌。韩归雁与冷月玦
两张绝美的脸庞更是隔着肉棒贴在一处,呼吸可闻。韩归雁暗道一声罢了,伸出
香舌舔起棒身来。
百忙之中,冷月玦吐出肉龙道:「韩姐姐不忌讳吗?」那自是香津自口中溢
出染满肉棒,生恐惹人嫌弃。
「无妨,一起吃一回。」韩归雁豁了出去,向冷月玦鼓励一笑。
「他喜欢这样么?」
「他现下得意得很,都快乐疯了。」
「好,那我们试一试。」
冷月玦依然做吮吸之势,樱口张开含住半圈棒身,自龟首起一路吸吮着下行。
韩归雁吐出香舌,雨点般勾挑着龟菇沟壑。极致的快感袭来,吴征用力攀紧两条
美腿,贪婪地舔吃蚌珠与大腿内侧嫩肌。瞿羽湘再也顾不得已和吴征太过亲近,
舌尖在蜜缝里像肉棒一样抽动了好一阵,又轻轻啃咬起娇美的丰臀。
四人各有所得,居然呈现一种荒谬的和谐!
直到韩归雁忍不住又泄出一股花汁,被瞿羽湘香舌一卷吃得干干净净。泄身
时韩归雁与冷月玦恰巧一同含住菇,像两只密不透风的皮圈儿。吴征再也忍耐不
住抱落韩归雁,在瞿羽湘惊呼声中将她压倒叫道:「忍不得了!忍不得了!湘儿
使坏先来领罚!」
吴征的忽然袭击让瞿羽湘吓了一跳,他此前还从未如此粗暴过。待得双腿被
大大分开反压至臂弯,臀儿仰天翘起春光大放,昂立的肉龙凶威赫赫地抵住花肉
即将一击到底,更是吓得她脸色都青了,惊恐地大叫:「不要……不要……」
正在关键的当口,韩归雁不愿扫了兴致,亦觉今日是个大好的良机,或许可
让瞿羽湘纾解心结。女郎忙按住瞿羽湘肩侧柔声安慰道:「姐姐莫怕。」说罢便
张开小嘴,将瞿羽湘敏感的乳晕吸入口中。
除了初次欢好,韩归雁再未如此亲昵。瞿羽湘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最爱的
女郎正温柔地吸吮玉峰,一边是惊惧以及的男人丑物正挑开丰满的花唇,向着体
内深入!她发出一声难以言述的鸣叫,肉棒不停地深入仿佛捅穿了身体,她上半
身突然向上蜷缩了起来,下颌高高仰起,双手乱抓乱打。
吴征只觉温暖的嫩肉紧紧的包围住肉棒,带来舒适快感,花穴内一片温热柔
软潮湿彷佛要将他融化。他不理瞿羽湘的抗拒寸寸挺进直抵花心,彻底融为一体。
瞿羽湘珠泪涟涟,可让她惊惧的肉棒正不停息地拔出,又插入,再一次拔出
插入。以平稳的节奏挑起花径的快意,呼应着胸乳顶端一丝丝的电流。
「瞿姐姐怎么了?」冷月玦从身后环抱着吴征,将两团秀乳紧紧贴在宽厚的
背脊上,从颈侧探出头来,不明所以。
「她幼时有梦魇,怕男人这根东西。你也一起去吃她的奶儿好么?」
「那我试一试。」
膨大的肉龙沾染着湿漉漉的水光,一下一下进出着花径。只要想到这一幕便
让瞿羽湘心中烦闷欲呕,可今日不同,她已没有功夫去想。两张绝美的脸庞埋在
自己胸前,四只明眸与自己对望。韩归雁吐出香舌绕着峰顶打转,腻润的舌尖卷
过乳晕,激起一阵一阵酥麻的电流。冷月玦的吸吮则更加畅快,香唇紧紧含实,
那强劲的吸力几乎要将峰顶的米珠都给吸走。
幽谷仍在被肉棒一下一下的深凿,沁润出的晶莹花汁被翻搅着刮出体外。每
一下都凿击着花心,每一下都将神魂都抽离出去。对肉棒的厌恶来自心理,但幽
谷的反应却实打实地展露着身体的快美。雪白丰满的臀儿不自觉地用力上挺,以
迎合男儿更深更重地插入;背脊也不由自主地拱高,让奶儿更被吃得更加畅快。
全身暖洋洋似化成了一滩水,小腹深处的花心更被凿得酥软如泥。喉间不知
是喜悦还是痛苦的呻吟声越飘越远,从清脆到朦胧。男儿的嘶吼声中,征伐越加
大力,越加快速,不顾一切地奋力冲锋,仿佛冲散了她的身体,在火热的阳精激
射而出时,那失控的身体再也禁不住花汁汩汩倾泻……
待瞿羽湘从晕迷中醒来时,吴征又以重振雄风。只见冷月玦撅着翘翘的小屁
股,任由吴征在她身后凶狠地撞击。两条玉腿内侧汁液淋漓反射着波光。韩归雁
在身后环抱着他,排贝般整齐的牙齿一口一口地啃咬在肩头,可想而知一对硕乳
正与背脊贴得紧紧的。
肉棒的抽送时缓时急不断变速。冷月玦娇喘吁吁春潮涌动,微微撅起的香唇
闭合着,只从鼻翼里哼出快美的呻吟。沉醉于既害羞,又畅美的快意之中。
翘臀随着每一次撞击颤起波涛,秀乳也被推送的前后摇甩,娇小的身姿此刻
正现出一种性感火辣。
吴征吭哧着粗气,忽然弯腰伸手从两肋下抓住秀乳,将冷月玦反拉而起,弯
折的背脊仿佛一座拱桥。秀乳从前后摇动变作上下抛甩,翘臀自不断撞击变作挤
扭厮磨,抬起的胯间乌绒稀疏,肉棒在花穴里进进出出的抽送清晰可见。
「让玦儿也试一回好的,她一定喜欢。」
吴征一个示意,瞿羽湘心领神会,仰天躺倒钻入冰娃娃胯间,闭目不去看丑
陋的肉棒,只伸舌舔在充血敏感的肉蒂儿上。
「不成了不成了……怎么这样……插得好深……舔得好麻……人家受不住了
……我我我……要死了,要死了……」冷月玦被刺激得神魂俱荡,当吴征将肉棒
插至末柄抵着花心狠狠旋磨,肉蒂儿被瞿羽湘吸入口中,那花心嫩肉像舞动的舌
头一般剧颤起来。绵绵软软的嫩肉一下一下地扫舔在马眼之上,激射的阳精更是
敲打着每一分敏感,倾泻的花汁也是积极地回应着。冷月玦晕晕乎乎中,只觉缓
缓流出体外的汁液被瞿羽湘点滴不漏地卷走,吃得干干净净……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58
第四章、衷肠难诉。流景扬辉
「榨干了,这下满意了不?」月夜中天时分,四人才结伴离开京都守备府。
虽是个个武功高强,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晃晃。一向英武有力的韩归雁还得吴征
搀扶着,才不至于打着摆子的双腿踉踉跄跄。
「哼,不满意,我还不高兴!这么就想蒙混过关?休想!」韩归雁咬牙切齿,
也不知是腿根的酸痛难忍,还是心头火气未消。
「那……要不这样!」吴征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晚上我悄悄溜到你府上去
住,偷一回韩守备的香。」
「呸,我家你能溜得进来?」韩归雁凤目一亮大感新奇刺激。韩家老爷回了
韩城,大哥二哥分驻凉州与江州两地,偌大的韩府就剩了一个女主人,倒真不必
像从前一样有家不能回,次次都想偷腥一样。韩归雁目光左右一转,偷偷摸摸一
指马车,咬着唇瓣嗔道:「跟我一道儿坐车回去,莫要发出声响。」
送回瞿羽湘与冷月玦,吴征回府上又告知了一声,才随韩归雁一道去了韩府。
这一夜再无激情,可两人相拥而眠睡得又香又甜,待天明醒来依然纠缠在一起,
四目相对,不由相视一笑,大有夙愿得偿的喜悦。
第一回闹别扭算是混了过关,吴征心中大是警醒。即使是男尊女卑的年代,
乱世中女子因不得不屈从于男子,慢慢成了一种习惯于风俗。可独占欲与自私是
人类生来俱有,韩归雁的醋意大发除了私欲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在于对幸福与
人生的珍惜。再强悍的女子也会图一份安稳,尤其是已拿到手中的东西更不愿失
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世太多奇遇,让吴征的性子里摈弃了前世的懦弱与知足,
变得喜欢冒险与猎奇。可是当家庭与爱人出现,守护的责任感便不可缺失。离开
韩府时吴征舔了舔嘴唇,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还需更加果决与坚忍才行。
双手插兜向吴府行去,将乱糟糟的事务又梳理一遍,不可避免地想起玉茏烟。
离开天泽宫时给她留下了传讯方法,可惜威逼与诱惑均未奏效,至今赵立春也未
给他带来消息。是玉茏烟依然悬而未决?还是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离开皇宫?
原本以为要说动玉茏烟轻而易举,难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带离皇城。
如今看来内里还有极深的隐情,一旦掀开又是滔天大浪。吴征无奈地摇摇头,是
不是这一世的命格有什么问题,总是碰上些让人心惊胆跳的事情。如今官位又被
剥了,蟠龙金牌虽未收回,再跑去皇宫太过惹人注目,去见玉茏烟更加不妥,即
使得了消息也只能让赵立春传话暂缓时日。
把此事搁在脑后,吴征迅速回府……
……………………………………………………
半月之后,一支祝家的商团如平日一样离开成都城,拉着满载的货物驶向燕
国,所不同的多了两辆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吴征在府中来回踱步,心神不宁。忧无患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在陆菲嫣与
冷月玦离去的那一刻前所未有之大。他不敢想象若是此行有失,二女被残忍的贼
党擒拿之后会遭遇怎样的惨剧。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必须相信这一回己方
率先设下圈套,以祝雅瞳心思的缜密与手底下隐藏实力的庞大,当无意外。否则
的话,贼党的实力岂不是大过了天去?
「这一趟要有三四月不能见面,你能不能告诉我还有一位女子是谁?人家好
好奇。」冷月玦满目都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心。
「路上一定小心,这件事你路上自会知晓。」吴征刮了刮她玲珑秀气的鼻梁,
十分不舍。
「这么神秘?难道路上我会挖出你未卜先知埋下的锦囊,打开来就都知道了
么?」冷月玦俏丽地一抬头,让吴征结结实实刮了一个。
「哈哈!玦儿越来越有趣了!平安回来,我等你们。」
行前的告别让吴征满心不舍,冷月玦反倒潇洒许多,于她而言此事在为自己
的未来拼一份力,颇有兴致勃勃,跃跃欲试之意。
送走了陆菲嫣一行人,祝雅瞳在身侧狠狠一指吴征的脑门笑骂道:「好哇,
你什么时候把玦儿都给收入房中了。」
吴征苦着脸道:「我也说不清楚。」
「什么说不清楚?」祝雅瞳一瞪眼,居然没多少怪罪之意反有喜色道:「你
自己干的事情自己不清楚?」
「我冤枉,谁被谁收入房中我都搞不清楚……」吴征将冷月玦的心结地细说
一遍。要和冷月玦长久地走下去,祝雅瞳的支持必不可少。这一番添油加醋,说
得冰娃娃天下第一可怜,自己天下第一怜香惜玉,就差没拍胸脯指天立誓了。
偷眼瞧瞄,祝雅瞳春水般的双眸忽闪着若有所思,喜怒不知,两条细而浓的
长眉蹙得越来越紧,忧愁之意越发浮于面容。吴征不明其意,小心道:「我现下
待玦儿真心实意,绝不是逢场作戏,将来即便有许多麻烦,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前
行,绝不退缩。」
祝雅瞳默不作声地听完,仰头望天喃喃自语,唯一仅见地惆怅道:「嗯!不
管怎么说男儿有担当是好事。将来你们有了孩儿,待老了向儿孙们说起当年的艰
难情路,他们也会为你骄傲。」
「你……怎么了?」吴征心神大震,直觉中的反应告诉他似乎触摸到了什么
秘密,心中更是酸味翻涌!
祝雅瞳让他觉得高不可攀,这一份孤高绝不仅仅是天仙化人的相貌,强大到
极点的修为,更有坚逾钢铁的意志。在吴征迷茫时,她点亮前方的道路;在吴征
失落时,她燃起希望的火光;在吴征畏惧时,她以无以伦比的勇气与果决扫清阴
霾。印象中,她从未有过脆弱的一面,吴征也不认为她会有脆弱的一面。
可是现下在眼前的女子哪里还是坚不可摧的祝家主?她娇柔,软弱,眉宇间
的一抹顾影自怜,忧伤得让人心疼。吴征不知所措之时,祝雅瞳忽然一捧胸口,
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连连啜泣。吴征终于明白,这一次不经意间,竟然刺痛了她
身上最为柔弱的部分。
圆润豪硕,弯弧美得震人魂魄的胸脯被一只柔荑捧住,珠泪顺着眼角像珍珠
一般大颗大颗地滴落。绝色美人的风姿在这一刻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勾起古
井无波的高僧心中欲望。吴征一阵心悸,混沌迷离中一点灵光未散,强行运使道
理诀压下心中邪念才未失态。
慢慢走近美妇,吴征柔声道:「你不舒服,我扶你去歇一歇。」
短短的片刻时光,祝雅瞳给他带来的惊讶已太多,可吴征怎么也想不到她会
骤然扭头对视!那目光中爱意,怜悯,幽怨,愤怒不一而足。吴征仿佛看到了陆
菲嫣的佩剑魔眼出鞘时,那无法理解的复杂与震撼,更让他吓了一跳的是,祝雅
瞳猝不及防地转身投入他怀中,因心伤而娇哼道:「抱我一会儿。」
这不是恋人之间强悍男子与柔弱女子的拥抱。祝雅瞳绷直了莲足踮起,几乎
只以一趾之力支撑着娇躯,尽力与吴征平齐。左臂环过脖颈按着吴征的后脑压在
肩侧,右臂贴着腰杆搂紧。
吴征疯狂运转着道理诀保持脑海中的一片清明,双手只是轻轻搂着腰肢不敢
造次。即使如此,怀中与他贴得难分难舍的娇躯仍是让他几欲疯狂。
这是一具难以形容的身躯。
视线旁就是美妇散乱的青丝,幼圆的秀耳下方,耳珠像扇坠一般丰厚而鲜润,
白得仿佛透明。
细细的柳腰触感极柔,腴润丰弹,吴征不敢发力掐握之下亦觉柔若无骨。那
不是多余赘肉的触感,分明肌理之下蕴含着无限的力量,嫩滑的肌肤却可随意按
下一个涡眼,只是稍一收力,它又立刻恢复原状。
抱紧自己的臂弯如两节香藕,又软糯又紧致。
死死抵在肋部的两颗美乳曾让自己魂牵梦萦。那不经意间沉甸甸地压落薄衫
而透出的诱人弯弧,此刻毫不顾忌地贴在吴征身上,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与砰然
的心跳,像两团至嫩至绵的脂球,不住地揉旋,惊颤,夹缠……
肉棒情不自禁鼓胀了起来,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龟菇恰巧抵着又圆又小的
脐眼,被柔嫩的肌肤包裹,仿佛将两人连在了一起。怀中的娇躯明显颤抖了一下,
可又很快平静下来,略松的藕臂再度紧紧抱住了自己,从容而义无反顾。
吴征几乎忘了周遭的一切,只知呆呆地站着,失魂落魄!恍惚之中仿佛回到
了五岁那一年,在昆仑山那名把自己带出小屋的女子那样古怪地对待自己,怜爱,
依恋与万般不舍。抱着自己的双臂无比地果决,坚定得仿佛天塌地陷也不愿松开。
不知过了有多久,柔荑猛然在肩头一推。吴征踉踉跄跄地站稳身形,方才那
个柔弱无助的女子不见了。眼前的依然是那个低吟浅笑俱都端庄秀雅的美妇,正
瞪着自己似怒似喜地嗔道:「还不肯松开么?占便宜也得有个限度。」
翻脸不认人了啊!吴征哭笑不得异常尴尬,讷讷挠头道:「实在对不住!」
祝雅瞳眼眸一转避开吴征的目光,也不敢去碰触难堪的话题,乜目道:「是不是
好得意啦?猜中了我心事对不对!」
吴征陪着笑还未说话,祝雅瞳一瞪目娇喝道:「不许说谎!」
「猜了一些,也不知道对不对。」抵赖不过去,转念一想也是个好机会,吴
征索性大方承认。
「哼,就知道你一肚子的话想问。随我来。」
去了祝雅瞳居住的小院,关好了房门,美妇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道:「想问
就问,只是能说的我才说,莫要怪我。」
吴征早将满腹的疑问整理清晰,沉吟着道:「我一直以为祝家的天之骄女生
来就是个仙女,没有不会的事情,也没有能难住的事情。现下看来,是不是哪个
狗东西伤了你啊。」
「哼,伤我有那么容易么?」祝雅瞳鼻中哼出一股轻蔑与鄙夷道:「有两件
事要告诉你:第一,我难过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也从来
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第二,他有百般不是,但有一件事无意间做得很好,所以我
不会叫他狗东西,你也不要这么叫他。」
额……这和什么都没说有啥区别?吴征的酸气几乎要喷了出来,郁闷道:「
我当然会听你的,不骂他了,嘿,我还懒得理会这个人呢!不过万一哪天被我知
晓是谁,又不幸路上偶遇或是狭路相逢什么的,我打他一顿帮你出气,这行不行?」
「你永远都不会见到他的。」祝雅瞳心中暗道一句,终是露出个十分称心的
笑容道:「那倒由你去了,我才懒得管。不对,你若是打不过,我还会帮你。」
「这么厉害?我还能打不过?」吴征更加郁闷吃醋。想来也是,无论什么原
因能占得祝雅瞳这等美人,又怎会是个不堪一击的混球。「多练几年看看,当是
有机会的。怎么?你不会就想问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吧?」
美妇又恢复了淡定从容,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一场梦境,虚无不存在。吴征
也正色起来,瞪视着祝雅瞳道:「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莫要瞒我!从前我是不是
见过你?或者你是不是见过我?」
「我一直都很忙的,你来长安城之前可没工夫见你。不过你的大名倒是如雷
贯耳,从前可比我的名头还响亮。」美妇露出个玩味的笑容揶揄道。
「没骗我吧?」吴征皱着眉头一脸疑惑不信。
「骗你干什么?难道没见过你很奇怪?还是见过你奇怪了?」祝雅瞳忽闪着
媚眼也是疑惑道。
知晓问不出答案,吴征无奈地叹息一声道:「那成,其他我也不知问什么好。
只是,我原本希望月玦的事情……」
「我会帮你,你自己也要更加一把劲!」
「多谢,真的多谢。其他的……不多去想,想多了也没用,凭空给自己添堵
难受。」吴征感激不已,最终还是忍不住气鼓鼓地埋怨了一句。看那咬牙切齿的
样子,当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不骂狗东西,只是腹诽必不可少。
「嘻嘻,你这人……去去去,没话说了快回去。方才的事无论如何不能再对
第三人说起,你就当它是个梦境得了……算了,总之绝不能说!」祝雅瞳一拍扶
手跳起,推着吴征将他赶了出去,大有松了口气的模样。
赶走了吴征,祝雅瞳回身进屋喃喃自语:「居然被这么件小事逼得失态了,
当罚求死丹一个时辰,以后不可再犯!」柔荑伸进袖口里摸索着,不可避免地念
及方才仅隔着薄薄衣料的「肌肤相亲」,祝雅瞳俏脸一红又是自语道:「小乖乖
毕竟已是个大人……唉,想像个小娃娃一样疼他终不可得,可惜,可惜!传宗接
代的家伙倒是雄伟得吓人,嘿嘿,怪不得一个个的从里到外都爱他得紧。」
语声越说越低,祝雅瞳盘膝坐好,得意中带着几分羞恼吞下求死丹,嘴角微
翘淡淡微笑,印堂中央桃心形的发髻针尖处却滚下一颗黄豆大的汗珠来……
吴征离开小院,心中百感交集。
祝雅瞳的莫名失态百年难遇,从今往后或许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拥抱就成
了绝唱?吴征揉了揉鼻子叹息,高不可攀,高不可攀。失态片刻就恢复如常,可
是会在自家面前失态,是不是朝夕相处下来多少有几分感情在?人非草木孰能无
情!可他对祝雅瞳的情愫分明不同于对韩归雁与陆菲嫣,为何这么古怪?或许韩
陆二女都是依赖自己更多些,而对祝雅瞳则是自己更加依赖她?吴征想破了头也
不明白,于是心中终是忍不住狠骂一声:「狗东西!狗杂碎!」
…………………………………………………………
祝家商队离了成都,一路不疾不徐,将部分货物在经过的城市卸下,又装上
当地的特产。交通并不便利,行程更是漫长,要保证商团的利润,生意都是一路
做着去的。
在大秦境内商队的最后一站便是子午谷。凉州已成了杳无人烟之地彻底荒废,
再没有商队会经由凉州入燕国,徒增消耗。只是川中边界地带崇山峻岭路窄难行,
过子午谷前也有一段二百余里的荒凉之地。这一带气候不热不凉,山中倒是风景
宜人,不时有些豪族富户大举出行来此游览风光。因四时俱有鲜花盛开,游历者
离去时无不采撷而归,久而久之也有个好听的名字——携花山。
「令使,呵呵,真是个好大的消息!」浮流云一脸心满意足,嬉皮笑脸地冲
进屋内。
屋内灯光如豆,说是屋子,四面却不透光,只因建在了地底。
「哦?大到什么程度让你都这么焦急?」戴宗昌一瞪桃花眼,也闪出异光来。
「冷月玦奉师门之命,十日前随柳寄芙跟着祝家商团赶回长安城,同行的还
有昆仑派陆菲嫣,她要去凉州找奚半楼!」浮流云苍白的面容因兴奋而泛红,不
住地搓着手道:「这三人均是内功深厚,底子料想不差!若是捉到手中必有无穷
的好处,这个消息还不够大?」
「什么?」戴宗昌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扳住浮流云双肩急道:「可靠么?她
对你说的?」
「正是那个贱妮子!」
「她说的不会有假!」戴宗昌来回踱步喃喃道:「兄弟们修行都到了紧要处,
本就需功力高深的女子助力!这一回绝不可错过!嘿嘿,贱妮子?妮还是尼?」
浮流云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道:「不都一样么!尼姑发起浪来,可比寻常女
子还要够劲!宗主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儿,百依百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滋味大
是不坏。一身修为也是没得说,若不是留着还有大用,老子真想采补了她!」
「那倒是真的!」戴宗昌调笑几句转过话头道:「当年贺群负伤,却拼了命
都要拿下陆菲嫣,定然是知道她身上有些好处!看她的模样姿态,我猜是难得一
遇的百媚之体。这里头难保不会有诈,但是有了陆菲嫣,值得搏一把!」
「有诈?不会吧!她们走得如此隐秘谁也不知,更不会有人料到冷月玦此时
会奉师命归国。若不是有贱妮子潜伏在吴府,咱们哪能知道消息?贱妮子不会被
人看出了破绽吧?」浮流云皱眉疑惑,思路却是清晰。
「不会!祝雅瞳拿离幻魔瞳逼问也不会露出破绽!看来也没人怀疑她,若是
祝雅瞳逼问过了,贱妮子一定会说,反倒露了破绽给我们。」戴宗昌松了口气道
:「我只是觉得不可不防,你这么一说大是有理。」
「还有冷月玦,此时为何忽然奉师命归国?」
「这倒不奇怪。燕国太子觊觎她良久举世皆知,燕皇那边身体日复一日地差
下去,此时召唤冷月玦当是为登上皇位做准备了。嘿嘿,这番动作看来燕皇命不
久矣。不过她暂时动不得,咱们抓了陆菲嫣与柳寄芙,把她放过了就是。」
「有理!那我们还等什么?」
「我这就去禀告尊主!不,你一起去。」
戴宗昌与浮流云低着头等待决断。男子与他们早已十分熟悉,可又十分陌生,
淫邪的黄金鬼面遮掩了一切情绪,神秘得让人敬畏。
「你们的意思要去是么?」尊主低沉的声音经过面具时发出金属震动的嗡响,
听不出他的想法。
「属下二人均觉机不可失。」
「贺群与陆菲嫣的事情本尊也有想过,你们所料不差的,只是事后一直没有
机会,否则本尊也会捉了来犒赏你们。这一次若要动手,对手实力不可小觑!柳
寄芙就不用说了,听闻刘万年还是正面对决死在陆菲嫣手上,这一份功力连本尊
都没有想到。你们有详实的计划么?」
「有!她们悄无声息的离去,同样料不到属下等也得知了消息,正好可以打
她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一趟她们走得是子午谷,川凉交界处有一座携花山,路窄
难行,正是伏击的好去处!」
「万一这是一个圈套呢?到时候当面撞上了祝雅瞳,你们有死无生。」
「属下选在携花山脚动手一来前后都有城郭,动静闹得大了未必好收场。二
来正是提防祝雅瞳。尊主请看,此地路途遥远,祝雅瞳若是一同消失不见,我们
为安全计断然不会动手!若是祝雅瞳还在成都城,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赶之不
及。属下自会安排人手盯住吴府的行踪,属下等除了调集人手先行赶往布置以外,
也会延后再出发,防止意外。」
「可以,不曾被色心冲昏了头,既然成竹在胸那就去吧。」
鬼面尊主沉吟一番道:「天下不久就将风云变幻,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是非成败也在此一举!这当口儿上你们的修为若能再提升一截必有大用!小心谨
慎些,莫要让本尊失望。」
「谢宗主恩典!」戴宗昌与浮流云同时松了一口气,跪拜之后急急离去。
鬼面尊主依然端坐不动,待暗室的烛火燃尽了最后一段灯芯,黑暗中才听他
自语道:「里头是不是有古怪?竟让我心神不宁!罢了罢了,祝雅瞳,就再让你
一回,我要看看你的本领究竟大到了什么地步!」
商队依然稳步前行,一如平常。
祝雅瞳看过了奏报的书信后销毁,傲然一笑,向吴征道:「她昨日又去了文
殊院,我让湘儿提早等在路边,果然又是如此。」
「自甘堕落,不可救药!」吴征低喝一声,双拳骤然握紧。
「没那么简单的,里头的缘故我现下也猜不到,雨珊……不该是这样的人!
待此事一了,我自会当面去找她问个清楚明白。」祝雅瞳目中流露着哀戚,对同
门的堕落也是痛心疾首。
「先杀了贼党再说,你准备什么时候露面,给贼党吃一颗定心丸?」
「三日之后!这几日还需做些安排,露面才不那么突兀刻意。以后每隔一段
时日露面一次,定心丸一颗颗地给贼党塞进肚子里,好撑死了他们!」
「哈哈,正是如此。那个,你别介意,其实我还是很担心……」「我懂,别
怕。除了现有的人手,届时妙筠也会及时赶到,再加上一名强援!」
倪妙筠的身手吴征亲眼所见,即使在十一品高手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吴
征闻言不由心中大定,又犹疑道:「倪前辈现下还在府中,怎么能及时赶到?若
是走得早了定然会让贼党知悉,到时可就没了出其不意之效。」
祝雅瞳顽皮地眨了眨眼,手指一勾做个附耳过来的示意低声道:「妙筠也没
那么简单的,日后你自会明白。至于为什么能及时赶到还不露行藏么……她能骑
我的皇夜枭呀!我就不信贼党除了忧无患,还有人能骑豹羽鵟!」
「什么?」吴征又惊又喜。皇夜枭是祝家之主的坐骑,极难驯养,在祝家的
数量也不超过一手之数。倪妙筠居然能骑乘皇夜枭?吴征不仅对这个小心机深重
的神秘女子多了几分好奇:「倪前辈难道是……」
「不是我家的人。」祝雅瞳含笑摇头,拍拍吴征的肩膀道:「不用瞎猜,你
会知道的。」
………………………………………………………………………………………
携花山脚两面俱是斜坡,即使入秋已一月有余,山坡上开始泛黄的蒿草仍有
一人多高。
巍峨山月半轮秋,一场新雨之后秋高气爽天也蓝蓝。秋景之美正在层次分明,
山花仍未凋零,红得似火,树叶尚未脱落,绿得濯濯,点缀其间的黄色则如横空
而来,为一片盎然生机中播下凄凄婆娑。
阳光在薄薄阴云之后羞怯地探出了头,恰似陆菲嫣的忸怩不安:「一直看我
干嘛?」
「嘻嘻,人家实在想不到这一位竟然是陆姐姐。」冷月玦贪看不已,只觉陆
菲嫣一颦一笑,轻嗔薄怒,无一不是媚态横生。即使越发频繁地捧着小腹,艰难
忍受的面色露出时亦伴随着汗珠滴落,也是媚得让人心疼。
「前辈改了姐姐,套交情么?」陆菲嫣嗔怪一句,悄声道:「他真的很好。」
「嗯!」冷月玦重重一点头,言简意赅,又期期艾艾道:「好想知道你们是
怎生好上的……」
「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他待我好,一心为我着想,我自然也会待他好。嘻
嘻,比你可不如。」念及吴征与冷月玦定情始末,陆菲嫣巧笑嫣然,大觉有趣。
「是么?我不信!」冷月玦皱眉摇头,在陆菲嫣的瞪目警告之下,终不敢说
出「看着就要母女共事一夫,还说不特异!」
陆菲嫣忽然一捧小腹面色发白地弯腰,冷汗直冒,死死拽着缰绳。冷月玦吃
了一惊,赶忙帮着拉住骏马,悄悄与陆菲嫣对视时得了眼色,不由心中一凛:「
来了!」
自从进入山区,路面崎岖不堪,马车坐上一日能让骨头都散了架,于是车辆
全改做运输货物。柳寄芙见状拨回马儿扶好陆菲嫣,一只手贴在她背心状做输入
内力关切问道:「陆师妹,你的病没事吧?可惜这里没有药,待到了子午谷再去
采买配制。」
「无妨。」陆菲嫣俏脸苍白摇了摇头道:「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奇妙的异香浓的沁人心脾,柳寄芙坐在马上也是一阵发晕,暗叹道:「好个
妙人儿,不仅生得美丽大方,这股香味也是勾人魂魄。」
陆菲嫣摇摇晃晃,越发坐不稳马鞍,忽然双目一闭向后便倒。幸亏柳寄芙与
冷月玦见机得快,双双出手扶好,一同翻身下马,踏地时也感落足不稳,打了个
踉跄。
「哈哈哈哈……」狂傲淫邪的笑声声震山谷,由远及近道:「陆仙子不是害
病,缺的不是药物。她是发了春,缺男人!」
「什么人胆敢出言不逊?」柳寄芙高声怒喝,利剑般的目光牢牢锁定声音传
来的方向。
一声悠长的鸣叫,道旁的草丛里串出只野鹿正撒蹄亡命奔逃。只是臀上中了
一箭正血流不止,后足酸软无力,看看不久后就要栽倒。一名身披兽皮的猎户旋
即钻出,盯着猎物追去。
一追一逃,看看横穿过小道,三点寒光带着锐啸的风声电射而至。身手矫健
的猎户毫无防备,奔行中被寒光准确地射入体内,连呼痛都不及发出便翻滚着应
声倒地!
忽然去了条人命,来人不明敌友先声夺人,陆菲嫣等人正吃了一惊。旋即一
片密集的扑簌簌声大响,山路斜坡的高处降豪雨一般下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箭雨!
发箭之人膂力强劲,借着高空降落的力道,锐啸的风声大得骇人。
祝家的商队居然临危不乱,护卫们早早已拔刀在手,又取出皮盾,或借着马
车厢子遮挡躲避。饶是如此,奇大的力道仍让许多利箭穿透皮盾,将护卫与车夫
钉死单场!唯独马车厢满载货物打造得极为结实,不仅以精铁为顶,更蒙上了粗
厚坚韧的层层牛皮。厢顶上密密麻麻的箭枝落下,俱都扎不进去。
「哪条道上的朋友阻路?我等是祝家商团,一向不曾少了打点,还请莫要惹
祸上身!」护卫头子装扮的雄壮男子手忙脚乱地躲开一蓬箭雨,见箭雨延绵不绝
也不知有多少,慌忙怒声大吼。可惜回应的只有箭雨扑簌之声!
冷月玦抱着陆菲嫣足尖一点飞身向道旁大树跃去,柳寄芙挥剑拨打箭雨左右
庇护,顺手一抄抓得三箭在手,款扭蛮腰发力猛掷喝道:「滚出来!」
高手以徒手掷箭,威力直如劲弩发射一般。三箭呈品字形爆射向对面的树梢,
只听砰地一声大响,一名男子手抓箭枝飘飘落地,抛下剪枝又甩了甩被震得发麻
的手腕,一双桃花眼一弯笑道:「好内功!今儿捡到宝了!」
陆菲嫣被冷月玦抱着在树杈上坐好,刚挣扎欲起,却又足下发软,险些掉下
树去!急的泪珠都滚出眼眶。
「你们是什么人?」柳寄芙持剑当胸沉声娇喝。
「废话太多!拿了人回去剥光了,老子要好好抓一抓两团大奶子!」山道上
箭雨渐消,想是箭枝耗尽。半人多高的蒿草丛里探出百余人来,正各持五花八门
的兵刃势如猛虎般冲下!
「找死!」近百名护卫被箭雨射杀了二十余人,余者随着护卫头子各挺兵刃
迎了上去。只听痛呼声此起彼伏,伏击之人居然个个武功高强,几个回合便如砍
瓜切菜一般杀得护卫七零八落。
桃花眼嘴角带着得意的邪笑步步趋近道:「陆仙子,柳仙子,随本使走一趟
吧!」
柳寄芙目中寒光一闪,宝剑一抖寂刺一名扑到身前的敌人。这一剑含怒出手,
极具天阴门剑法精髓,一剑既出,二剑随之而至,剑招迅捷无伦,分刺敌人眉心
与左肋。那人心焦如焚,本自恃武功待要将柳寄芙一举拿下,不想漫天俱是耀目
的剑光,大骇之中不及抵挡,寻准空隙横身闪过。暗道一声好险未完,脖颈便似
被一柄铁钳拿住,一股凄寒刺骨的内劲,顺着被锋锐指甲抓破的血肉透体而入,
瞬间气绝!
柳寄芙抛下脖颈处都蒙上一层薄冰的尸身,顺手甩干血迹向桃花眼道:「那
要看你有几分本事了!可知冒犯天阴门之罪?」
「阴风掌力?好功夫!」桃花眼足不停步慢慢趋近,四周惨呼之声不断。除
了柳寄芙又杀了两人之外,护卫们大部分已被斩杀殆尽,仅有少数几人武功较强
者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重伤之下再也爬不起来。来犯者似乎各个心情急迫,一招
得手虽未毙命,也懒得再去补上一刀,纷纷向三女围困逼来。
柳寄芙目光一转道:「你们不是山贼?」
「当然不是!」桃花眼离柳寄芙五丈处停步不动笑道:「财货算得什么?能
比得上两位仙子?」
「暗香零落!」柳寄芙恨声怒喝,脸上蒙上一股激动的嫣红,不知是兴奋还
是惧怕!
「哈哈哈,柳仙子好眼力!」桃花眼目光转向树杈上的陆菲嫣道:「陆仙子,
你与本教有血海深仇。观你现下的模样,大体是练了《娉女玄阳诀》走火入魔了
罢?难怪贺群舍命也要拿你!」
「呸!狗贼!」陆菲嫣粗气急喘,胸膛起伏时波涛阵阵,轻易引起贼党一阵
骚动。
「都莫要着急!」桃花眼再度挥手止息了骚动道:「柳仙子功力非凡,你们
不是对手!鲍氏三杰先去拿下柳仙子。」
桃花眼背后转出个长相英俊,面容苍白的公子哥儿来,摇着折扇不住摇头啧
声道:「嘿嘿,柳仙子的武功你们三个该当熟悉得很了!莫要拖延,更不可伤了
性命!」
「是你!」陆菲嫣与冷月玦同时出声,这公子哥儿正是成都锦兰庄中的付柳
赟. 付柳赟洋洋自得道:「不好意思,叫两位仙子见笑了。在下浮流云!忝为宗
中旗使,定然也不会亏待了两位。」回首又向桃花眼道:「我就说了下三滥的法
儿对她们没效吧?看着脚下虚浮实则全是装出来的,不管用,不管用。这些人成
名已久个个都是人精,还是明刀明枪做一场实在!」
「哼!」桃花眼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道:「对付几位仙子,自是什么招数都
要试一试了。」
鲍氏三杰一手举刀,一手持盾步步紧逼,三面向柳寄芙靠近。
柳寄芙手捏剑诀严阵以待,目光一扫寒声道:「是你们三个?当年失心疯了
犯下八门血案,' 挟三山' 鲍氏三鬼?」
「嘿嘿,两位兄弟,想不到柳仙子都认得我们,荣幸,荣幸。回头倒要和柳
仙子多亲近亲近,深切了解一番才可。」鲍子江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淫笑道。
话音刚落,鲍子河以圆盾护身着地一滚,雪亮的刀光自盾牌后奇锋陡出,横
划柳寄芙腰侧。柳寄芙看得分明,险境之下虽惊不乱,飞足踢开单刀,手臂弯折
挺剑朝盾牌间隙里刺落。
鲍子河单刀回转,与盾牌一同锁拿长剑。与此同时,鲍子江与鲍子溪左右攻
到。柳寄芙长剑一兜脱开锁拿,回身旋扫出一阵劲风。
鲍氏三杰的武功要逊色柳寄芙一筹,可近有圆盾护身,又似对柳寄芙的武功
长处十分了解。柳寄芙连展精妙剑招,始终不能得手!贼党中当以桃花眼和浮流
云武功最高,此前乱战中柳寄芙也看得分明,鲍氏三杰只在这二名贼首之下不好
对付。可贼党人多势众,光凭柳寄芙与冷月玦万万应付不来,便是拿人命来耗也
耗死了!
焦急之下柳寄芙怒喝一声,寻机单掌卷着寒风向鲍子溪拍落!鲍子溪怪叫一
声跃起,四肢蜷缩全身都躲在盾牌之后,只听一声大响金铁交鸣的大响,鲍子溪
被击得横飞出去!柳寄芙蓄力良久,这一击聚尽全身功力,打得鲍子溪一路喷出
鲜血!
招式落得太实,又是以少敌多自然落出破绽,鲍子江与鲍子河左右攻到,柳
寄芙急急闪躲,衣袖被划开两道口子,幸未负伤。
桃花眼目光一凝,三点乌光又出!鲍氏三杰的盾牌不仅坚固,面上还有细密
的暗钩倒刺,喂满了毒药!柳寄芙以阴风掌力发掌,掌面上凝着一层冰未曾直接
接触盾牌才免受重创。可桃花眼的暗器功夫更是威力绝大,鲍子江与鲍子河攻势
连绵不绝,已是陷入死局!
柳寄芙长剑舞出一阵青光磕飞三点乌光,落足未稳,两柄长刀刀花滚滚攻到。
忽听一阵密集的沉声大作,像是两下间不容发的拍桌之声!堆满了货物的十余辆
大车底部露出几个黑沉沉的洞眼,也射出一片密如暴雨的短小箭枝!
攻其不备!贼党登时乱作一团。车厢底部泼喇喇一阵大响,鬼魂般冒出三十
余人来。其中一名老道,一名和尚纵身高跃向柳寄芙,分别接过鲍子江与鲍子河。
柳寄芙趁势夹攻,剑光漫展之处,鲍子河脱身不及,被老道一拂尘扫过面门
打得鲜血淋漓,柳寄芙又补上一掌,眼见是不活了。
这三十余人一现身局面登时不同,包含老道与和尚在内的十八人更是不凡,
顷刻间以更少的人数自外合围,打得贼党节节败退。尤其一名始终跪地膝行,满
脸横肉的仆妇异常凶悍。她不使兵刃,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合拢夹住柄长剑,便如
铜浇铁铸一般紧紧咬合。发力一扯,张嘴就在贼党胸口咬下,嘶啦一声,连衣带
肉活生生地扯下一大片血肉模糊……
「果然没那么简单!」桃花眼高声喝道:「周旗使,禹旗使去挡住贼道与假
和尚,吕旗使杀了' 恫孟婆' !余人不可分散!」一眼就认出仆妇的身份,果然
犀利独到。又向浮流云使了个眼色道:「速速拿人,你对付柳寄芙!」
两人一同发动,威势惊人!一名青年书生挺剑刺来,被桃花眼二指一夹一转,
长剑呛啷从中断去。书生大吃一惊,忙掷出断剑向后疾滚,幸而桃花眼急着拿人
不及追击未曾受伤。
二人打出一条血路,途中不时有高手前来拦阻,均是一触即退,虽有几人受
伤,倒是延缓了两人行进的脚步。再踏得几步,桃花眼猛然醒悟。只见祝家的援
兵虽是人数较少不时有人倒下,可那十八人像一柄张开的扇面斜列两旁,牢牢拱
卫着扇柄处的陆菲嫣与冷月玦. 任凭暗香零落如何冲击,两条扇骨拼死抵挡绝不
后退一步,更连带伤的都寥寥无几。而一旦后退,便像只收拢的口袋,欲将桃花
眼与浮流云裹在当中!
这一干人的武功俱在九品以上,似老道,和尚,悍妇等六人更是身具十一品
修为,招式清奇显是还有高人指点过,等闲不易拿下。桃花眼心中一沉,当机立
断道:「冲!」
一声令下前冲两步却忽然转向,猝不及防地一掌轰在一名高手背心。那人狂
喷鲜血,被一柄大刀兜头劈落成两半。桃花眼再施偷袭,祝家的援军有了防备各
自呼应配合,桃花眼连着猛攻数着不能得手,忙守着缺口放入四人道:「与浮旗
使夹攻柳寄芙!」
局面好转,桃花眼心中大定,一步一个脚印,一边向冷月玦与陆菲嫣逼近,
一边寻觅偷袭的良机!
浮流云领着四人夹攻柳寄芙,他的武功本与柳寄芙差相仿佛,有了助力更是
如虎添翼,登时将柳寄芙压在下风,左支右拙风雨飘摇。
老道,和尚与仆妇一边应付三名势均力敌的高手,一边还要照应落单的同伴,
再也腾不出手来相助。危急之间,草丛里忽然飘出一名浑身暖绿衣衫的女子。
无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到来!
但见女子踮着足尖越发显得身形高挑修长,一个起落便飘进战团,斜举的长
剑始终点着浮流云。那长剑在空中一颤,不待招式用老,女子身形如鬼似魅,刺
斜里矮身转向浮流云后背!
浮流云不及转身,不管剑光来路,唰唰两剑朝女子刺落。不想那女子剑路极
其诡异,仿佛云雾一般动向无定难以捉摸。向左一旋身飘起一头长发横扫浮流云
面门,连带着胸前两座巍峨山峰都撑着饱胀爆满的衣衫,怒涛般向左腋甩荡出去。
丽色无俦之中又是连发数剑,但见光环乱转,犹如云卷雾腾,刹那间将浮流
云包裹在剑光之中!
浮流云双目大张躲开长发横扫,于繁复之极的剑光中举剑一压,漫天剑光登
时消散于无形。绿衣女子长剑被逼住,足下一点飞身而起自浮流云顶门越过,正
是天阴门的无上轻功「魔劫昙步」!
浮流云向前一扑,百忙中运力于剑发力一架,将绿衣女子逼得长剑高举落不
下来。但此刻她已尽占上风,两只莲足踢向浮流云后背!
浮流云暗道一声好险!运使起压箱底的内功法门凝聚于背,左臂向后拦腰横
扫!这实是败中求胜的绝招!借助怪异的内力百发百中,不想这一回横扫落了个
空!
绿衣女子踢在背心的两脚只是虚点借力,急速向后高飘退去。
浮流云灵光一闪打了个激灵,骇然高叫道:「中计了!中计了!扯呼!」居
然头也不回地发足狂奔,不管不顾地逃去了。
桃花眼刚逼至树下,闻言一惊,再回头时只见陆菲嫣不知何时已站在树下,
气定神闲地拔出长剑。树叶间洒落的点点阳光映在剑身上,如魔女的眼眸。
「玦儿让开些!」陆菲嫣宝剑指地,重重吸了口气道:「我来对付他。」
「嗯,我去杀贼党。」冷月玦抖出丝带背身向后退去。纵使喊杀声震天,不
时有人受伤毙命,她也想多贪看一会儿。
只见陆菲嫣微扬着螓首,嘴角勾起,双目闪着耀眼的星辉,一呼一吸之间胸
脯极富韵律地高高撑起,又沉沉落下,像湖波一般撩人。即使面对强敌,那份从
容与典雅不损半分。冷月玦心神俱醉,遥想起多年之前修行有成,也是这般自信
得光芒耀眼。这一份光芒自栾楚廷出现,师尊的偏向而逝去,但不久的将来,一
定还会回到自己身上!
冷月玦足下重重一顿,义无反顾地回头飘身而起……
桃花眼的瞳孔不住地收缩,原本如女子一样美丽的双目,因针尖一样的两点
黑仁而变得恐怖。他深知自己的修为之高,却不明为何陆菲嫣的气势一路高升,
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手心已布满汗水,桃花眼一凝心神,郑重地拔出长剑
直举胸前,剑尖遥指陆菲嫣。
「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你是' 裂天剑狂' 戴宗昌对不对?样貌怎地改变这
么大,倒是很显年轻!」陆菲嫣侃侃而谈,款款转动的秋波不住好奇地打量戴宗
昌。
「是。」戴宗昌心中又是一沉!敌人游刃有余,而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应了
一句,更是还未交手就摆出了本命武功的式子。他深知自己太过紧张,在敌人似
无实有,无比巨大的压力之下本能地紧张!
「昆仑派陆菲嫣领教裂天剑!对了,我有个新的绰号叫' 媚及阴阳' ,你死
了以后在阴曹地府记得报我名号,就算帮我积一份阴德。恩,我男人帮我起的!」
最后一句扁着小嘴娇羞说出,低得几不可闻,双颊酡红的媚态更是横贯阴阳
两界无人能及,眼眸低垂落定不动的一刻,几将时光恒定!
戴宗昌嘶吼一声全力发动!他被这份巨大的压力逼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再候
片刻就将彻底崩溃。这一纵跨越数丈距离,横削陆菲嫣脖颈!陆菲嫣不退反进,
手腕一抖长剑反撩向戴宗昌剑身中端。
魔眼去势光华闪烁不定,戴宗昌不敢变招加力压下欲逼住魔眼。陆菲嫣嘴角
一勾,手腕再抖步伐趋前,魔眼在戴宗昌剑身上划过牙酸的声响,径点他掌缘大
穴。
一柄长剑,一道悄无声息的鞭影在陆菲嫣脸侧滑掠而过,相距不过半尺。戴
宗昌一呆之下,居然看不清正招与奇招迭出的刹那间,陆菲嫣是怎生躲过。陆菲
嫣身形进逼不停,' 休无竹' 剑招施展开来,有进无退!她翩然矮身一扭,魔眼
自下而上刺到,更险险躲开从后卷绕的长鞭。
这一下不仅妙到毫巅,美妇单膝跪地,侧身斜向拱臀挺胸的姿势更是撩人之
极。戴宗昌已全然顾不得眼前媚色,只见魔眼已点向小腹,长鞭更被陆菲嫣抄在
手中一抖。柔软的长鞭化成一条笔直的棍棒,墨龙一般急升而上!
戴宗昌骇然失色,手中长剑带着风雷之声下击,直欲劈裂天际一般一往无前!
两人贴得极近,更是施展出全身功力,每一招都有无数的变化,每一招都有无穷
的后招。变化均在毫厘之间,后招均在间不容发之际,稍有点滴偏差便是丧身殒
命之祸。
风雷大作的赫赫风声之间,陆菲嫣如挺拔的青竹!风过竹林撩动竹枝竹叶,
即使风雨飘摇之间仍显得挥洒自如,履深渊如平地。那一身精妙的身法与剑招在
来来往往的激斗之间,攻势如春夜雨丝连绵无尽,已挑落长鞭,将戴宗昌逼得不
住倒退。直至陆菲嫣进一步,戴宗昌便退一步,分毫无差!
戴宗昌一身大汗淋漓。陆菲嫣剑光如丝已将他牢牢罩定,这一战不是分出胜
负,从头到尾美妇就像她所说的一样,要杀人!
念头一闪而过,戴宗昌气势更挫,同级高手比拼差距只在毫厘之间。尤其到
了十一品高手,击败常有,杀人则是难上加难。陆菲嫣这一份自信更让他心动神
摇。
四面八方的危机激发了彻骨的凶性!戴宗昌大喝一声驱散畏惧,不退反进嗖
嗖嗖连刺三剑,反守为攻!这三剑从第一剑起便即强攻,竟不挡陆菲嫣剑招,剑
尖直刺她胸腔,出手之凌厉猛恶,已是不顾生死地彪悍!
陆菲嫣足底一滑相避,剑尖依然向前,也是有去无回!戴宗昌第一剑落空,
长剑疾闪横削,剑锋已至颈侧。陆菲嫣已迫近他身边,剑招未曾用老,一身功力
更是提到了极致,从他身侧犹如足不点地般飞了个半圈绕至戴宗昌身后!
戴宗昌两剑落空,身形向前一扑,左臂向后反扭挥出一片惊涛骇浪般的风声。
这一下两败俱伤,陆菲嫣若被击得实了也难免身受重伤!但美妇一往无前,运起
一身功力刺落长剑,但见血光喷溅而出的同时,开碑裂石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
陆菲嫣肩侧!
脑中发晕足下发软,戴宗昌迷蒙之间只觉击中陆菲嫣的拳头里,蕴含的内力
大半消散于无形。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气力却随着奔涌的血浆离体而去,软软跪
倒。
陆菲嫣甩着伤势不轻的香肩缓缓走近,一脚踩在戴宗昌背心,一手握住魔眼
轻声道:「我吩咐你的事情,莫要忘了!」
「噗嗤」一声,长剑离体,也成了戴宗昌在世上听见的最后一声……陆菲嫣
就算有心留他性命,咬破了嘴里毒囊的贼首也没了活命的可能。
第五章、云稀采香。月梦春闺
贼首一死一逃,余党在陆菲嫣与倪妙筠加入后纷纷授首!祝家援军虽也损失
惨重,连十八名高手都战死了四人,可也是一场十足十的大胜!
陆菲嫣,冷月玦等人不及歇息,便带伤火速赶往子午关。敌暗我明,即使取
得一场大胜也不能有片刻的掉以轻心。
凉州刺史奚半楼这才得了消息,带上林锦儿亲至子午关,见陆菲嫣身带伤势
依然容光焕发,着实惊讶。奚半楼关心了下身体无碍,便交予林锦儿招呼,自去
处理贼党后续事宜。陆,林姐妹俩许久不见自有许多话要说,这一说就到了大半
夜。
「去向大人禀告一声,今夜我与师姐同住,就不回了。诶,回来……让大人
不可过度操劳,该歇息便歇息,可记得了?」
林锦儿吩咐了一通回转,陆菲嫣正玩味看着她笑道:「没日没夜地片刻不曾
分离,借用一晚都要千叮咛万嘱咐,掌门师兄可是刚上山的征儿么?还自家理不
得事。」
「师姐又来笑话人家,没个正行。」林锦儿羞得垂首不敢看,忸怩嗔道:「
凉州诸事繁杂,他那个人做起事来没日没夜的,本就是要人管。」
「就是说师姐来这一趟打扰你管夫君了?嘻嘻,每日食则同桌,每夜寝则叠
股,还没补足此前的夙愿么?」陆菲嫣笑得停不下来。
「去……」林锦儿白若玉瓷的肌肤更面红过耳,啐了一口道:「师姐怎地口
中没个遮拦起来?尽说昏话。」
「我有说错么?」陆菲嫣挺了挺胸道:「师姐要是说错了,任由你责骂重罚」
「你……我不理你了……」林锦儿娇嗔不依,抓向陆菲嫣腰肢道:「消遣人
家干什么。」
陆菲嫣一转身轻巧地避过,一本正经道:「本师姐心情大好,就是要消遣消
遣你。你可有不服?」
「没有……不敢……」林锦儿出其不意又是一抓,仍是被陆菲嫣蛇腰一旋,
落了个空。林锦儿呆了一呆,大喜道:「师姐,你的武功怎地进境得这么快。」
陆菲嫣十分傲然地扬了扬下颌,目光中又是柔情一片缓缓道:「我就本该如
此!」
「伤势痊愈,武功大进,天呐,这半年来师姐有什么奇遇?」
陆菲嫣微微一笑摇摇头道:「谁都不能说。」鼻尖一酸,眼泪止不住落了下
来……
「师姐……」林锦儿俏目中也闪着泪花,从身后环过陆菲嫣的肩颈柔声安慰
道:「从前那么多委屈,若是真的不开心了就哭出来,小妹陪着你。」
「不!我是开心……比看见你一尝夙愿还开心,比盼儿长大还开心,比什么
时候都开心!」
「师姐,真希望有一天我能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小妹祝你永永远远这般开
心下去!」
比起去时的悄声无息,回时一行人声势浩大。奚半楼亲具表章,遣了亲军押
解贼党尸首上京奏凯,顺道将陆菲嫣,冷月玦等人一路护送至益州。陆菲嫣归心
似箭却不敢造次,随着亲军一路彰显昆仑派之荣耀。冷月玦虽也顾念吴征与成都,
但一路走走停停领略风光,倒也乐在其中。
消息又过了半月之后传回了成都城,吴征在空中甩着信笺哈哈狂笑。被贬作
九品孔目之后,吴征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两月余来心绪难安,这一趟香饵钓金鳌
险之又险。香饵中一个已是刻骨情深,另一个犹似「新婚燕尔」,无论如何都放
不下心来。可惜一个一定要去,另一个不得不走。与暗香零落的博弈又牵涉到朝
堂之上,所有人都做出铤而走险的决定,已容不得吴征改变。他深知自己也不能
去改变,一将功成万骨枯,既已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了新一代掌舵人,那么非常
之时行非常之事,本就是他该去做的。
「停一停,还笑!你很不信任我么?」祝雅瞳一把夺过信笺在袖口藏好,屈
指在吴征额头一弹道:「你说,人家是不是料敌机先。」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吴征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讨好地谄媚
笑道:「我这是当局者迷,由不得不担心。」
「担心的事不在这里,但现下我倒更加担心起来!」祝雅瞳支起下颌,忽然
间愁容满布道:「我的猜测又近了几分。」
「什么?」吴征心中一凛,敛容坐直了身体。
「你有没有想过,忧无患明知我在成都城里还不曾亲自出手,原因有二:一
则他有所顾虑,拿捏不准不敢出手;二则,他没工夫出手!」
「有道理……」吴征一点就透,大惊中喃喃自语:「没工夫出手……你的意
思是说……」
「不错!」心意相通,祝雅瞳面无喜色道:「前一回现身固然自以为掌控全
局十拿九稳,也有距离不远,以豹羽鵟之能来去须臾的原因。这一回么,我刻意
挑选的战场他来不得,除了顾虑之外,分身乏术的缘由或也成立!不然一个贼党
头子,什么事这么忙?还能掌控着庞大的势力,会不会是位列朝堂之上的哪一位,
正冷眼旁观着一切?」
吴征额角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梗着喉音艰难道:「有可能。小隐隐于市,
大隐隐于朝,这……你一说我越想越对,越想越怕。」
祝雅瞳冷笑一声,双目射出寒芒道:「哼。本夫人的一石二鸟之计,就算他
看出来了也得乖乖露出狐狸尾巴!在朝堂之上就挖不出来?掘地三尺,一个个地
挖又如何?等两幅画送到,我再去会一会蒋安和!」
「蒋大人不会武功……」
「这你不懂。譬如我来说,我若是不想让人看出来,谁也不会知道我会武功!
十二品的高手,个个有此能为。我若是料定了对方不敢对我下死手,十二品
高手也试不出来!忧无患缩在龟壳里不敢露头,藏得可深啦。「「呼……我刚想
说霍大人最有嫌疑。」
「他?也有!只是我现下没办法试探。」祝雅瞳寒着的脸色忽然转晴,笑得
灿若夏花道:「你不用担心,忧无患我自会去收拾。你呀,乖乖地去府衙莫要错
过了点卯。你的宝贝菲菲拼了命挣回来一份大功绩,若是平白打了折扣岂不冤枉?
恩,用你话说,从前太浪了,现下低调些,别浪!」
吴征苦笑一声站起抖了抖衣袍,一身黄棕色的官袍仅比平民着的杂色装稍好
些许。自从被贬作九品孔目——一个在北城府衙掌管文书记录的芝麻绿豆小官,
可谓吃尽了公务的苦头。不比从前的轻松快活,按时点卯的日子简直回到了从前
的朝九晚六,还不敢请假,唯恐又给上峰找到了由头,再降一级可就是个白身了。
日常吃尽了俞化杰那干狐朋狗友挑衅找茬的苦头,简直是倒霉透顶,一想着
又要去府衙就觉得难受。
「去吧去吧,再熬些日子,你师傅总不会把功劳独个儿全揽了走!北城令一
职至今也没有正式的官儿,或许就是给你留的。别浪,别浪!」祝雅瞳知他官场
这一路走得颇为顺畅,多些历练也有益处。虽心疼爱子,还是像赶马儿一样赶着
他去了。
自从奚半楼的消息传回了成都城,虽是表章内容无人得知,也猜得到会惠及
吴征。由此接下来的一月找茬的人不敢再来,可吴征仍是苦闷得紧。直到家仆满
头大汗地举着两封信,还未进官衙就扯着嗓子唯恐有人不知地大喊:「大人,大
人,陆仙子回来了,府上正在迎接,您完了公务快些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吴征又是仰天大笑,费了好大劲怎么也忍不住,握拳
一甩低声吼道:「老子的苦日子到头了!」
两封书信,一封是奚半楼所写,既未封口,份量也轻。只是封面上那一笔「
爱徒吴征亲启」草得龙飞凤舞,看着像张老怀大慰的笑脸。吴征启开之后只见仅
有两行大字:「你小师姑开心得眉飞色舞。甚好!甚好!」
第二封则是陆菲嫣所写,十分沉重。吴征撕开厚厚的三层牛皮纸,内里还以
火漆封口,包裹得严严实实,极为庄重。吴征朝家丁瞪了一眼笑骂道:「还杵在
这里干什么?我知道了,府上要人手帮忙,速速回去,向陆师姑说一声我下了勤
火速赶回。」
家丁讨好笑道:「陆仙子吩咐大人恐有回信,让老奴候一候。」
额,看来还有不小的心机在,不是简单的报平安。吴征用小刀划开火漆,掂
了掂同样轻薄的小笺展开,两行清秀的字迹几乎让他鼻中喷出血来:「吴君,你
的宝贝菲菲片刻后就洗得香香白白的,乞君速归!」
勾引!赤裸裸的勾引!抹了把额头冷汗,吴征迅速提笔唰唰在小笺后落字,
无限期待地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又将火漆封好让家仆速速送回。
奚半楼遣的特使马不停蹄地上了朝向秦皇表请奏章,其中的内容谁也不知。
注定要捞着好处的吴府依然十分低调,一如平常。吴征前头挖的坑太大,狂
妄的名头也传了出去,「别浪」成了近三个多月来吴府的宗旨,在秦皇论功行赏
的旨意下来之前,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祝雅瞳安排了个小型的家宴为陆菲嫣,冷月玦,柳寄芙,倪妙筠接风,连林
瑞晨,韩归雁等亲近之人都没请。陆菲嫣小口吃着,浅笑低语,面上始终止不住
一股羞意。祝雅瞳冷月玦等明白的自然猜中她心中所想,旁人则以为她被一通夸
赞,有些不好意思。
「陆仙子,大人回了信。」家仆不敢误事火急火燎地赶回。
「知道了。」陆菲嫣接过信十分犹豫。方才回来一时冲动不计后果写下热辣
辣的情话,料想以吴征的文采与天马行空的脑筋,回的信定然更加大胆。大庭广
众之下看了,以现时的心境实在没有面不改色的把握。
「大师兄给娘回了信?说的什么呀。」顾盼难得放了回大假,一听吴征的回
信伸手要取。
陆菲嫣在女儿手上拍了一掌笑骂道:「要事,你不可知晓!」顺手将书信拢
回袖口。陆菲嫣罕有对女儿说谎,吃了这一惊,加之与爱女与吴征之间的禁忌,
胸腔大跳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歇息。」
「也是,今日只是接风,待尘埃落定再大摆筵席不迟。」祝雅瞳心思玲珑剔
透替陆菲嫣解了围,心中暗道:小乖乖折腾出来的事情当真是麻烦,今后让盼儿
知道了,也不知能否收场。不过现下看这一个个的出众女子都对他死心塌地,只
盼莫要平白惹出什么祸端才好!呸,平日对我这个娘亲都贼眼溜溜,怕是还不够
满足。
陆菲嫣故作镇定,实则心惊胆跳地离去,转入内宅几至落荒而逃,进了自家
小院才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院门。
倚靠着院门捧着胸口喘息,战战兢兢取出书信,一时痴了。爱女对吴征的依
恋写在脸上,自家本不该横插一腿,可是半年多来一步一步地深陷其中,再也拔
不出来。携花山脚的一战,世人均会知晓那是一场高手们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战,
可内里的细节不会为人所知。这一战是陆菲嫣降生以来最为光芒四射的瞬间,不
仅仅因为走到哪惊艳到哪,一副天赐的娇媚皮囊,更因为在那一刻,是她最自信,
最果决,最义无反顾,如白昼烈阳,夜空明月一样的精彩。这一切,均是吴征让
她重拾信念与能为。
「还是算了吧,若是不能无须强求。」功力陷入停滞时与顾不凡已不睦,前
任夫君看着她的目光一些松快,一些自得,一些怜悯,一些鄙夷。她低着头,无
限的失落。
陆菲嫣一抿香唇,虽有不伦,现下她更加坚信自己的眼光,既把身心都给了
他,全心待他,一切都不会错。既相中了他是爱女的良配,一切更都不会错!她
毅然决然地打开书信,小笺下方的回信字迹仅是工整,却让她再度心动神摇,慌
不择路地踉跄进屋,双手支着桌面才能撑住娇喘不已的身躯。
「把又香又软的臀儿翘得高高的,等我回来!」
吴征在不紧不慢的马车里心焦如焚。此前几回被逼得铤而走险,大概率在秦
皇心中留下了个不够成熟的坏印象,被贬官也能看出秦皇警示之意,搞得近来不
得不低调收心。斩杀暗香零落首脑人物固然是一件大功,仍不得不扮演一副智珠
在握,清风拂山岗的淡定从容。若仅是一件功绩,吴征还真不至于归心似箭,可
宝贝菲菲,宝贝玦儿都回来了呀!
入了府门便不再有顾忌,吴征三两步跨过庭院,直接跃上二层从轩窗里钻入,
惹来祝雅瞳一阵笑骂。
「高兴,心急,勿怪勿怪。」吴征连连拱手,目光一扫不见陆菲嫣,心情更
是急迫,又不得不按捺下来坐好以免失了礼数:「这一趟让几位前辈与冷师姐身
陷险境,在下之过,先诚心礼敬一杯。」
「一杯不够!」祝雅瞳轻笑一声道:「三杯,不能再少了。」
「正是,正是,几位劳苦功高,回过头却让昆仑占了好处,这一份恩义永记
心头。今后天阴门若有用得着处只管吩咐一声,晚辈尽力而为。盼儿,你也陪师
兄一起敬大家。」吴征道谢说完满饮了三杯,顾盼也陪了三口。
「携花山脚一战想必已轰动世间。近日来连连猜测,难以想象其中的凶险,
还请几位前辈解惑。」
柳寄芙一礼叹息道:「贼党颇有能为,的确不可不防,早早当除恶务尽!彼
时他们趁夜来袭,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幸亏我们早有防备……我当时正在激斗顾
不得场面,还请倪师妹来说更清晰些。」
倪妙筠微一沉吟,缓缓将当日之战细细道明:「…………其后便是陆师姐大
展神威,一举击败贼首戴宗昌,迫其服毒自尽。贼党当是蚁聚而成,武功路数大
不相同,唯独这几式似乎人人都会,威力绝大!」
她起身提步至厅中宽阔处,起了个式子身形忽转连使了三招又道:「若非二
师姐提醒过其中隐秘,难保不着了贼党的道儿。当下我也无法应付,只得暂时退
避。」
倪妙筠行步时膝弯曲得极高,每一步都像是舞步。刻意与做作的动作她走来
便显自然流畅,更增许多丽色。一则因身形修长,二则身姿十分轻盈。
自她入住吴府之后与吴征甚少照面,更从未听她说过如许长的一段话。此时
才觉她语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十分甜腻,每一个音节都从樱口与鼻间同时发出,极
具特制,听完一段便过耳难忘。吴征总觉她小心思十足,脚踝的翠鸟纹身与紫色
夜行衣让人印象深刻。这一门发声的方式却不觉是刻意的嗲声嗲气,倒更像一门
奇异的内功所造就。
又谈论了小半时辰,祝雅瞳才使了个眼色打发众人各去休息。吴征送顾盼回
了小院,回程时见冷月玦在小道旁等候,久后重逢,冰娃娃淡淡一笑道:「我又
回来啦!」
「我心里的大石也放下了。」吴征心中虽想念,在天阴门的「地盘」不敢造
次过于亲昵:「晚间若有空闲,偷偷来找我。」
「今夜不成,义母大人早有准备还约了师叔们试演贼党武功,我也走不开。
你安心好好陪陆姐姐。」冷月玦面上微红,皱眉喃喃道:「义母大人当是不愿让
人打扰你们俩。」
吴征心暖之下又有些哭笑不得,好好一场三人之戏让祝雅瞳一番好意给搅黄
了。是不知还是故意?再一想也是,依祝家主的身份与强势性子,断不会曲意逢
迎,哪容旁人与她一同分享闺房之事?看她来了成都后大半年时光没日没夜地操
劳,没事连府门都不出,或许不喜此事,真的不明其中之乐。
「你快去吧,我就来和你说一声。反正已经回来了,今后日子还长……」
别过冷月玦,吴征奔回小院。已是明月当空,屋中点燃了烛火却不见人影,
进屋转了一圈,还是未见陆菲嫣。吴征纳闷地挠头,陡然灵光一闪向浴房奔去。
可惜浴房里依然空无一人,把本就心焦上火的吴征急的心如猫爪狠挠,痒得难受。
总算视力不受影响,浴桶中的热水备得正好,跃起一敲淋浴桶,水也是满的。
一套洁净的男子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浴桶旁。后院里只有一名男子,吴征眼
睛一亮!陆菲嫣素来爱洁,提早为他备下也是应当的,二来也有迫不及待之意:
一会儿入了房门定是一番小别胜新婚的痴缠,若是未曾沐浴过中途打断岂不扫兴?
吴征三下五除二扒光了洗得干干净净,火烧眉毛般急迫的动作打得水花四溅,
将待换上的衣物都打湿了一小片。当下也不及更换,就这么穿上做贼似的,贴着
墙角悄无声息翻进陆菲嫣的小院。
院里只一点昏暗的灯光如豆,吴征轻手轻脚地挨近,正不知需求甚大,数月
不知肉味的陆菲嫣现下是否依言摆好了姿势,等着自己重重地撞击饥渴的花穴。
脑中一番畅想,身上便燥热了起来,胯下阳物更是胀得生疼,急不可耐。
一路前行实战着观风听雨,听不见人声。正不知陆菲嫣是故意调皮与自己玩
个小游戏,还是也不在这里。刚挨近房门还未推开,房梁上忽然落下个人影白光!
吴征吃了一惊,忙抬头时人影来得好快,以他全神贯注的反应竟然无法躲避,
不及多想忙双掌运足力道向上推去。
白花花的人影倒翻而下,熟悉的绵柔小手与吴征一握,两股温和内力将吴征
的散去大半。人影借势一个翻身,长腿环上吴征的腰杆夹紧,玉掌一引,推出的
双掌登时以虎爪之形,抓住两团丰挺香软的美乳。
掌中乳肉顺着大力的掐握自指缝中鼓起,满溢而出,中央一颗销魂凸点更是
硬立挺翘,在揉捏中酥颤颤地抵弄着掌心。
怀中美妇一丝不挂,肌肤火热非常,美腿夹得甚紧,让吴征的双手得以在豪
乳上大肆轻薄:「竟敢不听话,还敢偷袭?可知家法无情!」
「先回屋去。」声如蚊呐,娇怯得勾人神魂。虽是藏身房梁又是月夜星光之
下,陆菲嫣赤身裸体也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此前不露声息固有给吴征一个惊喜
之意,也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吴征一脚猛踹,踢得房门大开。两个大步跨进屋里,反身又是砰砰两脚!
怀中美妇分明丰满浮凸,却又轻若无物,委实太过诱人。吴征心浮气躁之下
根本发不准力道,这两脚余力不息,房门关上后又被反震打开。吴征知道不关好
房门,陆菲嫣心中总有记挂难以全情投入,越是焦急越是发不准力道,接连又是
四脚,房门仍未关严留下半臂长的缝隙。
「哎呀!」陆菲嫣娇嗔埋怨一声,美腿与蛇腰一同发力硬生生扳着吴征转了
个半圈,梨臀向后一拱,翘得臀缝中春光大放,两片臀瓣被房门抵出个诱人凹弧。
不知是臀肉柔和绵软还是使的力度适中,吱呀一声,恼人碍事的门扇终于严丝合
缝。
一切准备就绪,吴征的欲焰几将喷薄而出,朝着美妇的丰润樱唇就要吻落!
陆菲嫣身形忽转,身子滑似游鱼,一身丝缎般的肌肤斜滑落下,两团脱离大
手掌握的硕乳贴着吴征腋下左肋一转,爬上吴征后背,双臂回环抱紧,娇声细细
道:「大胆小子,居然敢对本女侠毛手毛脚,就不怕本女侠惩治么?」
豪乳滑腻得若两团初凝酥脂,熨帖着肌肤滑过半身,险些把吴征的魂都勾了
去。陆菲嫣虽动作大胆,言语却不敢奔放,这一回情人嬉闹的情趣也不知下了多
大的决心才做得出来。吴征深知她的性子,大喘了口气运使道理诀略微压制情欲,
偏不按她的路子,出乎意外道:「陆女侠现下重伤痊愈,这就要作威作福了么?」
陆菲嫣略一错愕,嗔道:「你怎地不按路子来?」
「路子?什么路子?小生与陆女侠不过是初见,被美色所吸引只想一畅情欲,
哪来什么路子?不知陆女侠要怎生惩治?莫不是看上了小生的色相,要做女中淫
贼么?」
论起稀奇古怪花样百出,陆菲嫣当然不及吴征。不过吴征已划下了新套路,
陆菲嫣沉吟间也觉极有情趣,耐着焦急哼道:「那又如何?本女侠神功盖世,刚
立下不世奇功,玩个俊男怎么了?谁敢反对?你现下乖乖听本女侠的话就叫你吃
些甜头,若是不从,哼哼,要你……嗯……要你……嗯!要你三天下不来床!」
话说得很,语声却是娇媚无伦细声细气。至于不从要怎么办,要了小命与不
能人道两句大大不吉舍不得出口,支吾了会情急之下才冒出一句更加暧昧的。待
陆菲嫣回过神来,羞得把俏脸贴在吴征颈后,再也抬不起来。
「小生怕怕,还请陆女侠吩咐,水里水去,火里火去。」
「去床上,背稳了!」
吴征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四平八稳,陆菲嫣柔顺地趴在他后背,脸颊贴在颈侧,
眼中犹有泪光闪动,像婚礼之夜丈夫背着个温柔慌张的小妻子。
「陆女侠,到了,请问是坐着还是躺着?亦或是趴着?」
陆菲嫣一抹眼角泪花,迅速入戏,一拍吴征肩膀跳在床头蹲好,喝斥道:「
等本女侠吩咐就成了,啰啰嗦嗦问个什么?给我躺好!」
美妇曲腿交叉蹲着,双臂回环抱紧双腿。胯间春色被挡得严严实实,只胸前
大片乳肉被膝弯一挤遮掩不住,自腋下夸张地溢出圆隆弧线。吴征虽看不见重点,
一股又怕女侠怪罪,又忍不住想饱览春色地偷眼瞧瞄,居然演得极为传神。陆菲
嫣忍住笑喝道:「眼睛贼溜溜的干什么?快躺下!再偷看把你……打你!」
吴征视线不离陆菲嫣,一颗头扭来扭去仰面躺好道:「陆女侠,我躺好了。」
「哼,乖乖的才对。」陆菲嫣贝齿轻咬香唇,媚意四射地站起,双腿跨在吴
征两侧,春光大展大放道:「要看就好好看,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笔直修长的美腿像两根玉柱延绵至腿心中央。浓密的萋萋芳草丛中,嫣红的
蜜裂水光莹莹,甚至已润湿了卷曲乌绒。再往上则是两座颤巍巍的高耸山峰,雪
润珠圆,大得仅能从中央一线沟缝里才能看清陆菲嫣媚色生光,含羞带喜的娇颜。
「呆子,人家好不好看!快说!」陆菲嫣绷着脸,却怎么也凶不起来,只有
无边媚色耀目生辉。
「好看,哪里都好看,求陆女侠赏赐雨露。」吴征咽喉冒火,声线喑哑得低
沉。
「那……先罚你乖乖地吃一吃,吃得好了才有更多赏赐……也……也……先
润润喉……」陆菲嫣双掌捂脸,一席话说完再也不敢看吴征,娇怯怯地膝弯跪倒,
蛇腰一拱梨臀一提,将艳美丰满,柔润湿糯的花唇送在吴征嘴边:「好好地……
吃一吃……看……滋味可香……」
努力扮演着「采花女侠」,陆菲嫣却羞得脸庞都要埋进豪乳中去,指缝中忽
闪着光芒的媚目却始终不肯错过销魂的一刻!吴征伸出舌头,拨草寻蛇般左右分
开丛生的乌绒。舌头抖得虽快,前行速度却慢,让陆菲嫣的心一点一点地提起,
难熬得几乎窒息晕厥。待舌尖点上幼嫩的花瓣回环一卷,肉叶颤抖让陆菲嫣失声
娇呼之中,浑身电流乱窜,一颗心又几乎飞出了嗓子眼。
晶亮腻滑的花汁早已渗满了花径,只因紧闭狭窄的蜜道才不曾潺潺滴落。吴
征毫不停顿地舔吸顿时让幽谷痉挛抽搐起来,两片被舌尖划裂的花唇也不由自主
地一张一合,蓄势许久的花汁像巢穴被破开的蜂浆一样汩汩腻落……
陆菲嫣贝齿紧咬樱口,只从鼻尖里哼出甜得腻人的吟唱。低下的螓首媚目睁
得大大的,亲眼看着全身最羞涩,最敏感的部位被舌头轻佻地剥开,再被贪恋地
刺入又钻又卷,末了又是一股点滴舍不得漏去的巨大吸力袭来,几乎将嫣红粉润
的媚肉全数吸进嘴里。
被肆意品尝的幽谷痒得钻心,舌尖毒蛇一样喷吐着热力抵开花瓣,时展时蜷,
伴着花汁发出咕咕唧唧的淫靡声响。伸到哪里,哪里的麻痒便减轻一份,可未经
之处却越发难受。翻涌的气血引发花径里的舒畅欢快与空虚难熬,痉挛阵阵,加
上视觉的极度刺激与淫靡,陆菲嫣大力地深沉呼吸,重重起伏的胸腔将两团豪乳
抖出巨大的乳浪!一抹蛇腰禁不住款款扭摆,当男儿伸长舌头向着蜜裂里深深一
舔,借着花汁唇舌一滑全力转向鲜润的肉蔻,殷勤地又舔又吸,陆菲嫣难过又舒
爽地哀鸣一声绷直了身体。小小的肉蔻蕴含着澎湃的力量,在舔吸里发出强烈的
刺激,燥热着她的身体,迷乱着呼吸,挑逗着渴求,催促着身躯深处泄出一股一
股的腻香花汁。
披散的秀发遮挡了视线,陆菲嫣双臂展开撩起长发勾在耳后。看清自己扭腰
摆臀,以肉蔻为心,蛇腰梨臀在吴征脸上画着圆圈的每一分动作,以让幽谷的每
一分敏感都能得到他的抚慰与疼爱,看清自己不顾羞意地放浪索取时他的全心讨
人欢喜。也让他看清自己身体上的每一部分,近在眼前的幽谷,巍峨耸立的乳峰,
神秘的腋窝……
陆菲嫣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如此羞耻,又羞辱人的姿势。更想不到爱郎一点
都不嫌弃,每一回都竭尽全力,忽快忽慢地抖动着唇舌,带给自己肉体与精神双
重的愉悦与满足。始终对视的视线里,看清自己的每一分难耐,看清他的甘之如
饴。
「哼……吃得人家好舒服……人家也很会吃……就给你……一个好……」连
连小泄之中,陆菲嫣心头悸动向后一倒,在吴征身上以臀儿和脑门为支点搭了座
风姿无限的拱桥。
她身躯奇软柔若无骨,弯折起来丝毫不费力。双手在床面一撑,香舌一勾一
抬,将吴征昂然挺立的肉棒卷进口中。
被压在身下的吴征不安地扭动起来!陆菲嫣只觉他一探头,唇与鼻狠狠向幽
谷一埋,两片臀瓣被粗糙的大手抓住狠掐,花穴传来的吸力与快感登时又强了一
截,有节奏喷吐在媚肉上的热气变得凌乱而粗重。高涨的欲望让一切都乱了套,
强耐的自控烟消云散!
陆菲嫣死死抓着床单更加剧烈地旋扭着腰肢,迎合着将花肉的各处送在吴征
口中。而唇舌之间肉棒正散发着腥臊浓烈的男儿气息,滚烫的热力几乎将塞满的
小嘴融化。忘了一切般本能地吸吮,香舌绕着龟菇沟壑又重又快地打着圈。尤其
是棒身下方龟菇人字形交汇的至为敏感一点,每当香舌卷绕至此都要重重地勾磨
点挑一番,再又是纯熟流畅,不留空隙地一卷,每一下都让吴征呼喝着低吼,照
着已酥软的幽谷一阵加力舔吸。
两处汁液淋漓,粘腻淫靡的地方一起发出唧唧啾啾的吮吸声。终于当吴征将
舌头刺入花缝死命地翻搅,手指按住肉蔻毫不怜惜地揉弄,陆菲嫣门户大开,失
控般如泣如诉地呻吟,横流的花汁带着体内欲望激发出倾泻的快意。
「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我才不要做什么女侠……」陆菲嫣再也按捺不住满
心欲潮松开肉龙,腰肢一挺坐起。又是急速一顿扭腰,将花穴塞得吴征满口,才
自上而下凝目喘息着向吴征,捧着爱郎的脸颊道:「我只要做你的妻子……被你
插得……浪得停不下来……」
奇软的娇躯前倾着倒下,膝弯发力一顶,湿润润的花穴自吴征胸膛上一路下
滑抵在龟菇前嵌紧,在吴征身上留下一线晶亮的汪汪水渍,骚香四溢!
「穴儿是不是……呃……很舒服……」陆菲嫣缓缓落臀,抵着逼命的快意喘
息媚声道。
香唇就在脸前呵出如兰的馨香,吴征啪啪两掌抓上梨臀大力搓揉,梗着喉咙
道:「被穴儿吸住了……离不开……实在太舒服……就想……一直泡在里面……」
「哼,人家就知道……」陆菲嫣咬着唇瓣,用炽烈的呼吸将豪乳一下一下顶
向吴征胸膛。穴儿刚纳下整条肉龙,又反向缓缓抽出。语声至此,肉菇正嵌在穴
口的紧窄肉圈,激起无数小嘴般的肉芽百般不舍,狠命地吸吮着,粘腻着肉棒翻
出穴外,到再也粘不住时才波儿一声,恋恋不舍地根根脱离缩回幽谷之内。
「你听……穴儿在亲你的棒儿……穴儿也舍不得它离去……好郎君,你还能
……忍得么?」撕扯的微痛刺激着花肉的敏感,陆菲嫣娇喘吁吁,连连吞咽着津
唾,双目已是媚得直冒水。
「还差一点点……夫君爱你的穴儿,也爱你的奶儿!」吴征将龟菇抵住穴口
做好准备,双手环紧蛇腰以做支点,弯起上身埋首入一对雪艳玉白的豪乳里,深
嗅着香甜的乳香道:「今日怎么浪成这样?光吃着就小泄了好几回?莫不是道理
诀不成了么?」
肉棒的高温顺着不住收缩吮吸的幽谷口,透过躁动不安,饥渴难耐的花径直
烧到了咽喉!豆腐般娇嫩的豪乳被短短的胡须刺得扎心搔痒,两颗尖翘莓珠被结
实的胸肌抵回乳肉,断续的电流几乎烧起了火光,陆菲嫣口干舌燥娇哼道:「人
家停了一月道理诀……着实……忍不得了……你爱不爱……浪成这样的菲菲?」
吴征大力一吸,爽滑的乳肉一阵翻滚,将莓珠滚入口中。唇舌并用之际含混
不清道:「爱!哪里都爱!爱死了!」咆哮般嘶吼声中,吴征奋力腰杆一挺!
管她穴儿是如何嫩得吹弹可破,管她花肉是如何柔腻湿滑,管她欲火焚身的
娇躯是如何不堪征伐!每一下吸吮啃咬,每一下双掌在丰翘的臀肉上打得啪啪脆
响,每一下肉龙拌着丰沛的花汁滋溜一声直冲穴底,每一下龟菇沟壑像锄头一样
刨刮着花肉翻卷抽出!每一下都用尽全力!
「呜呜呜…………哼哼……啊啊啊啊……」陆菲嫣仿佛乘坐于风暴中的一片
小舟,只知死死抱着吴征的头,仿佛抱着救命的桅杆,唯一的依靠。抱得那么紧,
那么深,恨不得用巨涛般的乳浪将他彻底淹没。蠕动不已的花径死死地缩紧,再
缩紧,每一条肉缝都被填满,再撑开,又被刨刮而过。刮得她酥啼阵阵,浑身剧
颤!
从肉棒的第一次深入起,最凶猛的冲锋便即展开。
丰满浮凸的美妇死命地挣扎扭腰,那不是要逃脱肆意的蹂躏,而是一下又一
下地迎合。大大分开的雪白长腿中央,黑色乌绒与粉色花肉交杂的幽深花穴像是
永不满足的黑洞,一次又一次将粗壮硕大,噬人恶龙般的肉棒全根吞没。
正带给她无限快美的男儿被压在身下,却抵死求生般以极快的速度连连挺腰。
每一次挺腰都无比地暴力,每一次挺腰都像要把花穴给彻底刺穿,每一次挺腰都
是一次神魂乱晃,通体舒泰的深深撞击。
花肉里饱滋蓄满的春水终于被强大的外力挤压释放出来。肉棒的撞击既狠且
快,仿佛刚刚抽出又重重插回,全无间隙!陆菲嫣呜呜乱叫着娇躯痉挛,被暴雨
般密集,一下一下的撞击逼得花汁大泄特泄。可凶狠的撞击无穷无尽,来自胸前
的电流阵阵乱串,将抽搐的娇躯电得发麻乱抖。
丰翘的梨臀已酥软得像刚发好的面团,每一次深入抽出的抬高伏地均是波涛
无尽。晃人眼晕的余波尚未止歇,又是一阵怒涛袭来,飞溅的花露正是溢出堤防
的潮水。
陆菲嫣几已瘫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可是滚烫坚硬的肉龙烧的花肉暖
烘烘,热乎乎的,瘙痒入骨得难以承受!身体随着一次抽插被抽空了力气,然后
又烧起神奇的潜力。
永无尽头的抽送忽然停了下来。肉棒一寸一寸地慢慢拔出,瘫软的陆菲嫣梦
呓般沉吟道:「不要……不要拔出去……求你……」
「我要射了!」吴征低声闷吼,似在为一波铺天盖地的狂潮做了最后的蓄力。
「射给人家……射得满满的!」陆菲嫣挣扎着支起上身,豪乳塌雪一般堆在
吴征胸前。她撩开乱发使劲眨了眨眼,捧着吴征面庞道:「人家要看你……射给
人家……」
「嗯……我也要看着菲菲!」吴征双手把住豪乳深深掐陷,拇指将乳珠重重
按回乳肉之内。
陆菲嫣无比期待神魂炸裂的那一刻,更是已急不可耐的扭起蛇腰来。被拍打
得红痕道道的丰翘梨臀一扭一扭,一口一口将肉棒吃得又紧又深,再兜淋上一注
催人情欲的媚香花汁,才又快速地吐出,反复循环。
无力的娇躯怎能满足极致的搔痒!陆菲嫣难以自制低声恳求:「快些……人
家好难受……」
好生享用了一阵美妇的温柔,吴征攻势又起,毫无征兆!
啪地一声大响,撞击得两瓣梨臀几乎飞舞起来!陆菲嫣酥媚入骨的娇呼又起,
双手死死抓着吴征的头发,指节已然泛白!在吴征毫不停歇的数十次冲撞之下,
呼吸都已停顿的陆菲嫣像是在呆傻中忽然回过神来。她大呼一声,狠命扭抬着蛇
腰,以近乎相同的速率呼应着吴征的撞击,让肉棒撞得更重,抽得更狠!
钻心的麻痒化作入骨的舒畅。两人忘乎所以像是在决死拼杀,肉棒硬如一杆
长枪,热如一块烙铁,每一下都想要扎穿花穴,烫化花肉。而花肉丝发难容地将
入侵的敌人抱紧,吮吸!拼力地阻止它前进,命中酥嫩的花心。可是娇软的花肉
每一回皆是徒劳,抵抗只是引发肉棒狂暴地使出更大的力气,一次强于一次的撞
击在花心上。
极致的销魂犹如万蚁噬身,陆菲嫣上气不接下气,梨臀的起落却是越来越快!
抵死的拼杀将她一次次抛上巅峰,又坠落谷底。当春水流到尽头,气力耗之一空,
吴征忽然死死箍住陆菲嫣的蛇腰狠命吼道:「来了!」
甩抖许久的丰臀在爱郎的掌控下以蛇腰为圆心旋转起来,肉棒再次毫不留情
地突入,又急又快!可旋转的腰肢让花肉被冲击得更加凝实清晰,直出直入的肉
棒仿佛成了一根旋转的钻头,深深地钻了进去!
「啊……来了……来了……来了……泄……出来了……」每旋一下,陆菲嫣
的媚吟声都更浪一分,更高亢一分。当肉棒死死地顶住花心,在吴征的闷吼声中
喷射出灼烫的汁液,陆菲嫣脑门嗡地一声几乎失去了全部意识。
无须刻意动弹,花肉逼命般咬合,痉挛,旋绞,啃吻,吸吮,引发肉棒一涨
一涨地律动,将紧致的花肉撑开,再撑开!喷溅的阳精冲刷在至为敏感,正含着
龟菇大力猛吸的花心上,快意的浪潮在体内奔流成难以停歇的波涛,一波又一波
地冲刷在岸边,魂飞魄散……
两人脱力软倒,自然而然拥在一起喘息,抽搐。释放的欲望竟无法表达心中
爱意,又是一阵呼吸相融的甜蜜拥吻。
「吴郎,人家好想你……」
「想得入骨了……可是菲菲不乖!」
「人家一直都乖乖的,吴郎别错怪人家。」陆菲嫣幽怨地望着吴征,唇瓣嘟
起万分委屈地松开吴征的怀抱。
平直地趴伏于床面,陆菲嫣上身不动,双腿保持这一条支线蜷曲而起,丰隆
的梨臀如海上日出一般跳出,升起,高耸……陆菲嫣娇娇怯怯道:「臀儿已经翘
起来了……请夫君看看够不够香,够不够白,翘得够不够高……穴儿那里……还
浪不浪……妾身不尊夫君之言,甘愿领受家法……」
丰翘的梨臀撅得高高!激情暂歇之后,细腻光洁的肌肤刚刚褪去红潮,隆圆
的臀股上白皙如玉之中又爬满了十余道红痕,正是此前激情交合时吴征留下的掌
印。
从后进入陆菲嫣的身体已是惯常,但就和两人的每一次交欢都高涨的激情一
样,每一回当美妇翘起梨臀,吴征仍是珍而重之,激动不已。
「疼不疼?」
嫩嫩的臀肉传来辣辣的轻微刺痛,被一双粗糙而热力十足的大手抚过时十分
舒适,陆菲嫣呢喃地道:「一点点……方才太忘形了……但是……人家不乖,甘
愿领罚。」
吴征心中爱煞,凑近口唇顺着掌印轻轻啃咬道:「我有些心疼,方才确实是
太忘形了。」
「虽有些疼,可是忘形起来,穴儿更舒服……夫君不必怜悯……妾身只想要
再忘形几回才好……」
「咦?」吴征一口重吸将滑腻臀肉吃得满嘴,细细一品糍糕般的软糯口感与
喷香的味道,才绵绵吐出笑道:「菲菲今儿发浪了?可知后果如何?」
「不……不知道……夫君在打什么鬼主意?是不是又想……」
陆菲嫣娇娇怯怯,比起之前的放浪寻欢明显羞涩了许多,贝齿轻咬唇瓣更有
几分紧张害怕。吴征与她心意相通,毫不客气地用手指在后庭小菊处一刮道:「
自然又想故地重游,让菲菲尝一尝不同的滋味!嘿嘿,你刻意勾引,不就是想要
又不敢开口么?后果如何?今夜过去,只怕教你明日下不来床,连坐都不能坐了!」
虽是做好了准备也知瞒不过去,被吴征亲口说出来仍让陆菲嫣满面通红,羞
不可抑,声如蚊呐道:「人家……要在床上躺个三四天的……本就不想起来……」
媚骨天成!
不仅放开心胸时一言一语均能挑起男人欲火,神态或羞或喜都诱人一品其香,
两颗塌雪般垂落的豪乳洁白柔软,高高翘起的丰翘美臀更是起落甚大,不知该蹂
躏肥美的臀肉,还是先探寻幽深的沟壑。
「呼,你真是要人命了!」吴征长喘了一口气,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打量美妇
玉体的目光注视起臀丘沟壑。
肥白的梨臀犹如雪块云团雕凝而成,美不胜收。紧致又肥美的臀瓣中央,在
沟壑里躲躲藏藏的才是最诱人最彻底的春光。浓密的乌绒丛底,两片肉叶充血微
肿,挂着晶亮汁液依然嗫喏着时收时放,带动上方翘天招展的小菊庭一缩一缩。
那纤腰下榻,梨臀拱起,双腿更是不知何时分成一前一后。这般姿势虽让完
美的臀型有所欠缺,可更像一只四肢着地,正摇尾求欢的母兽,极其激人的欲望!
吴征凑近口唇,自臀肉起打着旋儿向中央沟壑渐渐靠近,爱不释口。陆菲嫣
被他吻咬得麻痒难当之际,一颗心更是悬了起来。
那一点虽不比穴儿的湿滑敏感,可却是最隐秘紧要的羞处!陆菲嫣惊慌害怕,
心底却又有隐隐的一丝期待。她颤栗着牙关,哼着无人能听懂的呢喃,扭摇着腰
肢,不知是害怕还是催促正在臀缝上方来回舔弄的舌头。
一口热气喷在菊蕾,吓得陆菲嫣惊声尖叫,紧接着绵软的舌头绷得笔直,舌
尖像挑弄穴儿一样叩开娇嫩的肉瓣一钻,又是一挑!
入心入肺的麻痒与钻心的舒适放松,更有一股难言的刺激与禁忌!两片臀瓣
已被粗糙的大手掰开捏揉玩弄着,洞眼被一钻,一挑,刮揉着每一分褶皱,间或
双唇一合又是一吸!陆菲嫣只觉魂灵都几乎要被吸了出去,这般不知羞耻,放下
一切的玩弄甚至比舔穴儿还要舒爽得彻底,让人无法忍受。
翘臀颤巍巍地大幅度扭动起来,可无论扭到哪里都躲不开勾挑与吸吮。陆菲
嫣吚吚呜呜地几乎瘫了,后庭娇花更是本能随着每一下刺激本能地收缩,心底的
期待越发的强烈……
娇柔菊庭被舔出一片粉晕,似正迫切地等待开采绽放。让人舒服又不满的恼
人舌头终于离体而去,穴儿被肉棒重重地插入一顿翻江搅海地旋动,饱蘸滑腻的
花汁缓缓抽出。陆菲嫣心神俱颤,等待许久的一刻终于要来了……
腰肢几乎全塌在床上,隆圆的丰臀翘得高高,绽放的小菊蕾被唾液激得异常
冰凉,敏感地察觉火热的肉棒贴近,抵触在洞口!
收缩不停的神秘洞口瞬间便紧密地吸住了龟菇,实实在在地透出它的渴求与
需要!而肉棒也顺着那股强力吸嘬的力道前行,带着无尽的火焰烧穿进了翘臀里!
「啊……」那不是畅快释放的欢叫,而是压抑,发抖与低泣的柔媚颤音。陆
菲嫣死死揪着床单,酸楚酸软之中声声哀吟,身体像被撕裂一样火辣辣地酸胀无
比,只牢牢支住长腿,仍由爱郎无穷无尽地深入!
两人时有行此禁忌之事,陆菲嫣的菊蕾已不似初绽之夜的窄小难行。可现下
紧致中更有一股极大的弹性,内里的高温像是一只烧开的肉蒸笼,正熏蒸着突入
的肉龙。吴征爽得直抽冷气,气血翻涌,见陆菲嫣的不适十分短暂,似乎更为紧
窄的洞口与甬道被撑开让她受用无比。而粗大肉龙的撑入更挤压着花穴,生生挤
出一股花汁来。
吴征已插入最深,推着臀肉复又缓缓拔出,龟菇卡着菊蕾一抽,似一柄刨刀
几乎将菊蕾刮了出来,翻卷出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洞穴,惊鸿一瞥之后又紧紧闭合。
陆菲嫣优美的鼻翼里呼出阵阵热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席卷了娇躯,嫩菊
里力道十足地夹吸着又被撑开,如此清晰而强烈。比之花径的敏感舒爽,这里更
有一股满胀的畅快,一抽一送之间,搜肠刮肚的难当引发花径共鸣,让轻声的吟
叫越发娇甜。吴征已站了起来,不仅从上往下毫不容情地轰击着嫩菊,让胯骨将
翘臀打得波涛阵阵,啪啪直响。更一样地弯折腰杆,双手环着豪乳大力地揉捏逗
弄。那既深又沉的撞击力道如此凶悍,每一下插入到底时,都隔着前后两穴薄薄
的肉膜力透花心。
陆菲嫣虽已适应后庭之戏,可从未想到感觉会来得这般快,这般强烈。此前
的一番舔弄似是彻底打开了心房与禁忌,每一下抽插都让她放声娇啼,每一下抽
插让她像是死去了一回,双腿张若玉扇,蜜裂之间艳光盈盈花汁如泄。
大力的抽送片刻不停,豪乳落入魔掌之后,耳际又被舌头软软地钻入,男儿
吭哧着嘶吼的粗气居然异常地性感!
「菲菲的菊儿好紧……停不下来……」
「后面好舒服……撑得满满的……就是要这样不能停……一直到插得人家一
直泄才行……」
两人都没想到这一回欢好感觉来得如此迅速,又如此猛烈!吴征吮紧香耳,
手捧豪乳,死命地起落撞击丰臀,将肉棒埋入菊庭的最深处!
当吴征虎吼着一沉腰杆,强烈的力道让陆菲嫣再也支不住酥软的身躯,被压
得双腿大分,纤腰落地,两片肥臀却被男儿小腹抵住怎么也合不起来。
这一下几乎扎透了身体,陆菲嫣嘶鸣着痉挛大颤起来。幽深的洞穴里嫩肉从
四面八方缠卷而至,柔软的臀肉更是绷紧了剧颤,在小腹与肉棒根部夹揉抚摸。
而那根肉棒尤不知足,还在扭腰的腰杆支撑下,死命地发力向里钻探,仿佛
永无止息,几乎将丰翘的臀肉都挤扁压实。男儿闷喝声中,一股股阳精喷射着,
胀起肉棒的律动,让陆菲嫣没命地拍打着床头,不顾一切地嘶声娇呼:「都灌进
来了……好热……好热……灌进肚子里……呜呜呜……」娇啼时吐出口外的香舌
竟不知收回,失控地如吐出的花蕊,轻舒招展……
两人相抵着挤压,缠绵,筛磨,迎接无与伦比的高潮……
「我要起不来了……」即将天明时,陆菲嫣软趴趴地连眼皮也动不了一下,
经不住终于出声讨饶。
「一起歇息,我也不成了。菲菲的小菊实在太美妙……」
「嗯,我也喜欢。」陆菲嫣羞恼地应了一声,却毫不犹豫地吐露了心迹。
「叫绕指柔如何?」
「你坏……」
「春节前网站就不再更新了,提前祝书友们开春大吉,新年进步」
第六章、顾谏散从。如影相随
「老爷,老爷……」管家冯同和大呼小叫地奔向后院,幸好还记得吴府里后
院除几个时间段外,未经请示不得进入的禁令,生生在门槛外停步。奔得急了,
趔趄着险些摔一跤。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来。」吴征的声音远远传来,后院小道上寂寂无
声看不见人影。
「老爷……等不得啊!霍中书与胡侍中一同前来,看看就要到府上了,听说
屠大人不久也到,还带着圣旨……」冯同和心焦不已,顾不得顶撞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来。你先去门口迎候备茶,香案什么的也备上!」
打发走了冯同和,吴征正襟危坐,任由陆菲嫣和祝雅瞳一同为他打理衣冠门
面。不是敢怠慢几位重臣,而是太过郑重,半点轻慢不得。
「还是这件好!交领不失庄重,黑色也更隆重些,他穿的也好看。」陆菲嫣
精于服饰打扮一道,现下也犯难,左挑右选才终于做了决定。
「恩,想不到奚掌门如此大气,天大的一份功劳什么也不要,让他捡了个大
便宜,一股脑儿全揣进了兜里,穿这件最好。」今日早朝,来自凉州的使者携带
奚半楼的奏表进殿。奏表里添油加醋地详述了斩杀贼党首脑的经过,总之就是在
圣上的英明领导下,吴征日以继夜地研究,分析,最终射下圈套,一举奏功等等
等等一通胡吹。总之这一次捷报,功劳都是圣上和吴征的。祝雅瞳对此喜上眉梢
:「单戴进贤冠怎么样?巾帻就不要戴了,反正他也不是儒生。单戴也挺好看的。」
陆菲嫣拿着进贤冠在吴征头上比划了一阵道:「嗯,单戴也不错。鞋呢?要
不穿登云履吧,进贤冠,登云履,彩头也好。」
二女叽叽喳喳忙个没完,比自家打扮起来还尽心。吴征不敢有怨言,这一份
可是真情厚意,不弱于师尊奚半楼这一回独断专行,不再雨露均沾,而是全都给
了吴征!从前他虽爱看陆菲嫣,韩归雁等人花着无穷心思精雕细琢,但自家打扮
时总是不耐烦。今日端坐着被各种摆弄,衣服也是穿了又脱不知多少回,居然颇
有乐在其中之感。
三位重臣奉圣命齐至吴府,其中一位还怀揣圣旨,这是了不得的大事!内里
暗藏的玄机据吴征猜测,官复原职是个基本的保底。借着吴征这一回立下的大功
重重褒奖犒赏一番,自然举世皆知,再趁着这一股风潮推波助澜,多半剿灭暗香
零落一事要被提到面上来。吴征搓着手心情激动不已:干翻了暗香零落,也能早
日安生。
这个对手实在太可怕,已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吴府还是如从前两月的低调,即使迎接霍永宁与胡浩两位重臣,也只是简单
的礼仪。吴征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两位到达之前装扮完毕候在门口。胡浩与吴征
更亲近许多,也走在霍永宁前面率先拍了拍吴征肩膀,凑近低声骂了一句:「奚
半楼真特娘地护犊子!」
「嘿嘿,嘿嘿。」吴征尴尬又得意地低笑两声,不敢搭腔,各种礼数赶忙做
足。
达官出行,随从都不是泛泛之辈。别说胡霍两位,各种随行的礼仪官都比吴
征这个不入流的九品孔目高到不知哪里去了。但是无人在吴征面前拿捏身份,屠
冲携带圣旨随后就要到,今日早朝之时的气氛更是明晃晃地亮出圣上的态度:「
吴爱卿不介意位尊位卑,时刻为大秦殚精竭虑,如今又立奇功!诸位爱卿当以其
为标榜,勿负朕望!」
大厅里吴征尚不及上好茶,尖细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便在府门口响起:「圣
~ 旨~ 到~ 北城孔目吴征接旨!」屠冲手捧圣旨跨过中门,远远地朝吴征含笑点
头。
「快去吧。今日谁也抢不得你的风头。」胡浩催促着吴征,与霍永宁分列他
左右随行而出。
吴征一时有些恍惚,让两位重臣随侍左右,几时有过这样的尊荣显耀?这一
阵的功劳自家独领了,可背后祝雅瞳与陆菲嫣出了多少力,冒了多少风险。在圣
旨前匍匐跪倒于地时,吴征感慨万千,也十分期待未曾公开令胡浩拟旨,还十分
神秘的圣旨里将宣判些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卿吴征,剿灭贼党不遗余力,未以位卑而忘国事…
…………………特加封京兆府北城孔目吴征为散骑侍郎,赏黄金五百两,另有贡
品蜀锦,绮罗,丝绸各千匹,由吴征自行赏赐有功人等,钦此!」
屠冲尖细难听的声音此刻听来分外悦耳,以吴征心态之安宁平和也不由有些
发晕。散骑侍郎是正五品的品级,从九品孔目跳上来真是青云一跃,承担的权责
是皇帝在宫中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行则骑马散从。这是天子的贴身侍从
之一,与左右两位散骑常侍轮值,长伴天子。比起一般的五品官员地位之高,话
语权之大就不消说了。
更妙的是,从前吴征无论做羽林卫,符宝郎,还是北城令,与自家昆仑一系
都搭不上边。重臣们各有各的管辖范畴,即使尊贵如胡浩,韩克军也不能把手伸
过了界,真是全靠自己孤军奋战。而现今散骑侍郎地位虽及不上左右散骑常侍,
却都属侍中府衙管辖之下!
「胡叔叔,你现下不要再有借口不管我了吧?再不管我找二师姑哭去!」吴
征喜出望外地叩首谢恩,这一回真是满心欢喜,诚心诚意地祝福秦皇千秋万代!
「呵呵呵呵……」屠冲宣了旨意扶起吴征,捋须笑道:「吴侍郎,这一回可
是真真正正的大人了,今后仍要尽心为国出力,莫要辜负了陛下厚恩。」
「当然,当然!下官唯肝脑涂地以报圣恩。」吴征半躬着腰,毫不掩饰自己
的喜笑颜开。三位重臣都在看,陛下的厚恩如果还装作若无其事就太过分了些,
感恩直接流于脸上,才是发自内心:「屠公公不忙回宫吧?」
「不忙不忙,老夫沾吴侍郎的光难得出宫偷闲一趟,正要叨扰。」屠冲再度
捋起了胡须,似是对这一副新粘上的假须十分满意。
「好极,好极!下官已备下薄宴,正要请屠公公一同品评。三位大人一同光
临,幸何如之。」吴征向着三位高官团团一礼。
吴征接了旨,又请三人上了食堂二层,吴府才彻底热闹欢庆起来!加官重赏,
三名重臣齐至宣旨道贺,哪一样都是极大的尊荣显耀,可是背后也不会是光为了
显摆来着。吴征看一众随从官员在屠冲到来后纷纷告辞离去,心中预感又将发生
大事的同时,也想若是三位重臣居然前来与自己商量要事,这一回身上的担子可
就大了。
有两位十二品高手坐镇,等酒菜上了桌,吴征还是吩咐任何人等不许靠近食
堂,还闭上了门户。自己坐在下首位亲自做起了斟酒的活儿。
「哈哈,有劳吴大人。不想新官上任,第一回就碰见我们几个老家伙,还要
让你做些小厮的活儿。」胡浩笑吟吟地眯了一小口酒又道:「酒就不必啦,这些
够了!你先坐好,我们三人前来有件大事相商。」
「下官任凭吩咐。」吴征敛容坐下,不敢稍有怠慢。
「嗯,你入宫服侍陛下之前,还有些事要先办好!」胡浩抬指虚点吴征肃容
正色道:「贼首之一戴宗昌伏诛,做得很好,可魁首忧无患依然杳无音信隐藏甚
深,现下并非弹冠相庆之时。陛下下了密旨要深挖贼党巢穴,霍大人领了这份差
事,也因你对贼党颇有钻研,向本官借用你一段时日!此事陛下看得极重,非同
小可,务须用心在意!」
「下官领命!」吴征心里咯噔一笑,脸上仍是掩饰不住的喜色。自从文毅倒
台一案掀出暗香零落之后,吴征把此事搞得风风火火。但在做事的又岂止是他?
若问谁最为关心贼党一事,当然是秦皇了!现下看来秦皇终于忍不住要动手,必
然是这段时日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贼党信息,要出手重惩乃至是一网打尽。
「嗯。」霍永宁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陛下给你的恩典,不唯你有功劳
在身当赏,吴大人,你也是赶上了好时机!」
霍永宁自袖中取出一本簿册交予吴征道:「朝中已掌握了许多贼党据点,人
员,虽还挖不出忧无患,但陛下已决心不再等待!吴大人,陛下正瞌睡,你就送
上个枕头,可说是深合圣心!此次重奖于你,正要叫天下人知道剿灭贼党,不仅
是国事,更是民事,只需办得好人人重重有赏!本官向胡大人借用你,一来要用
你之能,二来也是现下谁都在看着你,暂时不必着急人前显耀,也好减轻些压力。
这里的东西现下赶紧记牢,明日早朝面见圣驾之后,你自去南城外虎贲军见虎贲
校尉杜扶风,留营听用。现下也先与你说之,虎贲军不日将开拔剿灭贼党据点,
吴大人还需早作准备。燕国使者预计一月之内抵达成都面圣,这里头还有些缘故
在现下不好与你说,总之这一月之内务须将事情办妥以壮大秦声威!」
吴征将簿册接好道:「遵令。敢问霍大人,我是孤身一人前去,还是能带随
从?」
「你可自便。但本官有言在先,军令如山,在营中谁都得依军法,绝无例外!」
霍永宁说完,忽然揶揄一笑指着吴征道:「这人现下威风得紧,一出行就是呼啦
啦一帮高手随行,排场比咱们还要大上许多!」
「要论排场,除了陛下之外,整个大秦国就属吴大人的场面大!」屠冲笑声
阴恻恻的,向吴征一扬下巴道:「你莫搭理我们,先把册上的东西记熟了。」
「是,三位达人请自便。」吴征翻开书册,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心记忆。
书册不过二十来页,即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片刻也能看完。可吴
征第一遍看得极慢,第二遍更加慢了几分,第三遍则迅捷无伦,一目十行地扫过。
末了闭目了半炷香时分心中默念背诵,再用半炷香复看一遍,将书册交还给霍永
宁。
霍永宁挑了挑眉毛尚未说话,屠冲露出讶异之色问道:「广汉……」
「西南八十里,有落枝山,西面山腰处贼党约六百人。」
「哦?永昌郡呢?」
「下辖比苏县外西面六十五里,有元武山,南面接近山顶处贼党约四百人。」
「建宁郡……罢了罢了,老咯,老咯。」屠冲捋须叹息道:「小小年纪,不
易,不易。」
「公公谬赞了。」
屠冲捋着胡须,迟疑片刻沉吟道:「这一行绝非坦途,两位殿下亦在同行之
列,不知吴大人将如何自处?」
妈的,就知道没多少好日子过。吴征暗地里咒骂一声,涉及皇家的事情实在
不敢多说,苦着脸打量着三人,欲言又止。
「老夫只管服侍陛下向不过问旁的,不过既问了你,但说无妨!」
「下官只知忠于大秦,旁的也一概不知。」吴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险些
没忍住又念出恨不相逢未嫁时的诗句来。
「好好好,朝中能如吴大人坚守本心者不多了。」屠冲赞了一句起身道:「
杂家不好离宫太久,这就先行告辞,三位大人慢坐,不必送了。」
送走了屠冲,霍永宁不久后也告辞,胡浩又与吴征相商了一阵也相继离去。
吴征抹着汗,顾不上前院的热闹急急一路小跑回到后院。
「哟,吴侍郎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赎罪。」祝雅瞳顽皮地半蹲一
福。
吴征哪有心思与她玩笑,忙唤来陆菲嫣将密议之事详述一遍道:「这一回我
去肯定不是马前卒,顶着散骑侍郎的身份,杜扶风官位比我高些也不敢使唤我。
看着像是做监军?陛下要对贼党动手非同小可,正好借机逼忧无患现身!」
「难,难,难。」祝雅瞳摇了摇头扁嘴道:「我是忧无患,就是手底下的人
全死光了也不会出来。不过借机剿灭贼党倒是大好事,忧无患一个人还能翻了天
去么?」
「也是,这一回我可以带随从,我想请两位都去,另外盼儿,月玦,志杰,
宜知一道儿也去。」吴征向着祝雅瞳殷切期盼道。虽说对逼出忧无患不抱希望,
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忧无患真的现身又忽然失了智,万军之中豁了命非要取
吴征人头……
「我当然会去的。」祝雅瞳捧着香腮沉思道:「盼儿和你的两位师弟一起去,
回头也能求个晋身之道。至于府中么,我让师妹们留在这里驻守,再让妙筠盯着
雨姗,在城中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戴宗昌身死,浮流云逃窜,忧无患当已经猜测到索雨姗的身份败露。留着这
名叛节的女尼只是她应当还蒙在鼓里,盯梢着还想再看看她玩什么把戏而已。原
本祝雅瞳也能用离幻魔瞳逼问,可对刘荣施展的效果不佳,祝雅瞳料想这门功夫
源自临僖宗,贼党定然有抵抗的法门,对索雨姗施展也未必有用,反正不忙于一
时,不如留着看看。
「那成,明日我去金銮殿面圣之后,午后在南门外等你们。」
「急什么?」祝雅瞳掩去忧色莞尔笑道:「快去把新的官袍换上给我们看看,
人家想看,妹妹想不想看。」
「想,当然想。」陆菲嫣向吴征宽慰地投去目光,频频点头。
…………………………………………………………
晨光初开,吴征身着崭新的五品官袍到了午门外,说不尽道贺的同僚们一顿
艳羡。上了朝堂也不再是站在个犄角旮旯里,跟在右散骑常侍岑光济背后,正与
另一侧的韩归雁对面,两人相视一笑。
岑光济正因原散骑常侍朱宏才倒台而上位,掀翻朱宏才的也正是吴征,对着
吴征寒暄几句,甚是亲善。
朝中政事议论纷纷,吴征新官上任不急于表现,低头默不作声。待政事议完,
秦皇道:「吴爱卿。」
「微臣参见陛下。」吴征赶忙出班,年轻俊秀穿着五品官袍,当真卓尔不群。
「北城令一职至今空缺,爱卿久在北城理事,不知可有适宜人选递补啊?」
秦皇和颜悦色,对吴征的功劳只字不再提,可这一问直接跳过了吏部与京兆府,
分量巨大足显荣宠。
吴征吓了一跳,愕然抬头正要推辞,秦皇皱了皱眉,屠冲忙沉声道:「吴侍
郎,你现下职责在此,只需忠言直谏!」
「是。」吴征清了清嗓门道:「北城府衙主簿张六桥,熟知北城政事,为人
耿直,做事勤勉,微臣举荐张六桥为北城令。」
「唔……爱卿不提,我几乎忘了此人。苗爱卿,张六桥在北城府衙多少年了?」
「二十一年,担任北城府主簿九年。」吏部侍郎苗弘毅对官员们如数家珍。
「就依吴爱卿吧,其余递补人选,两位爱卿商议着办。」
散了朝会,吴征咬了咬牙亮出蟠龙金牌又进了后宫。此前被贬官连皇城都不
敢进,这一去虎贲军又不知多久能回,不去见一见玉茏烟,实在放心不下。
先拜会了屠冲,又去见赵立春。
赵立春此前正为吴征被贬官心焦不已,生恐吴征起不来,自己也失去了在屠
冲面前最大的凭依和作用。不想吴征短短两月又一飞冲天,再见面时险些哭了出
来。
「赵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吴征指着他哈哈大笑,心下多少有些感动,
患难之交,总是有些真感情的。
「哎,此前吴兄遇坎坷,小弟真是急的团团转,可惜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忙,
更不敢给兄添乱。见兄神采飞扬,实在喜不自胜,见谅,见谅。」
两人寒暄一阵,吴征挑了挑眉毛,赵立春会意,这一回答应得异常爽快。跑
去做了一顿安排,就和吴征一起慢悠悠地向天泽宫逛去,只提醒了一句:「那人
近来很怪异,小弟帮兄守着门,兄小心些。」
吴征轻手轻脚地进了天泽宫,比起两月前这里无甚变化。吴征先将大殿门口
松动的砖石揭开,里头空无一物,正如自己猜想的玉茏烟两月来未想过要与他联
络,否则赵立春必然知会。心头不爽地塞回砖石,吴征不敢再惊吓玉茏烟,放重
脚步踏入大殿。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当也是玉茏烟唯一有印象的脚步了。或许她听见了会惊
喜,会担忧,还会羞怯?脑中的畅想全然不中,宫中传来桌椅倒下,盆瓦落地的
声响与女子凄厉的尖叫声,玉茏烟似乎碰见了鬼一样惊慌失措。
吴征皱了皱眉向声响传来处疾奔而去,只见玉茏烟面色煞白,应是慌不择路
被绊倒在地,见了吴征闪来更是恐惧得双足连踢向墙角退去,双手连连摇摆推拒
着胡言乱语道:「不要过来,你别过来,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吴征见她状若疯癫,一时不敢逼近,皱眉沉声道:「姐姐怎么了?是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有害陛下,我没有……」
语声戛然而止,吴征使诈装作停下,又忽然惊雷般掠过点了玉茏烟身上几处
大穴,连哑穴也一同封了,顺手将她垂软的身躯抱在怀里。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
旁的原因,居然直接晕去。
天泽宫有了赵立春照料之后光景已好了许多,玉茏烟不再短衣缺食,上一回
见她时气色已十分好。可两月不见,她不仅面色惨白,双颊陷落,连身子一抱之
下都觉有些瘦骨嶙峋。
吴征皱了皱眉。玉茏烟不比韩归雁与陆菲嫣等人习武,身子健康结实。她体
态本就丰腴柔软,吴征点穴分寸拿捏极佳居然也会晕去,身体太过虚弱。赵立春
不敢敷衍自己,导致这种结果只会是连月来担惊受怕,生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将玉茏烟抱上床,吴征双掌一按背心一按胸口,透入两股柔和的内力助她推
宫过血。半炷香过后玉茏烟才悠悠醒来,吴征怕她乱喊惊动外人,并未松开她的
哑穴。只见玉茏烟醒来后不再疯魔似的乱挣,口不能言,只流下两行清泪。
「姐姐是不想我来?还是怕我?还是厌了我?这两月我被贬了官进不得皇城,
不是故意不来。」吴征百思不得其解,埋怨一句后柔声道:「我现下放开姐姐的
穴道,莫要再乱喊,惊动了外人不好!若是谁欺侮了姐姐,慢慢与我说,若是我
有什么对不起姐姐的地方,也慢慢地说。」
放开玉茏烟的穴道,她果然不再乱喊乱叫,只是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认命相,
啜泣着道:「你为什么骗我。」
「啊?」吴征一头雾水,被连着没头没脑地责骂心中不郁,终究还是叹了口
气道:「自从认识姐姐以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骗你干什么?几时又要骗你!」
「你不是陛下派来找证据的么?」玉茏烟冷笑一声,凄然道:「罢了,罢了,
来吧,我也不想活了,你现下就抓了我去报功,也恭喜你又立大功,飞黄腾达。」
吴征腾地起身,心中也是火冒三丈铁着脸道:「你到底什么意思?让你给我
传讯,两月多来杳无音信就罢了,好不容易冒着风险来一趟,还要百般怪罪。我
到底得罪你什么了?」
「呵呵。」玉茏烟像是豁了出去冷笑道:「我给你配毒药的事情,千叮咛万
嘱咐不要说出去,说了便是害我。可怜我当时还信你,担忧牵连了你,真是瞎了
眼!」
「谁说出去了?」吴征从愤怒里瞬间冷静下来,出了一背的冷汗。坑死杨修
明本就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到他擅闯后宫的大罪,再扯到与玉茏烟之间乱七
八糟的关系与不臣之心,死上一百次都不够。听玉茏烟的意思居然被人知晓,怎
不让他惊慌。
「还要装傻?你一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到现下还要做戏,何苦为难我一个
没半分作用的弱女子?」
吴征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又坐在玉茏烟身边柔声道:「这件事我是绝对不
曾,也不会说的,你不信也暂且由你!这两月来是不是有人来过天泽宫?他与你
说了些什么?我现下一概不知,但此事极为重要。你是不是以为我和来人是一伙
儿的?若是一伙儿的我又何必再来问你?不是我说嘴,以姐姐现下的模样,谁都
能让你就范!我无需多此一举再来骗你。」
即使心绪动荡,吴征还是迅速捉住了其中关键处。自家既未透露蛛丝马迹,
玉茏烟忽然态度大变定然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天泽宫人迹罕至,除了自己以外应
该还有旁人来过,且缘由与玉茏烟配置的药物有关,否则难以解释。
「如果不想我们都出事,姐姐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事情都已发生,再
说一遍与我听又有何妨?」
「呵呵,好啊。」玉茏烟仍是不信,但吴征的话也不错,遂道:「你上回来
的第二日入夜,我洗漱刚回,那里就坐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也不
敢去问仆妇。」
「他?」吴征皱了皱眉头,后宫里的男子可不多见,像自己一样胆大包天又
不得不来天泽宫的,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男子。」
「是寻常男子还是……额……太监?」
「我不知道,声音像是直接传到我的耳朵里,若有若无,我听不出来。」玉
茏烟续道:「他问我当年下的药是什么配方,呵呵,你还装傻么?」
「什么?当年下的药?那是什么事情?等等等等。」吴征脑子里一团乱麻,
抚着额头思虑一番道:「传音入耳,好高明的内功!那个男子什么模样?多高?
是胖是瘦?可有什么特征易辨识的地方?」
「很高,身形我也不认得,但是他头上戴着副面具。你真不认得?」玉茏烟
见吴征实在不像作假,此前所言若是认得,也确无必要再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什么?」吴征大吃一惊,拉起玉茏烟的手道:「姐姐,此事非同小可,你
好好回忆一下,那副面具是什么样子?」
「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张鬼面,很淫邪,舌头长长的从嘴里伸出,又在嘴角
勾起。」
「像舔起嘴角的垂涎那样,对吗?还有四颗獠牙,你细细地想一想。」
「没错。呵呵,你果然还是认得他!」
吴征没有心情争辩,转念一想又安抚玉茏烟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回了成都
之后,曾与你说过要去剿灭一帮贼党?这张面具我见过的,正是贼党首脑,当时
曾偷袭我不成!此前种种线索我已有猜测他是朝中臣属,现下一看他居然出现在
这里,果然如此!」心中再怎么惶急也得按捺住,玉茏烟信任感已失,她说的事
情又至为关键。吴征第一次深恨自己怎么不会离幻魔瞳!
「贼党首脑是朝中臣属?还能进入后宫?你真是编的出来。」玉茏烟嘲笑一
声,一副你继续做戏的模样。
「也有可能是后宫的太监!姐姐别奇怪,现实往往比故事还离奇,姐姐情愿
枯守宫中不愿随我离去,说出去难道就有人信了?」吴征正色一语直击玉茏烟内
心,又道:「我根本无需欺骗你什么。但是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他问你当年下药
的配方是什么缘故?姐姐曾吩咐我不可说出你会从药材中配毒一事,彼时姐姐迫
于无奈不得不这么做,我也是如此,当然更不会说出去。姐姐光凭他这一句话就
认为我与他有勾连,我猜,姐姐不愿离开宫中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下药又是给
谁下的?」
吴征目光灼灼,让玉茏烟又惊又怕,瑟缩着不敢与他视线相对!
以玉茏烟的能为,落在忧无患手中绝然无法再保守秘密。既然已说了出去,
为何又对吴征欲言又止?吴征心口扑腾扑腾直跳,似乎一个惊天秘密正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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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0:59
第七章、军旗猎猎。魅影难窥
「那个人的本事很大,我落在他手中都不能幸免。
他找姐姐要的答案,姐姐熬不过去的,对么?一定告诉了他!姐姐既然认定
了我和他是一伙儿的,为何又不对我明言。「天泽宫里吴征来回踱步,心情更加
抑郁,想起暗香零落的残忍手段,再看玉茏烟排斥自己的模样,数度欲言又止。
「忧无患胆子再大,在深宫里也不敢胡作非为,逼问的可能性不大。让姐姐
把实情托出,他一定知道姐姐的很多事情,他所不知道的,仅仅是配方,对么?
所以姐姐也没什么好藏着的,对么?」
遇事越多,越是沉着冷静。吴征抽丝剥茧,条理分明地说下去:「这些事情,
姐姐从前一定以为没有人知道,是个天大的秘密,不想被忧无患说了出来,所以
姐姐以为是我透露的?秘密不复存在。其实我并没有!前些日子我被陛下贬了九
品孔目,正因忧无患这帮贼党的事情,姐姐应当听说了。昨日我才升做五品散骑
侍郎,也因诛杀了几名贼首,忧无患与我不共戴天。」
吴征始终与玉茏烟对视,以表没有诓骗之心,见玉茏烟满面狐疑,又道:「
我刚来时,姐姐喊没有害陛下,忧无患又问药方,我猜是不是姐姐当年做了什么
对陛下不利的事情?以姐姐的温柔脾性与姿色还被贬来天泽宫,世间的传言或许
有道理?我说的不是什么玄乎的灾星,而是……姐姐真的做了些事情,对么?」
吴征转回玉茏烟身边坐下道:「忧无患来找姐姐,姐姐一定以为事情已败露?
可我来时,姐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否认!
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让姐姐舍弃了一切,即使到了这等地步还不肯放弃?
从那天我偶然踏入天泽宫开始,我们的命运其实就绑定在一起了。
不,现下杨修明已死,姐姐在天泽宫里没犯什么过错。
其实我的命运都拿捏在姐姐手中,这些话不用我说,姐姐自然想得到。
我一直想救姐姐脱离苦海,也一直让姐姐有什么话尽管可以对我说。现下还
是一样,今后也不会改变。「玉茏烟垂下了头沉默不言,吴征无奈地叹息道:「
我不想逼姐姐,变故太多,姐姐也要再想一想,我能体谅。可是晚些我就要去城
外虎贲军,一同剿灭贼党。这一趟我会尽心尽力,望能将贼党一举剿灭。忧无患
来天泽宫一趟当也是冒了巨大风险,目的既已达到,今后也不会再来,这一点姐
姐大可放心。唯一万幸的是,他现下当还不知我与姐姐的关系,我还有时间对付
他!」
愣了片刻,吴征起身摇头苦笑道:「我先走了。姐姐起了疑心我能理解,可
是我很伤心。」
「你等一等。」
玉茏烟终于打破了沉默,抿了抿唇道:「一直以来,我不愿意告诉你是怕害
了你,有时候忍不得甚至想利用你,你其实都知道的对么?」
「我知道。今日之前也都隐约猜到一些,所以我一直不怪姐姐。」
吴征缓缓止步回身,道:「即使从此你不再见我,我也不怪你!可是忧无患
来的那一晚,每一个细节对我都很重要,对姐姐也很重要!姐姐若有方便说的,
还请明言。」
「嗯,那件事我不会说的。于你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旁的我可以告诉
你……」
细细听完玉茏烟的详述又耽搁了不少工夫,吴征急忙离开天泽宫。赵立春见
他面色极为凝重,不由也紧张起来:「兄这是……」
「托赵兄一件事!天泽宫从里到外,万万请赵兄多多费心照看。平日留意有
无闲杂人等盯梢,若有人插手其间,赵兄可依情形自处!只是务必想方设法告知
小弟,越快越好。」
吴征说得无比郑重,赵立春一阵愕然,插手其间?整个天泽宫就两个人,一
个不能动,能动的无非是个仆妇老妈子!如果一个仆妇都成了大事,那背后的事
情该有多大?一念至此不由汗毛倒竖,紧张得打了个激灵道:「晓得,晓得!吴
兄尽管放心。」
「嗯,还是老规矩,言不传六耳,切记,切记!」
吴征目光杀气顿露,又瞬间消散于无,恢复如常。
离了皇宫,跨上「宝器」,在南城处汇合了祝雅瞳,陆菲嫣,顾盼,冷月玦
与戴志杰,杨宜知等人。几乎目光一对,祝陆二人便知又有意外发生。顾盼被关
了许久的「禁闭」,这一回出门倒是兴高采烈,橙黄色成套的劲装在身,一对银
钩直接挂在了身后,系钩的丝绦在胸前双乳之间交叉绑紧,将两座小山峰的形状
大小勾勒得淋漓尽致,让吴征嘴角一抽。——肉眼可见地又大了!
几人一同放马向虎贲军营奔去。途中顾盼一夹马腹赶上领头的吴征,先得意
万分地欣赏一番吴征的五品官袍,仿佛穿在她的身上。
「看什么?那么喜欢待到了军营,把换洗的借你穿个够。」
见了小师妹,再压抑的心情也能转好,吴征哑然失笑。
「我穿不好看,一点不可爱。但是大师兄穿了就好看极了!」
顾盼连连摇头,又频频点头,长发梳成的两只马尾甩得左飘右荡。
「哈哈,古古板板的,哪里好看了?还是昆仑的天青长袍好。」吴征大笑道。
「征儿不许胡言乱语!」
口出不敬之言让陆菲嫣听见了,严加制止从来不带半点犹豫。吴征与顾盼对
视一眼,暗暗做了个鬼脸。
「大师兄,这一趟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顾盼性子活脱,心情早已飞到了天边去,迫不及待。
「梓潼郡。现下我知晓的也不多,军营不比别处,军法如山,万万莫要虽已
使性子,真要被杜扶风找着了岔子,挨罚了我也救不了。总之这一趟不是出去玩,
万事都要小心在意。」
「知道了啦!」顾盼巧笑嫣然,嘟了嘟艳红的唇瓣道:「人家长大啦。」
几人所乘均是上好的良驹,不多时便到了虎贲军帐外。军中不论何时都是杀
气腾腾,守营门的将校见人靠近,不由分说架起长枪高叫道:「来人止步!」
吴征下了马高声叫道:「散骑侍郎吴征,奉命前来拜见杜校尉。」
「吴侍郎且稍候,待末将禀报!」
不知是要给吴征一个下马威,还是要摆足严于治军的架势条理给这位身负「
监军」之责的新官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杜扶风才迎出大营。
「盼儿你看,做事没有简单的。你大师兄奉命前来都等了那么久,这位杜校
尉当是有话要说了。」
祝雅瞳向顾盼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哼!」吴征被冷落,顾盼嘟起了嘴悄声道:「下盘倒是很结实,看军像也
严正,本事是有那么丁点,就是长得像只黑熊似的,有什么了不起!」
一席话说得身边的几人都忍不住偷笑,称赞人好本事还要贬损一番,肚子里
的气是憋得足啦。
「吴大人,军务繁忙,本校来得迟了,见谅!」
杜扶风走起路来一步一顿,震得全副甲胄哗啦啦直响。一张紫膛大脸,说话
时恨不得每一个字都从丹田里拼尽全力大喊出来。
「不敢不敢,军务无小事,该当如此。」
吴征从怀中取出文牒道:「本官奉命前来,请杜校尉过目。」
杜扶风早得了消息,还是接过文牒细看了一遍道:「吴大人随军讨贼,本校
自当奉命,快请!」
吴征随着杜扶风身边先进了营,背后又是一阵长枪挥舞与厉喝声道:「止步!」
回身时只见钢枪如林,居然直接指在了当先的祝雅瞳面前,枪尖相聚不过半
尺!祝雅瞳面不改色淡淡微笑,顾盼则被陆菲嫣及时按着肩头。吴征忙又道:「
本官此前剿灭贼党,多赖这几位之力,此次入营不好袖手旁观,特意请了他们来。
已得了陛下与霍中书首肯,还请杜校尉放行。」
「原来如此!本校事先已得谕令,但吴大人未曾言明,本校不知是大人随从。
来人,放行!「杜扶风摆手下令,又道:」军中庞杂事多,军令更不可犯,
还请吴大人多加约束,莫要犯了本校军规。「「那是当然!」吴征依然谦让,又
回身道:「你们先去本官营帐等候,未有军令不得擅自外出!」
带来的人一直都是平辈论交,这一回摆起架子,尤其还能喝令祝雅瞳,也是
心中好笑。
随杜扶风去了大帐,坐在监军之位听将官们详解此役的计划,吴征才知这一
趟秦皇志在必得。
虎贲军点三千军,以操练,换防之势前往梓潼,途中更逐步分散,作势前往
周围诸郡!最终只留六百军入梓潼,汇合善搜索,警戒,追击的越骑军与弓手为
主的射声军,骑,步,弓三军混合一同攻山剿贼。其余兵马继续分散,向已查明
的贼党窝点进发,一处发动,处处发动,务必让贼党没有喘息与反应的时机。
吴征听得热血沸腾,簿册上注明的窝点有二十余处,贼党藏得再深再多,这
二十余处一锅端了也能重伤其元气。而且看燕国使臣即将入京,三国帝王这一回
都动了真格,大秦这一仗只是个开篇,日后对贼党的追杀无穷无尽,不把贼党全
数剿灭誓不罢休!
再强大的组织还能敌得过全力发动的国家机器?即使是祝家也只是占了维系
平衡的便宜而已,若是三国帝王一同下定决心,祝家同样逃不过倾覆的下场。
「吴大人,您看可有疑问?」
杜扶风眯着牛眼,嘴角不无冷笑之意。
「如此详尽周密的计划定是朝中几位柱石大人共同拟定的,这几位大人出手,
下官还能有什么问题?」
杜扶风向来与迭云鹤亲善,现下他不敢为难吴征,可找着了机会就挑三拣四,
时不时还暗讽几句。吴征听他讽刺自己多余,也毫不客气地捅了下软刀子,言下
之意:你不过一介匹夫,何足道哉。
「既无他事,明日三更造饭,四更军伍开拔,吴大人莫要晚了!」
「不会不会,杜校尉放心。」
告辞杜扶风,吴征行至大帐门口毫不客气地将门帘重重一甩,嘶啦一声将缝
合处扯下一半来,回身陪个笑脸:「啊哟,下官不慎,请杜校尉见谅。」
吴征暂居的军帐分了两座,以备男女分居。此刻跟随来的众人都在男帐处,
吴征进了帐刷地沉下脸,郑重向顾盼,冷月玦等人道:「你们这里等候,我还有
件机密要事,半刻都不能拖延。祝家主,师姑,请随我来。」
与祝雅瞳,陆菲嫣到了女帐处,吴征颓然坐倒道:「我要说一件不得了的事
情,你们先听我说完……莫要急着打我骂我……」
先认了个怂,胆大妄为之后实在有些心虚。吴征将与玉妃结识,被太子发现
擅离职守落了把柄,到设计强杀了杨修明的过程娓娓道来。陆菲嫣听得心摇神驰,
不及责怪,皱眉道:「这么大的事现下才说,怪道你那么怕太子……可怎生得了!」
「若不是今日又去了趟天泽宫,此事我还不会说,也没法对人说起!」
吴征摇摇头,向祝雅瞳道:「让你猜对了!玉妃在天泽宫遇见了一个人,呵
呵,忧~无~患!」
「果然如此!」祝雅瞳双拳一紧,美眸圆睁:「快说清楚!」
天泽宫里冷冷清清!幸好新来的仆妇应是得了赵立春的嘱咐,一向伺候起来
手脚勤快。
偌大的浴桶水温适中,难得还有几片花瓣,桶旁还有些澡豆。玉茏烟光裸着
沉入温水中,舒服得从胸腔里发出声悠长的呻吟。冷宫里的孤单寂寞她早已习惯,
可自从吴征来了以后,日子慢慢地在变好。足以饱腹的饭食,适宜时令的衣物都
让玉茏烟心有慰籍。
水纹荡荡,光洁而曲线玲珑的躯体似在桶中飘荡。不再忍饥挨饿,让一身肌
肤白里透红,腰肢又丰腴了些让人不喜,可胸前一对美乳高高涨起,越发饱满!
自年幼的青涩至青春的活力,再到如今像熟透的果实,丽质天成的娇躯,只
需稍加雨露栽培立刻又艳光四射!水中倒映的面庞熟美端雅,几乎没有一丝皱纹,
依然年轻得可人心田。至于沉坐在小椅上的臀儿仍像从前一样香嫩丰软,那天他
忽然大胆地侵犯让自己泄了身子,似乎对这只臀儿也十分喜爱。
玉茏烟当然知道这只臀儿的魅力,光滑,丰翘,绵软又弹性十足,或许他也
会喜欢将两片臀肉像球儿那样拍动……丽人咬着唇瓣,脸上犹如火烧般泛红。她
实在想不通,一颗分明快死了的,只为复仇的一线希望而跳动的心,为何会被人
这样撩动。那日爱抚,抓揉,抠挖着自己的粗糙大手,肆无忌惮又好整以暇,每
一下都拨弄着心弦,随心所欲地掌控着一切,让人心惊胆跳,又心醉神迷。
颤抖地探出手指探向胯间,浓密的乌绒经热水一泡异常绵软顺滑,而那一小
片水域也变得粘腻。独居冷宫的日子,连欲望都已失去,即使被杨修明反复凌辱
时也曾激起变态的快意,可一旦停止,便从无想法。可是吴征的到来打破了身体
的沉寂,火热的吻让她心肝乱颤,那一日不容分说的「欺凌」更是让深埋许久的
欲望如焚天的烈焰,烧得心神俱化。
「啊……吴大人……」
酥颤颤的媚吟自喉间不可抑制地哼出,娇躯似被剧痛与难耐双重折磨猛地抽
紧,尤其探入腿心的手指与抓握豪乳的玉掌,更是使尽了浑身气力,毫不怜惜的
抠挖,掐挤。
腻滑的浆汁从小口里被挤出,汇入温水。玉茏烟双颊羞红得如盛开的山茶,
酥软地倚在桶沿。那小巧的手掌异常地灵巧,将玉盘一样浑圆的豪乳像挤面团一
样揉搓,纤细的手指忽而一根,忽而两根,一曲一伸,快速地翻搅着敏感媚肉。
仰起的螓首靠着桶壁,一头秀发披散着瀑布般洒落,情欲的气息比温水更热,
比蜜汁更浓。幽谷里的手指仿佛一根鱼竿,将深处的冰山剥开,露出真容。
星眸迷离,娇喘渐急,鼻息间那娇媚甜腻的长长鼻音,不仅能激起男人的强
烈欲望,也能让美妇更加投入。玉茏烟圆张樱口吐出香舌,喘息着哼道:「大人
的棒儿好大……」
香舌迎空抖若蜂翼,两边更是蜷起,仿佛包含着一条肉柱裹紧口中,灼热的
高温炙烤得樱口酥软,香唾都不可抑制地自唇角滴落,一颗颗晶莹地洒在豪乳,
顺着浑圆的乳廓粘腻地滑过峰顶梅珠,汇入温水。
笔直丰腴的双腿用力地绞合踢动,拨得池水哗哗作响。手指在幽谷里更是翻
江倒海一般旋挖着媚肉,搅得花汁汩汩。玉茏烟抚在豪乳上的小手使劲分开,拇
指侧按着左乳尖向右一拨,中指寻着右乳尖向左一拨,在高声的媚吟之中将两颗
硬挺的梅珠深深按入乳肉,消失不见。
「大人若是喜欢……哪一处……都可以的……」
指尖翻搅着花肉似不够满足,玉茏烟将手指退出些许,两根末指一并,借着
花汁与温水轻轻撬开后庭,掌心一勾,将前后两穴一同塞满。
「后面还没有被棒儿入过……大人喜欢么……」
玉茏烟几至竭尽全力地蹂躏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正被男子肆意地玩弄。神魂
飘荡的快美之间,更是难以启齿的羞耻与禁忌,刺激得她花汁潺潺,一步步迈向
快美的高峰。
「大人看过姐姐的臀儿了……臀儿很香……很软……从后面入进来更好……」
入心入肺的麻痒钻心地舒坦,玉茏烟甩着螓首放纵着。幽谷蜜肉像海浪般一
层层包裹,卷袭着蠕动,后庭娇花更是紧紧闭合,咬得手指难以动弹。前花的舒
爽与后庭的胀满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直接将玉茏烟拖入无底的深渊,双掌的手指
忽分忽合,旋转抽送,搔刮着身上的每一分痒处……
一震一震的娇躯,让肥美的臀儿颤起道道波纹。那臀儿像是两只装满了奶酥
的薄皮水袋,全无骨头一样,异常地绵软。抖动着泛起臀浪时,其态至淫至骚。
「呜呜……来了……要死了……大人的棒儿要弄死人家了……呜呜呜……嗯
……啊啊啊啊……」
玉茏烟曼声浪吟着,淋漓地泄出一大汩热乎乎的花汁,浇淋着同样颇有快感
的手指。即使将臀儿抵在桶壁上死死磨压,剧颤的娇躯依然自上而下,激起水肉
淫臀重重臀波。每一颤,臀肉就是一阵翻滚……
脱力地倒在桶中,知觉渐渐恢复,玉茏烟愣愣地出神。自渎时喊着吴征的名
字让她娇羞不已,身在天堂的感觉又让她痴迷,可终究心念的郎君不在身边,若
是他真的将棒儿撞进凤宫,刮得花肉奇痒酥麻,又是怎样的一番快美滋味……
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究竟值不值得?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利用他,究竟
对不对?若是失败了……自己贱命一条死了无妨,连累了一个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这是多大的罪孽?玉茏烟泪珠滚落,玉手死死淹着口不想哭出声来。上天似乎对
她特别地不公,总要她去做最艰难,最痛苦的抉择。
活着唯一的原因与希望不是为了报仇么?在宫中坚持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
那一点点希望么?从前无比的坚定,为何此刻回动摇?苦笑着起身抹净身体披上
薄衫,玉茏烟浑浑噩噩地步向寝宫。望向庭院的天空出神,刻意避开吴征所言的
那块砖头,生怕自己忍不住就会去揭开……
冷宫孤寂,认识吴征之后也未有不同,只是心理多了份安慰,多了份期待。
他来得不多,可每一回都像上天掉下来的一样,总是让人惊喜连连。胡思乱
想中,玉茏烟忽然低声惊呼!
一身奇怪的黑衣背身而坐,高大的身材却与吴征迥异,长发披散的脑后系了
根头绳,扎进了一张在灯火下闪着金光的面具。
「你是什么人?」
玉茏烟犹疑问道。早已荒弃的冷宫里为何会突然来人,她不明所以,脑中一
闪而过吴征现下绝不可能深夜来访,再掩不去心中的恐慌,连连后退。
「还好没让我久等,我有话要问你。」
来人回过身来面对玉茏烟,可惊可怖的鬼面之下,两颗眼眸似带着冷笑与嘲
弄。随手一弹,玉茏烟肩颈与膝弯一麻便瘫软在地,此时才想起该大声呼喊,喉
咙却哽住了发不出半点声息。
「不用怕,我问清楚了就走,也无需伤你。我问,你答,若是敢呼喊,下一
次我不会留手。」
鬼面人信心十足,又一弹手解开玉茏烟的哑穴。
「擅闯后宫,你该当何罪?」
玉茏烟强撑着胆气质问道,可语声却在发颤,猫叫般的声响更是显露内心的
惊慌胆怯。她努力想回忆起这道声音是否熟悉,是否曾听过,可鬼面人的声音犹
如在脑海里响起,虚无缥缈,似有似无。
「该当何罪的是你啊!」
鬼面人嗤笑一声道:「我正要问你,当年你给陛下下的毒药,配方用的什么?
回忆清楚了再好生回答,此事我已尽知了,你不用否认,更不要瞒我,否则我奏
明陛下,你死上一百回都不够。」
玉茏烟禁不住牙关打颤,更是被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吓得魂不附体,俏脸煞白。
她脑中一片混沌几欲昏厥,不知这份普天之下只有自家知晓的机密为何泄露
出去,脑中不自觉地忆起唯一知晓她会配制毒药的吴征。除非是他泄露了千叮咛
万嘱咐的约定,才会被人顺藤摸瓜……
沉默了片刻,鬼面人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我耐心不多,也没多少工夫等
你。我数到三,你若不说,我就去奏明陛下。呵呵,死鸭子嘴硬又有何意?你是
肖家仅剩的后人,也是肖家《毒经》的传人,下毒为肖家报仇也是理所当然。一
……」
若说方才还有一丝侥幸,鬼面人的话五雷轰顶一般完全击垮了玉茏烟让她彻
底瘫倒。在宫中的一切本已存留不多,现下更是烟消云散。泪珠哗啦啦地涌出,
从眼角顺着两鬓滚滚而落。
「我说过,我不想伤你。问明之后我也不会说出去,你大可保有一线希望,
说不准陛下哪一天又忆起你来。二……」
「什么?」
玉茏烟打了个激灵挣扎道:「为什么?」
「你不必问我为什么,你只需告诉我即可。我言尽于此,你看……」
「我说!」
「很好。你说,我听着。」
「延胡索之根,厚朴之心,天花粉,石菖蒲之叶……」
药材的作用深印于玉茏烟的脑海,即使数十年也没有点滴的模糊。可是每说
一味药,就像把她的生命抽去一截,希望一点一点地消散。不说,马上会死,说
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守着承诺?
承诺?玉茏烟自嘲地一笑,心心念念的人儿,对她一副好心,关怀备至的模
样,连他都不会守,鬼面人又何须要守?
玉茏烟不知鬼面人何时离去,也不知自己瘫软了多久,待得鸡鸣三声才混混
沌沌地爬起身。整整一日枯坐在宫中,不吃,不睡,不饮,只是愣愣地望着宫门
出神。似乎在等待前来的内侍将她带走,身受最惨无人道的酷刑之后再结束她的
生命。
她打心底里害怕酷刑,可一线希望生生撑着心底的坚守,或许,或许他真的
不会说呢?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呆在宫中的玉茏烟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每过一天都
是煎熬,每过一天都清减几分。只到吴征再一次出现在宫中,才将涉及身世的秘
密掩去,把发生的事情告知……
「就这么多,我反反复复问了好几次,她能记起的细节都在这里。」
吴征咬牙切齿,又面上一红道:「你们不必这样看我,我没和玉妃发生过什
么。我不敢,也划不来,玉妃始终有心理用我,我也不能落下把柄在她的手中。」
「那就还好。她一时昏头,事后当能想明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祝雅瞳长吁了一口气,吴征的安危总是第一位的。可紧皱的眉头始终未曾舒
展,爱子惹得麻烦一件接着一件,若是哪一日爆发后果不堪设想,或许筹备许久
的盘算应当早日实施才是永绝后患。
「据玉妃所言,忧无患连一个指头都没碰她。以贼党的残忍,当是也小心谨
慎,问话也是前后考量盘算过的,否则玉妃不会轻易就范。若是用刑,难免不出
什么意外。」
吴征摇摇头,不知是庆幸,还是难过。
「看来他也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如今时机未到,咱们也还有时间。这一切也
是巧合,他并不知道你与玉妃的来往!」
祝雅瞳暗暗捏了把汗,分析至此,悬着的心才暂时放下了。
「只是他做事如此周密,想利用玉妃查出些什么也是难了。」
陆菲嫣喃喃自语。忧无患再去找玉茏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没人有能耐长
留宫中,守株待兔。
「这是不用想了……」
吴征出神了一阵道:「我想来想去,无法断定忧无患是大臣还是内侍。照说
内侍在后宫中更加自如,可能性也更大些,有些太监练武深藏不露,晋升十二品
倒也不无可能。可是时隔多年,现下才来问起究竟是什么缘故?」
「难猜,难猜!敌暗我明啊!」
祝雅瞳也理不清头绪,无奈道:「太监进出宫闱俱有记录在案,你遇袭那一
夜前后谁曾出宫彻夜未归,若能查得到,总算有些进展。」
「我已请了赵立春帮忙,不过这些行事记录太过明显,以忧无患行事之周密,
希望不大。」
「那也只得一个个排查,别无他法。」
祝雅瞳低头道:「为今之计,只有从锦兰庄中着落,或许能提前勘透贼党的
打算……唉,怕也是难上加难咯。」
锦兰庄中的密室十有八九是个圈套,忧无患明知祝雅瞳已看破依然将密室亮
了出来,全然不计后果。想来也是十拿九稳,不惧隐私被查明。
「不!未必!」吴征一挥拳头道:「密室中显然有重大机密,忧无患也没有
办法必须借助离幻魔瞳!他未必知道其间是什么。既然如此,密室才是最佳捷径!」
「嗯,待征战回来,字画当也送到,我即刻去见蒋安和讨要锦兰庄!」
「那个……什么锦兰庄密室?」
陆菲嫣大惑不解。
祝雅瞳美眸一转,笑道:「并非刻意瞒着妹妹,不过秘密迟早要掀出,让他
和你说……」
……
「尊主……属下……属下……并非贪生怕死,实在事关重大,属下不敢便死,
总要将此情形一一分说清楚……当时属下远远观望,见弟兄们一一倒在屠刀之下。
陆菲嫣更身具绝高的武功与修为,连戴令使都不是她的对手。事后迤逦辗转,几
经波折才能回到成都,再见尊主一面。」
浮流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哭啼啼地将携花山一战细细说明。
「陆菲嫣是百媚之体,有这等修为不奇怪。」
忧无患挥了挥衣袖道:「你先起来,坐下说话。」
「谢尊主。」
浮流云起身之后却不敢就坐。
「祝雅瞳的本事和祝家的能耐,我们还是小瞧了啊。」
忧无患赞叹一声,又宽慰笑道:「这一趟非战之罪,你能活着回来很好,也
不必介怀。戴兄弟死得冤枉,宗里自当为他报仇雪恨!如今……令使之位不可无
人,就由你来坐吧。」
「啊?这……属下戴罪之身,怎敢……」
「可以的,本尊说可以就可以。」
「是,属下定肝脑涂地以报宗主大恩。」
浮流云不敢稍露喜色,抹干眼泪道:「宗主,属下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祝雅
瞳能提早料定布下埋伏?」
「我也想不到……当是,索妮子暴露了吧。好一个祝雅瞳!」
忧无患眯起了眼笑道:「倒是奇怪,索妮子正经起来本尊都看不出来,他们
是怎生察觉的?怪事,怪事!若是用离幻魔瞳,索妮子自当知晓也不会传出讯来。
你那日去见她可有什么古怪么?」
「没有,从长安再到成都,属下一共见了她七回,除了第一回之外,回回都
是一样。若有半分不妥,属下不会留意不到。」浮流云连连点头,咬牙切齿道。
「那就是索妮子也不自知了……咱们从头到脚都被人算计在内,这一阵输得
不冤枉。呵呵,祝雅瞳好大的火气,这是咱们料理了孟永淑,她报复泄愤来着?」
忧无患皱着眉喃喃道:「幸好本尊提前留了一手,即使她用离幻魔瞳,再查
索妮子也查不出更多东西了。好好的一个俏尼姑,怕是命都留不住了,可惜,可
惜。」
「好狠心的女人!宗主,祝家下手如此狠辣,宗中是否还击?」
「不忙,且让她先得意着。这一趟祝雅瞳当是把压箱底的本钱都拿了出来,
从此咱们也不惧祝家了。若是能藉此挖出这些高手的藏身之处,这一阵便是大赚
一笔!」
「属下不才,岂能完成此使命,以赎满身罪业。」
「可以!但是切切不可操之过急,不妨先刻意露些破绽给祝雅瞳。宗门吃了
大亏,全无动作不合常理。事后抽身隐藏,再徐徐图之即刻,不忙,不忙。」
「属下遵命!」
「秦皇现下纠结京都八校尉,正分绞二十几处分舵,咱们该当隐忍才是。」
忧无患手指敲击着桌面道:「这些分舵保不住了呀……本尊也好生心痛……」
「宗中弟子为尊主之志捐躯,本是天大的荣耀,兄弟们在天之灵也当无憾。」
「他们本就是拿来捐躯的,早些晚些没太大区别。本尊早与你说过,终有一
日你要亲自向兄弟们下手,届时手脚利落些,莫要让兄弟们死得太过艰难。」
浮流云一阵愕然之后,大喜道:「尊主的意思是……时机即将到来?」
「不错,正是如此!本尊已算计定了,十拿九稳!」
忧无患忍不住放声长笑道:「届时我们不需再藏头藏尾,可见天日!祝家也
好,昆仑派也好,还有吴府也好,任宗中出力最多的兄弟们予取予求!苦心孤诣
数十年,不就是等待这一刻么?」
「属下……属下……真是不知说什么好,预祝尊主马到成功,属下定冲锋在
前,一竟大业!」
「嗯。可惜宗昌没有福分了……」
忧无患又出神了半晌,道:「即刻传讯分舵,即日起不加约束,任他们烧杀
抢掠,恶事么,做得越多越好!」
第八章、终始参差。云水暗垂
大秦有得天独厚的川西平原,吴征的前世里民间称为天府之国,了不起的弄
潮儿们则称为帝王之资。
而中原之地向为神州大地的中枢,所依仗的就是比川西平原更加广阔,土地
更加肥沃的关中平原。正是入秋时分,熟透的小麦在风中摇起层层麦浪,一眼望
不到边际的关中平原,在秋季里犹如千里金城。
向南走到平原的尽头便是秦岭,忽然拔地而起的高山峻岭草木清幽,夏季里
是不可多得的避暑之地。即使炎夏已过,秋老虎带来的燥热仍让人不适。秦岭半
山腰修建有一座避暑宫室,虽不奢华却背阴朝阳,空气湿润。秋日里的黄昏在宫
室前宽阔的青石板平台上,正面朝平原,如踩着金色的海洋。
平台的两面尽头是两条长长的石阶,弯弯曲曲转至山脚。一条上山,一条下
山。高大的香樟散发着木香,低矮的山茶将秋意的黄绿相间丛中点缀出翩翩酡红。
身高中等的灰衣客人迤逦上山。斗笠与纱帘遮去了容颜,只依稀见得身材玲
珑,抬腿时宽松的灰袍遮不去臀股间丰隆幼圆的弧度。即使她半低着头,也未刻
意搔首弄姿,一起一落的双腿让腴润的臀股一隐一现,不显姿色的灰袍依然现出
绝美的风姿。
平台处支起的暖玉石桌紧挨围栏,桌旁一只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铜壶里的
水也已滚得白气蒸腾。楠木茶盘上一杯五盏,即使洗得干干净净尚未开沏,依然
飘着悠悠茶香。
翠绿琢玉雕铸的夜光杯里正盛着鲜红的酒液,被一只嫩白如牛乳,细腻如滑
脂的小手托在掌中。独饮的美妇襦裙批纱,酒量甚豪,将鼻尖在杯口深深一嗅,
随即张开珊瑚珠般的丹唇一饮而尽。葡萄美酒清冽甘美,美妇闭目享用了一番滋
味,展颜眉目一挑,欣然笑道:「柔掌门来了,请坐。」
「贫尼来迟,公主赎罪。」柔惜雪摘去斗笠合十一礼,素净清雅的面容低眉
顺眼,可眼波仅微微一动却又媚态万方。让人见了不知是该赞她修行有成,化妩
媚于不染尘,还是叹息绝美的容颜身段却遁入空门,只待红粉作骷髅。
「不迟,柔掌门试饮一杯?」栾采晴晃了晃白玉瓷瓶,半空的酒液轻灵地当
当作响。
「贫尼饮茶即可。」柔惜雪揭开茶壶,眉目又是微动。
「还是本公主来吧。」栾采晴接过砂壶,先用滚水一烫笑道:「这壶还不错
吧?」
上好的紫砂捏造,巴掌大小的方圆里雕龙画凤已让茶壶茶杯十分名贵罕见。
壶外又拷上一层细薄光滑,洁净无缺的青白色玉瓷,难怪连柔惜雪也要微微惊诧。
「西域的珐琅瓷纹理细致,色彩纯正。宫中御用之物果然非同凡响,贫尼期
待。」柔惜雪眼光独到,一眼看出其中的玄机。
「紫砂虽贵终是尘泥,岂可染于皇宫。珐琅雕瓷于滋味一无所用,却又不可
或缺,这只壶叫「冰心玉壶」。」栾采晴与柔惜雪一注目,勾起的嘴角意有所指。
她动作干脆利落,烫器,洗茶,封壶,分杯一气呵成:「用来沏「合宜仙毫」最
佳,刚采制的新茶,宫中也刚到不久,柔掌门请品一品。」
「贫尼谢公主厚意。」
柔惜雪小口小口地抿着茶,只听栾采晴又玩味地笑道:「如此美景好茶,可
惜少了一曲仙乐……」
柔惜雪放下茶杯歉然道:「不意发生诸多意外,贫尼也无可奈何。玦儿未能
返回,请公主与太子殿下赎罪。」
「咯咯咯,没有没有。柔掌门的高徒做事尽心尽力,一丝不苟,待她回了长
安,本公主还要重重地赏她!为什么要回来?呆在成都最好!一身好本事困于高
墙之内才是可惜,正要在成都方一展骥足。」栾采晴放声娇笑,毫不掩饰幸灾乐
祸。
「或许是公主与太子不睦?」皇家之事纷繁复杂,柔惜雪暗道一句不敢多言,
只模糊道:「贫尼也是这般心意,只是太子殿下有令不敢不从,若殿下怪罪还请
公主多多美言几句。」
「不会不会,柔掌门放心,殿下一句怪罪的话都不会说,至少现下还不会。」
栾采晴笑得更加放肆,似有出了口恶气的畅快,又借着这一番恣意纵情不经意道
:「我那侄儿虽是尘泥,端的是年少潇洒又英俊不凡,本公主就怕一个女娃儿管
不住自己,莫要日久生情舍不得回来。」
「公主也放心,玦儿一向心如止水只好武学,最重师门恩义,若不是太子殿
下青眼有加也会如贫尼一般落发修行。不会的。」柔惜雪微微笑着摇头道。
「就算是修行的女尼,还是女人。就像这只「冰心玉壶」一样,拷制了珐琅
瓷,内里还是紫砂。」栾采晴举壶将茶盏添满提醒道:「柔掌门大才,不过修行
久了未必懂得女人。女人也很奇怪,不喜欢的人给她金山银山,她若不缺或是不
爱这些未必看一眼。碰到了喜欢的人,就是给碗粗粝的饭菜她也甘之如饴。令徒
的年纪正是飘忽不定,易受诱骗之时,还请柔掌门勿要掉以轻心,以免误了大事。」
「贫尼确实不懂,公主怎么说,贫尼就怎么做。」
「嗯。她的书信没有断过,我那侄儿的修为日渐一日地上涨,眼看就要到了
关键处。柔掌门当也知道,皇兄已遣使前往秦,盛两国约见会盟剿灭暗香零落贼
党一事,内里还有些隐情我不便明说。祝家的下场如何,或者说祝雅瞳的下场如
何,成败在此一举!柔掌门万万小心在意,半点轻慢不得。」栾采晴收起嬉皮笑
脸,蹙眉严正道。
「祝师妹……自从那件事之后便走邪魔之路,于大燕与门派虽有百利,不如
一害。贫尼规劝无用,也不能容她再错下去,坑害大燕与天阴门,自当尽心尽力。」
「不出五月之后,凉州三关之外的会盟,我会去,柔掌门也要去,祝雅瞳…
…也一定会去的!」
「公主说三国会盟?莫非盛国也会遣人来么?」
「呵呵。」栾采晴毫不掩饰地哂笑一声道:「皇兄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
什么。参与会盟的无非就是张圣杰,凑个数罢了。」
「这么说盛国处不会有大的变数了。」
「不会,即使他们想,也不敢,今年给大燕的岁贡加了三成,张安易搜刮民
脂民膏依时送到,再过个五年,该把他的国库都搬空了。变数只在祝雅瞳!她本
事太大,就算天罗地网也难保不出疏漏,所以不仅柔掌门要去,丘大将军也要去,
我还会与皇兄央请一些高手来,越多!越好!」
「公主,贫尼多嘴一句。暗香零落祸乱世间已久,百姓多受其害,连有些贵
族也不可避免,孟永淑已死在成都。公主也曾言道他们是前朝遗党作乱,贫尼以
为此事才是头等要事,若是只把心思放在祝雅瞳身上,会不会影响此事?」柔惜
雪一语问毕,口中喃喃低念佛号祈福。
「我不知道。」栾采晴略有疑惑,又摇头道:「本公主只知这一回已得皇兄
首肯,以皇兄的雄才大略,两边都是考量周全过的。我要算计祝雅瞳已十分难办,
贼党的事我没工夫去管,自有皇兄操心。呵呵,照我猜测,祝家难免和这帮杀千
刀的狗贼有关,否则一帮藏头藏尾的贼党,怎能做得如此家大业大!」
「唔……公主这一说,倒也有理。」柔惜雪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蹙眉若有所
思道:「祝师妹向来行事诡秘,用心不纯,倒与暗香零落颇多暗合之处……」
「哼……自从有了孩子,她跟个疯魔有什么区别?旁人不好宣之于口,本公
主不怕说。前朝遗党无非想着复国,祝雅瞳想的却是建国,否则她那个儿子永远
见不得光!明面上看不出什么,背地里谁知道她做的勾当?燕秦一战,凉州平白
无故多了粮草硬生生撑了半年,呵呵,哪里来的?我就不信没有祝雅瞳的手脚。
本公主想得到,皇兄更猜得到,嘴上不说而已。二者目的一致,一个做明一个做
暗有何不可?若不是暗香零落在世上百来年啦,照我说这就是祝雅瞳那贱人组建
的贼党!」栾采晴面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道。
「祝师妹虽犯了混,恶事做尽倒也不至于。」
「只可惜不是。否则这一回,本公主把她祝家上下全数活剐了。」
「善哉,善哉。」
「总之这一回天时,地利,人和,良机千载难逢!若再叫她逃了去,这一生
再无机会。今后她孤身一人若要报复起来可就厉害了,本公主最多躲在皇宫里一
辈子不出来。天阴门家业也不小,人手与防卫与皇宫比起来,可就要差了那么些。
柔掌门或许不怕她,门人可就抵不了几个回合,柔掌门明白么?」栾采晴转颜又
笑,对柔惜雪逐渐低垂下眼眸,忧色渐浓满意得很。
「当然明白。唉,公主有一件事说得不对。」柔惜雪无奈地摇头道:「祝师
妹功力通玄,贫尼也怕她。」
「嗯?请柔掌门细说。」栾采晴吃了一惊肃容道。
「在驿馆里祝师妹对公主不敬,贫尼出手阻止。当下便知祝师妹功力又将贫
尼抛远一截!我上上回与她较技已是两年之前,当时已十分艰难,驿馆一战更觉
不如。以祝师妹修为精深进展之速,如今贫尼已不是对手。放眼天下,向无极不
如她,即使丘大将军也未必稳胜,刨去陛下的能为贫尼不知,还能压她一头的或
许只有费鸿曦一人而已。武道无极途,再假以时日,天下或无人能制!」柔惜雪
忧色更浓,不住地抿唇,居然掩饰不住心中的紧张。
「原来如此……但凡一个人心中有执念就会变得强大而可怕!」栾采晴梗着
咽喉艰难道:「既然如此,只能以数量取胜!皇兄也已备下预案,届时皇兄身边
的两位也会一同去凉州!」
「陛下圣明,当有万全之策了!祝师妹……罢了,总之公主怎么说,贫尼怎
么做。」柔惜雪合十行礼,低垂的妙目中水光流动,似凄然,似期许,似尘埃落
定之后的安详平和。
「嗯,该当准备准备,不久之后就要动身了……」
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只阵阵山风吹动满山林木,哗哗作响地摇下枯黄的落
叶!
……………………………………………………………………
「呵嗤……」须眉半白的老人搁下掌中狼毫,揉了揉鼻子笑道:「什么人在
念叨老夫的坏话?」
「什么人还敢念爷爷的坏话?」剑眉高鼻的年轻男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只
盯着老人刚挥毫完毕的一幅字目不转睛。
「那倒未必,背后骂爷爷的人可不少!不过最近天气转凉,就算武功深湛也
要及时添衣保暖,不可逆天而行。好了你看,爷爷这一幅字怎么样?」老人拈着
须摇头晃脑,颇为自得。
虽猜不透老人的年纪,可看他须发半白,面上却几无皱纹,双目炯炯有神,
随意开口却声若洪钟,也知不过三十出头的面相远比他的实际年龄为轻。
上好的湖纸,得辉阁特制的香墨,都抵不过刚劲有力,剑拔弩张的「政通人
和」四字。
年轻人品味良久才道:「爷爷这一幅字似有剑意,也似有画意。融剑,画二
意入字,水墨明淡,虽是剑拔弩张,可政通人和更需平衡各家,凝聚人心,四字
里颇有圆融。爷爷的笔意又深了!」
「嘿嘿嘿,好说好说!」老人绕着丈许长的书桌转圈,连连贪看,越看越爱,
一颗脑袋摇晃幅度越发大了:「稍有欠缺,嘿嘿,差不多咯,差不多咯。待再完
善一点,这一路「紫毫惊风诀」就传给你!嘿嘿,嘿嘿!」
「多谢爷爷!」年轻人大喜,又道:「孙儿定当勤加研习!也传授家中兄弟。」
「随你,随你!」老人漫不经心答道:「家里就你对书法一道研究颇深,天
份也高。其他人不懂书法,学不学都没甚差别,学了也学不会。嗯,洛天池的字
还写得有点模样,你让他试试,旁的人么也免废心思了。」
年轻人还待答话,管家的高声在院外响起:「老爷,陛下请您入宫见驾!」
盛都紫陵城,北有降天江行成天堑,支流艳阳河穿城而过,哺育了这片富庶
之都。比较长安与成都,紫陵城的文风之盛天下无双!老人评价的「不懂书法」
放在别处也称得上工整端庄,颇有小成。至于城中擅写字作画者不知凡几,坊市
间字画倒占了小半,天下独树一帜。
老人穿过宽阔的润笔路直入皇城,进御书房见驾。
「费爱卿来了?快坐吧。」
御书房里只有两人,盛皇张安易面目和善,薄薄的唇角带笑,可两条浓眉如
青龙盘卧,鼻梁高挺,不怒而威。若不是亲眼所见,难以相信这位一生不安也不
易,处处受到燕皇栾广江欺凌打压的盛国皇帝,居然能保养得如此之好。
「老臣来迟,陛下赎罪。」费鸿曦落了座,见另一名股肱重臣花向笛也在场,
不由心中一凛。每每三人聚在一处,都有惊天动地的决断定下,不由他不心惊。
「孙贤志又来了。」花向笛比起费鸿曦就老了许多,眉目一乜,颇为不满。
「这一回是什么事?」费鸿曦虽是盛国柱石,却不需打理政务,消息慢了些。
「会盟,剿灭暗香零落。祝家现任家主祝雅瞳传来的消息,这帮贼党居然是
前朝余孽,贼首骑乘的可是豹羽鵟!」花向笛随手拿起身边的黄帛掷向费鸿曦。
「祝雅瞳?这丫头可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费鸿曦接过黄帛边阅览边道:「
又遣礼部郎中来,这是下的旨意么?」
「不必管这些。」张安易抿了口茶道:「这里头可大有文章。对了,朕依稀
记得费爱卿与祝家主有旧啊。」
「见过一回。」费鸿曦收起黄帛道:「当年她历练江湖,孤身一人扫了降天
江两岸二十一处匪窝,又挑了七个沽名钓誉的江湖门派世家,依江湖规矩治罪!
啧啧,案底被她翻得一清二楚,下手也是颇有分寸,就是泼辣得没人能治啦。」
「哦?」花向笛不是江湖中人,听了也觉大感兴趣道:「这些事正巧被您老
撞上了?」
「这么大的事,尤其楚地的别剑门,蒋家,曾家莫名其妙丢了几条人命,还
忍气吞声屁都不敢放一个,老夫当然要去看看。喏,这就看见祝丫头东奔西走了。
她使的天阴门武功路数,又是这般美貌,一猜就是她,想想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
了。」费鸿曦拈须微笑,啧啧赞叹不已。
「您老和她照了面?」
「没,老夫也不敢得罪了祝家,只好暗地里跟着看看。她一路打上门去,宣
告罪名,条条明明白白,然后或责罚,或取人性命,叫人摘不出毛病来。老夫也
拿她没办法!」费鸿曦两手一摊道:「事情越闹越大,荆楚之地的门派与世家人
人自危,下手段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也不少,她终于还是在壶瓶山石门派那里吃了
大亏。」
「这事儿我倒知道,石门派一夜之间死了不少耆宿高手,原来还是费老出的
手。」
「石门派地处偏远,在当地势力极大,地方官儿都敢怒不敢言,作奸犯科的
事情是不用提啦。派里武功是极好的,祝丫头当时武功尚未大成,石门派又连连
设了十几个套子,终于还是落得要与人正面交锋,石门派费劲了千辛万苦就等这
一下,她讨不了好去。」费鸿曦唏嘘道:「也不对。老夫即使不出手,她也能胜,
只是身上就得带重伤。老夫看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儿,孤身一人怪不易的,只好
出手帮上一帮。反正石门派那些恶事被老夫知道了,回头也要治他们的罪。」
「她孤身一人能胜?费老莫不是看她花容月貌,有所偏向吧?」花向笛十分
不信,快二十年前,祝雅瞳不过十余岁还能厉害到哪里去,以一人之力正面挑战
大门派,怎么看都是死定了的。
「你是不知道,有钱人懂不懂?那一身奇珍异宝,啧啧,雷雳堂的「豪雨香
梅」三百两银子一管,一掏出来就是五管,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这么打出去了…
…老夫看得都抽抽!她当年都十一品修为啦,还是十一品里顶儿尖儿的高手,再
这么不要命的花钱……心疼她?老夫还心疼那些钱呢!你花家生意做得大勉强能
花得起,老夫是铁铁地花不起!」
「哈哈……」一席话说得张安易都笑起来:「想不到祝家主也是位妙人,巾
帼不让须眉!」
「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娃儿,家世又是没得说。不在家里养尊处优跑出来闯江
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冒了多少风险,闯了多少生死关,老夫是不明白为
了什么这般作践自己。」费鸿曦感慨着往事道:「帮了她还惹来一顿白眼数落。
老夫当时就想,这丫头往后哪家男子能管得了?这不,年纪也不小了不嫁人,回
头燕秦大战之前,人家已把祝家的家主之位拿在手里,无论身份还是武功修为与
老夫平起平坐。今后再见面,也就称一声前辈罢了。真动起手来,老夫也不知道
还打不打得过……」
「费爱卿功力精深,祝家主毕竟还差了火候,当是比不过的。」
「比武老臣还有几分自信。若是生死相搏么,嘿嘿,除非花家肯掏钱,否则
老夫这条命要交代在她手里。」
「哈哈哈……」张安易竖起一指对费鸿曦连连点着,摇头道:「会盟啊……
朕说里头大有文章!昔年临朝坍塌时曾有这么一件事………………」
张安易将其中细节分说清楚后道:「栾家的贼子忍不住了,可见大限将至。
他自己若不是心知肚明,不会这么心急!凉州会盟必然搅动风云,朕就希望越乱
越好,才能从中取事。祝家主这等人才,若能见上一见就好了,费爱卿,朕的意
思请你想方设法送达……也希望圣杰能明白……」
「老臣领旨,陛下放心,早已备下了道路。」
说起被软禁在长安的质子,御书房里沉默了下来。会盟之事,以盛国所处的
身份地位,再派任何人去都无用。派能人是送羊入虎口,说不定又给扣下,派个
无用的家伙空费粮米,去的只能是质子张圣杰。
「殿下虽在长安受苦,但他心智极坚,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虽往来书信里只
言片语都透露不出来,燕人惧怕殿下通风报信,还将书信只依意思,另写文字表
述,改得面目全非。不过以殿下的聪慧,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陛下还
请暂且忍耐不必担忧,即使来往消息断绝,哪一回到了最后殿下不是办得妥妥当
当?」花向笛宽慰道。
「嗯。」张安易闭目靠上椅背道:「朕知道的,朕忍了一辈子,还有什么不
能忍?朕被他欺凌了一辈子,怕他,真的怕他!圣杰在长安定然也是战战兢兢,
朝不保夕。但朕相信圣杰与朕一样,虽怕,却不会什么都不做!栾家只是一干窃
贼,朕……会反抗的!」
「啧,你看看你,好端端地提这些干什么?」费鸿曦埋怨花向笛道:「这些
事谁不知道?」
主弱如此,臣属依然忠心耿耿,君臣之间似乎有一条奇妙的纽带,维系着彼
此的信心与信念。
「无妨,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张安易睁目笑道:「圣杰为国受苦受难,朕
也只能再为他做一件事了。」
「陛下,保重龙体啊。」费鸿曦愁眉不展,至此再不见潇洒,万般凝重,双
目里已有泪光,花向笛也是如此。
「爱卿放心,朕修习你的养气功夫,身体好得很。朕,一定会比栾贼活得更
久一点!」张安易目光空远,有种看破世情的无奈与洒脱,更有义无反顾的决然。
……………………………………………………
「皇儿想去?」栾广江低着头翻阅着奏章,如往常一样一心二用随口问道。
「是!这一回三国会盟非同小可,盛国必然遣张圣杰前往,儿臣若去,秦国
来的必然是梁玉宇。儿臣愿秉父皇霸者之气,震慑二人。这一回非儿臣莫属!」
栾楚廷跪地俯首,坚决的声音击在地上转为沉闷。
「没想到暗香零落是贼党,朕都疏忽了啊。」栾广江书写了几句,搁下笔道
:「前朝余孽当挫骨扬灰,你去也好,此事不仅是天下人的事,也是栾家的事。
先祖豪烈,亲手覆灭了临朝,现下再送他们的子侄去地下相会也是一桩没事。不
过这一回可不仅是要对付贼党,还有一件要事。」
「什么?」栾楚廷愕然抬头,道:「儿臣不明,请父皇明示。」
「不忙。」栾广江意味深长地望着儿子缓缓道:「大燕江山千里,远胜秦与
盛。盛国的储君已然毁了,余子庸碌,都不是你的对手。秦国也差不太多,梁玉
宇才干远不及乃父。朕西征虽不算成功,总算将凉州打得龟缩一团。朕为你打下
这一份基业,你要去凉州可以,朕想再问你一句,你现下可有准备好统领朕麾下
虎豹儿郎,可有带着他们百战百胜的智慧……与勇气了么?」
「儿臣不明白。儿臣只知父皇鞭梢所指,万死不辞。」栾楚廷倒不是说场面
话,而是蒙在鼓里摸不着头脑。
「这个回答不好。咳咳……咳咳……」栾广江咳喘了一阵,面色由红转白,
又转红润,只是显得血色过重:「先祖以武夺天下,虽以文治国,仍尚武风!栾
家时代皆是绝顶高手登上皇位,为何?能刻苦修炼攀登绝顶,这一份心性,勇气,
智慧与坚忍人所难能。只有这样,坐上这张龙椅的才能千秋万代。你的修为还差
一些罢?可有想过为何迟迟难入极途?朕跨过天堑入十二品时,可比你现下还要
小上四岁。」
「儿臣已尽全力,实在比不得父皇天纵之才。」
「论才干,你虽稍有不及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差的就是那一点点勇气!所以
朕问你,你可有带着麾下虎豹儿郎百战百胜的智慧与勇气了么?」栾广江一席话
说完,又是毫不克制地一阵咳嗽,即使在亲儿子面前也从未这样失态。
「儿臣明白!儿臣定当统领群雄,扬威凉州。」
「是么?这一回去的不仅是你,重要的还有福慧公主,丘大将军,柔惜雪,
李瀚漠,戚浩歌……」
栾楚廷越听越是心惊!丘元焕与柔惜雪的身份不用多说,李瀚漠与戚浩歌更
是栾广江的贴身护卫,等闲都不露面。这四位都是十二品绝顶高手,千军万马的
交战中或许起的作用不会太大,可放在凉州会盟之时足以佛挡杀佛!遣出这四人
同行已是了不得的大事,足见栾广江志在必得!再加上个福慧公主栾采晴,这位
姑姑虽是女流,向来足智多谋。若不是性格懒散,在朝堂上也是一等一的重臣。
这些人在父皇口中是「重要」的,剩下的那些「不重要」的人里想来也是人
才济济,只是被这五位的耀眼光芒给压制了而已。栾楚廷忍不住脑门滴下冷汗。
「儿臣知了。」栾楚廷咬了咬牙,直视燕皇目光道:「请父皇明示,儿臣拼
尽全力绝无闪失。」
「这样才很好。朕约了梁兴翰与张安易,如此如此,你姑姑熟知内情,她自
会指点与你。明面上的事情以你为主必须办好。至于这件事,你姑姑为先,但你
务必倾力协助与他。两件事哪一件有了闪失,你们俩罪不可赦!现下……你还要
挂帅去凉州么?」栾广江不住咳喘,笑得饶有深意,不急不躁地等待长子的回话。
罪不可赦,也就是储君的身份没了,一切都烟消云散。栾楚廷肩负莫大的压
力,冷汗不住从额角滴落,良久才终于抬头坚定道:「父皇教导儿臣要破除万难
一往无前,儿臣绝无反悔,愿立军令状!」
「可以!这才是栾家的儿郎!」栾广江赞许点头道:「去南山别苑找你姑姑
吧,她那人不听使唤,你还是亲自去好些,待准备得足了就回长安来整顿出发。
至于军令状就不必立什么字据了。」
栾楚廷心中一凛,是非成败在此一举,有没有军令状已不重要,忙三下叩首
道:「儿臣此举不仅为大燕,为父皇,亦为儿臣自己。若能借重压之机增强心性
登上武道极途,方不负父皇信任与厚望。」
「呵呵,这就够了?咳咳咳……咳咳……」燕皇艰难笑着,意味深长地摇头
道:「光做到这些事还不够,即使你凭此晋阶十二品也不够。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也是最难的一点点,你心里明白的。去吧,去吧!这一趟凉州之行若能想明白有
了决断,你才是真正的大燕未来之主。」
………………………………………………………………
虎贲军风餐露宿。
无论兵员的精锐,粮草的足备,这都是一支实打实的精兵,向来行军极快。
可是这一趟梓潼之行却极不顺利,一路磕磕绊绊,看着就要误了约期,无法及时
赶到梓潼。
行军第三天起便有消息传来,贼党似乎闻到了异样的气味,向来只敢小打小
闹的贼党忽然活跃了起来,不时有胆平民百姓或者些土豪乡绅遭难。又过了四日,
贼党更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洗劫乡村,有些高手还潜入郡城里作乱。
一时之间大秦国里生出许多惨事!
形势不妙,若不严加制止必然引发民怨沸腾。各州郡尽力灭除贼党的同时,
虎贲军也因此改了行程,从兵发梓潼转为沿途清剿。但是贼党们大多武功不弱,
遇见官军不是对手就做鸟兽散,给清剿带来无数的麻烦。
忽然发疯的贼党让人全然摸不着头脑!临朝余孽若想复国,这种做法全无帮
助。作乱固然会让百姓们苦不堪言,可大秦国的官军与各州郡官吏并不是无能之
辈,乱局无不很快被扑灭,一些小县与乡村或许力不能及,可一旦官军到来也能
迅速平乱。
民怨很快就能平息下去,随后再一宣传,还能给大秦朝堂带来极高的声望增
加。短时间的小动乱不仅动摇不了大秦国的根基,长远来看完全是反作用。暗香
零落这一搞事平白增添了无数的生死仇家,把名声臭的个彻底,从此在天下寸步
难行。还谈什么复国?
不过暂时来看,意图复国的贼党与大秦朝堂都是输家,唯一占了点点便宜的
就是吴征。自从沿途剿贼开始,杜扶风再也不敢对吴征冷言冷语,连脸色都不敢
甩了。对吴征一行人更是恭敬有加!
没办法!路遇贼党,以虎贲军的战力当然能胜,可贼党若要逃就只能徒呼奈
何。虎贲军千辛万苦地打探情报,设伏,好容易围住了一群。可贼党虽然发了疯,
都不是傻子,不会在大道上与虎贲军的骏马比赛脚力。一旦遇袭就是高飞高走,
再密集的箭雨也难免有漏网之鱼。
这时候吴征一行人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有祝雅瞳与陆菲嫣两位坐镇,贼党
能跑出去的人全是上天垂青或是阎王爷不收的。吴征与冷月玦弱了些,可两人的
轻功绝佳,分进合击,纵有高手不好力敌,只需稍稍阻拦片刻,祝陆二人转眼就
到。连杨宜知与戴志杰也大大地出了风头,名门子弟,以一对一的战力而论,即
使修为还不够高,也是远胜普通武人,已被杜扶风暂时编入虎贲军担任百夫长之
职。
「这帮狗贼,连血都是臭的!」一场大战刚止,贼党一百三十七人尽皆伏诛,
军伍暂时休整。顾盼在河边洗净了「苦离别」,近来杀的人太多,即使是精心打
造的兵刃也多有损伤,忍不住心疼地咒骂道。
昆仑弟子里除了早早成名的吴征,此行就以顾盼最为耀眼。初次对敌时,不
仅一对银钩使得圆转如意泼水难进,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师风范。且下手之狠辣精
准,对敌的冷静沉着,杀招的干脆简练,险些让吴征吓掉了下巴。战后携同陆菲
嫣向祝雅瞳连连道谢,若不是得了这位的真传,哪来飞速的进步?
「还有得辛苦呢!」吴征恨恨地啃着干硬的馒头,行军休整不过两个时辰,
之后又要继续前行。这一路大小战斗打了十九场,剿灭贼党也有六百多人。可是
何时才是个尽头,谁也不知道。
「哎哟,平白无故地跑出来这一趟,又是颠簸,又是饱经风雨,真是……」
祝雅瞳也有些哭笑不得地埋怨着,与吴征对视一眼心意相通:最好贼党就这么失
心疯下去全数杀个精光,毕其功于一役。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河水潺潺流过,清脆的水声与河风带来难得的平静。
陆菲嫣目光灼灼盯着平缓的水面。澈可照人,水底的游鱼都清晰可见,美妇
连连抿唇,又咽着香唾,终于忍不住问道:「还有两个时辰,你们……最想做些
什么?」
祝雅瞳,冷月玦与顾盼对视一眼,几乎一同欢呼起来道:「洗澡!」
第九章、洁污相间。风云如晦
瑟瑟秋风吹落黄叶,寒意已足以让体质羸弱的平民缩缩脖子。可对喜干净又
爱美如命的女儿家而言,艰辛的行伍生活里能畅快地洗个澡仍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即使不是舒适得让人呻吟出来的温水,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
吴征见四女大为意动,一股热情压根儿按不住了,无奈地摇头道:「我去抱
几顶帐篷来。」
「我们去劈些竹竿,往上游山涧来找我们。」祝雅瞳居然也高兴得一跃而起,
连连挥手招呼着诸女快快跟上。
吴征手脚很快,尽管心猿意马难以自持,倒不是为了有什么色心。这个世界
的军营里虽也有女子,营中也有严规,可怎抵得住这几位的国色天香?若不是她
们的武功过于高强,身份太过尊贵,指不定每日还得遭逢数之不尽的咸猪手。如
今激战刚完,河流周围都是粗手大脚,气血翻涌的兵丁,四女刻意避开下游人多
处,上游也难保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一来一回时间紧迫,女子沐浴净身总是件麻
烦事,吴征不敢耽搁。
抱起四顶帐篷向河边跑去,眼尖看见的兵丁们心领神会,却都低下了头不敢
多嘴。此前有些兵丁口中花花吃了祝陆二女毫不留情的几顿教训,加上战斗中展
现的惊人实力,兵丁们连遇见了都眼观鼻,鼻观心,哪里还敢造次。
在上游小山涧里寻着四女,只见祝雅瞳正高跃着落回岸边,一连排的竹竿分
了六角在河流浅水处牢牢钉入石块,挂衣服的,宽衣着衣时落脚的俱已完备。四
女见了吴征奔来又是齐声欢呼,纷纷跃上竹竿让吴征把帐篷丢上来。
七手八脚支好四顶帐篷防人窥视,吴征抽着冷气道:「我去远处放风不许人
过来。」这四女呆在一起沐浴哪里还需要亲眼所见?那画面光是想想都熬不住!
盯着吴征一路纵跃去得远了,祝雅瞳轻舒一口气,倒不是对吴征不信任,女
人家碰到这种事总是防备之心多谢些,又向顾盼吩咐道:「秋季寒凉,还是要运
起内功护体,莫要伤了元气。」
「知道啦!」小姑娘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跃入帐篷,探出个小脑袋一吐舌
头做个鬼脸道:「人家不等了。」合紧帘子就开始宽衣解带,片刻就传来扑腾落
水声。
吴征在外围绕了一个大圈赶走左近人等,又转回四女沐浴河段的小山壁上,
一阵高飞落在树梢,踩着几杆细枝轻若无物,随着山风摇摇晃晃地居高临下俯瞰。
军中的帐篷厚实牢固,若是夜间里头燃起烛火还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现
今则遮去了所有视线。左右打量防人靠近,目光也不时停留在帐篷上,山风依稀
传来几声女子莺歌般的笑语,吴征出了会神,轻吐口气喃喃道:「我想喝你们的
洗澡水……」
上游山涧里的溪水在晚秋时节已然冰得刺骨,祝陆冷三女内功深湛不惧寒凉,
顾盼就差了些火候,即使提起十成功力也不好抵受。小姑娘动作异常迅速,发力
甚猛,搅得平缓的溪水稀里哗啦作响。
「盼儿,丹田里先要守着,守稳!运转周天时不要太快,缓着些,比你现下
只顾着闯大椎,肩井,神阙,涌泉这样要好。咱们习武的时候,若是着急忙慌容
易事倍功半,一招一式做得到位了才有用。现下也一样,内力运走,每一处经脉,
每一处穴位关窍走得足了,让全身都热起来,再着重走四处大穴才成。」隔着帐
篷祝雅瞳的声音传来,四处帐篷,就以她这一处最为安静,仿佛篷中美妇已与山
涧融为一体。
虽简单朴实却内含武道至理,果然顾盼搅动水流声片刻后就小了许多。陆菲
嫣心中感激万分,暗道顾盼能得祝雅瞳悉心指点,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分。只
可惜门派有别,不能拜师。
经这一言提醒,连陆菲嫣与冷月玦都颇有受益。陆菲嫣处几与祝雅瞳处相同,
冷月玦处也只是偶有几声轻响。
今日一时闲暇惬意,下一回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四女虽将身子洗得洁净喷香
都舍不得起来,不多时顾盼略有害羞的巧笑声又起:「嘻嘻,真抵不住了,太冷
……」
「你的功力差不多啦,还想多泡会儿,到你娘亲那里去。」祝雅瞳暗挫银牙。
小乖乖想着母女双收,对女子而言自然又羞又恼,可爱子之心下一有机会就毫不
犹疑地顺势推了一把。
顾盼潜入水中藕臂一拨,一双长腿有力地连蹬,绕过帐篷在水中的空隙在陆
菲嫣处钻出头来。只见母亲双颊绯红呼吸急促,居然十分窘迫,心中大疑问道:
「娘不舒服么?」
祝雅瞳与冷月玦早料到这一幕,提前捂好了嘴憋着气没笑出声来。陆菲嫣羞
怯不堪,慌慌张张地摇头道:「没有没有,娘的……功法就这样。」
「也对。」幼时没少见陆菲嫣这般模样,顾盼钻入母亲怀里惬意地呻吟一声
:「还是娘这里舒服!」
顾盼发育又早又好,不仅身材高挑,身段也是曲线玲珑。陆菲嫣不自觉地如
幼时一样一臂环颈,一臂搂腰半横着将她搂在怀里。可被女儿一头埋在胸前,湿
漉漉的发丝撩拨着乳肤嫩肌与峰顶莓尖,小腹还被女儿的两团饱满压实,陆菲嫣
一时手足无措不敢动弹。
此情此景,怎能不想起吴征母女共侍一夫的愿望?陆菲嫣几乎失神!事情总
是如此,即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即使早已心甘情愿地接受,尚未撞见时总是
想得美好而坦然,可真碰上了才知想象终究只是想象,活生生地发生时该慌张的
还是要慌张。陆菲嫣不由大是羞恼暗道:「祝家主就是爱使坏。」
安静地呆了片刻,顾盼忽然挣脱母亲怀抱,脸颊处也飞起两片红霞,吐了吐
舌头道:「娘的身材真好!」年龄渐增,情愫渐长,虽是小时习惯了的动作,虽
是再亲近熟悉不过的母亲,顾盼也觉得颇有异样。
「盼儿以后一定比娘漂亮得多。」女儿的身段在眼前曲线毕露,玲珑有致且
充满了青春活力,一身肌肤光滑又紧实。胸前两颗被水流冲刷时盈盈飘荡的美乳
丰满又挺翘,尤其峰顶两颗鲜润莓珠色泽樱粉,其形如柱若鲜贝之牙,两片小小
的乳晕像国手大师以小毫沾了淡色,绕着贝牙轻轻细细地点勾一圈,若隐若现,
十分可人。紧闭的两条长腿深处,小片卷曲的绒毛覆盖着饱满的花唇,丰臀更是
圆若满月,虽还不十分挺翘,可随着年岁渐长,已可猜到将又圆又隆,勾人魂魄。
「才没有,娘和祝家主是最漂亮的!」顾盼贴在陆菲嫣背后,双臂从肋下穿
过抱紧小腹,感受着母亲的温暖,从肩头往下看去,只觉母亲的双乳硕大美观,
在水中仿佛浮了起来。
「到底是我漂亮些,还是你母亲漂亮些?」祝雅瞳噗嗤一笑,打趣问道。
「漂亮这种事,和文无第一一样的,非要比的话见仁见智,人家就觉得你们
一样漂亮,谁敢不服气。」小姑娘振振有词回答得理直气壮。
「哈哈,盼儿嘴真甜。」祝雅瞳忍不住又笑。
「我也这么觉得。」冷月玦始终不发一言,此时才幽幽道。
「好啦,不要再说好听的话儿了。」祝雅瞳睁开双目面色转冷,哗啦一声从
水中站起道:「时辰差不多,我们该走了。」
祝雅瞳依然优雅地说着,可语气分明有些许刻意隐忍的不快。陆菲嫣秀眉一
蹙,她当然不认为祝雅瞳会因为美貌未分出个高低而不快。随着接触越加频繁了
解渐多,祝雅瞳这种忽然出现的情绪变化也瞒不过陆菲嫣。也正是此时,陆菲嫣
第一次觉得这名了不起的女子心中也有柔情万千。「外刚内柔……和自己有许多
不同的地方。」陆菲嫣不自觉地莫名冒出这个念头来。
踏在架空的竹竿上换好衣衫扯开帐篷,四女依次现身。吴征远远望见陆菲嫣
与顾盼母女还一同出来,倒抽了口冷气暗念几句:「盼儿还小,莫做禽兽!」把
上头的热血赶了回去才飞跃来到山涧边。美人新浴正如芙蓉出水,吴征大喇喇地
左右贪看不已,一副真小人的模样。
「走吧。」祝雅瞳羡慕地看着陆菲嫣与顾盼,又柔情万分地望了吴征一眼,
率先转身离去,惹得吴征摸不着头脑,是警告自己对她们母女俩都要更加疼爱还
是什么意思?
暗香零落章法散乱,像一群蛇鼠一样窜来窜去,但是人数多,武功高,来去
如风,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为征剿凭空增加许多难度。几番激战下来吃了亏,
贼党气焰被打了下去,可也学得乖了。放风的,哨探的,掠夺的,打硬仗拼命的
分列组成。探查到大批军队结阵而来带着细软就跑,发现小规模的就尝试攻击,
原有的基业通通放弃不要,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全数烧毁。八校尉手下的精兵
出阵与贼党多番交手,越打越难,不时还得追着贼党的屁股疲于奔命。
分兵善后被劫掠的村镇,还有些重要的道路,据点,关卡要守御。大秦境内
的贼党不仅远比昔年燕国境内的要多,剿灭起来也复杂了不知多少。
官军们正当艰难的时候,江湖人士不知是得到了某种授意,还是终于意识到
不能再等待朝中的决断,同时群起终于将局势再度逆转。有了这些武林人士自发
地加入,不仅各地的防御力量得到巨大的加强,连追剿贼党的效率也大大增加。
半月之后,贼党逐步授首乃至渐渐地销声匿迹……
一场剿贼战事前前后后耗时近两月,大秦国库里原本不充盈的粮草又耗去了
大半,不过也收入颇丰。贼党库藏的金银珠宝堪称巨量,前朝遗留下的巨资让秦
皇背地里喜笑颜开,忙颁下旨意继续追剿贼党巢穴,一个都不许放过。在此期间,
燕国使臣中书侍郎薛文杰也已抵达成都,正式觐见了秦皇。
薛文杰觐见时态度暧昧,当众铺陈了许多贼党罪名,并详细分析了前朝遗党
的祸害之大。这些本就是秦皇想要的,借着大秦国如火如荼地剿灭贼党风潮,再
借由薛文杰之口宣之于众,之后大秦朝堂加上一把火,民情便能沸腾——谁愿意
相对安稳的生活又陷入动乱?前朝,都灭了两百年了,关当朝的百姓官员屁事?
可一个四品的官员,虽是执掌掌管机要的中书省要员,对涉及前朝遗党的重
大关键而言还是不够看的。薛文杰在通传燕皇旨意时又趾高气昂,隐隐然有号令
秦国的意思,在朝堂之上就激起公愤,惹来一阵嘲讽。不过这位薛文杰人如其名,
本就是当世大才,居然演了一出舌战群雄且不落下风。
威风抖到了大秦朝堂上,秦皇倒也大气得很,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了,容
后再议。」
散了朝之后就把薛文杰给晾在了驿馆里足有半月,再也没召见过。
吴征等人回程的路上听说了此事,不由哂笑一声:「不会吧?八校尉齐出杀
得贼党七零八落,斩首两千余人,就凭这一份战绩也能说得薛文杰哑口无言,居
然辩不过?这人莫非专职耍嘴皮子的这么厉害?」
「唔,那倒不是,薛文杰很有几分才干,还博古通今。这一回是有备而来,
秦国官员辩不过也不奇怪。」祝雅瞳上上下下打量着吴征,揶揄笑道:「你又有
事情要做了。」
「什么?不会吧。」吴征叫苦不迭,这一轮征战马不停蹄,身上着实困乏。
祝雅瞳言出有理,一想自己的「才名在外」,十有八九接待应付薛文杰的事情要
落到自己头上。
「定是如此,也只能是你!」
三国会盟包含的意味重大。不仅把剿灭暗香零落列为头等要事,彼此之间的
征战暂停,但对付贼党也有互相较劲,争取天下人心所向的一丝在里面。燕国使
臣一来就唱高调不是目中无人的嚣张,吃饱了撑的想找死来抖威风。祝雅瞳在秦
国发现了贼首,大秦有主场之利,以燕皇的强势,从一开始就不愿落人后。至于
周旋两国的准备早已备下了,祝雅瞳已奉了燕皇旨意一力促成此事。
反过来对于大秦也一样,这件事秦皇与燕皇之间似乎有一种极端的默契,都
认为会盟必须要做,否则第一天秦皇就会将薛文杰乱棍打出成都城。争斗既起,
目的又一致,秦皇也需要一个能够调和多方的人手,祝雅瞳是当然之选。秦皇不
会去求祝雅瞳,那么大秦国上下最适合的,自然是与祝雅瞳过从甚密的吴征。
「各自剿灭得一干二净,至多在国境边界加派人手以防贼党流窜。偏要搞什
么会盟,哼哼。」祝雅瞳依然对会盟一事不以为然。可她并不能左右两位帝王的
想法,剿灭暗香零落对她也有绝大的好处和意义,既然两位天子都吃饱了撑的要
借这件事充面子,她也只能依言照办。
「我也搞不明白。」吴征摇了摇头,对应付薛文杰一事颇为头疼。可成都城
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拖延不回京要误了大事,只能轮休换防的军伍星夜赶回成
都城。
尚书令蒋安和要的两幅画作已送到,与蒋大人一晤不能稍待。早日把锦兰庄
拿在手里勘破暗香零落的秘密,才能在这一波诡异的大潮里占据先机。今后是顺
势而为,还是暗中做手脚也有最大的依仗。
听祝吴二人对答,最乐的就是冷月玦. 念及离开长安之前在皇宫里战战兢兢
浑身不适,来了成都后宣旨时祝雅瞳却轻松自在。当时还觉义母实在太过不敬,
胆大妄为,十分担心今后会闹出什么麻烦来。如今经历了许多事情,再看此事已
觉平常甚至是理所当然,其中心境的变化妙不可言,仿佛重重枷锁被挣脱的畅快。
…………………………………………………………………………
入夜的成都静谧如常,烧遍川中的剿匪之火并未影响到这座繁华都市。经历
过燕国死士暗杀与韩归雁遇袭两件事后,成都城加强的治安一向好得很。日子过
下来,成都城的民众也已习惯了这一切。
喧闹的吴府近来安静了许多。
主人外出,客人中的首领也不在,留在府中的客人大门不迈,除了林瑞晨偶
尔过来照料打点一二,连府门都紧闭着,深夜时分更是灯火全无。
烧火的老李夜间多饮了两杯——自从那位天仙般的祝夫人入住吴府之后,美
酒就没断过。家中主人也大气,只消做好了手中的活计,每日都能去账房领一小
壶美酒做赏。
老李好酒,更好美酒,近日来将赏赐的美酒全数积攒起来。今日府上事少,
晚饭后将美酒饮尽,快慰之间就此大醉。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起身,酒醒了大半,
才揉着睡眼起身小解。
茅房在居舍不远,暗夜的天空浓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老李懒得掌灯火,
摸着黑前行,忽然眼角处似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老李茫然抬头,又揉了揉眼睛
喃喃自语道:「自己吓自己……」
趴在墙角的人影全身黑衣,脸上带着一只淫邪鬼面。老李的自言自语让他听
得真切,不由心中也暗暗一哂:「是在自己吓自己了。」
祝雅瞳不在成都,忧无患才敢趁着夜偷入吴府。可这一处府邸已成了祝家在
成都城的中枢之地,即使是忧无患也不敢丝毫大意。他甚至不敢带人,而是吩咐
浮流云在远处接应。这一路摸进来也是小心翼翼,提起了十成功力不说,更是潜
伏了许久看明白下一落脚点,侧耳几番倾听确信无人埋伏才以绝顶的修为悄无声
息地前进。
老李醒来他就听见了动静,唯恐这位仆从装扮的人物深藏不露,掷出片草叶
试探后才继续向前摸去。
吴府后院美人众多莺莺燕燕被立为禁地,非主人召唤不得擅入。成都城里流
言纷纷传成了龙潭虎穴之所,也免不了无形浪子说起猥亵的玩笑。忧无患从仆从
聚集较为松散的前门入府向后院摸去,正是上上之选。
沿途干脆利落地躲过了四处暗桩,贴在后院墙角半晌,忧无患才探明防得严
丝合缝的几处暗桩所在。
两处在院内花丛中,三处在树顶,还有两处在小楼。七个暗哨彼此呼应,全
无死角,一处动则处处动。比起前院的防护果然严密了不知多少倍。
「祝雅瞳,当真了不起。」忧无患暗赞一声抬头望天。
浓云密布却不起风,深秋的日子里少有降雨。估算好时间,忧无患选定最是
黑暗的角落将身体一贴院墙,身子奇一侧异地缓缓浮了起来。
若是能近距离细看,才能见他背后的肌肉仿佛吸在了墙上,每一块都律动着,
抓住光滑的墙面向上慢慢游移。在漆黑如墨的黑夜里任你目光如炬,也休想发现
这里还有一个人,正以极慢但稳定的速度攀爬。
薄雾一般滚过墙面,即使踏下青草也未发出点滴声响。忧无患向东北院角摸
去。
前散骑常侍朱宏才的府邸不算什么秘密,吴征接手之后大兴土木,着重改造
的也只是前院。整个吴府若要囚禁人,最好的地方就在东北角。
花费许多功夫摸到此处,忧无患动作忽然变得迅捷无伦。薄雾化作清风猛地
窜入小院,手中乌光四射钉入四人咽喉,让他们连哼一声都发不出来便倒在地上。
这一切不过眨眼的瞬息,若是院中掌了灯火,眼睛一闭一合之间,就见看守的四
人暴毙,尸身正慢慢化作血水一滩。其余的一切全无变化。
忧无患闪身如屋,只见独臂男子被止住了穴道萎顿在地,手足都缠上了铁链
束缚。不过人倒干净,也不见消瘦,气色比起他被囚禁在迭府外宅时反而好上许
多。
忧无患取出鬼面带上,手握铁链奋力运功一扯将锁头扯落,刘荣早已双膝跪
地浑身发抖。
「你怕什么?」
「弟子未能完成尊主重托,罪不可赦!请尊主责罚!」刘荣大汗淋漓,声音
发颤。
「你将本尊的事情说出去了?」鬼面后的脸容一沉,刘荣虽看见,也能感觉
到他语声发冷。
气温像是下降了几度,刘荣颤抖着牙关道:「没有!弟子一个字不敢说。尊
主吩咐的诱那个女人入局,弟子没有办妥。」
忧无患也松了口气道:「起来吧,不怪你。祝雅瞳不是泛泛之辈,原本要诱
她来入局,不想她不上当。她是不是问都没有问你?」
「尊主料事如神。」
「炼威堂好好的暗局,可惜了。不过幸亏本尊来得及时,再过上十余日,你
就没命了。跟本尊走吧!」忧无患一拍刘荣肩膀向外行去道:「吃苦了好些年,
于本教也算有功。往后跟着本尊,就不必再吃苦了罢。」
「谢尊主天恩!」
「嗯。你……咦?」忧无患未及说话,愕然一愣,摇着头道:「怎地被发现
了……」
带走刘荣另有大用,救人之后要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势所难为。原本已
备下了在吴府里大开杀戒,出府后也有妥善的退路。不想院落里传来三下轻盈的
落地声,显是行藏已露。
「出了门站在门口,不要乱动。」忧无患吩咐一声,大喇喇地踏进小院。
「你是暗香零落贼首忧无患?」女音凌厉而果决,漆黑的夜色下虽看不清面
容,隐约间只见身段窈窕。
「天阴门三徒柳寄芙?姿色身材都不错!还有两位是谁?」以自己摸进此地
的武功被猜出身份也不奇怪,忧无患出言轻佻。一番对答,双方都可以压低了声
音。刘荣既被找到,贼党身份于吴府而言就是投鼠忌器不敢声张,祝雅瞳临行时
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纳命来!」三柄长剑齐出,除了初时整齐划一的唰一声之外,三剑划空的
风声居然相互抵消,正是一座奇妙的剑阵。
黑夜中不能视物,但交手的双方武功都是极高,近距离下洞若烛火。忧无患
抢先两步沉身侧肩避开中宫一剑,左手屈指一弹,右手一夹!
左掌处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击去,凌厉的剑势顿挫,剑锋被逼得一偏落了
空。右手二指则将长剑夹在手中,运剑的郑寒岚心中大骇发力连夺,那长剑嗡嗡
颤抖,被夹住的剑尖却巍然不动。
忧无患发力一扯,跨上一步右手一探抓向郑寒岚胸口。
剑阵既动,后招连绵不绝。柳寄芙与姜如露挥剑一斩下盘,一刺胸口,郑寒
岚借着长剑松脱不退反进,斜削他肩头。忧无患左手迅捷无伦地屈指连弹,铮铮
两声正中剑身,身体一缩刺斜里退去,顺手将郑寒岚腰腹间的长衫哗啦啦扯下一
大片来。
「好香。」忧无患将碎衣放在鼻尖一嗅赞道:「怎么不见珊儿?还有个倪妙
筠呢?不会躲着要来暗算本座吧。」
索雨珊已无幸免之理,忧无患索性搬了出来。果然三女火气腾腾直冒,柳寄
芙盛怒之中低喝道:「狗贼,你是怎生坑害雨珊的,还不速速招来!」
忧无患哈哈一笑道:「珊儿丽质天成,你们天阴门非要她修佛搞什么清心寡
欲。本尊带她品尝此前从不敢想的快乐,你们该当感谢本座才是,居然还恶言相
向,不知好,不知好!若是不服气,不妨随本座回去……」
一言至此忽然警兆大生,怪叫一声腾跃而起!
落足之处一柄长剑凭空出现,自下撩上,忧无患避得再晚刹那,一条腿便彻
底废了。这一下虽避得快,裤管也被长剑削下一条来。
黑暗中倪妙筠站直娇躯,修长高挑,双峰饱满,她甩下挑在剑尖的破布,带
着腻腻的鼻音冷声哼道:「好臭!」
三位师姐虽一交手就吃了亏,可也顺利把忧无患逼入倪妙筠的伏击范围。她
性子沉冷,耐到忧无患最为得意也是最为放松之时才暴起突击,可惜终究差了一
点点。
「倪妙筠?不错,不错。你们天阴门除了柔掌门与祝雅瞳,就以你最好。」
忧无患也不生气,足下一勾挑起根树枝。他暗夜潜入不便携带兵刃,竟要以树枝
做剑,与天阴门的剑阵一战。
他以一敌四反而缓步向前,大袖飘动,一股极大的潜力正在酝酿,随时于袖
底发出。
脆弱的树枝与柔软的衣袖灌注了内力硬比精铁,何况还有双拳可动?可天阴
门三女原本武功就极强,如今又添了倪妙筠,还有自小熟练了的剑阵辅佐,当下
精神大振,屏息凝视,气势上不落下风。
忧无患左指又是一弹,嗤嗤有声,径点姜如露与柳寄芙剑尖。他已是十二品
绝顶高手,内力强横无比,二女不敢被他弹中,长剑一展立时还击。
天阴门剑阵神妙,四女又都是高手,长剑分进合击,此起彼落在空中翻飞,
配合得滴水不漏,甚是默契。忧无患单「剑」飞舞,左掌忽拳忽爪,在剑影里穿
梭来去,虽几下猛攻都被四女拼死挡了回来,可不一时就占据了上风。
激斗之间,忧无患单足踏地,一足自上而下凌空下踏,正巧踩落倪妙筠手中
长剑,一杆枯枝颤动神妙无方,正中郑寒岚空着的臂弯。旋即回摆撞开柳寄芙的
长剑,单掌又向姜如露的长剑抓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原本是一招,被他拆开同时对付四女也圆融纯熟,天衣无缝。
只是剑阵忽然变化,柳寄芙长剑被一股大力撞开,半分不退反而借力旋身,玉腿
毒蛇般向后踢去。郑寒岚忍着臂弯剧痛,长剑随着柳寄芙的玉腿分击左右。姜如
露长剑不闪不避微微一侧,划向忧无患铁掌。
忧无患的出招精妙绝伦,可天阴门这一路剑阵的变化也是巧夺天工。必杀的
一招分明已大占上风,不出几个回合便可制服四女,忽然之间,只因柳寄芙弃剑
势后的旋身一踢,攻守逆转,忧无患的妙招仿佛配合着送进了剑阵里,要给分得
七零八落。
不仅如此,三女的凌厉攻势迫得忧无患再不能不动,倪妙筠被踏在脚下的长
剑登时松脱,顺势斜刺他腰际。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只见衣袖纷飞,血光骤现!
数着不胜反入险境,忧无患出招更快,身形刹那间电转避开,百忙之中弹中
姜如露的长剑,与柳寄芙的足底对了一掌,袍袖一摆,一股巨力引过郑寒岚的长
剑与倪妙筠交加。可双剑交剪,让他衣物纷纷碎裂,还向小腹绞杀而来。
忧无患不愧绝顶高手,险境之下双臂再震拍向郑,倪二女肩头。郑寒岚不及
躲避被拍中,闷哼一声斜飞出去。可这一路剑势不仅如此,柳寄芙与姜如露杀招
又至,与倪妙筠三剑回环,圈圈转转密不透风地刺来!忧无患失了先机,虽踢开
倪妙筠,实则已是强弩之末,百忙之中避开长剑,又险之又险地踢飞柳寄芙与姜
如露,终于让倪妙筠一掌击在他小腹!
剑阵已破,三位师姐口吐鲜血一时间站不起来,倪妙筠却孤身一人。她极是
悍勇,长剑一圈一转如湖中荡起的清波,使出一套极其繁复的剑招来。
忧无患内功深厚,也被一掌击得气血翻涌,正要狠下一口气取倪妙筠性命,
一见这剑招却咦了一声陡然缩回杀手。只是一抓长剑将倪妙筠掷了出去。
「呵呵,有意思。我今日暂且不来惹你,暂且饶了你们一命,跟你家长辈问
个好!」忧无患向倪妙筠恨恨出声,一缩身夹住刘荣,飞也似的跃上高墙,两掌
拍落暗哨中跳下的两人,登时了解了两条性命。
「不许追!」柳寄芙刚站起身来,敌人太过强大上去也是徒送性命,急忙喝
止。
「好心机,好个剑阵!」忧无患立于墙头恨声道:「改日再来领教!」跃下
墙头径自去了。
四女各带轻伤,相互搀扶着站好,相视的目光中尽是骇然。若不是方才剑阵
中的一招奏效,若不是倪妙筠,今日怕难以善了,师姐妹几个也难保能活命。
「原来剑阵是这么使的,平日习练的时候,我总觉得奇怪……」柳寄芙喃喃
自语,心有余悸,掌心里扣着的「豪雨香梅」俱是汗水……
忧无患脱离重围,见无人来追,暗自松了口气。倪妙筠内功怪异,一掌直破
了他护身神功,虽伤势很轻,小腹里的内力仍有些运转不灵。会合了浮流云急急
离去回到潜伏之所。
「先带他下去,你跟我来。」
打发走了刘荣,忧无患与浮流云到密室里坐定。
「尊主受伤了?」
「小伤无妨,天阴门,呵呵,小看你了!」忧无患难得恶狠狠道:「不过也
好,误打误撞地教你露了行藏,嘿嘿,改日再来治你!」
浮流云不明所以,低着头不敢答话。
「此事先不提。兄弟们都退到莽梧山了么?」忧无患心情不佳,连语声都十
分凌厉。
浮流云身上一颤,支吾了一阵忽然跪地道:「都藏好了。还余下教众八百九
十人。」
「你要说什么?说吧。」
「尊主,属下斗胆一言!这一回众弟兄死伤惨重,似乎……似乎……折损得
太快太过了……还有几个堂主颇有怨言,属下德薄,有些压制不住。」
「呼……你先起来,不怪你。」忧无患长喘了口气宽慰一声,又道:「弟兄
们入我圣教,本就是为圣教大业献身的。他们早就该死了,本尊让他们多活了多
少快活日子?没有对不起他们!」
「尊主说的是,怕只怕人心有变,于大业有碍。」
「呵!」忧无患冷笑一声道:「有碍?你记住一句话,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
两种人,蠢人和恶人,尤其是又蠢又恶的。圣教历经风雨什么时候缺过人?人心,
变不了,只要本尊还在,他们就不敢变!」
「尊主金言玉语,属下铭记在心。」
「你去与他们说,半月之内,本尊自会来莽梧山。该宽慰的宽慰,该重赏的
重赏,大可以再给几句功法,人心自然安定。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属下遵令。」
「良机就在眼前,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你当暗中观察不忠的教
众,待本尊到时再行处置。」说到这里忧无患心情大见转好,起身踱步悠然道:
「本尊明白你的担心,能为圣教考虑,你很好。不过务须担心,一切都在本尊掌
控之中,谁也不能改变大势!至于圣教的教众?呵呵,你不会真的把他们当做兄
弟了吧?」
「除了一直跟随尊主的几位,属下哪里把他们当兄弟?教众们本就是为尊主
大业捐躯的,只看尊主何时要他们献身罢了。」
「不错!」忧无患点着头,神秘地笑道:「他们就是无恶不作,戕害世间的
贼党,一干早该死了的罪人,谁杀光了他们,谁就是这世间的大英雄!你说是不
是!」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00
第十章、巧言令色。无间相刿
忧无患抢走了刘荣,吴府也将此事压了下来未曾公开。待吴征等人四日后回
了家,第一时间便是处理此事。
柳寄芙将一切分说明白,郑寒岚拾遗补缺,姜如露低念佛号,倪妙筠则加上
了忧无患的武功分析。吴征与祝雅瞳默默听完,只对视了一眼倒没有惊慌失措。
祝雅瞳沉吟道:「口中花花不少,上一回也是如此……罢了,刘荣让他带走
也成。想算计咱们,这一回看他会不会吃点苦头。」
「只消吃了苦头,说不定能找出他的真身来!我先走了,晚膳别等我。」吴
征无奈地起身。屁股还没坐热又得到皇城里去,身负散骑侍郎之职,可不像从前
一样轻松。
午门外下了马,赵立春等候多时,见了吴征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道:「恭喜
吴侍郎得胜归来!」亲自接过马缰递给身旁的侍从吩咐好生照料马儿,又压低了
声音道:「得知兄弟今日凯旋归来,特请屠公公恩准,早早在此等候来接兄弟一
回。」
赵立春已不是两余年前的小春子,看守的小黄门见了都要称一声赵公公。吴
征更不是九品羽林卫,进出皇宫不仅有蟠龙金牌开路,更是天子近臣,随驾侍奉,
想要递谁的好话坏话每日都有大把的机会随口一句。这一回跨过午门时两边奉迎
之声不断。赵立春更挺直了腰杆,比自己高升时还要耀武扬威。
「怎么样?」两人并肩而行,吴征向天泽宫处一斜眼低声问道。
「一如平常,小弟片刻不敢放松。兄弟今日去不去?」赵立春还是一副趾高
气昂之色,半点破绽不露。
「不去,过几日得了空提早知会兄弟一声。总之切切不可放松,劳烦赵兄了。」
吴征心中大定。看来此前对于忧无患去天泽宫自有其目的,而不是因为吴征的推
测没有出现偏差。玉茏烟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之后就失去了价值不再关注,扔在天
泽宫里任她自生自灭。如此一来,局势依然可以稳定一段时日。可玉妃拼了命掩
盖的秘密又是什么?
「说哪里话来?」赵立春不满地绷起脸,又低声道:「燕国来的薛文杰言辞
锋利刁钻,陛下对他十分不喜。依小弟看,要摆弄这人十有八九要落到吴兄身上。
可得小心在意些。」
「唉……」吴征摊手摇头,无奈道:「倒霉,满朝文武都吵不过他,我能有
什么办法?陛下真要下了旨意,我就把他晾在驿馆里,等他气焰没了再说。」
征战刚回事务颇多,进了御书房等了个把时辰,午休完毕的秦皇才到来。直
到掌起灯火,秦皇终于困顿得支持不住,打发近臣们回去休息。其间对战事的详
细说明不一而足。
吴征舒了一口气,临走时又被秦皇叫住:「吴爱卿,燕国来了使臣在驿馆里
等待,朕近日无闲暇召见他,你先代朕去见见他,若有要事再来上奏。」
「啊?」吴征苦着脸道:「微臣遵旨。只是……唉……」
「有什么直说吧,朕累了。」
「是。薛文杰当世名流极善机辩,巧舌如簧,微臣恐辩不过他给秦国上下蒙
羞。且微臣要随侍陛下左右,实在抽不出功夫去见他。」吴征挠着头讷讷道,这
事儿能推就推了啊。
「呵呵,极善机辩,巧舌如簧?这说的是你吧?」秦皇调笑两句,闭目又冷
声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吃了亏朕当然要唯你是问!还有什么,一起
说!」
「辩是辩他不过,逞口舌之利也落了下乘,难显我大秦威风。微臣有些更好
看的方法,只是初期恐有碍观瞻,还请陛下恩准微臣使些手段。」吴征低着头抱
拳羞涩道。这一回真是心里话,耍嘴皮子本是他的特长,现在碰到个大行家估计
弄他不过,只好扬长避短了。
「好啊,朕准了!明日起你暂不需随侍左右,一日一奏即可,事了再回。薛
文杰在朕的朝堂夸夸其谈,颇多巧言令色强词夺理,朕正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你
自去做。」
「微臣谢陛下天恩。」
「屠冲,吴爱卿处若有疑难,你抽空帮他一把,回宫吧。这人,连谢恩怎地
都说得比人好听?呵呵……」
跪送了秦皇,近臣们才朝着吴征奚落地笑起来。年轻人思维跳脱,正好去对
付耍嘴皮子的专家,吴征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朝堂激辩,大秦吃了亏人人憋了一口火气。吴征要出头,还低调地夸下了海
口,近臣们等着看好戏,心中对他十分亲善。胡浩不客气地在他后脑勺一拍,怪
声怪气道:「吴侍郎这一回又要耍贱,嘿嘿,诸君看他是否还是福星高照,马到
功成啊?」
「剑法不知道怎么样,贱法嘛,啧啧,本官甘拜下风!」霍永宁哈哈大笑,
手指点着吴征道:「弄不赢薛文杰,陛下都不准你回宫,你自己小心应付着!老
小子嘴皮子是真利落,本官想起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官也是。」胡浩一摊手,招呼吴征一同离去,嘴上不饶人道:「挣不回
这口气,不仅陛下放不过你,本官还要让你师姑去执行门规!」
「我……下官遵命!」吴征不住摇头。近臣们他的官职不大不小,有些议郎,
侍御史官位还不如他。可是资历个个比他老得多,一肚子牢骚话还真不敢发作出
来。
………………………………………………
回了仍亮着灯火的吴府,吴征先大笔一挥手书一封,唤来冯管家道:「明日
起闭门谢客,任谁来都说本官害了病正在静养,一律不见。天明了你把信送到驿
馆给燕国使臣中书侍郎薛文杰,就说本官奉圣命与他接洽,不过近日需静养不便
去拜会。言辞恭敬些,帮本官陪些不是,把信送到就成。」
「真落到你头上了?」祝雅瞳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玩味的笑眼里又隐含几分
期待。
「可不是嘛,临走才接了旨意,我还以为躲过去了呢。」吴征咕咚咕咚灌了
两大杯茶水,才提箸用膳。
「辩才嘛,我看你是难以辨他得过,这回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吴征见陆菲嫣,冷月玦都看着他,显然十分期待,赶紧咽下口中饭菜道:「
不能跟他辨那么多。只能扬长避短,难住他就行。」
「薛文杰可是当世大才,学贯古今,你能难得住?」祝雅瞳蹙着秀眉表示十
分不信,不想吴征选了这么个笨方法。
「能,别的不好说。但是论所学之杂,当世还真没有几人能比得上我!」吴
征挺起了胸膛,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能大大露一把脸,可比朝堂上的百官赞颂还要
爽快多了。
「身心期待!」祝雅瞳展颜一笑,又道:「近日又不用去上朝了?正巧,我
们去讨要锦兰庄。」
………………………………………………
八校尉陆续归了京城,轰轰烈烈的剿灭贼党,斩草除根则刚刚开始,主力自
然是江湖门派。秦皇颁下几分嘉奖与悬赏旨意,连城狐社鼠们都行动了起来,期
待借着这一次良机飞上高枝。
朝堂上仍是每日忙个不停,一晃过去了五日。秦皇靠在椅背上,惬意地享用
两名娇俏宫女的按摩揉压,忽然想起一事睁眼问道:「屠冲,吴爱卿那里近日不
曾有奏报么?」
「回陛下,有的,吴侍郎每日一报,都在老奴这里。」
「有趣么?」
「果然如吴侍郎所言,开头有些上不得台面,现下正渐入佳境。」屠冲微笑
躬身道。
「那你说说看。」
「吴侍郎接旨之后,次日就闭门谢客,托称养病。只遣了管家一日三信拜会
薛文杰,信里就四个大字:想吃什么。」
硬梆梆的四个字想吃什么,再想起吴征那一笔有碍观瞻的字,秦皇也抽了抽
嘴角……幸好吴征提早知会过,否则要给他气死。秦皇无力地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挥手示意屠冲继续说。
「吴侍郎如此怠慢,连见都不见,薛文杰当是心中有气的。据老奴猜测,开
始还能强忍着怒气不发作,只等见了吴侍郎再好好出一口恶气。忍了三日便忍不
得了,午间去了吴府要登门求见,不想吃了闭门羹,心下更怒,写了篇奏章,要
告吴侍郎怠慢使臣,也在老奴这里。」
「哦?朕怎么不知道?」
「只因午间过后,吴侍郎去的信里多了几个字:久闻薛先生当世大才,本官
尚在病中不好相见,故先出一联与先生解闷。吴侍郎心机极巧,薛文杰自负才名
被夸了一句,这一阵就不好不接。」
「吴爱卿出的题很难么?」
「难!上联是移椅倚桐同望月,老奴略通对联一道,闲暇时捉摸几回总是对
不好。想来薛文杰亦然!」
「嗯,有意思!这小子应对十分恰当,后来呢?」
「薛文杰直到次日才对了上来,也算工整,是「晓宵销旦单相思」。不过吴
大人提早做了准备,薛文杰的回信未送,他午间问安信件已到。想吃什么四字之
外,还有下联「等灯登阁各攻书」,不过更加工整,意境也比薛文杰的好多了!
据老奴所知,薛文杰当时满面通红,也就不敢当下发作,兴师问罪。」
「唔,极妙!吴爱卿的文采不逊当世大豪啊……」
「正是!此乃上天赐予的本钱,旁人羡慕不来的,也是天佑大秦,陛下慧眼
识珠。」
「哈哈哈哈……文采上佳,手段就有些下作,这人耍起无赖来和泼皮流氓无
异!看来朕遣他去是对了的。」
「再不做第二人想。今日听说吴侍郎的问安信件里又多了一副对子,估摸着
薛文杰还是难咯。」
「说来听听,朕倒是许久不曾这么高兴了。」
「「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铢五黍四文,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额……哈哈哈哈,好,好,好,骂得好!」秦皇开怀大笑,挥手道:「吴
爱卿身染疾病,他府上莺莺燕燕女人又多,朕当慰之!传旨:吴征连番征战劳苦
功高,赏……金八十两,银七百两,大钱六百串,贡锦五十匹,绢四十匹,香料
三十件,仙山老参两只,嗯,再遣一名御医去吴府一趟。看看吴爱卿害什么病更
方便些……」秦皇难得地莞尔一笑,看来朝堂上辩驳输了让他耿耿于怀。
「老奴这就去拟旨意。只是……仙山老参余留不多,陛下连日都要服用,还
是陛下的身体要紧……」
「唔……那换做上品灵芝与雪莲各二吧……」
「老奴遵旨。」
……………………………………………………
《苏山紫微图》与《江山一叶舟》两幅画作摆在吴征面前,住在吴府后宅里
的人前前后后翻来覆去看了五日,连韩归雁都来看了几次,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名堂来。
《苏山紫微图》画的是夜色里指满天星斗而立的一座孤山。山体巍峨高耸,
气势夺人,山里巨岩凸立,林木挺拔。满天星斗熠熠生辉,尤其北斗七星与猎户
座显耀天空。一幅六尺长,三尺宽的画居然画出高山仰止,沉雄高古的感觉,画
师的笔力堪称出神入化。
《江山一叶舟》则是一副长卷,烟波浩渺的江水奔流不息,一叶小舟载客前
行,随波穿过岸边连绵的群山,正可看见远处的袅袅炊烟,亭台楼阁,水墨长桥,
颇有柳暗花明的意境。
两幅画一则高远,一则平远,都是旷世巨作名家手笔,谁都看得出来。可要
说内里隐藏有什么秘密,不管是不通字画如吴征,顾盼,还是随口说明俱中其间
精妙之处,一看就底蕴沉厚的倪妙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两幅画我翻来覆去了也不知多少回,从来没看出什么不同。」祝雅瞳从
期盼变作失望,有些颓然道:「我已让人临摹了三份留存,既然都看不出,这就
把原作送去得了。」
「临摹作缺了神韵,不过无妨,落笔已和原作一般无二,若有什么秘密也能
从临摹作里找出来。」倪妙筠反复比对了数次,肯定道。
「一般无二却又缺了神韵?」吴征依然牢牢盯着画作,似要将每一处细节都
牢牢刻在脑海里,随口问道:「大家作品真的如此神奇?画得一模一样,又说有
不同,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你不会懂的。」倪妙筠美目微横,瞥了眼祝雅瞳按捺下性子,戳破吴征的
无耻想法道:「大家作画之前,山水俱已在胸中,落笔挥毫一气呵成不说,其中
还有许多大家自己的想法与感悟。临摹的再怎么全无二致也不能一气呵成,总是
会多许多雕琢的痕迹。且一味只顾着模仿人的笔迹,哪里还有什么想法与感悟?
即使有,也与原作大家不同。那股神韵,模仿不来的。蒋安和是大行家,拿临摹
作去可骗不了他。外行人自作聪明,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啧……」问一句就换来长篇大论的一顿抢白,吴征讨了个没趣。行家一出
手,就知有没有,倪妙筠明显精研书画之道,说得句句在理难以辩驳,浓浓的鼻
音里说话轻声细语,自有一股慵懒又典雅的气质。吴征瞥了她一眼暗道:山水俱
在胸中,嗯,像你的这么宽广那就包容得下。内宅之中,诸多心上人面前不能丢
脸,嘴硬道:「人力有时而穷,我不懂书画,会出对子就行了。」
「噗嗤……」祝雅瞳笑出了声道:「不知道薛文杰对出来没有?」
「让他对吧,我这里的绝对还有的是,对死他,够他对一辈子的,对到他服
气为止。」吴征左右逡巡扫视完画作,确认再无遗漏,才一挺胸膛傲然道:「下
一回换首诗作给他,应不上的话,嘿嘿,还是没资格见本官。」
「你那两个对子虽是绝妙,也不算太过难对,还有什么更绝的?」倪妙筠眉
头一挑十分感兴趣,居然武人好文。
「「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让他对去。」
对对子比起作诗填词,更讲究灵光一现。诗词还勉强可以生搬硬凑,且多写
本人当下的心境。但想要对上一副好对子,非得恰巧有灵感能应合出题人才成。
吴征得意洋洋地朝倪妙筠一扬下巴,见她秀眉紧蹙,双唇微翘,显然是给难住了。
「强凑出来的,一点美感都没有。」倪妙筠鄙薄地一撇嘴角,转身离去。
又碰一鼻子灰。吴征懒得和她争论,帮祝雅瞳收好画作道:「什么时候去找
蒋大人?」
「午后我就去拜访,在他府上等着。希望此事能尽快落到实处,实在是……
等不得了。」在吴征与陆菲嫣面前,祝雅瞳不掩面上忧色。
「怎么了?」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安,很不安。」祝雅瞳闭目抿唇片刻,又豁然睁眼
道:「上一回这么不安,都快二十年了!总之这些事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可细微
之处颇多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感觉不妥。连薛文杰……都这么不妥。」
「上一回……」吴征对祝雅瞳的过去所知不多,此刻陡然记起她丰富到极点
的江湖阅历与经验,从前的历练必然不少,连她都觉得不安,必然有她的原因。
「薛文杰就是个喷子啊,我了解一下,他倒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没什么不妥,遣他来的人不妥!出使的大事,遣个自负甚高,没事就爱
吵架的人来,是看薛文杰不顺眼准备送他来秦国被砍下人头么?」
「额……」
「当年降天江两岸许多寨子与门派都出了事,我听闻是姐姐动的手?」陆菲
嫣也终于问出多年来的疑问。一人独挑大江两岸,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如果当
年的事都没有现下的不安……而且当年祝雅瞳还不是十二品修为。
「嗯,是我游历江湖做下的事情。当时也遇了不少险,说起来,还不如现下
这般不安。」祝雅瞳忧色更浓,连连抿动的唇瓣居然透出些许紧张。
吴征还是首次见到这样的祝雅瞳,只能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把锦兰
庄先拿下来。待勘破了其中的秘密,许多困难或许迎刃而解呢?」
祝雅瞳定神之后忧色褪去,微笑着竖起一指提醒吴征道:「我倒没那么乐观,
锦兰庄十有八九是贼党引我们入彀下的套子。说不准勘破越多,陷得越深,还是
提早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对。」
「那是自然!」吴征目光一扫,这一回是信心与自豪十足地挺起了胸道:「
我们很弱吗?」
「不错!我们很强!」祝雅瞳一按扶手起身道:「我们从来都很强!只要不
掉以轻心,谁也赢不了我们。只是该做的准备,我们都要提早做。」
望着她翩然离去的倩影,吴征望了陆菲嫣一眼,神游天外半天才抽了抽嘴角
道:「我们也得做些准备了。这一回会盟,十有八九我是跑不了的,为防万一,
咱们都得去!吴府,就空着好了……」
………………………………………………
「爷爷,给小五表妹的信已送出去了。」费金言躬身道。
「嗯……当年只是想多一条退路,想不到今日起了大作用。这天下风云要变
啊,咱们盛国也不能偏安一隅咯。」费鸿曦搁下手中笔,心中话不能对孙儿说,
暗道:陛下要赌上自己,赌上国运啊,这一局真是太大。
「偏安一隅走下去的话,终究不是正途……孙儿只是不懂,一介外人真能这
么有用么?难道还能凭空改变天下大势不成?」
「爷爷也不知道,咱们盛国积弱多年,助力能争取就争取,多多益善!燕秦
两国要动手,往日咱们就一起干了,可这一回陛下铁了心要翻脸,说不得要和他
们反着来!不怕你笑话,十余年前送了许多子侄去燕秦二国——小五就是那时去
的天阴门,爷爷存的是万一家国不保,血脉犹存的念头。这些年盛国饱受欺凌,
上上下下连心气儿都泄了不少。费家历受皇恩,尽忠也就是了,陛下已下定了决
心,我们做臣子的只能全力辅佐,不做他想。」费鸿曦摇着头叹息道:「栾家的
反贼受了前朝僖宗蛊惑,占了关中与中原一带。这个僖宗实在太可怕,半本《太
初归真心诀》为引,半壁江山为饵,轻易就把咱们盛国拿在手里的天下一分为三。
嘿,巧妙的是还有能耐恰巧让三国各自牵制,谁也奈何不了谁!这天下两百余年
争来战去不休,数代的风流人物弄潮世间,只苦百姓们哦……」
「大势所逼谁敢笑话咱们家?这事情陛下尽知,也没见说爷爷一句。这一回
……唉,咱们这里干着急也没用,一切都得看殿下的能耐。不知爷爷认为有几成
把握?」
「一半一半吧,毕竟事情都捏在别人手里,殿下能做的也不多……」费鸿曦
手指连环敲击着桌面道:「且行且看吧,这些外物,实在没有也就罢了。只希望
殿下能平安归国,比什么都强!」
「是!表妹这一回回来么?当年她走的时候一幅画刚画了一半,哭得眼泪汪
汪的,孙儿还记得清清楚楚。」
「最好是回来呀……希望吧!这么些年孤单单地在西北,好端端的一个大姑
娘,连个称心的郎君都没有,也是苦了她!」费鸿曦有些心疼道:「也不知道现
在出落成什么模样儿了。」
「小五幼时就是个美人胚子,现下当然也是如花似玉。爷爷若是觉得愧疚,
待小五回来了,孙儿使尽全力给她相一门大好的亲事,也好略作补偿。咱们费家
的宝贝外孙女儿,届时门槛都得给人踏破了。」
「嗯嗯嗯,这事儿必须办妥!不成不成,得老夫亲自去办,否则堵不上她爹
娘那两张嘴!」费鸿曦抚着额头状似脑袋里抽疼。
费金言憋着笑道:「也是,否则姑姑和姑父那里不好说话。」
「说什么天下第一,也就外头说说罢了,在家里可是几头都受气……」费鸿
曦又取了封信件道:「细细地看清楚,按里头的吩咐行事,不得拖延!」
「是!」费金言神色一紧,当即取信细看。
费鸿曦甩袖离去,口中喃喃道:「不管成与不成,都得提早做好准备才是啊。
这一趟你们辛苦些,也得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
自吴征归京之日算起,很快过去了十日。
蒋安和收了画十分爽快,隔日就送来了锦兰庄里的地契房契。只是锦兰庄家
大业大,要搬迁铺面不是小事。虽然祝雅瞳出手豪阔,连庄园里的陈设家具等物
全数掏银子一同买下,仅仅搬迁货物没有半个来月的时间休想腾得出来。僖宗遗
藏的事情虽急也不能表露,祝雅瞳与吴征只能按捺下性子等候。
奉诏应付的薛文杰声音越来越小。几次求见秦皇都给驳了回来,让薛文杰在
驿馆里好生等候,燕国中书侍郎大人不免气闷。陛下的差事没办好,与吴征比试
文采至今一次没赢过,连出题的资格都没有。想要登门理论,吴府大门不开,大
秦的御医也给了话:吴大人染了风寒,喉咙肿成了桃子说不出话来。这一回风邪
厉害,若是靠得太近小心也沾染上了。吴侍郎这是为亲近之人着想!
薛文杰每日就剩下冥思苦想吴征给出的绝对与绝妙好辞,居然被整治得服服
帖帖的。
吴征不敢居功自傲,见薛文杰被收拾得差不多,更不敢误了正事,午后就去
了皇宫。
今日未到午时秦皇就散了朝会,随后带着几位柱石重臣关在了御书房里不知
在商量什么,吴征在皇宫里一等就等到了入夜。
御书房终于开了门,霍永宁,胡浩,蒋安和,俞人则,迭云鹤,方文辉等一
干文武重臣跟在秦皇身后鱼贯而出。秦皇十分疲劳,吴征不敢再行叨扰,眼巴巴
地看着一脸无奈。幸好屠冲眼尖瞧见了,挥手示意他一会儿自来后宫相见。
「怎么?吴大人等了许久了?」霍永宁伸了个懒腰打趣道:「听闻吴侍郎一
出手就把薛文杰收拾得哑口无言,可把我们几个都比下去了。」
「哪有……下官一点点嘴皮子工夫,只是为诸位大人鞍前马后做点闲杂小事。」
吴征陪着笑脸,挠头害羞。总之在这干老大人面前,装纯情就对了。
「你要找陛下?陛下今日累了莫要去打搅,一会儿自去后宫找屠公公吧。」
身体一向不错的胡浩都精神不振,可想而知秦皇现下的精神头儿有多差了。
「薛文杰那边老实安分了许多,下官不敢自作主张,正想启奏陛下。下官自
去找屠公公。」
「嘿嘿,事情办的不错,花花肠子也不少,这是表功来了是吧?」胡浩笑道
:「你自去吧。」
「为大秦争得了颜面,陛下不会亏待有功之臣。」霍永宁也赞赏了一句,向
同僚道:「晚膳都还没用,几位大人是否屈尊来本官府上一叙?顺便用些酒饭。」
蒋安和眼睛一亮道:「去啊。听闻霍大人从燕国学了葡萄酿酒之法,今年的
酒酿成了没?正要去讨几杯尝鲜!」
「有,有,正有三坛葡萄酒酿的正好,几位大人一道儿都去尝尝。」
几位重臣相约着喝酒去了。吴征自去后宫亮了蟠龙金牌,径至屠冲的宫室。
「屠公公,薛文杰当是没辙了。不知陛下此后的安排如何?下官也好照办。」
「晾着他!」屠冲阴恻恻地冷笑一声道:「这人不识好歹夸夸其谈,正好多
整治整治。三国会盟剿贼一事,陛下并无异议。只是借着这次机会,时间由咱们
大秦来定!待拖过了燕国的约期再说。」
「啊?听闻燕国原本的约期是明年三月开春于凉州会盟,这还有近四月的时
光,下官要一直陪着薛文杰么?」
「陛下自有安排,你不必心急。」屠冲施施然道:「剿贼一事,三国里就咱
们大秦办得最好,时机也最是恰当,自然不会让他们燕国说话。三国会盟,原本
就图的是在天下百姓里一震本国声威,燕国落了下乘自然着急,咱们大秦急什么?
等咱们将贼首悉数枭首示众再办最好。」
「是。那下官继续陪着薛文杰就是。」
「你不会是对子出完了,没戏可唱了吧?」
「不是不是,还有,多了去了。」
「那就好,把你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最好让天下人都看尽燕国的笑话。
对了,还有一事你心里有数么?孟永淑在雨霁山上身故,据杂家的消息,长枝派
至今不曾来人,连信也没回一封?长枝派要闹什么幺蛾子?」
「下官不知。」一提此事吴征就愁容满面,长枝派就和没有孟永淑这名弟子
一样,态度堪称离奇。吴征当然不会认为此事就这么揭过,大家当着没事发生。
在成都还不担心,怕就怕长枝派暂时隐忍,要借着会盟的时候发难。
「收起你那一套把戏。」屠冲脸一沉道:「躲不过去的。这一回三国会盟,
陛下已定了由霍大人统领使臣,你和韩守备上回出使燕国俱立大功,轻车熟路,
陛下已然属意还是你们那套老班子,都是要去的一个也跑不了。届时长枝派可不
会客气,此事非同小可,若有什么疑难速速报来,杂家还能赶得及尽力照拂你一
二。」
「多谢屠公公,多谢屠公公。」吴征连连作揖。出使的事情已在意料之中,
吴府的计划也在这几日里定下了。有了屠冲帮衬,此行就能顺利许多:「下官回
去理一理,尽速报与屠公公。」
「恩,无他事你就去吧。若是要去找你那好友叙旧,速去速回,更要小心在
意莫要冲撞了贵人。」
「下官晓得,正要去找赵公公讨杯茶喝。」
…………………………………………………………………………
莽梧山地处川中平原西陲的青衣郡始阳县外,山中世居羌族,荒芜偏远。
近日来山上缓缓聚集了不少人,堪称群魔乱舞。始阳县原本就是小县,人丁
稀少,荒山野岭更是管不过来。被杀得七零八落的贼党翻山越岭来到据点也未曾
引起注意。
贼党大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不过此前一番劫掠倒是收获颇丰,财帛粮米不
说,连女子都劫了不少。吃了亏的贼党日夜在弱女子身上发泄,凄惨的女子不少
就此送了性命,侥幸存活的啼泣声在山谷里回荡不绝,犹如鬼哭。
「令使,约期将至,为何还不见尊主驾临?」
浮流云嘴角带着蔑笑,怪声道:「怎么?张旗使是长了本事还是长了脾气?
居然连尊主都敢不愿意等了?」
张旗使强忍着怒火不敢发作,低头沉声道:「令使容禀,并非属下不愿意等,
而是弟兄们人心浮动,属下只怕迟则生变。这一番是肺腑之言,只为圣教着想,
令使恕罪。」
「本使自然知道!不必惊慌,尊主英明神武自有安排,此前所做种种并非尔
等所能料。张旗使放心,约定半月就是半月,尊主今日必到。故而本使早间才让
你们收拾收拾,洞府里搞得一片狼藉,让尊主见了成何体统?」
「好极,好极!」张旗使不自禁地露出喜色道:「谨遵令使谕令,属下这就
去。」
话音刚落,一阵犹若猛兽咆哮的飞禽狂啸声响起,一声高似一声,百叫无绝!
浮流云腾地跳起道:「尊主来了,快快虽本使迎接!」
地宫之外,一只大鸟迎风展开三丈长的巨翼,肆意展现着一身黑羽之间大片
大片的金纹。宽阔的鸟背上踏着一名长身男子,头戴淫邪鬼面,双手后背,在夕
阳的余晖之中居高临下,如王者降临。
「恭迎尊主。」夕阳正向地宫洞口射来,忧无患背身而立仿佛披上一层金色
的霞光。地宫外跪倒了三十余人,人人不敢抬头,似臣服于这一身神光之下。
「都起来吧!」四字蕴含着内力发出,经由鬼面震荡之后不仅震得群山回响,
还有若实质般顺着洞口狭窄的甬道直透地宫,震得嗡嗡作响!
虽早知尊主的意思,浮流云依然额头淌下冷汗。这一番威势不仅因身具绝顶
武功,更因手掌地宫中八百余人的性命,予取予求,言出法随!
其余旗使,堂主更是面色苍白!尊主虽掌着生杀大权,可对教众一向平易近
人,偶尔出现都是嘘寒问暖。可今日的模样看来难以善了。教中正逢剧变人心浮
动,尊主杀鸡儆猴之意几乎写在了脸上,此前才堪堪躲过一场大劫,今日的劫难,
又不知过不过得去!
第十一章、残花之殇。铸月于归
素净的禅房纤尘不染,一面方桌,一把木椅,一张小床之外,只有一座占满
了整面墙壁的大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式书籍,分类有序。
晰透的阳光从支起的窗棱里洒落,隆冬里的这一刻,屋内依然暖融融的。只
着一件单薄僧衣的女尼埋头书案前,握笔的秀手纤细修长,肤色比正在落笔的纸
张还要白皙。她神情凝肃全心贯注,寒星般的眼眸注视于笔尖,时而深邃而锐利,
在审视着一笔一划的正与误,好与不好。时而落寞悲恸,不知在迷茫地渴望着什
么。二者合二为一,直至将秀丽的面容取而代之于一种安宁温馨。
阳光正洒在半边婀娜俏丽的香肩,仿佛为她披上一层圣洁的金辉。
两页工整细致的小楷写完,柔惜雪轻吁了口气,小心地默念一遍纸上字迹,
再细看绘制的图形无有缺漏,才唤来门口等候的小童吩咐道:「去请你屈师叔来」
屈千竹落发修行,相貌平凡,性子温顺,不以外物为喜,平日里大门不迈,
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在天阴门里却被赋予与前辈们共同看守藏经阁之职。一向温
娴的女子这一趟来时却有些兴致冲冲,一路快步小跑。
「掌门师姐。」屈千竹耐着性子行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书桌上已整理
清楚的纸页。
「你来。」柔惜雪嫣然一笑,颇为自得又似了解一桩心愿地喘了口气,拿起
三十余张长卷道:「都编写好了,你拿去整理成册。」
「天阴门之幸。」屈千竹合十一礼低念佛号,珍而重之地接过道:「掌门师
姐,这本精要是您呕心沥血之作,今后弟子们若要研习,是否有甚要求?」
「没有。」柔惜雪淡淡笑道:「左右是些江湖经验,只要是天阴门弟子均可
研习。若今后有弟子得了新的经历,这书上没有的随时当补足才是。」
「掌门师姐深明大义。」屈千竹诚心礼赞道。
「其实,若祝师妹肯出一份力,这一本精要必能更加完善。可惜……」柔惜
雪黯然摇头,缓缓道:「算了,她不会把心思放在这里了。」
「掌门师姐……」屈千竹欲言又止,终于缓缓道:「小妹不敢多嘴,惟愿有
一日祝师姐能幡然醒悟,明白掌门师姐的苦心,能为师门效力。」
「住口。」柔惜雪声音淡淡的,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师门待她不薄,她
却胡作非为,为一己之私害死了几位师妹,罪孽深重。还能容她在门派里已是法
外开恩!不许再心心念念她的好!」
「小妹遵命,今后再不敢了。」屈千竹嗫喏低头,不敢与柔惜雪对视。
「对不住,我不该骂你。错的不是你,是她……她本事远胜于我,天阴门本
该由她来执掌的……可自打她回了一趟家之后,就变了,就彻底疯了!」柔惜雪
黯然失神,蹙紧的双眉,悲凉的美眸与长长的叹息声,竟有无限的惆怅不满与怨
恨。思绪更是飘回了长远之前,早已发黄的时光。
父母早亡,身世孤苦的女孩被带回了天阴门。门中俱是女子,慈眉善目,清
净淡雅,没人逼她做什么,也没人要求她为有救命与再造之恩的门派付出什么。
柔惜雪感恩知恩,早早就立下为天阴门奉献一生的誓言,于九岁那一年落发
剃度,遁入空门,以全舍身为门派的信念。
天阴门里人人视她为下一任的领军人物,无论是沉稳内敛的性子,大气磅礴
的处事,天赋惊人的修行,还是及时一头青丝尽去,依然妩媚多姿的绝色容颜。
由表及里,都是一副响当当,引人注目的未来掌门模样,大衬天阴门燕国第
二,天下第三的顶尖门派身份。
柔惜雪并未因称赞,艳羡甚至是许多豪族公子,乃至世间顶尖人物的垂青爱
慕而得意忘形。恪守严规,一尝心愿已成她深深刻印在骨子里的宗旨。
天阴门的平静与波澜不惊从那个更加惊才绝艳的师妹入门开始,一切就被打
破。
「这位就是大师姐吧?小妹祝雅瞳见过大师姐。」比柔惜雪还年轻些许,却
更加美丽大方,雅致得难以形容的少女笑吟吟地一福。
柔惜雪略微失神,忙回礼道:「见过祝师妹,早就传言你要来,今日终于见
到了。祝师妹能加入天阴门,门派之幸!」
「师姐的大名扬于四海,如雷贯耳,小妹三生有幸才是。」祝雅瞳说话时清
澈如湖波的眼眸始终直视对方一片真诚,更让人舒服到心底。
她的性子活跃跳脱,远比严格的柔惜雪更受同门的欢迎。她的家世更是无可
比拟,随手赠予的便价值不菲,加上远超旁人的眼光,天阴门中俱是女子,也并
非每一个人都能对外物不心动。短短三日,祝雅瞳便与天阴门上下混得脸熟,与
师妹们打成了一片,俨然成了同门弟子中更具权威,更得人心的领军人物。
柔惜雪轻笑着。
师姐妹们在院中聚会谈天说地,可仍坐在主位的自己已不是主角。所有的光
环都落在祝雅瞳身上,听她妙语如珠,看她巧笑嫣然。祝家的小公主似乎得了上
天所有的眷爱,不顾一切地将能够找出的美好都加诸于她身上。余人除了众星捧
月之外,无不黯然失色。
连足够惊才绝艳的柔惜雪都一样!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这么比了下去,
未来掌门的位置摇摇欲坠。柔惜雪并非心胸狭窄的小人,虽有些失落,可眼见如
此强援入了门派,今后一门两位巅峰高手可期,心中还是喜悦与欣慰占多。祝师
妹无论哪一方面都强于自己,天阴门若由她来统领,当比自己拥有更加光明的未
来。而是不是掌门并不重要,为门派出力并非一定要是掌门才行。——天阴门的
恩义在她心中已不可动摇。
唯一不满的,则是门派对祝雅瞳宠爱得过了头!她为人也好,并没有仗势欺
人提出出格的要求,可天阴门二弟子的席位还是落到了她身上。——于门规相悖!
这不算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可对一名小姑娘太过偏溺,也不太对。
「大师姐,你的愿望是什么?」师妹们谈论了一轮,话题终于引到了柔惜雪
身上。
「我呀……天阴门为我传道,授业,解惑,恩重如山。我只想着今后天阴门
能更加发扬光大。」柔惜雪轻笑着,难得地一脸憧憬向往,语声坚定。
「咦?大师姐,小妹冒昧一句,天阴门毕竟是佛宗,若是争斗太多,是否违
背了门中本意?」祝雅瞳有些不解,或许也是问出了心中所惑。
「人生于世哪能不争斗?谁也躲不开。即使你不想与人争,挡了他人的道路,
旁人自然来与你争。普天之下门派林立,唯有天阴门一家全是女子还能让世人仰
望。我在想呀,这世间待女子总是不公平些,天阴门若能延绵千秋万代,也是福
泽天下女子,少让她们受些欺凌。历代咱们天阴门偶有衰弱,也不乏人欺上门来。
现今若有机会,当争一争,抢一抢,这是件大善事。其中难免因争斗犯了罪
业,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既已出家为尼,一人承受了罪业也没什么。「
柔惜雪洒然一笑,揪着衣袖,胸臆大畅道。
一席话说得祝雅瞳肃然起敬,起身一礼道:「师姐壮志,小妹诚心佩服。」
「没有没有,我很佩服你呢。」柔惜雪赶忙扶起祝雅瞳与她携手坐下道:「
师姐从不妄自鄙薄,原本在门中不做第二人想。可你比师姐更出色,将来咱们同
心协力,必然能更振天阴门声威。」
「小妹谨记在心,愿辅佐师姐,报效门派!」
「谁辅佐谁还不一定呢,其实我真的不在乎,你不必防着我,只消是对门派
好就成。」
敞开心扉的彻谈之后,祝雅瞳说到做到,对门派尽心尽力。借着祝家无边的
资源,天阴门蒸蒸日上!
可一切都在祝雅瞳十六岁那一年戛然而止!那一年,她被族中召回,那一年,
她忽然有了腹中的宝宝……
「嘘……」祝雅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放开捂住腹部的双手。小腹微微隆起,
还有她脸上怜惜,心疼,满足的神情,柔惜雪无法想象正值青春,艳冠天下的师
妹怎么有了巨大的变故。只有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从今往后,师妹变了。
「师姐,你什么时候有的小宝宝?」郁韶蓝惊喜问道,望向祝雅瞳的眼眸又
是惊讶,又是羡慕。
「不要说出去啊……」祝雅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双手连挥道:「我谁都没
敢说呢,让家里人知道了非得打死我。这一趟是请你们来帮忙的!」
「是哪家公子这般有福分得了师姐的心?」女子的八卦之心更胜一切,要事
被抛在了脑后。苏竺灵摸摸隆起的肚皮,万分好奇地问道。
「现在不能说啊,总之,这个孩子我心爱得紧,万万不能出事,待孩儿生了
下来我再慢慢告诉家中长辈。你们帮不帮我?」祝雅瞳愁眉苦脸,可怜巴巴地问
道。
「帮啊,这事儿不帮天理不容!」
「师姐平日照拂我们这么多,当然要帮。」
少女们热血上头,纷纷挺起胸脯,仰起俏脸,一副仗义相助,万死不辞的模
样。唯有柔惜雪满腹狐疑,始终盯着祝雅瞳。提气腹中孩儿的父亲,她脸上那强
行压抑,一闪而过的愁苦怨怒逃不过柔惜雪的眼睛。——自入得房来,她甚至始
终不敢与自己对视!
「师妹,你先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家公子的?你是不是惹了什么大麻烦?」
柔惜雪寒声问道。同门理应为同门出力,可不能就此不明不白。若是稀里糊涂地
踏入深坑万劫不复,又是谁的责任?
大师姐发话,余人不敢吭声。祝雅瞳抿了抿唇,抬头直视柔惜雪道:「不是
什么大麻烦,麻烦只在小妹一身。小妹只是想孩子出生之后立刻送走免惹是非,
可是生产完小妹身体虚弱实在办不到,只好请各位师姐妹们帮衬一二了。」
「师妹,不是师姐不愿意帮忙,可你还没有回答师姐的问题。在这里的都是
自家师姐妹,我现下就可以立誓:师妹的秘密我柔惜雪严守一生,若有半分泄露,
死于刀剑之下!」柔惜雪目光灼灼,温柔又坚定道。
祝雅瞳小心滴捧着肚子缓缓起身,微笑着道:「我没有必要什么都说出来!
师姐,小妹还没有求过人……可是……无论小妹做错了什么,孩子只是孩子,他
在小妹的肚子里安静地长大,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他是无辜的。何况,
小妹并没做错什么,有些事说出来了反而不好。师姐,这一回,小妹求您帮这个
忙,有您坐镇主持,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
她本就艳冠天下,初为人母时柔弱与爱意泛滥的模样更加动人心魄,任是铁
人见了也要心软。可柔惜雪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仿佛一块严厉
得不可融化的万载寒冰:「你说出来,我会酌情考虑。你若不说,我无法帮你,
师妹,请你体谅师姐的苦衷。」
祝雅瞳凄然一笑,低头看向小腹,无限爱怜地用玉掌轻抚几下,旋即抬头道
:「小妹明白。小妹也不强求,师姐既有苦衷,还请离去。」同样地一步不退,
同样地果决到毫无回旋的余地。
「我不会让你乱来的。」柔惜雪定定地望着祝雅瞳,终于失望地摇摇头转身
离去。她清楚从那一刻起,两名原本情谊深厚的绝世女子,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还不是掌门。」祝雅瞳讥诮地笑道,不知是在嘲讽柔惜雪,还是发泄自
己的无奈与苦楚。
回了天阴门,柔惜雪恪守着自己的誓言并未向任何人再透露此事。可她一直
关注着几位师妹的动向,每当她看着郁韶蓝与苏竺灵时,师妹们总是低头避开她
的目光。柔惜雪明白,她们还是答应了祝雅瞳。
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拒绝她。平日给的恩义,她亲切而优雅,温暖人心的笑容,
这一切本该用来团结门派里的每一个人,却被祝雅瞳用来为了一己之私,笼络人
心。柔惜雪捏紧了拳头,暗恨自己无能为力!
虽被排斥在外,柔惜雪还是放心不下,始终暗暗盯着几位师妹。在祝雅瞳生
产日期将近时她们整装出发,柔惜雪也悄悄跟了出来。
没有祝雅瞳的接应安排,柔惜雪进不了祝家,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目瞪口呆
地看见无数陌生人进入了祝家。产房里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整个祝家都乱了
起来。
借着大乱,柔惜雪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只见面色苍白的祝雅瞳在襁褓中婴
儿的脸上亲了又亲,终于决然回头倒提着长剑大喊道:「快走,快走!」初为人
母的少女疯了一样地挥剑,摇摇欲坠的身子渐渐站稳,握剑的手越发稳定,坚毅
的双目射出熊熊怒火,娇俏柔弱的身体更是挺拔如山,仿佛天崩地裂也不会后退
半步!
「谁想过去,先杀了我!」
柔惜雪无法想象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哪里来的勇气,她震撼地看着祝家血流成
河,看着师妹们突出重围,纷纷带伤,甚至有人倒下。她死死地捏着拳头,几次
握上剑柄又几次松开,喃喃低声悲鸣道:「官军!怎地有官军!」
心中天人交战,柔惜雪最终没有动,只是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再悄悄离去。
一路上浑浑噩噩,官军的出现打消了她最后一丝恻隐之心!师门与师妹,终
究师门更重,她不能参与进去再去蹚浑水。柔惜雪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师妹的孩
子会有这么多人要置他于死地,更引发了官军前来!助拳的师妹们,也一定没有
想明白吧……
两月之后祝雅瞳再回山门,一切已然物是人非……跳脱的少女洗净了铅华,
变得沉默而忧郁,更好像一瞬之间长大了,双目间徘徊着看透世情的哀戚与愤怒,
生生拒人于千里之外。
前去助拳的五名师妹一个都没有回来。郁韶蓝与苏竺灵倒在了祝家里,而唯
二能够突出重围的韩彤与崔芷秋再没有出现过。
「韩师妹与崔师妹呢?」又过了三月,柔惜雪再也忍不住心中犹疑,向祝雅
瞳质问道。
「死了。」更加美艳的少妇淡淡道。
「是你杀了她们?就为了你的孩子?」柔惜雪语声发颤,不敢相信温婉的祝
雅瞳这么心狠手辣。
「我有罪。」祝雅瞳虽有哀伤不忍,可毫无悔意,寒声道:「你也有罪!若
你肯相帮,局势一定大为不同。我害了她们,你又何尝不是?我恨我自己,也恨
你!」
「你……你……」柔惜雪怒极,一时找不出词来骂出口,期期艾艾道:「你
疯了么?你疯了么?我要禀告师门,将你治罪!」
「去说吧,又有何妨?」祝雅瞳一挑柳眉,分明已不将身外之物放在心上,
无限悲凉道:「我的心头肉已经掉了,心也死了,我根本无所谓。不过提醒你一
句,上上下下我已打点清楚,你把嘴闭严实了,不要惹来杀身之祸。」
「你一定不得好死,一定不得好死!」柔惜雪落下泪来,凄厉咒骂道。
「不会的,愧疚也好,悔恨也罢!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我舍不得
死!」
祝雅瞳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天阴门游历江湖,不久后就在江湖上掀起腥风
血雨。天阴门的女煞星入了世,「迷蛇梦眼」的名号传得沸沸扬扬。
一年之后,燕皇殡天,新皇登基。柔惜雪猛然想起传说之中,关于燕国皇室
修炼功法的种种流言,再忆及祝雅瞳死死不肯透露孩子的身世,以及在祝家出现
的官军,忽然明白了什么。
窥得惊天隐秘,柔惜雪心慌意乱,对祝雅瞳的恨意稍减,但不久之后一点怜
悯又去——是你,就是你,你引来的灾祸,怨不得旁人!涉及皇家密室,柔惜雪
无法确信天阴门会不会惹来无妄之灾!——新皇刚上位根基不稳,历任帝皇在此
时总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也是皇朝最为动荡,人人最朝不保夕的时候。
为稳妥起见,柔惜雪也选择了出门游历远行。祝雅瞳已经垮了,天阴门不能
垮,只要我柔惜雪在,门中就有希望!
思虑至此,柔惜雪才回过神来。当年的尘埃已落定,往事不能再回头,时光
已久远,是是非非已无法分说谁对谁错,也已不重要了……死的人已死,活着的
人仍需活下去完成自己的夙愿。或者等若干年之后,当世的人化为腐土,埋藏的
秘密大白于天下,是非功过才能任人评说。
只是当年曾敞开心扉,一同立下志愿的师妹,再也没有回到从前。她的所作
所为全是一己之私,让柔惜雪失望透顶。而本应兴盛的天阴门也失去百年难得一
遇的良机,依然站在从前的位置上,仰望着头顶,俯瞰着脚下。
她豁然起身向屈千竹道:「陛下有旨,我要出门一段时日,你们在门中严守
山门清规,若有疑难等我回来再行处置。」
「是!掌门师姐,陛下的旨意要做什么?可要人帮忙么?如今门中人手不足,
若有用得上处,小妹愿往一行。」
人手不足!柔惜雪心中一痛,又忆起死去了的五位师妹,面上不动声色道:
「不用,一些小事,但是不能说。」
柔惜雪捞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斜扎于背,心道:我去解决所有的后患,还天
阴门一片清净!
燕国长安城,狄府里栾采晴静坐品茗,闭目沉思。
自狄俊彦死后,狄府再没有了男主人。从前门庭若市的热闹府邸清净了下来。
不仅阿谀奉承者不再来,连些不清不楚的闲杂人等也不见踪影。风流名声在外,
时常招摇过市的栾采晴也变得深居简出,只守着一片逐渐破落的狄府。
美眸闭上又睁,在墙上巨大的地图左右流连一番,又再合上。计划在脑中演
了一遍又一遍,总觉还是不够,总还想找出一丁点的破绽与疏漏。
祝雅瞳是个完美的女子,武功心计几无可趁之机,幸好世上还有一个吴征!
蛇蝎美妇之间的深仇大恨因吴征而起,也将因吴征而了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主人,天阴门柔掌门来访。」通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房中的寂静。
栾采晴睁目起身打开房门,亲自去迎。远远望见柔惜雪虽单掌竖在胸前,双
目却炯炯发光,如同两团烈火在燃烧。
「柔掌门来得好早,请进。」栾采晴目光一亮,对柔惜雪的样子十分满意!
情不自禁大大张开双手,像欢迎战友一样送上个拥抱,挽着她的手一同入府。
「事关重大,不得不加倍慎重些。」柔惜雪始终保持着礼佛的姿势,对栾采
晴过于亲昵的举动并不抗拒。
「还是柔掌门大气些,不像我一个小女人,就爱计较私怨。」栾采晴笑吟吟
地,明眼人却都能感觉到一丝忧虑与不安。
「说起来,贫尼还不知道公主因何与祝师妹结怨。怎么仅是私怨么?」柔惜
雪有些意外地抬头,双目里都是疑问。
「对呀,她又漂亮又风光,谁看了能高兴?本公主就是不高兴!」栾采晴避
重就轻,撇了撇嘴道:「柔掌门不必担忧,一个女人而言,不高兴就是头等的大
事,不想方设法高兴起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贫尼失言,公主恕罪。」
「无妨的。柔掌门请看。」栾采晴指着墙上的地图道:「这一趟皇兄派出了
精兵强将。明面上太子领衔,去处理三国之间明面上的事务。暗中对付祝雅瞳则
由本公主领衔,一旦确定动手,太子那边也要相帮。凉州一带大家都熟悉,这次
会盟就在孤王山。」
地图绘制得精细详实,柔惜雪一边细看一边问道:「贫尼还有一事不解,秦
皇是否会依约就范?他大可不必言听计从。」
「会的会的,这个柔掌门不知道,但是他会的。」栾采晴吐出口长气,像是
碰到件喜事一样,终于开心了起来……
………………………………………………
吴征找屠冲诉了苦表了功,又到赵立春处转了一圈聊了会儿天。时刻已晚,
不敢再去天泽宫,依着屠冲的吩咐离开后宫。进后宫就是有事没事为了找屠冲和
赵立春,吴征成功为自己贴上一枚大好的标签,自然要保持下去。
披星戴月回了府上都已到了子夜时分,厅里灯火通明,吴征嘀咕着难道又有
什么大事推门进去。
祝雅瞳扬了扬手中信笺道:「大事,赶紧来看。」
申时过戌时刚至,一人黑衣,头戴金面,乘豹羽鵟至莽梧山,内功深厚震荡
群山,疑忧无患!字迹草草写就,应是十分匆忙赶着送来。远在青衣郡,五个时
辰不到就能送至成都,祝家也是动用了全力。
「就知道又出事了!」吴征展开扫过,皱起眉头道:「忧无患出现了!」
自朝中剿匪伊始,祝家的力量就暗中一同发动。他们不与贼党照面冲突,只
管监视被官军杀散的贼党逃往何处。莽梧山作为贼党聚集的据点,虽是三三两两
地前往,可庞大的信息汇总在一起,还是被祝雅瞳暗中挖了出来。
贼党最后的老巢被掌握在手里,祝雅瞳与吴征费了好大的耐性才没发作起来
一举剿灭。主要还是考虑到忧无患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暗香零落在大秦境内十
不存一,已经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杀光了忧无患再也不会露头,反而留下一个
巨大的隐患。
「能骑乘豹羽鵟,还有一份了不起的修为,九成九是他了!可惜不能进入山
洞看一看,搞不清楚内里发生了什么。」能长时间趴伏上山谷里监视洞穴不露行
藏,已经难能可贵,再要悄悄进入只余一条甬道的山洞,连祝雅瞳也做不到。
「若真是忧无患,我刚去宫里的时候胡叔叔,霍中书,蒋尚书,俞人则,迭
云鹤,方大将军都在,戌时方离去,还约了去霍中书家里喝葡萄酒。这几位看来
都能排除了!」吴征无奈地摇头,最引人瞩目的几位高官不是忧无患的化身,剩
下的官员里想要找出来真是大海捞针,凭空增添了难度。
「难咯。后续的奏报还没来,估摸着也不会有更多的消息。」祝雅瞳也是无
奈地一摊手道:「剩下这些贼党还是先留着吧,有他们做线引,总能判断出些许
动向。下一回忧无患再敢现身说不准就是孤注一掷之时,届时才是最好的机会。」
「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贼党狡兔三窟,我也不信他们就会老老实
实呆在莽梧山里不动。十有八九还是要换老巢的。」吴征心中不安,也没有更多
的办法。
「好了,时候不早先去歇着吧。不知吴大人今夜是睡在菲菲房里,还是召玦
儿来呢?」祝雅瞳调皮地一福,像是负责给皇帝召唤侍寝妃子的宦官。
「你……别逗我。」吴征闹了个大红脸,逃也似的去了。心里好一顿郁闷:
我要是看见你和旁人睡在一起得酸死,你一点也不介意还有些幸灾乐祸,那就是
半点都不喜欢我了?
祝雅瞳望着吴征慌慌张张的背影,大有恶作剧得逞的快意与满足。忽然心有
所感想起吴征出世前后的一切,愄然叹息自语道:「对不住了各位师妹,我真的
没有旁的选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是为了他……」
一觉到天明,吴征给薛文杰的招待书信送去不久,冯管家就急急忙忙跑了回
来禀告道:「大人,薛侍郎要来访。」
吴征正闷坐思量,理顺天泽宫处的条理,以计划下一步的动作,闻言随口道
:「本官重病在身,把门闭紧了不许放他进来。不见!」
「薛侍郎不是要见大人,他求见的是祝家主。」
「恩?呵呵,总算拐过弯儿了么?你去门口等着,我去找祝家主。」
吴征一蹦老高,一溜烟地跑去祝雅瞳的小院,见了面道:「如你所料,薛文
杰找上门求你来了。」
「果然如此!」祝雅瞳双眸一亮道:「早就等他来了,嘻嘻,请吴大人让他
多等会儿,好为人家出出气。」
「我让老冯挡着他了,不忙。」吴征踱着步笑道:「按你说的事出反常必有
妖,薛文杰来了成都就一路作死,现在又求上门来,正好暗合燕皇给你的密旨撮
合三国会盟一事。这里头古古怪怪,正好拿他盘问清楚。」
「他应该不知道太多。薛文杰那个人恃才傲物,燕皇只要让他随心所欲,有
事来找我即可。问不出太多来的。」祝雅瞳抓捋着鬓边长发,眨着媚眼道:「我
现下倒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明知有陷阱还要踏进去,会不会太过冒风险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冤家!」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道:「三国会盟势在必行,
你还能躲过这一趟出使不成?早些晚些没甚区别。若有风险,咱们早碰上比晚碰
上要好。」
「若是为了我,你倒不必去犯险啊。凉州有我师尊在,兵多将广,有什么麻
烦也能解决得了。」吴征心中感动,疑惑也更多。明明日常总有亲昵暧昧的言语,
尤其上回祝雅瞳在自己怀里哭泣之后更不加忌讳,为何总觉有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横裂在两人之间,再多的亲近总是无法更进一步。
「这个你不懂,总之躲不了,你师尊本事当然有,可是有些事情他也管不了。
嘻嘻,他能成天呆在你身边,帮你排忧解难,出谋划策么?」祝雅瞳傲然仰首,
一副舍我其谁的得意劲儿。
「那是不能。」吴征感激地一笑,讨好道:「那就请祝家主移动尊驾,去会
一会薛文杰,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我要换衣服。」祝雅瞳挥手赶人。薛文杰前来拜会,说不定身怀燕皇密旨。
他可不是冷月玦,祝雅瞳郑重相待才像个样,也好继续装傻充愣。
盛装在身,离开后院时无人不眼前一亮。论美貌与气质,陆菲嫣不逊于她,
可是这一身华衣上身,高贵典雅的风范即使吴府里一片莺莺燕燕,着实无人能及。
「下官中书侍郎薛文杰,见过香凡夫人!」
祝雅瞳在秦国是平民,在燕国可就是二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比薛文杰还大了
两级。她在主位坐定手一抬悠然道:「薛大人请坐。」
「冒昧打扰香凡夫人,还请恕罪。」薛文杰落座之后告罪道:「下官临行之
前,陛下殷切嘱咐务必抽空前来探望香凡夫人。下官忙完了国事,这才急忙赶来」
「无妨,薛大人来了成都,本夫人也该款待才是,正如薛大人所言,国事要
紧,本夫人不好打扰。陛下可有旨意么?」
「没有没有。陛下只让下官带了口信要问香凡夫人几句话,吩咐下官据实回
复。」
「薛大人请说吧。」祝雅瞳心中一动,又想以燕皇的精明,未必猜不到自己
心中已有疑虑。想让薛文杰从这里打探消息,目的太过明显了些,反而更惹怀疑,
不由有些兴趣缺缺。
「第一句,陛下问香凡夫人近来安好,在成都可过得舒心么?」
「好得很,也开心得很,请陛下勿念勿忧。」
「是。第二句,陛下问香凡夫人在成都可曾觅得贴心的亲朋好友,莫要这一
趟为国出力远行,反而过得孤单。」
「高朋满座,从不觉得孤单。」祝雅瞳目光一凝,凑近唇瓣边的茶碗也顿住
了。眼波流转望向薛文杰,只见他半低着头神情自若,恭恭敬敬,只是转述燕皇
之言,其余当是一概不知。
「是。第三句,陛下闻秦国吴征大人待香凡夫人甚诚,请香凡夫人代陛下向
吴大人聊表谢意。」
「陛下有心了,吴大人处我自会给他足够的好处,请陛下不劳费心。」祝雅
瞳的冷笑道。
「是。第四句,陛下问香凡夫人何时能办妥诸事回归长安?香凡夫人不在长
安,陛下思念得紧。」
「是么?」祝雅瞳冷笑一声放下茶碗,寒光满面道:「何时能办妥在薛大人,
不在本夫人。至于什么时候回长安,劳烦薛大人回复陛下,本夫人会随秦国使节
团一同前去凉州。」
四句问话都是家长里短,里头的深意祝雅瞳再清楚不过。话里话外都不离祝
雅瞳的「亲」——吴征。三国会盟一副奇妙的势在必行,秦国的使节团成员没有
什么难猜的。与燕国打过交道还机变百出的吴征必然会去,燕皇的话里头还隐隐
然有威胁:若是祝雅瞳敢耍什么心机手段阻止吴征出使,他一样会有后手!指不
定直接把吴征的身份暗暗捅了出来。
这一份心机直接摆在了明面上:舍不得儿子,你就到凉州来。吴征无论身份
还是地位都不高,燕皇犯不着针对他,即使吴征死了,对大秦也没什么影响。开
出这么凶悍的要求,就是要迫祝雅瞳就范!
祝雅瞳心中冷暖参半,凉的是皇家心事,亲情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如此明
目张胆地裹挟,难不成真要自己的性命么;暖的是无论碰到了什么,至少自己与
儿子一直在一起。
「是。陛下就问了这四句,下官据实回报。」薛文杰愁眉苦脸地抬头向祝雅
瞳拱手道:「下官这一回处处碰钉子,皇命在身不敢有违,下官请香凡夫人万万
相助一二,促成此行。」
「你放心。明日本夫人就去求见秦皇。」祝雅瞳摆了摆衣袖起身道:「薛大
人再转告陛下一句,本夫人虽身在成都,心系长安,祝家的根基永远都在长安。
于秦国所行诸事,最终都少不了燕国的好处。请陛下宽心,国事已然操劳,分心
我一个小女子不值当,望陛下保重龙体,以家国为念。」
「是。下官谢过香凡夫人!」薛文杰背后冷汗沁出,他不明白为何几句简单
的嘘寒问暖,在燕皇与祝雅瞳之间说起来却像是针锋相对,互相威胁……
第十二章、花开当朝。取芯吐蕊
大秦皇城里威严肃穆,朝会已近尾声。屠冲见时候差不多凑近秦皇道:「陛
下,祝雅瞳领薛文杰求见,正在午门外候着。」
「宣。」秦皇龙目微睁,又道:「诸卿稍候再散朝。」
祝雅瞳要来觐见,吴征不提前禀报说不过去,薛文杰求到了她头上,吴征专
职对付薛文杰的使命也结束了。吴征起了个大早上朝把奏本交了上去,正位列朝
班中议政。听秦皇宣了祝雅瞳,忍不住向着殿外探头探脑。
即使近水楼台先得月,今晨早早地起来上朝也错过了初览祝雅瞳的风姿。按
她的性子平日的装扮以轻便雅致为主,并不喜累赘,因此吴征也没机会看见她一
袭盛装的模样。念及祝雅瞳典雅高贵的气质,昨日她面见薛文杰时穿着的华衣已
让吴征惊艳,今日又该是怎生一番丽色?而在肃正的朝堂里以一介女儿身面对大
秦国中枢之地的九五至尊与大小官员,端端正正地议论两国政事。对熟知祝雅瞳
私下里时常俏皮古怪的吴征而言,不得不正襟危坐甚至装模作样,也是一股致命
的吸引力!
她会怎么做?
胡思乱想中,大殿前石板铺就的长路尽头现出一点人影,五官身材全然看不
清,只能见一小团鲜红,在正午的烈阳照耀之下依然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人影扶
摇而近,渐渐看清玲珑婀娜的身材,娉婷多姿的步伐。又近,石榴红的连体宫装
全身罩定,刺斜对襟的领口正与两根音叉般的精致锁骨贴合,也将胸前两团丰满
饱实上沿堪堪遮住,袖口两只孔雀的金彩纹绘之下,露出纤纤素手,掌面小巧,
五指细长。再近,一头青丝高高盘起飞天髻,三环高髻仙气十足,正衬她温雅娴
静的如花容颜。
一团鲜红足不沾地般卷进了大殿。高腰长裙裹得娇躯弱柳迎风,贴臀的款式
更让她行走时扭动的臀胯,如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水波自中心不住地荡
漾开去,清新自然又动人心魄。
而那一双如古井般深邃又迷人的眼睛平视前方,视线恰巧落在秦皇下颌,不
卑,不亢。立定之后目光一转望向胡浩投去个善意的微笑,随即又扭头望向吴征,
露出一丝调皮,一丝傲然,一扬下巴!
眼睛为什么能笑?若是你看过这双眼睛,一定能明白眼睛就是会笑的!
「她在刻意卖弄?」吴征心惊肉跳,不明白祝雅瞳为何如此,只心有戚戚般
地感觉到这一份刻意的卖弄只对着自己!
「民女祝雅瞳参见陛下。」祝雅瞳盈盈倒身下拜,拖曳至地的裙裾荷叶一般
散开,如在莲塘中诞生。
大殿上人人屏住了呼吸,秦皇自祝雅瞳入殿起就闭上了双目仿佛睡着,却仍
高高在上。
各为其主,吴征即使心如针扎也不敢说话。直等了一炷香时分,秦皇才似小
憩醒来般睁眼道:「祝家主辛苦,平身吧。屠冲,看坐!」
「谢陛下。」祝雅瞳缓缓起身抬头仰望秦皇,双目平实,看不出一丝一毫的
不满。
座椅就摆在吴征面前斜摆着,祝雅瞳侧对吴征双手一抚裙裾落座。贴腰的裙
摆绷紧了臀儿的形状碰触到椅面的一刻,吴征几乎听见自己心肝碎裂的声响。又
圆又隆的臀股落下,恨不能让人以身代椅。
「祝家主何事要启奏?」秦皇温言道。
「特为征剿暗香零落贼党一事而来。」祝雅瞳又是妙目一扫朝堂,灵光四射。
「此事祝家主有大功,朕没有忘。如今我大秦天下已肃清贼党,还百姓朗朗
青天,不知祝家主还有什么担忧么?」
祝雅瞳温婉一笑,纵使她不开口,眼波已动,灵光四射的眼波已告诉你她的
看法。宜喜宜嗔,要风情得风情,要妩媚得妩媚。「常言道除恶务尽,贼党虽已
清大半,还没有尽。」
「祝家主认为如何为尽?」
「斩草除根,贼首一日不除,便不算尽。」
谈判开启,言语之间暗藏机锋,吴征才从失魂落魄中醒了过来,后背不由渗
出冷汗。吴征不知道满朝文武有几人能挡住祝雅瞳迷人的风姿,可他知道在金銮
殿上高坐的那一位可以。似乎也只有他能在祝雅瞳足以改天换地的眼波之前镇定
如磐石,牢牢占据着上风。
「这个道理朕知道,朕的大军还在清剿,直到祝家主所言的除恶务尽为止。」
「民女斗胆,民女以为这样并不够。」
「说吧,朕恕祝家主无罪。」
「民女家中的商队受贼党侵扰,伤亡惨重。故而剿匪时民女亦随吴侍郎投身
军伍,略尽薄力。征剿初期,虽胜而不获。陛下的大军严整强悍,可对付身怀武
功的贼党虽能击退,始终难以有效地杀伤歼灭。常言道江湖事江湖了,对付江湖
中人,自然是武艺高超的侠士最好。其后大秦江湖激于义愤四处群起,贼党始伤
亡大增,于是四方渐平。可民女认为如此依然不够!天下之大,贼党可四处藏身,
若不能天下群起而攻之,贼党难免觅着荒无人烟之所苟延残喘。陛下需知,贼党
所依仗着,正是源源不断的宵小之徒蚁聚而成。若得喘息之机,不多时又将元气
渐复。所谓天下之敌,天下人共讨之。试问陛下,贼党纵然在秦国无立锥之地,
若逃往别国呢?燕国亦曾剿灭贼党,不过十数年时光贼党又在秦国作乱。若是万
一成了气候,实是天下大劫!民女一家之言,若有偏颇处,请陛下恕罪。」祝雅
瞳侃侃而谈,同样的意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比旁人的更舒服。不需咄咄逼人或
是一堆大道理,就更容易让人接受。
「有理。那么依祝家主看,大秦怎么做最好。」
「三国会盟势在必行。」祝雅瞳起身弯腰半福道:「贼党不除,天下人寝食
难安,内乱亦难止息。三国若能同心协力,则贼党非但在大秦,在天下亦将无立
锥之地。这一回大秦首倡义举,正当借此余勇登高一呼,号令天下共除贼。民女
此为天下计,亦为大秦计。」
「说得好。」祝雅瞳把一番道理讲得清清楚楚,还捧了大秦。美人说话总有
无以伦比的优势,何况说得让人那么开心舒服。秦皇拈须微笑,也不由点头。
「能得陛下赞一句,民女喜不自胜。」
「当得上。」秦皇目光在薛文杰脸上一扫,话锋一转道:「如此说来,薛使
节的话朕该听一听了……」
秦皇松了口风,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得多,薛文杰也把心放回肚子里松了口
气。简单议论了几句,约定再做详谈就散了朝。吴征与祝雅瞳并肩离开午门,心
里也不由打了一通鼓:幸亏八校尉在外剿贼,韩归雁的守备府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无要事不需上朝。否则被她看见了指不定又是一番争风吃醋。
祝雅瞳上了马车,吴征候了片刻才听她道:「进来吧。」
祝雅瞳又换回便服,高贵稍减,清丽又增,吴征呐呐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了?好奇怪的模样。」祝雅瞳忍俊不禁地笑问道。
「唉,你太漂亮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最适合的形容是迷人,可吴
征还是不敢说出口。
「那是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期期艾艾的?」祝雅瞳乐开了花,
比之朝堂上淡定自若的风姿,现下的随和可爱才更加真实,更加可亲。
「刚才你受委屈一直跪着,我好心疼,可又帮不上忙……」吴征撇了撇嘴,
对秦皇的这一顿杀威棒着实有几分怨气,至于偶有吐露心迹,在上一回祝雅瞳崩
溃大哭之后,自己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些许。
祝雅瞳倒不以为忤,恶作剧得逞般笑道:「你会心疼,我很欢喜。不过这也
算不得什么,人生在世总有几分不如意的,我也不至于娇贵到见了皇帝都舍不得
跪一会儿。而且……嘻嘻,人家穿着曳地长裙反正看不出来,半蹲着就当是练功
了。」
「啊?」吴征想不到一袭盛装长裙还有这种妙用,不由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你要是真心疼我……要不这样成不成?」祝雅瞳眼珠子一转,不经意地随
口道:「想要我不受委屈,以后你来当皇帝,赐我一个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怎么
样?」
「啊……?」吴征更惊!这话祝雅瞳已不是第一次提起,从前隐隐约约也意
有所指,在这个时机又一次提起,断然不会只是调笑话。吴征咧着嘴抽了口冷气,
连连拱手道:「我求求你干脆和我说清楚了,千万别莫名其妙把我拉下了水好不
好?我这一家子人受不起这么大的折腾啊……」
「我也就是一说,你莫担心。我和你说过的,我绝对不会害你!」祝雅瞳侧
耳倾听,确认左右无人窥视又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前朝崩塌,新朝未立,天下
有能者居之,三国之外为什么不能有第四国?今天这点委屈实在算不得什么,从
前我年轻的时候受的委屈多了去啦,难免心头有点火气。就凭你的机变与才干,
我祝家鼎力支持你,足以试一试了。」
吴征完全无法想象以祝雅瞳的成熟多智会说出这么形如孩童的话来!试一试?
这东西是可以试的吗?更何况与一个根本没有当皇帝想法的人去聊什么独自立国,
简直幼稚得让人发笑!祝雅瞳当然不是愚蠢的孩童,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这件事,必然不是因为幼稚,而是确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已成了执念而不自知!
吴征头疼地摸着脑门,长舒了口气郑重道:「你知道我一直没有把你当外人,
所以这些话我听过就忘,决计不会吐露一个字。但是我先告诉你除非有翻天覆地
的变化,否则不可能。你就算说服了我,能说服菲菲?能说服雁儿?就算也说服
了,能说服她们背后的一大家子?不可能的。何况还有我的师尊,我的师门。他
们待我恩重,我不能给他们惹祸害得他们万劫不复。你……我的姑奶奶,你到底
哪里来的奇思妙想啊,我脑袋疼……」
「奇思妙想嘛,我想想怎么了?我也从没把你当外人,才敢把这些话说给你
听呀。怎么着?不让人说话了,不让人调侃两句了么?」祝雅瞳大惊小怪地幽怨
道:「燕秦两国的皇帝暗中不知道在策划什么勾当,我总觉得十有八九是在针对
人家,就不许人家有点旁的想法了么?哼,坏人!」
「我……」吴征给一阵抢白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是情深意重的人儿,一边也
是不忍她受伤害的祝雅瞳,左右为难。
「是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他们真要害我,你帮不帮我。」祝雅瞳楚楚可怜,
目蕴水光道。
「我肯定要帮!但是不是乱来啊。你祝家家大业大,谁敢动你?到时候谁惹
谁还不一定呢!」吴征一个头两个大,言语颠三倒四道:「总之千万不要再往那
处去想,别说没有可能,就算有可能我也不干。没事当什么皇帝?累都累死个人
了。」
「好啦,我就开开玩笑随口一说,看把你吓的。」祝雅瞳掩口噗嗤一笑,又
是那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劲,一撇嘴不屑道:「居然还教训起人来了。」
「呼……那也不能这样开玩笑啊,把我吓死了。」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长
舒了口气道:「什么教训你,分明是你欺负我。」
「欺负你是看得起你!哼,旁人我还懒得欺负。」祝雅瞳一言既出,心中微
动。这语气措辞可实在不像是对着小乖乖当说出来的,倒像情人间的打闹。
「好好好,承蒙祝家主青眼,小生三生有幸。」吴征瘫在椅上喘匀了气,又
坐直身体正色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但是我很认真地与你
说: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最好和我一样,出了马车就把事情彻底忘得
一干二净。我是真的替你着想!」
「嗯,我听你的。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小子。」祝雅瞳开怀一笑。无论如何,
这世上还有人真的关心自己!
诸多大事迫在眉睫,回了府上吴征与祝雅瞳陆菲嫣一同去了后院西北角。吴
府虽人丁渐多,这一带依然荒僻。一座小院子里除了每日三餐有人送来之外,只
余偶尔低吟的佛号。
推开院门,天井里索雨珊盘膝坐定,锁定四肢的粗大锁链被她拖至最长,双
手在膝弯上打着莲花诀。自从被囚禁以来,她穴道被封,身形受制,便似苦行僧
一样折磨自己,于露天下顶着日晒与严寒,不再起身。
「二师姐。」除了倪妙筠每日送来三餐,小院里还是初次有了新面孔。索雨
珊停下念经睁开双目,朝祝雅瞳歉然道。
「珊儿,你还认我这个师姐么?」祝雅瞳心中撕裂般疼痛,又气又怜道。
「二师姐待小妹一直很好,小妹从来不敢忘恩。」索雨珊美丽的容貌在自行
折磨之下十分萎顿,几月时光活像老了二十岁。
「你不敢忘恩,为何做出负义的事情?」祝雅瞳痛心疾首,摇着头道:「天
阴门上下,就以你最为虔诚,也最为单纯,到底是谁害了你啊?」
依祝雅瞳对索雨姗的认知,这位大门不迈的师妹一向潜心修行,当时说她有
问题也是难以置信。可是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祝雅瞳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
么原因。
「二师姐,您不要再问了,小妹不会说的。小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双
唇龟裂,语声嘶哑,索雨珊脸上却有一份终于解脱了的平静安宁。
「有句话很难听,门中上下能指使得动你的,除了大师姐还能有谁?她到底
干了什么?珊儿,你想想清楚,你现下包庇恶人可是害了天阴门!莫要一意孤行,
现下迷途知返,你还有救,师门还有救。」祝雅瞳见她刻意折磨自己,也是颇有
怜惜。实在是这名女子本质善良,却落到贼党手里以至于不人不鬼,让人难受。
「二师姐想多了,大师姐一向最为门派考虑,她怎么会害天阴门,怎么会害
我呢?她……二师姐,小妹求您,您能不能和大师姐认个错,不要再争吵了。你
们吵来吵去,当年的是非恩怨谁能说得清楚?你们谁受了气小妹都很难过,念一
千遍经文都不能缓解片刻……天阴门,本该更好的。唉,小妹内疚骗了大家,可
小妹至今仍不后悔。」索雨珊依然无悲无喜。
「你不后悔?你不后悔?」祝雅瞳怒极反笑,瞪视索雨珊道:「事关重大,
珊儿莫要怪师姐下重手!」
「没用的。」索雨珊低沉着声音道:「贼党有一项法门专门对付二师姐的离
幻魔瞳,小妹不会让二师姐知道这个秘密,小妹……其实是心甘情愿供他们驱使,
所以……对不住了二师姐……您莫要埋怨小妹……小妹心里也很苦,很难受……
只望有一天您得知了真相,能原谅小妹……小妹从来没有背叛天阴门……今后遇
上了贼党,二师姐万万小心在意他们破解离幻魔瞳的法门……」
话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断断续续。祝雅瞳明白她折磨自己多日,又心存死志,
即使不对她施加任何手法,她也已油尽灯枯。佛门的圆寂玄而又玄,索雨珊精修
佛法,她要自行坐化谁也拦不住。
「等一等,珊儿,等一等。你……听话……二师姐不想你蒙受不白之冤!你
别这样……」祝雅瞳大急,她也没想到索雨珊早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再见一面,
此时束手无策。
「二师姐,对不起……小妹说了谎话还挑拨他人,死后孽镜台前一照,该下
拔舌与蒸笼地狱……这是小妹自己做的孽,怨不得旁人。可是……小妹真的是希
望天阴门好……二师姐,你们不要再闹争斗了好不好……好不好……你们俩只要
在一起,谁也欺侮不了天阴门……答应小妹好不好……好不好……」索雨珊垂下
螓首,语声断绝,终于没了声息。
祝雅瞳泪如雨下,吴征与陆菲嫣惊得呆了。原本想有所得,至少摸着蛛丝马
迹。索雨珊虽作恶,可最终孟永淑并非因她而死,也未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吴
征并不恨她。不想来此之后居然目睹了一场惨剧,索雨珊安然自尽,全无悔意,
里头隐藏的秘密实在让人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若是细想深究下去,更让人觉得恐
怖。
「你别难过了,索前辈既已仙逝,还是早点入土为安才是!」吴征待祝雅瞳
哭了一阵才上前安慰道。
「不!」祝雅瞳恨恨地一抹眼泪道:「雨珊礼佛真诚,当以火葬才是。」
吴征心中一动,若是索雨珊的确如祝雅瞳所知的持清规戒律,那么火化之后
大概率会留下僧人特有的舍利子。当即点头道:「好,我去请柳前辈她们来。」
请来天阴门几位前辈,唯恐索雨珊还有暗中的同伴,只说她死志已下,见了
祝雅瞳之后便即坐化,回天乏力。诸女惊诧莫名,郑寒岚当即落下泪来。柳寄芙
虽深恨索雨珊叛门之举,可人死如灯灭,也是悲从心来。
吴征与冷月玦对视一眼,冰娃娃不与吴征单独相处时总将感情深深藏起,只
是两人的目光一碰,尽是深深的恐惧。
与索雨珊的遗体道过别,柴堆就在小院里燃起,尸身缓缓化作灰烬。待火光
熄灭,祝雅瞳亲自收拾骨灰,又从灰烬中取出三枚闪光的晶体,梗着喉咙道:「
珊儿即使被害,时间也不会太久!狗贼,狗贼!」
吴征见了舍利子,也确信索雨珊牢守清规戒律,并未因落入贼党之手就放荡
形骸。此前的所作所为,说不准真是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牺
牲心态?百感交集,心中一阵难受。
收拾好了残局,祝雅瞳闭门不出,连例行对顾盼的指点都免了。吴征无从劝
慰,只能让冷月玦在院门口守着。
回了自己的小院,陆菲嫣正在等候,吴征摇头叹气道:「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乱世之中什么意外都会发生,真没想到索雨珊会这么决绝。」陆菲嫣靠在
吴征胸前宽慰道:「贼党现下已是走投无路,三国会盟一订更是瓮中之鳖,你就
不要太过担心了。」
「不好说啊。走投无路才显树大根深,不但混进了朝中,连天阴门里都有贼
党的内应,简直难以想象。我都在害怕,咱们昆仑派里有没有……我最怕的是,
贼党看似节节败退,可是败得也太容易了点,藏得最深的忧无患不知道在筹谋着
什么。若是让他赢了那么一次……别摔得万劫不复才是。」吴征忽然对祝雅瞳的
忧虑感同身受。无知者无畏,秘密被挖掘得越多,越加觉得恐怖。
「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把眼前的事情先办好再说。」吴征的推断论据十足无
法反驳,陆菲嫣只能柔声安慰他定下神来。
「嗯。三国会盟现下看来的确是件好事!不如此不足以根除贼党,只希望贼
首按捺不住暴露出来。」
两人偎依温存了好一阵,陆菲嫣在吴征胸口腻了片刻,才催促他道:「快去
雁儿那里。去得晚了说不定她又要来怨我不放你走。」
今夜悄悄溜去韩府过夜,是与韩归雁的幽会之期。吴征郁闷的心情略有好转,
哈哈笑道:「好,让娘子独守空闺,为夫先致个歉。」
「去吧去吧,还在这里羞人干什么。」陆菲嫣双颊绯红地挥手赶人,即使两
人恩爱再久再多,她仍和初时一样害羞,一样听见为夫二字就羞不可抑。
吴征转入韩府后院小巷轻轻叩响了房门,春雨早就打发走了仆人,悄悄放了
吴征进府。小侍女两颊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双目仍贼溜溜地偷看不停,暗中窃
笑。
「小姐回来没?」吴征皱着眉头问道。韩归雁似乎受自己的影响颇多,加上
掌兵时本就有的「爱兵如子」观念,对侍女不免就放纵许多。这丫头有点没大没
小的放肆,对着未来姑爷完全不怕,吴征初来时警告了几回无效,也只好由得她
去。
「还没呢。这几夜都回来得晚。」春雨提着灯笼将吴征领到房间,又窃笑着
道:「吴大人还请稍候,婢子告退。」
吴征来时天色已晚,又候了一个时辰韩归雁踏月方归。好容易摆着架子挨到
了后院,才兴冲冲地撒腿飞奔直入小院。吴征等在天井里,看她嘴角含笑,一双
长腿有力地蹬踢交错,实在爱煞!可惜这世上没有热裤,那种极致的显露与恰到
好处的遮掩若能穿在韩归雁身上,才最显这一双长腿的美丽性感!
顾不得叹息遗憾,吴征一个猫腰虎扑,抱着纤美的膝弯将女郎抱起,脸庞恰
巧埋入她的一双硕乳中央,浅尝深嗅。
「咯咯咯……咦,你怎么了?」几在一瞬间韩归雁就发现吴征的异常,双手
从粉拳擂肩变作柔情一抱。
「发生了好多好多事,索雨珊认了全部的罪,坐化了!」埋首两座饱满山峰
之间,久久不愿抬头的吴征闷声道。
「你别着急,慢慢与我说。」天阴门这等门派里都出了暗香零落贼党,韩归
雁深感事态严重,一时也顾不得春心萌动。
「此前曾猜测忧无患隐身朝中,也猜测几位重臣颇有嫌疑,尤其是霍中书与
迭云鹤,现下看来都可排除了,莽梧山那里来了最新的消息…………祝家主那边
压力巨大,总是怀疑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朝她罩过来……索雨珊大包大揽要一力
承担,说完就坐化了,遗体火葬后留下舍利子……」吴征沉重地说完,唯独把祝
雅瞳的不臣之心隐去不敢说。
「三国会盟势在必行了啊。」韩归雁也是胸口里闷得慌。
「嗯,我已经请屠公公帮忙,这一回咱们亲近的人都要去,包括瞿姐姐。若
是分散了我生怕会出事!」暗香零落给予吴征最大的压力就在此处,身边的女子
太多,无论哪一个失了手都是彻骨之痛。
「当然要聚在一起最好!去了凉州倒不用再担心什么了,我们有兵有将有高
手,忧无患若现身管教他有来无回。」韩归雁一捏粉拳,意气风发!
「不错!」
真到了凉州,以雁儿的用兵之能,外加祝雅瞳陆菲嫣等高手在,暗香零落贼
党还真不足为惧!即使会盟时有什么变故,韩归雁带去的精兵也是最大的依仗,
甚至祝雅瞳所面临的危机自己也能帮得上忙。战场对决,这世间能与怀中女郎摆
开阵势一战的绝不会太多。何况她还精擅守御,凉州更是师尊奚半楼的地盘,策
应全然不成问题。
吴征心中一畅,感叹道:「幸亏有你们在!」
「你这是关心则乱,明明我们占优,为何这样抑郁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知道,我心里总是很不安。可能像你说的一样,关心则乱。」
「现下安心些没?人家累了……」
「我帮你沐浴净身……」
韩归雁心尖一跳,其中的温柔旖旎之处令人脸酣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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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盟之约摆上了朝堂的议事日程,进展很快,来年开春三月于凉州的三国会
盟已是板上钉钉。屠冲已事先透露了许多消息,除了庞颂德年事已高不宜远行之
外,霍永宁领衔,吴征,韩归雁等上一回出使过长安的悉数都在使臣名单中,只
等圣旨颁下。听屠冲说,吴征上一回出使表现亮眼,还与能充当燕秦两国之间润
滑剂的祝雅瞳十分相熟,这一回十有八九要接替庞颂德的位置担任副使。
既要身负重责,吴征也不客气地提出一连串要求,随行人员务必带足。
转眼过去了十余日,锦兰庄彻底腾了出来,祝家也有条不紊地逐步搬迁入主。
蒋安和将与祝雅瞳合作开展农桑一事上奏,还得了秦皇好一番嘉奖勉励。
一切准备停当,入夜时分打开密道,由陆菲嫣与冷月玦看守洞口,祝雅瞳与
吴征一同进入密道中。
上一回进入时匆匆忙忙,这一回则备足了火把。只见长长的甬道尘污深重,
墙面亦有斑驳脱落。借着火光,吴征搓了一把土黄色的墙面,心中一跳道:「这
是……」忙举头四望,只见整条地道全是以相同的材质打造,土黄色的黏土加固
了四面。
「你还懂这些?」祝雅瞳讶异问道。
地道的打造并非易事,若无相应的地质结构,就算打挖完了难免不够坚固,
时间长了容易垮塌。地宫若由临僖宗主持挖掘少说也是两百来年,至今安然无恙
显然用了特殊的方法。
「恰巧听说过。」吴征摩挲着墙面,越发确信道:「这里四面都是黄土,当
是加固用的,里头说不定还有花岗岩支撑。这种黄土用沙子与黏土混以滚煮糯米
而出的浓汁搅拌,干透了以后用以打造堡垒寨栅都十分坚固。难怪地道这么久了
还没坍塌。」
「你可真是博学多才。」祝雅瞳运力挥掌朝着墙面一击!她内功深厚足以开
碑裂石,这运足内力的一掌下去震得土灰飞扬,在墙上也只留下半个掌缘不到的
浅浅掌印,不由咋舌道:「这泥土够硬的,比岩石也不多让。」
「好厉害!」吴征喃喃赞了一句,不知是称赞祝雅瞳还是临僖宗。
「进去看看。浮流云上回逃了不知道又回来过没有,我先过去,你稍待会儿。」
祝雅瞳深吸了口气,取出黄珠戴在额心缓缓踏步前行,一步一顿,每一下都
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足印。她前行时左右打量,如今灯火辉煌,嵌在墙面的
机关清晰可见。只见各处孔洞错落有致,布置得十分巧妙全无死角,上一回冒险
追击,若不是自己身负绝顶武功不免要着了道儿,可其中几次险而又险地避开致
命的绝杀也是心知肚明。
踏了几个来回,祝雅瞳又返回吴征身边抽出「鎏虹」宝剑道:「顺着我的足
印走,若有变故不要乱动听我的号令,我跟着你。」
吴征可没有她的本事,若是误触了机关未必躲得过去,于是老老实实依言前
行,提心吊胆中有惊无险地渡过这一条长长甬道,两人均舒了口长气。
过了转角火光照不过来,光线昏暗。祝雅瞳先确定了地宫里无人,才又返回
多取了火把点燃,把地宫照的通亮。救了浮流云一命的石门落下之后也积了灰土,
看来再未打开过。石门大得惊人,想要推开非人力所能为,机关应在门外,要搞
清楚非得找准了位置从地面再挖下,现下先不去管它。
火光照耀下,半人高的玉石门板里六块宝石不规则地摆放着,闪着诡异的红
光。吴征凑近了打量,只见一道道沟槽下显是安装了机簧,红宝石刻在沟槽里移
动。沟槽横竖各有四道组成一个十六宫格,其中十个格子里刻画了字符,麻麻乱
乱。吴征定睛看了片刻全然看不清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画了什么,还觉心浮气躁,
头晕目眩,当即甩了甩头不敢再看。
「这里有迷惑人心的法门,你别盯着看。」祝雅瞳见吴征脸色发白忙出声提
醒道:「略略了解一下即可,这里我要用「离幻魔瞳」才看得清。」
「恩。」吴征定了定神仍觉不适,抹了把额头冷汗,站远了观其全局,只见
六颗红宝石面上也有刻画,耸了耸肩无奈道:「我是不成啦,还是你来。」
「嗯,你帮我守着,我也没多少信心。」
不是示弱,而是想起神秘而可怕的临僖宗,两人都不由心中砰砰直跳——一
个有本事流毒世间两百年的人,留下的秘密该是多么惊天动地!
祝雅瞳盘膝坐定,垂头手捏法诀调息良久,才抬起头来陡然睁眼。吴征不敢
接触「离幻魔瞳」,更不敢打扰她。站在她身后望去,也依稀觉得两道目光有若
实质缓缓延伸,轻触玉石门板。
时间与空气均似在一瞬间凝固,不过片刻时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直到
祝雅瞳豁然起身,双掌连挥风声赫赫,吴征才惊醒过来。
那片刻坠落深渊般的失神,不知是十二品高手施展秘法极招,还是这片诡异
的玉石门板散发出无穷的魔力所致。吴征汗如雨下,当即坐倒闭目潜运内力相抗。
祝雅瞳同样汗透重衣,内力到处,身周蒸起腾腾白气。她面容凝肃,又有一
丝难熬的痛苦,长发无风自动猎猎飞舞,身上的衣衫却又沉浸如水,显是一身功
力全数凝聚于双眸。双掌反反复复掐握着繁复又各不相同的法诀,几将功力提升
到极限!
美妇碎步向玉石门板靠近,又左右游移,间或退上几步。一团乱麻的字迹在
魔瞳中渐渐变得清晰,正当凝聚成笔画时陡然又变得纷乱无序。
美妇深吸一口气低喝一声,圆睁杏眼,双目瞳孔几乎凝成一点针尖,才艰难
地提起宝剑,以剑尖在地下刻画。几字写完,瞳孔忽又像墨迹滴落水中一般扩散,
几乎温润了整只眼眸,足下亦不停地变换方位,忽左忽右,忽近忽远……
吴征全力运功护住丹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祝雅瞳哇地一声,竟是吐出一大
口鲜血!吴征大吃一惊慌忙收功起身,只见祝雅瞳盘膝坐倒,面如金纸,螓首无
力地耷拉着。
遭逢变故,吴征迅速冷静下来。临僖宗留下的石刻太过诡秘,以祝雅瞳的坚
韧一定是运功过度而脱力,且凝聚离幻魔瞳,肝经与胃经带了伤。
「我来助你运功,你别怕。」吴征柔声问道,只觉此刻的美妇虽拥有一身惊
天动地的武功,却柔弱得令人心疼。
「嗯,你帮我。」祝雅瞳声如蚊呐,脸上却有满足的微笑,对吴征全不设防。
能说能笑真是现下最大的好事,吴征心头大定。
此前因《玄元两仪功》之故,祝雅瞳定时都要与吴征练武测试内力的运行。
两人之间对彼此的武功都有所了解,吴征按着她背心将内力透入,道理诀内功顺
着经脉蜗行,迎着祝雅瞳的内力慢慢融入。那一缕虽虚弱却仍雄浑沉厚的内力清
凉无比,像一只小手与吴征的内力对握,吴征竟觉两人之间似有心灵感应,灵魂
相连。
祝雅瞳虽强,道理诀却神奇,吴征对人体的了解更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运
功良久,祝雅瞳面色转红,娇弱的身躯正迅速恢复力道。再过了一炷香时分,两
人同时收功。
内伤初愈,祝雅瞳舒展下筋骨,仿佛一场云雨之后的娇弱不堪又恢复了力气,
异常地慵懒娇憨。
「我没事,用力过度罢了,休养个两日就好了。」祝雅瞳撑起身躯甩手踢腿,
自查无大碍才觉有异,啊哟一声娇斥道:「转过去!」
地道里的温度远比外头高,火把的热度又经久不散,两人早早脱了皮裘。祝
雅瞳一身大汗淋漓,娇躯饱滋香露几乎一把都能掐出水来,早将里外两层衣物全
润得透了,像是衣衫刚从水里捞起就直接穿在身上。
再好的高手裁缝量身定制的衣物,又怎比现下的更为贴身?那娇躯的婀娜多
姿,被绛紫色的贴身里衣遮去的饱满圆隆,湿漉漉披散下的长发,犹如清波芙蓉,
让吴征再也移不开目光!
一声断喝将他从发愣中惊醒过来,吴征赶忙回身,欲要为自己辩驳两句居然
找不到任何理由,最终无奈道:「你太好看了。我……我抵不住……」
「哼,你就那张嘴最会说话。」祝雅瞳并未动怒,只警告道:「不准动歪心
思,否则……打你!」
警告之言太过暧昧,两人均觉尴尬。待祝雅瞳披好外袍,两人赶忙去看费劲
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刻画下的字迹。
吴征尚未从刚才的惊艳一幕里回过神来,视线所及又让他惊得呆了!
「是猜谜语么?叫你来是对了的。」
祝雅瞳茫然不解的询问声中,吴征一溜折返跑取来一支火把,像是唯恐看花
了眼一样在字迹旁揉着眼睛,反复打量。
「马兜铃,朱砂,雄黄,麻黄,柴胡,石菖蒲,独活,红娘子,火麻仁,附
子。这些全是药材呀,什么意思?」祝雅瞳所念的正是在宫格中以诡异的迷惑法
门刻画的字迹,这些已让震得吴征头皮发麻。正因其中的雄黄,麻黄,柴胡,附
子几味药物是当年坑死杨修明之时,玉茏烟为他制作的毒药里用到的材料。
「这几个又是什么东西?」六块红宝石上的符号也被祝雅瞳依样画葫芦地描
了下来,依位摆好,吴征见了真是天雷轰顶,口干舌燥。
祝雅瞳全力运功于目,以至于握剑的手都不够稳定,符号更是她见所未见,
全然不识,刻画起来难免十分别扭,并不工整。可落在吴征眼里却再也熟悉不过,
分明是和他一样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阿拉伯数字「1 ,2 ,3 ,4 ,5 ,6 !」
他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敢吭,唯恐心中最大,也是必不能说的秘密透露出半点,
但脸上的震惊全数落在祝雅瞳眼里。
「猜谜我就不会了,你好像看出了什么?」
「好像……我得去宫中一趟了。」吴征死命让自己平静下来,摩挲着十味药
材的字迹道:「这里有四种我杀杨修明时,玉妃用来制作了毒药,效果显著,我
才能一击即中!」
「…………那这些呢?」祝雅瞳对吴征的推断不置可否,她并未接触过玉妃,
仅对吴征现下判断与玉妃有关觉得不以为然,最多有点好奇而已。而那几个神秘
的数字显然更让她感兴趣。
「不知道,中原没有,是不是中原之外的什么符号?」吴征捏着下巴胡桩皱
眉苦思着沉吟道。
「有点道理!也或许是临朝祖传的什么密文,忧无患诱我来此有恃无恐,是
不是就仗着这一组密文?」
「中!定是如此,他根本不担心我们能打开石门,就等着我们看清了回去找
他,或者求他!宝藏在前,光是好奇心又有几个人忍得住?」吴征恨恨地一挥手,
恼怒与惶恐中又有些庆幸的发泄味道:沙雕忧无患,劳资也特么看得懂!
「就是说据你的推测,忧无患不会离幻魔瞳的法门了?」吴征说看清了回去
找他,自是断定了忧无患看不清。
「石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始终尘封着,忧无患若是看得清早就打开了。你
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忧无患也去找过玉妃,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玉妃的秘
密一定也惊天动地,说不准还掌握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笈。」
「正是!」祝雅瞳对玉妃少有关注,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经吴征提醒恍然
大悟,忧心忡忡道:「忧无患忽然动作频频,会不会是此前一直在等待某种时机,
现下时机近了?」
「很有可能!我即刻去安排进宫事宜,待问明了再来!」
两人出了密道,祝雅瞳自去沐浴换洗,吴征将地宫中的事情一说,听得陆菲
嫣瞠目结舌。冷月玦还是初次听到玉妃一事,眨巴着大眼睛,朝吴征撇了撇嘴角,
似是再说:「原来你的胆子早就这么大了。」
谈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人人心中惴惴不安,吴征更是一夜未眠。次日一早进
了宫,早朝散了就往后宫奔去。
今日当值的还是熟识的皮良朋,吴征塞过银票道:「请皮公公喝酒,下官去
找赵公公叙叙旧。」
「哎哟……我的吴侍郎啊,您现在还自称什么下官啊?让人听见了杂家可吃
罪不起。您快去,快去。」皮良朋喜笑颜开,忙给吴征让开了道。
见了赵立春言明有重大要事,不得不临时去天泽宫一趟。从他严肃的神情赵
立春心知事关重大,不敢多问自去安排妥当,待时辰合适了才与吴征一同朝天泽
宫逛荡而去。
「近日天泽宫处没有什么异常么?」吴征剿贼临行前曾郑重嘱咐,虽从未得
到赵立春的传信,仍忍不住再行确认。
「绝对没有,否则小弟早已告知吴兄知道。」赵立春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吴征松了口气,看来忧无患找到玉妃只是个人因由,并非发现
了吴征与玉妃之间的秘密,一切只是巧合。
「吴兄交办的事,小弟始终放在心上,吴兄放一百个心!」
「有劳兄弟,这一次非同小可,务必盯得紧紧的。嗯,若是有这本事,就是
飞了只苍蝇进去也要知道。」吴征不是信口开河的调笑,他真恨不得掌控天泽宫
里一切行踪。
「小弟明白吴兄的意思!吴兄快去快回。」
踏入天泽宫,宫中已换了个服侍的仆妇,原来那位虽适合也本分,可赵立春
为免出意外,已寻机处理了了事!吴征心中虽有不忍她遭受池鱼之灾,也是无可
奈何,若是换了他来,为稳妥起见也会这么做的。
宫里冷冷落落,玉茏烟在后院里枯坐。天气寒冷她也添了件皮裘。虽显老旧,
但看着十分厚实保暖。今日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晒得她昏昏欲睡,雪白的肌肤在
阳光下像是透明一样,散发出玉质的光泽。比之上回,她身体又见丰腴了些许,
看来吴征上一回来访不欢而散后,还是让她放下心来。
「玉姐姐。」形势比前不同,吴征来此也不再是偷偷摸摸,与她商量的心态
口吻。什么微臣之类的礼仪全免了,现下他要的,是完全掌控这一位冷宫妃子,
是求也好,是迫也好,总之要逼得她就范。——谁也想不到玉妃居然会在这件事
里成了关键的一环,从前吴征对她除了怜惜与色心之外,更多还是为两人的安危
计。现下却已扩散到祝雅瞳乃至整个昆仑派的安危。
被叫声唤醒,玉茏烟吃了一惊,见了吴征面露羞惭之色。忧无患突然到访的
惊慌再见吴征之后渐渐落定,思来想去,吴征的好处如在眼前,总觉吴征对她的
确是一片真心实意,从前那些情意哪里做的了虚假?又何必费那么多力气作假?
加上时日一久,天泽宫里安然无恙,她并不蠢笨,终日沉浸于一件事里也想得明
白透彻,醒悟是误会了吴征。
「你来了……」玉茏烟慌忙起身,低着头嗫嗫喏喏道:「你坐。」
「嗯,玉姐姐居然没有赶我走?」吴征没有打情骂俏的闲情雅致,可对付玉
茏烟和旁人不一样,火急火燎地只会吓着她反为不美。且涉及药材的事情玉茏烟
珍之重之地交代他不能泄露,显然和她的秘密有关,吴征必须像从前一样耐心,
甚至更加耐心才可,以免又吓到惊弓之鸟般的玉妃。
「我……我……实在对不住……」玉茏烟期期艾艾满面羞红,手足无措。
「我没有怪姐姐。」吴征一把将她抱紧怀里,放在膝上坐好,见她泪珠已蕴
满眼眶,细心替她擦去道:「遭逢大事谁也会心慌意乱,姐姐怀疑到我也是情理
之中,谁让天泽宫里就咱们俩呢?挨了一顿骂还真不算冤枉了,哈哈。这段时间
我外出剿贼,现下才得了机会进宫来。不是生姐姐的气。」
「嗯……总之,对不住。」玉茏烟得了安慰心情好转,吴征的话语似有一种
魔力,轻易撩拨着她的心弦。
「天冷了,姐姐有没多加衣物?不要着凉。」吴征掂了掂皮裘,确认了足够
厚实仍关切问道。
「有,赵公公及时给调拨了冬衣,虽不好看,保暖已是足够了,这样就好。」
玉茏烟越说头越低,声音越小。掂着皮裘的大手已顺势从领口钻入,冬日里依然
像小火炉般温暖的大手滑过肌肤,却激起一大片酥麻的小粒儿,直至握住一只美
乳摩挲把玩。另一只绕着腰肢的手臂一紧,像铁箍一样让她无处可逃。以至于绵
软的臀儿被一杆逐渐升起的长枪抵出结结实实的深涡也无可奈何。
从玉茏烟逃离灾祸开始,耳濡目染与学习的都是迎合,入了宫之后,逢迎的
态度更是根深蒂固,何况是她深怀愧疚,芳心可可的吴征?玉茏烟嘤咛一声娇躯
酥软,倒在吴征怀里,只盼怀抱自己的大手莫要离开。
「姐姐放宽了心,身材又恢复如初。这是老天爷的赏赐须得珍惜,以后再不
可自己吓自己。」吴征拥着一身火热绵软,柔若无骨触感绝佳,手上渐渐加重几
乎像蹂躏一样狠狠掐捏不停。
「轻一点……」常人说来的娇声讨饶后,都会呼疼一句,以换取怜惜。可玉
茏烟却没有!分明是讨饶,配上她甜得发腻的语声,也不呼疼,显得更加顺从,
更激起男子的征服甚至蹂躏欲望,以一赏她绝世的凄艳。
吴征一咬舌尖才让灵台清明,他相信即使就在此时此地要了玉茏烟她也不会
抵抗,可吴征不能这么做。这是底线,做人的底线,此时不守或许不会出事,可
下一次呢?在外呢?
「嗯……太过激动了些。」
放轻的力道让肉体的快意顿减,玉茏烟略觉失望。可吴征的歉然又极为暖心,
十岁之后,谁又为她着想?谁又肯不计报偿地听她的话?谁又会因怜惜而放弃对
这具玉体的痴迷与欲望?
玉茏烟双手环在胸前紧紧压着吴征探入胸脯的大手,泪眼又迷蒙:「你真的
没有怪我?」
「不怪是不可能的!被喜欢的人冤枉了还不能生气么?可是我能理解你的苦
处。情人之间拌嘴生气,可不都这样吵着吵着,就白头偕老了。」吴征肺腑之言
出口本是真心诚意,转念一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语气,时机,含义,
用在此处简直绝妙,足以击溃玉茏烟脆弱的心防!
果然玉茏烟泪珠滚滚垂落,泣不成声道:「你……莫要胡说了……不要犯傻
……我不能害你……」
「已经害了,来不及了。傻姐姐,我们结识于患难,一同闯过险关。哪里还
有什么害不害的?」
「呜呜呜……我身陷皇宫如堕深渊,这里是皇宫啊……呜呜……你又能怎么
办?勉强不来的。」
「我偏要勉强!」
不能去做的事情,他偏要勉强,玉茏烟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芳心如醉又碎,
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迷迷糊糊地被吴征勾起下颌含住朱唇,舌头粗暴地抵开牙关
侵入!
粘腻又温软的香口嗫喏着收紧包裹,舌尖捉迷藏一样左右摇摆,躲闪之间总
能实打实地碰触在一起一尝香润,却怎么也捉不着,捉不牢。勾挑,回环,相合,
一触即走,像在逃窜,又像在勾引你追逐。吴征已是紧守本心,还是被她高超的
调情技巧激得几乎把持不住。
好不容易才脱开把自己紧紧吸牢的香口,两人气喘吁吁地相依相偎片刻。吴
征柔声道:「我还是不会逼姐姐,但是我希望姐姐的秘密能对我说,若是不说,
很多事情我难以判断准确。」
「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害你!这些事情被你知道了有害无益,最好什么都不
知道,就害不了你了!」柔顺的玉茏烟这一回却是斩钉截铁,半点没有通融的余
地。
「好,我听姐姐的。」
吴征不再相逼,玉茏烟松了口气,心中又有歉然:「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有,正要与你说一件事!」吴征将僖宗遗藏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听得玉
茏烟惊呼连连。最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打开铺在石桌上道:「地宫里的机关上是个
十六宫格,里头有这些字样。我想起除掉杨修明时姐姐配的药物有这四味。暗香
零落贼党是僖宗布下的棋子,忧无患是僖宗后人也是无疑的!他前段时间来找过
姐姐,我虽不明是什么事情,可是多番巧合,这一题我所料当是无差,唯有姐姐
能解!」
玉茏烟从吴征身上跳下以免被打扰了心思,可只看了一眼就心知肚明。她斟
酌了一番道:「我幼时捡到过一本药典,杀杨修明的毒药配置之法也是药典里学
来的。这里的几味药都有一个共通点,虽能治病医人,却均含有毒性!」
「嗯,是药三分毒。」吴征听得十分仔细,唯恐漏了一个字。
「不是那个意思!」玉茏烟想了片刻,小心措辞解释道:「我们常说的是药
三分毒,是说药材里各有不同的作用,若是生病了下药治疗,能让人痊愈。可若
是没病的时候,这药吃下就是有害的了。」
「嗯。」这个道理吴征明白得很,谁没病就吃两个头孢来着?小心吃出病来。
他不敢表露,只是静静等着玉茏烟解答。
「我说的毒性是,药材里本就含毒,或者说药材的某一部分含毒!若是处理
得当不会伤人,若是不懂,那就是毒药。」
「唔!」吴征恍然大悟,怪不得玉茏烟只向自己要了几味寻常的药材,却能
创造出杀死杨修明的良机!
「譬如马兜铃的汁液,或是独活之心,都有剧毒,混在一起更有奇效……」
玉茏烟侃侃而谈,其实吴征前世里也曾听说过中药材的毒性,玉茏烟讲得头头是
道,他越听越是疑惑!
「咦,好奇怪了……」玉茏烟指着十六宫格的,玉指连连点了几回道:「倒
真的是刚刚好。同样毒性的几味药恰巧是十六样,能把这里填满!」
「好极,好极!还有六样是什么?」这真是最好的消息,吴征大喜过望。
「是马钱子,七叶一枝花,火麻仁,雷公藤,乌桕与黄药子。」玉茏烟说一
样就指一个空格,六样点数下来,连顺序都完全相同。
「马钱子,七叶一枝花……」吴征默默记忆得清清楚楚,仍觉不放心,找来
一支旧笔就要填上,忽然笔锋一颤想起一件事情来。
「不对,不对……若是按顺序,似乎不需要这些……找到了这些,与顺序又
有什么干系?」吴征搁下笔,面色阴郁,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顺序?什么意思?」玉茏烟茫然不解,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说的
是什么顺序?」
「是,这六个空格里有顺序在,弄错了怕要出事!」吴征喃喃自语,死死盯
着六位药材,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顺序的关联。
「我看得那本药经很奇怪,这空着的六样药材边上都有序号标注。马钱子是
三,七叶一枝花是四,火麻仁是一,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你说的顺序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征痴痴呆呆,旋即笑得跌在地上。他不敢纵身狂笑死死
憋着,却前仰后合,满地打滚!
玉茏烟目瞪口呆地看他失心疯一样一边笑,一边喃喃咒骂:「狗贼,狗贼,
你不得好死!」急的扶住吴征道:「你没事吧。」
「没事……哎哟……我没事,姐姐放心。」吴征几乎虚脱了力气,刚止住狂
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人生在世,可有几分靠点运气;仰首向天,笑问有谁来
赠?笑得真,未必能过险阻艰难;若是以诚相待碧血丹心,必得好运回赠。哈哈,
哈哈……」
玉茏烟听他几句音调怪异,似歌非歌的话语,用手抚了抚额头道:「你莫要
吓我。」
「姐姐……哈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一回全靠你了!」吴征腾地
一跃而起拍去身上的泥污,又将玉茏烟死死搂进怀里道:「我偏要勉强,我定要
勉强!等着我!」
临僖宗以阿拉伯数字,奇怪的药典,还有离幻魔瞳三合为一,才是开启地宫
石门的钥匙!少了哪一样都不行!若是有人故作聪明强行推理论断,随意拨动红
宝石入十六宫格,不免触动机关,到时候说不准地宫崩塌,玉石俱焚!
所以忧无患不敢开门!他引诱,也是老老实实地变着法儿求祝雅瞳。至于来
问玉茏烟的是什么,玉茏烟依然不肯说,但现下已然不重要了,吴征暂时搁置不
去管他。有了那些序号去对应阿拉伯数字,够了,完全够了。
回了府中找到祝雅瞳,陆菲嫣与冷月玦赶往锦兰庄,将所得一一说明。因为
事情太大,吴征不能再等下去,只能编了个借口说从前看过的杂书里见过这些奇
怪的数字符号,来自很远很远的西域。当时看见了无法确认不敢说,现下已想得
非常清楚了,绝不会错。
在路边抓了个欺男霸女,横行街市的泼皮流氓一顿老拳下去整治得服服帖帖,
又塞了一沓银票道:「乖乖地听话,事情办成了这些都是你的,若是办不成,本
官要治你的罪不过是翻翻手掌。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小的誓死以报!」有钱能使鬼推磨,泼皮一辈子没
见过那么多钱,笑得嘴都咧到天上去,面前就是刀山火海也跳下去了。
「很好!刚才教你的,你摆一遍我看看。」吴征官威大发,气势逼人。
「再摆一遍!」
「继续,本官没说停不许停!」
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摆了多少遍,直到天色已晚,冷月玦与陆菲嫣依然守着地
道口,吴征与祝雅瞳押着泼皮下了地宫,指着玉石门板道:「一炷香之后,你按
方才的摆放方法,把红石头移过去。这里面还有无数金银财宝,到时候,你能拿
多少,就拿多少!」
泼皮已感觉出事情不大对头,可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咬咬牙应承了。吴征
的风评一向很好,再被祝雅瞳这等美人冷眼瞪了几下,骨头都酥了一半,硬着头
皮也要依言去做。
吴征与祝雅瞳返回地道口又离开小屋十余丈距离以防不测,一炷香时分后地
上明显传来一阵震颤。四人不由对视一眼,手心里都是汗水!
吴征心头扑腾扑腾直跳,颤抖着牙关暗道:「来吧,让我看一看,你究竟是
何方神圣!是不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02
第十三章、祭旗热血。彻骨寒颓
近乡情更怯,吴征罕有事到临头觉得犹豫的时候。一阵风随着地面的微微震
颤拂过,像调戏着诸女的发丝,也撩拨着吴征的心头。
没有坍塌,只有低沉的闷响,祝雅瞳知道大门终被打开,如吴征此前所料,
她双目发光地看着锁紧眉头的吴征。这个出生就注定了多舛,甚至见不得光,当
面而不敢认的孩子,似乎正凭借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地改变着命运,把梦想生生
拉近现实。石窟里玄奥的字符,为什么就他看得懂?临僖宗布下的连环阵,原本
需要三方一同开启,为何能顶替其中一方?莫非昆仑山上有僖宗的遗藏被他得到
了?可看他对僖宗全无了解,要说得到了什么传承实在也说不过去。
「准备好了么?我们进去吧。」祝雅瞳淡淡发话,不经意地一咬香唇,率先
大踏步进入地道。
一行人鱼贯而入,那泼皮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黑洞洞的眼珠望向玉石门板后
诡异而华丽的光辉却尽是贪婪之欲。见吴征等人到来,早已饥渴许久的他跳起来
道:「大人,大人,您看,门开了,门开了……」
「做的不错,我应承你的,自然会答应你!里头的财宝,你能拿多少,拿多
少。」吴征回头,见祝雅瞳已张望了一番石室,示意无妨。
泼皮大喜,还不忘谢恩了两句才狼奔冢突地撞进石室,一阵丁零当啷乱响,
也不知撞翻了多少财宝。好一阵才出得门来,又向吴征道:「大人,小的知足了,
小的这就走。大人的事情,小的若能声张半句,一道天雷就劈死我!」
「嗯,揣着不麻烦么?出去让人看得一清二楚,你还怎么不声张?」吴征看
着泼皮衣袖裤管怀里全是各样金玉器具冷笑一声,抛下个空包裹道:「装好了。
你叫牛进德是不是?」
「是是,小人叫牛进德。」泼皮一边手忙脚乱打着包裹,一边回话。
「我方才探听了一下,你父早亡,上有个年逾七十的老母亲,中有个发妻,
下还有个十岁大的孩子。你母亲不是坏人,但从小对你太过溺爱,乡间邻里若有
了争执总是偏向于你,事后也不教训,才让你不学好长大了也是横行无忌。吃你
欺负过的人不少,街头张才平是家老实巴交的人,你多次欺凌不说,还数度辱人
妻子。你自家的妻子也劝了你两回,回回都讨一顿毒打,平日里你也没少对他拳
脚相加,本官说的对不对?」吴征目光灼灼凶光四射,牛进德面色大变还待争执,
吴征已抽出宝剑道:「本官要办一件大事,正缺一颗人头祭旗。至于这些财物我
自会交予你家!」
「噗」地一声人头飞起,血光四溅。吴征待无头尸体软软倒下才挑起人头掷
于洞口,深喘了口气大踏步进入。
火把耀目,玉石门板内的石室竟不下于外头宽广。火光映照下珠玉与黄金发
出森森幽幽的光芒,几条长长的人影投在滑溜的石壁上,令人不寒而栗。
牛进德此前在室内乱翻,料想已无机关,四人对望一眼各自散开探查起石室
来。
多得惊人的金银珠宝摆放在四周,清出中央一片空地。明珠即使蒙尘,再次
大白于世时依然耀眼生辉。
相比于意料之中琳琅满目的财宝,立于内室当中的一座石像更吸引吴征的目
光。
石像朴实无华,用常见的大块青石打造而成,大约是真人的两倍大小。仰视
上去石像面容清隽不留胡须,头戴蟠龙金冠以两边的绳索束于下颌,双手后背。
不知是仓促雕刻而成还是故意,两只眼珠只是略作弧形,依稀能看出直视前
方,看不透是犀利还是平和。
三女在内室里翻找,祝雅瞳眉目渐凝,取了许多簿册在手,回望吴征时见他
依然在打量石像。她低头又翻了遍册子,苦笑一声道:「看出什么没有?」
「有一些,这是宁鹏翼么?」吴征笑得更苦,石像上许多不经意的细节,都
让他想起前世的那个世界。比如站立的「领导」姿势,比如大异当世的短发,比
如脚下不丁不八的「稍息」。
「是他,我看过他的画像,一定错不了。」祝雅瞳肯定道,只微一侧目,重
又注意起手中书册来。双唇还频频微动,似在默默记忆。
呼~ ,吴征喘了口气半蹲下身子。石像的足下踏着一方石阶,侧边有一段碑
文,至少两百年的时光让碑文蒙上一层尘土。
吴征将尘土抹净,目光一扫,心头大震!「我们还能有宁鹏翼更详尽的生平
么?」
吴征对宁鹏翼的兴趣十分奇怪,祝雅瞳讶异道:「倒是也有,多是些流传的
野史,不可全信。」
「越多越好。」吴征终于回过神来,解释道:「我现下只想知道,他到底要
干什么。」
祝雅瞳挥挥手上的簿册扁了扁嘴,压低声音道:「我也想知道,这里头……
可都是造反的好东西啊。」
「多少猜到了一点。他的生平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我有点心慌。」吴征心慌
的时候不少,却从没有就这么当众堂而皇之,一点不脸红地说出来过,堪称失态。
陆菲嫣与冷月玦看了祝雅瞳手上的簿册,一个个都凝重起来,也没人嘲笑吴
征的犯怂之语。
「今夜……吧。」祝雅瞳不住抿着香唇,罕有地不确定。
「铠甲,大刀,长枪,弓弩,利箭,铠甲,大盾……」吴征喉头发苦,忍不
住瞄向祝雅瞳。
这道石门要暗香零落,祝家,还有玉茏烟那本神秘的药典一同打开,赠出来
的东西可是大手笔。祝家有钱有人,暗香零落掌控着机要,人数也不少,把装备
一凑齐……再加上药典里记载的那些容易找着原材料,配置方便的毒药,要闹出
点大事来不要太容易。吴征一想暗香零落里那些身手不凡的贼党穿上整齐的衣甲
成军,祝家把源源不断的粮米等后勤物资运来,手头大批量的毒药祸害平民引发
动乱……即使火把将石室映耀得满室生春,依然不寒而栗。
祝雅瞳低着头沉思,看不出心中所想。吴征暗叹一口气,她已多次吐露过要
支持自己在乱世中寻觅一隅立身的意向。祝家看似巍然,实则在三国的夹缝之间
风雨飘摇,随时都有轰然倒塌的危机,且祝雅瞳本事能耐再大也做不了什么。继
续做大,三国不会坐视不理,若是根基不稳,则随时有被翻手覆灭的可能。祝家
这么多年来不上不下,上,这一条路已走到了尽头死路,也怪不得祝雅瞳想要别
辟蹊径。
这一份诱惑对祝雅瞳而言实在太大了,设身处地,吴征自问也不能不多想。
可是现下出现让吴征无比恐慌,不仅因当前的形势复杂多变,危机暗藏。也
因祝家本就是宁鹏翼一手扶起,还授了离幻魔瞳的绝技。现下看来这一切都不是
无缘无故,宁鹏翼早早就打定了现下的主意。中原裂分为三相互牵制,祝家今后
的发展也落入他预料之中,时至今时今日,一触即发。也难怪忧无患动作频频,
还好整以暇地布下一切,等着祝家自己踏上唯一的一条路。
若吴征所料不错,忧无患此前种种不合常理的作为就有了解释。而祝雅瞳,
又能否抵抗得住这一份诱惑?此事牵扯太大,连陆菲嫣与冷月玦也不能知晓,吴
征不敢在现下提起。此时也才陡然发觉,祝雅瞳连这等秘密都说与他知晓,这又
是一份怎样的信任?吴征更不敢去想,若祝雅瞳最终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日后与
她变友为敌,战场相见又该怎么做?
暂时不为吴征所知的是,这一份诱惑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太多!已有足
足二十年!
在吴征极为复杂的目光下,祝雅瞳回过神来凄然一笑,将簿册交在吴征手中
道:「这里的东西先不动了,册子你保管。我们先回去吧。」
态度模棱两可,吴征心里砰砰乱跳,只怕她做出傻事,也生起一股深深的无
力感:若是祝雅瞳下了决心,自己又何德何能去阻止?
气氛异样,不仅沉重也奇怪。一行人沿路无话回了吴府,吴征将冷月玦送回,
又把陆菲嫣送至居住的小院道:「今夜我与祝家主有要事相商,现下还不能说,
你若是在场也不好。待日后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给你听。」
「不必顾忌我,我明白的。」陆菲嫣温柔一笑道:「解开了不少秘密,多少
能摸清贼党的脉络,该高兴才是。你也莫要太累了。」
「我知道,放心。」
离开温柔乡,吴征步伐深沉返回书房,祝雅瞳已捧着两卷书册在等他回来。
见吴征眉头深锁肃穆得很,祝雅瞳将书册摆在案上轻笑一声道:「你想先问
我话,还是先看书?」
「还是先看书吧。」吴征摇头道:「我心里很不安。」
「嗯,你先看看,再想想怎么问我。其实……我也还没想清楚。」祝雅瞳低
头在一旁坐下,无力地靠着椅背望天,目光空灵而迷茫。
「好。」
吴征强自收起纷乱的心思翻开书册。册中记载着与宁鹏翼有关的一切野史,
或许从中能看明白这个人为何要将耗费了半生时光扶起的江山,又亲手打碎,拱
手送人。宁鹏翼留下后人延绵二百年至今,又怎能让祝家坐拥天大的好处,他有
没有后招?后招在哪里?若能找出一点点蛛丝马迹,挖出他包藏的祸心,才能说
动祝雅瞳。
宁鹏翼,临德宗六子,其母臧氏名念茸,因孕封淑仪。然鹏翼未诞,臧氏一
族遭难,因而被贬冷宫,及鹏翼生时痴痴呆呆,德宗怜之,两岁时令其师从博士
云天瑞,日服教诲,及夜则归冷宫。
鹏翼渐聪慧明理,然行为难以捉摸,常有怪诞惊人之举。六岁臧淑仪身故,
鹏翼迁出冷宫,八岁立为太子……
宁鹏翼的生平吴征已了然于胸,加上书册里记载的野史,也不能将他神秘的
面纱揭开。只是生时痴痴呆呆,还是个失宠的冷宫妃子的孩子。为何两年里能得
到皇帝的垂青?为何迁出冷宫之后又在短短两年里从行为难以捉摸的怪诞到被立
为太子?从此是好是坏随心所欲,无人能制?
吴征一抹额角的冷汗,又想起石像脚下的碑文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
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
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列位后人:我不喜欢自称为朕,不过母后起的名字我很喜欢。可惜母后自生
下我之后身体就不好,去得太早了些。我完成了母后的心愿,为她报了仇,陷害
臧家的贼子已死无葬身之地,人生之志足矣。临朝百孔千疮沉疴深重,其势不可
挽回,难,难,难。后人若见此碑文,当取我的遗物,善待时机重立新朝。
这个世界里没有庄子,自然也没有《逍遥游》。鹏翼之名才是他想起这一段
往事的原因?碑文中对臧淑仪怀念极深,或许臧淑仪的死给他的打击也很大?
这人来到这个世界天天都呆在冷宫受人欺凌白眼。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一
个路都不会走的小毛孩又能做什么?新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形吴征感同身受,那种
无法融入的压抑和从前的东西莫名一无所有的愤懑,吴征也曾为此难过了很多年。
但是吴征是幸运的,一恢复意识就被带上了昆仑山不受人白眼。他无法融入
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待他着实不错。无论是师门的长辈,还是身边的玩伴。即
使因强要修习《道理诀》受了惩罚,同样有好些人从未放弃过他。比起宁鹏翼幼
时的遭遇不知好了多少。
吴征脑海中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禁忌想法:最艰难的日子不会放弃宁鹏翼的,
只有臧淑仪一人!这位用心照料宁鹏翼的可怜女人在凄凉的冷宫里与他相依为命,
也必然是宁鹏翼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认可的人。后宫的妃子姿色自然不用多说,两
人在孤寂的冷宫里紧紧相拥,互相取暖,宁鹏翼会不会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他肉
体的生母不可自拔?记载中一笔带过的获得临德宗认可,背后付出了多少心机和
心血?他又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向仇家报复么。
记载的内容祝雅瞳只会比他更加熟悉。合上书册,吴征向她道:「我也不知
和你说什么,你现下是什么想法,能不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若是瞒我……」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祝雅瞳若是瞒着他,又该如何?
「先不说我,其实我更想说说你。」祝雅瞳绕开话题道:「自从那夜碰到忧
无患,僖宗的事我了解了很多,也想了很久。你觉不觉得他像一个人?」
平和的目光纯净自然,正是准备一场促心之谈的坦然。吴征心头一震,幸好
早早就有了准备,不单是为了应付祝雅瞳,而是多年来他一直在准备着,如若有
朝一日自己被人看出异样该如何应对。
「我不如你了解他,不太明白。」吴征皱着眉,似在因祝雅瞳扯东扯西而不
满。
「嘻嘻,很像你。」祝雅瞳轻笑一声,又得意,又揶揄,更有许多难言的意
味深长,让人难以捉摸。
「什么意思?像我?」吴征更加不满道:「这……你莫要开玩笑好不好?」
「我没有开玩笑。」祝雅瞳摇着头道:「若单论武功,你远远不及他,也比
我要差一些。但是修习内家武学,这千百年来能超过我的人至多一掌之数,所以
你已经很好。你奇怪的地方和他一样,都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事。有些他有,你没
有,比如他创的《太初归真心诀》。有些你有,他没有,比如他只会做文章,且
大多与国策论有关,你的诗才可比他强得太多了。但是你们都懂得那些奇怪的符
号!如果你不是活生生在我眼前,我都要怀疑这世上真有宿慧这种东西。我说得
可有道理?」
「宿慧?」吴征一愣,眉头深锁迷茫道:「真有什么宿慧么?」
「我不知道,虚无缥缈谁也说不清楚。因为我和你……在一起很久了,你的
用心我都看在眼里,当不是靠着什么宿慧。」
「你怀疑宁鹏翼得到了宿慧?」吴征忽然有些懵,宿慧一词击在心里,不免
产生许久以来从未深想的疑问:我到底是谁?是前世的孤儿医生吴征,还是今生
的昆仑派大弟子吴征?是意识占据了这副躯体,还是这副躯体吸纳了意识!
「你在想什么?」祝雅瞳观察细致入微,吴征如阴云密布的心事瞒不过她的
眼睛。
「我有些难理解。」吴征摇了摇头将繁杂的心思驱逐出去,直视祝雅瞳的目
光道:「你现在该告诉我,到底怎么看待这份僖宗遗藏?」
「我也不知道。」祝雅瞳低头一默,有些悲怆道:「除了祝家的未来,我还
有我想做的事情。僖宗遗藏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放弃。但是我也不想惹怒你,你
……重情重义是好事,我不能让你变作个不忠不义的人,更不想与你反目成仇。」
「那就听我的,忘了这件事好不好?这一份遗藏也只是冰山一角,僖宗不会
平白留一份天大的好处给祝家,这些东西最终都是宁家的。忧无患狼子野心,天
知道僖宗留了什么反制之法给他?这人,我总觉得这人是个疯子!天下一分为三
战乱不休,我觉得他是故意的。」吴征口舌打结,理屈词穷,说了一大通猜测,
理据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说说你的理由。」祝雅瞳也是满腹疑云,吴征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这么说
出来一定有他的独到想法。
「一个孩子就在冷宫里长大,一定会变得很奇怪的吧。」吴征斟酌着字句,
关于宁鹏翼与自己一样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论据无法出口,只能无奈道:「臧
淑仪是他的母亲,从小到大只有臧淑仪照顾他。母亲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一
定很爱他的母亲,嗯,已不仅仅是母子之爱。他当时虽然是个小孩,说不准已有
朦胧的依恋,刻骨铭心的那一种。否则难以解释为何登上皇位之后,又亲手把自
家的江山葬送。除非是恨到了骨子里,谁会这样做?他的才能已有明证,不是个
颠三倒四的疯子。做出来颠三倒四的事情,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恨害他母亲早亡的人乃至整个家族,才会这样胡来……」
祝雅瞳脸上一红一白万分精彩,愕然的双目像是被什么惊骇到极点的事情吓
住了。吴征天马行空般的想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此前想说的话题竟然圆不回来,
更古怪的是,吴征的话分明牵强附会,却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更难以辩驳。母
子之间若真是复杂到了一定程度,会不会真的产生这种畸恋?祝雅瞳心慌意乱,
长久以来没有想过,或者尽量避免去想的事情一件件浮上心头,脑中雷光乱闪,
一团乱麻,只得期期艾艾道:「那……临德宗对他也不错……你说的,也太乱了,
强词夺理。」
「德宗对他好,他不在乎呢?他只在乎德宗对臧淑仪不好呢?这不奇怪。若
有这么一家人,母亲大着肚子被赶出了家门,孩子出世之后幼时记忆里全是母亲,
这个母亲也一定会私下诸多抱怨,很容易影响到孩子的。今后孩子又被接了回去,
这些怨气未必能消散。也或者他早已认定了谁是他的仇人,乖乖回家,本就是为
了报复呢?如果有人这么对我,我说不定也会喜欢怜惜自己的娘亲,也会报复狠
心的父亲。男人很奇怪的,大世家里的公子待自己的奶娘特别好也是寻常可见。」
吴征越发强词夺理,他发现这些歪理居然神奇地起了作用,祝雅瞳越来越惊
愕,越来越躲闪。
「那……他只是个两岁的孩子。臧淑仪去世时也就六岁……」祝雅瞳的声音
居然变得沙哑,不住眨着媚眼躲躲闪闪,惊慌失措得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搓手,
一会儿又漫无目的地乱摆。
「他聪明得不像个人啊,也许真像你说的有什么宿慧呢?」奇招突出,居然
有奇效?吴征没有别的理由,只能抓住这一点说下去。想要就此说服祝雅瞳是异
想天开,但是有个好的开始总是不错。
「我……」祝雅瞳偏过头去,贝齿在唇上重重一咬回过神来,板起面容道:
「你再让我想想,我现下不会答应你什么,但是我答应过你之后,就一定会遵守!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先与你商量。」
「也好。这么大的事,我本就没打算你能一下子就答应我。」吴征略松了口
气,总算没让祝雅瞳继续追问宿慧下去,也至少让她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算是
达到了目的。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一歇。」祝雅瞳摇摆着起身又取出一副地图道:「
这个方才不方便拿出来,现下也交予你保管。」慌张离去时居然脚下踉踉跄跄,
虚浮不稳。一心想到:小乖乖不听我的话,他已经不是小乖乖了……他……他长
大了……若是,若是像他说的那样对我,我该怎么办……
吴征不明所以,看了眼地图,只见上面绘制着山川平原,还有三处红点,十
余处黑点,下方还有文字的详述,当是其余僖宗遗藏的地点以及保存军中物资之
处。他像抛开缠手的毒蛇一样扔在一旁,复又翻开僖宗生平的书册浏览起来,直
到夜半三更依然无法平静。
同是穿越者,自己来前是个医生,宁鹏翼呢?又是什么身份?观他的手段之
高,能力之强,胆子之大,远远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他死了两百年了,世上还
存着族裔继承他的遗志,暗香零落一代代地传承下来,总有人趋之若鹜。栾家的
反水八成也与他的布局有关。那本《太初归真心诀》又是怎样的功法,能让一个
人在十四年的时间里修炼至武道极途。
在这位前辈的眼里,那双粗疏雕制的双眸,又是用怎样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情绪渐渐焦躁,吴征起身踱步转圈,喉中不断低沉嘶吼。烦心的事情不仅仅
是遗藏即将引发的一连串变故,还有一个早已忘怀,也早已平静的事实,究竟我
是哪个吴征!
几次向着地图伸手,几次又缩了回来,终究不敢再看。他尚且如此心浮气躁
想一探究竟,也冒出不臣的绮念,何况是祝雅瞳?吴征清楚自己的绮念只是见猎
心喜,如此庞大的宝藏面前谁也不能不动心,可自己不会走上那条道路。若是在
从前,更是连想都不会去想,大秦有自己的师门,有韩归雁,有陆菲嫣,有顾盼,
任谁他都舍不得,不会陷她们于危险的境地。可是今夜的迷茫渐生,绮念也随之
如破土的萌芽生长开来,如果我是前世的吴征,我该怎么做?如果我只是今生的
吴征,我又该怎么做才好?
双手撑在面盆两沿,面盆里的浅水在烛光下倒映出面容,双眉斜飞,目若朗
星,俊美而耐看。吴征重重戳下一指,内力到处噗地一声,水纹大乱,再也看不
清水中人……
……………………………………………………
府院里静悄悄。
主人房中一灯如豆,轻飘飘的绒被暖和舒适,正盖着栾采晴赤裸的身躯。她
蜷缩着假寐,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这个姿势让她感到最为舒服。
四更天的更鼓响起,栾采晴及时睁开眼来,妩媚一笑。房门被轻轻叩响,她
翻了个身舒展开四肢,面朝墙壁哼道:「进来吧。」
夜半时分出现在妇人幽香满室的私闺,何等香艳旖旎?推门而入的男子颇有
狂喜之色,满面通红,强自压抑着目中燃烧的欲念。
「晴儿,在下依约到来。」
「很好,还不快过来。」栾采晴双目一眯,窃笑中射出残忍的寒光,待男子
走近,自顾自地掀开锦被搭上肩头以灼热的掌心揉捏,又舒服地呻吟一声道:「
可再重些。」
「是是是……晴儿好美。」男子加重了力道,肆意品尝着美妇丝缎般光滑的
肌肤,丰腻得熟透了的躯体。
「那可不?不过现下你不能唤我晴儿,要唤我公主!」栾采晴娇憨地笑道:
「你的手好热。」
「唤公主……在下当然遵命。晴儿的身子为何这般冰凉?可是难熬酷寒么?
在下正巧给晴儿暖暖身子。「男子的语言与动作轻佻大胆起来,一双手顺着
背脊摩挲。
「一年四季,人家的身子都是如此。你好像不愿意?唤公主难道不好么?公
主要在你的胯下承欢,你是不是好得意?」
栾采晴毫不掩饰的放荡之言让男子再也忍不住欲火,闷吼着合身一扑。
似调情,似得意的笑声中,栾采晴又是一个翻身,四肢抬起阻住男子的虎扑,
背靠着床沿笑道:「你们男人不都好这一口?人家是不是好有情趣。」
男子连连挣身却避不开栾采晴的阻隔,无奈地急道:「好公主,在下实在忍
不得了。你就行行好给在下一条生路吧?每一回来此都被公主折磨得像要爆体而
亡一样……再这样下去,在下真要死了!」
「好啊。」栾采晴揶揄一笑道:「你回答一个问题,本公主就让你得偿所愿
一回!」
「公主请说,在下无有不从!」
「嗯,你先躺好不许乱动,人家累了不想使力,也敌不过你。」栾采晴玉手
枕着脸颊回忆道:「本公主的面首众多你该知道的吧?男子能风流,女子自然也
能,对了,你不会介怀吧?」
「这个……不会。」男子尴尬地勉强一笑,妒火却冒得腾腾。
「嘻嘻,你不高兴?心里酸酸的对不?那就好。」栾采晴续道:「此前也不
少男子做过本公主的入幕之宾,尤其像你这样英伟的,本公主见了就喜欢,喜欢
了就忍不住想要……嘻嘻,不过告诉你一个秘密,与他们同枕共眠的,可都不是
本公主。他们可没有你这样的福分能与本公主躺在一起。」
男子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公主国色之姿,当得上的,在下心中妒发如狂,
倒也不介怀。只恨那些人只贪公主美色,在下和他们不一样。」
「咦,这么说你很懂我了?那你说说看,本公主现下要问你什么?」
「额……这个……公主高深莫测,在下还不知。」男子虽被问住,倒也不乏
机智,顺势恭维了一句。
「哦……原来你也还是不知,我还道你有多贴心。罢了,本公主想问你,你
家主人一个个地派你们来此接近本公主,反反复复乐此不疲,到底打的什么居心?
本公主虽玩得开心,也觉有些腻味了,她不腻么?」栾采晴眨巴着媚眼,大是好
奇地问道。
「额……公主误会了……」男子陡然一窒,忙不迭道:「在下待公主一片真
心,别无他意。至于公主所言,在下,在下,哎,当时事出无奈不得不为之。及
至见着公主惊为天人,在下只想一生一世待公主好,再也不想旁的了。」
「嘻嘻,你比从前的十来个好,至少不敢当着本公主的面说假话。不错不错,
看来本公主选对了人。」栾采晴开怀娇笑,抚摸起男子的胸膛来。冰凉的小手让
男子打了个寒噤,胯下却不由自主地蓬勃胀大。
「公主能明白在下一片痴心,在下死而无憾。」男子舒了口气,呻吟似地说
道。
「这么快就想死?不急,不急,你还没回答本公主的问题。」栾采晴一只手
忽轻忽重地在胸膛乱摸,一只手探至胯下,一把捉住了肉龙。
「在下……我……在下也不知道……」男子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剧喘着道:
「在下情愿死在公主的石榴裙下。」
「嗯?你也不知道?」栾采晴略觉失望,嘟起唇瓣道:「还以为你有什么不
同,原来也是一样。」
男子涨红的脸忽然转紫浑身大颤,牙关咯咯作响,艰难伸手欲要推拒,却动
作极慢,嘶着喉咙惨声道:「公主……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想死在本公主的石榴裙下么?本公主遂了你的意你又不肯,你们男
人都是口是心非,只懂得骗女孩子。」
「我……我……为什么……我……没有恶意……」
「再过六个时辰,本公主就要动身去杀你家那个恶毒心肠的主人,这么大的
事。你生得一副好相貌,对本公主又有几分真心,拿你祭旗当然最合适不过。本
公主难道错了?」
「我……我……公主饶命……」
「难,本来有些舍不得,不过吉时已到啦,她和她的儿子又一而再,再而三
地害本公主,只好狠心拿你的人头祭旗,莫要怪本公主。」栾采晴留恋着不舍,
又忽然开心起来道:「方才有件事没说完,你家来我府上的都以为尝到本公主的
好处,其实并没有。咱们驸马还有个女儿,虽然比不得本公主,到底是个漂亮人
儿。祭旗若有一对儿最好,本公主待下一个吉时也会送她上路,你们若是有缘,
泉下说不定还能遇着,能不能做一对亡命鸳鸯,嘻嘻,就看你的本事了。」
男子再也发不出一言,喉间的血洞与胯下被齐根掏去的阳物鲜血迸溅,瞬间
又凝寒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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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事万物,总有些奇妙的感应,吴征睡不着,栾采晴睡了又醒。大秦的
皇宫里,天子也没有安歇。
「陛下,夜已深了……」屠冲忍不住再一次躬身劝诫道。
「唔,四更天了么?」秦皇伸了个懒腰道:「还有些政务,朕还好。你去拿
丹丸来。」
「陛下,丹丸有百利就有百害……」
「朕知道,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秦皇的语声严厉了起来,屠冲无奈,只得取来一只药盒,奉上一颗金色丸药。
秦皇双目放光,接过之后拍入口中,也不喝水强行咽下。又是闭目养神了一
炷香时分,秦皇再睁眼时神采焕发,只是双颊添上一抹病态的殷红。
「凉州的事,你与永宁商议得如何了?」
「霍中书为此殚精竭虑,已有所得。这一回,还是先落在韩家身上。」屠冲
欲言又止,无奈答道。他虽觉秦皇忧虑吴征太有才能,太过耀眼,今后权柄太重,
但并不认可如此急迫地将吴征的羽翼减除。秦皇每回服用丹丸之后,都有些激动,
乃至有些疯狂,总是迫切地催促此事。
「嗯。韩氏一门忠义,也是无妄之灾,你们的分寸拿捏得当了么?」
「霍中书有些为难。一来也是顾念韩氏忠义,二来也是难办。想要将韩氏一
门削官保爵,还需等计量之后,由陛下定夺才可。」
「那就等明日散朝之后吧,你私下与永宁一同到御书房来。」
「老奴遵旨。」
「嗯。你与韩侯一向亲厚,朕的两个儿子都不太成器,为免久后臣强主弱,
朕也是不得不为之。你莫要怪朕。」
「陛下待老奴恩重,老奴怎敢有怨言?江山社稷为重,臣为轻,韩侯也能明
白陛下一片苦心。」
「好,好,好。吴征啊,你可莫要辜负了朕的厚望!」
第十四章:决机于地,欲所何为
三天后的午时下了朝,即使刻意压制,吴征的眉头仍有若隐若现的阴霾一片。
朝议上的大事便是定下了三国会盟的日期,依燕皇所求明年开春三月于燕国
五原关向凉州一百五十里的饶丘会晤。
燕国定的时间,秦国的地点,也算是符合了两国目前在整个中土的地位。
这三日来祝雅瞳不时被秦皇召进宫中议事,祝雅瞳思来想去,终究按照栾广
江的意思促成了此事。
吴征与她商量了几回,终觉真有什么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不如在凉州摆开
军马大大方方地打一架。
毕竟到了凉州,吴征作为副使有充分的自主权,韩归雁手中又有大军,摆开
车马大战一场更来得好些。
祝雅瞳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她对韩归雁一向不太满意,对此前的名声始终颇
有微词,不想到了此时居然要依托于她。刨去天阴门的师妹们,己方的高手不足,
且到了凉州离燕国极近,栾广江既然流露出了对付祝雅瞳的意思,柔惜雪大概率
会出现在凉州。到时候师妹们至多是袖手旁观,帮不上忙。昆仑派的高手们未必
会听吴征的话,对祝雅瞳倾力相助,如此一来,己方单就高手而言有些势单力薄。
但韩归雁一定会听!
薛文杰遣了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回长安。而秦国的使节团在一个
月的准备期过后也将启程。隆冬时节里远行路途艰难,一个月的时间有些紧巴巴
的。
朝政上别无要事,惹起大臣们各个心中存疑的还是秦皇明显不正常的脸色。
潮红的脸色与虽刻意压制仍十分兴奋的态度,尤其龙目中放着亢奋的异光一
片,大臣们俱都有些心慌。整个朝会不时听见秦皇大声说话,而大臣们则大都不
敢多言,唯恐惹恼了喜怒无常的秦皇。
一月后就要启程,吴征要筹备的事情还很多,首要就是玉茏烟。自从打开僖
宗遗藏之后,玉茏烟身怀的秘密之大比她胸前两团妙物都要广阔。吴征恨不得把
她按在床上,掏心掏肺地把秘密给挖出来。可惜身份的特殊以及敏感的神经让他
不敢冒险,徒呼奈何。
「赵兄,来讨杯酒喝。」
吴征笑吟吟地进门,惹得神情正不郁的赵立春腾地跳起来,打发一干正被训
得狗血淋头的小太监出去,关上了门向吴征拱手道:「吴兄要来怎地不知会一声,
小弟好生失礼。」
「刚下了朝来坐坐,冒昧了。」
「哪里哪里。吴兄快坐,小弟还要恭喜吴兄又领重责。年前出使长安犹在眼
前,这一回吴兄又要远行,待再见面时不知又要多久。小弟先预祝吴兄马到功成!」
「谢兄弟吉言。都是些苦差事,大冷的天出远门,啧啧。」
吴征不住摇头,这一回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去,却又不得不去。
「理会得理会得,那一位小弟已安排妥当,日常所需短不了。吴兄放心。」
吴征历来顺顺当当,出使回来眼见又是大功一件,赵立春更要把牢了,居然
「心领神会」。
「额……哈哈,有劳赵兄帮衬。」
吴征一愣呵呵笑了起来,凑近压低声音道:「还有件事情,赵兄也要上心。」
赵立春面容一整道:「吴兄请说。」
「小弟方才说这一趟不愿意去不是虚言,倒不是推脱懒惰不尊圣命,实是要
事都凑在一起,难以取舍。」
比起从前冒险去见玉茏烟,吴征更加严肃甚至毫不掩饰紧张道:「那一位身
上负着极大的干系,目前所知者加上赵兄也不过一掌之数。第一,无论任何人问
起,赵兄只推说不知,即使陛下与屠公公也是一样。第第二章:小弟总觉近日将
有大变故,小弟远行不在京城,若遇急事,不知赵兄可有什么方法暂保那位的平
安?「「咝~」
赵立春倒抽了一口冷气,躲躲闪闪着目光,不自然地伸出手去端茶杯,连手
都在发抖,十分为难道:「吴兄这话从何说起啊……这……小弟心惊胆寒,吴兄
是说陛下……」
「我实话实说,陛下的身体着实不好,说不准哪日突然就薨了。这件事是小
弟一手交办的,届时怕无人照料出了岔子。」
吴征深吸一口气道,双眉皱的几乎拧成了一团。
「呼~」
赵立春又吐了口长气,抓耳挠腮在房内连连踱步,急得左右为难道:「兄弟
啊,不是小弟不肯帮忙,这两件事干系实在太大,倘若有人来问又下了手段,小
弟未必能熬得住!着实不敢满口应承下来!」
「原来如此。」
吴征心头一阵暖意,赵立春虽是个阉人,于自己相交之时也以利益开始,倒
是个言而有信之辈:「我的不是,和赵兄陪个罪。」
「啧,吴兄说这话就不好,小弟难以承受重托是一回事,和吴兄的关系又是
一回事。吴兄将如此要事告知,小弟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来的赔罪!小弟……小
弟……有个想法,若是应急倒是还可。」
赵立春见吴征露出疑惑之意,连连摆手极为不安道:「吴兄,只是个应急之
法未必能成,或许让人看了出来也未可知。小弟已是尽力而为……」
「赵兄肯尽力定然是了不得的办法,快请说说看。」
吴征大喜。宫廷里步步惊心,人人未思进,先思退,赵立春这是要把压箱底
保命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吴兄啊……也罢,小弟就舍命陪君子,这一回把什么都赌上了!」
赵立春摇了摇牙道:「天泽宫附近原有一处排水道,年久失修已是堵上了。
排水道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嘿嘿,不怕吴兄笑话,原本小弟准备危急时刻
自用,吴兄既然说了,小弟若遇紧急时将那位藏在此处!只是能否捱得到吴兄回
来,小弟实在无法保证。」
「妙极,妙极!」
吴征欣慰地大赞一句。赵立春既然早就准备了后路,内里必然已做了安排。
只要能先保住玉妃,一切就都有转机:「里头能过三个月么?」
「大半年的不成问题,只是日子就苦了些。」
赵立春再次压低声音道:「小弟自任此职,又得吴兄吩咐照料那位开始就着
手准备,当时借探查为名召集几个匠人挖了个隐秘的洞窟,想找出来可不容易。
内里食物清水俱备,若能隐忍,当能存下一条命来。」
「现下方便去看看么?」
吴征心痒难搔,忍不住想要亲眼去看一看。这一条后路不知道赵立春又害了
多少条人命才做了出来,吴征却生不起半点厌恶之心。
「可以!小弟这条保命的后路本就是随时可用,吴兄要带那一位一同去么?」
赵立春打起精神,像去一场决死之行。
「赵兄大能!」吴征略感意外,即使手头有职责的便利,毕竟是在森严的皇
宫里,要完成「随时可用」四字可不容易。
见吴征有疑惑,赵立春解释道:「这条水道百年前宫中修缮时废弃了不用,
另挖了新的水道。小弟也是在此闲来无事偶然间看见记载才得知,也亲自下去探
查过。莫说这条水道,就是记载的册子都不知道多久没人翻过,若不是小弟偶然
所得,宫中的人当是都遗忘了。至于如何使用,吴兄前去一看便知。」
「走!」赵立春当机立断,取出个包裹领头带着吴征便走。冷宫一带白日里
人迹罕至,午后休憩时间更适合不过。
两人到了天泽宫,赵立春指着相邻的沐春宫,将包裹递与吴征道:「这里无
人居住,吴兄自去与那位换上衣物,带那位翻墙过来,小心在意些,动作要快。
水道里的味道可不怎么好,吴兄早些提醒那位。」
「理会得。」
吴征取了包裹奔入天泽宫,玉茏烟也在牙床上午休,被吴征唤了起来,嘱她
换好衣物带她去个地方。
玉茏烟迷迷糊糊,揉着睡眼晕头转向道:「要去哪儿?你与我一起不成的,
被人看见了要糟。」
「预防万一,保命的地方。」
吴征除了外袍,将一件衣物兜头罩好,一副头套暂时拿在手中。
「唔……」玉茏烟一脸疑惑,拗不过吴征,保命又有足够的诱惑力,起身下
床穿起衣服来。
她慵懒地坐起身体,以臀儿为轴转了小半圈双足踏地,弓背挺胸站起,一袭
纯白里衣透着肌肤上玉质光泽与胸脯腿心的三点异色。玉茏烟见吴征看得直勾勾
的,面上一红却不躲避,低下头垂落一头青丝,又不是直直落下,而是卡在乳廓
两沿被别出两抹弯弧……吴征直抽冷气,捧住了发疼的额头。
韩归雁,陆菲嫣,冷月玦与瞿羽湘各具特色,玉茏烟也比众不同。奉迎之念
已深入她的骨髓神魂,即使身上走光让她一时不适,自然而然的娇羞却不抗拒,
散发出一股发自内心的欲拒还迎魅力。何况这具娇躯又是如此丰满性感!
「走吧。赵公公姐姐知道了,在这宫里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他!沐春宫里有一
处地下水道已荒弃了的,赵公公打造了一处密室,若遇危险,姐姐可先藏在密室
里保命。」
吴征一手拉起玉茏烟,一手拿起条绳索向天泽宫院子北面走去。赵立春不敢
探查吴征与玉茏烟的实际关系,两人若是太过亲密了反叫他生疑。
寻了处林木茂密处,将绳索在玉茏烟腰间系好,吴征爬上墙头确认左近无人,
又轻轻一挣绳索。内力到处,玉茏烟腰肢一紧,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又将玉茏
烟轻轻放下,赵立春才从树后转出身来跪地请安道:「赵立春见过娘娘,娘娘万
福金安。」
玉茏烟面上发窘,已不记得上一回被太监请安是什么时候了,总算还记得从
前的威仪,略一思量扶住赵立春手腕道:「赵公公快请起,向来得公公照料感恩
在心,一直苦无机会向公公道谢,怎当得起如此大礼。」
赵立春起身躬着腰不敢看玉茏烟,对这位冷宫妃子还是有些惧怕与担忧,转
身道:「两位请虽我来。」
「赵兄不必如此拘谨,娘娘确实一直承您的情,这一份情意小弟也要报答的。」
吴征打破尴尬的气氛,轻松向玉茏烟笑道:「娘娘随我们来。」
沐春宫院子里有一口井,空荡多年的宫廷让井里也落满了残枝败叶,不过取
水的木桶与摇轴倒还结实。赵立春指着井中道:「小弟从这里下去接应,请吴兄
一会儿照应娘娘下来。」
赵立春攀着绳索缓缓下降,临近水面时扶着墙面一推,登时推开一道石门,
他抬头打了个手势,横着身子从小门里钻入。井中回荡着他的低声:「吴兄速让
娘娘下来。」
吴征将玉茏烟放在桶里,降下绳索,赵立春见了玉茏烟先告了声罪,才半拉
半抱将她拽入小门。片刻后吴征顺着绳索壁虎一般滑下,双臂一振游鱼般滑入小
门。赵立春见他功夫如此高妙,身法赏心悦目,掩上石门由衷赞道:「吴兄这一
身功夫当真让人艳羡。」
吴征微微一笑,见石门后别有洞天,赵立春点燃一盏烛火道:「这里原本就
存留有通路向水道去。娘娘,吴兄,请随我来。」
洞穴不算小,弓着身子尽可行走,转过两个弯道,便有个一人高,两人宽的
通道,想来就是原来宫中的排水道了。虽已废弃了多年不用,腐气全去,仍让人
感到气闷,烛火也暗淡了许多。
「两位请速行,此地不宜久留,身子易不适。」
到了这里赵立春说话声音才大了起来,举着烛火当先引路。
排水道四通八达分支极多,让吴征暗喜不已。就算真有人记得这一处秘密所
在,真要找起来花费的功夫可不简单,的确是一处藏身的好所在。赵立春左弯右
绕,在一处石壁前停下以手敲击,寻着空洞处又摩挲着石壁扣着裂隙掰开一块石
板。三片大石板落下后露出一间密室来。
三人一同进入密室,赵立春道:「便是这里了。」
只见密室中存放着不少食水与风干的肉,还有些干粮,左右各有两进。赵立
春点起火把道:「小弟每两月就找机会来换一回食水,干粮干肉倒是不怕坏。若
是紧急时水不新鲜,也只得将就喝了。这里挖了气孔连到地面,倒是比外头的排
水道要舒服些。」
「赵兄准备得好细致。」
吴征大赞了一声,有了这么一处地方就是最好的退路!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
:「这排水道通向何处?」
「直入浣花溪里。水道口设了九道精铁大闸,尽数嵌在土里纹丝不动,要借
此进出那是不必多想了……」
赵立春有些遗憾,若能连通外部才是尽善尽美。
吴征在心中默默记下,道:「既如此,我们速回。娘娘,若有疑难处,记得
写明之后在宫里墙砖处藏好,赵公公自会想方设法帮忙。」
这一节大家早就心中有数,吴征当着玉茏烟的面重复一遍,是表明两人都是
自己最亲近之人,无有隐瞒,全权交托的意思。
「谢过赵公公与吴大人。」
玉茏烟十分乖巧,进入水道后就不发一言,一切听从安排。
「娘娘言重了……唉,小的将身家性命全数交于两位,还请万万莫要泄露出
去。」
「必然!是你的退路,也是我们的。」
说话间返回石门爬上井口,赵立春识得眼色先行告退,嘱咐吴征速去速回。
吴征笑道:「咦,小弟早从赵兄那里离去,这不闲来无事在宫中逛逛开开眼
界,既已见过叙了旧,还回去干什么?」
赵立春恍然大悟,点头离去。
吴征与玉茏烟翻过院墙回到天泽宫,这一回没人在旁,吴征大喇喇地搂住一
抹细润又不失丰腴的腰肢,又是一阵腾云驾雾。比之此前用绳索绑定,坚强温暖
的身体在旁,玉茏烟倒觉踏实得多。
「为什么带我去密室?」
玉茏烟心中疑问重重憋了许久,终于得空说了出来。
「一月之后,我要去一趟凉州,前后怕不得大半年之久。上回宫里来了恶人,
我怕姐姐又遇险情,特地托了赵公公照料姐姐。」
吴征轻描淡写,实在不忍吓她,至于一些猜测也说不出来。
「是么……奉了旨意?」
玉茏烟迅疾回过身倒水,唇瓣却嘟了起来。比起上一回北战燕国,这一回没
有战事,玉茏烟不至于提心吊胆。可两人情义比前已有不同,乍听又要分开许久,
心中十分不舍。
「无可奈何,我也不想去。」
吴征眼尖看得真切,从后一把将玉茏烟捉进怀里抱好轻声道:「姐姐舍不得?」
玉茏烟满面通红,垂头半晌才猫儿般轻哼一声:「嗯。」
吴征别无他法,正想着宽慰的办法,玉茏烟回身靠在他肩膀道:「这一回是
什么事情?可有危险么?」
柔腻绵软的臀儿坐实了,在腿上一旋,触感妙不可言,胯间的坏家伙登时挺
了起来,将半片臀瓣抵出一个深涡。玉茏烟微微一缩,又慢慢回复坐姿,任由热
力丝丝,直透心尖。
「呼~秦,燕,盛三国会盟,共宣讨伐前朝贼党一事。危险倒是没有,小心
应付些不要出错,不辱没了国体就是。」
吴征撇了撇嘴着实难熬,又不得不咬牙忍着。
「你真的有本事,莫怪挂念我,办完事早些回来便好。我在宫里帮你焚香祷
告,祝你一路顺心。」
玉茏烟主动转移了话题,说着说着声音却越发哽咽,落下泪来。
冷宫一向寂寞,吴征在成都虽到访不多,时不时也是个惊喜,也是个实实在
在的念想。一旦远行,大半年的日子可就没了盼头。玉茏烟柔肠寸断,又暗暗心
惊,自家的心思似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从前的心如止水已被打破,开始变
得渴求起来。
「姐姐先莫难过,我有话对你说。」
吴征扶起玉茏烟的香肩与她四目相对,正色道:「我知道姐姐不愿离开皇宫,
现下想带你走也是难上加难。
你呆在宫里说安全也安全,比如上一回那个恶人就不敢对你动手。
可近来形势微妙,说不准会出什么乱子。
姐姐切莫和从前一样听天由命,凡事俱不关己!
这一带来往的人少,姐姐大可与赵公公多加联络,有些风吹草动也好早作准
备!
赵公公心思细,料想不久后会送只梯子来,姐姐好生藏好了,若遇危难也不
必等他,自去密室里躲避就好。
姐姐万万放在心上,今时不比往日,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说的是
什么意思?什么叫形势微妙?」
玉茏烟见吴征目光灼灼严肃的很,有些惊慌道。
「上一回来的那个恶人,我猜测是暗香零落首脑!这一回三国会盟要将贼党
斩草除根,那个恶人指不定要搞出什么事情来。姐姐与他既有了照面,难保不受
牵连,事涉前朝余党,到时候百口莫辩,不存任何侥幸之理,总之姐姐万万小心
在意。」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呵呵,谁会来刻意于我为难。」
玉茏烟苦笑一声,被吴征的热辣目光盯得久了,不由又低下头去。
那羞态让吴征大为意动,又是好一番搂抱轻薄,实在不敢久呆,才依依不舍
地放开美妇离去。玉茏烟魔怔般跟着直送到宫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泪洒衣衫。
离了宫城,吴征打马回府。近日来府上每日都关紧了大门,府内却是一派繁
忙,明里打点行装的,收拾东西的忙得不可开交。暗地里祝雅瞳也是没一刻闲暇。
吴征火烧火燎地奔进府中,祝雅瞳听声识人,回头揶揄一笑道:「忙完了?」
「没工夫与你说笑,快来!」
招呼祝雅瞳去了书房,吴征将宫中废弃的水道说了一遍,急急问道:「有没
有什么办法?这一条路径倒是可以把玉妃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
「不知道。」
祝雅瞳出神道:「不论怎么说,总要试一试罢?」
「务必小心在意,万万不可露出端倪啊。」
事关重大。这和赵立春在水道中开凿出一间密室不同,要挖掘通道还要掩人
耳目,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我当然会了。」
祝雅瞳极为不满地白了吴征一眼,似在怪他厚此薄彼,又似怪他居然不信任
自己,这点小事还需要交代。
「额……那是那是。祝家主武功智计天下无双,又算无遗策,嘿嘿,小子多
虑了。」
吴征尴尬一笑,忙把奉承之言送上。
「哼,这还差不多。」
祝雅瞳撇了撇嘴道:「玉妃是一定要带出宫来的,原本我也有些想法,但是
不如这一条好。我让人去试试吧。」
「好极,好极。」
吴征抚掌大笑,又好奇道:「大张旗鼓为免太过张扬,不知道让什么人去合
适?」
「瞧你那模样,哼。」
祝雅瞳一撅唇,又得意道:「安排什么人去我已想好了。大张旗鼓?这事情
你还能神不知鬼不觉不成?当然要大张旗鼓了!」
「有理!」吴征低头一想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赞道:「原来要落在他们身
上,了不起!了不起!」
两人一言一语地计议未完,陆菲嫣却急急赶了过来道:「韩老侯爷与雁儿来
访,你快去。」
吴征双眉一颤,韩老侯爷来了?稀客!这位可半点怠慢不得,吴征慌忙赶去
前厅,一路小跑又想:不知道韩侯这一回在成都呆多久?若是久居韩府,不知道
夜半与雁儿的幽会她让是不让?再一想韩归雁性喜刺激,多半还是要自己过去。
这一下可真要提心吊胆,刺激得不成了……
小半年不见,韩克军又苍老了些许,皱纹横生满鬓斑白,不过精神依然矍铄,
双目炯炯放光,扫过时仍让人心头一惊。吴征慌忙上前拜见:「见过韩老侯爷。」
「为什么要加个老字?嫌弃老夫了么?」
韩克军声若洪钟震得耳膜发麻,语气倒不见威严,倒似与晚辈调笑。
「没有没有,韩侯来小子府上,蓬荜生辉,扫榻相迎还来不及,哪敢嫌弃。」
「掉书袋子就以你有本事!嘿嘿,还不错。」
韩克军瞟了吴征一眼,朝韩归雁捋须微笑赞许道。
「一肚子油腔滑调的本事,哼。」
韩归雁板着脸扭过头去,进了吴府一想后院里藏着几只莺莺燕燕,气就不太
顺……
韩侯面前不敢放肆,否则现下已把女郎捉在腿间响亮地打上几下屁股。吴征
缩了缩脖子亲手奉茶,寒暄了几句,谦恭道:「不知韩侯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指教就没有,倒有事情要求你赏个脸。」
韩克军来前也不露声色,此言让韩归雁露出疑惑。
「韩侯请说,小子水里水去,火里火去。」
「那也没那么麻烦,听闻你们要去凉州?老夫想随行。」
韩克军眯着双目,笑吟吟道。
「啊?」
吴征与韩归雁一同诧异出声,韩归雁急道:「凉州路途遥远,地处荒僻,爹
爹去干什么?」
「求你又没用,又没求你。爹爹求吴大人,怎么,这也不成了?吴大人还没
拒绝呢!」
吴征耷拉着头,迎面就是韩归雁警告意味甚浓的眼色,斟酌着道:「韩侯啊,
这个这个……雁儿说得没错,凉州地处荒僻,现下又是酷寒难耐,远行不易啊…
…韩侯现下当颐养天年,这个这个……这一趟出行就依小子看,也不是必要。」
「你看,就知道要嫌弃老夫老了……」
韩克军叹息一声,捋须摇头,意态萧索。其实就是十分不爽!
「不是。」
吴征险些给自己一个嘴巴,没事喊什么老侯爷,给人抓了语病想起来就打两
拳,根本还不了手:「小子是真的为了韩侯着想。这……好吧,老爷子,路途颠
簸,小子都不想去,圣命难违而已!老爷子为什么想去?」
「我老了呀。」
韩克军终免不了感慨起来:「老夫第一次去凉州,可比你的年纪都要小上几
岁。此后征战频繁,大大小小打了不下百战!早想着趁这两年还能动晃再去走走
看看。偏巧甲儿也在凉州领兵,他们兄弟俩驻兵在外,今后想见一面是越发难了。
你们既要出使,老夫就动了故地重游的念头。老夫去求霍永宁万一他不答应可有
些丢份儿,这不倚老卖老,找你商量来了。你看看再斟酌斟酌,咱们再商量商量?」
还商量个啥?老爷子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死皮赖脸要跟着了。你不答应他
回头就去找霍永宁,说不准还去求见陛下。真要不行,他就带着人跟着使节团,
还有人敢赶他走不成。
「啧。」
吴征一个头两个大,瞅瞅韩归雁撅唇,也是无奈道:「去见霍大人那是不成。
小子还能带些随从,韩侯一定要去,就委屈委屈如何?韩侯见谅,小子就这么一
个要求,丑话说在前面,韩侯若不答应,小子保证韩侯去不成。」
这位爷要同行,那肯定得在自己眼前供着,哪能怠慢了他?
「嚯,长本事了?口气倒不小!也成,随从就随从,反正跟着你吃喝不愁,
老夫没那么多规矩。」
韩克军爽快地答应下来,还轻拍吴征的肩膀示意赞许。
敲定了此事,又寒暄客套了几句,吴征留两人用饭,韩克军却不准:「府中
还有些事要打点。雁儿也不许在此,随老夫一同回去。」
吴征无奈,只得送两人出府,韩归雁落后几步与吴征一阵交头接耳,又在吴
征胸口拧了一把,才羞红着脸踢踏着脚步跑了。
送走两人,吴征呆立在府门口一阵晃神。韩克军非要去凉州,其意既坚又诚,
当是和他说的一样。这么着急着要同去,除了见一见大儿子韩铁甲,帮一帮韩归
雁之外,怕不是预感自己天年将近,才会不容二话……又一定要带着韩归雁回府,
不知是什么缘故?
原本不错的心情被搅得郁闷,吴征再回后院时眉头一展,复又缩起。一月时
光看似有些长,实则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比如正在含笑等候的冰娃娃!离开
吴府是她最不愿意的事情,这一回却不得不走,而她将要面对的难题,也不比祝
雅瞳潜藏的危机要小。
「玦儿,正想着要去找你。」
「嗯,所以我在等你。」
冷月玦忽闪两下眼眸,一指凉亭道:「今天不太冷,我们去那里坐?」
「好,你想吹箫?」
冰娃娃掌中握着玉箫,向来又爱在凉亭弄曲,吴征当然猜得到她的心思。
「嗯,很想。」
两人在凉亭坐好,冷月玦摆好玉箫道:「我先吹一曲,咱们再说。」
箫音的起始有些低沉,音调的转折却快,冰娃娃修长的手指一抬一按,吴征
闭目任由绕梁之音入耳,心头哼唱起《追梦人》……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玉箫离唇,冷月玦道:「不知不觉来了成都近半年,我
近来心情好,也爱笑了许多。你说,成都城里记住我的笑容了么?」
「不知。但是吴府里一定记住了。」
吴征心头怜惜,这一回去凉州吉凶未卜,吴征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应对柔惜雪
的师门谕令。至于太子殿下要领衔使节团,那么燕太子也一定会来!届时又如何
把可人的冰娃娃留在自己身边?
「那就好。」
冷月玦展颜一笑道:「这一回真要从成都城去凉州荒漠,你当时写词时莫不
是未卜先知么?」
「不是,恰巧而已。」
吴征摇摇头叹息道:「真是,想不到这么快,我心里乱得很。」
「我自己的事情不敢去烦义母大人,只好来找你。你有办法了么?」
冷月玦复又恢复清淡面容,仿佛事不关己,只是随口问起。
吴征知道她不想给自己压力,可这些事情是迟早要面对的,不得不相商。他
诚恳道:「还没有妥善的办法。总之我不会让你回燕国和天阴门,你给我些时间,
总会有办法的。」
「嗯,我相信你。」
冷月玦偏了偏头,目中露出喜色道:「其实我可以回天阴门,哎,不回怕是
不成咯。只要别让我嫁入宫里就成。在你这里自在惯啦,去宫里非得发疯不可。」
「呵呵。」
能让冰娃娃说出这种话,吴征成就感满满,勾着她的发丝道:「栾楚廷不会
放过你的。若是入了宫,莫说有没有和我这一段情缘,你也会生不如死,至少好
几年!其实我一直在想的是,天阴门一贯独立,以你师傅的能耐与志向,为何一
定要逼你嫁入皇家?天阴门历代未曾听说过这种事情。」
「我也很奇怪,义母大人也想不明白。」
冷月玦沉吟着道:「天阴门中虽都是女子,历代与皇家走得也近,倒从未听
说有皇家逼娶天阴门人之事。这件事……其实栾楚廷也是不断争取,早先还未过
分强求。直到我师尊表明将我嫁入皇家后,栾楚廷才咄咄逼人,迫得我无处可逃。」
「这就是不合常理的地方了。就算你当了太子妃,今后又成了皇后,天阴门
一个清心寡欲的佛宗,人丁稀薄,难道还能压得过长枝派去?除非长枝派自行没
落了,否则天阴门势力再怎么涨也是不成的。再说了,长枝派没落对燕国而言不
是好事,栾楚廷肯定明白的。」
吴征瞄了眼冷月玦,不客气道:「都说女人多了是非多。你们天阴门啊,我
越接触越发觉得不简单,女人耍起小心思来,可比男人可怕的多。」
「去,胡言乱语!」
冷月玦驳斥一声,却说不出合理的理由,只得闭上了嘴。
吴征鄙薄地撇了撇嘴道:「索前辈死得蹊跷,里头有多少隐秘还不知道。你
别怪我口无遮拦,我就觉得这事情和你师傅脱不了干系。天阴门上下,除了她就
是祝家主,其余谁还能让索前辈甘愿一死?总之这里头古古怪怪的,若能让我想
明白了其中关窍,你师傅不说话了,你娘亲就不敢多言,栾楚廷总不会强抢民女
吧?于他的身份而言,实在划不来。这事情,最终得落到你师傅头上。」
「打小师傅就对我甚好,只这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冷月玦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她待我有多好,对我的期望有多高……她尽
心尽力的,所以我不相信她会害我。你不要再说这个了,先说到了凉州,你要怎
么办才能不让栾楚廷召见我?我不想见到他。」
「那个倒是简单。」
吴征将冰娃娃抱进怀里,鼻尖贴着鼻尖道:「本官到时就下一道禁令,声言
你们天阴门在秦国呆的久了,怕有些机密消息被你们得知。现下不准你们回国,
不准你们见人,待一切尘埃落定,再放你们回去。本官这不是刻意为难,总之会
善待天阴门人,只是一时半会儿不便放回而已。他就没话说了吧?他若还敢婆婆
妈妈地纠缠,嘿嘿,就莫怪本官不客气,好好地让他出一顿糗!」
冰娃娃展颜一笑道:「那是个好办法。你这个办法和义母大人商议过了吧?
否则柳师叔她们可不会乖乖听你的话。」
「祝家主要是不答应,我可一点办法都没。你看,祝家主待你,可不比你师
傅差。」
「嗯。但是她们不太一样。」
冷月玦出着神,悠然道:「师尊待我,如同对一个寄予厚望的晚辈,疼爱但
不溺爱,甚至对我严格得很……义母大人认我做干女儿就有些奇怪了,我总觉得
她……好像不仅仅在怜惜我,有时候她看着我,就像在看……在看……那种目光
很奇怪。
有温柔,有爱惜,也有不忿与惋惜,我说不上来。
但是她对我就宠得多,有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只问我想怎么做……我真的分
不清她们谁更好些。
嗯,还有一件事,义母大人很久没用那种目光看我了。「「那是你该得宠爱。」
吴征也说不出所以然,随口赞了一句。被冷月玦一说,顿时也觉得祝雅瞳对
冷月玦的喜爱不太像母女之情,至少比较从小看惯了的陆菲嫣与顾盼就大有区别
:「你看你自己都这么说,你们天阴门是不是古古怪怪的!」
第十五章、北海苍梧。欲滴珠翠
「咝……」寒风呼号而过,即使吴征内力深厚又穿了足够保暖的皮裘,还是
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寒噤。呵了口暖气搓了搓手,内力到处,寒意散尽,吴征又抖
了抖身体,一副嘚瑟模样地离开小院。
修习武功之后的好处太多,至少比起前世来如今可像是一个「超人」。不论
调戏调戏姑娘,还是顺手做做好人都大有益处。不过这一回出行的暗流涌动,武
功比起从前任何时候都要重要得多!即使上了亭城战场时也不能比。燕皇要对付
祝雅瞳几乎摆在了明面上,燕国数得上的十二品高手能动身的就有四位,其中有
一位成名已久,几乎可与盛国的天下第一高手费鸿曦相提并论。自从祝雅瞳来到
成都之后,吴征还没有现在这样惴惴不安的时候。
所幸的是,锦兰庄密室再也没有人提起,祝雅瞳待他一如从前,也没有要将
可怕的想法付诸实施的意思。这段时日来准备出行凉州,祝雅瞳与吴征相处的时
光更多,即使到了安歇的深夜,祝雅瞳也要领走一大堆尚待处理的事项,很明显
是为了打消吴征的疑虑。
吴征心存感激与感动,至少祝雅瞳对他的看中与尊重写在了面上。这等人物,
也不需要瞒着吴征背地里去做什么阴私事。祝家若真有心要扶植立国,又何必求
着吴征?
这些让吴征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对于祝雅瞳在凉州的危难也更加上心。其
实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祝雅瞳一定要去凉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每每
问起,祝雅瞳都是一脸调皮又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若
不在你身边,你岂不是寝食难安?」
吴征只能撇撇嘴,如果这也算理由,他现下就该是天王老子,普天下最出色
的女子都任他颐气指使。可惜他不是。
「对了,拙性大师来了信,石室的恢复已有了头绪,那些巧匠颇有办法。」
在他们这些外行看来,恢复石室大体的原貌简直是无稽之谈。不说被炸得全
剩下些碎块儿难以分辨,就算真有本事能像搭积木一样重新拼接起来,又怎么将
立体的石室恢复?不重新拼接,想光凭想象就构建石室原本的模样,又压根信不
过。
还是匠人们专业,商讨了许久之后居然拿出个可行之方。他们将原本推断出
笋尖型的石室放倒,这样一来底面的面积大大增加。可以将更多的碎石料固定位
置,减少之后拼接的难度。在中央空洞处又打造木梯支架,以支撑天顶与两面的
石料。恢复的主体方案就此完成!
有了主体方案,后续的拼接就有了头绪。石室被炸得凌乱不堪,碎石料也难
以光凭棱角比对拼接。但是对石匠而言也不是不成。俱工主所言:石料俱有纹理,
同一座山上的石料质地也有区别,只要花费功夫细心比对,不是不能做到。
拙性二话不说加了一倍的酬劳,工主欢天喜地地忙活去了,这项活儿做得好
了,足够他享福到老,还能惠及后人!
「这样么?果然高手在民间!」吴征看了这些奇思妙想,实则非常专业的意
见,也不由大赞一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在「云端」行走,忽略了劳动人民
的智慧。其实比起他来的那个世界,这片土地的民众们更具专业知识。毕竟非士
大夫皆为草芥,他们受到的关注远远不如从前。
「若能顺利恢复,孟永淑受害的谜团当能解开一大半了。你对她也能有个交
代了!」
「恩!但是还不够,只杀了戴宗昌,忧无患还没揪出来。我答应她要杀尽贼
党,给受害的女子一个公道的。」忆及孟永淑,吴征出神了片刻又道:「这世上
死不尽的就是坏人与蠢货!只是……只是……若中原一统,王道大昌,坏人与蠢
货终究会少些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丈夫当如此!」祝雅瞳欣慰点了点头道:「嘻嘻,
只是这话若被你家菲菲听到又要数落你!啊哟,背地里不能说人坏话,一说她就
来了。」
祝雅瞳听风识人,吐了吐舌头,敛容装作无事发生。陆菲嫣皱着眉,远远行
来一路进了书房,看二人正襟危坐,纳闷道:「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拙性大师来了信,也在说你贤良淑德,驭夫有道,家中娇妻之典范!」
吴征终没人忍住,笑出声来。
「平白无故地消遣人家做什么?」陆菲嫣一撅唇,红着脸埋怨一声,接过拙
性的书信,又递过一封书信道:「你的话二师姐已然送去凉州,掌门师兄采纳了
你的想法,回信不吝赞美,也着手开始布置了。你先看看。」
会盟之事落在凉州,奚半楼可有得头疼了,吴征的建议及时送到,也相信奚
半楼一定会采纳,闻言欣然一笑接过书信阅览起来。除了褒奖之外,奚半楼还依
吴征的意思绘制出细致的规划图形,让他一同参详。书信是林瑞晨整理过的,汇
集了昆仑派近日的一些事件。
若是平日里吴征被褒奖,陆菲嫣定然笑若春花,今日却有些不郁。自然是林
瑞晨的信里最后一件事了。顾不凡与陶文诗的儿子顾清铭下了山,近日里刚抵达
成都城住在顾家。顾陆两家的婚事已低调处理完毕,一纸休书只在两家里保存,
甚至都未宣之于众。他日若有需要再公布不迟,没必要惹出麻烦来。
陆菲嫣不再关注顾家,可对从前有过口角的陶文诗则怀有芥蒂。吴征将离京
大半年,顾清鸣此番下山时机微妙,要说他有取而代之的心理则过分了些。只是
吴征不在,手上有些东西被护短的顾不凡交到儿子手上也是理所当然,若是顾清
鸣做得出色,就此不还也有可能,依吴征的性子也不会去讨要。
一想吴征的东西被抢走,陆菲嫣就满心的不舒服。
「这位师弟还真没打过几次照面!」吴征呵呵笑道,悄悄在桌下勾住了陆菲
嫣的足踝以示宽慰与开心。顾清鸣出生时十分尴尬,吴征与陆菲嫣顾盼亲厚,就
满月时去见了一回。之后被罚在青云崖畔更是没了资格,待学武有成又着急忙慌
地下山赴京。只听说这位师弟天赋出众,比自己当年的修为还要高,不过长辈们
评价则是有点「虚高」,根基打得不够稳当,未来的成就还不好说。
「让他来拜见你,做师弟的不懂礼节,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奇才不成?」陆
菲嫣气鼓鼓哼道。
「会来的,怕是要等个什么时机?说实话顾师叔会弄这些幺蛾子我就不信,
但是他的夫人么,呵呵,我可是听说这位师婶心眼儿不大,心机倒是不少,逮着
了机会我给你出气!」昆仑派目前平和稳定,欣欣向荣,吴征也有这个自信做好
未来的当家人。这个节骨眼儿上自然不会让人来搅局!
「听说那个小孩入了五品修为?几岁了?」祝雅瞳好奇问道。
「十三岁入的五品,修的也是「浮云七绝」。」
「「浮云七绝」再怎么易增进修为,我看盼儿修习时也是稳扎稳打,总是昆
仑派高深的武学,怎么样也是利大于弊!这么一股脑儿地往上飞,呵呵,莫不成
又是一个刘荣么?」吴陆一心,祝雅瞳也来帮腔奚落了一顿。
「哈哈……同门之谊,同门之谊,你们这样不好,很不好!啊哈哈……」吴
征板起脸,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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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雪片纷飞,成都城里忙乱着,会盟举办地凉州更是不可开交,作
为「地主」的奚半楼已有五天没回过自家的营帐。
燕秦之战过后,凉州放空了大半个地盘,全员龟缩于三关附近的城邦。奚半
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安抚好平民,平衡好利益,凉州渐渐安定下来。这
一轮会盟虽是三国之间的盛事,也不可能再去动凉州的根基。
五原关之外一百五十里的饶丘是一片一望无尽,连绵起伏的小丘。沟壑纵横
之间视线看过去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正是三国会盟最佳的场所!——会盟
之约虽是一致对付暗香零落贼党,燕秦之间也会刻意保持隐忍不去提起宿怨。可
两国争斗已久,谁也不能保证不起冲突。这里的地形正是避免大规模争端乃至混
战的好地方,客观上也提醒着三国将兵们冷静。
奚半楼身为凉州刺史须得保证不出意外,或者说出了意外也要第一时间处置
妥善的职责全落在他身上,压力不是一般地大。尤其这一次出使的又有自己的爱
徒吴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昆仑派近年来势力又再渐长,责任也大了起来。
会盟要安全,扎营地盘的严格划分就成了基础,如何合理地分配,还能有个
服众的说法是第一步。这让人头疼的事情,还是吴征给了个脑洞大开又相当合理
的办法。林瑞晨的加急传书送到时不仅说清了朝中的各项嘱咐,还附带着吴征给
的方案——使馆制度。
「燕,盛两国各划一片相等大小的地方以示公平,称为使馆。使馆方圆之内
自会盟使者抵达入驻开始视为两国国土,会盟结束则使馆不复存在。国土不容侵
犯!则条理分明,万事皆有法有理可依。这孩子,怎么那么多奇思妙想,最难的
一件事岂不是迎刃而解?」林锦儿捧着书信舍不得放下。在凉州虽和奚半楼朝夕
相处大慰平生,可是两位师姐就再难能见上一面,偶有书信总是视若珍宝。吴征
下山之后一步一个台阶让她又是欣慰,又是想念,这一回信中还有吴征的手书,
虽然字迹嘛也就马马虎虎算得上工整,也让林锦儿欣喜贪看了一遍又一遍。
「为夫知道你喜爱他,但是这孩子一定不能过于娇宠,有功必须赏,否则他
不高兴,有过也要罚,否则他要尾巴翘上天,越发胆大妄为。」奚半楼捻须微笑,
摇头晃脑颇为自得道:「还是为夫调教弟子的本事好。这么个犟驴也能教他走上
正路,嘿嘿,嘿嘿,也是大功一件。」
「吹你的。一年四季没在山上呆几天,还不是靠人家平时多加看顾。」林锦
儿啐了一口,也是喜笑颜开道:「他是我们夫妻俩带回昆仑的,自然要教好!夫
君你说,征儿历练了两年,是不是已有接掌门派的能为了?」
「不够不够,还不够!」奚半楼摇着手,见林锦儿一脸不以为然,哼道:「
你有所不知!若是寻常一任掌门,无功无过,安稳守成,征儿现下是足足够了,
不过是等待他修为稳稳提升而已。可他的天资岂止如此?你看看这个使馆,以他
的能为当开创昆仑前所未有之局面。现下他还差得远哪。」
「都是他一人,又有什么差得远的?」
「慈母多败儿!」奚半楼调笑一句,正色道:「征儿这个孩子我再了解不过,
他有个坏毛病,有些懒!不是懒汉的那种懒,而是有咱们这些人撑着,他就乐得
清闲,只想着把手中的一摊事情做好,做精!对掌门而言,这是本末倒置!当然
也因他做事踏实又细致,眼界也高,旁人做的可没他做得好。现下他还没明白这
些道理,根由在于他没准备好承担起一门之主的责任。所以说,他还差得远哪!」
「也是,不过还是得与他说说。再有一月他就抵达亭城,届时见了面,就算
说了没用,夫君也当提点他一二才是。」
「这些东西,你与他说是没用的,一方面咱们还在,另一方面终究要他自己
慢慢体悟才能有所得。不信咱们打个赌赛,为夫与他说这些,他十之八九是嘻嘻
哈哈蒙混过关,压根不放在心上!」
「那……哼,赌就赌!」
夫妇俩闲聊正欢,杜中天忽然趋近,脸色有些难看道:「掌门师兄,那个…
…燕国福慧公主栾采晴求见,正在大营等候。」
「额……」奚半楼略显尴尬,林锦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私入大秦国土怎地无人拦阻,她有什么事?」奚半楼不自然地看了眼林锦
儿,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栾采晴身负参与会盟的燕国使者印信,无人敢拦。有什么事求见就不知了,
掌门师兄您看……」
「你去告诉她我正忙,让她在营中等候。」奚半楼精目一眯,让杜中天先去
应付,思忖着道:「栾采晴当了使者?还七早八早地赶来凉州?这是何道理?」
「燕皇遣她为使,会不会存了掣肘你的意思?来得这么早,会不会想要做什
么妖?」大事当前,林锦儿顾不得吃飞醋,贤惠得紧。
这位温柔娴淑的刺史夫人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婉约娇弱,泛起酸来可了不
得,现下的模样十有八九已存了较劲比试之心,要先在识得大体上占一回优。奚
半楼忍着笑道:「能掣肘我什么?当年那点事情就想掣肘于我?笑话。做妖倒是
有些可能,可惜啊,本官的使馆一出,燕国又能玩什么花样?」
「不错,正是如此!那她来了之后发现奸计不成,定要恼羞成怒,夫君说她
会怎么办?」林锦儿越说越是奇怪,连声调都变了许多。
奚半楼嘴角一抽,强笑道:「那也是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不济
为夫不去见她,谅她不敢强闯大营!」
「哼,这算什么办法?那就不是办法。」林锦儿一撅唇,白了奚半楼一眼,
又叹了口气道:「人家脾气也发完了,该提醒的也说清了,还是去见一见她吧。
躲着……不是那么回事,也躲不过去。」
奚半楼暗舒一口气,对娇妻的酸劲儿生气,却又为她的通情达理,大局为重
更加爱惜,携起林锦儿的手道:「对!正是该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夫妇俩忙完了手头活计,黄昏时分并肩骑乘,骏马放蹄飞奔卷起一路烟尘直
达大营。营地外孤身一人的女子披着一身白衣,仿佛融入了雪地里,若非手撑一
柄纹着嫣红牡丹花的纸伞,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在白狐裘之外,俏生生地,颤巍
巍地,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
杜中天陪在一旁颇为无奈,奚半楼眉头一皱,遣师弟回来已有半日,栾采晴
依然等在营门口。身旁摆着的桌椅都蒙上一层白雪,显然并未坐过。
「福慧公主有礼。」奚半楼瞪了杜中天一眼,向栾采晴拱了拱手道:「本官
要务在身,已请公主入营稍些,为何公主还在营门口站立?」
「不关他们的事情,呵呵,奚刺史莫要责怪属下。」栾采晴收起花伞递与奚
半楼道:「虽是相访旧人,本公主身份着实特殊,又不想当一名恶客,在此多等
些时日也不妨的。喏,劳烦帮我收好。」
奚半楼心头微颤,唰地接过花伞递与杜中天道:「替福慧公主保管好,坏了
些许,唯你是问!公主,请!」
一只细嫩小手握着伞柄,一只粗糙大手抓过伞尖,双手虽未触碰,却借着这
柄明显有了岁月的花伞握在了一处般,让两人心头一热,又是黯然。上一回她递
过纸伞,说出「喏,劳烦帮我收好」时,还是碧玉年华的少女,青春逼人,明艳
不可方物。他接过伞时,还是刚过弱冠的青年,英气勃勃,血气方刚。一晃二十
余年过去,青年已显老态,常年在凉州的殚精竭虑让他染上些许风尘之色。而少
女保养得再好,眼角也添了两抹鱼尾纹,虽是令贵气之色余韵悠长,更增勾魂媚
色,可年华终究在她身上刻下了痕迹。
栾采晴一眯眼,目光扫过林锦儿,嘴角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扬螓首道
:「好啊。我还没有祝贺你们结百年之好,礼物什么的,你未必会要,一番心意
似乎足够?」
「多谢,有此一言,足矣。请进。」
奚半楼抬手虚引,栾采晴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抬足入营。两人目光一对,
又是黯然,时隔多年,当年发生的事情刻在两人心中,成了抹不去的朱砂痣,可
再度相逢,除了唏嘘感叹的黯然之外,别无销魂念想。
「两位慢聊,公主候了半日想必累了,妾身亲手去准备些茶汤给公主暖身解
乏。」入了大营,林锦儿先行告退,低头移步就要离去。
「奚夫人,当年的事情传得天下皆知,奚夫人真的放心我与尊夫在一起?」
栾采晴目光空灵而迷蒙,停下手中把玩的香炉凝目问道。
林锦儿一顿,回身施礼道:「有些事既已发生,不可抹灭,更难回头。妾身
信夫君,当然也信公主。其实在长安时公主未曾多加刁难妾身,妾身一直很承您
的情。」
待她掀帘离去,栾采晴悠然神往道:「你倒是好眼光,选了个好妻子。」
「吃一堑长一智,上一回吃了大亏,这一回自然会选个最好,也最合适的。」
所谓的吃亏自然不是指与栾采晴的定情,而是彼时云里雾里,处置不当耽误
了两人的终生。
栾采晴面上一红,美眸一横道:「你后悔了?正想问你一句心里话,若是到
了今时今日你的见识心性,再回当年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带我走?莫要瞒我,这个
问题你一定也想了二十多年对不对?可有答案了么?」
「是,时不时就会想起。」奚半楼捻须叹道:「其实没有答案,多半我还是
不会的。不过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定要带你即刻赶回长安,会问个清楚,再寻些更
妥善的法子。有些事情,是躲不开避不过去的。」
「我就猜是如此,其实换你来问我,我也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走。不
过是萍水相逢,凭什么就此定下终身?所以你这么答复我,我也不难过。可喜的
倒是咱们见解相同,也不枉了当年一场胡闹,搅得风风雨雨。」
忆起无法避开的旧事,奚半楼默然,脸上尽是萧索之意。
栾采晴又笑道:「听说你回了大秦之后性情生变,不再如从前一板一眼。教
那个好徒弟的时候有不少趣事传扬出来,可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算是受了本公主
的福泽么?嘻嘻。」
「正是。行事有底线,同样需圆融,更需因材施教,因地因时制宜。若非如
此,恐怕也不能执掌凉州十余年。这些,俱是受公主之惠。」奚半楼起身拱手,
算是谢过了。
「那也不必行礼吧?」栾采晴看着奚半楼清隽却初老的面容道:「你一路护
我回长安已足够一生之恩义,我也时常为你诵经祈福。你是个名满天下的英雄好
汉,志在家国门派,我也不怪你什么。咱们,谁也不欠谁!」
「终还是我的错,只是有一件事,小徒在亭城杀了你的孩儿,彼时各为其主,
还请多多谅解他。」奚半楼听得心中刺痛,自己终是亏欠了栾采晴的一生。她回
了长安之后传出的风流浪荡,又有多少是经此事过后的自暴自弃?这一份爱终究
辜负了,既是一生的回忆,也是最残酷的结局,更是难以被宽恕的爱的罪孽。
「我不骗你,我其实不恨你的徒弟,一点儿也不,狄家的人都是些贱种,于
我而言连玩物都算不上,死就死了,与我何干?」
「嗯?」奚半楼愕然抬头,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着无数的内容。她不恨吴
征,还有些快意,那自然是恨狄家了?连玩物都算不上,那只是不上心,必然还
是「玩」过了的。至于「与我何干」,细想那就有些骇人了……奚半楼心中又惊
又痛,那些风流韵事传得举世皆知,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难免嫉妒又郁闷。
「哈哈。我还当你成佛了呢!原来还是会吃味儿。」刺痛了奚半楼,栾采晴
终于得意地放声娇笑起来。
奚半楼摇头道:「即使有不顺心处也不必为难自己,何至于此啊。你……以
你的人才品貌,还怕觅不着如意郎君么?」
「找不到咯,再也找不到咯……也没什么,自己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可也舒心。
最后与你说一句。」栾采晴一按椅靠起身道:「我皇兄在三国结盟一事上别无念
想,一心想与秦,盛两国共剿贼党,你不必担忧。但是我来此身负要事,要对付
一个与你们无干的人!这一回我栾家倾巢而动,志在必得,也不怕与你说,此人
你家陛下同样已在动手!识相的最好老老实实地旁观莫要插手,免得惹祸上身!
言尽于此,算是了结了旧情,就算从前还有些什么人情债还不完,从今以后咱们
形同陌路,两不亏欠。」
「可否说得清楚些?对付什么人要这么大的阵仗?」奚半楼闻言心惊,凝重
无比问道。他本身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当然也是他欠栾采晴的。栾采晴所言两
不亏欠,当然是要他莫要插手来还了。
「还想多套些话?反正与你无干,约束好你的属下与门人就是了,尤其是你
那个宝贝徒弟!对了,那把花伞是你送与我的,现下物归原主。」
「既已送出,岂有收回之理?」
「无妨,你若也不想要,随便扔了就是。告辞!」
「我还没有答应你!」
「也无妨了,你呀,总想刨根问底,可有些事是不能说的,知晓了也没有半
点好处。」栾采晴足下不停走向营帐外,留下余音袅袅道:「我不是怕你插手搅
了好事,只是总算有一番恩义在,你是个君子,不想你稀里糊涂丢了脑袋而已,
人家说了当年的事不怪你,还总是念着你的好的……」
风雪之中一袭白裘融于雪色,渐渐地青丝也被白雪所覆盖,再也看不清了…
…
林锦儿捧着喷香的肉羹烫进入营帐时,栾采晴已离去多时,只留下奚半楼皱
眉苦思,酷寒天里额头依然爬满了冷汗。
「夫君,栾采晴呢?」
「走了!」奚半楼双掌青筋暴突,喃喃道:「为何?为何?陛下与燕皇为何
要一同对付祝家主,既然如此,祝家主当有所察觉心知肚明,为何她又一定要同
来凉州?」
「对付祝家主?」林锦儿美眸一张,惶急道:「夫君说的什么?陛下要和燕
皇一起对付祝家主?那征儿岂不是危在旦夕?」
「征儿若是置身事外,就没有危险!」奚半楼苦笑一声道:「能让两位国君
一同出手的,除了祝家主还能有谁?」
………………………………………………………………
离出使的日子仅余三天,吴府上下的准备俱已停当,就等着誓师壮行。午间
吴征下了朝,忙完手头活计在花厅里稍坐歇息。这一趟出行,最不放心的就是玉
茏烟,可也涂呼奈何。还好挖掘连通皇宫排水道的事情已在着手置办,初时还搞
出不小的动静!
「这帮蛮子,还是有用。」吴征笑着摇摇头。
祝雅瞳大驾光临富山别院,饶过了果三结的不敬,一番离幻魔瞳之后又是恩
威并施,整治得这位蛮族王子俯首帖耳。祝雅瞳当然不会去信任这帮人,可是让
他们帮着做些事,在某些场合倒是十分方便,比如这一回开掘地道。
浣花溪旁可是风水宝地,多数富庶人家聚居于此,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凿
地道难上加难,用上这帮人就不同了。赵源醒先买下了一片地皮又找上了果三结,
请了蛮子来打地基建一座庄园,给予的报酬便是事成之后,庄园的三成归笸箩族
所有。
有了蛮子开路,赵源醒暗中主持协调,纵有反对抗议的声音,终抵不过「民
族政策」为先,何况赵源醒约束得极好并未过分打扰邻里,倒也开展得顺顺当当。
有了保命的路子,吴征也能放心踏上新的征程。秦皇的身体日渐一日地瘦弱
下去,两位皇子的动作也越发大胆。太子殿下凭借多年的积威依然远远领先五皇
子,秦皇值此关键时刻除非彻底疯了,也不会有撤换的可能。这一回使节团也是
由太子梁玉宇领衔,待会盟之事尘埃落定,回了成都就再也无人有异议,五皇子
绝无翻盘之望。其实从一开始,五皇子就看不到希望,或许只是单纯被架上高位,
用以提醒太子殿下莫要得意忘形的。
虽霍永宁也要出使,朝中还有胡浩,蒋安和,俞人则,迭云鹤等重臣在,方
文辉向来低调,就算真要捧五皇子登基而玩什么花样,其余几位也不会答应吧。
真要强行这么做还会惹来几位重臣的反感,他们几位一旦目标一致联起手来,
方文辉也不是对手。
局势清晰明了,京中有胡浩照应坐镇也吃不了亏,接下来就专心致志帮助祝
雅瞳渡过危机!到了凉州第一件事就是去求师尊助力,有了「使馆」一功,燕秦
之战时祝家暗中资助凉州,想来以奚半楼的为人断然不会拒绝。想透了一切,吴
征舒了口长气。
「大人,昆仑派顾不凡携子顾清鸣来访。老奴不敢阻拦,先行一步前来通报」
冯管家行色匆匆,来得甚急。他是林瑞晨物色的身边人,对昆仑派上下的关
系也略知一二,既效力于吴府,对顾清鸣自然没有好感。
「我去迎接,你去备好茶水。」吴征撇了撇嘴,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拜访,好
会挑时间。顾不凡向来私心重,却不是重在自己身上,而是看重谁,便待谁特别
好些。或许在他心里,昆仑派除吴征之外,他的宝贝儿子是当然的第二人选吧。
「师叔。」
吴征迎上二人刚要见礼,顾清鸣率先下拜道:「小弟顾清鸣见过大师兄。」
即使同门行此大礼也太过了,吴征让在一旁不敢受,搭着他胳膊拉起道:「
两年不见,师弟长得这么大了,何故行此大礼?」
「月前就来了成都城,听闻大师兄忙碌不敢前来打扰,当先告个罪。」顾清
鸣低着头十分腼腆,羞愧道。
嗤,没创意,早料到你要这么说。吴征心中暗讽,谦道:「这有什么?前几
日若来,我还真没功夫招待你们,师叔,师弟,快快请坐。」
「本来该早些来的,清鸣下了山来成都,第一件事就要拜会你这个大师兄。
一想你忙碌,特地选在今日吉时,也算是预祝你马到功成。「顾不凡捋须微
笑,虽对爱子期望也高,终还是对吴征的能为更加信任些。
「哪敢劳烦师叔亲自来。」虽不待见顾清鸣,对顾不凡给予门派的拳拳之心,
他一向是敬重的:「这一回出使凉州,京中诸多事务又要劳烦二师姑与四师叔照
应了,弟子惭愧。」
「你做得已足够好了!远超师叔所望!昆仑有徒如你,何来惭愧?」顾不凡
感叹一声,又道:「京中事务我自会与二师姐处置清楚,你不必担忧。清鸣跟在
我身边也正好可学习一二,待你回了京也能搭一把手。」
「那是当然!小师弟的武功……五品上了?」吴征打量着顾清鸣,见他容貌
俊秀,一双眼睛转得十分灵动,面相讨喜,却总让吴征觉得太过机灵了些。吴征
自己小时候也机灵,但是他知道自己保有正直的一面,顾清鸣的样子,似是被宠
爱太过了,有点压抑不住的放肆,不由暗道一句:师叔总在模仿学习师尊,可惜
很多东西他都是学不来的。
「是,根基还不稳。」顾清鸣脸上一红羞涩道。
「已经很强了,我当年也没这份本事。」吴征不露喜怒地赞了一句,随口道
:「京中事务繁杂,咱们昆仑派地位崇高,却也不是一枝独秀,小师弟相机行事
即可。」
「你放心!昆仑有今日的局面,你居功至伟,清鸣做事师叔自会小心在意看
着他,不会让他惹下祸端。」
呼~ 就是怕你管得太多,管出麻烦来啊。毕竟是你的亲儿子,还有个偏心的
亲娘。吴征暗叹一声,还好大多事务都交托给了林瑞晨,出不了大乱子。
「对了,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与你相商。」寒暄已毕,顾不凡正色道:「
早先师叔与你说过,当择机与太子殿下表露跟随之心。当时你言道为时过早,师
叔也不逼你。可如今形势已清晰明了,师叔以为此事不可再拖延,否则他日太子
荣登大宝又心怀芥蒂,终是不美。昆仑当今的局面来之不易,更不可因现下踟蹰
不前留有后患才是。此事我已传信掌门师兄,言明其中利害关系,你到了凉州见
着掌门师兄,万万用心商议,不可再拖延!」
呼~ 又是一声暗叹。顾不凡做事的的确确就差了些格局,早年韩归雁被遣去
西岭边屯出了事,吴征忧心忡忡时,连陆菲嫣与林锦儿这等妇道人家都明白打铁
还需自身硬的道理,只要自己有本事,还怕他外面风吹雨打?也或许的确昆仑派
被打压太久谭灿,目前的局面让他欣喜若狂,又有了患得患失的心思。
「是。弟子遵令。」
随口应付并不能让顾不凡满意,他又道:「你现下心里是怎么想的?」
「弟子……不这么认为。」吴征低着头,还是摇了摇坚定道。
「为何?太子殿下已是公认的新皇,此番出使凉州更是天赐良机。他日新皇
登基,有这一份旧义在平白无故就多些青眼,说不定你就此又能更进一步。犹犹
豫豫,不是我辈所为!」顾不凡大惑不解,满以为这一回能说服吴征,不想又被
拒绝。
「弟子没有犹豫,弟子只是不愿这么做。」吴征斟酌着词句,尽可能平缓着
口气道:「不是弟子自恃身份,可弟子是陛下的散骑侍郎,不是殿下的。陛下还
在,弟子若是太过趋炎附势,容易惹人闲话。自弟子入京之后也明白一个道理,
昆仑派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靠巴结与提早抉择的眼光赌来的,而是扎扎实实一步
步打下来的。赌,可能赢,也可能输个精光;打,根基才能牢靠!昆仑一脉在朝
堂举足轻重,效忠于皇室才是最稳妥的抉择。师叔试想,弟子今日若如此做了,
或能博得殿下的欢心。若是五十年后,又有新皇将登基,有了今日前车之鉴,届
时的陛下又会怎么看咱们昆仑?弟子也是一心为昆仑计,昆仑历经二百余年风雨
不倒,弟子亦不愿葬送昆仑美名。」
这番话说得十分严厉,一来为了彻底打消顾不凡急功近利的念头,二来值此
关键时刻,昆仑上下更需同心一致,尤其也是说给顾清鸣听的!既然下了山入世,
做事情就得踏踏实实的,莫要想着钻营借势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师叔始终认为太过可惜。」顾不凡黯然低头道
:「师叔……好像真的老啦。」
「不可惜,该是咱们昆仑的,一样都不会少,不必太过着急。急,则根基不
牢,未必是好事。」吴征不露痕迹地扫视两人,果见顾清鸣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对吴征的话更是有几分不满。根基不牢,可不说的就是他?吴征心中冷笑,又道
:「师叔的心意弟子明白,弟子到了凉州定然会与师尊详加参议,师叔放心。」
「好……好……到了凉州,务须小心在意,出使一事半点岔子都出不得!」
顾不凡终于放弃了念头,又是殷殷嘱咐起来。
送走了父子俩,吴征踢着步伐回了小院。午间时分陆菲嫣不敢来,院中本该
无人,吴征却眉头一动,只因推门之际,箫音旋起。
冷月玦一袭湖蓝长袄,外罩貂皮裘衣,风声中箫音幽幽空灵,犹如一座冰雕
正坐在亭中,每当玉指轻动,冰雕才仿佛活了过来。
一曲激昂又潇洒的《笑傲江湖》,吴征在箫音中走近,听她又转婉转低吟的
《平湖秋月》,再奏余情无尽的《吹箫人去玉楼空》而突兀结尾。冷月玦玉箫离
唇笑道:「好听么?」
「好听,还能听出你的心声。我总觉你现下的曲艺之精,比起从前可要高得
多了。只是为什么突然就停了?」吴征大赞一声,情动时又是怜惜。
「还有一曲,待会儿来奏。从前无情只有怨,现下知喜怒哀乐,能奏的曲子
多了许多。不是我的箫艺涨了,而是情融于曲,才更打动人心。」冷月玦淡淡说
着,待说到情融于曲时展颜一笑,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我也听出你心中许多彷徨……」
「嗯,我在想,这一回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冰娃娃凑近箫管,又奏
出《吹箫人去玉楼空》的一段音调,忽喜忽悲道:「照说你这个人毛病很多,又
好色花心,实在不是良配。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总会有办法的。」吴征心中有许多猜测,却不敢空口无凭地说出来。只得
安慰道:「我有一种预感,这一回咱们不会分开。」
「又说好听的来骗人家,你几时有什么预感了?」冷月玦皱起鼻翼轻哼道。
「真有。」吴征拉起她双手道:「去了凉州风云瞬变,我总觉得会有机会…
…」
「不是说危机深重么?」
「危才好,危中有机,若是一切全然照序,哪里来的机会?」
「也是……旁的我不管,你莫要冲动强来,若是误了你,我自己心里过不去
不说,你一家子那么多人,光咒也咒死我了。」
「都已当你是一家人,谁还来咒你?呼……其实不单单是你,这一回总感觉
要有大事发生,说不准我还带一个人回来呢?」吴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咦?还有?果然不是好人!」冷月玦在他脸上一刮道:「我不想什么今后
如何,我只想若是不能如何,我该怎么办。」
吴征心中一动,一把将冰娃娃抱起道:「想出什么了?」
「若是这一趟不能回来,少说三五年咱们见不着面,那就现下一偿心愿。」
冷月玦俏脸微红,美眸放光,凑在吴征耳朵边道:「人家要和小鸡鸡先生多
说会子话,再让它把我喂得饱饱的,即使三五年不见也能管吃管用……」
媚目如水,双颊绯红,冷月玦想什么便说什么,直白的话语竟然无比动人。
吴征皱着眉道:「可惜我只有今日才有空闲……」
「那就腻上一日,待你没空了才放你走,你可要……卖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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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完,请期待第八集《大雾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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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03
第八集:大雾芦花
第一章、春梦秋实。崎路难跋
大雪如鹅毛,室内却既春也秋。
炭火烧得暖融融的,上好的银丝碳不冒尘灰,铜铸的管道将些许烟熏异味也
排出屋外,只留下温暖如春。冰娃娃娇小的身子虽置于冰天雪地里多时,脸上的
红霞却并非挨冻的通红,而是羞意与期待的绯红。明媚清澈的双目饱含春水一汪,
更将春意浓得化不开。
可融化的冰雕就有了情感,那双春意融融的眼眸里便再也藏不住心事。担忧,
无助,迷茫,在春水之后,凋零萧索的秋意亦在点点滴滴地弥漫。春色越浓,秋
意益盛,春闺总是一场易碎的梦,待梦醒来,就要面对寒冬将至的残酷秋实。
凉州就是两人之间挥之不去的梦魇,无论如何逃避,不敢谈起,进发凉州的
日子终究近在眼前。而两人闯下的弥天大祸,在凉州就有一场清算了结,是福是
祸,无人知晓。
吴征望着可人的冰娃娃喜忧参半,心中剧痛,痛得薄唇紧抿,双目微眯。冷
月玦嘟着嘴与他鼻尖相对轻声道:「傻瓜。」
「我不傻,只恨自己能为不够!」环着纤腰的手臂箍得更紧,仿佛要将丽人
的身体与自己融为一体,吴征咬牙切齿恨声道。
「已经很好了,你也说过,人力有时而穷……」冷月玦柔声道:「说来说去,
都是我害了你心情不好……」
「我想了很多很多,总是没有妥善的办法。不知道要怎么与燕国皇权相抗衡,
我的师门不会帮我,也帮不了我,我自己……」吴征锁紧了眉头,黯然道:「只
有祝家主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帮我,可是未必就够。」
「咱们先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你现下不是该好好地爱我么?」
冷月玦凑近香唇,一口一口,缓慢又清晰地吻着,像一个又一个的印记。然
而温柔以待的郎君依然僵直着,没有丝毫回应。香唇吻过他的嘴,他的鼻梁,他
的额头,他的脸颊,耐心地一个个刻印着,等待僵直的雄躯复活。
「不要去想了,我知道你费尽了心思。本来就是我一时冲动,怎会来怪你?」
吴征忽然动了起来翻身将冷月玦压倒在床,粗鲁地扯开腰带撕去亵裤粗喘着
道:「不是来爱你,是要疼你!」
「呃啊……」娇弱不堪的痛呼声响起,冷月玦死死咬着唇瓣,双眸紧闭,背
脊高高地拱起,拧扭的腰肢似在躲避夺命的武器:「疼……好疼……」
尚未湿润的花户含苞未放,紧窄的花径焉能承受粗大肉龙直入幽谷的侵犯?
冰娃娃面色发白,额头冒出一片冷汗。吴征竟未怜惜,双手将她手臂压实在
床,腰杆死命地发力生生闯入。
洞口被撑开,兰心深处的小门亦被撞开,粗长肉龙突入时的剧痛仿佛无穷无
尽!冷月玦双腿环着吴征腰杆亦是死死地夹紧,似在抵抗,又似在缓解难熬的疼
痛。闭目蹙眉,眼角落下两行清泪,转瞬之间,冰娃娃像一只可爱的妖精被大山
镇压,凄凄婉婉,再也灵动不起来。
肉龙将兰心挤得如一团小肉饼之后就不再欺凌,吴征放松冰娃娃被掐出红印
的手腕,将她拥在怀中,替她吮去泪痕,轻声道:「很疼么?」
「疼,比破瓜时还疼得多了。」冷月玦抽泣着倒,大眼睛忽闪忽闪,小嘴一
扁一扁,泪珠儿仍落得断断续续。被吴征压紧时上举的双臂仍未收回,露出左腋
疏软绒毛之中一排清晰红印。
「夫君有时心情不好难免就要发泄,发泄起来可不管青红皂白,做妻子的就
要生生受了,你怕不怕?」吴征温柔吻着腋下的印记,又有些凶巴巴地道。
「做你的妻子和生生受了是两回事。人家现下不是生生受了么?可没挥掌打
你!但是人家也没说要做你的妻子!嘻嘻……痒……」腋下麻丝丝的,幽谷里也
被灼热炙烤得渗出滑浆,痛感渐能忍受。冷月玦扭着肩膀,躲着吴征甜丝丝,又
恶作剧一样的呵痒。
「就算你不肯嫁给我,也不能让人欺负。若是旁人待你,只怕时不时就不管
不顾那么欺负你,让你天天疼着!其实,我也好疼……」吴征抽了口冷气,以冷
月玦的娇嫩紧致,干巴巴地硬来着实不好受,对谁都是折磨。
「那……你是想告诉我,咱们都要记得这份疼痛对不对?」
「对!一时一刻都不能忘!否则届时不单单是下面疼,心里更疼!不管有多
难,我都没放弃希望,你也不许自暴自弃。」
吴征目光灼灼,冷月玦抿紧了唇瓣死命摇头道:「不会,我现在慌得很,但
是我也不放弃。」
「这么乖,是不是要奖赏你?」
「要,奖什么?」
「我下面给你吃?」
「这时候去下面?呸呸呸,尽胡说!」冷月玦一时错愕,随即回过味儿来,
笑得前仰后合。人在笑时胸腹发力,幽谷甬道一抽一抽地,像只小嘴吸嘬着肉棒。
「那你到底想不想吃?不吃算了!」
「要!人家贪嘴!可是你方才弄疼人家了,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那我也吃一吃,疼一疼她?」
「嘻嘻,人家喜欢!慢些拿出来,人家还疼得很。」花肉咬的奇紧,一阵阵
的刺痛让冷月玦也无法放松下来。话说回来,即使放松也多不出一根头发丝的容
量,只是花肉会更加绵软而富有弹性,不至于如此僵硬抽紧。
「知道,叫你知道十二品绝顶高手小鸡鸡先生的手段!」吴征握住冷月玦的
纤腰,却不抽出,反而向里一顶,又是一旋,搅得兰心阵阵发麻,也让冰娃娃颤
声媚吟出口。
那麻痒钻心,仿佛直透进了骨头里去,酥酥的难以聚力。冰娃娃哼哼唧唧全
身瘫软,连媚目都朦胧了起来,嘟着唇胸膛一鼓一陷。不知是被吴征的折腾气着
了,还是喘息难以抑制地急促。
「你这个坏人……」冰娃娃声声皆颤,纤指随着手腕自脐眼向上一滑,抹过
酥胸停于峰顶莓尖轻巧拨弄,情动之时的模样别具媚态:「你是还没折腾够么?」
「润了,可以拿出来了。」吴征嘿然贼笑,腰杆继续打着旋儿缓缓退出。
「等等,你折腾得不上不下的,现下人家又想吃,又舍不得你出去了怎么办?」
冷月玦难耐地拧腰,手掌也不自觉地轻抚乳峰。肉红的手指在指缝间露出盈
嫩雪肉,艳得难以逼视。
「是么,我也想吃。玦儿的小嘴妙不可言,想先来一回。」吴征猛然一抽!
撑胀的满足感变作空虚,大大张开的花径失去了凭依,露出一条空洞,花肉
像一张小嘴慢慢闭合,片刻后又合拢成一条沾染着花汁的蜜缝。吴征看得仔细,
幽谷内蜜肉的绵密,甬道的崎岖,以及滑腻又起伏的肉芽,无一不令人大起欲念!
「坏人,坏人!」冷月玦娇嗔不已。吴征今日甚是霸道,想入时不管不顾地
强来,想走时又分毫不管她的渴求,说走就走。只是往日总被他照顾得体贴周到,
想怎么就怎么,要调情时便调情,想发泄时就发泄,每时每刻都十分称心。今日
的别扭中总有各种各样的不满足,又气又急之下居然别有一番情趣!爱郎的挑逗
让她做出自行抚慰美乳的动作,这在从前可是从未想过的。
「嘿嘿,好吃的来了,玦儿再不快些可就……」
坏坏的调戏让冷月玦一个前扑,活像只扑抓毛球的猫儿。两只小手猫爪般握
住肉龙嗔道:「不许跑!再逗人家,人家要生气了!」
蹙眉撅唇气鼓鼓的模样可爱极了,吴征老老实实坐定不动,捧着冰娃娃后脑
按下,柔声道:「快些,我也熬不住了。」
泛着黑光的粗长肉龙狰狞猛恶,亮晶晶的花汁似在极高的热力之下被满满蒸
干。虽已十分熟悉亲近,冷月玦轻咬唇瓣仍被吓了一跳。可不知不觉娇颜已被吴
征按在胯间,羞涩与期待的兴奋交杂下,艳丽的酡红已弥漫上美丽的面容。而腥
浓的男儿气息入鼻,更让幽谷里一阵收缩,挤出几缕晶亮的细丝。
脸颊染得通红,冷月玦慢慢凑近,伸出香舌以舌尖小口小口地舔舐着龟首钝
尖,不一时便将龟菇涂抹得晶亮。舌尖滚着香唾在棒儿上游走的声音分外淫靡,
夹着一股粗重,一股娇羞的喘息,简直难以抵受!
「啊呜……」一声,冰娃娃张开小口以两片香脂柔唇含住龟菇,香口被撑满
的同时双颊陷落,又是深吸一口气!极强的吸力传来,肉龙就此发出因香口强力
挤压而搅拌着香唾的声音,一寸寸嗫喏着渐渐没入……
比起初时的欢好,冷月玦的香口润舌已是纯熟灵活了许多,可她一脸的纯洁
与细致认真犹似从前!润口吞咽中香舌同时席卷着肉龙,仿佛在细细品味与感受
肉龙的形状与炙热。那张无双妙嘴不仅带来更加强烈的快感,沉醉于口舌之欲,
似被支配的娇媚更让吴征兴奋不已。
喝喝低沉的闷吼声中冷月玦得意地抬起眼眸,抓住棒根的小手也紧了一紧。
吴征低头望去,才见她另一手向下低垂,没入腰际不见。吴征一愕,随即会
意冰娃娃眼眸的得意里秀眉微蹙,分明是埋怨爱郎负心薄幸只顾着自己爽快,难
熬之下竟然不知何时已自家逗弄起花缝,纾解心中情欲。
吴征歉然一笑,又不乏几分玩味道:「谁在上面?」
冰娃娃吃起棒儿来十分贪嘴,一刻也舍不得松口,被吴征羞得满面飞红,亮
出尖牙在棒身轻轻一咬以示抗议,握住棒根的小手却加了力推倒吴征,含混不清
道:「人家……在上面……」
翻转身体,被吸紧的肉龙在润口里销魂一旋,吴征尚未来得及回味,一只翘
翘的小屁股已近在眼前。分开架在胸膛两侧的双腿结实紧致,疏绒覆盖下的花肉
细嫩湿滑,夹紧的臀瓣中央一点细孔犹似粉菊。女儿家肌肤上的幽香与花瓣之间
的甜腻混在一起,仿佛有磁石一样勾着吴征抬头伸舌,顺着蜜缝结结实实地一舔!
「嘤咛……」极重的鼻音呻吟给出最直接的肯定。被极强的吸力夹紧的肉棒,
在一片温热的润口中忽感一阵极快的冰凉爽滑。香舌灵活又快速地绕着龟菇舔卷
勾挑,冷月玦舞动口中香脂点,挑,勾,扫,力道时轻时重,巧妙得像是她手中
变幻万方的丝带。
那吞吐的动作越发激烈,冰娃娃眼媚如丝,吸紧了双颊「波儿」一声将龟菇
从口中拔出,唇角还牵引着几线晶丝。旋即改品箫为吹笛,含着小半根肉柱吮至
根部,又捧起颗春丸吸进香口。
唧唧啾啾地又吸又舔,在温暖又香润的口中春丸被拨弄得左右滚动。感受到
吴征同时伸直了舌头,像棒儿一样插进花穴里打着旋儿,将花肉里每一颗肉粒的
表面与沟缝都绵绵密密地舔个结实,挤出一股一股的花汁涓涌。极大的快意让冰
娃娃胸臆大畅,轻哼着温腻香甜的声息,力道适中地吸紧春丸,像糍糕一样从口
中拉了出来……
「玦儿今日好大胆!」压着娇小的丽人在身下,吴征呵着热气逗弄着耳语。
「你喜欢吗?」冰娃娃缩着脖颈连连躲闪,双腿却缠上了爱郎腰杆。
「喜欢,还很惊喜,和从前大有不同,新鲜得很!」
「你喜欢就好。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得闲,今日当然要彻底放纵一回,顾不得
矜持了。嘻嘻,人家的嘴儿是不是最厉害?」
「原来如此!厉害,单以技巧而论,比菲菲的还要厉害!也不对,这不单单
是技巧吧?」
「嘻嘻,人家爱吸,自然吸得更好些……」冰娃娃咬着唇瓣,虽觉十分害羞,
还是大胆说出心声。
「差一点点就忍不住射了!现下我来报偿你?」龟首钝尖没一刻停下地刮弄
着花缝,蹭来蹭去就是不干干脆脆地入内。只把花浆搅拌得越发丰沛,花唇越发
柔腻酥软。
「嗯,你刚才吃得人家也好舒服,又好难熬……快些进来……待弄得人家爽
快一回,想不想射在嘴里?」
吴征目光一亮!冷月玦的小嘴吸力强劲,喷射时再被她小嘴大力一吸,仿佛
魂儿都要被吸了出去,销魂蚀骨,滋味绝佳,忙不迭连连点头道:「好!好!想
要!」
「那你卖力些,嘻嘻!」冰娃娃大是得意,又垂下目光不敢与吴征对视道:
「妾身满心期待,夫君抽弄穴儿时……不必垂怜……妾身受得住……」
「来了……」肉棒正抵在会阴处,浆滑的花汁点点滴落,早将花穴口润得滑
不留手,涓涓细流更顺体而下,将龟菇染得层层透光晶亮。吴征一用力,不需对
准穴口,肉龙朔溪而上没入花唇之间,循着蜜洞一滑而入,就此被紧窄的小肉圈
卡得密密实实,仿佛被吸住了一般。
「唔……嗯……」花径里被大力压迫,每一颗敏感肉粒都像溺了水一样大口
大口地呼吸求生。冷月玦浑身一紧,又脱力地酥软……
狭窄的花径不断地一收一缩,黏糊糊的触感却越发清晰。抵抗着异物侵入的
花穴纠缠着纠结,一会儿缩得紧紧地难以寸进,似是无法抵受肉龙的粗大蹂躏,
一会儿又略微放松,像温暖的怀抱拥住肉棒,许它快些进入。些许苦痛中伴着喜
悦欢愉,正如冷月玦蹙紧的眉头,轻咬唇瓣的贝齿,苦闷之中又有极大的快意。
肉龙缓慢又毫不停歇地侵入,终于在兰心之前的小门扇处挺了下来!
「还疼么?」
冰娃娃生得娇小,花径自然也更加紧窄些。此前的粗鲁让花肉饱受蹂躏,多
少有些难堪征伐。这一回虽是温柔细致,也还需再适应一会儿。
「嗯……还有些疼……但是……棒儿填满了里面,也……也很舒服……」冰
娃娃红着脸说出坦诚的话语,终又一嘟唇瓣,因羞耻不依地转过了视线。
「一会儿就更舒服了?」吴征玩味地调笑着慢慢抽送起来,在冷月玦耳边呢
喃道:「分明还没有填满……」
一下,两下,三下……温柔的抽送让冷月玦眉头渐展,樱口微张,花径很快
适应了熟悉的肉龙抽送动作,抽时恋恋不舍地缠绕夹紧,送入时又是满满的包裹
感。温柔的动作刺激着花穴,让她一阵阵颤抖,樱口里漏出甘美的呻吟声:「那
个地方……还有点疼……多弄几次……再……进来……现在好难受……」
小肉门此前被粗暴地撞开,若再强行进入反为不美。后半截幽谷里有最敏感
的深种兰心,疼痛与空虚正是最难过的煎熬。可现下的温柔却让人安心,冷月玦
放松胸臆,些许抗拒与紧张也转作沉浸在温柔的快感中,小腰也无意识地一拱一
抬迎合着抽送,贪求着快意。
花径紧缩着,媚肉痉挛着抽搐,还有贪婪的挺腰,欲拒还迎的样子让吴征更
加兴奋。每一轮抽送都加上些力道,进出渐渐变作翻搅,肉棒的高温更似要将花
径融化,更刺激得冰娃娃流连其中,小腰扭得越发激烈,娇喘声也急促得进气少,
出气多……
时机已到,吴征忽然握紧丰满的秀乳,两根食指将乳尖莓珠深深按入乳肉里
用力旋压,同时下身一挺!肉棒像夹着一团火焰抵开小肉门冲进幽闭的门户,将
正沁出丝丝汁液的冰凉兰心狠狠一撞!
「啊……」冷月玦尖叫一声,像被长枪贯穿了身体一样弓腰弹起!身体像被
融化一样的快感让她如此享受,想要一直持续下去。她双手按上吴征正揉面饼一
样抓按美乳的大手,香舌一吐向吴征嘴里渡入呻吟道:「好美……肚子都烧起来
了……现下不疼了……夫君请快些重些……奶儿也要紧紧抓着,不能放开……」
佳人的倾心诉说与软语相求就是最好的春药!
吴征发力抽出肉龙,龟菇沟壑即使在洞口紧窄的小肉圈里也没有停留。原本
满足饱实的花径顿时凭依,冷月玦娇声呼唤,空落落的难耐几将不满都写在了脸
上,小腰扭拧得几乎气急败坏!
正焦急时,肉棒猝不及防地凑近,准确地寻着洞口重重闯入!这一下又是毫
无停滞,盘根错节的肉龙磨过敏感的花肉,撞开小肉门,直采兰心!强猛的撞击
力道摇晃着冷月玦整个娇躯,只剩被牢牢握紧的双乳纹丝不动!
这一回之后就是密密频频地抽送,肉棒每一次都整根退出,旋即又撞进最深!
兰心被不间断地猛烈耸顶,肉壁被大幅度地激烈摩擦,火辣辣的快意让冷月
玦几乎麻痹。可越是麻痹,快意却越是清晰!
「好难受……又好舒服……」每当兰心被采撷,酥酥的麻痹感便蔓延全身,
直达指尖!冷月玦娇喘连连,呜咽着松开了小嘴,只能抱紧吴征的脖颈闭目低呼。
肉棒撞击着腿心深处,被蹂躏的感觉分明有着苦痛,花径被猛烈撑开的压迫
更让身体颤抖得停不下来。苦痛与难熬居然也令人感到舒畅!矜持也好,害羞也
罢,在今日都不重要了!冰娃娃放开胸臆,只想把所有感受都说出来,让爱郎知
道她的每一分欢喜与难熬。
兰心颤抖着,花肉蠕动着,随着肉棒大开大合地抽送越发激烈地回应!不停
娇呼痴缠的不仅是冰娃娃,每一下花肉的痉挛都让肉棒更加火热,每一下兰心颤
抖着扫在龟菇马眼上都让吴征闷声呼喝!
快意不仅在被抽送的花径,吴征的索求更多也让冰娃娃心里滋生起巨大的满
足感。柔嫩的兰心像被当作了一枚蒜瓣,正被一只巨杵大幅度捣弄。回应的颤抖
亦让肉棒的最敏感处像被香舌一样的舔舐——以绝妙的力道与角度!
无可忍耐的快感让吴征加速抽送,也让冷月玦死命扭起小腰。肉棒终于不再
离体而去,而是密密频频地小幅度抽送,不住啃吻着兰心。
没了快意的间歇,两人俱进入了奇妙的状态里。兰心蠕动着,舔扫着,卡在
小肉门里的龟菇膨胀到了极限,焕发出一股略带透明的暗红光泽。而兰心幽穴里
蠕动感急剧增加,快意的巅峰刺激着兰心蕴含的花汁一汩汩地倾泻激射!
共同的快感,互相的索求,冷月玦在吴征耳边激烈地尖声呼唤:「吴郎……
吴郎……人家到了……到了……泄出来了……」
女儿家的愉悦与欢喜化作最直观的汁液溪流,与紧紧缠绕再不放松的花肉夹
缠。激烈的刺激浇淋在龟菇上,被抽送搅拌成咕叽咕叽的淫靡水声!抵达终点的
冷月玦片刻失神,又被小腹深处再一次的鼓胀膨大惊醒。只见吴征呼喝连连,双
目赤红,抽送的动作极端快速凶猛,被他握紧的双乳更是传来了刺痛感。
感受到吴征也到了快意的巅峰,冷月玦贪恋地扭腰,又急急道:「别……别
……快拿出来……到嘴里……人家想吃……」
「呃……」吴征一声低吼,亦是恋恋不舍地拔出肉龙起身,急不可耐地将龟
菇压在冰娃娃的如花唇瓣上。
冷月玦轻吟一声吐出香舌绕着龟菇一轮舔洗缠绕,才啊呜一声将棒儿含了进
去。
被爱郎骑在脸上,男儿的雄烈味道一股被征服的柔顺与喜悦弥漫心头。冷月
玦强撑着酥软的娇躯将螓首一抬一抬,舌头不停歇地舔弄着肉棒上每一分痒处,
穷追不舍!棒身被卖力地侍奉舔得像要沸腾起来,吴征已是死死地抓住床面,可
冷月玦却不甘如此而已,香舌像一面软床托举着棒身下沿,一点一点地将肉棒深
深吞入。
窒息与压迫感让喉间十分难受欲呕,冰娃娃忽闪着泪水盈满眼眶的媚目,坚
定地吞入,吞入。肉棒顺着腻滑的甬道被全根吞没,直抵一团柔软嫩肉时,再也
忍不住颤抖地激烈喷射起来!
释放而出的强烈奔流让吴征沉醉于喷射的快感里,却让苦闷的冷月玦被呛得
剧烈咳喘起来!喉间嫩肉的挤压让吴征舒爽无比,也让冷月玦十分难受。正是这
剧烈的反差让快意释放得更加畅爽!
喷射的精液快速灌满冷月玦的小嘴,无法呼吸的丽人一口一口地呛咳着,待
吴征喷射完毕,点点精液都从秀鼻里呛了出来,加上唇角边的漏出,充血红亮的
樱口边上全是白浊,异常淫靡……
吴征脱力地喘着粗气,还不忘将慵懒的冷月玦拥进怀里,用备好的方巾帮她
擦干净面庞。冰娃娃虽是幽怨地呜呜连声,却张开樱口向吴征一亮,除了实在容
纳不下溢出嘴角的精液之外,竟然全数被她吃得干干净净。闭口时喉间还有个明
显的吞咽收缩,一副意犹未尽的馋嘴模样。
「舒服了?满意了?」冷月玦皱着眉嘟着嘴,埋怨之外亦有得意之极!吴征
这一回射得时长亮大,定然是前所未有的刺激才能如此。
「呼~ 太刺激,太爽快了~ 」吴征大喘一口气感叹道。冰娃娃少有予取予求,
更多的时候还是只贪欢她自己的喜好。深喉对女子可并不美妙,看她此前的呛咳
与眼角尤挂的泪水就明白,今日这一回可谓曲意逢迎,让吴征一尝前所未有的欢
好巅峰,心中可不仅仅是感激,爱怜之心更甚从前。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咳咳。」冷月玦缩在吴征怀里轻声道:「你不用心怀
歉意,我自愿的,你舒服,我也很欢喜。从前总是你照顾我许多,任着我使各种
各样的小性子,这个喜欢,那个不许,今日我也委屈一回,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样么?可是你难受得很,今后不可!欢好之事总要一同快美才是最好。」
吴征拨弄着冰娃娃的长发,轻拍背脊助她顺气,心中越发怜惜。
「你怎知我不快美?」冰娃娃目中狡黠之色一闪而逝,又埋入吴征胸膛忸怩
不安道:「方才虽是难受……可我觉得……嘻嘻……也无不可……好奇怪的感受
……」
「那就是骨子里的贪嘴了……」吴征大乐,不想冰娃娃还有这么奇特的癖好。
「人家也不知啦……反正,早都与你说了莫要怜惜,人家受得住。你不会…
…嫌弃人家浪荡吧?」
「怎会?玦儿向来有一说一,我喜欢得很。发起浪来别有风情,滋味绝妙,
嘿嘿……」
「哼!知道就好!可是,你还是个坏人,厚此薄彼,待人家不够好……」
「啊?还不够好?我对你就快听之任之了,还要怎么好?」吴征大声叫起屈
来,他待冷月玦倒是真心实意,从来没敢怠慢过,看冰娃娃气鼓鼓的模样,怕是
真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冷月玦板起的俏脸忽然飞红,躲闪着目光道:「你对陆姐姐更好,待人家就
差了些,哼,你就是,你就是!」
「喂喂喂,这就冤枉我了。你们性子不同,疼爱起来当然也有不同!可我一
片真心向红日,可没轻慢于你。我要是能把心掏出来……」
「噗嗤……谁要你掏出心来,血淋淋的能好看么?掏出……掏出……嘻嘻…
…掏出小鸡鸡先生来还好看些……」冷月玦缩了缩香肩,越说越是觉得羞人,最
后犹如猫叫。
「那不是也掏出来了嘛,你看,又这般大了。」歇了好一会儿,佳人娇躯在
怀,肉龙复又昂扬狰狞,展露凶相。吴征忽然醒悟,女儿家私房话儿里少不了互
相比较,以冰娃娃的「求知欲望」,肯定也少不了欢好的话题,也不知道她们说
了什么,一皱眉道:「你跟菲菲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哼……总之你不好……陆姐姐说……哼……你每回都要采她后庭……哼…
…你就从来不与人家试试,你就是偏心,就是不好,你就是!你就是!」冷月玦
嘟起红唇,虽然声音越来越小,气鼓鼓的劲儿却是十足十。
「额……这个这个……我……额……」冰娃娃身躯娇小比不得陆菲嫣这等熟
透了的美妇,于房事也是刚破身不算久,了解不多。吴征怕吓着了她不敢提,纯
是关心体贴之意。怎么就变成了厚此薄彼?吴征哭笑不得,百口莫辩。心中对迭
轻蝶又是一顿腹诽,若不是在旁观了她那一场浪荡春戏,冰娃娃怎会懂得这些?
再一想冷月玦向陆菲嫣问起此事,也不知面上着实害羞的师姑又是怎生模样,
定然有趣得很,不由心中一荡。
「你看,你说不出来了吧?你是不是不够喜欢我?」冷月玦一下一下拧着吴
征大臂,埋怨连连。
「我怕吓着了你,哪是不愿?求之不得好不好。」一想冰娃娃细小的粉菊,
吴征哪里来的抗拒之心?求之不得可是最真的想法。
「你这人说话不尽不实,不来睬你,人家去问小鸡鸡先生。」冷月玦滑出宽
广的怀抱,在吴征腿上一手支起下颌一手捉住肉龙。
「不是小,是大!」吴征眉头紧皱,不满地纠正道。
「哼,这么点?早着呢!」冰娃娃像个正施展法术的小妖精,一口一口向龟
菇吹着如兰仙气,吟唱着道:「大……大……大……嘻嘻,这样还差不多。」
热热的呼吸拂来,麻痒感让肉棒又大了一圈,冷月玦凑在棒身上嗅了一口道
:「小鸡鸡先生,方才吸得你舒不舒服呀?」
「当然舒服,冷姐姐的嘴儿最舒服了!」冷月玦一人分饰两角,闷着声音自
问自答,一边还动了动棒根,让肉龙频频点头。
「嗯嗯,这样才对,不像有些人口是心非。」冰娃娃又是吐舌一卷以作嘉奖
问道:「那冷姐姐想试试后庭之戏,你肯不肯呀?」
「当然肯,冷姐姐的……的……哼……」说到这里,羞涩得再也说不下去,
恨恨咬牙一拍吴征嗔道:「坏人,人家不懂怎么办,你来教人家……」
吴征正以手遮眼,无言以对,闻言哭笑不得道:「戏唱完了?」
「你说的西游记不是有个如意金箍棒么?人家试试怎么了?可不是变大了么!」
冰娃娃振振有词,居然有几分道理。
吴征一跃而起闷吼道:「不错,就是如意金箍棒,正好收服你这个小妖精!」
「哼,是小妖精缠上了你,让你再也躲不开,甩不脱!」冷月玦扑进吴征怀
里,在胸膛咬了一口,轻声细语道:「现在该怎么办?我又有些害怕了……」
手指钻入臀瓣,在狭窄的后庭周围打着旋儿,吴征也柔声道:「后庭不比前
花。花穴儿生来就是交合欢好的,不久就能适应品出快美。后庭却不是正道,疼
起来可不得了,须得十分耐心才行,你也要尽力放松才能适应。若是弄得不好,
恐要伤了。」
「被你说得那么可怕……迭轻蝶可受用得很,陆姐姐也说她喜欢,人家不管,
反正你不能弄疼人家。」冰娃娃发起小性子来也是不可理喻,吴征压力颇大。
「那……我肯定舍不得弄疼你,只是,你一定得听话。」
「人家什么时候不听了?」手指的缠绕打圈让冷月玦分外羞耻,娇羞未开的
后庭却没有想象中的不适,拂过洞口的麻痒感还甚是受用。冷月玦声音越发娇柔,
臀瓣也一收一缩起来。
享受着冰娃娃奇妙的身体反应,吴征持续地爱抚着后庭四周将她仰面朝天地
压倒,又推举起一双美腿道:「自己抓牢,想不想看?」
「你是想吃穴儿么?想看。」冰娃娃俏脸透红,却又舍不得春色,自发抱紧
膝弯压向床面,将胯间羞处仰天大展。
「越动情越好,当然要好好地吃一会儿。」吴征以舌尖挑拨着疏绒,呼喝的
热气喷在幽谷,两片肉脂连同被不断抚慰的后庭都一收一缩起来。
「交给你了……莫要……怜惜……人家也洗得干干净净,莫要嫌弃……」冰
娃娃喘息渐急,难耐不已,舌尖来回舔着,润泽着发干的唇瓣。
「好像很敏感?」吴征逗弄着小洞口,一张一张的穴口仿佛一只紧致逼仄的
小嘴。趁着张开时探入一点,旋即就被吸紧咬合。菊穴口的敏感不逊花心与肉蒂,
惹来冰娃娃一阵激烈的抽搐与呜呜悲鸣。
「好像是……好奇怪……跟穴儿不一样……可是……可是……唔……不能再
进去了……」干燥的后庭随着手指的探入越发紧缩,被撑开时刺痛与刺激一同袭
来,让冰娃娃大是紧张起来。
「不润一润可不能进去。」吴征嘿嘿一笑,舌尖抵牢肉蒂儿挑拨逗弄起来。
酥麻麻的电流涌起,与后庭处的奇妙刺激前后呼应。吴征空着的一只手也袭
上冷月玦的美乳,左右揉搓,时而又夹玩着乳尖莓珠。花穴上方粉红色的珍珠被
舔得湿湿滑滑,勃胀无比,菊穴口密布的褶皱发着火烫的高温,嫩肉的温暖紧致
比幽谷还要更甚几分,却本能地抵抗着异物的侵入。
全身敏感点都被一起玩弄,冷月玦禁不住呼唤起来。尤其隐秘的后庭被浅浅
地探入,虽只一点点,可是那无法形容的酸胀与酥麻,也迸发出一股股的电流,
透向幽谷,漫向乳尖,将全身上下都联系起来,彼此呼应。
不知不觉中,腻滑的花汁已润透了吴征逗弄后庭的手指,再被手指一点点地
挤入菊穴甬道。干燥的菊庭变得润滑,嫩软,几乎毫不费力,后庭里强劲之极的
吸力便将手指吸了进去。被撑开的小洞口与幽谷仅有一层薄薄的肉膜相连,亦引
发幽谷里不停地蠕动,渗出更多的花汁。
「疼么?」眼见指甲盖已被吸入,小如米粒的菊穴也被撑出一个圆洞,吴征
柔声问道。
「有点疼,呜呜呜……还能抵得住……怎么这么奇怪……」菊花穴正被手指
轻轻地搅动着,每一下都让冷月玦漏出压抑不住的娇喘,仿佛混合了悲鸣与甜吟
的仙乐。
「玦儿尝着味儿了……」
「这么快吗?那种地方……呜呜呜……我怎么……整个人都没力气了……」
冷月玦呜咽着,不知是最羞耻的后庭被探入,还是口中的吟唱分外媚人而让
内心无比羞涩。
她能感到紧致的后庭正不断地放松,收缩的幅度越发增大,手指的搅动也快
速顺畅了许多。而本以为会是一道难关的菊穴洞口正贪婪地吮吸着,放松时有一
股畅爽,夹紧时更有一股快美的刺激。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刺麻的快感让她又
像哭又像笑,一颗芳心慌乱不已。
吴征忽然拈紧一颗乳尖一旋,同时加快了粉红肉蒂儿的舔舐!极端强烈的刺
激袭来,冷月玦身体大幅度地扭动抽搐,猛地一抬翘臀将肉蒂儿送入吴征口中,
黏黏糊糊的馨香花汁溢得吴征满口。而后庭洞穴不知不觉间已容纳入了一个指节!
「好奇怪……好奇怪……呜呜呜……进来了……那里……好麻……比穴儿还
麻……」
嘤嘤啜泣声中,吴征的手指要被一股紧箍之力夹断似的,忍不住翻搅抠挖起
来。舌头与手也没有放松,密密频频地点扫勾挑着敏感处。
冷月玦花汁涟涟全身脱力,居然迅速抵达快美的巅峰,娇喘不停中呢喃道:
「被撑开了……好羞人……」
「还没呢!」吴征翻过娇小的身躯压上,轻含耳珠道:「滋味可美?想不想
试试?」
「想……唔……进来试试……哼……人家现在空空落落的,好难熬。」
「屁股翘起来。」
「嗯唔~ 」不依的抗议声中,冷月玦以膝跪好,高高翘起粉润润的浑圆美臀。
被花汁浸染的后庭凉飕飕的,又心知即将被一根更大,更烫的可怕肉龙侵犯,
不自觉地一张一缩。缩时犹如一朵含苞未放的小雏菊,张时又露出粉色媚肉,诱
人一探深幽,一品其味。
将「天香膏」在菊穴与肉棒上涂抹得亮亮滑滑,吴征难以克制心中的冲动站
立在冰娃娃身后。肉棒钻入臀沟抵住后庭,双手环攀着胸前美峰,吻着她丝缎般
的背脊轻声道:「尽量放松,我会慢慢的来,你别怕,一怕就紧了,恐会伤着。」
「人家知道了……可是……怎么能不怕……」
「玦儿方才不是厉害得紧么?」
「现下不一样了,好像,会很痛,啊……」
吴征说话时,龟菇不住摩擦揉搓着菊穴洞口,借着冷月玦说话分心的良机,
肥大的龟菇先前一挺!菊穴此前已被抚慰得柔软,天香膏又润滑无比,冷月玦只
感身体猛地被撑得几乎裂开,剧痛与胀满的饱实感一同袭来,顿时将一声尖叫卡
在了咽喉,浓浊的呼呼喝喝声怎么也叫不出来。
吴征一突即止,一边感受着密密层层的嫩肉带来的强劲紧箍力道,一边按揉
着美乳等待冰娃娃适应柔声道:「别怕,放松,放松。」
「好……好疼啊……呜呜呜……人家不要了……求求你……」冰娃娃泪珠急
涌,总算还记得吴征的吩咐,溺水的天鹅般大口大口地呼吸,尽力放松着火辣辣
的菊门。
「出不去了……卡住了……」吴征半哄半骗,牵着冷月玦的手按在花肉上道
:「摸一摸自己,一会儿就好了。」
「要多久嘛……臀儿都要……裂开了……好烫……」冷月玦啜泣着又无可奈
何,只能一边哀鸣着告饶,一边磨弄着花肉缓解剧痛。
「很快的,我现下不会动!等你不疼了再来。」
又是全身上下的敏感带同被抚慰,冰娃娃如坠火炉,暖洋洋的舒适快美里,
又有难熬的疼痛胀裂。天堂与地狱之间,几乎被催逼得疯了。可吴征不停地软语
相慰,胸前美乳被他抱捧着揉搓,幽谷里的敏感又有自家手指的挑弄,只得深深
喘息,一点一点地熬下去。
快美与疼痛两相抗衡,奇妙的是因剧痛而麻木的菊蕾渐渐恢复了知觉。肉龙
腾腾的热力正顺着菊蕾扩散至幽谷,麻痒难当,寒毛直竖。热力一点点地挑起骚
痒浮现心头,冷月玦的悲鸣声里渐渐夹杂起些许娇媚的轻哼。
「可好些了么?」
晕晕迷迷间,冷月玦晃着螓首道:「不知道……」
「可是这里又好湿了呢……」花汁正从蜜裂里溢出,不断滴落,冷月玦才惊
觉自己逗弄花肉的手指已动得迅速而巧妙,一勾一挑,下下命中敏感点。
「那……现下怎么办嘛……」冷月玦急得快哭了起来,后庭里虽已放松了不
少,仍是紧致非常,夹得龟菇难以动弹。
「放松些别怕,我再进去一点,最紧的就是洞口,进去了就好了。」
「真的?」冰娃娃将信将疑又别无选择,若是膨大的龟菇真要生生地拔出来,
以菇伞处粗巨真是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了。
「嗯,真的可以再进去些了。」
「还是你来……」冷月玦嘟着嘴万分委屈,简直像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吴征。
「身子起来些,这样更放松些。」
冰娃娃四肢跪地,娇俏的美臀高高抬起,清晰地展示着正被肉龙侵犯的菊蕾。
那春色几让吴征发狂,不受控制地抓住丰美的臀瓣,将肉龙又送入寸许。
正如吴征所言,龟菇彻底没入菊庭后胀裂的疼痛消减了不少,冷月玦大大地
松了口气。可龟菇仍是满满地占据了后庭甬道,至羞之处被占有的怪异感觉还是
让冷月玦娇羞不已。更奇妙的是,肉壁的触觉虽不像菊蕾洞口处极端的刺麻,可
压着隔开幽谷的那层薄薄肉膜,让花径里也被热力蒸压,冷月玦居然有了让吴征
快些抽送几回的冲动。
「哼哼……慢些……慢些……好麻呀……怎么好像……进到肚子里来了……」
「进去一半了……」
「什么……这么多了?」
「玦儿好厉害,里面又热,又紧,舒服得很。现下不会那么疼了吧?」
「好……好些了……我……我尽力放松些……你先拿出去好不好?」
「好,先试一试。」
吴征窃笑着缓缓拔出肉龙,龟菇卡着紧窄肉壁抽离,让冷月玦娇喘出沉闷难
熬的呼声。抽动的肉棒仿佛搜肠刮肚一般,几乎剜出了五脏六腑,胀痛,酥麻,
还有极度的充实感,汇聚成一体,竟然唤醒了奇妙的快意。
「啊……啊……」冰娃娃娇哼呼唤着,好容易等到龟菇又退在洞口,巨大的
胀裂疼痛再度袭来,不由一阵慌乱惊呼起来:「别,别动……好疼……」
「太紧了……出不来……」
「呜呜呜……你坏死了……怎么办嘛?」
「已经柔软了许多,不如再抽送几回?」吴征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大乐。
「你就是故意的,这样哄骗人家……呜呜呜……别……别卡在那里……」
「好的……」吴征也几乎憋到了极限,终于可以在紧窄逼仄的后庭里缓缓进
出抽送,不由长舒一口冷气。
抽送的肉棒不停地跳动着,一点一点地勾引出快美的欲望。徐徐抽出胯下的
肉棒,直到快到菊洞口时,再慢慢的插回,慢条斯理又恣意轻薄。翻搅的肉壁不
停地蠕动,紧窄的菊蕾也越发柔软,越发能承受渐渐激烈的抽送。
冷月玦嘤嘤呜呜,已不知身处何地。疼痛消减之后,快意迅速蔓延全身,她
一时忘了让吴征抽离肉龙,反而在每一次龟菇即将抽出时夹紧菊蕾,不肯放它离
去。那股胀满的畅爽滋味居然极为诱人,越尝越是食髓知味……
待得吴征奋力一挺腰,小腹啪地撞击在冷月玦的翘臀上,肉棒尽根没入,让
冰娃娃一声尖叫,两人俱爽。那菊穴大力地缩紧蠕动,夹得吴征通体舒泰,而冰
娃娃不知何时又将纤指探入腿心,正逗弄着花肉寻求快意的巅峰。
「玦儿可舒服了?」
「嗯……怎么连穴儿里也有感觉了……这样……嗯嗯嗯……抵着花心了……
你……莫要停下……」激烈的突刺带来刺激的快感,菊蕾被不停的抽送翻搅而痉
挛。冷月玦不由扭摆起小腰,迎合着肉棒的捣弄。
美乳被冲击得摇摇晃晃,可人的莓珠高高立起,身体被一次又一次地贯穿。
冷月玦清晰地知道菊蕾分明比刚破时还夹得更紧,可娇喘的呻吟中已全没了
苦痛难熬。阵阵绝美的快感波涛汹涌奔流,将她一次次地淹没。
吴征汗如雨下,肉棒被密密层层的嫩肉收缩咬紧,难以言喻的美妙。尤其大
开大合的抽送让龟菇顺畅地撑开菊蕾,又再度突入,那一圈紧窄嫩肉让他几欲疯
狂。他紧紧捧着丰美翘臀助力前后扭腰,小腹啪啪地狠命撞击!
菊蕾被每一轮抽送磨得酥痒无比,越是酥痒越是渴求,一轮又是一轮欲仙欲
死地轮回着。极致的酥痒入骨在两人身上一同爆发出来。冰娃娃尖叫着,手指已
完全探入幽谷里,抵着粗糙的小肉粒死死按揉,挺翘丰满的美臀被挤得像一团面
饼,肉棒已尽数没入后庭全然不见。
抵死的缠绵之中,酣畅淋漓的快意释放,精液喷涌,花汁倾泻,魂飞魄散…
…
「好烫……都……射到肚子里来了……啊啊啊啊……」冷月玦翘翘的小屁股
贴在吴征小腹上死命地旋磨,泄得死去活来……
脱了力的两人紧紧相拥,冷月玦疲倦之极,再也睁不开眼来,呢喃着道:「
人家现下都是你的了……」
「我不会负了你……」
「我信你,无论多难,我也不会放弃……好累,人家睡一会儿……醒来还要
……」
……………………………………………………………………
时光像水流,总在不经意间远去,一转眼三日便过。成都城外「秦」字旗帜
时翻时卷,被朔风吹得猎猎飞舞。大秦使节团整装待发,这一行出在隆冬,归时
或许就是入夏。踏着坚冰前往凉州苦寒之地,沿途并不轻松。
秦皇亲至城外为使节团壮行,还特地向一同去凉州的韩克军豪饮了三大杯,
颇有壮怀激烈,挥斥方遒的洒脱豪情!只是吴征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体,益发亢
奋的精神头儿,还有不受控制的情绪着实担忧。前日里他将昆仑派在京中的事务
都交到了林瑞晨手上。朝中又有胡浩坐镇,左右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一念至此,
才略略放心。
「皇儿此去路途遥远,朕预祝皇儿旗开得胜,一展骥足!」秦皇声若洪钟又
夹带着嘶哑,满面红光地拍着梁玉宇的肩膀哈哈大笑。
「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望!」梁玉宇意气风发,对秦皇的过于亢
奋又有难掩的窃喜之意!忙低头躬身施礼,做足了皇子的本分。
「好好好!」秦皇连赞三声,又颁下许多赏赐,使节团才纷纷跪拜之后,踏
上征程。
梁玉宇领衔,霍永宁陪同左右,韩归雁领军开路翼护,吴征则负责在最后压
阵。出行的使臣们都带了不少随从,早早编入队列中。使臣里有不少上了年纪的
文官,虽有车马随行,天寒地冻里行程着实缓慢。
梁玉宇已有多年未曾独自领衔,豪情大起。成都城之外地势平坦,官道宽阔,
梁玉宇举着鞭捎指着一望无尽的路途向霍永宁道:「霍大人是否有兴趣随孤王奔
行一程?」
霍永宁亦是展颜一笑道:「天寒地冻,殿下保重,殿下幼年时骑术便已十分
精妙,下官也不敢比。」
「时节虽酷寒,孤王心中却是一团烈火!霍大人既不愿,孤王先行一步,在
驿站等候便是!」梁玉宇说完大喝一声,扬鞭打了个响亮的鞭花,胯下龙驹撒开
四蹄飞奔而去!
霍永宁苦笑地摇摇头,回首吩咐道:「本官去陪同殿下,你们与韩大人,吴
大人说一声压好了阵!」一夹马腹,远远追了上去。
六骑骏马扬起烟尘滚滚,转眼奔行了五六里地,霍永宁落在梁玉宇身后两丈
之地,只见梁玉宇扬手一辉,四名护卫拨转马头四散而出,将梁玉宇与霍永宁围
在远行,远远戒备。甲衣鲜亮,刃闪寒光,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梁玉宇放缓马儿等霍永宁赶上,回身微笑道:「霍大人,先前一晤得奉指教,
受益良多,孤王还没有机会谢大人一声。」
「殿下言重了,下官不敢。」霍永宁在马上欠身,与梁玉宇对视一眼,心照
不宣。
「父皇的身体是怎么了?孤甚是忧虑。」梁玉宇换上一脸愁容,信马由缰。
「陛下为大秦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下官也十分担忧。近来陛下做事也着急
了些,怕是,唉……为臣属而不能替陛下多多分忧,下官惭愧。」霍永宁愁眉深
锁,痛心地摇头。
两人云山雾罩地一问一答,马儿渐至人烟稀少处,梁玉宇才道:「霍大人让
孤王韬光养晦之策绝佳,此行能领袖群伦一会天下豪杰,正是霍大人的恩义!此
番功德,孤王绝不敢忘。」
「微臣谢殿下恩典。江山传承,历朝历代不能避免,殿下人中之龙超群绝伦,
下官也是做该做的事而已,岂敢居功。」
霍永宁的谦逊让梁玉宇十分满意,大有深意地问道:「霍大人看此行难不难?
可有准备?」
「皇恩深重,下官不敢有懈怠。此行难,难在会同燕,盛两国,要以威仪服
众难。殿下务须做好准备,张圣杰自甘堕落就罢了,栾楚廷此人不显山不露水,
可以下官看他英华内敛,不仅武功极强,为人处世能屈能伸,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当然,下官会助殿下渡过难关,扬名立威!」
梁玉宇大喜,以长鞭指着四周道:「好!梁家的江山内有两川,沃野千里帝
王之资,外有凉州,牧马之地以为门户,哪里输与他燕国?栾楚廷久后必为大秦
与孤王的死敌,这一阵不能败!霍大人,你说是不是?」
霍永宁哪里还听不出梁玉宇话中的意思?他左右张望一番低声道:「大秦的
国运全系于殿下一身,非殿下之能不足以坐镇!」
「哈哈哈!」梁玉宇放声长笑道:「孤得霍大人之助,如鱼得水也!此行即
使大获全胜,不能比霍大人忠心之万一!」
秦皇若是驾崩江山改朝换代,朝中最为难受的就是霍永宁与屠冲二人!
屠冲久侍秦皇,梁玉宇幼时没少受他刁难与严加管教。虽是秦皇授意的,可
难保梁玉宇心中不记恨。且屠冲年事已高,若是新皇登基,自然有他的贴心人。
屠冲还想保住执掌后宫的高位难上加难。
霍永宁向为孤臣忠心事主,虽比屠冲好一点,也是朝不保夕。屠冲得罪的人
可远远没有霍永宁多!若是新皇不再对他青眼有加,转瞬就是个没人管的孤家寡
人!
秦皇扶五皇子与方文辉上位,旁人未必看得透其中深意,身为太子的梁玉宇
却再也清楚不过:父皇年事已高,渐感天年将近,五弟上位就是给孤的最后一次
考验!能过则一路坦途,若是稍有差池,说不定会让父皇动摇念头。这在历朝历
代都屡见不鲜。
梁玉宇急需更多的支持,秦皇对他的管束也略有放松,暗暗鼓励他寻找培植
自己的势力。昆仑系不好动,青城系也不好动。梁玉宇也乐得见他们继续争斗下
去,打心眼里不愿对哪一方有太多的偏向。且这两支势力早与大秦的国运绑定在
一起,谁是皇帝,他们就会忠心地支持谁。
剩余的方文辉是动不了的,蒋安和与青城昆仑一样,不必有太多动作,屠冲
他不敢找,唯恐触怒了秦皇,剩下的就只有霍永宁了。
私会的结果让梁玉宇十分满意!霍永宁对五弟梁俊贤的不屑溢于言表。的的
确确,半道出家要争皇位的皇子,哪里比得过被一路栽培扶植的太子殿下?梁俊
贤稍有风吹草动就沉不住气,竟然真的铁了心要与太子一争高下,不是作死是什
么?
韬光养晦的建议也让梁玉宇恍然大悟!值此敏感时刻,于梁玉宇而言,无过
比有功要重要得多!只要无过,皇位迟早都是他的。而明面上的韬光养晦更让人
觉得高深莫测,蠢蠢欲动的朝臣们又怎敢孤注一掷,抛下他这位正统的皇位接班
人,而去偏向五皇子呢?以不变应万变,正是最佳选择!
梁玉宇心底对屠冲肯定是有意见的,也绝不会再用,否则身边更为贴心的舒
和通怎么办?但他对霍永宁也绝无意见,至少在他老去之前,这位大才于江山而
言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此行即使大获全胜,不能比霍大人忠心之万一这一句可不
是虚言,也相当于给了霍永宁一个庄重的承诺。
「殿下大恩,微臣没齿难忘。」霍永宁也及时给予了回应,君臣一心。
梁玉宇喜得贤才相助,志得意满,忽然又笑道:「听说孤王那五弟有找过霍
大人?」
「有的。」霍永宁无奈地摇头笑道:「下官不能拦着五殿下,也是别无他法」
「霍大人可曾与他面授机宜?」梁玉宇笑得更加心满意足。
「下官斗胆实言,避之唯恐不及,哪还能见个面?下官让管家答复:殿下自
重。五殿下这才知难而退,之后再未来下官府上。」
「哈哈哈,霍大人说的极是有理,孤王亦深表认同,哈哈哈……」
……………………………………………………
吴征策马随着队伍前行,为免这一干莺莺燕燕的随从太过引人注目备下了足
够的马车,只是这一列九辆马车成排,也着实有点招摇。
走了半日看看时辰近午,祝雅瞳在马车里呆的气闷,索性也跨上马儿与他并
肩前行。
「一直看我干嘛?有话就说!」
吴征揉着下颌新长出的粗硬短须,沙沙作响,这一路不时偷眼瞧瞄祝雅瞳,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祝雅瞳被他纠结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一脚踢在「宝器」
的肚子上。惹得「宝器」不满回头,又不屑地打个响鼻。
「一肚子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说说,我又不会打你。」
「啊?不会打我,我最近被打得还少啊?打了小半年眼看着就要被你一路打
上十品了……你不打,我还难受。」吴征摇头晃脑地耍嘴皮子。祝雅瞳对吴征的
武功可半点没放松过,成天跟十二品高手对练,被打得惨兮兮是不消说了,效果
却是立竿见影。
「那不叫打,否则你还能坐在马儿上?快说吧,虽然本夫人已经知道你要问
什么了。」
「那倒也是……对啊,你都知道我要问什么了,能不能告诉我因何明知有莫
大的危机,你还非要去凉州不可?趋吉避凶,不才是最好的选择么?」困扰吴征
许久的话终于问了出来,他打心眼里不愿祝雅瞳身犯险地。虽有韩归雁相助,可
险地毕竟是险地,不踏入才是最稳妥的方法。吴征实在想不通祝雅瞳押上身家性
命地赌上一把所为何来。
「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得过去的,你已经深有体会了吧?」祝雅瞳眉头一
皱,面不改色道:「凉州虽险,在我看来却是渡过危机的最佳之地。」
「我不明白……」吴征叹了口气道:「以你的身价而言,躲过这一回再徐图
进取才是最佳的途经。何必要这么激进?凉州虽有强援,我觉得在成都才是最佳
之地。」
「我也想告诉你,可是现下不能对你说。」吴征的忧心忡忡祝雅瞳看在眼里,
甜在心里,笑吟吟道:「我也做了许多准备,祝家也不是好惹的,谁想来咬一口,
保管得崩碎一嘴牙不可。哎,其实你应该也猜得到,我还是想利用那一批军资,
祝家……未来的出路只有这一条。」
吴征有些泄气,设身处地,祝雅瞳是不会仅凭自己三言两语就放弃的,无奈
道:「我没记错的话,五原关之外有一处埋藏军资的地点吧?我拦不住你,那也
不必现在就非去凉州不可啊。权力也好,家族的出路也罢,真的比面前的险关还
要重要么?」
「你担心我,我很开心。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权力?家族出路?
这些真的不急,我急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些人已把我逼得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我也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我要的权力,不是因为我喜欢这些,看重这些,而是我
需要这些权力来帮忙!否则……我怕是坚持不下去了……」祝雅瞳一边开心地笑
着,一边又有十足的歉然与凄然。
吴征感觉怪异,却又说不出其中的道理。祝雅瞳的话语之重更让他悚惧!坚
持不下去这种话都说了出来,她到底是选择了一条如何艰难的路啊?
「只消不连累身边人,我会尽力帮你。只恨我能耐不大,不知道能帮上多少
忙。」吴征连连摇头有些意兴阑珊,豪情壮志与不服气之类的意志力,在高山般
的权势压迫下,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有这份心就很好,嘻嘻!」祝雅瞳展颜一笑,又鼓励道:「若真有一天你
要面对这些,不必去害怕它。你很聪明,也很强,等你到了十品修为,摸到了十
一品的门槛,再对十二品有所体悟,你的眼界,见识,心态,甚至勇气都会有大
不同。到时候,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厉害!我从没见过那么了不起的小家伙,嘻
嘻,除了我自己!」
「额……真的?算了算了,跟你比,那是拍马也追不上,能吃着灰就不错咯」
吴征打个哈哈驱散阴霾,双腿在马腹一夹:「走吧,我们去渡过危机的最佳
之地,看看到底有多少妖魔鬼怪要来作乱!」
前途的险关难测,险路难跋!吴征一路上细细品味祝雅瞳说过的话,期望从
中找出蛛丝马迹,能更明白她的心意,忽然之间恍然大悟:原来燕国对祝家的压
力已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祝雅瞳赶来成都虽说别有所求,里头未必没有逃避的
意思。燕皇栾广江有霸者之姿,皇威浩荡,上一回发动燕秦之战也是以堂堂之阵,
正正之兵对决。这一回祝雅瞳无可奈何地前往凉州,或许在燕皇与祝雅瞳之间也
有心照不宣之处?在他看来难以理解的阴谋,与二人而言却是一场阳谋?燕皇画
下了道儿,被拿捏了痛处的祝雅瞳就不得不去应战?
一念至此满心的不痛快!燕皇的真龙之姿他见识过,抛开狭隘的私心,这个
天下最能配得上祝雅瞳的必然是文武双全的他,也只有他!
两人明面上不可能走到一起。燕国皇室不会容纳势力如此庞大的祝家,否则
祝家的子嗣必然走上外戚夺权这一条路。祝家也不会拱手献出家业,遗祸子孙。
可暗地里有没发生过什么呢?今后独自立国可说是祝家想要保持独立的唯一
出路,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栾广江与祝雅瞳如生死仇敌,针锋相对?更让祝
雅瞳至今独身一人,孤苦伶仃。若不是这些原因,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那些心
照不宣与祝雅瞳不肯说出实情又从何而来?
吴征恨恨地一挥马鞭,不慎抽在「宝器」的臀上,惹得那马儿吃痛回头,又
是朝主人不满地瞪了一眼……
第二章、施恩岂忘。浊酒清茶
使节团迤逦前行进发凉州。
沿途虽是「风光」不尽——无论冬季的山景还是途经州郡时官员们的吹捧奉
承,吴征的心情都松快不起来。奚半楼的密信已传到他手里,信中没有别的内容,
只嘱咐他一至凉州汉阳城,即刻前来相见。在昆仑派里这是一种暗语的传递方式,
意味着其余的事情,都不如去见奚半楼重要。
奚半楼操办三国会盟一事,刻意传来见面的信件,定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不
同寻常的地方才会郑重其事。忧中有喜的是,这位昆仑掌门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儿
汉,祝雅瞳以粮米助力凉州渡过难关一事他感恩戴德。既已品着个中不同,吴征
面述实情之后,奚半楼义助祝家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翻过了无声岭,离抵达汉阳郡还有一月的行程,竹林里冬笋冒出了一点点尖
芽。虽不比刚入冬时节初生的鲜嫩,依然是绝佳的美味。吴征忙里偷闲,借着使
节团翻身越岭之后普遍疲惫,集体休整的时机与杨宜知二人一同上山采挖。
白雪皑皑之下,青竹依然傲雪凌霜坚挺不拔。多年前的初春,两人也是这么
一路采挖笋子才发现了天赐的辣椒,如今吴征早已腰缠万贯,杨家也受益匪浅。
「大师兄是刻意来挖笋子给小师妹吃么?」杨宜知用把小锄刨着土,将一枚
枚巴掌大的笋子扔进竹篓里。
「盼儿爱吃,沿途辛苦,做点笋子给她解解馋。也不算全是刻意为盼儿来吧,
只是有些想念昆仑山上的日子了,轻松自在,不像现在忙里忙外,都不知道忙个
什么。」吴征低头弯腰地寻找,做下一个个埋藏着笋子的标记。
「咱们昆仑现在好生兴旺,都是大师兄英明神武,怎么能说不知道忙个什么?」
杨宜知拍马屁的功夫日渐精深,已达不露形迹,随意自然的境界。
「英明神武个头。」吴征一弹手中竹枝正中杨宜知手背,打得他啊哟一声大
叫,刨地的锄头都握不住掉在地上。
「厉害,厉害!飞花摘叶亦可伤人,大师兄的功力又大进了!」杨宜知夸张
地揉着手,脸上却全是惊叹佩服之色。
「嗯,快十品了。你也多上点心,幼时朱师祖让你旁听了《道理诀》,莫要
荒废了。」杨宜知这一句除了什么飞花摘叶之类的马屁,倒也不全是吹捧之言。
《道理诀》本就神奇,吴征的功力稳步提升。又与「掠月」韩归雁,「百媚」
陆菲嫣,「兰心」冷月玦合体双修,再得祝雅瞳多番指点巩固,时隔一段就是一
个「功力大进」。以二十岁的年纪逼近十品境界,放眼世间已隐隐是个一流高手,
古往今来都不多见。
至少近年来能达成这等成就的都是响当当的名字——费鸿曦,丘元焕,祝雅
瞳,向无极,柔惜雪。哪一个不是如雷贯耳,震古烁今?
「晓得,小弟从来不敢偷懒。大师兄领袖群伦,身边也要有些称心的帮手不
是。」
「好好的话就要被你说得阴阳怪气的,真想打你一顿!」吴征笑骂一句,也
拿起锄头刨挖起笋子来。
不多时满满当当一筐竹笋挖好,两人向营帐走去。跨过了环绕蜀地的崇山峻
岭,步入凉州边境时的地貌多以小山包为主。吴征一路走走看看,向杨宜知道:
「你说,比起幼时忧虑不多的勇猛精进,现下烦恼多了,是不是顾虑也多了?」
「大师兄心中有惑?」杨宜知愕然一阵,忽然眨巴着牛眼笑了起来。
「很多,很多,几次都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到头来又是迷茫混沌,缩头缩尾,
左右为难。别笑,我说正经的!」吴征一瞪杨宜知,又道:「咱们一起长大,有
些事我也直说。我和你不一样,在昆仑我为长,师门栽培也多。可我不像你,背
后有一个大家族支持,能给你很多经验,还有解惑之道。因为我现在烦恼,你们
家族的历史长河里定然遇到过不少。咱们昆仑派教导弟子的时候,这一点做得不
好,小时当有预先的方案才对。」
「大师兄说的有理,小弟不敢隐瞒。」杨宜知难得敛容正色道:「族中子弟
众多,有受重视的,有不受重视的,教导之方人人不同。我杨家发迹了一百多年,
遭逢为难之时也不少。对中坚子弟更是时时防微杜渐,就怕着走歪了路。不知大
师兄之惑在哪里?」
「我在想,当年强要学《道理诀》被罚去青云崖,够落魄的了。我当时心里
一点没觉得难受压抑,反而很乐观,好像是……乐在其中?可是现在什么都好,
别人看我就是一帆风顺,青云直上。我自己私下再不顺利也不至于像在青云崖一
样,我怎么一点都乐观不起来,总是很不安呢?」
「大师兄,我明白。你先莫着急,这些事情在我家里听得多,也见得多了。
大师兄这是灯下黑一时不察,不是什么迷茫困惑。」杨宜知用袖子抹干净道旁的
大石请吴征坐好道:「咱们家族里不乏聪明人,幼时就显露不凡的见识,遇事沉
着冷静,和一般孩子有天壤之别。可是孩子就是孩子,孩子幼时遇见的事情,再
难又能难到哪儿去?大师兄你看,你是天纵之才,生来就和旁人不一样!谁人能
像你一样年岁轻轻就位列朝堂重臣,侍奉天子左右?说白了,大师兄遇见的事,
让些看破世情的智叟来了也未必理得顺。依小弟看,昔年在青云崖虽是落魄,可
大师兄……那叫什么,对了,大师兄教的,当时可是胸有成竹,所以不急不躁,
折服羽翼,只等一飞冲天之时!现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是大师兄一时
半会儿也无法手到擒来,心中缺了谱儿,自然容易心乱。」
吴征大点其头十分赞同道:「有理!有理!这些我都听明白了,有什么解惑
之方么?」
「敢问大师兄现下遇到些什么事情,小弟也好有的放矢。」
「对不住,这些都是机密中的机密,不仅涉及昆仑,我还答应了别人,说不
得。」
「明白,无妨。」杨宜知理了理思绪道:「小弟祖训对此向来行之有效,若
遇大惑,不可急,不可燥,当先想明白目的何在,要的是什么结果。若是缺了这
两样,任意妄为大可能导致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看来我想的也是没错了……」吴征望着天空愣神,眼睛不住地眨。迷茫之
处不正在目的何在,想要什么结果么?自幼时对这个世界缺乏认同,被《道理诀
》的出现打消了疑虑彻底融入进来。到现今难言的迷茫,我在这个世界究竟要干
什么。
这个迷茫自洞悉临僖宗身世之时开始,说到底,吴征心底有本能的惧怕。临
僖宗来了之后,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极深的伤害,暗香零落流毒至今。这个前朝皇
族的隐忍,种种手段,无一不说明临僖宗对子孙后代的有效控制,一时不刻地把
复国作为己任。否则普通的淫贼,怎么可能有如此严密的组织架构。淫只是他们
祸乱天下的手段之一,只是用于隐藏自身的面纱。
不论临僖宗出于何种目的,天下三分造成的连年征战,妻离子散惨事已数不
胜数。而宁鹏翼利用熟知历史轮回变迁,如此倒行逆施祸害世间,在吴征看来完
完全全是一种心理极度扭曲的「变态」。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记载里的只言片语便能看出宁鹏翼令人望而生畏的才干能为,吴征更愿意相
信当今时局是他一手造就的结果!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刻意把渐趋安稳的临
朝生生打碎,再天下大乱,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为什么要这么恨这
个世界?
而吴征最怕的是,他也会步上僖宗的后尘憎恨这个世界——事情正向着这方
面发展:冷月玦若是有不测,祝雅瞳若是有意外,他不知要怎么面对!而忧无患
隐藏在暗中,陆菲嫣,韩归雁也都不是高枕无忧。这一回出行将身边的老老小小
一股脑儿全带了出来,连瞿羽湘都找了借口列入使节团里,就是为了防备忧无患
在背后动手。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红颜也好,知己也罢,若是哪一天少了一个,吴征不敢
想象自己会怎样。若是当真到了处处危机举步维艰之时,会不会接受祝雅瞳的建
议把命运全数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是若真这么做了,又要伤害多少身边人?又是
否能被他们接受和理解?
即使是一名穿越者有着截然不同的意识,吴征仍然认为人存于世,是需要相
互妥协的。再落后的社会,依然有它的生存法则,吴征仍愿意遵循这种法则,而
不是像宁鹏翼一样,无视一切任意妄为。在吴征看来,这是万劫不复的罪恶!
「大师兄想明白了?小弟就知道大师兄的聪慧得天所眷,一点即透。」
吴征拍拍杨宜知的肩膀道:「谢谢你。不过……哪里那么容易想明白。走吧,
莫让盼儿等得着急。」
使节团休整两日,也是不容易得了闲工夫,两人回了营地,吴征亲自下厨炮
制起菜肴来。官拜北城令之后,他就很少再亲手做菜,不过手艺并未生疏。从前
在昆仑山下厨只管自己,再到后来多了几名亲近的同门,现在翘首以盼的都坐满
了一个营帐。
吴征调好了味道,只等酸菜的酸与冬笋的碱将炸好的大方块五花肉滚得入口
即化,念及在等待美味的莺莺燕燕们,不由摇了摇头。这一顿饭菜做得分外落力,
也有卖弄的意味在。
「每一个人我都很重视,我的目的与想要的结果一致,大家得在一起开心地
慢慢变老。可是,我该怎么做呢?哪里去建一块安稳的世外桃源?」吴征喃喃自
语。即使今后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命运,同样不是自己就能一手掌控的。而现在
若是去想什么一统天下,开天辟地,岂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跟宁鹏翼也不
会有什么区别。
现实就是如此,给你一颗糖豆,又会给你一个巴掌,让你左右为难。你想躲
开巴掌,就会打翻糖豆!彼此联系,无法分割。
酸,咸,清澈三种香味很快在瓦锅里四散而溢。吴征收拾好心绪,再确认了
一遍味道下了火,又整治好几样菜肴,逐一端入营帐。
虽已过了年仍是天寒地冻,装在瓦锅里热气腾腾的笋子焖肉足以让每个人胃
口大开,光是那股香味就让人受不了。加上已摆在餐桌上的几碟凉菜,热辣喷香
的几样水煮,嫩绿爽口的野菜,营地里能大快朵颐一顿可是废了吴征极多的心思。
「哟,吴侍郎今日可勤快,亲自下厨不说,还亲手端了上来!」
祝雅瞳调笑两句,吴征撇了撇嘴笑着回道:「不想让旁人来打扰,接下来又
难得再有清闲,索性伺候你们一顿。盼儿先来。」
「嘻嘻,来了来了,等了好久肚子都叫唤起来了。笋子多,肉有一块就好,
劳烦大师兄。」顾盼笑颜如花地递过碟子,还像幼时一样顺从地低下螓首让吴征
在发顶抚了一抚。
小姑娘长大了着急容貌,生怕多吃点肉会长胖。「盼儿都长大了,可我的承
诺遥遥无期……」吴征心中苦笑,忍不住又在顾盼的小鼻子上捏了一记……
「柳前辈,都是您喜欢的菜肴,酸辣土豆丝,鱼香肉丝,多承照料,请慢用
……」
「姜前辈,这里有专门准备的素食,今日用的也都是素油,您慢用……」
「倪前辈,麻婆豆腐,水煮鱼,粉蒸排骨,宫保鸡丁,日常看你用这几样菜
色最多,请慢用……」
吴征细心地一份份分发下去,柳寄芙频频点头,姜如露双手合十,低声念了
篇《地藏菩萨本愿经》,为吴征消业祈福。倪妙筠与吴征自赏画之后再无交集对
话,见状也不由一怔,露出个开心与感激的笑容道:「谢谢,有心了。」
「应该的。」吴征躬身回礼。
「吴贤侄,有件小事一直想问问。」柳寄芙夹着片笋子含笑问道:「我也一
向爱食笋,若论清甜可口,以夏季的绿笋为最佳,但鲜嫩则无过于冬笋。但是冬
笋吃起来时有不同,大多数吃着满嘴发麻,有一股……怎么说,辛辛的奇怪的味
道。为何你做的没有?」
「哈哈,那柳前辈今后记得吩咐下去,春冬二季的笋子碱性高,需以酸中和,
放入适量的酸菜就不会麻口了。」
「原来如此,小事之中亦有大知识,大智慧。这半年在成都,吴贤侄着实令
我大开眼界。今日又有心款待这一顿家宴,吴贤侄之义,我会记得。」
精心准备的一餐也像是告别宴会。待进了凉州,天阴门人就不能再与吴征走
得这般近了,毕竟她们还要顾忌燕国皇室。同处了大半年时光朝夕相伴,彼此之
间都颇为不舍,再想他日相见或许还会拔剑相向生死相搏,吴征心中更加难受。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几位前辈入住吴府本就是晚辈天大的荣幸,近半年来
又几回出生入死,身犯险境,晚辈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江湖儿女侠义为先,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吴贤侄……不久将别,日后若
是兵戎相见,还请莫要见怪,诸位也是。」柳寄芙心直口快,瞥了祝雅瞳一眼,
终于还是把心中的话宣之于众。
宾主尽欢的气氛被柳寄芙打破,她一向都干这种事情,但也是所有人都必须
面对的问题。一朝并肩作战,他日生死互搏,换了谁都是梗在喉头的一根刺,谁
都难受。
「嗯。」吴征缓缓点着头坐在主位,虽还在笑,人人也看得出有些发苦与无
奈。啧了一声,他一手端酒,一手拿起根筷子在桌沿有节奏地啪啪敲击者,高声
吟道:「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我辈武人十年磨剑,相识一场,这一杯敬诸位前辈同道,日后再相见无论是
把酒言欢,还是血雨腥风,晚辈都觉无憾!「「好!吴贤侄快人快语,这一杯我
承你的情!」柳寄芙站了起来,举杯环环一礼,当先满饮。
咕咚咕咚的闷干酒声四起,连年幼的顾盼都喝了一杯,紧接着又是哗啦啦一
片砸碎杯子的声音。豪情既起,郁闷一扫而空,一屋子人情绪俱都亢奋着谈天说
地起来。仅倪妙筠忽然低头,眼圈儿红红的,不知感怀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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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隆冬一路走到早春时节,使节团一行赶到了汉阳郡。
白杨枝头抽出了新芽,指天高耸像一个个笔挺的卫兵。奚半楼提早两日赶了
回来,一番迎迓安顿,又陪同了太子殿下小半日时光,借着疲惫的使节团休憩之
机才终于缓了下来。
告别时奚半楼向吴征使了个眼色,吴征不敢拖延,稍作梳洗就启程前往刺史
府。刚至院落就见祝雅瞳已坐着等候,见吴征出来便起身招呼他一同去。
「我要去见师尊,你这是?」吴征一头疑问。
「你师傅不能请我了?」祝雅瞳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耳语道:「前年助他渡
过难关,他还没当面谢过我!」
「额……」吴征心头一跳。祝雅瞳虽故作平静,又怎会只是个寻常的会见道
谢?没有陆菲嫣,也没有师弟妹们,单单请了祝雅瞳,其中的味道大不一般。
「走吧。我与你师傅还是第一回照面,正想看看是怎么一个能人,能调教出
个如此出色的好徒弟。」
两人行至刺史府,吴征磕过头见过礼就被奚半楼打发了出去。郁闷地关上房
门,心头难安,背后传来温柔而欣喜之声:「征儿。」
「师娘。」
吴征回过身来,见林锦儿满脸疼爱,小手已摸在他头顶轻抚道:「让师娘好
好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好像是,也再长不到哪里去了。」
林锦儿一袭青衣广袖飘飘,头绾着元宝髻,一张俏脸在早春时节里像瑞雪初
晴,粉若春桃。一对小酒窝在浅笑时于脸颊两侧若隐若现,艳比花娇。弱不禁风
的婀娜纤腰之下,因娇小的身姿与吴征颇有差距,正踮起了足尖。比之从前的温
婉可人,已做妇人装扮的林锦儿,透出一股粉腻酥容的娇艳欲滴。
「长大成人了,师娘听了许多你的事情,很是高兴。快随师娘来,有好多话
要问你。」林锦儿拉起吴征的手,仿佛他还是刚带回昆仑山时的孩子,无时无刻
不需悉心照料。
门外的事情逃不过静室里祝雅瞳的耳朵,她神色一黯,复又欣慰起来,抬头
时看向奚半楼也露出神秘的微笑。奚半楼不明所以,先起身施了个大礼道:「祝
家主义助凉州渡过难关,奚某感激不尽!」
「奚掌门言重了,祝家也是利益使然,说不上是帮忙。」祝雅瞳半福回了礼
道:「说起来你的弟子送了我一份好生意,那些粮米倒算不上什么了。」
「征儿能得祝家主指点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钱财身外之物,千金易得。
祝家主给征儿的,却是再多钱财也求不来的。」奚半楼拈须感叹着,看得出是为
弟子真心感到高兴。
「你的好徒儿确是天资出众,我看了就喜欢。奚掌门调教出这么有本事的一
位弟子,又惠及我祝家,我要谢谢奚刺史才是。咯咯,好啦,奚掌门,咱们再这
么谢来谢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祝雅瞳说得有些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师之道,言传身教。奚某旁的不敢说,征儿善恶分明,知恩图报还是有的。
不瞒祝家主,这一点奚某也颇为自傲。」
「看得出来,所以我也很喜欢他。若是巧言令色,口是心非之辈,我也懒得
搭理他。所以……奚掌门难道还有意要他报恩于我么?」祝雅瞳目光灼灼,大有
深意地问道。
「是!」奚半楼沉下脸色,凝重道:「祝家主于昆仑有大恩,昆仑也不愿袖
手旁观。」
「奚掌门知道了?」
「不多,祝家主又知道多少?」
「不少,看来咱们正好凑个不多不少。」祝雅瞳笑了一声,敛容坐直了身体
道:「栾家欲不利于我,怎地连奚掌门都知道了?」
「两月之前,福慧公主来找过奚某……或者说警告过奚某莫要多管闲事。」
奚半楼沉吟着有些尴尬道:「福慧公主素知奚某为人,看来对祝家主在成都
时与征儿的牵绊也所知不少。奚某原本有不少疑虑,经家主一说,方知家主明知
此行颇多危难,不知家主为何一意孤行?」
只言片语就理出了脉络,这等人杰才配做我家小乖乖的师傅!祝雅瞳暗赞一
声,道:「实是无处可躲!栾采晴既然威胁奚掌门,想来志在必得,也不怕我插
翅飞了出去。栾家……究竟是派出了怎生一副阵仗啊?」
奚半楼沉默了片刻才道:「征儿知道么?」
「知道一些,不比奚掌门知道的多。」祝雅瞳闭目深重呼吸,又展颜笑道:
「奚掌门似乎难以抉择?」
「不错,甚难!奚某不会袖手旁观,可此事牵连太大,奚某就怕届时碍于身
份难以尽力,这才着急与祝家主一晤,也奉劝一句,请家主尽速离去暂避祸端,
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躲不掉的,插翅也难躲。这件事奚掌门有心无力,还是莫要插手最好。若
是要帮忙……麻烦保护好你的宝贝徒弟,我怕他一时冲动劝不住,做出傻事来。
恕我直言,若是碎月金刚丘元焕来了,即使奚掌门不顾忌身份与身边的羁绊,也
帮不了太多。」
「呼~ 」奚半楼长吐了一口气道:「征儿若是打定了主意,奚某也未必劝得
动。祝家主若不信,奚某现下去唤他来当面说如何?」
「不必了,虽是你的弟子,我对他的了解未必就比奚掌门要差些。所以我说
的是,麻烦你保护好他,不是说劝住他。」
奚半楼眉头难展,祝雅瞳不听劝一意孤行,他完全无法想象内里的缘由。更
想象不到祝家的主人说话纠缠不清,弯弯绕绕。
祝雅瞳来成都将近一年,奚半楼从往来信件中对她已有许多了解。面前的这
位比传闻中更加的美貌,可为何如此偏激,如此……疯疯癫癫?
「奚掌门,多谢你的好意。」祝雅瞳终于露出个苦笑道:「其实,现下你该
能体会一点点我的苦衷了,就是这么无奈。」
奚半楼恍然大悟,见惯了风雨的凉州刺史也觉不可思议,摇着头道:「家主
既不愿说,奚某能否再奉劝一句,速速离去,莫要蹚这趟浑水。」
「若是能不来,我才不愿意来呢。在成都与吴大人插科打诨多开心?」祝雅
瞳咯咯笑了起来道:「奚掌门不必为我担心,栾家虽有备而来,我也不会任人鱼
肉。原本我就准备来见奚掌门,就是要说明此事。栾采晴既明目张胆地威胁奚掌
门,不妨顺水推舟约束好你的弟子?栾家若只对我不利,奚掌门麾下大可袖手旁
观。只是……师道言传身教,观吴大人历来的言行,奚掌门吗也不是三言两语就
能劝住的了?」
奚半楼无法判断祝雅瞳是智珠在握还是故作轻松,只能无奈道:「祝家主稍
候,奚某去唤小徒来。」
吴征告别了林锦儿,见奚半楼一脸凝重,暗道大事不妙。心头惴惴地跟随进
入静室坐定,奚半楼道:「为师问你,你劝过祝家主离去没有?」
果然如此,吴征心往下一沉,不满地向祝雅瞳道:「劝过了,不顶事。祝家
主老说弟子犟,可祝家主才是最犟的,完全不听劝。」
「谁准你这般说话了?」
「无妨,无妨,我们之间随意惯了的,老是一本正经地说话太累。」祝雅瞳
噗嗤一笑,朝吴征挑了挑眉毛。旁观师傅训斥弟子之事大觉有趣。
「唔……你现下准备怎么办?燕国福慧公主来见过为师,嘱为师莫要惹祸上
身。」
「这是要在凉州放肆了?还有没把师尊放在眼里?」吴征一蹦而起,拔高了
声调道:「燕国的公主还敢在此发号施令?就算她是大秦的公主,在凉州也没说
话的份儿!弟子不服气!」
「那你准备怎么办?」奚半楼觉得脑壳疼,爱徒这般做戏不是第一回,通常
让他费尽心思地逼人入局,就是再也劝不住了。
「敢乱来就打。弟子与雁儿说好了,若是燕国有什么轻举妄动,不妨来比划
比划谁麾下兵马更强悍些!嘿嘿,若是来将厉害,弟子就去求韩侯。」
「有点点道理。若是军阵帮不上忙呢?」
「这不来求见师尊,请师尊出手帮忙了嘛。」吴征缩了缩肩膀低声下气道:
「霍大人也不能看着燕国在凉州为所欲为,有三位绝顶高手压阵,又怕得谁来。」
「霍大人?他未必会的,或许还会下令不可插手。」奚半楼摇了摇头。燕国
要向祝雅瞳动手,霍永宁为大秦利益计,多半要坐山观虎斗,最好拼死几个大高
手,越多越好。
「必要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吴征也摇头道:「师尊,祝家主待昆
仑恩重,待弟子更是恩重,弟子若遇险则退,羞于为人。」
「很好,很好。」奚半楼赞许点头,向祝雅瞳道:「祝家主您看,奚某劝过
无用,除非打断了腿五花大绑多半也约束不得。家主还是不肯回头么?」
「无法回头。」祝雅瞳起身向奚半楼一福,又向吴征微笑谢过,道:「并非
我一意孤行,要拖昆仑派下水,实是无可奈何。奚掌门请见谅。」
「好。」奚半楼拍拍吴征的肩膀道:「若遇临时决机之事,你可自行做主不
必有后顾之忧,为师一力承担,只是凡事莫要冲动蛮干。」
吴征大喜过望,正要跪下磕头,却被奚半楼一把扶住道:「干什么?你现下
要做什么为师不知道,也不必让为师知道,要用什么人去与你师娘说。为师要先
行一步前往饶丘,你师娘会与你一路同行,免得你使唤不动人。」
「多谢师尊,多谢师尊。」来前就料定了奚半楼一定不会做出不仁不义的事
情,等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喜不自胜。有了奚半楼帮忙,祝雅瞳安全度过难关的把
握又多了几分。
「去吧,昆仑的弟子善恶分明,也不做缩头乌龟,为师在饶丘等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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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丘之地搭建起简易的院落用作会盟时三国的使馆驻地,大秦使节团抵达时
已临近三月开春,燕,盛两国都已提前十日入驻。
奚半楼的使馆制度让太子殿下大加赞赏,直言今后可长久沿用下去。燕秦两
国的使馆人满为患,随行的军伍都在使馆界内另行搭建了军帐。反观燕国那边就
人丁零落,据说只有质子张圣杰与三十来名随从而已。
忙完了公事,吴征绕着使馆边界转了一圈,正见张圣杰穿着蟒袍拜会燕国,
却被拦在门口等候。尚未到正式会晤的日期,燕秦两国太子都闭门不出,保持了
足够的神秘感与压迫力,也只有这位像个花花大少浑不在意了。盛国派遣他来,
本就是陪着凑个数的意思。在长安时的初见,这位就是个没脸没皮的马匹精,事
事偏向燕国是免不了的,虽然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燕国由太子栾楚廷领衔,随行人员里看不出端倪。不过据祝雅瞳的消息,大
将军丘元焕已有一月未曾露面。大秦既有霍永宁压阵,丘元焕也一定会来。下一
回正式见面时,长枝派免不了向吴征发难,近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还有栾采晴呢?柔惜雪呢?她们又会藏在哪里?
奚半楼专门准备了一处院落,祝雅瞳低调地作为吴征的随从入住后就不再现
身。吴征大喇喇地公开下了令:天阴门人久居成都,暂时禁足,未得许可任何人
不得出入!除了能观察形势之外,也是逼迫燕国人率先出手,梁玉宇也觉这一步
棋不错,给予了支持。
柔惜雪能不能容忍天阴门人被软禁?栾楚廷能不能坐视与冷月玦咫尺不得相
见?
后发制人,于当今形势下是个好选择。只是燕国若是率先出手,也必是雷霆
一击汹涌澎湃,吴征并无把握一定接得下来。
使馆之间气氛微妙,空气中都散发着烟熏火气,一触即发。直到傍晚时分,
一份请柬送到了大秦使馆。
「这个张圣杰,呵呵,孤若去,岂不是太抬举他了?」梁玉宇掂着请柬呵呵
哂笑。张圣杰宴请两位太子,梁玉宇猜得到栾楚廷不会去,他自然也不会去。
「张圣杰就是个马屁精,微臣在燕国见过一面,至今甚为不齿!」吴征及时
应和一声,作为使节团副使,本就承担探路职责。何况栾楚廷不会去,燕国总有
人会去,吴征不愿错失每一个与燕国接触,打探底细的机会。
「孤也听说了。哈哈,吴爱卿年轻气盛,张圣杰虽在长安为质子,毕竟是一
国太子,既来相邀不去也不太好。」
梁玉宇独自领衔之后,说话越来越有君王风范,这一句余势不尽。吴征左右
看看无人主动接话,都不愿打这一阵的先锋,无奈道:「殿下,微臣愿往一行试
探两国底细。」
「好!」梁玉宇抚掌一拍赞道:「吴大人精明强干,正是上佳之选!」
「微臣惭愧,尽力而为。」
带上陆菲嫣,戴志杰与杨宜知,又点了两名随行官员,于酉时来到盛国使馆
前。
不得不说张圣杰长袖善舞,小半日时光居然将使馆装饰得像个高朋满座的堂
皇酒楼。盛国的太子就等候在门口,见了吴征一行人居然也没半点失望之色,兴
高采烈地迎上道:「吴大人,经年一别甚是想念,不想今日再见!」
「怎敢有劳殿下亲自等候,吴某惶恐。」吴征心里一阵腻歪,这位自来熟有
时候真的让人接受不了。
「蓬荜生辉之举,吴大人太客气了,来来来,先润润喉。来人,速速请吴大
人入内奉茶!」张圣杰一声令下,早有仆从端着托盘上来。
吴征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眉头一皱。杯中的水酒看着清澈,入口却粗劣不堪,
仿佛无数小针扎在舌头上难以下咽,分明是口浑酒。他不经意回目一扫,只见陆
菲嫣等人也抿了一小口却无异样神色。
正犯嘀咕间,身侧响亮的通传声起:「燕国福慧公主栾采晴到!」
吴征心头大跳缓缓回身,正对上栾采晴似笑非笑的目光。
第三章、双面圣子。满地沉枷
年余不见,栾采晴的风采更胜往昔。吴征看她一袭清雅的鹅黄绒衣,长发披
肩,粉红的束腰丝带轻盈一握,熟透了的美妇居然露出可爱俏皮的气质来。比之
在长安城时她心机过甚的市侩模样,今日一见似乎尘缘尽去,返璞归真,像是刚
刚长成,初离深闺时的纯真。
「福慧公主。」吴征向栾采晴一礼,也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虽不明栾采
晴的变化因何而来,他可不会被表象所迷惑。在凉州的危机里,栾采晴首当其冲,
她就是长枪的枪尖,毫不隐藏闪闪的寒光!即使不知道她与祝雅瞳有何冤仇,也
能感受到她刻骨铭心的恨。
「吴大人又高升了?恭喜恭喜。」栾采晴雍容华度地受了一礼,笑吟吟道:
「心狠手辣,为一己之私坑害无辜之人者总是升得很快,本公主看过的也多了。
但是像吴大人这么平步青云的,倒还是生平仅见。」
话锋一转就变成赤裸裸的挖苦讽刺,毕竟在升官途中可是杀了人家的亲儿子。
吴征也不动怒,语含机锋道:「不敢当公主一句大人!在下不是妇人,也没
有蝎子心肠,一向是个本分好人,公主虽看得多,也不是人人如此。」
「哈哈。」栾采晴仰天夸张地笑了一声道:「蝎子心肠?美色当前为狗粪涂
目,你就继续自以为是去吧。可叹,可叹,可惜,可惜。」
两个人一见面就摩擦不断,张圣杰作为主人甚是尴尬,无奈地圆场道:「两
位贵客既已登门,还请快快上座才是。在下还需迎客,若让人看见怠慢了贵客,
可就是在下的不是了。」
「是么?大燕就是本公主前来,可没有旁人。殿下还要等何人?」栾采晴揶
揄着道:「莫非吴大人是先来打头阵不成?」
张圣杰自称在下,不知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把身份摆得极低,还是在
燕国被压抑得太久,心气儿全然没了。吴征见状也微微一笑道:「我家殿下还有
许多要务处理,实在抽不出空儿,只能遣了吴某前来,殿下见谅。」
比起当世人,吴征很少因身份和地位而瞧不起一个人。张圣杰在长安的所作
所为没有好印象,但至少在他眼里看来,即使有再多的不堪,能够献身于他国都
城受辱,换得盛国一时的平安,已经是巨大而耀眼的光芒以及非凡的勇气了。
不过心中一时的同情与佩服,完全基于尚未起冲突。吴征心中一哂,若还是
像在长安时的厚颜无耻,处处偏向燕国,这一回坐镇主场,他可不会客气。
栾采晴与吴征等入内坐定。陆菲嫣随在吴征身旁权作护卫,她单手挽剑,气
定神闲,偶尔迎上栾采晴挑衅的目光也只是不喜不怒地淡淡一笑,比之在长安城
时凄凄惶惶不可同日而语。
栾采晴心中诧异,疑惑大生。根据冷月玦的回信,吴征的修为一路飙升,依
他修炼的法诀来看多半是不住双修采补的缘故。陆菲嫣在长安的模样全落在栾采
晴眼里,以她对女人的了解之深,眼光之毒辣,事后思考,几可断定这位美妇身
具百媚之体,且正为情欲所困。听闻陆菲嫣也一道来了饶丘,原本的计划里若顺
利拿住了吴征与祝雅瞳,也不吝顺手再制服陆菲嫣,届时给吴征又加上一条遗臭
万年的罪过也是好事。
不想陆菲嫣现下的模样身轻体健,神完气足,哪有半点为情欲所困?百媚之
体非同小可,不知是哪家男儿能让她彻底满足?还是陆菲嫣已彻底堕落,沦为一
名随人采摘玩弄的荡妇?思量至此,栾采晴不由大感兴趣,低头一想,又按捺下
来。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对付祝雅瞳,旁的可有可无罢了。
在荒僻的凉州,这一顿酒宴准备得十分丰盛,每一桌上居然还有一尾鲜鱼,
可见张圣杰为此花费了无数心思。吴征暗道盛国这一回纯是陪着凑一回热闹,张
圣杰作为一国太子也不愿太过被人轻视。想要话语权自是没有,只能在旁的地方
多下些心思,让人说起盛国时能捎带着提上两句也好。
五名侍女换上华衣翩翩起舞,虽在陆菲嫣与栾采晴这等绝色的艳光之下难显
姿容,可看她们舞动时身姿轻盈,足见有不凡的武学根基。张圣杰虽在燕国为质
子,身边的力量当也不会小。
「气势不能输吗?」吴征无视栾采晴讥讽与挑衅的目光,一直关注着张圣杰。
盛国每年被燕国收走大量的岁贡,还被限制了兵马数量,羸弱已久。可是活
生生被张圣杰势弱得像个燕国附庸,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吴征不明白燕国是
如何判定盛国的「忠心」,只想这一趟在凉州是否有机会争取到张圣杰暗中助力。
这事吴征早有想过,不管他盛国今后怎么处理与燕国的关系,总之死道友不
死贫道。即使盛国不帮忙也不过就是现下的局面,可不去争取就不对了。
酒过三巡,任凭张圣杰再落力地活跃气氛,妙语如珠,也调动不起在场人的
情绪。张圣杰在栾采晴示意的目光下无奈地挥退侍者。
栾采晴大有深意地冷笑一声,再一挥手将侍从也遣了出去。吴征眉头一挑,
起身向陆菲嫣施礼低语,将昆仑的同门也遣了出去。
「哟,吴大人好气魄。这么一看果然英伟不凡,连脸都肿了起来。」栾采晴
哂笑一声,嘲讽吴征打肿脸充胖子。
「没有没有,英伟不凡那是福慧公主过誉了。我的脸也一贯不胖。」吴征笑
着回道,又目光左右一扫道:「倒是公主才是好气魄,与我这个无形浪子同处一
室,万一被人坐实了会不会被燕皇陛下落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哈哈哈,吴大人倒有心,看来在长安待你好也不枉费了心思。」栾采晴忽
然由讥讽变了脸,双眉舒展,美眸大张,香唇一弯,既娇且媚,道:「你师傅与
你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又要叫本公主失望了?」
「什么?公主什么意思?」吴征一脸迷茫,又皱眉道:「师尊与公主难道商
议了什么吗?」
「哦~ 是么?」栾采晴一声转音,支着下颌道:「他不与你商量,是要本公
主亲自与你相商么?」
吴征后背一片冷汗。他拿豪迈奔放,无所顾忌的栾采晴没有办法,只能用那
篇小黄文占据些主动地位,或讥讽,或蒙混过关。栾采晴忽然提起奚半楼,吴征
当然不会透露出两人的决定。可这一下让他忆起这位美艳公主昔日可是差点要嫁
给师尊的旧情人!栾采晴忽然搬出了身份,吴征可不敢拿奚半楼开半点玩笑。
「我不知道,师尊也没有吩咐过什么。」吴征沉下脸缓缓摇头,不敢多言。
「哎,未曾与你说,也就是让本公主失望了呀。」栾采晴叹息一声,凄楚道
:「总共就求了他两回,第一回就罢了,二十多年来才又来求他一回,他还要为
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让本公主失望。男人都是负心薄幸……」
吴征不敢妄议奚半楼,哑口无言,索性提箸吃了几口菜,举起酒壶自斟自饮
一阵,向张圣杰问道:「殿下,暗香零落贼党肆虐民间,我大秦与燕国都已受其
危难。早先燕国全境围剿不能灭绝,现又养成气候在大秦作乱。两国天子才召集
使臣会于凉州欲定下盟约。我大秦刚斩杀数名贼首,党徒伏诛无数自不必说,燕
国想必也是磨刀霍霍准备砍向贼党,不知殿下怎么看?」
张圣杰被冷落许久,见状精神一振挺了挺腰杆,却又向栾采晴低头道:「这
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大好事,既燕皇陛下已下定决心还颁下旨意,盛国岂有不从之
理?」
果然!吴征毫不客气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向栾采晴道:「看来今日我真的
来错了,公主有殿下支持,难怪极尽讥讽之能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栾采晴小口小口撅
唇抿着酒,唇瓣中央的小尖弧分外可爱:「就像你那位身边人,在燕国惹得神怒
鬼怨,仇家遍地,只你还把她当做宝。本公主劝你一句,早早离她远远的,呵呵,
莫要哪天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逢人说话八真二假,足以营造云山雾罩的效果,难辨是非。从栾采晴到来开
始便是如此说话,着实让吴征无法判断。她去见奚半楼也是如此,叙旧或许是真,
警告难免有假,奚半楼的性子栾采晴不会不知道,所谓的警告毫无意义,反倒把
目的先透露了出去。可这么做为一番半真半假还有恃无恐,旁的先不说,至少吴
征心头的压力又大了几分。
「我这身肉,卖不了多少钱。倒是公主金枝玉叶亲自前来,若是遇着什么豺
狼虎豹,打猎不成反遭咬了一口,总是于玉体有损。」
说到这里各自有些没趣,燕国只来了个栾采晴,吴征从她身上也无法旁敲侧
击出更多的信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张圣杰闲聊,只等酒宴结束归去。
看看月渐中天,忽然有侍者禀告道:「殿下,秦国中书令霍大人来访。」
吴征暗舒一口气,以他的身份在这里应对燕国的公主与盛国的太子,有点上
不得台面,孤立无援之下也是处处受到压制。霍永宁来此倒可缓解许多尴尬!
随张圣杰一同出迎,霍永宁在吴征肩头拍了拍以示勉励与慰劳,道:「殿下
听闻福慧公主来此赴宴,知道你与公主曾有些龃龉不快,特遣本官前来替你,免
得伤了秦燕两国和气。」
这话边走边说,在宴客厅前正巧能让栾采晴听见。张圣杰陪着笑道:「霍大
人言重了,今日只是一场宴会而已,福慧公主与吴大人相谈甚欢,不伤和气,不
伤和气。」
吴征早就坐不住,霍永宁话里也有让他离去的意思,忙接话道:「正是!回
霍大人,下官岂敢对栾公主有不敬?正巧霍大人来了,下官还有些事务在身,您
看……」
「也成,你且先回去,忙完了事情早些歇着吧。」
征得霍永宁的同意,吴征便辞行。张圣杰道:「吴大人且稍候片刻,小王做
主人的不可废了礼节。」他先打点安顿好霍永宁,又向栾采晴告了声罪才亲自送
吴征出去,临走还关上了门免人打扰。一切都服侍得无比周到。
盛国已被燕国压得服服帖帖的没有丝毫改观,吴征本不想搭理他太多,可一
国太子的面子要给。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能道了声谢随在张圣杰背后。
「吴大人,小王这里有些奇异物事要请您品评一番,这边请。」离花厅稍远,
张圣杰忽然抬手虚引,似笑非笑看着吴征。
吴征心中一跳,满腹狐疑。张圣杰的随从不知何时已走得干干净净,只孤身
一人领着吴征一行,脸上虽是神秘莫测,却有十足十地欣喜之意。
暗赞一声好气魄,吴征回头向陆菲嫣示意莫要声张,一言不发尾随张圣杰而
去。
「长话短说,小王看吴大人满腹忧思,可是在担忧祝家主?」
没有什么奇异物事,光这一句话就是最奇异的,吴征五雷轰顶,咽喉发干,
险些站立不稳!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张圣杰,一字一顿道:「殿下何出此言?」
燕皇要对祝雅瞳下手之事吴征心如明镜,可连张圣杰都知道了,内里的隐情
远比吴征料想的要大。看张圣杰无比笃定的模样必是知之甚详,那秦国呢?梁玉
宇知不知道,霍永宁知不知道?吴征再也无法镇定,汗如雨下。
「吴大人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小王。」张圣杰一改从前的奉迎卑微,双
手后背,脊梁如山般挺立。两人的身高差相仿佛,那威严的目光却让吴征有居高
临下打量之意。
「你……」吴征惊诧莫名,或许这才是张圣杰的真容?可是为何要在自己面
前表露?
「吴大人不必讶异,现下也不是讶异的时候。」张圣杰提醒了一句时间紧迫,
怡然续道:「燕皇已时日无多,他对祝家主极为忌惮。这一回三国会盟剿灭前朝
遗党是其一,其二就是对付祝家主。三国,一起对付祝家!」
「燕国来了什么人?」
「小王不知,也无力参与凉州的一场好戏。小王只知父皇会收拢祝家在盛国
的整个产业,之后将其中的一半交予燕国经营打理。」张圣杰开门见山,一股脑
儿倒了个干净。
「殿下的意思是三国瓜分祝家资产?」
「不错。盛国的事情自有父皇去打点,小王本应一概不知的。」
吴征再抽了一口凉气,艰难道:「殿下还知道多少,请明言!吴某感激不尽。」
「谈不上感激,小王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张圣杰笑了笑,道:「吴
兄且不必心急,祝家主已是尽知了的。」
「原来如此。」吴征心中黯然,祝雅瞳心如明镜却不告诉他,可想而知在打
着什么主意了。凉州的僖宗遗藏依然是她的目标!
「祝家主正欲置之死地而后生,小王其实不明白她所图何在。只是若缺了吴
兄的助力,祝家主十死无生。就小王而言,不愿见到祝家倾覆,于我盛国而言有
百害无一利!这一点吴兄不必担心。」
「我又能帮到什么?」吴征心念电转,早已想到既然燕盛两国俱要对祝家动
手,秦国不会落于人后。否则燕盛得祝家之财,秦国空空落落,就是此消彼长的
结局。祝家失了纵贯天下的商道通路,也就是一普普通通商人,任何人都可取而
代之,实在不复有存在的必要。这事梁玉宇一定清楚,霍永宁也一定知道,或许
还是具体负责动手的人物,使节团三名重要人物唯独自己不知道。内里的意味可
想而知。
「这就要靠吴兄的智慧了,依小王来看除非有天大的意外出现已是一个死局。
唯一让小王想不通的还是祝家主为何明知是死地,仍定要来凉州!不过提醒吴兄
一句也是份内之情,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
「殿下不怕我把这些说出去?殿下现在的样子可与平日大不同!」
「吴兄啊……」张圣杰拍了拍吴征的肩膀,长叹一声道:「小王痴长五岁也
算差相仿佛。吴兄若处于小王的地位,经年累月下来,以咱们年轻人的火热心性,
吴兄还能熬得下去么?」
「怕早已熬不住了。」张圣杰的坚忍力实在是吴征拜服得五体投地的。
「是了,小王也熬不住了。吴兄且沉着冷静,天大的意外未必不会出现,既
然是意外,谁能说得准呢?」张圣杰洒然笑道,倒有些终于等得云开见月明的轻
松自在,至于结局是否美好,已经不重要了。
「好!殿下这一份情,吴某记下了。」
「观祝家主所为,她顾虑太多未做取舍,这也是小王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
祝家自发迹的第一天起,今日就是必然的结局,她一定很清楚。已历生死关
头当以自保为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张圣杰又伸手虚引道:」小王送吴大人。
「「殿下是准备袖手旁观了?」吴征仍不死心,追问道。
「自保尚且艰难,无力帮衬。只是吴兄若遇疑难,不妨去找天阴门倪妙筠帮
忙,多个人多份力量,只需称呼她小五,她自然知晓。」
不想倪妙筠居然是盛国人?且祝雅瞳早说过她身份特殊,对她还极为信任,
吴征大吃一惊道:「祝家主已与殿下联系过?」
「没有,祝家主似乎不想有人帮忙。倪妙筠几回建议她都不肯接受,当然了,
小王其实也帮不了什么,这也是实情。吴大人慢走,小王府上还有客人就不远送
了,见谅!」
送走了吴征,张圣杰回头望向灯火辉煌的花厅,龙目一眯,慢悠悠地在庭院
里踱起步来。
花厅大门紧闭,自吴征与张圣杰离去后,六名侍从一字排开远远地放着哨,
任何人都不敢靠近,看情形张圣杰即使回来了也只能被挡在外面。
厅里红烛摇曳耀如白昼,霍永宁举杯笑道:「经年一别,公主风姿不减,本
官更不想能在凉州见着公主当面,真是不甚之喜。本官敬公主一杯。」
「免了吧,本公主不胜酒力。」栾采晴自吴征离去后就显得意兴阑珊,神游
方外。
「无妨。」霍永宁仍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凉州荒僻,更没什么景致好
看,公主还刻意来一趟,不仅仅是随行吧?」
「那也不关你事。本公主在京里闷得烦了,来凉州走走也没什么。」
「只怕不仅是走走吧?」霍永宁微微一笑道:「会盟一事自有两位殿下做主,
甚至不需本官操心,也不需公主操心。可本官既然在这里,公主也在这里,目的
想来是一般的。」
「嗯?」栾采晴美眸一乜,终于来了兴致道:「想不到是你?」
「自然只有本官可以。」霍永宁仰头傲然道:「所以本官之责,与公主之责
是一样的。」
「你准备怎么做,说来听听。」栾采晴挑着眉毛,不无挑衅轻视之意。
「公主准备怎么做?」霍永宁依然无喜无怒,反问道。
「本公主要怎么做不需说与你听,你只要别来添乱就行。」
「公主好像很有信心?这么说来,公主不仅已备下足够的力量,甚至还能对
祝雅瞳的行踪了若指掌,已是智珠在握?」
「随你去猜,反正你若是坏了本公主的大事,没人救得了你!」栾采晴嘴角
一抿笑道,目中却放出刀锋般的光芒。
「本官当然信得过公主。只是,本官若能提前告知公主关于祝雅瞳的下一步
行踪,算不算能帮上些小忙?」霍永宁亦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么?你能告知我什么?本公主瞧祝雅瞳也未必看得起你。」
「公主不必说些挑拨离间的话。本官只奉旨办事而已,若是办不好回了大秦
免不了要挨陛下斥责,这一点,公主放心。」霍永宁递上一封书信道:「这一趟
来凉州,祝雅瞳迟早必定会在此地附近出现,公主不妨提早做些准备,布成死地
一处。本官也或许会助一臂之力。」
「哟,照霍大人这么说,对祝雅瞳行踪了若指掌的不是本公主,而是霍大人
了。」栾采晴接过信封收在衣袖里,多少有些疑惑道。
「本官自有本官的门道,也有应尽的职责。实话对公主说,祝雅瞳自有公主
去对付,本官乐得清闲。除了祝雅瞳之外,本官还有旁的要事须得办理。」
「那……本公主姑且听听?」
「哈哈哈,正是,正是,姑且听听就好。公主既能掌握祝雅瞳行踪,自然能
知晓本官所言是虚是实。来,本官敬公主一杯。」
霍永宁再次举起酒杯,栾采晴这一回没有推辞,浅饮了一口道:「那就有劳
霍大人办自己的事情,莫要来干扰本公主。」
「会的,会的,公主放心。」
吴征离了盛国使馆,面目凝重将陆菲嫣等人先牵着马儿回去,孤身一人向韩
归雁的军营行去。
不是燕国要对付祝雅瞳,而是三国一同合力瓜分祝家,这真是个震撼的消息。
除了这个难解的死局,吴征更想到了许多。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环环相扣,似有一张弥天大网朝着吴征罩下来。只是濒
临绝境,吴征居然已没了先前的惊慌与迷茫,稳稳的脚步节奏平缓,分外坚实。
三国会盟瓜分祝家,更要置祝雅瞳于死地,这件事在使节团里梁玉宇与霍永
宁知道,可吴征不知道,韩归雁不知道,主政凉州的奚半楼也不知道!内里的意
味之深耸人听闻。以祝雅瞳与吴征的关系,届时出了岔子,吴征会不出手相帮?
在凉州可谓吴征主场,近的有韩归雁,远的有奚半楼,俱是吴征的坚实依仗,
也是吴征必然会动用的助力。
可秦皇已打定了参与瓜分祝家的主意,为何不让吴征知晓?若是为了防止吴
征透露消息,又为何要派吴征来凉州?还要搭上一个韩归雁!吴征甚至已可想象
到,届时冲突一起,他与韩归雁,奚半楼拉起阵仗,梁玉宇传下旨意临时撤了吴
征,韩归雁与奚半楼的官职。甚至更恶意一点,等兵至半途,再问一个不尊号令
之罪。
这是一团团彻底的针对昆仑系的阴谋!秦皇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昆仑系过于强
大的防范。吴征的异军突起不可阻挡,秦皇也的确对他青眼有加。可吴征的光芒
实在太过耀眼,等他长成,旧臣老去归隐,朝中再无人能敌!在这一刻,吴征终
于明白帝王心术的可怖。
他忽然一顿步死死咬着牙关,双目瞪得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秦皇这是
要减除自己身边的羽翼,甚至以他们为质,好让自己做一个安安心心为大秦国卖
命的孤臣!为了自己的上位,在这一场混乱的清洗里,还有多少人会遭殃?
走到军营口时,吴征已恢复了常态。营门口的卫兵识得吴征慌忙迎了上来,
吴征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先递过张银票悄声道:「本官偷空悄悄来此,莫要
让人知道,你且暗报与韩大人即可。」
兵丁露出个了然神情低声道:「韩大人已有过吩咐,吴侍郎前来不需禀报,
大人请随小的来。」
夜间的军营号令极严,除了巡弋的卫兵不得号令俱都不许离开营帐。吴征低
着头来到大营前,兵丁道:「韩大人就在里面,吴侍郎且自去。」
「好。」
吴征撩开门帘,韩归雁早从影影绰绰的人影里知道吴征到来,刻意低声却威
严喝道:「何人敢擅闯本将营帐,犯本将军令,还不速速前来领杖责二十记!」
吴征最爱她这般威严着装模作样,一溜烟跑到身后将女郎一把抱起,在翘翘
弹弹的丰臀儿上捏了一记道:「二十棍杖责就够了?」
「嘻嘻,当然不够!最好打得你鲜血迸溅,榨干了才好,一滴精十滴血……」
韩归雁向爱郎怀里一倒惬意道。
「哈哈,不过现下不是时候了……」吴征将她翻转过来面对面正色道:「出
大事了!」
「嗯,你说,莫要担心。」韩归雁知道吴征这一趟凉州行背负莫大的压力,
也早就做好共赴危难的准备。她虽不喜祝雅瞳与吴征走得过近,也感恩祝雅瞳一
路来不遗余力的帮衬。
吴征将盛国使馆与张圣杰私下交谈的经过一说,又将猜测原原本本地分析个
彻底。不想韩归雁并无太多惊讶,只沉默地听完后长叹道:「陛下还是不肯放过
我韩家。」
「你都知道了?」
「刚听你说了才知道,不过也不算太意外。」韩归雁捧着吴征的脸颊道:「
近来陛下与霍大人的密会甚多,胡叔叔心中早有疑虑。你想,近期的大事只有三
国会盟这一件,陛下却躲着其他重臣,唯独与霍大人说。再者会盟一事也没那么
多好商议的,其中定有许多隐秘。胡叔叔猜测这一趟有你,有我,有奚叔叔,咱
们一系肩上的干系太过重大,十有八九是落在我们身上,现下已是坐实了无误。
我们知道你近来事情太多,也不愿你再烦心,才暂时没有告诉你。」
「原来如此。」吴征松了一口气,胡浩既已洞悉先机,定然有所准备:「有
什么方法么?」
「静观其变。不然你以为爹爹辛辛苦苦跑这一趟,纯是为了怀念旧事么?还
不是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色胚!」韩归雁醋劲儿上来,又在吴征胸口狠狠拧了一
把。
「岳丈大人辛苦了。」
「呸,谁要嫁给你!」韩归雁吐唇亮出一排白晃晃的银牙道:「等过了这一
关,你才有资格娶我!」
「那是自然,若是保不住韩家,怎有资格做韩家的女婿?」两人紧紧拥抱了
一阵,吴征才道:「这件事我会当做蒙在鼓里,一如平常。关键时刻来个出其不
意,叫梁玉宇与霍永宁抓不着小辫子!」
「你看你,心头有气连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什么一如平常?还不
如人家!」韩归雁嗔怪一句,道:「你且先安心,有爹爹在这里,军中事宜只要
他发话无人敢反对。到了关键时刻,爹爹已打定了主意一力承担。他功盖大秦出
不了大事,爹爹也说他年纪大了,爵位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我们都好好的,这
一系就乱不了。」
「不会出事的。」吴征双目一眯射出精光道:「既已明了圈套所在,再踩进
去岂不是太笨了?」
「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莫说是爹爹,连我都觉得这里头混混沌沌,有许许多
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旁的不说,就说祝家主非要来凉州给咱们添乱就不合
情理。做好最坏的打算,划好底线,这是我韩家给你的。」
这一番话说得深情款款,吴征怎不明其中的情意?韩克军已是做好了舍身的
准备为吴征托好了底,剩下的能否获得更好的结局,就看之后的临场发挥了。—
—正是吴征的拿手好戏!
「我知道,我也不会大意。」吴征目中的光芒越发冰寒,他冷笑道:「霍永
宁大人着急巴巴地赶来盛国使馆,一句话就把我赶走,还不知道和栾采晴商议了
多少明枪暗箭。本以为祝家主大难临头,不想我们也是如临深渊,忠良之辈非要
遭遇不公的对待,我……好恨!」
「帝王家的事情,一贯如此,你没经历过不懂,我们韩家可不是碰到第一回
了。唔……嗯……防备得比你多,也比你早,大哥也已厉兵秣马。唔……唧啾…
…嘻嘻,我韩家三杰在此,便是燕国雄兵出关也尽可应付得过去,你且莫要太过
忧愁。」韩归雁宽慰着道,不时送上甜甜的香吻。柔软喷香的唇瓣吸吮抚慰着,
让男儿的心绪逐渐平定。
「很好!」吴征大力抓揉着女郎的翘臀道:「这一回非把他们狠狠地都收拾
一顿,看今后谁还敢打咱们这一系的鬼主意!呸,年老昏聩,老而不死是为贼!」
「好啦,莫要再说这些话了。君臣之间可不就是这般斗来斗去的么?」
两人又温存了一阵,吴征告辞离去:「我回去找祝家主言明经过,好早作准
备。」
「嗯,咱们都要牢记不可轻举妄动。你还有一帮疼你的师长,还有我,不可
牵连了大家。」
「放心,我再不爽他们,也不会牵连那么多人!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快去吧,我也去与爹爹筹划筹划。」
离了军营一路狂奔回大秦使馆,向梁玉宇复了命。梁玉宇奇道:「霍大人没
去替你么?怎地现下才回?」
吴征脸色发红窘道:「下官看左右无事,去了趟军营,殿下见谅。」
「额……哈哈,男欢女爱自无不可,歇着去吧。」
出了门吴征立马变了一副嫌弃的脸色,阴沉着脸找到祝雅瞳,手指左右一划,
以眼神示意是否隔墙有耳。
「没有,又听到什么大事了么?」
吴征再复述一遍,满腹的怨怼。
「我早与你说过了,命运若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一切都有倾覆之危。」祝
雅瞳静静地听完,摇头凄苦道:「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早看透了。只可惜…
…想逼你下决心好像这样还不够……」
「不是不够,而是我们不会成功。即使成功,代价也太大了……」
「仁义一事在帝皇家可不存在,你若想号令天下,就不该有这些念头。你要
知道,为了利益,那些九五至尊可是连至亲都可以随手而弃的。」
「那样……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好像也不好,因为我也做不到。」祝雅瞳温柔又怜惜地注视着
吴征,微笑道:「我们,本是一类人。我是被形势逼到了这般境地,你还没有,
所以我能理解你。」
「明白。但是现在我也很理解你了。」
「是么?那倒要多谢吴大人的体谅,人家好开心。嘻嘻,你现下准备怎么做?」
「韩家既已做了准备,师尊也免不了暗中配合布置,凉州必然已提前伏下了
血衣寒!手中有人可以差使,总不能让他们赤手空拳地去应付强敌吧?僖宗遗藏
军器是不是该启开一处见一见天日了?」
「有备无患,正合我意!」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04
第四章、桃花仙人。石室之轧
僖宗遗藏是个天大的秘密,吴征与祝雅瞳虽计议已定仍需谋定而后动。今日
天色已晚,一来一回加上不知会遇上什么意外,时机并不适合。
告别祝雅瞳之后,吴征一人来到「囚禁」天阴门的院落里。以他的武功想神
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可做不到,索性大大方方地求见倪妙筠,言道有事相商,托
辞自然是那幅《苏山紫微图》。
「大半夜的来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画怎么了?」若是从前的冷月玦,多半不会应答只是点点头示意无妨。倪
妙筠则有一种「有事说事,莫要废话」的干脆直接。
明了了倪妙筠的身份,再见她时感觉就大为不同。从前见她沉默寡言,比起
冷月玦的生人勿进,她更像是在世间消失了。分明人就在那里,却偏偏不显山露
水,仿佛在人群里就被渐渐淹没。天阴门弟子的身份与祝雅瞳的信任又给了她极
好的掩护,既不需过多抛头露面,又有祝雅瞳海量的信息来源,或许一个「卧底」
正需要这种特质?可惜一副极好的样貌与身段实在难以让人忘怀,从这一点上看
又算不上「合格」。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是如何获得天阴门上下的认可,潜伏
于门派里安然无恙。
「画只是个托辞,况且不找边际的事情现下不太重要。对么,小五前辈。」
吴征似笑非笑,小五和前辈合在一起,颇具喜剧效果。
倪妙筠一如寻常,蹙眉道:「不重要还来找我?你来消遣我么?你叫我什么?」
这就是专业!吴征心中暗赞一句,道:「你家殿下说,小五前辈向祝家主几
次谏言都无功而返,希望晚辈一同劝一劝。说不得,只好来找小五前辈一趟了。」
倪妙筠这才一嘟唇,颇有些不可置信道:「殿下会与你说?」
「正是,还说称呼前辈为小五,前辈自然明白。」吴征拱手弓了弓身。小五
明显是亲眷之间的隐秘称呼,吴征叫起来太过亲密。
「我劝过师姐暂去盛国避一避,但是她不肯听。」
果然直接,不和你扯东扯西的。吴征也道:「劝不住的,来见前辈只是希望
若遇万一,前辈能调用盛国的力量相助。」
「我尽力。」倪妙筠叹了口气道:「你我相称吧,我没那么老。」
「一言为定。」吴征一拍手掌,精神一振。盛国环卫在张圣杰身边的力量拿
到战场上作用不大,但是高手之争的局面里一定能起到大作用。
「不要抱太多希望。」倪妙筠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又道:「你从《苏山紫
薇图》里看出了什么?」
「只有些想法暂时不确定,还待实地勘探之后才知。这一回若安然度过,又
有路子的话,遗藏里的军器愿分给盛国一半以作报偿。」盛国最缺的就是军事力
量,军器可谓是赤裸裸的大诱惑,用作酬劳再合适不过。
倪妙筠淡淡一笑,美眸一横道:「不必说这些,你就是再送三座过来,该怎
样还是怎样。我们能给的不会少,也绝不会多一丁半点,盛国可以不赚钱,但是
一文钱都亏不起。明白么?一切要靠你们自己!」
「明白!有这份心思就够了,告辞,你先安歇。」
告别了倪妙筠,吴征回到小院又去找瞿羽湘。忧无患的身份至今也无法确定,
索雨姗被贼党制住之后诬陷孟永淑一事仍让人心有余悸,瞿羽湘的锐眼在这场凉
州之行里能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
「湘儿。」
「相公。」瞿羽湘红着脸微微发窘。相公二字的确少了从前的敌意,情意也
有了丁点,一场三女同床的浪荡事过后与韩,冷二女都有了亲近,多少觉得满意,
不过更多还是认命了的无奈。
吴征摸准了她的脉络,既不刻意地疏远,也不太过逼迫着亲热。见面先携了
她双手,再横抱而起放在膝间道:「这么晚还没休息。」
瞿羽湘本能地一僵,腴润的臀儿也不由一缩。幸而吴征将她放落的位置十分
讲究,贴着膝盖尽量远离胯间凶物,瞿羽湘虽仍有惧怕之心,也不由感念他足够
体贴。
「还没,有些紧张。」这一趟凉州之行她身担重责,甚至是取胜之匙!瞿羽
湘在京城任总捕头也算见识多了,可这般阵仗还真是头一回,紧张也是难免。
「不必过于担忧,我料想忧无患即使藏身在此也不敢稍有轻举妄动,划不来。
咱们留意只是预防个万一。」吴征拨着她额前发丝宽慰道。
瞿羽湘对吴征亲昵适中的动作有些受用,低头沉默了一阵道:「我武功不算
太高,身份更是卑微,只是个吏。雁儿,陆姐姐都与我说过这一趟的不易,我也
想有些功用。」
「上回若不是你,怎能设局斩杀戴宗昌?还要什么大功才比得上?只是你这
手本事不可曝光,我们心里却都是知道的。不必操之过急,免得露了异样反为不
美。」
「我知道。我……总有一个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且不止一双
眼睛!感觉很奇妙,我说不出来。总之我觉得忧无患就在这里!」瞿羽湘面色有
些发白,在浮山上的一切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至今想来,忧无患仍让她惊怖不已。
「我信你,我也觉得忧无患就在这里!」吴征的动作逐步增多,不仅抚摸着
发丝,也轻拍着背脊道:「凉州波诡云谲,忧无患一定想方设法都会来,这么好
的机会他不会错过的。他就躲在暗处看着我们!他当也察觉我们知道了!他在躲,
我们在找,因为他见不得光,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所以,你先不要害怕。」
「嗯。」
「既逢大事,他一定会十分谨慎,这种人旁的不说,自制力一定强的可怕,
没有必要的事情一定不会去做!这一回咱们很难像上次掏出索雨姗一样好运气,
所以,你也不要强迫自己一定要做到些什么。」
「可是……」
「傻瓜!」吴征在她额头点了一记笑道:「正因这一趟出行不易,我才把亲
近的身边人全带了出来。不是为了一定要做出什么功绩,而是大家聚在一起以免
落单了出事而已!谁出了事,我都会很难过。」
瞿羽湘一愣,脸颊不由红了。不管从前有多少龃龉不满,旧仇一笔勾销之后,
不管嘴上怎么不饶人,到底他是说到做到把自己当成了府中的一份子。若是把她
搁在成都不管,以忧无患都敢偷入吴府的本事与胆色,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收拾了
她真的不太难。
「嘿嘿,感动了?」吴征一脸坏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没……没有……啊……不是……」瞿羽湘慌乱着,不仅不知如何应答是好,
也因发现自己终究在一点一点地接受于他,不是迫于无奈,而是真心接受一个可
靠的男子。
「哈哈。现下好些没?要不要我哄你睡着?」
吴征摩拳擦掌,吓得瞿羽湘一跃而起连连摆手着后退道:「不用,不用……
不成的……」
虽有效果,终不能一蹴而就,吴征做个鬼脸道:「安心歇着,歇不好可什么
都做不成。若是无法安睡,就运转我教你的心经。」
房门吱呀掩上,瞿羽湘心跳若鹿,久久难以平静。一种心慌取代了另一种心
慌,却甜蜜安宁了许多。
………………………………………………………………
三国的第一次会盟在五日之后。
使馆之间专门搭建了会盟场所,容得下百余人。梁玉宇来得最早,领了十余
人进场。盛国其二,张圣杰只带了五名随从。栾楚廷最晚,甚至超过了约定的时
辰,阵容却最为庞大足有三十余人,人群中天阴门掌门柔惜雪虽只着灰色的僧袍,
可踏足的身姿轻盈,绝顶高手沉稳的气势,一眼见了四射的光芒无论如何掩盖不
住。
燕国势强,秦国做了东道,盛国只能叨陪末座。
燕秦两国俱有文武官员随行,峨冠博带,整衣端坐,气氛却微妙得很。吴征
对场面了然于心,料想今天来的多有口舌灵便的辩论高手。共同的敌人是临朝余
孽,可这些藏在暗中的爬虫根本敌不过三国皇室的雷霆之威。想要看一场合纵连
横,对于局势的精妙剖析是难了,最终又是争一个领衔的好名声,一场「舌战群
儒」的口头讨便宜而已。
民心所向,正是帝王之资。暗香零落在燕秦两国都闹得大了,能把领衔的名
声拿下来,也不枉郑重其事一场。
栾楚廷自重身份,虽坐于客位,却不苟言笑,只以平和又难以接近的目光居
高临于全场,龙威赫赫。梁玉宇不落人后,除了摆手让人奉上茶点瓜果之外,也
不发一言。两位太子不发话,燕秦两国重臣谁也不敢打破僵局,局面一度陷入尴
尬,幸好张圣杰是个话痨,又长袖善舞,扯些风月趣事,说些凉州风光,才不至
于冷场。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想赢,一种人想赢得争论,他们不是同一种人!广受
欢迎的道理也不是放在那里都合适,至少现下在吴征看来,两位太子两样都要。
望了望燕国席位上在列的辩论专家薛文杰,吴征微微一笑。上一世也曾涉猎
过类似的书籍,嘴炮话术说穿了不值一钱,迂回转折之地甚多。这一世口舌灵便,
反应机敏,要辩论说服人正是他所擅长。秦国上下都十分重视这一场会盟,拿下
魁首之位也是压过了燕国一头,在朝堂上可是一份重大功绩。吴征心思虽更多在
于昆仑一系与祝雅瞳的安危上面,助力大秦赢得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是他
志在必得!
「两位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官代我家殿下敬诸位一杯。」
霍永宁审时度势,先举起了杯子。燕国势强,像是守擂的一方,不紧不慢稳
坐钓鱼台。秦国稍弱,若不主动进攻,那就是始终落在下风,于形势无补。
「霍大人言重了,陛下深念世间百姓疾苦,既有贼党作乱戕害良人,自当不
辞劳苦,我辈分内之事耳。」燕国侍中鲁仲文是老相识了,在长安时都多打交道,
见霍永宁发话,忙来了一番大义凛然。
燕秦两国都有书记官提着笔刷刷地记录,边上还有随从帮忙提醒遗漏,可见
有多么重视。
「正是如此!贵国也已天下百姓为念,本官甚感欣慰。」霍永宁将杯中酒一
饮而尽道:「大秦召集此次会盟,目的也正在于此,前朝余孽祸乱世间,时有百
姓受难,若不一举剪除,斩草除根,其将流毒万年,民不可安生。两国高义,本
官再敬一杯。」
霍永宁与鲁仲文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强调主导权,都在无限拔高自己,唇枪
舌剑,说得好不热闹。
激辩多时,薛文杰忽然道:「文杰仅是大燕微末之士。久闻霍大人执掌秦国
中枢,才大如海,自入朝堂之后两川安宁,民生安居乐业。不知为何贼党肆虐百
年,霍大人一无所觉?」
吴征眼皮一跳。他未曾经历薛文杰出使成都时那一场压服大秦朝堂的激辩,
但是一上来这人就先来了大段的恭维话,把霍永宁给抬了上去,反手揭了个短。
果然高手!
霍永宁有些头疼,当时朝堂辩论,他也在薛文杰手底吃了亏被驳得哑口无言,
这一阵想要翻盘可能性实在不大。正斟酌言语时,吴征插话道:「薛大人错了。
常言才干才干,虽接近并非等同,我家霍大人文采未必了得,向来以实干在先,
忧国忧民。要说才如大海,还是薛大人名声更显。」
薛文杰发话,吴征接战,连三位太子都精神一振。两人在成都斗智的趣事早
传了开来,吴征以极端无赖的手法与精妙绝伦的诗文对子让薛文杰头大如斗,疲
于应对。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薛文杰输了,吴征这一句才大如海着实讽刺。可两
人毕竟没在辩论上针锋相对过,现下两人对上了,也是两国最强嘴炮之间的交锋,
任谁都会被勾起兴致。
霍永宁微微一笑回座。梁玉宇以目视吴征,嘉许鼓励之意甚浓。
薛文杰在吴征手下吃过大亏,杠精的人生从来没有服输这两个字,正愁寻不
着机会扳回一城,当即抖擞精神道:「吴大人,下官在成都多蒙照料,先行谢过。
久闻吴大人幼时求学于名门昆仑派,勤练武艺。可下官至秦国时,听闻吴大人任
侠好义,自恃武力殴打同僚。窃以为既身负不凡的艺业,以施加于同僚之身的枪
棒,多杀几个贼党,多保护几名百姓可好?」
任侠好义放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话,分明嘲讽吴征「侠,以武犯禁,无所顾
忌。」
吴征被贬官,又一路青云直上的原因薛文杰不可能不知道,他刻意提起吴征
殴打俞化杰之事,显然留有后招。吴征可不上他当,你跟我说事实,我就和你说
境界!
「薛大人是在质疑侠义精神?」吴征脸一沉道:「世间有武人胡作非为,自
命为侠,着实侮辱了侠字!薛大人岂可等同言之?本官自幼承大秦皇恩仁义之心,
修昆仑派匡扶正义之武。须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薛大
人饱读诗书,怎不知文有君子之文与小人之文?如君子之文,忠君爱国,守正恶
邪,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小人之文,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
经,巧言善辩,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侠与文于大义上殊无二致,薛大
人说世间胡作非为的武人之举,岂不是再推崇小人之文?若要说本官与同僚的龃
龉,不过言辞之间的过节,本官亲手取下的贼首,难道少了么?」
薛文杰脸色一变,不想吴征不仅诗文才华横溢,连辩才都如此了得!这一下
应答虽是把引经据典的酸儒贬得一无是处,却偏偏满嘴的文绉绉。
「呵呵,吴大人满口正义之言。敢问一句,听闻贼党聚天下恶徒,高手众多,
来无影去无踪,吴大人以为如何?」
「天下恶徒不少,却全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又有什么好说的?」
「不堪一击?听闻秦国名将韩归雁领军二千于半道与贼党大战,折损五百精
兵。我大燕两位高手孟永淑与索雨姗皆在秦国境内亡于贼党之手。吴大人既言乌
合之众,究竟谁才是乌合之众?真是大言欺人!」
薛文杰辩才高超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将话题引入到秦国无能上面来,不知
不觉间切入正题。吴征豁然起身,瞪着虎目步步逼近,厉声道:「薛大人辱及先
烈,过分了!孟前辈与索前辈仗义驰援,不惧生死,皆是大义大德的高人!剿贼
而死,正是她们无上的荣光。人生于天地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薛大人身为人
臣,明知世间有贼党作乱,不思如何除暴安良,反正襟危坐夸夸其谈。以忠君爱
国者的生死以为口舌之便,真无父无君之人!韩将军亲冒矢石挥军杀敌,手刃贼
党无数。孟前辈与索前辈义薄云天,剿灭贼党时从不落后,正是侠义之风。像薛
大人这种夸辩之徒,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敢问薛大人,
贼党身在何处?姓甚名谁?」
「这……这……」
「呸!孟前辈在燕国时身陷贼党囹圄,遭遇百般摧残初心不改,矢志剿灭贼
党。索前辈清修多年,法身化舍利子。似你这等无父无君之人,畏强凌弱、惧刀
避剑,还敢妄言英雄之名,也不怕天下耻笑?」吴征一通大骂,愤然回座。不仅
仅是辨术而言他要强占道德的制高点把薛文杰彻底打烂——我们秦国损兵折将,
至少在做,还有了看得见的功绩,你呢?就他妈知道在这里废话!也因辱及孟永
淑着实勾起他的怒火。至于索雨姗虽搞不清内里的隐情,但是用以分化一下柔惜
雪,说几句好听的并无大碍:「薛大人,本官敬告一句:再敢辱及孟前辈与索前
辈,本官绝不与你客气!」
「唉……」梁玉宇见吴征大占上风,完全掌控了局势,见机起身,双手后背
忧虑地叹道:「吴大人所言,孤甚觉有理!大秦举倾国之力剿灭贼党,至今已半
年有余,贼党抱头鼠窜惶惶不可终日。父皇心如铁石,至今未曾收兵,旨在一举
剿灭斩草除根。以免又如昔年贵国故事,让贼党苟延残喘,再度酿成祸患!」
他发了话,栾楚廷也不能再等下去,当即冷笑一声发话道:「大燕早在二十
年前便已以举国之力清剿贼党。彼时贼党祸乱天下已久,不知秦国这二十年来又
做了些什么?为何贼党不敢再于大燕作乱?反倒是在秦国培植出庞大的势力,无
端端损大燕高手两名!」
两名太子交上了火,一开口就不饶人,张圣杰也不得不道:「两位殿下且消
消火气。这个这个……贼党作乱已久,非一朝一夕之功。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贼
党?本人久在大燕,深知大燕陛下不能容忍贼党,历来严加探查,有一个便惩治
一个。大秦虽缓了些时日也无妨,听闻这一段日子还斩杀了数名贼首。今日正是
共襄义举之时,过去的就过去了,还请两位殿下以天下百姓为念。」
「也对。」梁玉宇淡然微笑向栾楚廷道:「大秦无须再做准备,这一场燎天
大火定然烧得贼党寸草不生,在无立锥之地。只是听闻贵国被草马黑胡接连犯境,
至今不能全胜?不知贵国还有余力么?」
草马黑胡与燕国的战斗打了一年多,损失惨重,但燕国也不好过。黑胡人马
术精湛来去如风,燕国不得不以重兵囤于边境以防不测。且出乎意料的是,黑胡
人虽败多胜少,本该实力大损休养生息。可由于长期的战争导致黑胡人粮草匮乏,
穷得几乎揭不开锅。越穷越是凶悍,越是要去抢,反而进攻得更加凶了。比之从
前的发财之念,现下已变成了种族生存的战争,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这种态势不会持续太久,至多不会超过两三年时间,黑胡人自己就会分裂,
从此数十年之内无法对中原之地造成威胁。可这一段时间就像黎明前的黑暗,面
对着这帮对粮食与人口急了眼的黑胡人,以燕军的精锐也打得十分辛苦,无暇他
顾。
「呵呵。黑胡就不是匪患?大燕替贵国挡住了黑胡人,不使胡人作乱中原,
难道不是义举一桩?要不换个个儿,燕军去剿灭前朝余孽,秦军去战黑胡如何?」
三位太子发了话,旁人就不敢再插嘴。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不出吴征所料,
除了张圣杰看似中立,实则常帮着燕国添一把柴之外,栾楚廷与梁玉宇谁也寸步
不让,各有各的理。说到天色将晚,所谓的协议就为了个头衔怎么也定不下来。
吵到最后不欢而散,栾楚廷率先拂袖而去。张圣杰一脸尴尬,寒暄几句又没
人搭理他,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吴征随着梁玉宇回使馆,刚出了会盟的院子,就
见十余人一字排开,见了吴征一人上前道:「吴大人请留步!」
找麻烦的来了!
孟永淑在成都身故,长枝派毫无反应。这事吴征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就此揭过,
想想长枝派掌门身为燕国大将军,门下弟子若进入川中肯定讨不着什么好处,在
这里发难也是理所当然。
「有事么?陶前辈。」领头的正是在长安驿馆见过的「铁爪搜魂」陶经武,
吴征情知无法善了,拱手道。
「殿下,并非在下无礼,只是孟师妹的事终须有一个交代。」陶经武留住了
吴征,向梁玉宇施礼道:「不知吴征现下是秦国官员还是江湖中人?」
梁玉宇背着双手不正眼看他道:「既是大秦的英雄豪杰,也是朝堂上的重臣。
你有什么话?」
「若是臣属,在下这就告退,待会盟之事商议完毕,在下再以江湖同道的身
份前来拜访。」陶经武躬身一礼告退。这一趟排开阵容,足够给吴征极大的心理
压力,本也没指望能拿他怎么样,目的已然达到。
「且慢!」吴征向梁玉宇道:「殿下,这是微臣门派中的私事,不敢误了殿
下的大事,微臣想早些处置了断了好。」
「也好!」梁玉宇拍拍吴征的肩膀道:「若有疑难,孤王自会与你做主!」
「微臣恭送殿下!」
送走了梁玉宇,吴征向陶经武道:「陶前辈请指教。」
「嗯。」陶经武踱着步质问道:「孟师妹孤身前往成都投在你门下,听闻帮
了你许多忙,她究竟是怎么去世的?你只知保全自己,却让她身受贼党毒手,还
在你手上死得惨不堪言,你们昆仑不该给一个交代么?」
「孟前辈义薄云天,志向高远,她身逝一事让晚辈深深自责。彼时她身中奇
毒神志不清,晚辈无可奈何,只是为了帮她早些解脱。孟前辈的确是死在晚辈手
上,让她落到贼党手上,晚辈也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吴征对孟永淑的敬仰发
自内心,并不推脱责任:「晚辈已当着孟前辈的面发誓继承她的遗志,否则天地
不容。」
「是么?」陶经武沉着脸道:「我只知道孟师妹好端端地入川,不久后就香
消玉殒。你说的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不是你害了她?」
「前辈这句话说出来不害臊么?」吴征再忍不住心中怒火,大骂道:「好端
端地入川?孟前辈什么时候好端端了?她遭逢贼党残虐的时候,你们在干嘛?她
被残虐如此,事后你们挽回了长枝派好大的面子,又关心过她没有?安慰过她没
有?是,我吴征是个外人,不比你们师兄妹亲密。可是她心怜天下女子立志剿灭
贼党,你们帮过吗?你们管过吗?你们只嫌弃她是个累赘,嫌弃她面貌丑陋,避
之唯恐不及!她一个长枝派的门人,孤立无援,不远万里求到我门前来,不顾面
子身份,只为了多杀几个贼党又是为了什么?你们都不搭理,嫌麻烦,我还能不
知道吗?孟前辈身故,你们同门师兄弟连一个来送行的都没有,现下怀着什么不
可告人的心思要我给交代,我给什么交代?你们才该给孟前辈一个交代!满口仁
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狗屁不如!」
「放肆!」被戳中心思,陶经武面色大变,亦是借机出手!
爪影横空去势无定,吴征早有防备倒翻而出。身后一只莲足伸来,径踢陶经
武臂弯道:「以大欺小么?」
陶经武一缩手避开,见陆菲嫣娉娉婷婷地立定,飘然若仙:「陆仙子?正巧,
向你们昆仑派讨个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
陶经武绰号「铁爪搜魂」,无论一柄奇门兵刃飞抓还是手上一双铁爪俱已练
得出神入化,且搜魂二字不仅说他招式狠辣,更说身法出众。只见他一支箭般射
来,双爪如钩,抓向陆菲嫣咽喉与面门。
陆菲嫣气沉丹田,足下不丁不八,双臂如抱太极使力一震,将抓向面门的左
爪震了出去。旋即双臂一圈,一股回环绞旋的力道如深海漩涡,她一个侧身,拖
着陶经武一甩。
陶经武只敢那股力道大得出奇,几乎将臂上肌肉绞得根根断裂,大惊之下沉
肩怒喝,内力奔涌,掌推之下发腿风生,身向旋绞之力的反向跃起,堪堪挣脱出
来。
这一下败中求胜急若流星,可腿风未至,陆菲嫣只是一个小踏步已欺近身来,
发掌打他腰侧。这一掌若是按得实了,不仅内脏受创,更要被她推得飞出去,大
丢脸面。
陶经武变招奇快,空中硬生生一个急速坠落,隔住两掌。陆菲嫣武功内力运
使方式极为怪异,陶经武不敢再有丝毫小觑之心,当下不敢稍停,身随掌走满地
游动,月光下似有十来个人影来来去去绕着陆菲嫣打转。陆菲嫣以静制动,仍踏
着沉稳的步伐,也不随陶经武转动身形,似有一双天眼正俯视战场,收发随心。
来回拆了数十招,陶经武左足疾跨而上向陆菲嫣莲足踩落,左爪抓向她肩井。
这一招正在陆菲嫣左后方视线不能及之处,又不在后背的防备之处,十分突然。
不想陆菲嫣臀胯不动,蛇腰旋扭居然与陶经武面对面而立,一手胼指点向他臂弯,
一手戳他膝弯。
陶经武大吃一惊急忙变招。不想陆菲嫣不仅腰肢柔若无骨,手臂居然也像只
灵蛇,一卷一缠如影随形。她足下也不甚快,可每一个踏步都追上陶经武暴退的
身形,双臂或虚或实,粘连相随。陶经武已使上了十成功力想要以力取胜,却罕
有能够触碰到陆菲嫣双掌之时。偶尔双臂相交,也都被陆菲嫣隔在最难发力的关
节,上臂之处,轻易便被化解。
打得如此束手束脚,憋屈无比,陶经武怒气填膺,快爪连攻臂影晃动,如狂
风暴雨一半铺天盖地。陆菲嫣却始终气定神闲,一招一式清晰明了,有迹可循。
陶经武须发皆张,忽然力贯十指,指尖都已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劲风横扫,这一
下快得不可思议,陆菲嫣仰头急避,爪影险险从鼻端划过。
「金刚指力?」陆菲嫣轻哼一声,娇躯一旋,双掌左捺右收,一股圆融的旋
转之力登时把陶经武带了个踉跄。
陆菲嫣踏上一步道:「料得你不服气!」双掌连消带打平平推出!这两掌已
聚陆菲嫣浑身真元,直有开碑裂石的威力。且双掌一出,陶经武只觉周身都被罩
定,无处可逃,当即大喝一声也是双掌拍出!
一方隐含风雷之声威力雄浑,一方如月光洒落轻盈无声。四掌相交,时间如
凝住了一般,转瞬间陆菲嫣双臂一曲一推,陶经武只感大力涌来,竟似被陆菲嫣
抓住了予取予求,任她捉近推远。
陆菲嫣踏前一步,依然是双掌平推,在陶经武的怒喝声中一掌又是一掌!陆
菲嫣连推十二掌,陶经武就连退了十二步。陆菲嫣忽然收掌冷笑一声道:「不用
再比了吧?」
陶经武直直立定,怒目圆睁,陆菲嫣收了手,他呆呆凝立片刻,忽然全身软
瘫在地大口喘息不止。
吴征哈哈大笑挥了挥手道:「练好了武功,修好了人品再来找我。或者……
让你们的掌门丘元焕来!」
丘元焕不知在不在凉州,不,他一定在,若是在,还是早些逼他现身的好,
无论为大秦国计,还是为祝雅瞳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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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丘往西五十余里地有一小片平原地带,足以容纳下一座小型城镇,原本也
确实有一座城镇,名唤垄首镇。按吴征的猜测,原本当叫做龙首镇,可是犯了天
家的忌讳,饶丘一带沟壑纵横,高处看颇似一处田垄,改做垄首镇也是生花妙笔。
僖宗埋下的军器其中一处就标注在垄首镇。
会盟陷入的僵局谁也不愿打破,燕秦之间维持着短暂的平衡。吴征终于闲了
下来,在一个阴云满天的夜晚被祝雅瞳提上皇夜枭,风驰电掣地赶往垄首镇。
「这里的地形我提早都已打探清楚,俱在脑中。」祝雅瞳揶揄地看着吓得面
色发白的吴征,一手在他腰际托定道:「垄首镇土地肥沃,边上还有大片的草场,
西面的龙首山又名桃花山,延绵百里,物产极丰,垄首镇虽受限于偏远,倒也算
得上历史悠久。」
「嗯嗯……」吴征牙关打颤,抬头死死盯着暗沉如幕的天空艰难道:「还是
你准备得充分。」
「只是没有更多的线索。宁鹏翼埋下遗藏时肯定防了一手意外,除了宁家的
后人难以知晓。」祝雅瞳幽幽道,有些神思不属。
「除非宁鹏翼能活到现在,否则一定有线索。这种事重大得紧,宁鹏翼不可
能堂而皇之地留下确切消息,万一泄露出去,对他们也是致命的打击。」吴征并
不赞同!机密事必然留下外人难以看懂的机密线索,可再机密也是线索。
「你说的我明白,只是……以宁鹏翼的才干,外人想要参透怕是难上加难了。」
祝雅瞳罕有服软认输的时候,只是对上了宁鹏翼难免有些气馁。换了吴征也一样,
若是宁鹏翼还在世,他早就躲得远远的,生不起半点作对的心思。
「别担心,先去看看再说。」吴征宽慰了一句,又苦笑道:「咱们……快到
了吧。」
「噗嗤……到了到了。」祝雅瞳打个唿哨,皇夜枭盘旋着降落。看着距离不
远,吴征再也按捺不住轻点鸟背,轻飘飘落下地来。脚踏实地,终于长舒了口气,
精神大振!
垄首镇如今已彻底荒弃,剩下一地尘灰。只从屋角残垣里能看出昔日的人烟
繁华。虽名为镇,看着比起一般的小镇要打上两倍有余,大体因地处偏远的缘故
吧。
「若要通往番邦或是西域,这里倒是一个好的落脚点。据我查证,垄首镇当
年莫名其妙地频频死人,还传出闹鬼的传闻,时间正与宁鹏翼大肆修建宫室,借
以掩盖他留下遗藏的时间吻合。此后垄首镇依然怪事不断,久而久之成了鬼镇。」
祝雅瞳旋着娇躯,美眸精光大放四面打量。裙裾旋舞着如一朵盛开的白莲,随意
一个动作都是风华绝代。
吴征正看着她秀眉微蹙,双唇紧抿,虽郑重凝肃得浮现阴云,依然美不胜收。
陡然听到吻合一说,不由脸上一红浮想联翩。不由暗骂一声:到底哪个狗东西占
了如此佳人,又让她孤苦伶仃?这话只敢在心中默念,再也不敢出口,也不知道
那个人给了祝雅瞳什么好处,明明祝雅瞳既愤恨又不屑,却不许人骂他。狗东西,
王八蛋什么的骂人话儿,不是平常得很么?
「在镇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垄首镇昔日人烟密集,想要掩人耳目太也难办。
且翻地总会留下痕迹,镇子再大又花的了多少功夫?依我看,多半在山里。」
吴征合情合理的分析却让两人都有些丧气。桃花山山势延绵百里,想要探查
清楚整座山谈何容易?便是一国之君专程征了徭役,遣来精通此道的人才,没有
经年累月也无法查得明白。眼前三国并立,想要私发遗藏谁又敢明目张胆地在此
挖掘。
「咱们先到处看看。」颓丧一闪即逝,祝雅瞳的执念坚不可摧,无物可以撼
动!她朝吴征展颜一笑,鼓励地点了点头。
「好!」吴征受她感染也振奋起精神,运足目力沿着城镇废墟来回搜寻。
镇上尘灰厚重,偶有些脚印也是零零散散,应是些来往路人在无奈之下才从
「鬼镇」上行色匆匆地穿过。来来往往个把时辰,一无所获。两人不时穿屋过室
寻找踪迹,头脸上都沾染了尘灰,见状相视一笑,也算苦中作乐。
「去山上看看?」时辰紧张,天明之前还得赶回饶丘,这一趟来还是以全局
探查为主,可没有在一处地方细查的功夫。
「嗯。」祝雅瞳点了点头望向桃花山。
原野尽头桃花山拔地而起。虽不甚高,山势却十分陡峭,居然展现出一股壁
立千仞的气势来。视线中便是一面足有五丈高的峭壁,暮色里黑沉沉的,像是天
上的仙人在世间投下一块巨石凭空生出。两人疾驰一阵抵达山脚,才见一条小道
顺着山坡较平缓处蜿蜒没入林中。
垄首镇既荒废,桃花山想也是多年未有人迹。宁鹏翼装神弄鬼搞出死地一处,
倒是最大避免了遗藏被意外漏出的可能。吴征与祝雅瞳立在山脚望着山势,颇有
些无从下手之感。
「走走不?」吴征无奈一笑。又想起在浮山之上遇险,祝雅瞳从天而降化解
危局之后,也是这般约着自己走走,点醒了混沌中的自己。
「哼。」祝雅瞳一个扁嘴娇笑,显然心意相通,却摇了摇头道:「下回有了
闲暇,一定和你来这里走走!」
招来皇夜枭,两人又踏着鸟背高飞而起,绕着整座桃花山盘旋俯瞰。梯田,
草场,山谷间废弃的村落,寺庙,道观等一一尽收眼底。早春时节,漫山的桃花
抽出了新枝,一颗颗花蕊正含苞待放。浓重夜色里走马观花一样的巡视自然看不
出什么,可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简直毫无头绪,无从下手。
用以救命的军器就埋藏在此地,如何启开确实一个谜。宁鹏翼设下的局环环
相扣,最终还是要落在宁家后人身上,外人休想染指。吴征与祝雅瞳几回振奋起
精神又频遭打击,心中越发郁闷。
「非一朝一夕之功啊……时候不早,先回吧?」祝雅瞳不知是叹息还是宽慰
了一句,看着天光渐亮,只能暂时放弃。
「再绕一圈。」吴征目光闪烁着光华,原本他比祝雅瞳更加消沉得多,不知
何时变得睿智了起来。
祝雅瞳心中一动,情知吴征有所发现正在沉思,不敢打扰,号令者皇夜枭又
盘旋起来,美眸顺着吴征的目光打量。
「这山一直唤作桃花山么?」
吴征的问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祝雅瞳耐心道:「原本唤作龙首山,你看接近
垄首镇为龙头,往西山势渐窄渐平,倒像一条巨龙俯卧。僖宗登基后大约二十年
才在此山广泛栽种,不久后又名桃花山。主要还是原本的山名犯了忌讳……」
「停!那里。」吴征摆手打断了祝雅瞳,手指急急连点指向一处山头。
大风呼啸吹散了阴云,天光正至破晓的一刻,几线朝阳捅开了黑夜照耀下来,
落在山间为一幅水墨山水图染上了暗红的光彩。
「这里……」祝雅瞳心头扑通扑通直跳。吴征之能正在每每于不可能之处神
奇地发现蛛丝马迹,譬如锦兰庄底怪异的符号,难道这里也有他「杂学」所通之
处。
「就是这里!」吴征目如鹰隼,死死地盯着山头。
山头形似一块长方形的巨大顽石垂垂落定,在无数山水画里都会看见这样的
顽石。
「《苏山紫微图》!」两人一同脱口而出。
夜空中虽无紫微星,桃花山也不像画中的苏山一样巍峨高耸,剑指星斗。可
这一块小山头却让两人同时想起《苏山紫微图》!吴征心中有了明悟:倪妙筠曾
言道大家作画之前,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俱在胸中,落笔挥毫一气呵成,有一股
模仿不来的神韵!小山头与《苏山紫微图》不同,可小山头立于悬崖顶端,悬崖
处再无遮挡直落平地,可想而知若站在小山头上想下望去,定是如临深渊,战战
兢兢。《苏山紫微图》画的,正是这样一股气势,这样一股神韵!
动念之间,祝雅瞳已号令皇夜枭立于小山头崖尖上。两人举目四望,又不住
在石壁上连连顿地,意图寻找掩埋在地底的宫室。可又花费了许多时光直至天光
已亮,依然一无所得。
「来不及了,我们先回,下次再来!」
若被发现吴征不在使馆难免有许多麻烦,既然有了头绪倒是不忙于一时。
「嗯。我们回去再看看画。」两人均不通画艺,还有许多混沌不明之处,对
画作的细节印象也不甚了了,看看画作才是正理。
皇夜枭一路风驰电掣原路赶回,吴征先去了使馆旁的军营,才在韩归雁的陪
同下被送了出来,对着不时投来的暧昧目光还羞涩地低下了头。
到了使馆面见梁玉宇与霍永宁,燕秦两国比拼耐心的时候公务不多,个把时
辰便商议完毕。吴征回到住所时祝雅瞳与陆菲嫣,倪妙筠已展开了画卷探讨多时。
「快来看看,是不是这里?」祝雅瞳指点着画卷左侧一块气势昂扬的山石道。
「该当错不了了。」吴征弯腰低头左右细细地看了一遍答道,注意力却不在
那块山石上。
「神韵相似得连你们不精于画作的都能一眼看出来?为何又无所得?」倪妙
筠偏着头喃喃自语,颇有跃跃欲试前往一探究竟的意思。
「因为宁鹏翼只是想告诉后人桃花山就是画中的苏山,而不是说那块顽石小
山就是掩藏军器之处!」吴征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铺开纸张,压好镇纸。
陆菲嫣一见他的笑容便心领神会,已在一旁一手研起了墨,一手润开小毫。
爱郎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她不仅爱煞,更觉自豪。
提起饱染墨汁的小毫,吴征笑意不减,目视画卷问道:「桃花山上可有庵堂?
叫做什么庵?」
「有四座,分别是龙泉庵,掩翠庵,涛骅庵与三祖庵。」
三女一同顺着吴征的视线望去,只见《苏山紫微图》中一名老者正舒立风中,
举杯自饮。相比起磅礴的山势,老者米粒般的大小并不起眼,可经过名家巧手绘
制,也能看出他一派光风霁月,潇洒出尘。
「涛骅庵?那就对了!」吴征提笔落字:桃花山上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两行七律字迹算得上工整,但诗文太过浅白,单看这两句除了押韵之外实在
平平无奇,还有些絮絮叨叨。倪妙筠撇了撇嘴鄙夷道:「乱七八糟,牵强附会,
这算什么对了?」
吴征斜眼一瞥道:「不要小看开头简单平凡的诗句,大才子一旦转折起来可
要惊坏世间的。」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
…这……这是你写的诗句?」倪妙筠越念越惊,她出身盛国文武世家,不仅武功
高超,还是书香门第,深知这等简单的句子书写下的诗词堪称返璞归真,极具简
约之美。何况诗中的排骈对比来回反复,心绪转折忽起忽落精妙绝伦,潇洒的意
境更是跃然纸上!顿时不可置信地望着吴征。
「不是我写的,是宁鹏翼的哑谜。」吴征搁下小毫冷笑一声道:「军器若不
在涛骅庵里,就在某个豪杰墓里。去翻那块顽石,翻个底朝天什么也找不到。」
「不会在墓里!盗墓贼多得很,在墓里迟早要露馅。只会在涛骅庵一带!」
祝雅瞳肯定道,又品了一遍诗文,忍不住喃喃念道:「定是了!定是了!世人笑
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这说的可不是宁鹏翼自己么?谁不说他是个疯子?
能写出这等气魄的诗文,当真是搅动天下,见惯了世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
代雄主!」
三女赞叹不已,一时也顾不上吴征从哪里知晓这一首《桃花庵歌》。
「他?他想破头也写不出来!」吴征心里暗骂一句,满面阴云道:「错不了
了,涛骅庵一带定然有掩埋军器之所,待探得分明寻机启开,以备后患!」
「嘻嘻,这事儿我们可办不来!遗藏处定然还有机关重重,吴大人若不亲至,
世间能办到的可就只剩下宁家的后人了。」祝雅瞳笑吟吟的如春花怒放,直比龙
首山上的满山桃花还要娇艳!爱子不仅思维缜密,还时常天马行空给人无限的惊
喜,怎能不让她自傲。
「寻着了机会一起去,只消破解了其中机关便可装备血衣寒!」吴征狠狠道。
天阴门柔惜雪亲至,长枝派高手齐聚,丘元焕虽不见踪迹,料想也藏在凉州。秦
皇要剪去他的羽翼,即使秦国官军无法动用,靠着军器装备的血衣寒也可给对手
迎头痛击!届时秦皇抓不着把柄,祝雅瞳又安然无恙,才算将这一场危机安然度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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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到紧要关头,越是让人心神难安,总会觉得什么都不顺利。每一个人都会
遇到这样的时刻!吴征觉得自己正处在这样一个难以摆脱的漩涡之中。
满脑子偷空去一趟桃花山,居然一丝空闲都无。燕秦两国又打上了嘴仗,栾
楚廷倒是对佳人念念不忘,天天来要人。吴征全数顶了回去,一想能把冷月玦暂
时保在手中还多亏了两国争锋相对的局面,也不由有些感慨。只要这般局面不破,
就是栾楚廷亲自前来,吴征也不会给一点点面子。
然而忧心更甚!男人的心态都是如此,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若是近在眼
前举手可得,偏偏就不能如愿,更是心头火起难以按捺!栾楚廷想见冷月玦而不
可得,说不准正抓耳挠腮。事情终有尘埃落定的一天,冷月玦若是终于要回归燕
国,此地由栾楚廷做主,他现下被逼得急了,见着了冷月玦还在不在意所谓的君
子风度?吴征不敢再想下去!只知时间拖得越久,冷月玦越是有当即受辱的可能。
吴征几次三番强调天阴门人的重要性,梁玉宇也醒悟过来,亲自调集一队兵
丁将诸女的小院团团围住,不得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出。吴征是私心,他多
半就是纯为了皇位计,不想真被天阴门搞砸了。只是这样一来,吴征也被隔绝了
开来等闲无法与祝雅瞳见面,也颇有些心惊肉跳。燕秦两国联手欲对付祝家,梁
玉宇有没什么坏心眼无法保证!
张圣杰通风报信,形势已有了几分明了,该做的准备与应对俱都做了,剩下
的……都是吴征最为讨厌的听天由命之感。
转眼又过了十来日,燕秦两国的嘴仗打得不可开交,吴征的心思压根不在这
上面,又需打点精神应付场面,不能让人看出心不在焉,抑郁得几乎发疯。
好容易挨到两国矛盾无法调和再度陷入僵局,会盟暂止,吴征感动得眼泪都
快下来了。
小院被牢牢看守,吴征不敢贸然前去拜访。时间过得越久,他越觉得危险重
重,生怕被梁玉宇看出端倪。想尽了办法也不能知会祝雅瞳一声,急得如热锅上
的蚂蚁团团转。
「吴大人,用饭了。」
侍从端来饭食,吴征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他出去。都这时候了,哪有心情吃
得下东西?不想侍从手一抖落下一封信来,他一无所觉,放下餐盘便低着头遵照
吴征的指示退下。
「了不起!」吴征心悦诚服地大赞一声!祝雅瞳的准备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充
分,在凉州会遇见的种种困局俱了然于心,连这一层都已提早备下了。
展开信笺,祝雅瞳娟秀的字迹印入眼帘:等得焦急了?我也好着急呀!事不
宜迟,你也不必等我,我自会与菲嫣,妙筠安排得当。
吴征心下大定,挨到黄昏时分,吴征便溜达着去探望韩归雁。
韩归雁听他说完计划,郑重道:「此事非同小可,务必万万小心在意!湘姐
姐数度提醒于我,爹爹也猜测忧无患隐在使节团里。越到这种时候,越要当心。」
「我晓得,一直以来都做得很隐秘,当不会露出行藏。你在营中一样要留神,
若遇突变,保身为先!」
「恩。」
道别了韩归雁,吴征悄然孤身离开,前往垄首镇。他武功远逊于祝雅瞳,不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人间消失,自然要选在黄昏这个不符常理的时刻。一路小心奔
行,直至在涛骅庵旁的大树上潜伏下来。
枝叶茂密,林木成荫,视线并不好,却是个躲藏的好地方,我看不见你,你
也看不见我。春日里和风习习,山间的夜晚虽是寒冷,可桃花开得正艳,花香随
风送来,心旷神怡。
等到月上梢头,远处忽然传来数十声嘈杂的鸟吠,愤怒,惊恐,凄厉地嘶喊
着。吴征情知有异,不敢暴露身形,只借助着枝叶缝隙观望,却什么都看不清。
「你在么?」轻轻的点地声吴征并未发觉,祝雅瞳不知何时已飘然而至。
「在。菲嫣和倪前辈呢?」吴征赶忙应了一声露出身形,顺着祝雅瞳的目光
向天空望去,大吃一惊!
只见月光下的高空中,两点拳头大小的鸟儿正拼死搏击,金羽灿灿的豹羽鵟
大占上风,追逐着黑影般的皇夜枭撕咬!皇夜枭左右腾挪,几次欲飞扑而下总被
豹羽鵟逼得死死的,无论如何落不下来。有一回扑得急了,险被豹羽鵟一双利爪
抓住背脊。看皇夜枭有些踉跄的身姿,显是已负了伤。二鸟飞得太高,祝雅瞳纵
有绝世的武功也无可奈何。
豹羽鵟在此,忧无患就在左近!
祝雅瞳见吴征现身,再观望了一会儿见皇夜枭身上又增了几道伤痕,无奈地
撅唇做哨。皇夜枭高飞而起,用鸟嘴解开系脖子上包袱的活接,又是一个飞扑不
要命似地与豹羽鵟厮打成一团。豹羽鵟被皇夜枭忽然的搏命吓了一跳,它虽更加
雄健,一时也疲于招架。窥准良机,皇夜枭松开嘴将包裹抛了下来。
祝雅瞳接住包裹,又见皇夜枭且战且退寻路逃命,渐渐在天边难见踪影,才
不舍地叹息一声,向吴征道:「时刻不多,你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
离开我身边,必须相信我,行么?」
「出事了?谁知晓我们的行踪?」吴征浑身发凉,欲私取僖宗遗藏的事若是
走漏了风声,他就是死上一万次也不够。
「你先答应我。」祝雅瞳双眉紧蹙,却也失了平日的镇定自若,高高拱起的
胸脯正微微颤抖,气息不稳。
「好。」
「你不用担心,雁儿那里我出来前已交代好,陆菲嫣她们也全藏到了军营里。
有韩老将军镇守,出不了事。」祝雅瞳先宽慰了吴征一番,又取出一封信递与吴
征道:「千万不可惊慌,越是大事,越要冷静。」
「晓得了,我尽量不拖你后腿。」吴征也笑着宽慰一句,接过书信。
「傻孩子。」祝雅瞳拍拍吴征的脑门,深吸了口气闭目养神。
书信厚且重,用四只巴掌大的牛皮纸封好送来。吴征打开之后一见是拙性的
笔迹便知石室被恢复出原状,内里有重大的隐情。不由一目十行扫过问安与保证
不出错漏的说明,匆匆展开一幅画卷。
画中巨细靡遗地将石室的原貌分毫不差地绘出,连那柄割下孟永淑双乳的闸
刀位置都经过精密的推算,吴征一眼扫过,心头大震。其实石室的绘制根本不需
如此详细,因为任谁都没有想到一间普通,空旷,在山坳里开凿出的石室,居然
在边缘的石壁的中央处另有两个隔间!
隔间开有小窗,在烛火的照耀下足以看清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孟永淑曾言道
自从被带进石室始终不曾被揭下蒙住双眼的黑布……
隔间里有人!
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孟永淑被施暴残虐,而孟永淑也从没能搞懂她为什
么遭致如此非人的酷刑折磨。身为长枝派弟子,孟永淑身份尊贵,可她的身份并
没有大到令暗香零落搭上整个燕国潜伏的力量,而仅仅为了残虐她的身体取乐的
地步。
隔间里的人也没有,除非贼首彻底疯了才会干出这种事。孟永淑所遭致的一
切,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震慑,收服隔间里的人!贼党以施加在孟永淑身上的酷刑
与痛苦,恐吓着隔间里的人,让她亲眼目睹若不屈服就会受到的「待遇」。贼党
既然敢疯狂到残虐长枝派的弟子,天下间就再没有他们不敢残虐的人!
轮奸,割其双乳,毁其容貌。贼党刻意选定了身为女子的孟永淑,那么隔间
里的人也必为女子。只因这些对男子并无大用,却每一件都是女子最害怕,最恐
惧的事。天下间比孟永淑身份更尊贵的女子不少,但也绝对不多!
皇室女子首先被排除。不说帝皇之家的女子起不了大作用,并不能影响皇室,
她们也绝不会孤身出现在此处。这个人只会是手掌权柄的江湖巨擘,或者未来必
然是江湖巨擘,这么一排除就更加屈指可数。不会是昆仑派的陆菲嫣,也不会是
彼时身在江南盛国的天阴门祝雅瞳,剩下的仅有一人而已!
「雨姗死得好冤枉……」祝雅瞳喃喃自语道:「她一向潜心修行,你怎么忍
心做下这等恶事?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么?」
吴征深深呼吸,内力运转,施施然地撕碎手中信抬起头来,饶是他心境已十
分平和,仍不由瞳孔一缩!
只见柔惜雪双手合十,半垂着头,宽大的灰色尼衣腰际缠着「逐影鞭」,身
形轻灵得像风中浑不着力的飞花,却落后一个身位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头戴鬼面的
男子身边道:「主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既不肯听我的,我又为何要给
你交代?再说了,你做的恶事还少了?还敢要我给你一个交代?」
那男子身材高大,鬼面背后的眸子中露出一股威严与戏谑。他们缓步而来,
男子也大大方方顺手揭下了鬼面,长须儒雅,正是霍永宁!
「咦?是你!」
相比起吴征的震怒,祝雅瞳的愤恨,柔惜雪也觉得十分意外。美目光华一闪
再闪,可也仅仅是意外而已。
吴征眨了眨眼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是大秦的中书令霍永宁大人?还是暗
香零落贼党之首忧无患?亦或是……前朝遗孽,宁家的后人宁永祸?」
「呵呵,随你,随你……你们倒是厉害,若不是留了心眼,险些要失了踪迹。」
霍永宁双臂拢在袖中,向柔惜雪一瞥,玩味似的嘲弄笑道:「反正你们没了价值
已是将死之人。雪奴,你说是不是?」
「主人要他们的性命,雪奴这就为主人去取。」柔惜雪像个犯了错的仆人赶
忙低头,语声柔媚婉转,温顺讨好,全无出家修行人的严谨持重。目光却空灵得
空洞,不着焦点地望着前方,微微愣神之间思绪似已飘回了二十年前……
「有书友问第八集的名字大雾芦花是什么意思,详细说明一下。大雾形容局
势复杂就不多说了,芦花的典故出处是二十四孝里的「芦衣顺母」。二十四孝的
故事大多非常扯淡,「芦衣顺母」的故事就非常人性化,也很温暖。说的是孔子
有位弟子叫做闵损,小时候受到继母的虐待。冬天继母拿芦花塞的衣服让他御寒,
却给亲生儿子穿棉衣。后来闵损的父亲发现之后大怒,要休了继母。闵损劝说:
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家里还是要有个女人。父亲觉得有道理,就原谅了继
母。继母也因此非常感动,从此待闵损视同己出,一家人和和乐乐。后世就把芦
花形容为母爱。」
第五章、忧思难忘。身沉心伐
抚和元年,栾广江初登大宝。新帝具有传奇色彩的经历早在市井坊间被津津
乐道,他武学天资在高手如云的皇家说不上太出色,可是凭借一股狠劲硬生生地
超越一众竞争者,最终北面称朕!而他的治国之能早得先帝首肯,登基成万乘之
尊可谓众望所归。
历来皇位更迭都免不了动荡,栾广江的登基看着却有些风平浪静,似乎他已
是秉承了天命,理所当然。可走在涂州小道上的柔惜雪却深知其中经历了多大的
波折,为此又死了多少人。当祝雅瞳遮遮掩掩地请求帮忙时,她只感诧异与疑惑,
是什么能让祝师妹如此卑微而无助?当看见祝家涌进的官兵向着瓜瓜落地的婴儿
杀去……至今让她不寒而栗。
「是那位的孩子……一定是……否则师妹不会这么低声下气,毫无办法。你
是不是疯了才去招惹他?还敢怀上他的孩子!」柔惜雪喃喃自语,痛心疾首。恨
自己的无能,也恨祝雅瞳的不知天高地厚,更恨同门师妹看似清心寡欲,单纯简
单,却个个心怀鬼胎。
「我对不起郁师妹和苏师妹,她们因我而死。」祝雅瞳俏目含着泪光抽泣着,
又讥讽地嘲笑道:「可你以为我为了自己就杀了同门?你错了!韩彤与崔芷秋你
道她们能护着孩儿脱出重围么?她们早就投靠了皇室!我的孩儿只是她们身后人
的人质!至于风无月,她就是第一个告密的人!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自以
为了不起却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娃儿,觉得每个人在你眼前恭维与钦佩,都是
在说真话?你根本不懂这个世界有多可怕,多肮脏!」
祝雅瞳嘲讽之意越发浓了,不知在笑柔惜雪的无知,还是自己从前的单纯。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果决得没有丝毫留恋。从前快乐而开朗的少女选择了一
条最孤独的路,义无反顾。柔惜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柔弱与甜美
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杀伐果断,在恶兽丛林间去寻求涅槃的丹凤。柔惜雪甚
至可以预见,当丹凤腾空时,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焰一定是鲜血般的颜色!
正如祝雅瞳所言,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印证着天阴门被皇室侵蚀得多么可怕。
短短一年的时光,皇室剧变。
栾广江晋升十二品修为,两名皇位的竞争者栾广川与栾广峰先后不明不白地
死了。据柔惜雪所知,内里有无数的明争暗斗,焦点全在祝雅瞳生下的孩子身上。
待竞争者退出舞台,高坐龙椅上的帝皇明明光芒四射,却忽然黯淡下去,陨落的
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江山就在看似平静之中,奔流的洪水般完成改朝换代。洪峰
过去,除了早早躲开漩涡中心的人,波及者都被卷得一干二净,再也剩不下半点。
「我呢?会不会也有我?」柔惜雪深知天家的无情,即使早早地果断抽身未
曾参与,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也不能保证初登大宝的新皇会不会把一切都剪
除得干干净净。她沿途虽不时出神地喃喃自语,却格外地谨慎。不仅尽量选取远
离人群的大路,五感六识也未有一刻放松过。
明月当空,清冷的光辉下天空只余几颗黯淡小星,显得遥远而寂寥。柔惜雪
揭下斗篷的帽檐,茫然地望着星空。祝府里遍地的鲜血已被洗净,仿佛一切都没
发生,荒郊野外,人影孑立,柔惜雪甩了甩头。
没有秀发随风飘散,丝丝山风抚过头皮带来凉意,柔惜雪盘坐起双手合十,
低声诵了篇经文。世间人来人往看似不相识,可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总是胶着在一
起,互相影响,互相牵连。佛说有因有果,可如今的果,又是谁在前世犯下的错?
柔惜雪多希望这一刻佛祖显灵,能在她耳边喃喃耳语,告诉她这一切的答案。
可惜谁也不能解释这一切,柔惜雪闭目道:「对不住了祝师妹,你没有错,
可我还是不会帮你。是你自己惹的祸,或者是祝家惹的祸,天阴门不该纠缠进去
为你们陪葬。」
一年多来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这件事,柔惜雪终于定了决心。尸山血海,可每
个人似乎都没有做错!燕国皇室不愿在祝家留下子嗣,以免富可敌国的祝家进入
朝堂,严防杜绝外戚干政没有错。祝雅瞳心疼自己的孩子想要保全下来,那是一
条活生生的人命,还与祝雅瞳血脉相连没有错。从她所处的角度来看,及早抽身
更没有做错,否则现下死的人会更多,更惨!天阴门甚至可能就此被抹煞在历史
中……始终纠缠着自己的杂念终于被排除,她长长舒了口气。
「祝师妹不会再回来,天阴门只剩下我了,我不能倒下去,你说对么?」为
何念头已通达,心头依然像压了块大石头松快不起来?柔惜雪向着朗月,似在寻
求些许慰籍道:「雄主都是无情的,比修佛修道者更加绝情,全不受七情六欲干
扰。祝师妹,他不是怜惜了才放过你的孩子,而是利用这个孩子布下了无数陷阱,
只等人自投罗网,助他荣登大宝……以你的聪明才智当看得出来,今后莫要与他
作对,你也再莫要想着去见那个孩子,让孩子安安心心当个平民安康一世……佛
祖这么安排定然有道理,世间皆苦,有时候要认命……」
月晃清影,寂寂无声,任她疑问再多也不会回答。就像身前的悬崖,即使经
历了无数的岁月,见证过历史的变迁,可从来只是冷眼旁观。
柔惜雪叹了口气起身,依然在凝望崖底仿佛入定了一般驻足不动。忽然她双
足发力猛蹬,贴着崖壁直直坠落!狂风灌入,将她宽大的僧袍吹得倒飞而起,露
出雪白裤管包裹下一双腴润笔直的长腿。
「咦?」寂无人声的崖顶诧异声起,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又像一面刚起飞
就被人扯着线甩落的风筝,划出道弧线向崖底追去。
柔惜雪心惊不已!自己始终保持着小心谨慎,可还是被人盯上了。来人有二,
在暗中窥视许久显然怀有歹意。当下的情形她不愿与人起冲突惹来麻烦,可让她
害怕的是,居然还有第三人!此人,她从未发现。幸好悬崖并不太高,崖底有一
片密林,若能藏身其中,任来人有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出来。
她飞速坠落的身形已十分快,为了更快些只在崖边山石上按了两次略作减缓
以免受伤。可来人像只扑水的鹞鹰笔直坠落,风声赫赫不做稍停,武功高得骇人
听闻。
柔惜雪抢先一步扑入林中一片枝叶最为茂密之所,发足狂奔!不足十丈,就
听头顶一阵大响,来人手攀树顶一弹反跃而起,居高临下打量。
「好高明的武功!」柔惜雪暗叹一声,放轻脚步,轻烟一般在林中穿行,妙
目更大放光华寻找可以藏身避祸的地方。
她足下落叶不动,仿佛在林间消失,来人几番纵跃居然无法锁定她的身形。
随着两记穿过林木的唰唰声,提早被柔惜雪察觉的两人也跃入密林。盘踞在树顶
的人道:「搜出来!她跑不远!」
三人分作三个方向由内至外搜索而去,柔惜雪胸腔砰砰直跳!灰色的僧袍在
夜晚的密林中提供了极好的掩饰,苦修的轻身功夫也在危机里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她第一次感觉到江湖人送「飞花逐影」的外号居然有几分暖意——敌方三人除了
高跃的那人无法分辨去向之外,另两人自入林起都在她耳力覆盖范围之内。方才
她冒险选中一人前行的方向,提早跃上树腰。人总是容易忽视眼前,果然让她险
险躲过一劫。
足踩枯叶的沙沙声渐行渐远越发微弱,柔惜雪悬着的心却没能放下。那名高
手的武功超过自己太多,行踪不明。他们也不会搜查一遍就罢手,呆在密林里并
不安全,眼下当把握时机及早离开才是!
柔惜雪犹豫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摸回山崖边。山势折叠,在一处凸出的崖
壁边正巧可以隔绝密林里投来的视线。柔惜雪悄悄打望,四面无人,深提一口气,
手脚并用迅速攀上崖顶,前后不足半柱香时分。
崖顶空无一人!
「赌对了!」柔惜雪不敢停留狂奔而去,十九岁的少女虽精修佛法,得脱大
难时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然而片刻之后心情便沉到了谷底……
「赌对了……」男音响起,让柔惜雪不得不止下脚步急速回身,双掌横胸如
临大敌。男子一脸枯黄面无表情,可说话时轻佻又得意:「就料得你会返回此地,
刻意在此等你。」
「戴了面具……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我?」柔惜雪出奇地镇定。轻佻男
子的武功太高,每回出现都是神不知鬼不觉,何时出现在山崖柔惜雪根本没发现。
事到临头只有拼死一战这条路,慌乱无用。
「不惊不慌,不骄不躁,啧啧啧,了不起了不起!」男子左右踱步,饶有兴
致地打量着柔惜雪,微眯的眼睛泛出脸上唯一的神采道:「你是什么人?半夜三
更在荒郊野地里,呵呵,女孩儿家家的不怕鬼,不怕恶人么?」
「我不必告诉你。」柔惜雪虽知危险至极,心中也不免有些安定。男子废话
连篇,必然不是那位派来拿她的,只要不是,状况就没有那么糟。
「也不必你来告诉我!」男子嘿嘿一笑,施施然踏步向前道:「我自然试得
出来!」
掌风如雷劈头盖脸地击来,瞬间吹开柔惜雪斗篷上的毡帽,露出烫着九枚香
疤的光洁顶门。柔惜雪注目凝神向左急蹿,于间不容发之际闪开。这一掌势若雷
霆后招无尽,她根本不敢稍有大意,当下拧身于腰际抽出逐影鞭,不及回头便抖
出一朵偌大的鞭花!
「咦?」想不到自己的一掌被避了开去,男子大为惊讶。在柔惜雪风声呼喝
的鞭影中闪转腾挪,优胜闲庭信步:「真的不错!剃度完依然花容月貌,依你的
姿色岂不可惜?又使得一手好鞭法,「乘龙指天」?你是天阴门人!」
柔惜雪越听越惊,手腕一抖,长鞭猛抽!却被男子一手搭住,鞭捎绕着手臂
缠卷,柔惜雪发力一甩道:「我没见过你,何故与我为难?」
男子如长鞭卷住的一片落叶,轻飘飘地任由柔惜雪如何发力也甩不脱,犹自
啧啧叹道:「天阴门轻功举世无双,像你这么好的也没几人,连我都差点被甩脱
了。这一手鞭法也不俗!你是「飞花逐影」柔惜雪对不对?」
趁着男子说法的空隙,柔惜雪奋力一抽!这一下使力极大,男子抓住鞭身的
手掌也是忽然一松。换作常人少说也打个趔趄,可柔惜雪却如浮水的天鹅向后滑
了两步便站稳身形。
「果然,看来我没有猜错。」男子满意道:「这一趟出来,收获之大真是难
以想象!」
柔惜雪紧握长鞭淡然道:「尊驾武功如此之高,为何以大欺小?若是想以我
为质,尊驾是想多了。」
「不急,不急,啧啧,本座就喜欢性子烈的。马儿如此,女人也一样!」男
子目光变得像饿狼遇见猎物一样嗜血而兴奋,令人不寒而栗。
「是么?想不到这等武艺,人品却如此下作。一副残躯皮囊而已,你想要尽
管来拿,看我就不就范。」大难临头,柔惜雪心如止水。勤修的佛法让她将身外
之物视同微尘——自家的漂亮脸蛋与出众身段常引来旁人觊觎,平日里自然也是
珍惜并避忌的。女儿家谁不想保存清白之躯?可真要落了难受了辱,那也没什么
大不了。想要以此胁迫于她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一些不着调的故事里常有淫贼
反复奸弄就把女子身心征服,从此服服帖帖,甘为恶人驱使的段子,读来与笑话
无异。更别说以柔惜雪这等身份与心志的女子,受辱不过是一场苦修,又何足畏
惧?
「好!」男子一击掌笑道:「今日拿住了你,我不与你为难,准你跟随本座
一段日子。本座要你乖乖地自愿奉上娇躯,从此心悦诚服。哈哈,你放心,本座
一言九鼎,必不食言!」
「你太小看世间女子了。」柔惜雪一挥长鞭娇斥道:「纳命来!」
鞭影重重,又几在一瞬间消失。抽在男子掌心的长鞭如中败革发出声闷响就
被男子拿在手中,柔惜雪未及反应,一股大力袭来,娇躯身不由己地腾空飞起。
男子双手反复拖拉着逐影鞭,将柔惜雪一路拖去。
柔惜雪失声惊呼,双臂发力回夺,可男子像座山般纹丝不动!她反应奇速放
开双掌,足尖在长鞭上一点,刺斜里飞去。男子功力高出她甚多,见状亦是弃了
长鞭如影逐形,在柔惜雪花团锦簇的腿影中准确地抓住她足踝,屈指连弹!柔惜
雪心中哀叹一声,终于失去了所有气力落下。男子大笑声中将女尼横抱在怀,百
忙之中还将捏过玉足的手掌在鼻间一嗅,赞道:「好香。」
柔惜雪被制了穴道提不起力,只能任由男子施为。她垂下眼帘,低声念起佛
经,倒有些意外男子居然十分守诺,只是将她抱着并未借机大施轻薄。
「《妙法莲华经》?你还是很慌张啊。」男子一听则明,毫不客气地点破柔
惜雪心中深埋的情绪。
一篇经文颂完,柔惜雪才道:「我佛法修为不够,遇事难免心绪不宁,故而
颂一篇经文。」
「嘿嘿,有礼。」
男子一路飞奔,不时与柔惜雪调笑几句,换来的都是一本正经的应答。他丝
毫不觉得没趣,反倒兴致勃勃谈天说地,居然博古通今。柔惜雪心中惴惴不安,
却也只能心中苦叹:「今日栽在这里了。当时没有选择自密林里脱身是个大错,
密林幅员较广,被撞上的可能要小了许多,终究是心计与经验都不够,可惜……
人,有时候要认命,不是么?此人学问渊博又不像是个好人,若要做起恶事以他
的武功岂不是予取予求?也不知已祸害了多少人。他日若修行有成,当寻机除掉
这个大害!」
男子将她抱至一处山间庄园。庄园共有五进,装饰用料不凡,却不知多久没
人居住过,颇显破败老旧。男子将她带进一间新近打扫干净的院子里,顺手解开
柔惜雪手脚道:「本座虽封了你的丹田真气,不过在庄园之内,你可随处走动。
只是不要想着离开,本座虽答应了你不用强,但你若动歪念头,吃了苦头可莫怪
本座。对了,本座叫忧无患。」
柔惜雪冷眼旁观默不作声。男子望着她一撇嘴角,又搓了搓手指,似乎指间
仍留着佳人身上温腻的触感与余香,才哈哈大笑着闭上院门,渐渐去得远了。
「忧无患?好大逆不道的名字!江湖中总有不少「暗香零落」贼匪祸乱、残
害女子的传闻,这人莫非是贼首?可观他行止言语虽轻佻,倒也守诺,与贼匪的
作为大相径庭,却又不像……」既来之则安之,柔惜雪暗自思量。试着提一提内
力,可丹田里空荡荡的,以两人的武功天地之别,这一条路毕竟是走不通。
打开院门,只见门外守着两人。左边的一双桃花眼生得十分俊俏,见了她只
冷冷打量一眼,这人柔惜雪略觉有些印象,一时又想不起来。右边的则满脸刀疤,
一双虎目毫不掩饰贪婪之意,盯着她直欲生吞活剥了一般。
柔惜雪被狼一般的目光看得满身不适,一皱眉返回了小院。
一日三餐都由桃花眼送来,若要沐浴自可去小院后头,想要在庄园里闲逛也
无不可,只是看守的两人就寸步不离,防她逃走。其实也不必防,柔惜雪修习内
功,如今内力全无与平常弱女子无异,就算出了庄园,在荒郊野岭之处又能逃得
到哪里去?
就这么过了四日,晨间柔惜雪醒来便觉被封的丹田略有松动的迹象,她并未
觉得庆幸,而是在想:那个忧无患该回来了吧?不知他到底要使什么手段折磨于
我?
被囚禁于此,每日除了诵经与揣摩这一战的得失之外,不时也在想忧无患的
种种怪异之处。忧无患既猜中她的身份,又迟迟不动手,料想是要以自己为质对
师门不利。她自问心智坚定,便是以性命相迫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更不说师门待她恩重如山,岂能为贼匪所利用?再说「暗香零落」虽闹出不小的
动静,总是一干蛇鼠之徒见不得光,又能拿天阴门怎么样?大义面前,门派师长
岂会因自己一人,而陷门派于不义?唉,既知贼匪下落,这一番就是忍辱负重,
待他日再来报仇,替天下的弱女子们讨一个公道吧。
「不会的。祝师妹遇难,师门也只能袖手旁观,抽身自保。一干贼党,师门
岂会妥协了?只是,只是……」柔惜雪低头蹙眉,一个近日来不敢细想,却总是
一闪而过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他们莫不是真有什么手段能拿捏于我?是有什
么古怪下作的药物么?」
念头既起就再也控制不住,柔惜雪默然半晌,又颂起《妙法莲华经》来。
到了黄昏时分,房门被推开,忧无患又露出身形。柔惜雪自顾自地颂完一篇
经文才睁眼道:「你要干什么?」
「带你看一场好戏。」忧无患很绅士地伸出手,欲携她起身。
「不用。」柔惜雪摇了摇头起身道:「你们每做一件恶事,苍天都在看,有
朝一日终有恶报。若要以此吓唬于我,更是休想。」
忧无患并不强求,带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神情,目中却露出诡异的笑意道:
「不好说,不好说。有时候本座心情好起来,也会做些善事的。」
柔惜雪无力抵抗,默默地随着他来到一处小院。院中五花大绑着两个男子,
全身无一伤痕,只是被制住了穴道无法动弹。
「你认得他们么?」
两名男子面相凶狠,却都透着惧意瑟瑟发抖。柔惜雪指着一名太阳穴高高隆
起,右脸有一块红色疮疤的男子道:「认得他,是「疤面修罗」占天河对不对?
既然占天河在这里,这个就是「黑鸦」林无地了?」
「好眼力!」忧无患赞了一声,指着两人道:「这两人满手血腥,死上一百
次都不足以赎罪,对么?」
「饶……饶命……」占天河与林无地向来是亡命之徒,一听忧无患之言居然
抖如筛糠,求起饶来。
「你们为圣教出力不少,不过为讨柔仙子欢心,再出力一回也算还了圣教之
恩。」忧无患向柔惜雪道:「柔仙子看他们该不该杀?」
「恶贯满盈,该!」柔惜雪一撇忧无患道:「圣教?果然是「暗香零落」么?」
「不错。」忧无患嘻嘻一笑赞道:「柔仙子玉雪聪慧,不愧是天阴门高足。」
「既让我知晓了身份,最好莫要给我机会。」柔惜雪心中更惊,忧无患有恃
无恐的样子实在令人不安。
「你?不急,不急。」忧无患哈哈大笑,指着占,林两人道:「像这等恶徒
不知残害了多少条人命,本座虽说他们百死莫赎,可一个人只能死上一回。柔仙
子认为要怎么做才能死一回,和死一百回一样苦不堪言呢?」
「折磨人的本事我不懂。」柔惜雪摇头淡淡答道。她可不认为忧无患要杀人
单纯为了讨她的欢心,或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身为贼首的忧无患就要弃恶从善。
多半是要在自己面前将二人折磨得苦不堪言,杀鸡儆猴。
「柔仙子是不是认为我要对他们施以酷刑?哈哈,错了,错了。柔仙子恐怕
不知道,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这里。」忧无患点了点左胸,
露出神秘的笑意道:「柔仙子且莫着急,容他们再活半月,半月之后的黄道吉日,
本座带柔仙子看看什么叫苦不堪言,饶他是刀口舔血的恶汉,也要后悔来世上走
一遭。」
柔惜雪沉默着被带回小院,忧无患补上几指封上丹田穴道,再度施施然离去。
半月时光不长,柔惜雪也未受折磨,她精修佛法,即使忧无患偶尔才来一回,
平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但日子并不难熬,甚至说得上清静。只是半月的时光足
以让人习惯初成,日子过得太过平静,在天阴门里清修尚需各种劳作,这种平淡
无事的日子,不仅人会变得迟钝与麻木,各种奇怪的想法也越发频繁。
比起初来时的淡定,认为左右是一条性命,柔惜雪的恐惧与日俱增。人总是
这样,若是狠下一股劲儿,便是被一刀断头也就是片刻功夫的事情,狠劲未散,
恐惧自也被压抑。可一旦没有丢命,甚至无事发生,就会变得惜命起来。柔惜雪
也不例外!虽远超同侪,终究只是个芳龄十九岁的少女,会害怕,会爱惜,也会
慌乱。
她惊惧于忧无患的老神在在,不知他会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手段。忧虑于想
起本该走向鼎盛的天阴门已走了祝雅瞳,若是自己再出了意外,将不可避免地没
落下去。长枝派不会错过千载难逢的良机,一连串地打压下来,天阴门永无翻身
之日。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师门的罪人?慌乱于这一趟出门无人知道她的
路线,指望人来救像是镜花水月……
没有希望是最可怕的事,柔惜雪忽然发现,自己现下唯一的希望,居然是半
月的时光早些到来。好早为这件事落下一个结局……
半月之期,忧无患如约而至。夜色降临时他推开房门道:「走吧,本座带你
去杀两个恶徒,让他们恶有恶报。」
戏谑的话语并未让柔惜雪动怒,她昂着头道:「你也是贼匪,你也会恶有恶
报。」
「哈哈哈。」忧无患大笑着道:「天道无常,贼匪未必没有翻身之日。岂不
闻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柔惜雪并未听说过这两句话,可她蓦然发现,这句话居然十分有道理。栾家
……不就是窃国才荣登九五之尊的么。她默默无言,随着忧无患前往囚禁占,林
两人的小院。无论忧无患出于什么目的,能让两个恶人授首,也算功德一件。
「这半个月来本座还抓了名女子,很不错。让本座更期待柔仙子的滋味了…
…」忧无患说得轻佻而得意。
柔惜雪心中一沉,哀叹又有女子遭殃,急喘让好看的鼻翼微微开合,愠怒道
:「无耻!」
「抓一名女子,杀两个恶人,本座功过相抵,柔仙子这句无耻似乎不太适当。」
忧无患目中又露出诡秘的笑意,推开院门道:「柔仙子请。」
「欺凌弱女子,你的下场定然也是不得善终。」柔惜雪心中愈怒,忍不住骂
声出口,不知是斥责忧无患的丑恶嘴脸,还是为自己提起对抗的勇气。——小院
里即将发生的一切必然触目惊心,柔惜雪不愿在恶人面前露出软弱。
「弱女子?不不不,你很强,她也不弱。」
柔惜雪心中大跳起来,齿冷打颤,不弱的女子并不多,难道又有同门落入忧
无患手中?她凤目怒瞪质问道:「你害了什么人?」
「没害她性命,不急,不急,柔仙子请先旁观本座手段,惩治这两名恶人。」
忧无患高深莫测道。
柔惜雪第一次感到惧意真正影响了自己!也发现比起武功的可怕,忧无患更
是一位玩弄人心的高手。从被抓之时起,他一步一步地引诱自己不如恐惧深渊。
自家心态的变化,他都了若指掌,每一步动作都有目的,每一句话都在一点点地
钻开心防……从现在开始,忧无患露出了獠牙,正等待着撕咬猎物享受一顿美餐。
甚至展露獠牙,也是他计算中的一步!
占天河与林无地被五花大绑分别束缚在一条板凳上,口耳被堵住,眼睛被一
条黑布蒙紧。可是这半月来他们与自己一样,除了被囚禁之外并未受到折磨,因
此虽看着十分恐惧,神情萎顿,身板仍然如从前一样壮实。
庭院中另外摆放着两张八仙椅,一张木桌,桌上放着四碟果蔬,八样甜点。
似乎这一趟杀人是在欣赏一出好戏。柔惜雪心中不安惊惧,对忧无患更是怒焰滔
天,可也不禁好奇——出了一把牛耳尖刀之外别无刑具,又能玩出什么把戏?至
于两只面盆,还有一竹管的清水,更是不知所云。
「柔仙子请坐。」忧无患大喇喇地坐下,一指身边空着的八仙椅道:「行刑
之前,敢问柔仙子,一个人心中的恐惧,会把自己吓死么?」
「笑话。」柔惜雪板着脸,不愿露出惧意重重坐下,恨恨道。丰翘的臀股落
座时被椅面挤得如漾开的湖水,扑腾一声。
「折磨肉体没有什么了不起。须知人的身体十分神奇,不仅有自我保护之能,
还能自行适应,是以人才能为万物灵长!对肉体施加以疼痛,久而久之就会麻木,
麻木了就不那么疼了,慢慢就习惯了。为了对抗疼痛,人体甚至还能昏厥过去,
柔仙子当知道的吧?昏过去了什么感觉都没有,疼痛自然无用。」忧无患说出一
番难以辩驳的道理,指着占,林二人,又点点自己的左胸道:「要让恶人伏法,
莫过于折磨这里。只要一息尚在,这里就不会停止跳动,这里不停,他就一直在
害怕。这就是绝望!柔仙子想必多少已知各种滋味。」
被戳中心中所想,柔惜雪咬牙道:「这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有的,本座这就为柔仙子演示。」
忧无患神秘一笑起身,一把拉起林无地解开蒙眼的黑布,挖出塞耳的布条便
扔着不管。林无地嘴被堵上,自不会来打扰这一场「盛宴」。
忧无患双目泛着残忍与兴奋,又放开占天河塞耳的布条,向柔惜雪道:「慢
慢地死最是可怖。因为明知要死,却又死不了,这种绝望谁都吃不住?柔仙子有
没见过野狼捕猎?野狼扑倒了猎物往往不将猎物咬死,最爱活吃,有时吃了半个
身体,猎物还没死透……呵呵,是不是很精彩?现下么,柔仙子有没兴趣与本座
赌一赌,看他的血能不能滴满这只面盆,能滴一夜么?」
柔惜雪铁青着脸,她不得不承认其中的可怖。没有疼痛,可是随着血液离体
而去,生命力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没有希望,没有办法,只能等着死……
寒光闪过,忧无患隔开占天河的手腕,他下手极为精妙,手腕只有浅浅的伤
口,刚好让鲜血只一滴一滴地渗出,却也只有一滴。
这点伤势对于武者聊胜于无,疼痛感不值一提。可残月之下,零星的虫语声
中,鲜血落在面盆的滴答声富有节奏与韵律,像一枚沙漏在计算着死亡的时间,
象征着离去的生命力。占天河听得清晰,以他的杀人如麻居然也无法压抑地恐慌
起来。
拼死地挣扎,口中呜呜,板凳腾腾作响,却掩不住滴答声清晰入耳……每隔
一段时间,伤口渐合时忧无患就补上一刀重新割开。像一只野狼正恶狠狠地扑倒
压实了猎物,任由猎物惨声哀嚎,依然美滋滋地享用新鲜的活肉。
柔惜雪牙关打颤!论见识恶事,她当然远不如占天河与林无地,更不用说忧
无患。可她突然发现,占天河的恐慌不言而喻,旁观林无地看得分明,情知待占
天河死去之后就会轮到自己,脸色也已变得煞白。这等恶徒真的都不怕死,若是
照头给他们一刀,他们或许还在豪迈地大笑。柔惜雪虽是第一次见识,也知道这
种死法的残酷与恐怖。
忧无患满意地看着柔惜雪,林无地更加凶悍,知道这等折磨精神的酷刑即将
施加己身时一样恐惧。柔惜雪虽暂时无虞,可她一个没见识过酷刑的小女娃儿,
恐惧不会比林无地更轻。
滴答声持续了足有一个半时辰才渐渐止歇。面盆里装满了红色的液体,血腥
味扑鼻。占天河雄壮的身躯变得干瘪,脸色白得吓人,终于死得透了。忧无患揭
开他蒙眼的布条,只见深陷的眼眶里双目怒瞪,几乎凸出眼眶。死不瞑目中俱是
惊怖之意,不忍直视。
忧无患回身向柔惜雪笑道:「轮到他了,柔仙子猜猜他能活过一个半时辰么?」
林无地拼命地摇头乞怜,可忧无患取出个头套一把罩上,从边上取过盛满了
清水的竹管架子,稍作倾斜,让竹管的一头对准面盆,向柔惜雪道:「我猜他活
不了那么久,柔仙子信不信?」
大小声中,柔惜雪震惊地发现忧无患反过牛耳尖刀,以刀背在林无地的手腕
一划,同时以刀尖一戳,竹管头上的盖子被戳出个细孔,清水慢慢渗了出来,一
滴一滴地砸在面盆里。
柔惜雪眼力极高,虽在夜色中也知林无地手上并无外伤。忧无患的一刀运上
了内力,当是震断他手腕的经脉造成痛感,可他的的确确没有外伤,也没有流血!
目睹了占天河的死,林无地的恐慌更甚,明明没有流血却依然挣扎不已,水
珠的滴答声仍然向催命鬼的鼓点,一声声地催促他魂归地府。柔惜雪当即想起忧
无患的那句话:「人会不会被心中的恐惧吓死?」
当时她认为是个笑话,即使是些无胆之徒也不至于,何况是凶神恶煞一样的
林无地?可是越看她越发确信忧无患没有说谎。林无地的挣扎越发微弱,像被抽
空了力气一样气息奄奄,面色越发苍白,连手背都惨白如纸。
不足半个时辰,林无地的身体便垂软,停了呼吸。忧无患起身抓起林无地,
揭开头罩向柔惜雪诡笑道:「精彩么?」
这是一张无法形容的扭曲的脸,满脸写满了绝望与恐惧。若不是亲眼所见,
柔惜雪绝然无法相信没有痛苦能让这等凶神恶煞之徒死得那么惨,更无法相信一
个人真的会被自己活生生地吓死。她心胆俱寒,甚至没发现忧无患已将她横身抱
起!
待得回过神来时,忧无患已抱着她在林间穿行,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一步步地,终于走到了这一刻。不知道忧无患要用什么办法来让自己就范,
她只知自己的意志已出现了动摇。占天河与林无地死得一个比一个惨,那么轮到
自己呢?又会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招法?她痛苦地闭上双目,已无力去管忧无患正
贪婪地打望着她一起一落,震颤不停的胸乳。
山间开辟出的一间石室,烛火辉煌,一切看都得清清楚楚。柔惜雪被带进山
壁的隔间时已被封了哑穴发不出声,可细心辨认出石室中央跪在地上女人时,喉
间赫赫连声惊诧不已,又稍微放下了心!是长枝派的孟永淑,不是自家师妹。
不幸中的万幸!
可再看清了孟永淑的模样,又不由得为她怜惜起来。长枝派里瞩目的女弟子
现下极惨,满身污秽不说,还像一只母狗般被「饲养」。也不知道她被捕的多日
遭受了多少凌辱,看她萎顿的模样,实在无法与往日傲气的如花少女联系在一起。
既怜孟永淑,也怜自己。忧无患放她「自由自在」地逍遥了大半月,此后就
是一场紧接着一场的震撼。此时此刻,孟永淑就是占天河,自己就是林无地……
「畜生,畜生。」柔惜雪心中连声咒骂,却恨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死
死瞪大着双目,盈满眼眶的珠泪一滴也不愿落下!
「从现下起,你就是本座的雪奴了。用心看着,其实也没什么,只要雪奴乖
乖地听话,自行奉上娇躯,自然伤不着你!」忧无患像只噬咬人心的恶魔道:「
好好看清楚,若是敢闭眼,我就多折磨她十分。但是你若是乖乖地看完,我就饶
了她的性命。本座待雪奴还是很不错的吧?」
柔惜雪咬牙切齿,耳边刻意呼出的热气麻痒钻心好不难当。他故意的!他故
意的!怒意满胸,柔惜雪却恨自己无能为力。忧无患不会放过自己的,在庄园里
的闲适只是麻痹自己,待他开始施展手段,一环连着一环,一层又一层地击溃了
自己的重重心房。柔惜雪悲哀地发现,此时此刻她明知忧无患要像整治占天河与
林无地一样,给自己施加无限的恐惧,她心中想的却是:若是看完就能保住孟永
淑一条性命,倒也值得!
精钢铸就的闸刀在烛火下闪着冷厉的光芒,孟永淑被桃花眼小鸡一样提起,
两只洁白饱满的乳房正卡在闸刀的底座。可怜的少女不明所以,不知将要发生什
么,更不知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顶部的转轮滚动,铁链摩擦声响起,刀锋迅疾地
落下,全无阻隔地切下两只引以为傲的美乳。
孟永淑失声痛呼中被丢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不一时光洁雪白的身躯就变
作一个血人就此昏死过去。桃花眼放肆地变态大笑,忧无患得意地望着柔惜雪,
看着她因惊惧而面容扭曲,因痛苦而开始麻木……
桃花眼向石室张望,忧无患对柔惜雪甚是满意,朝桃花眼点了点头。桃花眼
取出伤药在孟永淑血肉模糊的胸前涂抹着止血,算是兑现了忧无患的承诺。柔惜
雪痛苦地摇头,死死咬着唇瓣,彷徨无计,手足无措。
可不等她回过神来,孟永淑刚刚苏醒,桃花眼又是数刀斩在她面门,其中两
道划成十字,在面容上极为显眼,骇心动目!
柔惜雪心中又是悲鸣一声,扭头扑腾一声朝忧无患跪下,满面都是乞怜之意。
心中明明恨忧无患食言,又如此凶狠折磨孟永淑,却只剩讨饶。
「别急,别急。」忧无患时常对柔惜雪说出这句话,可这一回说出时却让柔
惜雪吓得面色惨白。别急的意思……是还要折磨孟永淑么?
「她还没有死,本座也没有食言。雪奴乖乖地看着,可莫要对本座食言。」
果然如此!大起大落的心情已让柔惜雪麻木,待见到桃花眼第二次为孟永淑
止血包扎,又朝着石室里的自己狞笑一声,捡起地上两块血粼粼的乳团洗净,支
起一口大锅烹煮起来时,她已全是麻木……
啖食人肉,对这干人犹如家常便饭,柔惜雪阵阵反胃,却已觉自己仿佛脱了
力,麻木得根本提不起兴致。心湖仿佛死水一片,无有波澜……
桃花眼吃完了肉带走孟永淑,石室里只余忧无患与柔惜雪。
忧无患在痴痴呆呆的柔惜雪肩头一拍,让她惊醒过来,柔声道:「雪奴都看
清楚了,很好很好。本座也没有食言,饶了孟永淑一条性命。本座曾说要雪奴自
行奉上娇躯,现下可以了么?」
柔惜雪死死闭目咬紧了唇瓣拼命地摇头。她已认命,即使被强暴,被凌辱,
甚至身遭孟永淑一样的惨痛,也绝不愿侍奉这等恶魔!
「哎,说起来孟永淑是无辜的,本座这么对她,全是为了雪奴。连占天河与
林无地也是无辜的,他们也是为了雪奴。本座尽心尽力,雪奴依然不肯,那就换
个地方谈,或许雪奴会想得更清楚些。」
最后一点坚持与不屈并未让恶魔恼羞成怒,他反而更加兴奋,更加得意。如
此美丽又好玩的猎物多久没有出现了?总是说受害者的求饶会让施暴者更加残忍,
其实硬气同样会激起施暴者的暴虐快意——他们已没了人性。
泥雕木偶一样被忧无患推着前行,身上的僧袍被剥落,露出玉雪玲珑,丰满
有致的娇躯裸呈。柔惜雪如孟永淑一般被忧无患推在闸刀前,两团美乳颤巍巍地
挺翘着,较之孟永淑的更大,更隆,更是完全无缺的浑圆。这一抹逼人的艳光岂
是孟永淑能比?忧无患双目淫光大放,终于失了惯常的镇定自若。
双足被叉开了垫高,忧无患钻入两腿之间,昂扬的肉棒虽不算粗,却足有六
寸长短。他一手拉着控制闸刀的铁链,一手在柔惜雪丰腴莹洁的臀儿上拍了一掌,
肆意把玩一番。腿心处浓密的卷茸仿佛一道篱笆,正守护着纯洁的处女圣地。
正因纯洁而高傲,才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侵犯!忧无患将肉棒对准花户道:
「雪奴现下可考虑清楚了么?」
四肢穴道与哑穴虽解,娇躯却被忧无患死死按住。即将身遭酷刑,柔惜雪再
怎么紧咬牙关也熬不过心中的惊怖。她发不出声,还是在摇头拼力地抵抗,可是
却那么无力。高翘的肉棒像只张牙舞爪的恶龙,正待侵入自己的身体。可再也憋
不住正珠串般落下的泪珠,却像在指引着娇躯前进的方向……
「唉,那就莫要怪本座了。雪奴不听话,做主人的自然要责罚。」忧无患手
臂缓缓一提!
铁链摩擦轧轴的沙沙声像惊雷一样在柔惜雪耳际响起!她骇然抬头,却发现
闸刀并未像对待孟永淑一样急速坠落,带着沉重的重量舞起极快的速度,将胸前
傲物断开!忧无患肆意地笑着,闸刀在他的控制里一寸寸地落下,一尺,八寸,
半尺,近了,更近了……
闪着寒光的锋刃上犹有血迹,带着凌冽的冰凉触上了乳肤。刀锋入肉的一瞬
间,柔惜雪再也抵受不住心中的恐惧,悲鸣一声:「不!」
只余一个方向能动的娇躯终究落了下来,因惊惧而发凉的身体被一根热腾腾
的硬物钻入体内。剧烈的疼痛,抽紧的娇躯,被堵上的胸口,柔惜雪茫茫然然,
只觉身处地狱。
幽谷里肉棒不动,仍疼得难当,铁链声又响,闸刀存存升高。柔惜雪像中了
箭的兔子般弹起大呼道:「我不要!」
撕裂般的剧痛刚松快了那么丁点,就听忧无患嘶吼着沉声道:「说错了,该
罚!」
闸刀再次落下,柔惜雪无处可逃,只得又一次屈膝,让肉棒直抵花心。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柔惜雪哭喊着哑了声,失了神,腿心的疼痛渐渐
揉进了快意,唤醒了冰凉的身躯,可胸腔里砰砰跳动的心却逐渐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在忧无患再也忍无可忍之时,一身汗湿的柔惜雪终于有气无
力地呻吟道:「主人,雪奴知错了,知错了……求主人饶了雪奴……」
「哈哈哈哈哈……」忧无患发出癫狂般的大笑松开铁链,在柔惜雪的惊呼声
中,间不容发地抱起她!闸刀空斩在底座的脆响在石室里回荡不绝。
忧无患将丽人反按在地上拼力抽送,柔惜雪连贝齿都觉发麻,她已彻底忘了
一切,只知趴跪在地上高高地挺起翘臀,迎合他的抽送,任由一只恶魔予取予求。
面前就是孟永淑进食的狗盆,她失神般自嘲一笑,就此昏了过去……
悠悠醒来时不知过去了多少天,柔惜雪痴痴呆呆地望着房梁,又打了个寒噤,
丹田里的剧痛像被十几针被埋在里面,随着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扎着!
房门及时被打开,露出忧无患发黄的面皮与戏谑的眼神:「雪奴醒了?」
「主……主人……」柔惜雪闭目,泪水却不自禁落了下来。她偏过头不敢想,
更不敢看。
「看着主人。」忧无患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餐盘砰地一声砸在桌上。柔惜雪
心头突突狂跳,咬着牙无力地回头睁眼,与忧无患对视。目光依然是熟悉的戏谑,
嘲弄与贪婪,柔惜雪心中烦恶,却全然提不起对抗的勇气,只是麻木看着。
「还不错,至少乖了,不过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奴奴。」忧无患招了招手道:
「起来吃饭,你没力气,主人扶你起来」
「不……不用……」柔惜雪面色一红,死命挣扎着爬了起来,低声道:「不
敢劳烦主人。」
「啧啧。不乖,要罚!」忧无患忽然扑倒柔惜雪,又是一阵毫无怜惜地凌辱
……
兽欲泄去,柔惜雪服服帖帖地被忧无患扶起坐好。勺子一下又一下地递到嘴
边,柔惜雪顺从地张嘴,吞食。这一餐的滋味着实不赖,柔惜雪更饿得狠了,可
仍然食不知味。缓过一口气之后,她一次一次地在心中狂喊:「顺从他,顺从他,
不要惹怒他……我不能死在这里,否则永远不能给孟姑娘一个交代,永远不能报
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能报仇么?」
「很乖,很乖,这样又比刚才好些了!」喂完了饭,忧无患满意地赞道:「
主人说什么,雪奴就做什么。就像吃饭,主人叫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雪奴当
是明白了。」
「明白……不不不……雪奴明白……」
「很好。」忧无患又抄起柔惜雪的双腿,将肉棒挺了进去道:「现下,雪奴
慢慢地,把记事之时的事情说与主人听,一点琐事都不要放过。主人有很多闲暇
在这里陪雪奴……」
转眼又过了三天,柔惜雪终于说到了天阴门,一边抵受着胯下的疼痛不适与
快意,一边支支吾吾着,终于再一次闭目扭头,拼着让忧无患责罚也不愿再说。
忧无患这一回并不责怪,待发泄了兽欲,又大大采补了一回才喘着粗气道:
「这就对了!一个合格的奴奴可不能像个傻瓜,否则你还怎么回天阴门?今后怎
么做掌门?」
「什么?」柔惜雪一惊,诧异地睁目望着忧无患。陡然间心又沉到了谷底!
她已明白忧无患最善玩弄人心的本事,总在绝望中给你些许希望,又迅速将你打
落,一点点地逼出你的尊严,再狠狠地反复蹂躏,碾碎!
「主人没有骗雪奴,对雪奴也是言出必行。」忧无患长笑起身离去,不久后
取了只土圭与笔墨纸砚回来道:「雪奴的身子好,只做奴奴太可惜了些。待过段
时日,还是要回去门派里的。好端端的天阴门大弟子,不做掌门谁还敢来做?」
柔惜雪情知忧无患志向远大,花费了无数功夫来折磨自己,必然是为了掌控
天阴门。可若能回去也是件大好事,一旦脱离恶魔的手掌,万事皆有可能。她不
动声色地垂首道:「雪奴任由主人安排。」
「不错,你躺好。不要动。」忧无患取过土圭,在柔惜雪身上丈量起来,一
边记录一边道:「当真是一身好肉。奶儿大,乳尖也翘,雪奴你看,你的身材尺
寸尽在这里了。腿长三尺!约合五掌之数啧啧,以雪奴的身高,有这般长腿实属
不易,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柔惜雪再度沉沦入无底的深渊,当身体的尺寸被精细地测量,记录,还被反
复地在耳边报出,那是一种被人彻彻底底一手掌控的绝望。正如忧无患所言,肉
体的折磨算不得什么。即使被反反复复地侵犯,柔惜雪能忍,可是那一个个尺寸
却直击内心,深入骨髓。每当忧无患看自己一眼,就仿佛被他看透了神魂……
「形体高洁脱俗,好一副玉骨之躯!」忧无患狂乱地耸动,兴奋地逼问道:
「原来你这么在意天阴门?是个好奴奴。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快些告诉主人!」
「还有……还有最后一件事……燕皇陛下与祝家的女儿,雪奴的师妹祝雅瞳
生了个儿子……其他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雪奴都已说了……不敢有分毫隐
瞒主人!」柔惜雪说完最后一句,似乎费劲了气力。脱力的同时也有一丝松快:
祝师妹,对不住了……唯有说出这些他才不会逼问于我,我才不至于坠落地狱再
也爬不起来。你不管天阴门,天阴门就剩我一人了,我……我不能不管师门……
忘了时间,忘了外界的一切,只剩尽心地侍奉。柔惜雪甚至从中品味着乐趣
与快意,以期能做得更好,让恶魔更加放心……
「外头风波已差不多了,再过三日雪奴就回门派里去吧。主人要用你时,自
然会来寻你。」
「是,雪奴谨遵主人谕令。」娇声滴滴,媚态绝伦,怎能是从前天阴门里的
大弟子?
「教你的功法记住了?主人想你时,自然也会来与你双修。」忧无患在她下
颌一捏,又对着翘臀大肆轻薄。
「雪奴会想主人。」
「乖,躺好。」
「雪奴不敢有违主人,只是雪奴今日尚未沐浴,身上脏……」
「傻瓜,主人现下不是要你!这几日你安心打坐参禅,莫要被人看了出来。」
忧无患淫邪一笑道:「只是行将分别,主人要给雪奴留个印记!」…………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柔惜雪只是在走,她不敢哭,不敢笑,在回到天阴门之
前,她只能是一脸的面无神情,只怕被忧无患尾随看出端倪。可是每走一步,心
都往下沉一截。这个恶魔虽恶,确实算无遗策!
孟永淑没有死。
从忧无患与桃花眼的对话中得知,孟永淑被放走惹怒了长枝派。丘元焕带着
官兵席卷了整个大燕国境内的贼党巢穴,几乎鸡犬不留。
「尊主,燕国的蠢蛋居然敢不听尊主号令,这一回自当让他们知道厉害!」
「我那堂兄志大才疏,本就该死了!」忧无患得意道:「但是他死得值当,
有此一役,至少换来圣教十余年的安稳,天下间再也不会以圣教为大敌!雪奴说
是不是?」
「主人神机妙算!」
「嗯。雪奴回去以后也要乖乖地听话,否则让丘元焕得知门下弟子遭难是因
为雪奴的缘故,他怕是不会放过天阴门。」
「雪奴不敢稍有二心。」
「乖,乖。来,临走前再让主人看一看你的印记!主人绘过不少,就以雪奴
这一幅绘得最好。」
柔惜雪顺从地褪下衣衫,即使桃花眼在旁也无所避忌。晃眼的洁白身躯,在
小腹与腰际各被绘下两幅刺青。小腹的正是柔惜雪的肉花依样所做,而腰际的则
是两瓣香臀。
忧无患啧声连连,向桃花眼道:「本座这两幅绘制得如何?先祖称这两处的
刺青为淫纹,以本座看,唯有以雪奴的清丽脱俗,辅以这两幅刺青的淫乱不堪,
才称得上「淫纹」!」
「尊主妙笔生花,人所不及!」
…………………………………………………………………………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柔惜雪浑浑噩噩地走着。她自问掩饰得很好,
离去是解脱之时,可是临走却被刻下淫纹,就像栓上了一条天涯海角也逃不掉的
铁链。自己若有半分异心,忧无患只需将此事一说,转瞬间就会疯传天下。届时
又如何自证清白?即使将这两块肉剜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随着武功越高,地位越高,柔惜雪顺顺当当地荣登掌门之位。可这个人人称
羡的宝座,却是忧无患精心编制的罗网。天阴门再也离不开自己,自己再也不敢,
也不能与她作对。否则天阴门万劫不复!
祝雅瞳的鎏虹剑在月光下闪着七彩光华,质问声更是声声泣血。柔惜雪心中
气苦,紧紧握着逐影鞭心中大骂:是你,都是你!你何时顾念过师门?你若在天
阴门,我大不了去死,不致连累门中!是你,是你让我人不人,鬼不鬼地苦熬岁
月,活在世上如在油锅!你还有脸问我雨姗?雨姗……雨姗死得好冤!是你害死
了她!
长安城里两国和谈,柔惜雪孤身在房中时却愣着出神,连索雨珊到来都未曾
留意。
「掌门师姐这些天总是神思不属,到底怎么了?」
「啊?没有……没有……」
「是因为祝师姐么?」始终陪伴自己清修的师妹叹了口气道:「掌门师姐,
姗儿是你一路照拂着带大的。您不但是姗儿的师姐,在姗儿心中就如母亲一般。
师姐莫要瞒着姗儿,姗儿知道你心里很苦,可是现下师姐为何这般害怕?你告诉
姗儿好不好?」
「他……他来了……他怎么现下会在这里……怎么会……」柔惜雪断断续续,
终于一吐旧事,语不成声。
「师姐莫怕,祝师姐不肯回头,您也不能出事。姗儿懂你的苦,姗儿代您去
如何?一来师姐不怕道心再度动摇,二来贼人反而会更加信任师姐,师姐可谋大
事。姗儿反正什么也不懂,他们也问不出什么,不怕坏事。」
「不……不……」
「师姐莫要怜惜姗儿,姗儿自愿的。天阴门可以没有姗儿,不能没有师姐。
姗儿这一趟说不准还能揪出贼首,只要知道了贼首是谁,就有希望,对么?」
「………………」
「师姐,贼首要我去成都?」
「对!这是贼首的联络记号,到了成都一切听祝师妹的安排莫要轻举妄动,
贼首自会来寻你。」
「姗儿知道了,师姐放心。只是万一贼首要姗儿害人怎么办?」
「师姐也不知道……师姐也不知道……」
「那姗儿相机行事,若是有机会就试试能不能挖出贼首。若是有变故……姗
儿就望佛祖莫要怪罪,能登西天极乐侍奉佛祖。」
姗儿死了!姗儿死了!柔惜雪步步向前,握紧长鞭的手微微发颤。身前是辜
负了师门,让自己在苦难轮回中无法脱身的师妹,这一鞭该挥向她么?身后是让
自己堕入地狱的贼首,这一鞭挥向他,能不能留住他?能不能打死他?三国在凉
州会盟,若是他不死,把往年的旧事公布了出去,天阴门瞬间就成了贼党的一员,
前朝余孽,从此烟消云散!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柔惜雪呼了口长气道:「祝师妹,你永远都是这
样,永远都不知悔改!」
鞭影如蜿蜒的青龙,凝着无可阻挡的劲风朝着吴征兜头劈下!
第六章、辩及真假。百年种瓜
鞭影如龙,刹那又如重重山峦!
吴征瞪大了眼睛,十二品武者全力出手给予的压力前所未有。他不认为自己
有接下任何一招的实力!自打霍永宁与柔惜雪出现,他许久培养起的自信轰然倒
塌,这一刻,他除了后退别无选择,他知道自己就是个结结实实的累赘!
祝雅瞳单臂横举护着吴征后退,纤纤素手发出圣洁的光芒,准确地探入鞭影
的缝隙,如发怒黑龙般的鞭影蓦然失去了爪牙。素手一抓一甩,鞭捎倒卷,化作
一柄利剑笔直向柔惜雪插去。
「好一招雷霆紫盖,好一招绕指柔!」霍永宁双掌一拍口中彩声连连。那双
掌拍击时得意洋洋,眼眸中的嬉笑忽然映满了鞭影!
祝雅瞳畏惧吴征受伤,以绕指柔劲甩回长鞭,柔惜雪不抖手腕化去劲力反而
腾空向后急跃避开鞭捎。长鞭似一柄极长的钢枪疾刺霍永宁。
两人距离不过三步,长鞭又汇聚祝柔两大高手的内力,直如夜空中劈下的闪
电,势不可挡。柔惜雪发出凄厉的尖叫,面目扭曲,手腕颤巍巍地一抖,长枪又
变钢索,遮住了满山月光席卷而下。
霍永宁惊慌之色浮于面容,鞭捎已击在他肩头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那慌神
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嘲笑,与一掌劈出时,掌中清晰可见的下作纹路!
威力绝伦的一鞭未将霍永宁击得筋断骨折,反被他借势一掌印向柔惜雪腰侧。
祝雅瞳不明所以惊得呆了,吴征却看得清清楚楚,心头大震:《太初归真心
诀》!
果然,《太初归真心诀》与《道理诀》系出同源!宁鹏翼与我一样是穿越而
来!
初见韩铁甲时两人动手,吴征不敌,又不得不硬接一击,也曾运起《道理诀
》以这等移花接木之法化去。如今忧无患的模样,与自己当日何其相似。
柔惜雪的出招本就别扭,不知何故功力大打折扣,掌中淫纹更似摄取了她的
魂魄,一鞭未及奏功不仅祝雅瞳想不到,柔惜雪亦想不到。霍永宁的铁掌就此印
在她腰胁,咔哧的脆声响起,柔惜雪百忙之中扭腰卸去小半分力道,仍被打断了
两根肋骨。
女尼面容惨白,颤抖着娇躯强行立直,咬着银牙不发出呼疼声,抖抖索索道
:「祝师妹,我们一起杀了这个狗贼!」剧烈的疼痛缓解了心中长久以来被控制
的恐惧与阴暗,却只恨这一份勇气来得迟了丁点,若是方才偷袭时能如此坚定果
狠,或许能奏全功。
「贱奴。」霍永宁嗤笑一声,扭头朝祝雅瞳挑衅似地讥讽道:「祝家主会信
得过你么?」
形势之转折让人透不过气,实在太过诡异。祝雅瞳微微意动刚踏出小半步又
缩了回来,笑道:「我自己大难临头尚不知如何应对,你们的事我不管。不管你
是忧无患还是霍大人,若是乖乖离去,我现下不与你为难。若是不识抬举,霍大
人是不是还想试试我的本事?」
「不想不想。」霍永宁摆着手连连后退道:「本官只是亲眼来瞧一瞧祝家主
是不是陷入死地,顺手收拾了这个贱奴而已。祝家主的命自然有人来取,本官犯
不上多管闲事。」
「祝师妹……」柔惜雪大声呼喝,喊得急了牵动伤处,疼得豆大的汗珠自光
洁的顶门冒了出来。
「现下我谁都信不过,也没有闲心来管你们的事。」祝雅瞳缓缓摇头道:「
若是错怪了师姐,小妹再说一声对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霍永宁仰天狂笑道:「祝家主自顾不暇,柔掌门孤立
无援,天阴门称雄百年一朝崩塌,可叹,可叹。」
他转身向着山下疾奔,柔惜雪向着祝雅瞳恨声道:「贼子说的没错,天阴门
大厦将倾,你还袖手旁观……你……你当真是无情无义。」
「我的心早就死了。我是对天阴门不住,可人力有时而穷,我也无可奈何。」
祝雅瞳皱了皱眉奇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甘愿为奴?为虎作伥?」
「若不是你也在,我或许还会苟活下去,提不起反抗的勇气。这一点要谢谢
你!」柔惜雪咬了咬牙一手捂着腰胁伤处撒腿疾奔,留下凄声袅袅:「可我不似
你只知自私自利!天阴门二十年前就要被你搞得土崩瓦解,我苦撑了二十年,师
门至今能尚能与劲敌一较高下,也没有落到那个狗贼手里!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安敢质问于我?我现下去拼命,若是得手也不需你帮忙,若是不能得手……
望你得脱大难之后,看着玦儿的面子帮衬门中一回……「两名劲敌忽然反目先后
离去,得脱一场大难,祝雅瞳与吴征暗舒了口气。吴征抽了抽嘴角,挠头道:「
柔掌门好像不是作假……」
「霍永宁受了伤。」祝雅瞳蹙眉眯眼喃喃道:「他一定受了伤……我们好像,
歪打正着帮了贼党?」
「正是如此。」吴征苦笑着摇头。自打发现索雨珊叛变之后,柳寄芙等人与
柔惜雪的来往信件都需经过祝雅瞳之手。除了些日常琐事,要事全被祝雅瞳扣了
下来。
霍永宁趁着祝雅瞳随军征剿贼党时夜入吴府救走刘荣,其中有一件怪异之处。
天阴门诸女联手以阵势对敌,倪妙筠以家传武学破了霍永宁护体神功。当时
霍永宁竟似自己撞了上来才让倪妙筠一击得手,事后回忆起来,柳寄芙曾言这一
套阵势是柔惜雪所创,秘授于门人。成阵可二人,可三人,可四人五人,包罗万
象,各有不同。柔惜雪曾千万嘱咐除非遇见暗香零落贼党深陷危机,否则绝不可
使用!
霍永宁被倪妙筠击中受了轻伤,当时也曾惊怒交加。现下回想起来当是借此
勘破了柔惜雪反抗的盘算,今日才刻意显露真身诱柔惜雪上当!
「哎,来了凉州你又把咱们关了起来,从头至尾未与柔师姐见上一面,此事
她茫然不知,倒叫贼子一击得手……也不知师姐近年来遭遇了什么……」祝雅瞳
歉然,又无奈朝吴征笑道:「不过现下真的顾不上啦。你知道么?山下至少有二
十名高手要来取我的性命,方才我说谁也信不过,真的不是虚言!」
言出法随!
祝雅瞳忽然点出两指戳中吴征穴道,一把扶住他肩头使吴征不至摔倒,笑道
:「你这个小坏蛋不乖,从来不肯听我的话。方才满口答应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
离开我身边,可是一到危急时刻,你肯定要食言,说不准还用什么搏命的招儿乱
打一气,对不?」
「你……你……你别……」吴征全身酸麻被祝雅瞳抱在怀中动弹不得,真真
是心丧如死。累赘,实在是个累赘!
祝雅瞳将吴征的头靠在颈弯旁,抚着他脑后万分亲昵道:「本就是我自己的
事情已是连累了你,怎么还能让你遇险呢?好孩子,你乖乖地在一旁看着就好。
莫要怪我,好不好?」
或许是陷入绝境,祝雅瞳顾忌全无,吴征的肩头顶挤着一只丰满的硕乳,隔
着三层春衫依然能感受到它的水弹与柔滑。她捧着吴征的脸颊柔声道:「你真要
好好看着。这一战会死很多高手,或许人人都会带伤。这么多高手的生死之博难
得一见,你看清楚了会对修为大有益处。还有许多美人等你回去,若我有什么意
外你也莫要伤心,跟她们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她们每一个都很好……」
说着说着,祝雅瞳目中泛起泪光,她迅速抹去,红着眼角又噗嗤一笑道:「
说话呀,发什么愣,人家又没封了你的哑穴!」
「我生气!」
「嘻嘻。」祝雅瞳迅速调整好情绪抚着吴征靠树坐好道:「好啦,别发小孩
子脾气。总之你莫要担心,我一定让你好端端地回去,军营那里我出来前已察觉
不妥,霍永宁就算回去也做不了妖。」
「我不担心?好,就按你说的不担心,那你自己就不担心么?」吴征气鼓鼓
道。
「我还真的不太担心。从前我远游修行的时候,也是一样要对付好多同级高
手,可不也好端端的么?」祝雅瞳起身举起小臂,舞蹈般转了一圈道:「比武和
杀人是两回事,这世上比我更懂得杀人的真不太多,而且,这些人的修为都不如
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意思你是天底下第一号的杀手?胡吹大气,快些放开我,多个人多份力量」
「答对了。嘻嘻,但是没有奖励。」祝雅瞳调皮地吐了吐香舌,做了个鬼脸,
抄起皇夜枭掷下的包裹检索起来。
春雷的闷响声渐起。
吴征不敢打扰,只见祝雅瞳取了几罐药粉在怀中收好,又取了一把钢针,几
枚袖箭,一排背箭,几只金属小管,各自安放在身上。
准备妥当,祝雅瞳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阴云密布,一场绵绵春雨即将落下。
她又低头想了想,朝吴征望了一眼温柔一笑,除去洁白的长裳,又脱下内衬
的罗衣,上身只着一件云褛心衣裹着高高鼓起的美乳。
心衣极为贴身,露着一痕雪脯,将祝雅瞳一对酥乳展露得艳光大放。吴征干
咽了口唾沫,自打在长安驿馆里初见那一抹幼圆就难以忘怀。现下看得真切,只
觉那一对酥乳像是胸前长出一双明月,将心衣给耸了起来。
终究太过羞人,也太过暧昧怕吓着了吴征,祝雅瞳按捺住让吴征看清全身的
冲动,将一袭貂皮裘衣穿好道:「好看么?一定要记清楚了好么?」
「没齿难忘。」吴征嘶哑着嗓音道。
「小坏蛋想到哪里去了?」祝雅瞳娉婷走近,一掌拍在吴征脑门,又抚摸起
来道:「许多人夸过我生得美丽,不过我觉得女人心有挂念之时才最美。所以想
让你看看,也想让你记住。」
惊雷一声,闪电划破黑夜,春雨终于落了下来。祝雅瞳给吴征披上一件斗篷
遮雨,横抱起他缓步前行道:「下雨于我们有利,雨夜里会抹去我们的踪迹,我
也可以留下踪迹,引他们来我想要的战场。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按张圣杰的说法,这一回他们要在世上抹去我祝家。有没有想过栾广江为
什么要着急?啊……为什么是栾广江?」祝雅瞳颇有闲心,一板一眼地考校起吴
征来。
「我猜梁兴翰不至于去得罪祝家。咱们正给他赚着大把的银子,他划不来。
盛国就更不必说。只有栾广江有下手的理由,梁兴翰可说是被逼无奈之举。
不过若能接收祝家的产业,正巧现下又大发特发,他也不算吃亏,也就顺水推舟
了?「「不错,猜得八九不离十,还差一点点是因为你不知内情,不怪你。栾广
江这么着急的下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时日已无多,想彻底解决我这个后患,给
栾楚廷留一个干净的江山。」
「他就这么恨你么?」
「唔……这就不知道了,总之我在他眼里不是什么好人。还有啊,光是除掉
了我,江山还不够干净。」祝雅瞳扁了扁嘴,十分委屈地说道:「燕国不似大秦
那样,青城与昆仑交相辉印相互制衡。我们天阴门都是女流,武力虽不弱,在朝
堂中可没有多少影响力。反之则是长枝派力量太强,栾广江若在还翻不起浪来,
若是不在了难保会出什么幺蛾子对么?所以来的是长枝派高手为主,这一下算得
上是长枝派火并天阴门。就算杀了我,长枝派定然也会损失惨重。」
「丘元焕既答应了,他的命也保住了。若是不答应或是有丁点犹疑,只怕现
下已人头不保。栾广江枭雄一世,临到末了也是步步机关,一举数得,所以你说
这一役会死很多人。就算他们只是为了杀我轻而易举地得手,回去也要拿出不少
人头给栾广江交差……」吴征说得沉重,并不是对长枝派有什么怜悯,而是觉得
帝皇家勾心斗角之事牵延至朝堂,实在说不出的疲倦厌恶。
「嗯。帝皇家就是这样,情义什么的,在江山万代面前什么也不是。」祝雅
瞳幽幽说着,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恼怒道:「总是逼得人无路可走对么?好啦,知
道你还有很多疑问想与我一一理清,现下不是时候。这里很不错,是我……们的
第一个战场!」
「这里……会不会太开阔了些?」
山势延绵起伏,也有不少平整地带。祝雅瞳将吴征背靠一块巨石坐好,又环
视一遍确认道:「就是这里了!」
她拔步疾行绕着这一片开阔地踏了一圈,每一颗花草,每一块山石都了然于
心,才回到吴征身边道:「霍永宁奔走,师姐去追,周围一定有人看清了。霍永
宁露出真面目必不敢久留,师姐也不会停步。这两人都带着伤,倒是反过来也帮
了咱们一把,或许现下正犹疑是不是我也带了伤?他们高手虽多,却人人惧怕我
拼死一搏!长枝派谁都可以死,唯独丘元焕不能有事,所以丘元焕不会早早现身。
拜桃花山方圆辽阔之赐,他们也只能分为几组人互相照应着搜山,最先找上
门来的必然是一套剑阵!「「他们想先试试你是不是受了伤!所以持剑阵的几人
会最先出发,其余几组人就要落后一步?若跟得太紧,剑阵这一组不免会发现先
拿他们来送命,说不准就会怯懦发生什么变故。反正长枝派要死人,就派他们来
先死,只要死得有价值便成。剑阵一定先找到涛骅庵处,我们也没选择偏僻的路
线,所以先来的一定是他们。剑阵的威力想必不小,你本来也不容易应付,即使
能胜也要耗去许多气力。
待耗得干净了,丘元焕就会来收拾残局,他若是名副其实之辈,届时轻而易
举。「吴征淡淡道。他虽与祝雅瞳说话时一如平常,可心中却十分难过,只是不
敢表露出来,以免干扰了她的心境。
「名副其实?不不不,他是实大于名!普天之下只有两人我摸不清深浅,一
个是盛国的费鸿曦,还有一个就是丘元焕。传说他的武功已不在费鸿曦之下,我
看不是妄言。」祝雅瞳又拍拍吴征的头顶道:「是不是想问我的武功和他们比谁
强些?嘻嘻,我也不知道,没比过!现下先不想这些,丘元焕既不敢先来,这一
点咱们就该利用上。你且好好歇着,我也歇一歇,一会儿打起精神,看我大破长
枝派的剑阵!」
在生命的尽头,祝雅瞳实在不忍与爱子分开半步,即使同处这片开阔地也不
舍。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立在吴征身前三丈处,双手将长剑拄地,垂首闭目养神。
——每杀伤一个敌人,希望就多增一分,也就能与爱子多相处片刻!
满山被雨雾染得泥泞不堪,吴征枯坐着耳中微动。
脚步踏在泥地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是不加节制。吧嗒,
吧嗒,五人沉默地在夜色中掩至。
森寒的长剑早早出鞘,五人各具方位小心翼翼地靠近。吴征心中暗道:「长
枝十三太保第一阵就来了五人,这一阵……你准备怎么办?」
「就你们五个也敢来?」
「圣命在身,先除了你,再去剿贼不迟。」侯承业一晃长剑,喉头发苦道:
「你的族人尽皆伏诛,祝家的产业收缴国库。奉劝一句:速速束手就擒随我等回
去由陛下发落,或许还有生机!」
祝雅瞳缓缓睁开双目,冷电一般扫过侯承业,孙阳耀,麻钦,王学海,涂明
亮等人道:「孟永淑惨遭贼首凌虐,还死在他手里,你们不去为他报仇,反倒来
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笑话!我的生机我自己来取,你没资格来卖好。倒是想问
一句,你们五个被派着先来送死,后头连一个人跟着看看都没有,心里痛不痛快」
「贱人!」孙阳耀大喝道:「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平日我们还怕你,现下你
已身负重伤,还不手到擒来?」
「我就算伤得只剩一根手指头,要取你性命仍不太难。你言之凿凿,怎么不
先上来试试?一帮被人卖了还不自知的蠢货,色厉内荏,不妨喊得再大声些,把
你们的帮手喊来,看看有没有人上来相帮!」
吴征方才明白为何祝雅瞳敢自夸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有高绝的武功做底子,
她的底气比任何人都足。且生死战前字字诛心,尚未交锋,长枝派五人的信心已
然大大地动摇。遇什么人说什么话,在特殊形势下又该如何说话,祝雅瞳能当上
祝家的主人,可不仅仅凭借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
「师弟!」侯承业本就心中疑惑,被祝雅瞳一语点中,情知再被她说下去必
将不战而溃。临敌而逃,违了圣旨回去一样是死罪,当即喝断道:「莫要与妖妇
废话,布阵!」
「长枝派的天官五行阵么?早想领教一下了!」祝雅瞳倒提着鎏虹缓步前行。
长剑出鞘的厉啸向来容易震慑敌胆,但祝雅瞳这一手更是高明,剑尖拖在地
面上与山石摩擦发出嘶哑的叮叮当当声,像是索命的魔音直摄神魂。吴征屏息凝
视,只待她长剑离地时的惊雷一击。
天官五行阵名震当世。从名称中便知这套剑阵不以杀招凌厉著称,倒以生生
不息,余劲悠远为长处,取意于五行不绝,天官赐福!面对祝雅瞳这等绝世大高
手,拼力一击显然不会成功。长枝派打定了消耗她气力的计划,自是拖延得越久
越好。侯承业五人现下也是这般盘算,拖的时间越久,越能引来搜山的高手,生
机便多了一分。
祝雅瞳脚步不停渐趋渐近。侯承业被四人拱卫在当中,剑尖磨地声不仅让人
牙酸,响声更是越发尖锐刺耳,可想而知祝雅瞳已加力握紧了剑柄,正暗暗蓄劲。
他全身汗毛倒竖,大喝一声,率先指出一剑削向祝雅瞳颈侧!
一剑既出,四剑相随,俱是一剑横削!招式相同,方位相同,可想而知若是
避及一点,后招便是连绵无尽,不杀生不断绝。祝雅瞳鎏虹依然未出,支地的左
腿微曲,右腿横空绕着身子滴溜溜地横扫两圈!
吴征心头大跳,暗赞:好精妙的武功!祝雅瞳的肉身焉能与长剑相碰?侯承
业等五人拼得吃上她一腿,天官五行阵的剑锋也会在她身上留下五道极深的伤痕。
可祝雅瞳不仅腿扫得极快,除了左腿微曲之外娇躯全然保持相同的姿势,鎏
虹被她拖在地上亦扫出两圈剑光,若是挨得实了,便是脚掌俱断的后果。
果然侯承业等人不敢硬接,开花般向后一散,又如花瓣收拢般向前一合。长
枝十三太保名震当世武功极强,可先前已有惧意,祝雅瞳岂能放过如此良机?
剑阵一退,再进时刚到半途,祝雅瞳已提前抢上半步站了原本侯承业该当再
行站定的阵眼,身法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她借着一冲之势点出五剑,好似身周开
了一朵剑花!
侯承业等人大吃一惊,剑光耀眼,只觉身坠牢笼,无数柄利剑朝自己刺来,
只一招就陷入千钧一发之险!
虽遇强敌险境,五人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虽惊不乱,齐齐矮身一滚狂舞
宝剑护住周身,又一齐悍勇地刺向祝雅瞳小腹!
祝雅瞳娇声一笑!剑阵略显散乱,进招有先有后,她向左急点两步,窥准空
隙一掌向当先的涂明亮头顶击落。
劲风拍耳,涂明亮心中大骇,死死咬着牙不敢回剑,欲以命换命。可五人失
了先机,翻滚中视线不明,祝雅瞳一扭腰让五剑扑了个空。不等天官五行阵变招,
突然倒退,以背心撞向麻钦。
这一撞之力非同小可,若是撞上了麻钦要当场筋断骨折。天官五行阵凭着两
败俱伤的险招刚刚挽回些局面,五人又同起稳守反击之心。只见五剑横空,半守
半攻,齐齐援护麻钦。
战局凶险万分,旁观的吴征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祝雅瞳目中厉色一闪,鎏
虹铮地一声在山石上划出一道二指深的痕迹,剧弹而起,迅捷无伦地刺向孙阳耀!
这一剑凌厉至极,又快又准,更是发得极为突然,孙阳耀尚未回身便被一剑
刺在咽喉,当即鲜血狂涌着毙命。侯承业被祝雅瞳的快剑杀招骇得心胆俱裂,也
有一丝喜意。祝雅瞳光顾着杀人,却身陷四剑围剿之中,这四剑离她已不足寸许,
看着就要透体而入,已是难解的死局!
电光火石间,祝雅瞳回剑右削快得不可思议,剑光一闪瞬时取下麻钦与涂明
亮两颗头颅。不及回剑,侯承业与王学海两件已割破身上的貂裘。百忙之中,祝
雅瞳以身挨上麻钦与涂明亮早已脱力的长剑避开杀招,剑掌齐出!
侯承业与王学海眼看得手又大难临头,已无退路,再也容不得多想一往无前
狠狠削向祝雅瞳的娇躯。
祝雅瞳精深的修为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即使身陷危局依然有条不紊!
她一掌不拍侯承业而是侧着手臂隔向剑锋,血光骤现,剑锋入肉寸许便被她
深厚的内力斜斜一弹飞去。与此同时,鎏虹别住王学海的长剑以免受到致命伤,
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劈下,斩断了剑锷,削断王学海的手臂,在他腹中开了好大一
个血痕!
侯承业心胆俱裂,转身想逃,祝雅瞳手中长剑已划破夜空穿刺而至。侯承业
武功最高,一心想逃速度也是飞快,眼见祝雅瞳追击不及,他已脱出剑身的范围,
忽感一股冰寒之力透体而入,剧痛之中身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他缓缓回身,只
见鎏虹剑尖上散出三寸有余的氤氲白光。侯承业扑腾一声跪地叹道:「剑……剑
芒……」就此心脉全碎,倒地而亡。
「呼呼。」祝雅瞳香汗淋漓,微微气喘,手臂上的伤痕也只草草包扎一番,
顾不得抹去血迹汗水,就抱起吴征向前奔去。
「杀得干净利索,你也刻意负了伤。可是叫他们知晓这一阵你已出了全力,
且已有不济之势?他们更确定此前你已在霍永宁与柔惜雪的夹击下受创么?」吴
征旁观良久,想得透彻。交手不过二十招祝雅瞳就取下五条人命,看似威风凛凛,
比之稳稳获胜消耗更是巨大得多。
「嗯。」春雨之中祝雅瞳夺路奔行,脚步沉重,落在泥地里刻出深深的印痕。
小半里之后又提气高跃,在树林间纵跃,偶尔还踩落一两根细枝。在一处密
林间才停步放下吴征道:「派了第一阵的人来送死,第二阵的可就是一帮长于追
踪,精于暗器的高手了。我们有两个人目标太大,有些暗器无声无息,我也未必
能一定护得你周全,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来。」
「那……你能不能把我的穴道放开?若是信不过我,待选定了战场再把穴道
封上便是了。我这一身肉也不轻,抱着岂不是空废气力?」刚才那一阵凶险万分,
看得吴征目眩神迷,更是气馁无奈。想来想去要帮上祝雅瞳,也唯有这一点点作
用了。
「早说了你不是小乖乖,若是平日里好好地听人家的话,或许还会依你。现
下么……我就不!」祝雅瞳莞尔一笑,在雨中搜寻了些大小不一的石块摆好。雨
丝如绵如雾,不规则的小水洼很快将地上被搬动过的痕迹掩盖。
吴征心中一黯。祝雅瞳一路上都在与自己扯着外界的形势,不是没话找话说,
也不是为了平抑心头的不安她完全不需要带着自己这个累赘,为保命计,她甚至
可以把自己当做诱饵或是盾牌,可是她没有。她与自己说了那么多,猜测了那么
多,都是要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待自己离开这一座现下被与世隔绝的桃花山之后,
对外界的形势有一个大体的了解,对未来有一个清晰的方向。而她,已不打算离
开,也不指望能离开,将桃花山当做了葬身的归宿。
「你说,霍永宁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露出真身?」祝雅瞳安排了一切,又返
回吴征身边坐下,将螓首靠在他肩头微微喘息,一副有气无力,疲累之极的模样
轻声道。
「宁鹏翼自毁皇朝,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吴征亦低声与美妇咬着耳朵,要
说对宁鹏翼意图的猜测,这天下还真没有能胜过他的:「只是留下暗香零落,又
留下那么多遗藏交给后人,复国一事是必然的。霍永宁从来都是当缩头乌龟,既
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不像只是为了诱柔惜雪出手,以确定她是否有反意这么简
单。我总觉得,大秦是不是要出什么变故了……」
「嗯,蛇鼠之辈一旦出手,必然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我怀疑,先前就病怏
怏的梁兴翰也要死了……只是我想不通,霍永宁在大秦朝堂虽居中书令,可没有
什么援手,又能翻起什么浪来?」祝雅瞳半合着星眸微动唇瓣形如梦呓。
「我实在是猜不透了……」吴征除了忧心祝雅瞳,也忧心在营中的陆菲嫣等
人。霍永宁的身份她们不知,若是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安心。」祝雅瞳深知爱子心意,宽慰道:「我收到拙性传书之后就觉不妥,
已吩咐雁儿严守军营,凉州这里的大秦官员人人都有嫌疑,万万不可放人进营。
有韩老将军坐镇出不了乱子,霍永宁也摸不进去。啧,当真是百密一疏……」
「不怪你,霍永宁居中两头吃,对局势了若指掌。他哪里要管我什么时候动
身,去了哪里,只要你一消失,他就能顺着摸过来……不过也好,就此看来,他
在凉州也是孤立无援,才没得眼线盯梢我,否则要是路上把我给拿住了,唉!对
了,你说,柔惜雪会不会喊长枝派的人帮忙拿住霍永宁?」
「她喊了,我听见了……只是没人搭理她。在他们眼里,现下我比暗香贼党
还更重要些。」祝雅瞳苦笑一声道:「宁鹏翼百余年前就在筹备,霍永宁在大秦
朝堂也经营了三十来年。好一个霍永宁,为大秦真叫一个呕心沥血,谁能看得出
来?咱们先前猜来猜去忧无患是谁,就是偶尔怀疑到他身上也是即刻打消了疑虑,
藏得够深,够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知道这帮余孽种下的究竟又是什么?我
只知道,大秦的危机不比咱们现下的小些……唉,又要和你说顾不上啦,他们来
了!我的预料,好像出现了偏差……」
铁链拖拽着重物坠地的砰砰声,一条高大雄壮的人影自密林里现身。
「流星锤?」吴征苦着脸呻吟一声道:「不是使暗器的?先前的布置岂不是
没用了?」
「有,还有两个人躲着不敢现身,只等着用暗器招呼。」祝雅瞳语声轻快起
来,安慰道:「只要是布置就不会没用,只是他们三个人来了,麻烦就要大些。」
「我瞧这人不比侯承业更强,孤身上来岂不是送死么?看不出哪里更麻烦了」
「傻瓜,他们又不打我,专门打你!就是多了你这个……这个……哼,才更
麻烦些。」祝雅瞳噗嗤一笑,心中暗道:「皇城里来人可不比长枝派,他们既被
派来杀我,就会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自然拿捏得清楚该怎么对付我了。」
肩头斜倚的美妇软垂无力,暗香浮动。雨丝打湿了她,可叹裘衣在外又不能
看清曲线玲珑的身段。吴征知道自己是祝雅瞳的累赘,巨汉使的流星锤攻击距离
极长,祝雅瞳若不还手,就是个活靶子,若是近身攻击,就将有数不清的暗器朝
自己袭来。看美妇现下的模样没准备放开自己的穴道,沮丧之余,也不由十分好
奇这位自诩天下第一杀手的美妇在成了猎物之余,要怎生应付现下的局面。
他心中更是怜惜,好端端一名漂漂亮亮的女子,又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有这一
身本事?若是这一回能得脱大难,是否大胆向她表露心迹,好叫她今后不再孤苦
伶仃……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08
第七章、芦花遍地。弹指刹那
「殿下……」丘元焕洁面无须,长髮束紧,足见对这一战的重视,当下有些
哀戚道:「妖妇下手极狠哪……可怜承业没能逃出来!」
「为国捐躯,当厚葬。」栾楚廷亲自检视著五人的伤口,又拿起五柄宝剑一
一细看,问道:「这柄剑上的是血迹麽?」
丘元焕接过长剑,见雨水冲刷过后,剑刃上仍有黏连的淡淡血痕。五人中有
两人身首异处,一个中了咽喉,一个被开膛破肚,一个被剑芒透体而入,死状极
惨。五人死后鲜血乱喷,宝剑上也染了不少,俱是喷洒而出的点滴状,唯有这一
处是血痕。丘元焕低头思量片刻,将血迹放在鼻端一嗅又伸舌舔了舔,再一一比
对五位师弟身上的剑创,道:「殿下,这道血痕的时刻与师弟们的热血溅出的时
刻相差不过毫釐,臣可断定是妖妇身上的创伤所留。」
「哦!」栾楚廷有些振奋,又谨慎地疑惑道:「会不会有诈?」
「不知!以妖妇的武功心机,刻意受些小伤故布疑阵不奇怪。不过柔掌门忽
然追著霍永宁离去,还高喊他是贼首,看样子柔掌门伤势不轻,这裡头怪异得很。
但是依臣看来,以他们两人的能为,祝雅瞳已然受创也有可能。」见栾楚廷对答
案并不满意,丘元焕宽慰笑道:「殿下不必忧心。祝雅瞳已是十分焦急,毕竟吴
征在她身边,殿下正立于不败之地,只需小心谨慎,既然放了祝雅瞳进来,她就
逃不出殿下的手掌心!」
「正是!」栾楚廷呼啦一挥袍袖道:「祝雅瞳若未进山,即使拿了吴征也无
用,祝雅瞳不会就范!既然进了山,她就不会坐视不理!我们跟上去。」
…………………………………………………………………………
巨汉虽秉著一股悍勇之气决死前来,仍十分谨慎不敢冒进。大锤随著铁鍊扯
动的呼啦声不住砰砰砸在地上,山石都被震颤一下一下弹跳起来。
吴征只感祝雅瞳虽一副病体恹恹的模样,呼吸也并不稳定,但仍甜腻腻地靠
在他肩头巍然不动,显得十分沉著。至于那巨汉行动仍然踌躇,也或许是耐心在
等待良机,一时半会儿不敢冒然冲上来。于是向祝雅瞳问道:「有个疑问。」
「待会儿再问,嘴皮子继续动。」祝雅瞳有气无力道。
「…………入戏有点太深了麽?」吴征依言动著嘴皮子,把心裡话压抑下来。
祝雅瞳双眸死死盯著巨汉,仅是两道目光就让他像背负了两座大山,每进一
步都艰难无比。巨汉的目光不敢稍离祝雅瞳,庆倖现身之前已将这一片地势都看
得清清楚楚,了然于心。身后暗伏的两名同伴才是大杀器,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下
来,全看他们的出手够不够快,够不够准!
巨汉深吸了一口气,一挥流星锤又踏上一步,单足刚离地面就听祝雅瞳道:
「熊凯峰!」
一言三字,柔柔弱弱,却像三记响鼓擂在巨汉心口将他定住。一足已抬起,
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妖妇!」熊凯峰额角滚下一道冷汗,怒喝一声终于落足一步道:「还不速
速纳命来!」
「一条小狗也敢大言不惭?」祝雅瞳支起身体,艰难地屈膝发力,单臂一撑
缓缓站起道:「你家的大狗李瀚漠呢?还缩著不敢见人?」
熊凯峰第二道汗珠滚落。即使还隔著五丈的距离,他仍觉生死命悬一线,「
迷蛇梦眼」厉害的不仅是她手中的鎏虹,蛇信子吐出来时也会亮出可怖的尖牙。
「大胆!」熊凯峰环眼圆睁,借著一喝的勇气大臂抡起流星锤,以千钧之力
朝祝雅瞳砸落。
锤头足有两个人头大,面上佈满了狼牙,巨汉一身神力,使出吃奶的力气之
下铁鍊的呼啸拽著狼牙流星锤威势大得惊人,只需挨上一点便能扯下大片的皮肉。
这一锤不仅砸祝雅瞳,也砸吴征。林中的阴影裡还有两名暗器高手,祝雅瞳
不能躲,她举起宝剑横削缚著锤头的铁鍊环钩!
叮噹大响!铁鍊子也不是凡品,鎏虹一削之下只留了条淡淡的白印。陛下赏
赐的武器不惧宝剑,巨汉信心大增,伦舞的手臂几乎已压到了地面,飞锤势不可
挡。
祝雅瞳娇躯一震闷哼一声,艰难地抬起藕臂一引。她力道虽不能与巨汉相提
并论,用劲却巧得妙到毫巅。狼牙锤头绕著剑身旋落之际,祝雅瞳抽出剑身,飞
锤轻轻巧巧地打了个圈儿,失去了攻击的目标。——无论是柔惜雪的软鞭还是熊
凯峰的重锤,这一手绕指柔都应付得举重若轻。
仅仅一招,熊凯峰便似耗费了巨量的气力,喘息如牛。祝雅瞳也不轻鬆,足
下踏著奇异的步伐在吴征身前逡巡。
若是祝雅瞳孤身一人,熊凯峰未必能在她手下走过五招之数。——以她内功
之深厚,轻功之绝妙,熊凯峰的重锤沾不到一片衣角。而她的快剑却可以迅速在
熊凯峰身上刺个透明的窟窿。只是有了吴征在身边,祝雅瞳不得不以短击长,绕
指柔再巧妙,在熊凯峰的神力之下,用去的内力一样巨大。
熊凯峰怒目如牛,鼻翼贲张,身上的肌肉像铁块般涨得衣衫一头一头浓密地
鼓起,冷峻的面容忽然露出一丝狞笑!
夜空中划落一道闪电,熊凯峰扭腰旋身,双臂像风车一样旋舞,甩起狼牙锤!
霹雳映照的光亮之下,链子狼牙锤在他手中仿佛平地的一道电光。比电光还厉,
比电光还要彪悍!
他已看透了祝雅瞳,只要身后的伙伴还在,她就不得不顾忌吴征,她就是一
个挨打的靶子!
这一击就像无常鬼手中索命的铁鍊,蓄势已久,是他一生功力之所聚。夺魄!
断魂!
呛啷啷的铁鍊声伴著猝现的灰光,排山倒海般兜头而下,一往无前!仅凭绕
指柔的巧劲不能阻断这股巨力。这一锤,不伤祝雅瞳,就取吴征的命!
祝雅瞳眉头一挑踏上两步,鎏虹骤然出鞘,迎著狼牙锤头,像迎著一座小山
一样劈下。
吴征目不转睛。
他看得出来熊凯峰已是搏命,这一锤不仅凝聚了气力与内力,无论成功与否
都将大伤他的元气,追魂夺魄一般伤敌伤己!是皇家死士豁出一切报答皇恩,或
是履行自己一生之职责的拼死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狼牙锤的发动,闪电的劈落,雨势骤然大了起来,密集如银网。祝雅瞳飞身
而起,凌空截击狼牙锤。鎏虹闪著七彩的光辉,不知是人掌著剑,还是剑带著人
像破空飞去的游龙。
宝剑无情,人有情,有情才会奋不顾身,以锋利却脆弱的宝剑去迎击笨钝却
坚不可摧的狼牙锤。除了宝剑,还有她。
闪电,狼牙链的灰光,都不及她。斜飞而起的身姿像一道闪著五彩豪光的霹
雳,压过了闪电,压过了灰光!
鎏虹暴涨出三寸青芒,抵住了狼牙锤下落之势,青芒散去,剑锋劈中狼牙锤。
宝剑颤出哀戚的啸叫声,像砸在地上的镜子龟裂,破碎,五彩豪光七零八落——
露出内裡黑漆漆的又一层剑身!黑色的剑身更细,却更锋利!狼牙锤与铁鍊被一
分为二从祝雅瞳肩膀两侧擦身而过,锋利的尖刺划开了裘衣,露出雪润润的两片
肌肤与数道血痕,砸落在吴征身侧。
熊凯峰面若死灰。这一击已散去他几乎全身的内力,大伤元气,他甚至不能
再动一动,只是勉力地站住。
祝雅瞳落地,弃剑,双掌抓住被一分为二的铁鍊一夺,抖起漫天的链影。叮
叮噹当的撞击声比暴雨更加密集,链影像仙人手中的天罗地网!
大到菩提子,小到牛毛针,这一刻吴征甚至觉得从天而降的豪雨都被挡在这
一层罗网之外。他更无法想像一个人的动作能这麽快,这麽美!铁鍊在祝雅瞳手
中又像是舞者的丝带,她正抖著丝带,旋著身,翩翩起舞。
砰砰砰,祝雅瞳足下连环,被提前安放好的石块被她一块块地踢起,飞行,
在空中互相撞击著碎裂,张开又一层追天索地的罗网。
密林中两人一人高跃,一人坠地,却躲不过祝雅瞳精心编织的索命网,身上
血花乱溅惨叫著倒地。至于熊凯峰,更是被打得像只马蜂窝。
祝雅瞳足下略微踉跄了一步,回身捡起宝剑,抱起吴征不敢有片刻停留,飞
遁入山。
「你有什麽话,现下可以问我了。」祝雅瞳搜寻著下一个合适的作战场所,
也借机调息了片刻才缓过气来,低头朝怀中的吴征笑问道。
接连两场生死恶战,尤其方才挥动沉重的链子狼牙锤,即使是祝雅瞳也有些
疲乏,抱著吴征的双臂已不如初时稳定,可她依然固执地不肯放下吴征。
吴征正游离出神。至此他已想得明白,祝雅瞳之所以始终制住他的穴道,除
了担忧他「不听话」受伤之外,更多的还是这一场激战每一步都出不得差错。吴
征的修为在这一场不可出现偏差的战斗中显然做不到。
她时行进的路线,落下脚印的深浅,每一步都有考虑,每一步都有目的。祝
雅瞳要分神照顾吴征,已然让战斗力打了折扣,撤退时一边佈局还要吩咐吴征的
话,真不如抱著吴征前行来得快速省力。
她本可以更省力的!
吴征悠悠问道:「我在想,我孤身山上时应该已经落入他们的眼裡,为何当
时不先行拿住,以我为质逼你就范呢?」
「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他们也知道,即使以你为质我不会束手就擒。今
后你若遇事也一样,万万不可妥协。如当下的局面,只要我没被拿住,他们就有
顾虑,即使他们抓了你,也要担心我,至不济还要担心我的报复!可知道我报复
起来凶得很,他们敢动你一根头髮,我就要拿一百条命来赔,他们赔不起的!如
果我也被拿了,那万事皆休。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就范!」祝雅瞳一字一句悉
心教导。
「嗯,换了我也不会。可是,你又怎麽让他们知道赔不起?」
祝雅瞳默然一阵,笑道:「找个不重要的人先寻些事,把名头打出去,他们
不就知道了?」
「好主意。」吴征苦笑一声,歎了口气不经意道:「可是现下你又为什麽非
要带上我?明明你可以自己逃走的,虽然没了皇夜枭他们也拦不住你,带上我就
是累赘。」
「哪来那麽多的为什麽?我高兴还不成麽?」祝雅瞳笑駡一声,掩去目中的
恍惚闪躲。
「成,怎麽不成?女人说高兴或者不高兴,就是比天还大的理由,谁也劝不
住。」默然了一阵,吴征又道:「因为他们知道你不会抛下我自己逃走,所以才
不提早拿我。以现下这种方式为质,比前一种更合适,你反而被束缚了手脚吧?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麽?」
「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祝雅瞳顿了顿,又道:「等我高兴了才说。」
「好吧。对了,我记得从来都是你让我这样那样,我可从来没要求你做过什
麽。我斗胆一回,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著,我还要等著你高兴了,告诉我为
什麽。」
祝雅瞳心中一酸,爱子还真没有向自己主动开口要求过。别人家的孩子幼时
向娘亲要零嘴儿或是玩物多了去了,唯独自家的……她凄然一笑道:「放心,还
有许多事没有做,我捨不得。」
「你还没有答应我。」吴征似和祝雅瞳换了角色,不依不饶。
「好啦我的……你乖乖地听话就成,莫要胡思乱想,若非要打什麽鬼主意,
你当我不知麽?嘻嘻。」祝雅瞳得意地一笑,伸指在吴征四肢要穴上补了几指!
吴征哀歎一声道:「干嘛呀你……」
「想在老娘面前装神弄鬼,你还嫩了些!」祝雅瞳揶揄一声,道:「你该当
清楚的,你现下帮不上忙。只要你好好的,他们就拿我没有办法!想要好好的,
你只要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就成,也只能如此!」
「好吧,好吧。但是你还没有答应我。」
「傻瓜,我怎麽捨得离开你……家呢?一生至今最开心的日子便是来了成都
以后,你要赶我,我也捨不得!」祝雅瞳脚下一顿举目四顾,往前多踩了十余步
忽然倒跃了五丈距离攀在树上道:「下一阵我们在这裡打!」
祝雅瞳终究不肯给出承诺,她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吴征暗自歎息,道:「
这裡太隐蔽了些,若是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著,可能会合围……」
「会来的!这一回我们要打个伏击。」祝雅瞳银牙一挫道:「上一阵拖延得
太久,他们搜山的脚步不会放缓,我的计画已经出现了偏差,不能再等他们找上
门来!而且我也废了不少力气,不能再浪费下去,就在这裡等他们找来!」
「这一阵过了,下一阵呢?燕国宫中既然来了高手,熊凯峰还只是条小狗,
那大狗李瀚漠呢?你又要怎麽办?」
「我自有办法,你呀,那点儿修为,操心的事情还挺多!」祝雅瞳嘻嘻一笑
道:「不用怕,李瀚漠与戚浩歌是栾广江的护卫,都是十二品。他们两个要来定
是一起来,来了正巧一併解决!」
吴征眉头大皱道:「两个十二品?你还能应付得过来?」
「能呀。」祝雅瞳拍拍吴征的脸蛋道:「无论做什麽事都要有自信。自信麽,
也就是说只能信自己,嘻嘻,这一回你不行。不必多说啦!」
吴征无言以对。这一刻他除了埋怨自己的无能,也只能信任祝雅瞳的能耐。
与祝雅瞳的谈话并不是蛮不讲理,或是讨一份心安。只有先活下去,才会有机会
讨一份公道。时间,时间,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太短,短到来不及在这一刻
搭一把手,帮一点点小忙,甚至连帮她敷一敷身上的伤口,都没有机会。
裘衣被扯去两大片,雪嫩肩膀上正渗出血丝。祝雅瞳感受到吴征的目光,宽
慰道:「没事,这两处伤我也是故意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仙子下凡,什麽事情都算得准准的。你说我信不信?」
「信,你当然要信!因为接下来,你得帮我个忙。」
「嗯?」吴征精神大振道:「怎麽帮?」
祝雅瞳取出一件铜管交在他手中,以衣袖遮掩,道:「一会儿打起来,我会
寻机放开你的穴道,旁人你别管,就打长枝派的谢建柏。」
难得见他郑重其事,吴征也不禁一凛道:「这人,很强?我说,你不能现下
放开我的穴道麽?」
「嗯……」祝雅瞳抿了抿唇艰难道:「方才的漫天花雨是专门用来对付他的,
现下不成了。哦,对了,不能先放开你的穴道,他们会看出来的。谢建柏的武功
并不怎麽样……但是他的暗器是我见过最花巧,也最有效,最夺命的那一种。我
很难兼顾住你,只有投机取巧,看看有没机会!」
「所以你点著我的穴道也是为了让他们放鬆警惕,觉得我是个好靶子,有机
会搏一搏这份大功劳,否则他们有可能会等著帮手一起围剿,对吗?」
「嗯,不错。长枝派既然要尽忠,丘元焕即使收到信号也不会提早出手。剩
馀那些人迟早也能想明白,人都有侥倖心理,会想著搏一搏。不过在他们眼裡,
我们已是死人,只是看谁来取命而已。你猜猜会是谁?「「栾采晴?还是栾楚廷?
栾广江既然快死了,栾楚廷说不定就是来取咱们两条命去登上皇位的。至于栾采
晴……我看她好像恨你比恨我还多一些,只想要看著我们送命,谁来杀倒不重要。
老天,你到底对她做了什麽?连我这个杀子仇人都比不上你。」
「秘密!」祝雅瞳尴尬一笑,扁了扁嘴道:「她恨我,我倒不怪她,否则在
长安她连连在我眼前放肆,早就没命了。」
「看来娴雅温婉的祝家主,真的很对不起她……」
「是呀,可那又怎麽样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祝雅瞳心情黯淡下去,
又举目四望,香唇微动计算著什麽。
「你猜接下来谁会先来?」
「长枝派孙景福为首的一帮人。」祝雅瞳盘算完毕答道:「这个人常走江湖,
经验丰富,轻功也很不错。方才我们杀了熊凯峰一伙,他会看得出来不容易。以
我已经在霍永宁与柔惜雪手下受伤来看,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我们就在这裡伏击他们!」
「对!嗯?你还没有夸一夸我方才的漫天花雨!」
「额,当时词穷,现下还是词穷。总之咱们武人的招式,都会拣些好听又有
气势的来取名,大多夸大其词。譬如方才柔惜雪的那个雷霆紫盖,威力当然绝伦,
但要说什麽比得上雷霆之威也是说笑了。唯独你的漫天花雨,那就真的是漫天花
雨,一丁点都没过分!」
「嘻嘻,人家就爱听你夸奖。」祝雅瞳嫣然一笑,朝著天空望了眼道:「雨
势越发大了,好事。」
吴征还被斗篷遮严,祝雅瞳却已全身尽湿,雨珠顺著她贴著脑门的秀髮不住
滚落,看上去有些狼狈。在桃花山裡的每个人都会狼狈,对于在死神手中挣命的
两人来说,越是狼狈,就越好。
「他们来了。」祝雅瞳嘴唇微动未发出一点声息,以唇形告知吴征,顺手将
他的穴道封闭,短时间之内,声息全无。
「一,二,三!」祝雅瞳竖起三根手指示意有三人,目光却更加凝重了起来。
吴征知道,这三人裡没有她眼前最为忌惮谢建柏!没有机会以伏击将他杀死,回
过头就有可能被他无孔不入的暗器袭击。
吴征内力被封,耳力却不受影响,远处三人踩在泥泞山道上的脚步声越发近
了。雨势来得正是时候,任你轻功再出色,即使登萍度水,也无法踏水无痕。祝
雅瞳转守为攻拿捏住了最好的时机!
只需再有五步距离,这三人就会进入祝雅瞳的攻击范围。念及她惊人的身手,
吴征心中居然隐隐期待,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天下第一杀手主动出击会是多麽惊人!
脚步声忽然停止,孙景福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道:「止步!」
吴征心中一紧。这人的江湖经验果然丰富无比,不在祝雅瞳之下。谨慎,小
心!谨慎的人都会多疑,多疑并不一定都是坏事,至少现在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董师弟照料头顶,毕师弟看著后面,我们放慢脚步。」孙景福的声音像石
块一样冰冷道:「万万小心在意,祝雅瞳大有可能利用雨势诱我们上当!」
在他说话之时,祝雅瞳已在吴征身边消失……雨打密林,正是抹去踪迹,遮
掩异动声响的绝佳时刻,祝雅瞳轻盈得就像米粒大小的雨滴!
孙景福万万想不到他刚刚发现端倪,提起戒备的一刻,祝雅瞳还会主动出击。
鎏虹已褪去了七彩光华,与夜色融为一体,从天而降!
风雨掩不去绝顶高手的宝剑锐啸声。
「当心!」董康泰大声示警。孙景福与毕宏修不及抬头,已舞起宝剑护住头
顶。祝雅瞳一剑之威,董康泰未必挡得下来。
黑漆漆的夜空中不见其物,只闻其声,宝剑比劲弩发出的利箭还要猛恶快速!
落势就已如此惊人,那祝雅瞳的后招呢?
长枝派三人不敢想,也不敢接,暗歎幸亏孙景福见机得早做了防备。董康泰
与毕宏修一左一右散开,唯独孙景福刚挪脚步就落地,大吼一声挥剑劈向鎏虹。
鎏虹远远飞去,震得孙景福单臂发麻。背后响起的噗噗两声闷响与毕宏修喷
著鲜血的惨叫让他亡魂直冒,足下脚步刚起,头顶却一片剧痛……
多疑也并不一定都是好事!鎏虹的锐啸掩去了排箭发射的声响,先后而至,
疑虑,则死!
董康泰已分不清头脸上的是雨水还是冷汗。祝雅瞳的身形竟与破空的利箭一
样快速,头顶掷剑发箭,人已转到了毕宏修背后,等著自寻死路。他想逃,却不
敢逃,只能死死握著长剑,死死盯著祝雅瞳。在名震天下的「迷蛇梦眼」面前,
他能接的下几招?
祝雅瞳没有停留,也来不及向董康泰出手,甚至连鎏虹也没工夫取回。她疾
奔几步手脚并用上了树杈,手中衣袍连舞打飞一排透骨钉。何时来的人,何时发
射的暗器,吴征不知道,只看她裘衣上挂著的几枚透骨钉,就知来人的暗器手法
之高妙。
谢建柏!
祝雅瞳打飞透骨钉,一手护著吴征,一手探出,五指纤纤去势无定,正抓著
什麽东西,手臂一拖一送,将他远远掷了出去。单足踏定树杈,单足后踢将一面
雷公镗踢歪。终于双拳难敌四手,背后吃了一记使雷公镗的高手开碑裂石般掌印。
枝晃人摇,祝雅瞳抱著吴征向只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刺斜裡落去。
一击得手,那人朝著吓傻了的董康泰怒喝道:「拦住她!」
董康泰终究慢了一步,也迟疑了一步。祝雅瞳著地一滚放好吴征,捡起宝剑
回过神来,一气呵成。她嘴角挂著血丝,脸色苍白,显然方才的一掌让她受了伤。
可是宝剑在手,拉开了势子,仍如渊渟岳峙,连先前被她掷飞出去的一人怒气衝
衝地返回时也不由止步不敢动。
「唐意远!你还是来了。」祝雅瞳抹去嘴角朱红,凄然道。
「香凡夫人见谅,陛下有旨不敢不从。意远深受家主大恩,奉旨之后,自当
以一命偿还您恩德,至于欠您的,只有来生再报。」使雷公镗的高手步步进逼,
面无表情。他走得不快不慢,每一步都配合著手中的雷公镗攻击之势。
「不必,我现下杀了你,你就不欠我的!」祝雅瞳面色转红,一振宝剑平举
当胸。
「在下不敢有异议。」唐意远离祝雅瞳只余十步,发令道:「黄星海随我,
董康泰断后路。」
吴征看得出来,交手至今手上正面对决的硬功夫就以唐意远最为厉害。雷公
镗张如羽翼,威力也极大,看这威风凛凛的模样,修为虽不到十二品,却足与陆
菲嫣不相上下。
「那你就死吧!」祝雅瞳点了点头淡淡道。
言出法随!
唐意远仍不紧不慢地前进,身后的黄星海却从他腋下空当裡穿出一杆长枪。
普通的镗是长柄,雷公镗却没有柄,像一面盾牌可攻可守,正蓄力一击。长枪先
至,两人一攻一守,配合无间。
枪尖上的红缨被刺出的劲风收束得紧贴枪杆,直刺祝雅瞳肋下。
祝雅瞳空著的左手闪电般伸出抓住枪杆,与此同时,唐意远忽然提速,吐气,
开声,声如霹雳!雷公镗像天神手中的武器,锋锐的侧翼划向祝雅瞳胸膛!
长枪被鬆开,七八点寒星在唐意远腋下亮起,后发先至。雷公镗也已划到胸
前。祝雅瞳不能躲,不能避,她刚想挥舞枪杆横扫,抢杠又被抓住,一时夺不过
来!董康泰虽然已吓破了胆,仍可以远远地掷出长剑。
千钧一髮。
祝雅瞳目放精光,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手腕一振一拧,磅礡的内力狂涌而出。
黄星海猝不及防,也防不住绝顶高手的内力。逃已来不及,想拼死握紧枪杆,可
旋扭的枪杆震裂了他的虎口,杆头带著巨力撞在他胸口!
左臂力抗强敌,右手甩出鎏虹撞飞董康泰的长剑,又笔直朝他射去。董康泰
怪叫一声,再也不敢动手,反正没命地逃去。
祝雅瞳团身盘旋,寒星没入她腹中!雷公镗已切到面门,祝雅瞳娇喝一声双
掌一合夹住镗身,四点寒星自小腹处射出,直接从唐意远的后背穿透而出。
雷公镗的尖刺已刺入祝雅瞳左腋旁肌肤寸许,却再也刺不下去。唐意远面色
灰败,双目失去了神采缓缓软倒道:「对不住……」
直到唐意远雄壮的身躯倒地,他身后才开了一朵花。吴征终于明白为何祝雅
瞳要赞谢建柏的暗器功夫,这一蓬漫天花雨丝毫不逊祝雅瞳!
袖镖,飞石,弹丸,匕首,飞抓,梨花针,透骨钉,梭菱,铁胆,铁菩提等
等,光吴征认得的都有十来种。有的悄无声息,有的打著旋儿,有的划著弧线,
从不同的角度,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祝雅瞳一个旋身脱下身上的貂裘罩住吴征顶门挥舞著,像撑开了一顶青萝紫
盖伞!
目前最强的强敌组合,最致命的一击。旋舞的貂裘挡不住密如暴雨的暗器,
吴征已看不见谢建柏,只能看见祝雅瞳对著自己微微一笑,空著的一手弹开射向
吴征的暗器,又扭著只著云缕心衣的娇躯,挡下漏网之鱼。雪白的有人胴体,裸
露的光洁玉背上鲜血渗出。
是的,吴征自问躲不开谢建柏手中的暗器,唯有依赖祝雅瞳。可是她为了护
住自己,受伤了……伤势有多重?
祝雅瞳抓住最后一颗铁菩提,脱力般舞不动貂裘倒在地上,朝吴征眨了眨眼
示意绝不能放跑谢建柏,弹出铁菩提解了他手臂的穴道,就此软倒在地。
此人若不死,再汇合之后的大敌,十死无生。吴征目中凶光毕露盯牢了谢建
柏!
这人长身玉立相貌出众,可他因紧张而绷如铁块般的脸忽然出现了奇异的变
化。比暗器更犀利的眼睛裡,仿佛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他不住梗著喉咙吞咽著唾
沫,呼吸渐渐急促。
祝雅瞳玉背赤裸,洁白与血痕显出一种残酷的凄美,让谢建柏目中的火焰更
加炽热。他按捺著躁动的心缓缓走近,扬手又打出一枚铁菩提。噗地一声闷响,
祝雅瞳一动不动,任由铁菩提打在翘臀上!
谢建柏喃喃道:「果然是无双的……」
一句话尚未说完,吴征一按拇指发动了铜管中的机簧。
「豪雨香梅!」
像豪雨暴风摧残下的梅瓣缤纷而落,一丛梅树在谢建柏眼前盛开!
谢建柏狞笑一声:「畜生!」
作为暗器的名家,怎会不知道祝雅瞳的杀招?又怎会轻易地放鬆警惕?又怎
会不知道如何应对豪雨香梅?
谢建柏仰身后倒避开射向面门的一丛梅瓣,又著地右滚,豪雨香梅裡的每一
根针先后顺序,攻击方位,他都烂熟于胸,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熟极而流。
可是当他避开最后一丛梅瓣时,祝雅瞳绷直的玉腿处裤管一动!排箭不在手
裡,在腿上!瞄准了谢建柏最后的落点,时机卡得分毫不差。谢建柏像是撞了过
去,五枚排箭在他胸口钉入,像立了一排墓碑。
「你没事吧?」
「还好。」祝雅瞳缓缓支起身子,拔出身上的七八枚暗器道:「有毒。」
她取出丹药内服外敷,虽以绝妙的身法避开了要害,每一处伤也都入肉不深,
在丹药的作用下血流立止。可这凶险到极点的一战终究让她负了不轻的伤。
虽还在笑,却没有了之前的好整以暇。祝雅瞳调息了片刻,才取回宝剑,剥
下黄星海的外袍披上遮挡裸露的娇躯。男衣及身,颇有股柔媚的英风。
「我也不想丢丑,对不住。」祝雅瞳吐了吐舌头,终于道:「不知道为什麽,
总是不愿意在你面前丢丑,总想著不论何时在你心裡,我都是完美的。」
祝雅瞳待吴征极好,可心裡总有几处禁地不让吴征触及,这一句却敞露了部
分心扉。吴征心中一动道:「无论何时,你都是完美的。」
「我很开心。」祝雅瞳再次斜倚在吴征肩头闭上星眸,连斗十四名高手,杀
十三人,惊走一人,她真的很累很累。如果可以,她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可是她
还不能,她只好一边养神,一边不停地说著话,以免疲倦的身体懈怠下来:「有
没有想过这次劫难过后,将来有什麽打算?」
「我现在不想以后的事。」
「要想的,不能不想。霍永甯若是作乱必然是筹画已定,秦国你不一定回得
去了。」祝雅瞳呼吸微弱,气若游丝。
「那我就听你的,你说什麽就是什麽。」
「是麽?那……也不太好。我只是个女流之辈,总是小心眼,有些选择未必
是好,也常常只顾著当前眼下。你很有本事,该当自己拿主意才好……」
「那我们一起拿主意好麽?」
「好,好……我好累……让我歇一会儿……」
「嗯,你好好歇著。」吴征单臂仍能动,环过祝雅瞳的香肩将她搂在胸前。
祝雅瞳娇躯一颤,随即不管不顾地展臂环紧了吴征梦呓般道:「好想一直抱
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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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激烈的战斗!妖妇果然毒辣。」熊凯峰的尸身已面目全非,栾楚廷皱著
眉头道。
「她受创了,这一回不会作假,也作不来假。」丘元焕勘察了现场啧啧赞道
:「依福慧公主的料想,祝雅瞳接下来定然会反客为主,主动出击,如此一来,
谢师弟一定不会让她讨得了好去。公主果然聪慧,定的好计策。」
「这麽说,姑姑与李侍卫,戚侍卫快要和他们交手了!」
「殿下英明。」
「我们快些上去吧,能亲眼见一见这场生死大战,总是好的。」
「是。臣……咦,殿下是说?」
「不错,见一见。最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丘……元帅,你说是不是?」
「咝……」丘元焕暗抽一口冷气,默然片刻道:「殿下已下定了决心?」
「是!」栾楚廷仰望天空,以面迎雨道:「孤来凉州之前,父皇曾令孤立下
军令状。个中缘由,孤一直没能想明白。祝雅瞳是死是活,其实全在她一念之间,
她若是要放弃那个野种,或者那个野种意外死了,祝雅瞳就死不了。孤相当于将
性命交在了别人手上!孤是大燕太子,一国储君,岂能将命运交至他人之手?直
至此时此刻,孤才想明白父皇的意思。丘元帅可愿助孤王一臂之力,做个见证?」
「殿下……臣为殿下壮之,万死不辞!」
「好!丘元帅随孤跟上去!」栾楚廷踏步前行,脚步越发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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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对郎情妾意,生离死别。」语声如莺啼,娇滴滴羞怯怯,似在无意间
撞破了一对偷情的男女,脸上泛红带羞,却又忍不住想偷眼瞧瞄。
祝雅瞳似从春睡中醒来慵懒睁目,向著走近的三人道:「你是抽疯了麽,带
著两条狗儿就敢到我面前作威作福?「吴征心中一凛。跟在栾采晴身边的两名男
子混不起眼,仿佛不存在一样。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危险,越可怕。燕国皇宫
中的狗群几乎死伤殆尽,只剩这两条统领:李瀚漠与戚浩歌!
「那就看你能不能撑得住了。呵呵,看你病恹恹一副将死的模样,我先讨两
句口头便宜做个好彩头,也不错。」栾采晴嘴角带笑,一身红衫豔若桃李,可目
中却是恶狠狠的嗜血。
「他们?嗤。」祝雅瞳哂笑一声,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像是能浮空一样站
了起来。生离死别之时,祝雅瞳心中悸动,多想临别时在吴征的额头吻上一口,
可她不能,不能让敌人看出她心中的柔软,微笑道:「你们两个得罪我已经很久
了,女人的心眼儿都小,正想寻机杀了你们,不想倒撞上门来了。」
李瀚漠与戚浩歌不作答,只是抱臂环胸,挡在栾采晴身前。
「你说他们俩能不能打得过我?」祝雅瞳视两大高手如无物,偏头向吴征问
道。
「不知道。我看不出来。」吴征是个很好的捧哏,不知道的绝对不会乱说。
他能感觉到祝雅瞳的气势正不断地上升,衣袍下摆不住地鼓动,似被劲风翻卷。
「他们就是温养在皇宫的花朵,虽然盛放时看起来与外界的一般无二,可是
一经风雨,必然先行衰败。」祝雅瞳主动踏出了第一步。
她的步伐虽优雅,却凌厉,如先前唐意远一样,每一步都配合著剑势,待走
到李,戚两人身前时就是气势最盛之时。比之唐意远,祝雅瞳的蓄势何止强了十
倍?
隔著十馀丈,仅仅是一步,仍然让栾采晴,李瀚漠,戚浩歌气息一窒!这一
步悍然发动的先手让李,戚二人感到极大的压力。可惜他们不敢应对,也无法应
对,因为谁也不知道祝雅瞳算定的步伐是几步,没有人想迎面撞上绝世高手的倾
力一剑,只好再等一等,看一看。
吴征心动神摇已被折服,可也不免难受万分。这一路走来,他深知祝雅瞳能
抢下了先手是因为有了必死的决心,而敌人没有。
李,戚二人依然沉默著不说话。栾采晴气势顿挫,俄而又回过神来,近乎疯
狂地尖声叫道:「毒妇,我就是来看著你怎麽死在这裡!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的修为比起祝雅瞳不可同日而语,两人若是交手,三招之内定分生死。可
在场中人只有她未在祝雅瞳步步高涨的气势压迫之下,可见心中之怨毒。
祝雅瞳不为所动,又踏前一步道:「我没与你说话,也不想杀你。你走开,
莫要受了池鱼之灾。」这一步跨得极大,虽偏头望向栾采晴,高涨的剑势却逼得
李,戚二人不得不做出应对,分别向左右斜跨一步。
「哈哈。」祝雅瞳轻笑一声,向栾采晴嘲弄笑道:「你的眼光也不错,现下
还有多少信心?十成剩了八成?」
以二对一,祝雅瞳笔直地前进,李瀚漠与戚浩歌却是避其锋芒,欲分散合击,
一上手就落在下风。确如祝雅瞳所说,栾采晴的信心在动摇,李瀚漠与戚浩歌的
信心也在动摇。
本拟十拿九稳,因何会变成这样?现下是八成,祝雅瞳的下一步踏出,又会
剩下几成?
「六成!」祝雅瞳目中精光大放,嫣然道:「我说你们是栾广江身边的狗,
不是羞辱你们!你们配做人吗?你们自小被养到大,连兵刃都不许碰一碰!当你
们是狗的,可不是我啊!」
「迷梦八式!公主速退!」李瀚漠的双臂在胸前再也抱不住,目中闪过惊慌
之色。他不明白祝雅瞳为何对他们这麽瞭解,可每一句都说中心坎。的确,兄弟
俩藏在燕皇的阴影中,沉默,寂寞。从来他们就如燕国的死神,只需离开皇宫降
临在世间,就没有人敢生起反抗的勇气。他们很少动手,偶尔的机会都是如此孤
高,手到擒来。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每一回的对手惧怕的未必全是他们俩,
而是身后庞然如山的皇权,与栾广江威临天下的皇气浩荡。——即使是圣君的阴
影,依然带有不可逼视的光环。
满身伤痕与血迹的柔弱女子不畏惧皇权,光环就此散去,露出耀眼的光芒之
内真实的两人!在披血带伤,于地狱之火裡淬炼而出的祝雅瞳面前,他们真如温
养的花朵,娇气,柔弱。
「还有多少?」祝雅瞳足下加快,下颌一扬厉声喝道:「嗯?还有多少?」
步伐似踩著降落凡尘的罡斗,两隻莲足星光熠熠,闪耀著最纯粹的华彩。祝
雅瞳凭虚御风飞掠而至喝道:「两条服丹药催出来修为的狗儿,也敢在本夫人面
前放肆?受死!」
第一式遮天迷地!
平地裡似起了一片黑雪。第一剑却是刺向栾采晴!一旦交上了手,祝雅瞳再
也无暇他顾。丹药催出来的十二品也是十二品,何况还有两人。这一剑要先重创
栾采晴,让深明来龙去脉的她不能偷空对爱子下手。
鎏虹似烟飞焰裹,去势无定。栾采晴根本看不清来路,只是惊叫一声向后急
退。
血光骤现,栾采晴右臂上被剑锋扫过,伤痕深可见骨!可此前畏缩的李瀚漠
与戚浩歌却一瞬间被惊醒过来,两人配合默契,一拍祝雅瞳背心,一夹鎏虹宝剑。
「拖住她!」栾采晴顾不得伤臂处锥心的疼痛厉声喝道,又是颇为狼狈地连
连打滚躲避追身的剑光。
「你们记住,祝雅瞳的第一剑一定是刺我,任由被你们俩重伤,也是先刺我!
这就是良机,你们要拖住她,把命交出来也要拖住她!」福慧公主的嘱咐一路上
不知反反复複说了多少遍。李,戚二人始终不以为然,直到剑光缤纷才知公主神
算。
祝雅瞳豁出了命追击栾采晴,李瀚漠与戚浩歌也豁出了命阻挡祝雅瞳。
四隻手掌如金铁铸就,破空而来。祝雅瞳身形一顿收回宝剑!这一剑如果刺
向面前的戚浩歌,即使刺进他的身体,也不能再展开剑势。她运劲于背,生生受
了李瀚漠两掌,喷出一口鲜血,娇躯却腾云驾雾地掠过戚浩歌,追击栾采晴!
可惜攻势顿阻!戚浩歌虽没能夹住鎏虹,却来得及百忙之中反手回抄捉住纤
足!栾采晴终究料敌机先,不敢稍停,没命地退去!
祝雅瞳伤敌失手,媚目圆睁,娇躯一震旋身而回,一脚踢在戚浩歌拍来的铁
掌上腾飞而起。
李瀚漠与戚浩歌肩挨著肩不敢冒进,栾采晴更不敢靠近。祝雅瞳的魔劫昙步,
一如天魔舞!她随时可以再度飞掠过来,将自己毙于剑下。所幸吴征软软地躺在
地上动弹不得,一身浴血显是受了重伤。
「拖住她,拖住她!」栾采晴厉声下令,撕裂衣襟草草裹住臂膀的伤口。这
一处血如泉涌,虽只片刻,却已让她脑中一阵晕眩,面色发白。
李瀚漠与戚浩歌得令,一咬牙大吼一声,齐齐扑上!
绝顶高手的搏命五丈方圆之内俱是沛莫可御的劲风,栾采晴不敢靠近,稍作
调息拔步绕了个大圈向吴征飞奔而去!
祝雅瞳虽急不乱,长剑圈转,第二式魂牵梦萦!
身形东倒西歪,似翠销香暖,哪堪酒醒!四隻密不透风的铁掌就此落了空,
祝雅瞳抢过身侧,鎏虹架在背上开了一朵雨花。黑芒一闪,鎏虹破映了雨光而入,
截断了李瀚漠与戚浩歌的一切攻势。
借著这一瞬的攻防,栾采晴又抢前的五步。
第三式一叶迷山!
李瀚漠与戚浩歌从未想过自己的目力会差到如此地步。鎏虹剑光像遮在眼前
的落叶,让他们甚至看不清祝雅瞳的真容。
李瀚漠大喝一声双掌向著剑光疾拍,掌风像是天空中滚过了铜鼓轰然雷响。
戚浩歌则借著这一掌之威,准确地穿过稍显迟滞的剑光,准确地拿向祝雅瞳脖颈。
尚未命中,祝雅瞳长剑圈转,凌厉的剑势逼得他不得不缩手自保!
栾采晴再抢,离吴征已不足五丈!
第四式分床同梦!第五式执迷不返!第六式浮生若梦!三式连出!
剑光已让人全然无法看清,一瞬之间,李瀚漠与戚浩歌已被祝雅瞳迫出一丈
开外。她刚欲回身救援吴征,被迫退的李瀚漠与戚浩歌却一阵旋风般刮了回来,
四隻铁掌横扫祝雅瞳。
栾采晴已迫近吴征三丈,形势之危,千钧一髮。
第七式迷魂夺魄,第八式更长梦短!
祝雅瞳媚目精光大放,拼力使出离幻魔瞳!左掌右剑,有去无回。
一瞬间的失神。剑锋颤动迅疾无声,急挑李瀚漠咽喉。左掌绕过戚浩歌的手
臂,拍向他胸口。
只是片刻,李,戚二人迅疾回过神来。李瀚漠怪叫一声掌缘反砍祝雅瞳手腕,
祝雅瞳皓臂扭转,还是刺他咽喉。戚浩歌单臂下压,却被祝雅瞳灵蛇般绕过,玉
掌几已印到了心脏前。
生死一瞬,李瀚漠与戚浩歌才深切地明瞭与祝雅瞳之间的差距!可是他们不
能退,他们还有皇命在身。夜空中似有一双威严的眼睛居高临下,冷漠地盯著他
们,令人不寒而慄。
皇命也是加持!
李瀚漠双手齐齐抓向剑锋,铜浇铁铸的手掌被切开,抹进骨骼卡住,剑尖刺
入咽喉半分就此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戚浩歌手臂软垂,一身的气力与内力全数运在胸口。砰地一声,祝雅瞳一掌
几乎震碎了他一身钢筋铁骨,却击不死他!
终究还是两个十二品绝顶高手,祝雅瞳亡命一击未能成功。
李瀚漠与戚浩歌龇牙咧嘴,齐齐艰难露出狞笑。祝雅瞳的内力虽强,又怎能
以一敌二?此刻凭著一股悍勇之气狂飙突进,少顷便要衰竭,届时就是反败为胜
的一刻!
何况栾采晴终于扑到吴征身边,单掌已抵住吴征的头顶,朱唇一启正要开声,
就觉天旋地转被摔落在地。
吴征忽然暴起,趁著栾采晴分神扭住她手腕摔出。像一隻发狂的豹子怒吼著
扑向僵持的三人!他足下的步伐一样奇异,颇有祝雅瞳此前的神韵。
起步就已十分迅疾,每一步还在提速,每一步还在加力。丹田裡的内力像是
奔涌的泉水,无穷无尽地流向四肢百骸!借助祝雅瞳封住他穴道的两股浑厚内力,
运使「道理诀」充分地吸收,融合,不仅在战事刚启时就衝开了穴道,更突破生
死玄关晋阶十品。
绝顶高手的临死一击何其可怖?连丘元焕都不敢直面祝雅瞳,至今未曾现身。
吴征又怎配在李瀚漠与戚浩歌面前班门弄斧?他们俩即使濒死的随手一挥,都能
让他重伤致死!
但是吴征真的敢。他抢在祝雅瞳身侧,吐气开声,双掌「轰雷贯耳」拍向戚
浩歌头颅!
戚浩歌正全力抵御祝雅瞳狂潮般的决死内力,哪裡还有馀力应付吴征?百忙
之中只能勉力抬起右臂伸出一指瞄准吴征胸口大穴,等著他自己撞上来。
吴征没有停,也没有躲。祝雅瞳已危在旦夕,片刻都不能再等!这是最危险
的时刻,也是最好的时机!戚浩歌绝想不到吴征不会躲,敢将生死置之度外!
砰砰连声,双掌将戚浩歌拍得脑碎浆流,胸口玉堂穴也吃了一指,吴征如遭
电击。若说戚浩歌与祝雅瞳之间有天堑一般的差距,那吴征与戚浩歌之间就有二
十道天堑。即使借力打力,即使垂死之刻内力的发挥百不余一,吴征仍感一股森
寒透骨的冷气鑽进了身体,几乎将他四肢百骸全数冰封。
「啊!」祝雅瞳尖叫一声,奋起馀力挺剑一刺穿过李瀚漠的咽喉。转身抱起
僵直的爱子。
「没……没事……死不……了……」吴征牙关打颤,勉力道:「我还是……
能有点用的,对不?快跑,你快跑!」
爱子垂软了四肢晕迷过去,祝雅瞳摸了摸他心口,又探了探鼻息,只觉心跳
极弱,气息断断续续,随时有丧命的风险。她本已力尽而竭,此刻却如发疯的雌
虎,赤红著双目站起身来,背对栾采晴道:「你亲眼看到他死了,这下你满意了?
开心了?」
「没有,他好歹是孤的弟弟,孤并不开心。」栾楚廷一步一顿缓缓走来道:
「孤从来没将他放在眼裡,所以孤也没有什麽好满意的。」
「呸!」祝雅瞳柳眉倒竖,死死盯著栾楚廷道:「你们敢杀他,很好,很好!
我要你们栾家从此断子绝孙,来赔我儿的性命!」
「不,你也会死在这裡!」栾楚廷摇了摇头退开半步道:「丘元帅。」
丘元焕面目凝重地挡在栾楚廷身前。师弟们一个接一个地毙命,凶手已遍体
鳞伤,仿佛一阵风吹过都能让她倒下,可他偏偏十分踌躇,一时不敢上前。可皇
命在身,不得不上!
在远处目睹了祝雅瞳以一敌二,还有凌厉无比的迷梦八式,这一战过后她固
然香消玉殒,可丘元焕又会受多重的伤?
「臣~领旨!」丘元焕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一步。
「呵呵,不必了。」栾楚廷忽然大笑起来,对丘元焕领旨之说极为满意,道
:「不必了,姑姑对妖妇恨之入骨,还是做个顺水人情,让她来取妖妇的性命吧。
丘爱卿即刻随孤回京城!不,随朕回京城!」
第八章、恩怨几多。木萧风飒
目送栾楚廷与丘元焕离去,栾采晴倒没有讶异之色。左臂的伤口极深又未及
时处置,如今失血已多,虚弱无力。她缓缓起身,艰难走近后盘腿坐好,将伤口
敷上丹药包扎妥善才嘲弄著道:「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对麽?」
不知是在讥讽祝雅瞳,还是在嘲笑自己。
祝雅瞳单掌按在吴征胸口,闻言睁目道:「你若要杀我,还有一次机会。」
「你真想守著他一辈子?莫忘了,他也是个男人,还是我家的种!我家的人
个个都是薄情寡义,不会有例外。」栾采晴奚落道,不慌不忙地等待。
「我比你瞭解他,不需要你操心。怎麽?既然这麽恨我,还不动手?」祝雅
瞳一挺胸膛傲然道。
「不急。戚浩歌的寒冰真气非同小可,他当然是比不上你啦,但是这个小娃
娃可受不住。要救娃娃的命,他五脏鬱结,你至多个把时辰内力也会消耗一空。
现下你已没了体力,若是内力也没了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届时我再出手不迟。」
栾采晴梳理著鬓边的髮丝道:「我可没那帮男人所谓的要事一大堆,等得起。唔,
我猜你能救回他的命对不?你的本事,我一向是很佩服的。」
方才还生死相拼,现下却像好友重逢,惬意地谈天说地。生死关头祝雅瞳毫
不动怒,栾采晴计画许久,良机就在眼前也不急躁。吴征若是还清醒,一定会惊
异于两人之间奇妙的关係. 「这你也管不著。」祝雅瞳脸色越发不好,仿佛大病
了一场。她披头散髮,浑身透湿,血污处处,未及癒合的伤口还有鲜血不断地沁
出。却死命地催动著内力,按著吴征胸口檀中穴的手臂不住颤抖,在春雨刚止,
薄云散去露出两三点小星的夜裡越发显得凄凉无助。
「不识好人心!」栾采晴扁嘴摇了摇头道:「整座桃花山不想你们死的,可
唯有我一人了,否则方才我可不会对他留手被占了便宜。若不是知道你信不过我,
倒想帮你敷上伤口了。」
「总之你没安好心,我知道这些就够了。」祝雅瞳眼帘渐渐低垂,美眸半合
低声道:「就算想留下我们的性命,少说也要废去武功吧?」
「那是自然了。」栾采晴目中厉色一闪,冷笑道:「当年你不也让我无法动
弹,任由宰割麽?」
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不欲再做争辩,祝雅瞳闭口不言。栾采晴自觉无
趣,妙目却灵动地在吴征与祝雅瞳身上打著转。
刚放晴了不久,片刻之后天空又下起雨来。春风萧萧,雨雾飘飘,这一场濛
濛细雨润物无声,原本是一场北境难得一见的江南烟雨,但浇在各带伤势的三人
身上,只增愁绪。
吴征始终气息奄奄,祝雅瞳面色逐渐发白,栾采晴也越发凝重起来。此刻她
说不清心中的滋味,许久以来的夙愿,待终于有了机会苦心孤诣了一年多,即将
一朝夙愿得偿,百感交集。即使一切如自己所愿,做了之后,将来又将如何?
幼时在燕国皇宫中颇受宠爱的小公主,青春活泼,美丽任性,无忧无虑,一
切终究已经散去。一场鲜血的盛宴,不是因为皇兄怜爱她,顺从他,而是恰巧他
也要做这件事。待云开日升,桃花山上这一夜的春雨,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浮华,
只留下一地泥泞的痕迹。
若是十六岁那一年没有遇见奚半楼从此流落江湖,若是两人身上没有那麽多
枝叶相连的羁绊可以浪迹天涯,这二十馀年的光阴,荆钗布裙,会不会比现在快
乐得多?
栾采晴站起身来道:「害了我的人有很多,可始作俑者是你,你也不该欺骗
于我。或许这是一场宿命我终究躲不过……不重要了,自己做的恶,无论有理无
理,终要有报应的!」
「嗯,对不住了。」祝雅瞳睁开眼眸注视著栾采晴道:「是我对你不住,你
要怪我,我无怨言。」
栾采晴踏步逼近,一步,两步,缓缓道:「梦境破碎之后那种虚幻的痛苦,
你我都尝过。现下我曾受过的煎熬,你也要尝一尝。」
「嗯。」祝雅瞳脸上泛起异样的神色,似笑非笑,歉然却也说不上:「欠你
的可能还不上了,我还不能出事!可惜没能多拖延些时刻。」
令栾采晴绝然无法预料的是,祝雅瞳忽然横抱起吴征,飞也似地窜了出去!
比起方才的力尽枯竭,现下身姿又恢复了活力,虽然一身湿透颇显狼狈,奔行的
步伐却稳定又有力。
「怎麽可能?」栾采晴缩了一缩,被唬得魂飞魄散,眼见祝雅瞳奔出十馀丈
才猛然醒悟,一咬银牙也拔步追了上去。
凭藉一股决死的悍勇之气,祝雅瞳成功逼退了丘元焕与栾楚廷。那时的她,
是一头受伤的雌虎,在绝望的边缘奋力挣命,不仅仅是她,还有珍逾自己的爱子。
谁都知道那时的祝雅瞳不能惹,丘元焕若是出手,祝雅瞳必死无疑,可丘元焕也
必定要受重伤!——功力相若的绝顶高手之间,一方奋不顾身,一方却要担忧方
方面面,气势上不免就有了高下。加上奋不顾身的招招以命换命,丘元焕并非做
不到取祝雅瞳的性命,而是捨不得,或者说不值得如许大的代价。
身后还有新皇需要他扶植,长枝派还需在他的羽翼下再度崛起。
栾楚廷也一样!相比起万里江山,万乘之尊,祝雅瞳的命并不值得他去搏上
一搏。同为十二品修为的武者,丘元焕和栾楚廷自然知道登临绝顶的高手,生命
力有多麽强悍。
吴征将死,祝雅瞳即将油尽灯枯,且将一直衰弱下去,留给恨不得将她千刀
万剐的栾采晴也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栾采晴可以和她耗上一天,两天,三天,
慢慢地耗死她。至于男人,自然该留下有用之身,去做男人该做的大事。
可谁也没能想到变故来得这般快!半个时辰的时光,一直拼力催动内息为吴
征续命的祝雅瞳跑了起来,虽远不如从前稳定,脚下甚至有些踉跄,可确确实实
恢复了少许精力。
这绝无可能!
栾采晴在一瞬间几乎要以为祝雅瞳已功力通玄,不是人身,差点落荒而逃。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祝雅瞳一直在恢复著精力,她没有为吴征治伤?居然没有!
她怎麽捨得吴征!
栾采晴大怒,施展轻功追了出去。她虽也流了不少血脚下虚浮,可比起恶战
了一夜的祝雅瞳要强得多。祝雅瞳没有向她动手而是逃跑,也足以证明现下那股
决死的心境已经散去,此时的祝雅瞳才是最脆弱的时候。
也直至此时此刻,祝雅瞳才终于升起逃出生天的希望。她眼眶中不禁渗满了
泪珠,时不时一低头听听吴征有力的心跳声,又是宽慰,又是骄傲,又是侥倖道
:「好孩子,好孩子!」
吴征吸收了祝雅瞳点穴的内力衝开穴道,祝雅瞳决战两名十二品高手时始终
隐忍不发。两人一路逃亡,一路不停地交流。在这一场战斗中,吴征的武功能起
的作用太小太小。所以他一直谨记一句话:只要祝雅瞳没事,一切就有希望。待
栾采晴欲拿自己为质时才突然暴起,不仅摆脱了栾采晴,还对李瀚漠与戚浩歌产
生了致命的威胁,使平衡的战局发生了倾斜,一击中的!
只是十二品修为的武者实在超乎吴征的想像。戚浩歌濒死之际依然有反击的
能力,这一道真气打入体内,寒彻骨髓几乎致命,吴征只来得及向祝雅瞳说上一
句死不了便即晕去。
生死时刻,母子俩之间有超乎寻常的信任。吴征信祝雅瞳能把他带出死局,
祝雅瞳也信吴征死不了!何况柔荑在吴征胸口一按,便知他虽已晕去,神奇的《
道理诀》正自行运转,一点一滴地吸纳著体内肆虐的寒冰真气。联想到吴征居然
能解开自己封锁的穴道,才明白他体内不仅是经脉宽阔如大海,内息也像大海一
样,任你是泥沙石流还是天空清雨,一概相容并蓄,慢慢地被融合与转化。
祝雅瞳心中大喜,却面不改色。她深知自己的伤势有多重,身体有多疲乏,
除非燃尽生命激起潜力,否则再无一战之力。她同样有担忧和顾虑,而身边仅剩
的威胁栾采晴对于她而言,也是不值得以死相拼的顾虑。
栾楚廷与丘元焕是否真的走了?会不会去而複返?离去的柔惜雪与霍永宁又
如何了?会不会在此时突然出现?
祝雅瞳必须留下力量应付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栾采晴既不敢贸然动手,她
就始终装模作样地运功为吴征疗伤,实则是搬运周天,积蓄内力与恢复体能。待
栾采晴觉得时机已到,才不得不停止运功,亡命奔逃,只恨不能多休息片刻。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皮像铜浇铁铸,一眨之间就要彻底合上再也睁不
开。身躯却已麻木,高大的吴征在怀裡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只知深一脚浅一脚地
逃呀,逃呀,慌不择路,只盼跑得再快一些!
栾采晴的脚步声始终坠在后面,几次追近,又被祝雅瞳咬牙发力甩开。奔逃
开始一瞬间的犹豫,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祝雅瞳深信自己的毅力绝不输与天下间任何一人,栾采晴未必能咬得住。而
栾采晴也知祝雅瞳体力枯竭还要多负一人,必然难以持久。三人之间始终保持著
十丈距离,谁也不肯放弃。
奔行了个把时辰,正是夜晚的漆黑即将散去,红日跳出山头的一刻。日月交
辉之际,正是一天裡最为黑暗,目不能视物之时。
祝雅瞳口乾舌燥,越发觉得难以支持。吴征的身体奇寒如冰,让她奔跑得汗
出如浆之下仍然冷得打起了寒颤。身体发出的警告让祝雅瞳知道不能再这麽下去,
积蓄的体力再次耗尽,栾采晴居然也意志甚坚,可见仇恨的刻骨铭心,再跑自己
一定会彻底垮掉。
她忽然停步转身,向栾采晴道:「你想同归于尽麽?」
「总好过让你就这麽跑了!」栾采晴亮出双掌缓缓走近道:「想吓住我?我
也可以同归于尽,然后看看你怎麽救你家的娃娃!」
「好!」祝雅瞳深吸一口气将吴征扛在肩头道:「如你方才所言,我也不想
要你的命,是你逼我的!」
「你逼我的难道还少了麽?」栾采晴冷笑一声足下不停,已决意搭上生死不
留退路!
为节省体力,祝雅瞳甚至来不及带上鎏虹,两人均手无寸铁,只能贴身肉搏。
祝雅瞳每动一下都是极大的消耗,更不敢放下吴征唯恐为栾采晴所趁——体力枯
竭之下,栾采晴若用游斗,她实在无法护得吴征周全。只能近身防卫,必要时以
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爱子毕竟重伤在身,若是再受伤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玉掌飘飘,栾采晴的掌势去向无定,一瞬间拍出了六掌。换做平时,祝雅瞳
不屑一顾,可现下却不得不万般重视,屈指轻弹,将掌影化作无形。脑中一阵眩
晕传来,身不由己地退后了半步。
两名绝色女子,一样的狼狈,却仍具别致的风华,湿透的春衫之下胴体曲线
玲珑,正随著激烈的拼杀左右鼓荡,激起浪潮重重。
栾采晴目光一亮,当即攻势如潮,打得祝雅瞳难以招架步步后退。祝雅瞳暗
歎一声:只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听天由命了。
当下已无力估算,只能凝起浑身仅存的力量奋力一搏,务求一招制敌。浓重
的夜色之间目力大受影响,栾采晴一掌刚出便觉祝雅瞳突然主动出击,臂弯转瞬
之间便被拿住,力道奇大地一勾,可想而知凌厉的一掌便将拍在自己胸前!她目
中厉色一闪,等待这一时机许久,当即不顾胸前,双掌齐齐向昏死的吴征身上印
去!
祝雅瞳也早已料到,左肩一侧让吴征错开些距离,右掌的回勾却多加了几分
余势将栾采晴向自己的右侧勾去。两相空间拉开,早已让自己的掌印打在她高高
耸起的胸前!
两人再无退路,生死一瞬间,只听两声惊叫,栾采晴一掌打空,胸前也未中
掌!错愕间已是急速坠落,浑不知云裡雾裡!天光刚巧放亮,祝雅瞳足下忽现一
个洞口,三人纠缠著一同消失在洞中,惊叫声馀音不绝,顺著洞口闷声回荡……
一条湿润的石洞,佈满了青苔,深不见底。祝雅瞳足底一轻时反应神速,将
吴征压在自己身上,顺著甬道滑落。她体力所剩无几,青苔被洞中渗出的泉水经
年滋养,又厚又滑难以稳住身形,只能顺其自然。也所幸有青苔在,翻滚之间不
致受创!
祝雅瞳紧紧抱著吴征,闭目祈祷:「苍天护佑小女子多为孩儿活一天!」
不久后气息一窒,扑腾的水声响起,四周石壁中的涓涓细流汇成一道泉眼,
瞬间没过了口鼻。泉水涌动冲刷之下,下坠之势更急,祝雅瞳却大舒了一口气!
坠落之速太快,以她现下的身体无论如何不能再施展轻功,石壁上的青苔也
让她无力施展轻功,看著已无法倖免。可此处既有泉水涌出,尽头或许就有一处
水潭能缓解坠落之势。
死中陡现生机,即使呛了几口水,胸腹中一阵剧痛,祝雅瞳仍精神大振。这
一处石洞足够宽大,吴征与祝雅瞳相互拥抱的身姿足以再加一人。只是撞入泉眼
之后,泉水没过了大半边石洞,两人均已无法呼吸。
祝雅瞳翻了个身,扭过脖颈将口鼻探出水面深吸了几口气,捧著吴征的脸颊
无奈又爱怜地一抚,低下头以口相就抵开他紧闭的牙关,渡入清气阵阵……
远逾母子之间的亲近,祝雅瞳居然无比平静,坦然地接受这一切!爱子的脸
膛棱角分明,唇薄而阔,虽是意识全无,吻在一处时仍有一股奇妙到极点的水乳
交融。几口呼吸过去,清气转浊,祝雅瞳居然一时捨不得与爱子分开。好容易又
仰头吸入几口清气再吻住时,唇瓣交贴地渡入呼吸已情不自禁地添加了紧压与含
吮。时间如止,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不一时亮光传来,祝雅瞳打了个激灵,窥准洞口处猛然双掌一撑!两人将将
脱出洞口时向上飞起,眼前登时一亮!
一处不知名的山谷!遍览桃花山时并未发现。头顶云雾锁天,山谷裡却有鸟
语花香,洞口的泉眼至此像一道盈亮的彩带,化作瀑布坠入碧绿的深潭。祝雅瞳
眼眶湿润,又果见栾采晴惊呼著冲出洞口!
栾采晴被带入甬道也是一路滑至此处,她身在后方视线受阻,待发现甬道到
了尽头已不及反应,只能自然坠落。更想不到祝雅瞳居然飘在自己上方,正带著
诡秘的笑容揪住自己飘散倒舞的齐腰长髮,一同向潭水处落去。
栾采晴魂飞魄散,连连向上挥掌,奈何鞭长莫及。临近潭水时祝雅瞳发力一
掌打下,栾采晴忙举双掌于顶对了一掌!
这一下要不了栾采晴的性命,却让她像块坠落的大石,再也稳不住身形急速
鑽入潭水裡. 祝雅瞳却借著一掌之力又拔高了半丈,带著吴征一个旋身轻飘飘地
落在潭边的青草甸子上。潭水中不知有何物,也不知深浅,能不碰还是不要碰的
为好。
探了探爱子的鼻息与心跳,确认性命无虞,祝雅瞳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歇了半柱香时分,才听潭边水响,栾采晴艰难地爬上岸边,内力一催,吐出大半
肚子的水,也是细喘吁吁,难以动弹。
又歇了好一会儿,祝雅瞳勉力起身来到栾采晴身边,见她疲累已极,右腿的
脚踝处高高地肿了起来。原来她时运不济,从高处跌下又受了一掌之力,坠入潭
水的力道不小,刚巧足底有一块巨石,虽经潭水缓衝仍是扭得伤了筋骨,还能爬
上岸边已是不错。
「你想杀我,动手吧!」栾采晴气息奄奄,最终功亏一篑不由万念俱灰,颇
有些自暴自弃。
祝雅瞳摇了摇头不搭理她,四处张望著探寻一阵,又侧耳倾听,确认这是一
处空无一人,也无猛兽的幽谷,才抱起吴征向崖边的石洞处走去。这一阵走得更
加艰难,待把吴征抱进洞中,身上已分不清是泉水还是汗水。
危难之际陷入不知名的山谷,还不知可有路径可以离去,总算寻著一处安稳
的世外桃源!祝雅瞳寻了些枯枝,从怀中贴肉处取出火石升起火堆,又在身上大
大小小的伤痕二十馀处敷好了丹药。瞥了栾采晴一眼,终究不忍,取了根火枝令
寻乾燥处起了一处篝火,拖著她腋下将她抱在火旁。
「你不杀我,还要来装什麽好人?」栾采晴也不抵抗,任由祝雅瞳去,冷言
冷语道。
「都到了这裡,还说什麽杀不杀的?」祝雅瞳淡淡回道:「再说杀你又有何
用,反正我没安什麽好心,留著你还有用。」
「呸!」栾采晴恨恨地啐了一口,几次提劲想挣起身来,四肢酸软无力终究
没能成功。只能瘫著恢复体力,连祝雅瞳在她身上一阵掏摸都无法抵抗。
「要饿死咯。」搜寻无果,祝雅瞳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们出来办大事,
连乾粮都不带的麽?」
「带了干什麽?」栾采晴挖苦道:「你若是带了,又何尝会饿死?」
「我的扔了。」祝雅瞳扁了扁嘴顺手点了栾采晴的穴道,自顾自地往远处搜
寻起来。
过了小半时辰,才见她虽疲累不堪,却兴致衝衝地回来。四周山壁上爬满了
山藤,又坚又韧又长。祝雅瞳寻了块锋利的石头做刀,斩下许多藤条结在一处,
自製了根简陋的绳索。
自山谷往北二裡许就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面悬崖。从崖壁边望下去,底部
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沼泽地。山崖坡度不算太陡峭,可崖面又湿又滑佈满了
藓植,祝雅瞳就算全盛时期也没有把握能安然攀登,想要从崖壁上绕过这片沼泽
地,实在非人力所能为。一处世外桃源,却又是一处死地。
祝雅瞳探寻至此,正绝望时忽见崖壁上有十几头岩羊,有些悠閒地吃著藓植,
有些则不停舔著巨石。这真是意外之喜!当即备好了套索重返崖边,窥准了掷出!
藤索虽被她揉得软了,仍转折十分不灵。她鞭法又不及柔惜雪,数次不中。
还好这些岩羊平日裡向无天敌,有些浑浑噩噩,见一根藤条飞来飞去也不知躲避。
直至花了好半天才套中一隻半大小羊的脖颈。
她伤后又饥饿,不敢选择大傢伙为目标。可受惊的岩羊一蹿,力道大的出奇,
险些把祝雅瞳拖出崖边。幸好她见机极快,武功根基仍在。当即使个千斤坠稳住
身形,又娇斥一声发力一抖藤索,那岩羊腾云驾雾般飞回崖边,被她一掌拍在背
部打断了脊骨,哀鸣一声登时无法动弹。
祝雅瞳抹了把冷汗,这一下发力大了,脑中又是阵阵眩晕。稳了稳神,才拖
著岩羊回到水潭边。
捕猎得手,本满心欢喜。可靠近潭边时便见六七隻肥兔儿正围著栾采晴好奇
地打转,红眼睛忽闪忽闪,似是见到了奇物。至于满身冰寒的吴征,兔儿倒是不
敢靠近。
祝雅瞳哭笑不得,当即抛下岩羊,施展轻功轻易将兔儿们一网打尽,搭了个
石笼关起以备这两日食用!
都饿得狠了,见了食物栾采晴都不由乾咽起唾沫来。祝雅瞳鬆开她穴道,道
:「来帮忙洗剥,你会不会?」
栾采晴拖著伤腿亦步亦趋,见祝雅瞳熟练地以石刀破开羊肚,挖去难以处理
的内脏与羊头不用,分成四大块儿,正剔著一片羊排,手法熟练轻巧,不由心中
暗动。
闻言祝雅瞳流浪江湖时杀了不少恶徒,可想而知也吃了许多苦头,这份本事
便是明证了。二十年前娇滴滴的祝家小公主亲手宰杀野味,弄得满身血污腥臭,
却也从炼狱中走出,终成一代高手,天下仰望。栾采晴心中暗自佩服!
「洗淨了熬汤喝。」祝雅瞳剔下羊排扔给栾采晴,见她正直勾勾地望著自己,
皱眉道:「快些,肚子还不够饿麽?」
「哼。」栾采晴白了她一眼,终究抵不过饥饿,老老实实洗起羊排来。
待洗得乾淨了,祝雅瞳已支好了树杈,羊肉在火堆上正靠得微微泛黄。肥油
滚滚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肉香阵阵从鼻端鑽入,那滋味儿又是期盼,又是
难熬。
祝雅瞳寻了块一人怀抱的薄石,一连两掌想劈出锅型用以熬汤,无奈身困体
乏,薄石连个龟裂都无,只得放弃。
不待羊肉彻底烤熟,二女已顾不得许多,伸手撕下表皮熟透的羊肉塞进嘴裡
. 四隻春葱般的嫩手被烫得发红,不住塞进嘴裡吸吮著,以香唾润泽烫伤的嫩肤,
犹自停不下来。至于刚撕下的羊肉不但烫手还烫嘴,又哪裡顾得上来?
大快朵颐了一顿,栾采晴拍著饱胀的肚皮,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喃喃歎道:
「好久不曾吃得这般快活了……」
一为福慧公主,一为香凡夫人,身娇肉贵,现下却被一隻烤羊弄得仪态尽失。
二女对视一眼,见彼此狼狈的模样儿,不由噗嗤一笑!
进食之后气力大增,困意却也袭来。祝雅瞳收去笑容寒著脸道:「滚到那边
去,未得我吩咐敢靠近这堆火,我打断你一条腿!」
她深知自己受伤极重,恢复起来反而不如栾采晴快速。现下已是疲累得难以
支援,也著实需要一顿安稳的休眠。若是栾采晴回过味来动手,还真的难以招架。
见栾采晴懒洋洋的不想动手,祝雅瞳咬了咬牙,一把抓起栾采晴将她提回原
地冷笑道:「莫要再触怒我!我会杀你的!」
在石洞裡打好一层厚厚的草甸放吴征躺好,洞口的篝火劈劈剥剥闪著火花,
送来温暖的热气。方才那一提须得尽力保持著稳定,当真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倦意不可阻挡地涌来。祝雅瞳眯著眼远远一瞄栾采晴,见她也是疲累已极沉沉睡
去。又探得吴征身体较之方才已温热些许,连呼吸也逐渐清晰有力,心情放鬆之
下终于头一歪,靠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咽喉像有火焰在燃烧,如坠蒸笼地狱;周身却冷若寒冰,如在冰山地狱;胸
口又仿佛被人徒手插入,生生撕裂,如在刀锯地狱受刑,难受得恨不能立时死去!
「呃!」吴征咽喉中喑哑地嘶鸣一声,眼皮如有万斤,死命地睁眼也只能裂
开一线!
周身剧痛,经脉裡受创处处,檀中穴处更可感到陷下一个小涡。吴征从昏迷
中苏醒,胸膛立时猛地起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仿佛连五脏都被咳了出来!从来没受过如此重的伤,甚至比
起寻常武人,吴征一路顺遂,那点伤真的连「伤」都算不上。他苦笑著,上一世
被人在头上开了瓢,今生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莫急,莫急……」
温柔又欣喜的声音鑽耳而入,绵然的内力正由抵在后心的小手处传入身体弥
漫开来,像一锅温水浇得通体舒泰,连每一个毛孔都在畅快地大口呼吸。吴征费
力地一笑,哑著声道:「我没有死。」
「没有,没有,没有……」祝雅瞳泣不成声,旋即伸手捂住口鼻,唯恐情绪
过于激动影响吴征,也影响了内息的稳定。
「莫哭,我死不了的……」渐渐凝结的视线看清了周遭的一切,也不知祝雅
瞳是如何的九死一生才带著自己寻著这一处安稳的仙乡。吴征又是喜悦,又是心
疼,身边的祝雅瞳哭的梨花带雨,一头青丝散乱不堪,发顶还粘著草叶子。破损
的衣物裡露出肌肤上的伤痕,虽说已敷上了丹药,可数量之多触目惊心。
「没有,您……你没事,我很高兴,我是高兴的。」祝雅瞳急忙抹去眼泪露
出笑容温言道:「身上哪裡不舒服?还疼麽?我来帮你。」
「别……这样就好,慢慢就愈可了。你……的伤也重……咳咳,咳咳……好
渴……」神智渐複,虽脑中一阵阵眩晕,吴征仍觉祝雅瞳的内力远不如前,激动
之下又是一阵剧咳。
背心的小手始终不曾离去,胸前也加上了一隻轻抚按揉助自己顺气。待咳喘
稍停,一片大叶盛著捧清水已送到嘴边。
贪婪地饮下清水将喉间火焰浇灭些许,胸臆大畅,腹中叽叽咕咕地唱起饿来。
小半片肥羊又已及时架在篝火上!
「咱们没危险了吧?」吴征饿得狠了,顾不得咀嚼会牵动胸口伤处的疼痛,
奋不顾身地吞咽。所幸岩羊焦黄的部分都已被剥去,只留下刚巧熟透,最为肥嫩,
最为可口的部分被喂在嘴边,几乎入口即化。
「算是没了吧。」身在绝境,性命无虞,祝雅瞳的回答也不算欺骗。
「你怎麽还在这裡. 」吴征靠著岩壁,后背自然已垫好了厚厚的草席,眯著
眼向栾采晴道:「还要报杀子之仇?」
「报不了了!」栾采晴一挫银牙恨声道:「她了不起得很,我算是认了栽。」
「哈哈。」吴征讥嘲地一笑,牵动身上疼痛,又是皱眉咬牙了好一阵才缓过
劲来,喘息不停。
「莫要搭理她,好生歇息,要躺下来睡一觉麽?」祝雅瞳大为不满,朝栾采
晴狠狠地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我睡了多久了?」
「有六七个时辰了吧。」
「那哪裡还睡得著?好想动一动,全身骨头都要睡散了……」
「现在不可!」祝雅瞳一板脸,又温言道:「刚吃了东西,敷了丹药,待药
效透了,我再扶你动一动试试。」
「好,我听你的……你自己的伤?」
「放心,我没事。」
栾采晴越听越是恼怒,寒声讥讽道:「好一个温柔贴心的可人儿,我见犹怜,
呵呵,呵呵!」
「总比你恶毒狠辣,动不动取人性命的强。」吴征反讽一句,心中也是一股
火气憋得慌,正巧找栾采晴打打嘴仗。
「是麽?女儿家都是蛇蝎心肠,尤以她和我为甚!你知道她安的什麽心?指
不定哪一日就一口将你连皮带骨头都吞个一乾二淨!」
「你再说一个字,我立刻把你舌头拔下来!」祝雅瞳正满心欣喜,与吴征共
温劫后馀生的天伦之乐,栾采晴数度插嘴,实在是火气难忍。若不是周身乏力,
酸软得连动都不愿动一下,此前强行压制的伤势更已爆发出来,实在剩不得半成
功力,早已出手教训她了。当下无法,只能靠著积威警告!
山谷裡陷入沉默,吴征又歇了一会儿,忽然道:「能不能让她说一说?我好
想知道从前发生了什麽,你又经历了什麽……我好想知道……」
爱子无神的目光却像直透灵魂,看透了自己,祝雅瞳娇躯一震颓然低头。或
许是在与世隔绝的山谷,总觉万事由天,也或许是时至今时今日,再也隐瞒不下
去。祝雅瞳不再阻止,默许了吴征的请求。
「哈哈哈哈……」栾采晴癫狂般大笑,似被吴征一席话激起了沉痛的回忆,
豁了出去怒道:「我就要说!你现下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说!你这个恶毒心肠的
女人,任你再装作怎麽完美无瑕,终究不能抹去从前做的丑事!我现下就要告诉
他,一直待他好,看似体恤入微的「迷蛇梦眼」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祝雅瞳似已认命,只嫺静地偎依著吴征,淡淡地望著栾采晴,有歉疚,有无
奈,亦有毫不后悔的决绝!
「你可知道,在你出生的那一年,燕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栾采晴娓娓道来,听得吴征目瞪口呆!至此他才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祝雅瞳
曾经的男人果然是燕皇栾广江,普天之下,也真只有这位文武双全的帝君才配得
上她。可他全然无法想像当时的结合居然是时势逼迫,非是情投意合。再联想起
祝雅瞳之后抛弃天阴门闯荡江湖,又回到祝家以血腥雷霆的手段登上家主之位,
可知当年的那一夜,她有多麽地不甘与屈辱。
「祝家本就不容于天地间,岂可再有皇子?这个道理你该明白的吧?」
「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祝家若有了皇子,你们栾家不免要担忧外戚
干政了……」
「这不重要!哼,我们家哪会容得下她的孩子。不过你说的倒不错,匹夫无
罪怀璧其罪,祝雅瞳的罪可不仅仅是身怀皇子,还有如花容颜,令人食髓知味!
你也修炼《九转玄阳诀》,该当知道这门功法练下去不免静脉破损,五内俱焚,
非得藉由女子阴元温养方可缓解!不怕告诉你,你身边这位豔冠天下的女子身怀
纯阴之身,正是修炼《九转玄阳诀》的绝佳伴侣,或是炉鼎!」栾采晴词锋犀利,
说到此处不免泛起揶揄的笑意,好像在说:你迟早也有那麽一天,若想得救,非
得祝雅瞳不可!
吴征心中嗤笑一声!《九转玄阳诀》脱胎于《太初归真心诀》,却并不完全,
修习起来虽对功力大有增益,隐患却是极大。可吴征并无这等问题,他与宁鹏翼
来自同一个世界,《太初归真心诀》裡的一切宁鹏翼懂,他也明白,身上并无隐
患。当下也不说破,只讥讽道:「也对!你们皇家自命真龙,哪裡会顾惜一个女
子?何况是人人垂涎的美女?之后定是除了栾广江之外,还有什麽栾窄江,栾臭
河之类的也不肯放过她了?」
「不错。」栾采晴肃穆凝重,恶狠狠地盯著祝雅瞳,目中燃著滔天烈焰道:
「天家无情!当年祝家死了那麽多人,皇兄占了祝雅瞳还大得裨益之事哪裡还藏
得住?莫说我的另一位哥哥,就是我皇兄也忍不住想再与她温存几回!除了我,
当年想帮著这个恶毒妇人的,整座皇宫只有我一个人!」
祝雅瞳现下安然无恙就在身边,当年若是落入魔掌早已永世不得翻身,哪裡
还有现在能在世上呼风唤雨的祝家主。可念及当年形势之险,吴征仍不由心惊肉
跳!
「我欠了你的,对不住。」祝雅瞳淡淡回道。
「一句对不住就算了?」栾采晴尖声高叫道:「你自知难以倖免,所以来宫
中找到了我!我与奚半楼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你猜测我有别于皇族,前来苦苦
哀求我助你逃出升天,我也一力助你!可你呢?你又怎地报答于我的?」
「倒不是这麽回事。」祝雅瞳面颊微微窘,瞟了吴征一眼,歎了口气,思绪
飘远著道:「也没什麽不能说的了……当年族中有长老要巴结你栾家,也有长老
暗地裡反对!我接到的任务不仅是助栾广江洗伐体内暗创,亦有探知你栾家的秘
密!呵呵,你说得好,天家无情,我家也好不到哪裡去。当时我已走投无路,就
是摆在案上的祭品,唯有奉命行事而已。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你身负冰肌之
体,栾广江觊觎你许久了……」
「你说什麽?」栾采晴愤而握拳,指甲深陷肉裡道:「你……你说的可真?」
祝雅瞳淡淡点了点头道:「我又何须要再骗你?冰肌之体是你栾家功法的秘
密,若不是被我侥倖得手,我又怎会知道?呵呵,当年我又能怎麽办呢?所谓探
知栾家的秘密,不仅是要交办族中的密令,也是为自己谋求一条后路,我不能不
全力施为。「二女又陷入沉默,吴征听得心中大痛!栾广江当年的修为较祝雅瞳
要高得多,离幻魔瞳风险极大,祝雅瞳冒险一击中的,自是要趁著栾广江最为虚
弱,神智最为涣散的一刻!是个男人都懂是什麽时候。一念至此,不由也握紧了
双拳。
「那你也不该诱我出宫,把我推入火坑!你……你害得我好惨!」栾采晴妙
目含泪,大声地啜泣,指著祝雅瞳道:「今时今日,我名声狼藉臭遍世间,都是
拜你之赐!」
当年祝雅瞳结好栾采晴,又假意被逼迫之下,无奈答应与栾广江暗中幽会。
可当栾广江抵达时,摆在床上的却是浑身赤裸,被制住了穴道的栾采晴!
声声泣血,诉说著皇室的无情与无义!祝雅瞳「献祭」了栾采晴飘然离去,
虽流落江湖,却远离了火坑,待她回到燕都长安已然洗淨了铅华,成了名震天下
的绝顶高手,再也没人能奈何得了她,强求得了她!所有的不堪与屈辱,只留在
了祝家的那一夜。
而栾采晴则彻彻底底被推入了火坑,栾广江藉以冰肌之体再度提升了修为,
弥补了暗创,一举超越了竞争皇位的兄弟们。受此打击的栾采晴原本已然认命,
可她从小太过受宠,太过纯真,全预料不到之后发生的一切。
雄才大略的栾广江借由栾采晴设下陷阱,一个简单的口风就足以让落后于自
己,正焦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兄弟们铤而走险!你栾广江占得妹妹,我为什麽占
不了?于是这位皇兄在欣喜若狂,正感功力提升的一刻被牆上刺出的宝剑扎透了
心脏!
最强的竞争对手已死,栾广江登基,君临天下!那一日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栾采晴就在皇宫的角落裡远远望著从小疼爱他如心头肉的兄长,那麽意气风发,
龙袍一摆,一呼百应!她凄惨又癫狂地大笑著,泪水已不知何时濡湿了衣襟……
梦魇仍未过去。栾广江深知这位妹妹自小得宠,任性妄为,连逃出宫中这种
事都做得出来!圣君登基,自不能有丑事在身。可是栾采晴杀不得,她还有用!
栾采晴下嫁狄家原本不愿,可得了栾广江的承诺,还有一面无事不可免的金
令。她转念一想,留在宫中难免不再遭受侮辱,去了狄家总是臣子之妻,栾广江
再不要颜面,总不至于连臣子之妻都沾染,儘早离开皇宫也是一件好事!
嫁入狄家之后,夫郎从来不敢正眼看自己,甚至从未与自己同过房!她不明
所以,却也有一丝窃喜。栾采晴看不上这位破落的狄家主人,原本只是委曲求全,
他不来碰自己本就是天大的好事!
可她根本想不到狄家只是遮掩这一切的藏污纳垢之所,嫁入狄家也不是一切
悲剧的终点!栾广江强行练功伤身,子嗣不多,于是栾楚廷忽然来了!这位侄儿
已被立为储君,被倾力培养为燕国未来之主,他自然有理由使用冰肌之体!
是的,使用!栾采晴已全然死心!天家之无情无义一致如斯!她痛恨著狄府,
一边下手害死了狄家主人,全面掌控了狄府!一边大开府门,广纳宾客,狄府夜
夜张灯结綵,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从不止歇!天家无情的人们,还会
再来吗?还敢再来吗?还好意思再来吗?我已豁出了所有面皮,以狼藉的声名包
裹起自己,你们,放不放过我?
终于没有人来了!可是天下的男人都一般地可恶,他们的目光让人作呕,一
个个地虐杀他们极有乐趣,也是平生最大的乐趣了……
栾采晴如癫似狂,声如啼血向吴征道:「你现在懂了麽?都是她害的我!否
则我怎会如此恨她?你说她是不是蛇蝎心肠,是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说
到此处,栾采晴面上泛起迷离又暧昧的笑容,柔声道:「你可知道,这麽个恶毒
的妇人,为什麽要对你这麽好?她是你什麽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吴征从前虽对栾采晴有许多
恶感,闻言也不由凄然,低声道:「栾家和祝家两个巨擘搞出了事情,沾染者焉
能倖免?不仅仅是你,还有天阴门啊……实话实说,我觉得这事儿不地道,可是,
换了我是她,我也会这麽做。你们栾家做的恶事,自当由你们栾家来承担!你若
要恨,该恨天家无情,这一份无情之下,你们都是受害者……」
「至于你……」吴征转向祝雅瞳,脸上的神情极其精彩,错愕,不舍,怜惜,
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更有一份难言的情愫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难受,以及不知该
如何面对的迷茫道:「从前你老是很奇怪,不时对著我说您……我一直很纳闷…
…现下我在想,你的手段一向够果决,够狠毒,对人下手都不容情。可是对我一
直很好,又是宽容,又是贴心!其实我还记得很多事情,五岁那一年有个女子夜
入昆仑把我带到后山荒原,我本该很惊慌,可当夜我一点都不害怕,此后我一直
想著她,念著她,时不时就猜一猜她为什麽这麽做,她是我的谁!」
吴征揉了把眼珠,拉起祝雅瞳的手。祝雅瞳早已热泪盈眶,死死抿著花瓣般
的香唇,频频摇头,愧疚与无奈,还有刻骨的疼爱与相思都化在泪水之中。
「其实前不久,无意之间我已知道你并非处子。我一直在想,什麽人有资格
占了仙子下凡的祝家主!」这一副身体裡的有著前世的记忆,他对祝雅瞳的情感
早已超脱了普通的血缘之亲。尤其这一夜桃花山恶战,更让他打定了主意要关心
她,爱护她,疼爱她一辈子!不顾一切!提起这件事,又说出这样古怪的话,虽
是心绪大震有些胡言乱语,吴征却知自己心中的不忿与不舍。凭什麽!凭什麽是
这样的关係?我不服,我不服!
缓和了下心绪,吴征缓缓投身在祝雅瞳肩头道:「我咒駡过很多人,唯独栾
广江你不让!因为我骂他王八也好,狗也好,骂了他可是连我自己也骂进去了,
你捨不得对麽?你一直说您……其实是想说娘对不对?所以……我是燕皇栾广江
的儿子,虽然我们都不愿承认,甚至以此为耻!你对她做的事情确实不地道,就
算今后她避不开这种结局,总是由你的手开始。我从小在昆仑山长大,师长们待
我很好,视同己出,可是那不一样,总之不一样。我不懂亲情是什麽,可我也知
道,就算像她说的,你是个恶毒的妇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可是这样一个恶
妇为什麽全心待我?面对如此多的高手还要拼力救我出升天,豁出了一切!天下
间的女子若是待人如此,又不是她的丈夫,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了,您……是我的
娘亲,对麽?」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12
第九章、挽断衫袖。游子迎榻
「蹬蹬蹬蹬……」军靴踏地声响亮地在营帐中回荡。韩归雁衣不解甲,全副
武装,已是担心了一夜。
同她一样,陆菲嫣,顾盼,冷月玦,瞿羽湘也是一夜未眠。祝雅瞳匆匆吩咐
了几句就火速离去,秦国使节团裡有人通风报信,吴征陷入险境,这两件事实在
太大,汇于一体,更是天塌了一般。
会向燕国人通风报信的,只有患天下太平的忧无患了。他也隐藏在使节团裡,
身份未知!作为临僖宗的后人,他当然知道遗藏的地点,也知道祝雅瞳挖出锦兰
庄秘密之后,必然要去桃花山勘察。燕国人摆明瞭车马要做掉祝雅瞳,桃花山就
是最好的伏击场所,想来已早早布下了天罗地网!不幸的是,吴征牵扯在内,茫
然不知。
昆仑一脉已与暗香零落结成死仇,祝雅瞳动身前往营救吴征。营地裡相关人
等的安全就成了重中之重!此时此刻,无论是功力大进的陆菲嫣,还是手掌重兵
的韩归雁都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桃花山裡形势严峻,去的人多了反而会成为累赘。在营地裡面对忧无患这等
绝顶高手,即使人多势众,主动出击也是个梦想而已,只能抱团取暖。
夜色一点点地深去,物极必反,天光开始在山尖露出。祝雅瞳与吴征依然杳
无音信!
「不能动,不能动!」韩归雁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双拳捏的咯咯作响:「祝
家主本领通天,一定能将吴郎带回来!忧无患藏在营中身份未明,太子殿下更是
欲对祝家动手,万万不能让他知晓,若是知晓了反倒处处破绽,如网中之鱼!等,
只能先等著,等著祝家主带吴郎平安归来!」
顾盼几次按捺不住,与韩归雁都吵了起来,陆菲嫣严词喝止,几次三番说明
缘由都不起作用,只得将她先制住了穴道。看她眼泪汪汪,不住抽泣,韩归雁心
焦烦躁之馀,也不由暗暗认同。
「派去的人怎麽还没回来!」陆菲嫣不知多少次地衝口欲出都死死咬著牙关
忍住,她知晓这一问不会有答案,徒增大家烦恼而已,看天光已现,终于忍不住
问了出来。
「不知道!」韩归雁寒著脸,脸颊一抽腾地坐下,一拳擂在桌案上道:「未
得本将许可,谁敢再出声,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营帐裡寂静无声!陆菲嫣被喝了一声虽心中不快,也知韩归雁的举措实是为
大家好,焦急之馀,偷偷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
「你们莫要焦急,祝师姐的本事神鬼莫测,她既然暗中前去营救,吴大人当
保无虞。」柳寄芙不敢发声,提笔唰唰写下几行字递给众人。
韩归雁瞪了她一眼,索性闭目养神,当做看不见。
奇异而富有韵律的啸声响起,远远地传入军营。营帐裡立刻躁动起来!柳寄
芙,郑寒岚,薑如露与倪妙筠一同站起,连始终抿著唇神情木然的冷月玦也惊呼
起来。
「韩大人,并非我等要冒犯!」柳寄芙向韩归雁拱手道:「这是……这是本
门十万火急时求救的啸声!」
「是师尊的!一定是!」冷月玦瞪著大大的眼眸道:「韩姐姐……」
「不许去!」韩归雁抽出宝剑,剑锋指著冷月玦道:「本将不管什麽事!谁
都不许离开!你们……莫要忘了,令你们呆在军营裡听从本将指示也是祝家主的
号令!」
「此一时,彼一时!韩大人,得罪了!」柳寄芙踏上两步,忽然一指点在冷
月玦背心,待她软倒时扶住交给韩归雁道:「韩大人明鉴,掌门师姐既发出号令,
我等不能不去!月玦年岁尚幼,亦是本门未来的希望,不可轻易犯险,还请韩大
人代为照料。至于我们……出了事也不能成为韩大人的掣肘,一切后果,我们自
行承担便是!韩大人,告辞!」
冷月玦已证实了此事,柳寄芙说得决绝,也在情在理。天阴门自要离去怪不
得她,至于她们是死是活,韩归雁也不会费心力前去营救,再要阻挠说不过去。
韩归雁点了点头道:「万事小心,冷姑娘在此出不了事。」
「多谢!」柳寄芙不及行礼,已啪地一声一握宝剑,风一般窜出营帐,与诸
位同门一同去了。
「柔惜雪……在呼救?」韩归雁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与陆菲嫣对视一眼,简
直不寒而慄。
「韩姐姐,请你鬆开我的穴道。」冷月玦俏目泪流,惶急道:「师尊定是遇
上了大敌,她……她若需要人帮手,形势已危!」
「你不能去!」韩归雁一抹额头冷汗道:「你要是出了事没法和人交代。你
师叔点的穴道,本将也没本事解开!」
「陆姐姐……求求你……」在座的武功最强就属陆菲嫣,冷月玦只好求她。
陆菲嫣听得一阵揪心,也摇了摇头趋近,顺手点了冷月玦的昏睡穴,朝韩归
雁歎了口气,搂著冷月玦在怀中让她沉沉睡去。
「你现在明白了吧?本将并非针对你一人!」心情本就十分沉重,忽然又出
了一档子大事,韩归雁已是焦躁无伦,只得朝顾盼说道,以舒缓心境。
顾盼说不出话来,只是鄙薄地看了韩归雁一眼,意思分明是:「你就是贪生
怕死,一点都不顾大师兄的死活。」
韩归雁无奈地歎息一声,再度闭上眼眸!
营中的寂静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营门口一阵骚动。韩归雁皱著眉掀开营帐,
就见倪妙筠一身带血,背后还负者一名落髮女尼踉踉跄跄抢进营来,虚弱道:「
救人……救人……」
韩归雁摒退左右,又传郎中,才见倪妙筠咳出一大口鲜血道:「快救掌门师
姐,忧无患是霍永宁……」
「什麽?」五雷轰顶一般,韩归雁与正查探柔惜雪伤势的陆菲嫣一对视,都
惊得手足无措!
「我先去安排!」一时来不及细问,也不是细问的时候。韩归雁镇定了一番,
当机立断离开营帐去找韩克军商议。
陆菲嫣咬牙甩头,手掌按在柔惜雪背心运功,只片刻就大汗淋漓,喘息道:
「伤太重了,我尽力先保她一条命!」
「我来止血。掌门师姐,你万万不能再出事了……」倪妙筠接过郎中递来的
伤药,又赶走了郎中!掌门师姐冰清玉洁的圣体怎容男人窥见?她放下营帐后方
才解开柔惜雪的僧袍。
只见身上掌印足有十馀处,掌印令雪玉般的肌肤都变成青灰之色,更有五六
处肌肤被手爪生生撕裂,鲜血已然结痂之下,仍难掩伤痕的可怖。
不过这一身伤痕都比不得她脐下的纹身来得触目惊心!那是一枚极为淫邪的
纹身,偏又刻画得栩栩如生。窄而薄的两片肉唇微微外翻,稀疏却卷长的绒毛柔
顺地在四周覆盖,像一座神秘的花园。两片肉唇泛著鲜红的血色,露出通幽曲径,
而花径内裡,媚肉鲜明的褶皱则纤毫毕现!
绘製这一枚纹身者似乎颇有恶趣味,画工又十分精湛,让人一眼望去,就觉
隐隐透露出一种饥渴的荡意,仿佛窄而薄的肉唇媚态万方,仍腆著脸需求更多。
陆菲嫣久曆人事一眼而知,登时大窘。倪妙筠尚是处子也不由一呆,满面飞
红。
「柳师姐她们呢?」陆菲嫣颇觉尴尬,装作若无其事问道。
倪妙筠则娇躯一僵,忽而忆起不愿面对的事实,终于泪珠落下抽泣道:「呜
呜呜呜……仙去了……她们都仙去了……」
…………………………………………………………………………………………
外界的波诡云谲,虽然谷中的吴征与祝雅瞳担忧,可现下也没有什麽妥善的
方法。
两人的伤势渐渐好转。祝雅瞳本就是皮外伤与使力过度,静养之后癒合很快。
谷中的野味个个健康强壮,无论是在火上烧烤,还是石锅裡熬煮,均是大补元气,
极具滋养功效,连吴征的内伤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出穀的路线研究了多时一无所得。想从水道原来返回无异痴人说梦,不说水
道漫长,想在泉涌冲刷之下的湿滑石壁裡向上爬,对功力与体力要求太高。祝雅
瞳思来想去,若是全盛时期成行的可能不足一成,遑论吴征。至于从山崖爬下则
面临一望无垠的大片沼泽,这是一片死地,没有人会犯险踏入。至于爬上,高高
的崖壁又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以两人现下的状态想都不要想。
暂时绝了出穀的念头,吴祝二人便安心于穀中静养,等待身体彻底康复。栾
采晴在此虽显得多馀,时不时还冷嘲热讽几句,吴征倒没刻意虐待她。
燕国当年一场宫廷风波,牵连者甚众!
栾广江固然才情无双,但身子骨天生就弱些,在武功修行一项上向来落后于
几位竞争者。而大燕以武立国,历代皇帝都是绝顶高手,因此也不会向栾广江开
个先例。
祝雅瞳受迫之后,栾广江内伤受制,功力飞升,后发先至,一举登上皇位。
可这一场为世人所津津乐道的风光背后,又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到牵连?至少穀中
的三位均是如此!
祝雅瞳为免陷入狼窝,远走高飞,流落江湖十馀年,直到修成十二品,武功
盖世方才返回祝家。可是这一去沧海桑田,初走时还是十六岁的如花少女,再归
来已是三十出头少妇。风光的背后总是如此,世人或会口口相传她的传奇经历,
也会以此励志,可谁又会去多想想风光的背后,这十馀年的孤苦无依,危机重重,
漂泊无定,简直一言难尽。
吴征甫一降生便如灾星临凡,祝家裡血流成河,天阴门诸多高足身死,他也
远离亲人,被送到大秦的偏远小村苟活于世。二岁之前的记忆已完全失去,在吴
征的心境裡,那个自己曾经十分排斥的灵魂,在小山村裡带著巨大的身世秘密隐
姓埋名,又不由觉得「他」可怜。
至于曾经十分烦厌的栾采晴,正因没有躲过这一场风波,才变得在他人眼中
的乖戾与放荡。一切,亦是为保护自己所付出的的代价,只是这代价未免太过巨
大了。身为女儿身,谁愿被人唾弃与嘲笑?谁愿臭名远扬?身为皇室的女儿,自
降生起就是一种悲哀,古今中外均是如此。
历史上那些放荡堕落的公主,又有哪一个不是如此?远嫁吐蕃的文成公主,
她心中又怎会愿意远离繁华的长安,去到一生只洗两回澡,兄弟共妻的番人窝裡?
吴征从前读到的历史,在眼前活生生变为了现实,加之栾采晴青春之时险些与师
尊奚半楼结为夫妻,血缘上毕竟又是自己的姑姑,从前的恶意尽去,所剩的更多
也是同情。
「师姐会落入霍永甯手中,娘现下猜来想去,也唯有那一次了。」祝雅瞳双
臂回环抱膝坐在潭边,蹙眉摇头。母子相认之后,真有说不出的满足,一口一个
憋了二十年的娘,每一次都是无比开怀:「栾广江登基,娘又跑得远远的,难免
他不会迁怒于天阴门。师姐当时远行游历当是为了避祸,时间与孟永淑落难又对
得上!石室裡霍永甯以孟永淑恐吓于她,小小女子顶不住的……唉……也是苦了
她,不知道她现下怎麽样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还有些没死的呢?」吴征亦是感慨万千。譬如玄武门
之变,太宗皇帝杀兄弟,逼父亲退位才登上大宝。虽说他也是无可奈何,仅剩下
华山一条路,可亲人之间的人伦悲剧实在太过惨烈。而那些看似平稳登基的皇帝
们呢?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是不是每一位元帝皇都会像魏文皇帝曹丕一样,因
一首《七步诗》而被打动,放过自家亲兄弟一条性命……
「嗯……」祝雅瞳默了默,向吴征歉然道:「娘对不起乖孩儿,当年娘真的
是无路可走……」
「娘,这话你都说了一百三十六遍了……」吴征嘻嘻笑道:「孩儿懂,孩儿
都懂,也从来没有怪罪娘。」
「啊哟,你这小鬼头!」祝雅瞳责怪地在吴征头顶拍了一记,却怎麽看都像
摸摸他的头:「还数得那麽清楚!要来笑话娘亲麽。」
「那能怎麽办?我怕不数清楚说出来,再过几日就得说上一千三百六十遍。」
吴征乖巧笑道,又做了个鬼脸。
这几日的相处比前不同!祝雅瞳明显开心了许多,虽是在幽闭的山谷,于她
而言则似身处天堂,更胜吴府几百几千倍。
在吴府裡,她时时需克制自己的亲近之意,言辞之前也是斟酌再三,唯恐说
漏了嘴给吴征带来不必要的危险于烦恼。更怕吴征得知身世之后,会做出什麽出
格的举动,惹来杀身之祸。他是燕皇栾广江的儿子,又是绝不可公之于众的秘密。
这世间能说出这个秘密的,唯有栾广江本人,且一言就足以定下吴征的生死!显
而易见,栾广江病重之际,终于还是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举起的屠刀,连孩子的母
亲也不准备放过。
「娘亲这些年一直很后悔,当年若没有用离幻魔瞳制住了栾广江,就不会有
你,也就不会让你吃那麽多的苦头。可是又很庆倖,有了你这个小冤家,娘亲才
能熬过那麽多苦难。在成都时住在孩儿家裡,心裡真是快活,却总觉得差了些什
麽,又是担心将来。直到现下才觉一切都是值得的,是上天让娘有了一个争气的
好孩儿!」祝雅瞳说得动情,眼角又现泪光,侧过身舒张双臂向吴征搂去。
可这一搂却让她如遭重击!
吴征皱著眉望著泉涌倾斜而下,神情十分不自然!祝雅瞳的搂抱亦让他本能
般缩了缩肩,颇有几分无奈地强笑了笑,低下头去。
他自知这般对待祝雅瞳委实太过分,可心中所想,身体反应均是如此。祝雅
瞳閒话旧事时,吴征心中越发憎恨栾广江,对祝雅瞳迫不得已的遭遇除了同情与
心疼之外,更有难以抵抗的嫉妒与不适。
祝雅瞳夸讚他争气时,吴征心中想的却是:老天爷,你是不是真要玩死我才
开心呀?
两人的离奇遭遇已然注定!若是吴征在这个世界觉醒之时祝雅瞳就在他身边,
伴他成人,甚至是知晓自己的生母就是祝雅瞳,他也不会泛起旁的心思。可是事
情已铸成,鬼神难改,吴征从小在昆仑山长大,母子俩第一次开诚佈公地见面,
一个是仙子般的香凡夫人,一个是初鸣啼声的少年郎。谁能抵抗祝雅瞳无穷的魅
力?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吴征。
心智早已成熟的吴征并没有对祝雅瞳一见锺情,毕竟是个高不可攀的美妇,
毕竟是个身处敌国的二品诰命夫人。可是在燕国的倾力相助,直到在绝境之中忽
然现身救下他的性命,从此入住吴府。似长辈般提携无微不至,似朋友般相帮患
难与共。吴征怎不会爱上她?
情意已深,爱意刻骨!
可直到今时今日,上天似故意与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想要一辈子照顾,一
辈子疼爱的美妇,忽然成了自己的生身母亲,纵然见识广阔,机变百出如吴征,
也不由傻了。
吴征知道自己有多爱祝雅瞳,桃花山一场夜战,他无数次在心底发誓:若能
得脱大难,会尽心尽力爱护她,陪伴她,守护她,孝敬她。
是的,吴征待祝雅瞳如知心好友,如爱侣,亦如长辈。可是祝雅瞳真的成了
自己的长辈,一时之间,从前的爱意成了横裂在两人之间的壑崖,再也不能是单
纯的母子,再也不能是单纯的亲情。
祝雅瞳想要搂抱他,他也极爱这种血浓于水之情,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缩
了缩。身体用本能在告诉吴征,她是你的母亲,你本不该有不伦的念头,可是你
有!她抱著你,是抱著亲爱的孩儿,可你,你不单单是如此!
祝雅瞳僵住了,双眉低垂,死死想忍住的泪光还是迷蒙了眼角,泫然欲泣。
吴征默然低头,朝祝雅瞳苦笑道:「娘,从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亲没故的苦
孩子,现下知道有位了不起的娘亲一直在守护著我,帮助著我,我也很骄傲。时
至今日,若有人问我后不后悔是祝雅瞳的儿子,我自然是……是……不后悔的…
…「本想宽慰祝雅瞳,话到嘴边又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更不忍欺骗待他大过天
的母亲,最后一句说得断断续续,十分不自然。
「傻孩子,娘亲当然知道。」母子俩均不约而同化解方才的尴尬,祝雅瞳仍
心裡发苦。
吴征的情意她何尝不知?祝雅瞳自知自己惊人的魅力,在察觉吴征情意的那
一刻,她吓得魂不附体,第一时间就想拔腿逃得远远的。可是对爱子的思念像一
根无形的细丝牢牢拽住了她,逃不了,甚至一刻都不愿和爱子再分开。
明知与吴征再相处下去会引发无可收拾的后果,可这一杯鸠酒祝雅瞳还是忍
不住喝了下去,一杯刚了,又想再喝一杯。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啊,阻止了她自暴
自弃,重新唤起生的希望,亦是一生之望都是为了与他相认,保他平平安安,不
受人欺凌的生命,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血。
爱子愿意与自己亲近,怎能拒绝?即使两人的想法初时有天壤之别。爱子崇
拜,爱戴自己,怎能拒绝?天底下的父母哪个不愿做自家孩子的偶像。爱子呵护,
怜惜自己,怎能拒绝?天伦之乐不正是如此麽。
上天的玩笑不仅吴征无法处理,聪慧如祝雅瞳亦手足无措。母子相认之后,
两人亲近了许多,一起感歎往事的唏嘘,述说经历的凄苦与艰难,互相安慰,互
相鼓励。可这一份情意却时刻阻挡在两人中间,像一座高牆,祝雅瞳连触碰都不
敢,遑论将它推倒!
人之情感,萌之于心,发之于外,融之于魂。祝雅瞳深知其中的不伦是多麽
为世人所忌惮,唾弃,可她怎能对吴征绝情?那是一种千刀万剐的伤害,她不能,
更不忍。且铸成这一切的,与吴征丝毫无干。
「当年为何要认玦儿做乾女儿?」吴征心中亦不忍,这一切无论于他还是于
祝雅瞳,都实在太过残忍,忙岔开话题。
「只是见她可怜……见到她的为难,仿佛见到了当年的自己……」祝雅瞳嘟
了嘟唇,勉强笑道:「现下想来,师姐一门心思要她当太子妃,倒是怕万一哪天
遭遇不测,身败名裂,有皇家庇护,玦儿可保无虞,天阴门亦能有一脉传承下去。
为娘不明所以,却是办了件傻事。」
「一窝子野狼,哪来的情面可讲?我看姓栾的也难会保定了玦儿。柔掌门一
厢情愿,未必能成真。」吴征撇了撇嘴,对栾家人十分不以为然,唯恐惹祝雅瞳
不快,眼珠子一转忙道:「我不姓栾,跟那个人一点关係都没有。哼,我吴征只
有爱我疼我的娘亲,没有爹。老天爷见证,骂多少句也是他们自己背了,与我无
关。」
「你就嘴皮子特甜,都甜到为娘心裡去了。」吴征扯了一大通,唯有夸讚她
的听到了心底,祝雅瞳乐不可支地嫣然一笑。
蹙眉舒展,眼中清波流淌,花瓣般的香唇裂开,美得不可方物。吴征一呆,
忙偏过头去抓耳挠腮道:「饿了,兔儿吃腻了,我去捕只羊来!」
母子天伦之中时不时就来几次尴尬,祝雅瞳享受得如沐春风之馀,也不由黯
然神伤。
閒聊至此如陷僵局,谁也说不出多的话来。祝雅瞳跟在吴征身后亦步亦趋,
想要靠近,终究又不敢。
「娘就歇一会儿,我身子骨好了不少,抓只小羊不难。」分明是最亲近,也
心心念念想要亲近与爱护的女子,此刻却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免得再露丑态,平
白惹得两人不快。
「娘想和小乖乖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祝雅瞳心中嘀咕,嘴上却道:「
你使鞭索的功夫不行,还是娘来吧。」
想躲一阵化解尴尬,终究不能如愿。吴征知道祝雅瞳疼爱自己太过,也不忍
多说只点了点头。母子俩一前一后,默默无言地来到山崖边。
岩羊安逸久了,即使连日来被从天而降的套索捕了几隻,仍未有警觉。祝雅
瞳天赋著实高绝,原本使得不顺手的套索不几日就掌握了其中诀窍,只一下便套
中一隻肥美的大羊,拖上崖边!
吴征鼓掌欢呼大赞道:「娘亲就是厉害!今日有好口福了。」
「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亮,娘想办法也要为你摘下来。」祝雅瞳兴致萧索,只
微微一笑。
这一下轮到祝雅瞳影响了吴征的兴致,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梗回喉咙裡说不出
来。祝雅瞳面色一白,低下头紧紧抿著唇瓣,状甚自责。
吴征不仅是个少年,也是男子,见状忙寻了个话题道:「哈哈,忽然想起件
事来,我现下终于明白为何娘当年见了小师姑,就先给她一巴掌!定然是拙性这
个傢伙背后说嘴,把娘给气著了是不是?」
「额……」祝雅瞳害羞地笑笑道:「拙性说,你自己道天底下最疼你的就是
你小师姑,娘当时真是忍不得。嘻嘻,这事儿怪你自己,娘可不担这份罪责。待
出去了见著你小师姑,娘领你去认错。说起来还真要当面谢谢她,否则娘的小乖
乖还不知道要吃上多少苦头。当年娘也是去了趟昆仑,见你被善待,才能放下心,
一意经营将来。昆仑之恩,永世不忘。」
「他们待我都很好。嗯,当年把我抱去后山的那个女子更好。」
「你……」
见吴征调皮,祝雅瞳作势欲打,本是一副母子嬉戏极温馨又甜蜜的时刻。可
吴征头也不重播开步伐逃也似地去了……
当年在昆仑后山将他紧紧地搂在胸前,以饱满高耸的酥乳为枕,仿佛在喂他
一口甘甜而满是爱意的乳汁,亲昵无间,其后还一同看了一场荒山野合。吴征随
口一说,无意间触及的都是母子俩不可逾越的禁区,可这一切都已写在了生命裡,
谁能忘怀?谁能抹去?
祝雅瞳呆在原地发愣,泪珠不由又涌了上来:难道此生往后,都要在这种时
不时令两人失语,无法面对的情境中过下去麽?相认,让她有说不出的满足,却
又有无限的遗憾。从前两人虽不至于如此亲密,却没有隔阂。如今亲密了,隔阂
却深了。祝雅瞳情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一旦有了隔阂而不能消除,随著时间的
推移只会越发疏远,越发难以亲近。
她修成绝顶武功后回到祝家,那些躺在地上尸山,成河的血流,不正是因为
隔阂而起的麽?
吴征略一顿步,随后加快了速度跑回穀中。他知道方才的做法又伤了祝雅瞳
的心,可他还是没有回头安慰。这是一个死局!
与对陆菲嫣,韩归雁,冷月玦,瞿羽湘不同。
韩归雁与瞿羽湘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只要喜欢,只要想,甚至对瞿羽湘初
时只是觉得对自己有利,想做便做,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不哄得女儿家死心塌地
绝不甘休。
陆菲嫣与冷月玦则複杂许多,可认定了的事情也无须回头与犹豫,一边宽抚
她们,一边只需去解决她们身上的牵绊即可。
能与不能,只在解决二字。
对祝雅瞳,吴征万分无奈。他并非不知廉耻之人,对祝雅瞳更是又疼惜,又
敬佩,直到了骨子裡. 他全然没有把握若是在母子相认之下自己走出了第一步,
祝雅瞳会是什麽反应!会不会对自己无比的失望,还是从此害怕自己?无论哪一
种,他都不能接受。
保持现有的关係,他还能为祝雅瞳尽一点孝心,让她接下来的人生不至于再
孤苦伶仃,或许还会咬咬牙,为她相一门好亲事,肚裡流著泪送她与伴侣共度馀
生。若是踏出了后果无法预估,直至不堪设想的一步,吴征真的不忍万一逼得祝
雅瞳再次出走,躲得自己远远的,这一辈子的良心都不会安。
爱意固然重要,亲情更是吴征无比珍惜。他没有感受过血缘至亲的疼爱,祝
雅瞳对他的爱发自灵魂,毫无保留。吴征只能咬著牙,尽力克制著自己保持必要
的距离,即使让她伤心,总好过绝望。
祝雅瞳对吴征的反应感同身受,她不怪罪吴征半点,只反复地问:为什麽会
是这样?这一刻,祝雅瞳甚至在想,若是早知如此,争如不认!
可下一刻,祝雅瞳面泛红霞一阵心慌。恰巧补到手中的肥羊发力一蹿,祝雅
瞳失神落魄地惊呼一声,竟然失了手。肥羊得脱大难,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祝雅瞳抹了把额头冷汗一时顾不上!争如不认又能如何?吴征爱意已深,难
道自己还能决然拒之不成?还是为了让他死心另嫁他人?那现下已对自己萌发情
意的爱子又该多麽伤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更令她害怕的是,为何有这麽荒诞的想法?母子相认不是一生所望麽?若是
不认,心中的想法又是什麽?任由吴征的爱意越发深沉,无可挽回麽?
是的,祝雅瞳虽未经男女之爱,但深知爱子的为人。与栾家的薄情寡义不同,
母子俩都是重情重义,否则吴征不会接受韩归雁,不会强「抢」陆菲嫣,也不会
体谅有杀身之仇的瞿羽湘,更不会为了冷月玦背负天大的干係. 自己为爱子所做
的一切,出于母亲的天职与她的善良本性。可这一切烙印在吴征身上,已全然打
动了他,再也走不了回头路……
待祝雅瞳回过神来,吴征已一路奔回了穀裡. 祝雅瞳抹淨了额头冷汗,定了
定神,心道: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否则娘儿俩吃尽了苦头,终于苦尽甘来,非
得生生又被拆散不可。从前还可以恨栾广江,恨家中长老,这一回又能恨得谁来?
打定了主意,祝雅瞳重补了只小羊才返回。这一耽搁去了不少时光,只见吴
征呆坐在水潭边,手中抓了一把石子,正恨恨地甩在水面,扑腾扑腾地砸出一个
个大水花,偶有几块薄石打起了水漂,弹著跳至对岸。
栾采晴饶有兴致地来回打量母子二人。母子俩现时的状态是她从未预料过的,
却比她构想中有趣了几万倍。子不知母而爱上了自己的亲娘,母知子,也明知其
有碍,仍沉湎爱子之心中无法自拔,终于酿就现下这一杯五味杂陈,难以言述的
怪酒。这根本就是个无法解决的死结,神仙来了也解不开,月老若是敢乱牵这条
红线,只怕登时要被天帝废去仙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谁还能拯救
他们?哈哈!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吴征与旁人十分不同。旁观者清,栾采晴深知吴征若是
苦苦相求,祝雅瞳终究要心软。这条迷蛇从来都是重情重义的,哪裡捨得爱子难
熬?这不是什麽高深的道理,栾采晴相信深处局中的二人一定也明白。祝雅瞳为
母不说,还是女儿家,要她这麽做强人所难。可吴征居然没有!底线与本分,即
使在与世隔绝的深谷裡他也没有忘记,这实在是一种了不得的自持!这个栾家不
认的野种,好像真的与栾家人不太一样。
栾采晴嘴角勾起玩味又深沉的笑意,莫说栾家人,狄俊彦当时又何尝顾及了
她「母亲」的身份?唯一惧怕的不过是自己翻脸而已。待翅膀硬了,惧怕不在,
又何尝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她幸灾乐祸的笑脸祝雅瞳自是看在眼裡,这一回倒也不动怒,只是回了一个
淡淡又坚定的微笑。
吴征打了大半个时辰,直将身边的小石打空,才听祝雅瞳甜甜地道:「征儿,
来用膳了。」
祝雅瞳流落江湖十馀年,可生活却尽可能精緻,烧烤的手艺著实不赖。吴征
早已闻到香味,此刻也饥肠辘辘,料想方才的尴尬已去了不少,遂站起身来挥手
道:「来了。」
祝雅瞳乜了栾采晴一眼,招呼道:「你也一道儿来吧。」
栾采晴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道:「羊腿肥而不腻,能不能让给我?」
祝雅瞳含笑默不作声,吴征撇了撇嘴道:「随意,多得很,没人与你抢。」
「呵呵,你倒好心。不过论起来我好歹是你的亲姑姑,一口一个你啊你的,
可太不讲礼节!」哪壶不开提哪壶,栾采晴分明是故意的。在穀中与世隔绝,算
来算去就三个人,还真没人生的起杀心。再说穀中的日子不好过,母子俩还算有
个伴儿,她算是孤身一人,有了机会自要拌拌嘴。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吴征瞥了栾采晴一眼,随口问道。
「都说来听听。」
「假话嘛,你害得我们娘儿俩差点命都没了,还上了霍永宁这个贼首的大当,
真是又狠心又蠢笨,什麽姑姑之类的话,我看还是休提了。娘,您请,烫得很,
慢著些。」吴征先打了碗肉汤给祝雅瞳,口中却不饶人,一顿鄙薄。
「江山社稷什麽的,跟我个女子有什麽干係. 要说蠢笨,你们才是,一个个
的心忧天下,大敌就在身边还懵懂无知。霍贼此时露出真面目,背后算盘打得哗
哗响,照我说啊,你们是翻盘无望了。鬼知道穀外现下是个什麽世道?」
「也有道理。」吴征一愣,点了点头,歎了口气。
「真话呢?说来听听!」栾采晴兴致颇高,追问道。
「我娘当年的手段虽然不太光彩,但是你迟早也要落入魔掌,只怪上天给了
你一副冰肌之体。这叫恰逢其时!你要迁怒我娘,我不说什麽,可是栾家人做事
太也决绝。呵呵,我虽然没什麽大本事,总之是看不起的。只是懂得自爱的女子,
我向来又是佩服的。」吴征一边嚼著羊肉,一边道:「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
我瞧不起栾家人;第二,若你不是栾家人,那我确实要敬你三分。」
「哟哟哟,口气当真不小!」栾采晴吃吃笑道:「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就轻
薄于我的大好男儿,居然还会敬我这个放浪无形的荡妇三分。我该说荣幸呢,还
是该认为这是讥嘲于我?」
「当年事出无奈,也是我不对。讥嘲就免了,困在这个地方,说些鬼话有什
麽意思?」
吴征说完之后任由栾采晴几番挑逗都不再言。祝雅瞳始终小口小口吃著,目
光莹然望著篝火陷入沉思……
用完了膳,吴征见祝雅瞳思索不停,一来不好打扰,二来今日好几回没趣,
也实在不敢再贸然开口说话,只怕又伤了她。这几日来每每不经意间就触碰禁忌,
再怎麽小心谨慎都躲不过去,祝雅瞳初时还不太在意,现下却是肉眼可见地伤了
心。吴征又是疼惜,又是无奈,更恨自己无法可想。
吴征意兴阑珊地先回了洞中一头倒在乾草铺就的床上,想大睡一顿忘却烦恼,
偏偏睡意全无。只瞪著眼看著洞顶石壁,黑黝黝的一团什麽也看不清,就此呆呆
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祝雅瞳移著莲步入内,吴征猛醒过来,起身道:「娘要安歇
了麽?我去沐浴。」
「不忙,娘想和你说会子话。」祝雅瞳淡淡笑著,双眸倒映著洞口的火光,
如春湖中燃起了一束烟火,美得让人心动。
吴征心中哀歎一声,情知无法避免,只得暗暗告诫自己说话务必三思,今日
若再次惹得祝雅瞳难过,可怎生得了。
无法拒绝,吴征有些心头惴惴地坐好。祝雅瞳目光如炬,怎会不知爱子心中
的担忧与犹豫?可她竟一反常态,有些逼迫道:「你莫要担心,娘想与你说些心
裡话。你先答应娘,无论什麽,都要老老实实地告诉为娘,可好?」
还是无法拒绝,吴征苦著脸点头道:「孩儿自会与娘亲说实话。」
「乖。」祝雅瞳再次摸向吴征头顶。这一下又激发吴征本能的躲避心理,脖
子不由缩了缩。祝雅瞳却不像从前一样伤心,依然爱怜地笑著,玉掌一压追上,
轻轻抚了抚道:「先与娘说一说,家中的几个媳妇儿是怎生好上的?依娘看来,
她们各有各的好,又各有各的难处,哪一个都算不上你的绝佳良配。」
这个话题让吴征大大松了口气!祝雅瞳与诸女都十分熟识,情路则是一知半
解,有些还有成见,今后相处必然也要分说明白。当即精神一振道:「她们每一
个都很好,世人看来她们都有污点,可在我看来都是一等一的好女子。娘从前对
雁儿有成见,其实她是个货真价实的黄花闺女,梁兴翰要压制韩家在军中的势力,
毁了她的名声,清白却被她二哥韩铁衣保下了。至于那些面首什麽的,全是掩人
耳目,配合梁兴翰做戏而已。」
「呀……原来如此!倒是为娘小心眼了。」祝雅瞳歉然一笑道:「从前其实
娘也有猜测。只是总觉我的好孩儿,怎能娶一个污名在外的女子为妻,你还要她
统领后院,娘心裡总是有个疙瘩放不下。」
「这话我曾与菲菲说过,什麽神仙眷侣之类好听的,都是外人说的,日子却
是自己过的。只要自己过得好,过得舒心,夫妻美满和谐,外人说得再多与咱们
家何干?有人爱白眼,由他们去好了!」吴征笑道:「菲菲也是如此。顾师叔其
实待我不薄,不过那人有些太过重男轻女,也不知变通。那个……娘也知道的…
…总之当时孩儿是豪兴大发,觉得这天下除了孩儿,没人能疼爱她,非把她抢来
手中不可。至于对不起顾师叔,孩儿倒没这麽觉得。还是那句话,世人怎麽想与
我何干?他们俩只有彻底拆散了,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菲菲在顾家煎熬,顾师
叔又何尝不是?」
「嗯,这话确实有理,现下也已证明了这一切。」祝雅瞳赞许地点头道:「
若是让人知道了内情,定要骂你。可谁又知道,小乖乖是真心为他们好。」
「岂止是骂。哈哈。」吴征大笑道:「立刻就是猪狗不如之辈了。可是一来
咱们不说,二来就算真被人知道了,孩儿不后悔,菲菲也不会。」
「担当与骨气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为娘真是亏欠了昆仑派好大一份
情啊!」祝雅瞳感慨道:「栾广江若有你半分,又何至于此……」
明知提起栾广江会惹来吴征不快,祝雅瞳还是顺顺当当地说了出来,没半分
犹豫。吴征一阵愕然,神情凝重起来。
她渴望听到吴征的心声不是玩笑,也不是母亲对孩子的要求。祝雅瞳首先这
麽做了,已是表明自己坦诚的态度。心结已系,祝雅瞳正以无比的勇气与坦然去
面对,像她清澈的双眸,没有顾虑,没有犹豫,只有实打实的心裡话。
「他是志在天下的皇帝,哪会顾及这些。」吴征讥讽道:「什麽名垂青史的
英明圣君,连个丈夫与爹爹都不称职,呸。」
「嘻嘻,就是如此,呸。」祝雅瞳做了个鬼脸道:「且不说他了。湘儿呢?
要是寻常人家,就算能接纳她做个妾也就顶天了,大多是个随手可弃的侍婢。娘
看你待她倒没有二致,嘴上虽不饶人,其实她若真进了门,你一样会好好疼爱她。」
「她呀,呵呵。」吴征挠了挠头,皱著眉道:「孩儿有一点与世人大不同,
总认为女子与男子并无尊卑之分。女子虽大多不如男子,也只是身体所限。倒是
有些细心活儿,男子大大不如女子。湘儿虽谈不上有多爱,既然收了心又是自己
人,孩儿难以像雁儿与菲菲,玦儿一样爱她,总要敬她的。」
「不爱也可以的麽?」祝雅瞳奇道。
「嗯。她比不得其他几位一样光芒四射,孩儿自是爱她少一些。可她也有可
爱之处,平常和她拌拌嘴也是大有乐趣。孩儿并不随便,既然要了她的人,自然
会一般对待。为奴为婢什麽的,若是要如此,孩儿压根就不会碰她。」吴征肃然
道。
「很好,很好。」祝雅瞳目中的笑意越发温润。她也是女子,深知女子的不
易,吴征这种怪异的行为落在女子眼裡,才是真真正正的可爱极了。她深吸了口
气,有些羞涩问道:「玦儿呢?娘都不知道她怎地就喜欢你了。」
与冷月玦之情当时触动了祝雅瞳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吴征正是从那一刻起才
触摸到她的内心,才知这位精明强干的女子也有软弱之处。也正是从那一刻起,
吴征才下定了想要追求祝雅瞳,令她不再孤单,不再受伤害的决心。
再次提及此事,吴征心中砰砰直跳,道:「玦儿厌恶皇城,觉得自己是只笼
中鸟。当时她自以为要奉命返回燕国,颇有些破罐子破摔,想要从小到大,自己
决定一回,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至于为何选中了孩儿,可能在吴府裡新奇的
东西不少,加上她又颇喜音律,觉得孩儿与众不同,有些特别。」
自吹自擂,吴征有些脸红,祝雅瞳却重重点了点头道:「征儿就是与众不同,
娘一直很骄傲!玦儿的事情,男子大可以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征儿没有!又要旧
话重提,栾广江若有你半分,何至于此!」
「那是娘好,孩儿半分不像他,重情之处都是像娘亲。」
吴征不失时机地恭维一句,果然让祝雅瞳喜从心来,又凄然道:「可惜娘终
究没有照料好你,有失身为娘亲的责任。去了吴府之后呀,就满门心思地想为征
儿寻一门好亲事,也好略作补偿。盼儿呢?你与她青梅竹马,本是最好的良配。」
「孩儿从小与她一同长大,连她的名字都是孩儿取的,自是喜欢得她不得了。
可是情之一事,孩儿一人说了不算。」吴征摇头道:「都以为盼儿待孩儿好,其
实孩儿以为,盼儿还未长大,于感情一事懵懵懂懂,未必就是喜欢了孩儿。或许
只是将孩儿当作个疼爱她的哥哥一样呢?孩儿待她只会好,等她长大了,明白了,
由她做抉择才合情合理!」
「好,好,好。」祝雅瞳连声称讚道:「征儿懂事,这样才是真的喜爱盼儿,
为她著想。不过如此一来,娘更不能放过她了,盼儿即使年岁尚幼不比雁儿做事
细緻有序,总不能让个好女娃儿便宜了旁人。」
吴征哭笑不得道:「娘,你这是有些霸道了。」
「娘霸道惯了,只待乖乖征儿才特别宽容。若是依著娘的性子,征儿看上哪
家的女娃儿,娘就是去把她绑了来也不许错过。」祝雅瞳笑得灿若星辰,一字一
句间笑容却渐渐隐去,凝肃得无法形容,再一字一句道:「娘还想知道……征儿
……是怎麽看待娘的。」
一字一句,声声发颤,俏脸褪去了血色,娇躯都在微微颤抖。
不仅是祝雅瞳,吴征也面色发白,一头冷汗刷地冒了出来垂下了头。
万万没有料到祝雅瞳居然当面有此一问,结合此前坦诚相待的先决条件,吴
征该如何回答?
「一切都是娘的错……」祝雅瞳的语声犹如梦幻,悠远而空灵,吴征偷眼瞧
瞄时,只见她目光哀戚,嘴角低垂,正带著无比的悔恨与难过道:「娘太自私了
……当初不该把你生下来,因为娘心底知道根本无力照顾你……征儿来了燕国,
第一面娘就捨不得再离开你,一路跟著征儿去了大秦。娘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
泪随语泣,断线珠串似的从眼眶裡满溢。祝雅瞳抿著唇,低著头,声若啼血
道:「娘真的捨不得征儿。虽说征儿在昆仑得以善待,可是这些本是为娘的责任,
娘从你降生起,就什麽都做不到,什麽都没有做……娘不该这麽做的,可是要怎
麽才能离开你?娘也做不到啊……」
吴征的眼泪再也憋不住,泣道:「娘,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此情此景,吴征心痛亦複茫然,自己到底是祝雅瞳的孩子觉醒了宿慧,还是
从外界穿越而来的灵魂。祝雅瞳满满的爱意就在身边,他犹豫著,迷茫著,不自
觉地捧起她梨花带雨的娇颜,替她拭去泪水。
「呜呜呜……」祝雅瞳哭得伤心,断断续续道:「娘亲做了错事,蠢事,才
招致现下的报应……本是母子,娘没有疼爱过你一天,却有了隔阂,娘不知道该
怎麽办。征儿……娘……对你不住……」
她自觉亏欠甚多,可自从吴征有了生命的那一刻起就是死局。能挣脱死局至
今,吴征自身的奋进与努力固然有之,祝雅瞳的拼死保护更是居功至伟。吴征知
道了前因后果,自然知道祝雅瞳对自己的爱是如何的全无保留。
轰隆隆!晚春的夜裡又下起了小雨。天地之间,这一座与世隔绝的山谷瞬间
便融进了雨幕裡. 吴征忽觉被这道天雷贯顶!
还在想什麽?还在犹豫什麽?日子是自己过的,待陆菲嫣如此,待祝雅瞳就
不是了麽?
她是这一具身体的母亲,那又如何?母亲只是女子的一重身份!祝雅瞳是一
位可敬的母亲,可她首先是一位孤独又可怜的女子。她一生的愿望就在眼前,已
抓在了手心,却无力阻止被生生撬走,越离越远。分娩便与爱子别离之伤她艰难
熬过,这一次的伤害又岂止万倍?
吴征动情地与祝雅瞳交颈相拥,除了满心的感动,伤怀与歉然,居然不涉情
欲!
这几日愧为人子,愧为男儿!
两人的相拥就像在吴府裡的那一回:两人平齐,祝雅瞳的左臂环过脖颈按著
吴征的后脑压在肩侧,右臂贴著腰杆搂紧。而吴征则双臂环著她的腴润腰肢回应。
这是母子之间的拥抱。
「娘,征儿错了……」
「不不不,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祝雅瞳神思不属,虽觉好梦已圆,
却知梦不可久,终将醒来。
「娘先听我说。」吴征不假思索,毫不犹豫,一股脑儿道:「征儿此前不知
谁是我的娘亲,偶尔也觉一个叫祝雅瞳的女子待我就像孩儿一样体贴,关怀。她
聪明,美丽,大方,果决,勇敢,谁见了都会喜欢。征儿一直很喜欢祝雅瞳!可
是她就像天上的仙子,高不可攀,难以企及,征儿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不敢有丁
点非份之想。可是有一天,祝雅瞳哭了,哭得好伤心。征儿才知道,她的坚强背
后亦有软弱,征儿当时心底在发誓,祝雅瞳待征儿这麽好,征儿当尽力照料她一
生一世,不让她伤心,不让她孤单。」
吴征抬起头,与祝雅瞳额头相对道:「当时征儿心裡还有一句话,不管祝雅
瞳是什麽人,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好,祸乱世间的妖妇也罢,她待征儿尽心尽力,
征儿自当回报于她。世人要伤她,征儿会尽力替她挡著,哪怕豁出命去。世人要
责罚她,那就先责罚征儿!征儿爱祝雅瞳,爱得铭心刻骨,不是贪恋她的美色与
财势,全因她待征儿太好太好,征儿一生一世都报答不起。只能想著尽力疼爱她,
保护她,让她开心,让她快乐,哪怕能为她做一丁点儿的事情……直到现下,征
儿还是这般想的:征儿想像丈夫一样宠爱祝雅瞳,想像儿子一样孝敬祝雅瞳,想
像朋友一样帮衬祝雅瞳,想像玩伴一样陪伴祝雅瞳。娘,您本事那麽大,能不能
告诉征儿,祝雅瞳是怎生看待征儿的?征儿能不能如愿以偿?她愿不愿意做征儿
的妻子,娘亲,朋友,玩伴?」
朴实无华,发自肺腑。祝雅瞳似已痴了。
爱子的情意她如何不知?可祝雅瞳无法面对与处理。不仅因为涉及母子之间
的不伦,更因祝雅瞳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情意!她真的不知道。
热辣辣的话语像闪电一样击得她浑身酥麻,祝雅瞳似已迷离,呢喃般道:「
征儿……祝雅瞳其实很傻,她不晓得怎麽做妻子,怎麽做娘亲……呜呜呜……她
小时候曾有个心仪的男伴,可是长大了些懂事啦,那一年她才十二岁,家世啊,
身份啊,还有天赋啊,那个男伴都已经不适合她了……就像你说盼儿一样,长大
了才知心中的情意究竟是哪一种。祝雅瞳从那时变得骄傲了起来,谁也看不上,
谁也瞧不起,总觉这世间谁也配不上她。直到十六岁那一年,她像件货品一样被
卖给了栾广江。祝雅瞳真的好傻,心比天高,却不知自己随时也能被放弃,没有
人会真正心疼她。每个人打的注意,都是把她身上所有的价值挖空。有人强迫她,
好好服侍栾广江,莫要得罪了皇族。有人则叮嘱她挖出燕国皇室的秘密……谁来
问过她一声愿不愿意呢?从此以后,祝雅瞳才长大啦!原本她看透了这一切,心
丧如死,哪曾想到离幻魔瞳打断了栾广江的采补,让她有了个孩儿。那个孩儿就
是她的一切!从此她的所作所为,为的都是她自己和孩儿,为了给她孩儿一个好,
她可以害一百个人!为了不让孩儿嫌弃她肮髒,她也可以找一百个替死鬼。她老
想著有朝一日,能乾乾淨淨地与孩儿相认,做孩儿完美的母亲。娘不知道祝雅瞳
怎麽看待征儿,肯不肯,娘只知道祝雅瞳对征儿珍逾性命!」
「征儿知道了,谢谢娘亲!」吴征与祝雅瞳的泪水早彙聚在了一处:「娘再
告诉征儿,作为一个男儿,祝雅瞳爱不爱?有没有心动?愿不愿意与他厮守一生?」
「征儿是个伟岸的好男儿,重情重义,祝雅瞳爱征儿。每一回见征儿进步了,
见征儿又长高了,见征儿生得俊美,祝雅瞳都在心动。征儿为玦儿背负起一切的
时候,祝雅瞳好伤心,因为伤心栾广江不是征儿。又好心动,好期盼她身边有个
征儿这样的男子,能为她遮风挡雨……」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哪管他世人说什麽!规矩也是人定的,征儿也想定个
规矩!这个规矩旁人说什麽征儿都不管,征儿只想问娘一句:征儿爱祝雅瞳,想
照料陪伴她一生一世,祝雅瞳也爱征儿,想与征儿在一起一生一世。征儿能不能
做祝雅瞳的丈夫,孩儿,朋友,玩伴?」
「只要征儿想,娘没有二话。」
「好!那还有最后一句,征儿若这麽做了,娘会开心?还是难过?或是惧怕?
还是又觉得自己迫于无奈,委曲求全?征儿只是恰巧爱上了一位待征儿很好很好,
名叫祝雅瞳的女子,并不是成心想让她为难。」
「没有……没有……」祝雅瞳语不成声,口中念叨著没有,目光中却全是温
暖,螓首连连直点:「娘知道了征儿的心意,会很开心,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
不怕,心甘情愿!」
天地无声,吴征缓缓凑近印上祝雅瞳的朱唇!
花瓣般的口唇香如莲蕊,软若酥脂,火热热的,忽而转为冰凉,一瞬后便如
烈火般燃烧了起来。母子之情不再成为羁旅,情感早已超脱了母与子,再无保留,
再无顾忌。
情欲截然不同于平常,不是佔有,而是互相融入,扶持,亲密无间,再不分
开。吴征并未侵犯,祝雅瞳并未奉迎,两人只是厮磨了嘴唇,传递著无所保留的
爱意。
这一吻好长,好久,唇分时目光晶亮,坦然相对。吴征紧紧搂著祝雅瞳,又
是厮磨著额头道:「娘……」
柔软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声音,祝雅瞳呻吟般道:「不要叫娘……」
万般的怜惜与疼爱,吴征贴著祝雅瞳的脸颊将她拥进怀中道:「吴征会一生
一世疼爱祝雅瞳,再无隔阂!」
怀中的娇躯一紧,死死地抵在胸膛,衣襟被瞬间濡湿。
吴征解开祝雅瞳腰间的
衣带,褪去不合身的宽袍。云缕心衣罩著前胸被高高撑起,只以一根丝带系
于后,裸出整片骨肉匀称的玉背与腴润腰肢。
尚不及感受其豔光之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便映入眼帘。
祝雅瞳随身携带的伤药功效神奇,彻底癒合后不留伤痕。可这些伤痕尚未来
得及癒合!原本可恶的伤痕,却全是对吴征的爱。
吴征怜惜地将祝雅瞳放倒,再褪去她的裤管。埋头对著裸出的肌肤每一处伤
痕轻吻起来。
火热的唇掠过冰凉而颤抖的肌肤,一点一点地抚慰伤处。祝雅瞳心乱如麻,
又情浓似蜜。在吴府的日子裡,她早已对吴征心动,只是从来不敢去触碰,对爱
子的爱又岂止是母子之情?心底又怎会麽有期盼过做他的母亲,又做他的妻子?
现下爱子的情意像潮水一样席捲而来,又化作池中温泉将自己柔柔地包裹,
细心,体贴,熨帖得心肝都几乎要化了……
吴征一点点地吻过伤痕,直到祝雅瞳忽然娇躯大颤,紧绷著身体颤声道:「
征儿……」
臀上的一点淤青至今未能散去。那是为了保护吴征不受一丁点的伤害硬生生
挨的一记菩提子,虽有神功护体,伤患难免。吴征正吻著这一处,以舌尖绕著一
点点淡淡的青色打转。
臀儿圆若满月,祝雅瞳来前已沐浴淨身,淡雅的肌肤芬芳沁人心脾。吴征现
下还未及去感受她的完美,只是想回馈一点点她的恩情,闻言道:「唔……现下
你该叫我吴郎,我叫你雅儿,你若非要叫我征儿,我只好叫你……」
「不许说!」祝雅瞳大跳起来,一个旋身投入吴征怀裡,又捂住了他的嘴,
满面绯红道:「今后……那……的时候不许说……」
吴征一边点著头,一边调皮地舔著祝雅瞳的手心,闷著声道:「好,那你怎
麽叫我?」
「吴……吴郎……」祝雅瞳一身仿佛化成了水,瘫软得没半分力气。
娇躯横抱在怀,螓首靠著胸膛,吴征目如火焰。红底的云褛心衣上袖著只小
猫儿正在阳光白云下扑蝴蝶,童趣十足。高耸的胸乳却自缝隙裡满溢而出,圆润,
丰满,白得近乎透明,令人迷恋,沉醉不可自拔。
吴征拨开祝雅瞳额前长髮,又是深深的一吻道:「雅儿好美……」
「嗯……」祝雅瞳羞涩无俦,春湖般的美眸波光粼粼,一会儿贪看地与吴征
对视,一会儿又害羞地阖紧。
媚然而灵动的眼眸被火热的唇吻上,又到娇俏的鼻樑,再落在花瓣般的香唇
上。吴征一边吻,一边抚摸著祝雅瞳的娇躯。
娇躯全无骨感,腴润而丰满,却又绝不显半分累赘。一切都是那麽完美无瑕,
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心衣褪去,两团绵柔的美乳像挣脱了束缚,极具弹性
地涨了出来。
乳廓极圆,却因极其饱满的乳量而似垂落的泪滴,也因乳量太过丰满,即使
平躺著也只略微塌陷。顶端两点圆润的莓珠色若玫瑰,因动情而涨立,将本已十
分优美的形状,在尖端生生拉出一道圆弧,傲然上翘!
原本羞涩得不敢稍动的祝雅瞳,忽然目中射出异样的神采,直勾勾地盯著吴
征,峭立的背脊也向上拱起,将双乳挺得更高!
吴征与她对视,一点一点地靠近左边雪脯。祝雅瞳双臂已环紧了他的头,一
排贝齿咬著唇瓣,等待著神圣的一刻。
「唔……」啃咬的疼痛与重重的吸力传来,祝雅瞳一身雪肤像敷了层嫣粉,
口中又似呼痛,又似快美,又似无限满足地娇呼出声。
吴征一口一口地吸吮著莓珠,时而不轻不重地咬上一口。两人的姿势似母亲
哺乳,怀中的婴孩正大口大口地吸吮甘美的乳汁,大快朵颐!母亲时不时被孩儿
调皮的啃咬弄得生疼,却爱怜地看著他,任由他吸吮,嬉闹。
似是吸够了左乳,吴征又吸右乳,滋味儿香甜得甘之如饴!那美乳水弹丰润,
随著他的压下与吸吮一扁一涨。扁时侧周溢出,只消压力稍轻立时又弹起,弹性
之大难以形容。
祝雅瞳此时不仅娇媚,更加神圣。多少年的遗憾一朝被补足,芳心可哥之馀
更是满足之感充塞胸臆,只盼吴征能永永远远地吸吮下去,却又因莓珠渐酥,蹿
起一阵阵的麻痒而心慌意乱。
「我想看看这裡,好麽?」
大手按在腿心,乌绒密密层层地守护著隐秘的花园。那是女儿家身上最私密
处,也是最害羞处。祝雅瞳虽有羞意,却绝然点了点头,分开双腿支起。
幽谷正是吴征降生的地方,对于二人都有更深的意义。
捲曲的绒毛浓密,漆黑而茂盛,根部的肉唇却又白又丰满,饱饱鼓胀,像刚
揭开蒸笼的馒头,将花径守护得分毫不露。孩儿降生,母亲受难,吴征说不清心
中所思所想,直勾勾瞪著眼睛,双手分开乌绒按住花唇轻轻一掰。
鲜红的花肉自洞口起便满满当当,只露出丝线般细窄的一条肉缝。因祝雅瞳
的紧张与身体的本能反应一张一合,挤出涓涓晶亮的丝液与阵阵馨香,像镀上了
一层圣洁的光泽。
吴征抿了抿唇,全无狂躁的侵犯之意,只是将心中情意化作深深的吻,小口
小口地吻在花唇上。
祝雅瞳再次止不住泪水,却又满怀欣喜。就像吴征降生之时撕心裂肺的疼痛
时,心裡满满的骄傲与期盼。爱子的舌尖挑入缝隙,无限的温柔,像在致敬,又
像在抚慰当年的疼痛。幽谷是如此的敏感,爱意亦有挑逗,祝雅瞳虽极力克制也
已发出轻微的娇喘,腴润腰肢轻颤著摇摆不定,被吴征抓在手中的香滑小脚趾尖
上翘,双腿已绷得无比紧实。
吴征的舌尖上下划动,饱满的花唇上方奇异地吐出一颗蓓蕾,像是她的香口
裡调皮地伸出一小节舌尖。那蓓蕾粉滑柔腻,沾著花汁滑不溜口,更像一颗饱满
的小果实,滋味极为美妙。
祝雅瞳迷蒙之间,吴征已回到面前。错愕中睁开眼眸,念及方才的不堪模样,
不由嘤咛一声扭过了头。吴征火辣辣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肌肤直达神魂,躲不去,
逃不开,只得埋首在他胸前……
白腻的肌肤好似煮熟的鸡蛋被剥去了外壳,与一头如光芒四散绽放的黑髮相
映生辉。吴征胯下之物坚硬如铁,带著无比的高温抵在幽谷口上。
轻含著莹实的耳珠,吴征呢喃道:「雅儿,我想要了……」
「嗯……」祝雅瞳羞怯怯地应了一声,又慌张道:「雅儿此生只有一回,不
识云雨,望吴郎垂怜。」
「只舍疼爱,哪敢冒犯?」吴征应了一声,龟菇所抵之处肉感丰腴,肥嫩多
汁,几欲让人发狂,口中还带著方才舔舐时的唇齿留香。正是以极大的克制力才
能制止一冲而入的欲望。
祝雅瞳等待了片刻,睁开眼眸朝吴征轻轻点了点头。吴征的温柔与体贴让她
暖心又舒适,抱著吴征的背脊道:「亲人家,这就……进来……」
吴征吻住祝雅瞳,以舌尖叩开牙关,交缠著一段软糯香舌,腰部轻缓发力。
花唇异常地丰满,龟菇钝尖抵处一道凹陷,又带著些许唇肉才挤入了花径些
许。
祝雅瞳闷哼出声,柳眉紧蹙,额角的汗珠与眼角的泪水一同落了下来。舔舐
时便知紧窄难容,吴征只抵入寸许便已停下,又替祝雅瞳一点一点地吻去泪痕温
柔道:「疼麽?」
祝雅瞳抿著香唇摇头,羞中带喜道:「吴郎回到雅儿身边,雅儿好开心,不
是疼……」她双腿主动盘在吴征腰际发力,将肉龙慢慢吞入……
绝妙的姿势,奇异的主动却又是生涩的动作,吴征又怜又惜。绵密的花肉柔
软如白云,肉芽却又丰富得像吐出的稻穗,紧致到极点的花径像一张小嘴,紧紧
咬合著肉龙,将肉芽与肉龙贴得一丝缝隙也无。仅有花露被一沽一沽地自肉芽裡
挤出,像蜜汁一样粘涿著,万般不舍地滴落……
「雅儿的身子好不好,吴郎喜不喜欢?」祝雅瞳脆弱得无法置信,娇娇怯怯,
唯恐吴征有一丝的不满与遗憾。
「好的很!好的恨!」吴征捧著祝雅瞳的脸颊动情道:「哪一处都美,哪一
处都好!」
「真的?」祝雅瞳松了一口大气,终于露出笑容道:「雅儿真的好欢喜,好
开心。呃……嗯哼……」
肉龙尽根终被吞没,触及花径深处一点豆蔻般的软肉。那一处如此敏感,如
此脆弱,如此地娇嫩,只被灼热的龟菇轻轻一碰,一烫,便有股奇异的麻痒酥了
全身。这一处已是最接近于孕育吴征的地方。祝雅瞳虽如遭电击般脱力,心中情
意却是充塞满满,感念万千。
「是舒服,还是有些疼?」
「不要紧的,吴郎很好,很温柔,待雅儿和菲菲她们一样好,一样温柔。雅
儿……很舒服……吴郎舒不舒服?」
「舒服!雅儿裡面好厉害,又滑,又紧,还会咬人呢!」
「呜呜呜……」祝雅瞳羞不可抑,香唇都羞得更红了,仿佛带露的樱桃:「
吴郎好坏……」
娇声娇语,几乎连吴征的骨头都让她娇得没了。吴征吭哧了几口大气才稳下
神来道:「不坏,心有所感。」
坦诚相待,再无隔阂。祝雅瞳满心喜悦点头道:「雅儿知道,雅儿知道。吴
郎喜欢,雅儿很开心。」
「第三遍了。」吴征刮了刮祝雅瞳秀挺的鼻樑道:「光开心还不够,还要雅
儿舒舒爽爽才成。」
祝雅瞳略做犹豫,还是坦然道:「雅儿的第一回一点都不快乐,也不难过,
像是什麽感觉都没有。后来……后来偷看吴郎与菲菲欢好,才知人间至乐所言不
虚。雅儿也想品一品个中滋味。当时就想了,只是不敢往深了去想。吴郎喜欢雅
儿,也要待雅儿像待菲菲她们一样,莫要太过疼惜……难以尽欢……」
「原来偷瞧时便有意了……」
「嗯,雅儿心裡只有吴郎一人,想要做什麽,自然念的也是吴郎。」
吴征搂著祝雅瞳的腰肢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盘起的腿间。这般姿势自下而上
地抵住,滋味又大有不同,惹得祝雅瞳娇啼低吟,婉转如乐。
「我贴著你,你贴著我,我们一起。」胸腹交贴,私处相合,亦有最温柔的
呵护。浑圆绵软的臀瓣压在小腿肚子上,触感妙不可言,吴征怜爱之意不停,却
觉一股情愫正随著两人之间放开心防的坦然正在逐渐地升温,沸腾……
「嗯。」极腻的鼻音之下,祝雅瞳媚眼如丝道:「雅儿和吴郎一起……动,
可以动了……」
如奉纶音,吴征轻搂著祝雅瞳的腴腰,轻轻一举一放。幅度极小仿佛只是蠕
动,却让她娇滴滴地一声酥啼。圆巧的乳尖被结实的胸膛抵著反压入乳肉裡,一
上一下两记厮磨,仿佛将两团酥乳揉成了乳浆。
祝雅瞳受伤了似地绷紧了娇躯,光洁的背脊上沁出一层汗露。这一来花径裡
的媚肉不仅极其甜蜜地缠住了肉龙,更是像发狠般重咬了一口。只是媚肉绵软如
云,一咬之下丝毫不觉疼痛,只觉紧致舒爽得销魂蚀骨。
就连那一对儿雪臀经此一轮抛跌,恰如沉甸甸地压实与略微抬起后尽享其弹
滑丰翘,如此走了一轮,尽享两种截然不同,又一样绝佳的触感。让吴征也打了
个哆嗦!
祝雅瞳鼻翼微张无比可爱,喘息了片刻,抓住吴征双掌向下游移托在臀儿处,
双腿蛇一般盘紧了吴征腰杆,又是同时发力的一轮轻轻起落。
酥乳在胸膛前紧紧厮磨,臀儿不离小腿又沉沉落下。动作虽生涩,祝雅瞳却
像瞭解吴征的每一分渴望与喜好,情不自禁地去满足于他。
酥乳,丰臀,花肉,每一样都似在迎合,在鼓励,在挑逗。吴征闷吼一声,
一口吻住香润唇瓣,深深吸了一嘴,发力捧著满月般的隆臀高高举起,再迎著满
腔的花汁一弓腰,一鬆手,两厢迎合,两人胯间发出清脆又响亮「啪」的一声。
馀声不绝,又是「啪」的一声!
除了私处在甫将分离之际再度深深结合,丰美的臀肉甸甸一沉,甩出一抹诱
人的弯弧击打在小腿肚子上。「啪啪」连声之际,幽谷裡的媚肉像是将肉龙整根
品尝了一遍。那密佈肉芽,像一排排捣碎糯米做的贝齿,不停地在棒身上咬合,
嚼磨。
「雅儿……」吴征已是声音发颤:「还受的住麽?」
「舒爽,雅儿好舒爽……」祝雅瞳娇喘细细,目流秋波,对著吴征连连点头。
「那再来……这一回不停下了……」吴征几如咆哮。
「嗯。」祝雅瞳腻声道:「只有吴郎才能让雅儿舒爽,雅儿想要了……想要
舒爽了……」
龟菇沟壑搜刮著细嫩而湿润非常的花肉,借助身体的重要与吴征腰力狠狠地
撞进最深。比之先前的试探,肆意索取的畅快直令人魂飞魄散。
啪啪的撞击声不久后就加上了搅拌滑浆咕叽声,淫靡非常。当禁忌感不再成
为牵绊,另一股极端的刺激就充斥在两人之间。
吴征的动作越发大胆,抱著丰臀的双手以袭向祝雅瞳胸前。酥乳饱实沉重,
一掌根本难以握实,抓在掌中满满的俱是酥滑香润,极具手感。那粉白相间乳肉
被大手一掐,乳肉满溢。翘起的圆珠抵在粗糙的掌心,借著两人的耸动摩挲著,
圆珠与掌心一同传来酥麻的快意,荡入心底。
祝雅瞳娇媚绝伦,快乐时的微笑,难熬时的蹙眉,失神时的迷茫,每一样都
有不同的风情。而脱力时被吴征奋力顶起再失重般落下,气力複生时主动挺腰耸
臀,快意盛美时夹紧了美腿绷紧全身,每一个动作都兼具优雅与淫靡。
水声,撞肉声,与她口中仙乐般的如歌如泣,共同交织成一曲华美乐章。
吴征贪婪不知休地索取著祝雅瞳的爱意与逢迎,紧咬的花肉想被注入了极致
的生命力,不住地蠕动,不住地咬合,一口轻,一口重。
祝雅瞳忽然像是要哭了起来,拍打著吴征的肩膀道:「快……快退出来……」
「怎麽能成?」吴征粗著声咬牙切齿道。正是紧要关头,快感如潮,奇妙的
花肉令她难分难离,如何推得出来。
祝雅瞳面色殷红如血,又羞臊又是急迫,还吃了吴征两记直透花底,险些被
捅进了心窝的重击,急道:「快退出去,人家……人家……雅儿要尿出来了……
髒……」
羞意难言,也幸亏此前两人之间不复犹豫,否则真说不出口。满以为以吴征
的体贴定然会停下,好歹不让她丢丑。
不想吴征目光一亮,虎吼一声将她推倒,更抄起两条玉腿向外一抬一分,令
丰翘的臀儿悬空,双手握定了纤细足踝,大力地猛然加速起来。
这般姿势不仅令吴徵发力得结实彻底,更让祝雅瞳的花户仰天大放!
「呜呜呜……吴郎莫要欺侮雅儿……雅儿……没有骗吴郎……」祝雅瞳几欲
哭了出来。
「莫要担心,是要泄身了,那一刻才最是畅快,痛痛快快泄出来就好!」眼
前正是肉龙在花户裡穿进拔出,紧紧咬合的媚肉被带进翻出,纤毫毕现,媚色无
端,吴征闷声道,:「雅儿看看,它捨不得离开我呢,就算想拔也拔不出来。」
「嘤咛……」祝雅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花径裡的快美如此清晰,仿佛细密
的肉芽每一颗都被启动了生命,将每一分快意传至心。吴征发狠般地抽送,正将
此前甜蜜的快感涓流彙聚于一处,像长江大河一样汹涌奔流。
祝雅瞳双手在空中乱舞乱抓,却捉不著一物。抽送又太过猛烈,不仅臀儿承
受著重击,啪啪作响著恣意被压扁,变形。胸前的两团酥乳更是抛上抛下,又画
著圆儿地甩荡撞击在一起,啪啪的脆响丝毫不弱于臀儿。
祝雅瞳心口憋了一口气,难过得几乎窒息,胡乱抓著的双掌一把握著甩荡的
两隻酥乳,以免太过淫靡。可美妇小巧的手掌与纤长如春葱的指尖抓捏著雪玉团
般的美乳,更是激荡得吴征心摇神驰!
纤美香滑的小脚就在耳边,散发著成熟妇人特有的体香,悠然,深远,沁人
心脾。吴征一口含住两枚蒜瓣般的趾颗大大吻了起来。
祝雅瞳如遭重击,玉背弓成了一座拱桥,腻人的娇声越发高亢,清亮。
「啊………………」地一声悠长尖叫,被肉棒凿开的花穴随著龟菇一次从尾
到头,彻彻底底的刨刮,媚肉剧烈而迅速地舒张,抽搐。颗颗肉芽极具生命力地
律动著,从细小的毛孔裡忽然激射出数之不尽的细小清泉。而肉芽则被挤得鼓胀
而起,像颗颗晶莹剔透,烂熟了的石榴子……
吴征恰巧将这一副奇景尽收眼底,一时看得呆了。女子泄身他见得不少,每
回与陆菲嫣,韩归雁,冷月玦的酣畅淋漓皆是泄身连连。可像祝雅瞳这样从裡到
外,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激射的还是初见。不仅肉棒被浇淋得快美绝伦,光是看
著都觉得万般刺激!
祝雅瞳如坠云雾,娇喘得有气无力,一身懒洋洋的,连手指都不愿动弹一下。
那通体酥麻的滋味如此美妙,茫然间,更觉与视为心头肉的爱子欢好甜蜜至极之
馀,又被捣弄得如此失态,颇觉羞不可抑。刚回过些神,就觉已被摆弄得半跪起
来,丰美的臀儿敲得高高的,两隻酥乳像挂架熟瓜一样悬垂而落,又被两隻大手
捧住,托起,紧紧抓著不忍放开。
吴征大马金刀地站起分开双腿,俯下上身趴在祝雅瞳耳边道:「雅儿定是还
不够,对麽?」
「人家不知道……」祝雅瞳声如蚊呐,俏脸滚烫。紧张急促的呼吸声,正因
被吴征说准了的。花径裡依然在有力地收缩,蠕动,根本捨不得放开些许。
「雅儿不够,我也还不够,这一回,我们一起来。」
「嗯……」双腿像两根浑圆的玉柱,柔弱又有力地支撑著娇躯。被爱子从身
后抱在怀裡,摆弄成无比羞人的姿势,准备迎合他的大力征伐,祝雅瞳心颤神摇。
她当然知道这般姿势极其考验腰腿之力,可以爱子的武功不在话下。充足的
力量,绝佳的发力姿势,这一轮抽送便是彻底释放,融为一体……
吴征亲吻著祝雅瞳的髮丝,手捧著绝世珍宝般的美乳,腰杆一提一送,像捣
药一般将粗硕的肉龙一插到底。
「嗯哼……」祝雅瞳声与身剧颤。奇怪又羞人的声音不由自主,身躯则是湿
滑腻润花径兼具少妇的弹性与少女的紧致。看著丝发难容,可当肉龙像一杆巨枪
一样落下,又以无比的温热,温柔与温暖将它紧紧相拥,像母亲的胸怀,包容爱
子的一切。
一插到底,嵌合得天衣无缝!
吴征落力地起伏。不快,不慢,保持著相同的速率,极具节奏地将两人推向
快感的巅峰。一步又一步,走得坚定沉稳,目标越发清晰。
祝雅瞳一下又一下地挨著深入凤宫的抽送,丰美的隆臀高高撅著,承受著粗
硕的肉龙破开蜜肉,尽根没入在饱满又多汁的花穴深处。穴儿深处被翻搅得湿润
而温热,像一隻水汽腾腾的小蒸笼,肉芽则是一张张柔润的婴儿小口,讨好般地
任由肉龙欺凌。
像一隻中了箭的天鹅,祝雅瞳趴跪著,娇躯颤抖不已。酥乳跌宕,丰臀起伏,
颤出一阵阵雪也似的浪花。她一身汗湿,汗水在背脊中央的小沟裡彙聚成一线,
再向两侧与两端溢出。有些没入幽深的臀沟,与花汁相融。有些则滚过酥乳,流
到翩翩起舞般的峰顶圆珠,随著那双水润弹跳的美乳颤动,被四处泼洒开来,仿
佛花间凝露被风儿吹过……
逼人的快美一浪高过一浪,祝雅瞳越发肉紧。支起的双腿已用尽了全力绷紧,
支撑,引发腿心中央的花径大力地蠕动,咬合。死死握住的双拳,蹙紧的双眉,
咬得唇瓣发白的牙关,只做著垂死挣扎!
当吴征一击到底再也挺送不动,顺著那颗神奇的小豆研磨,祝雅瞳失控般高
叫起来:「我我我……我怎麽了……又要……不成了……」
花汁再度喷溅成无数细线,花心肉豆仿佛正镶进了龟菇马眼裡,膨胀……
刺激,极度的刺激!吴征受此一激,腰眼一麻呼喝连连,肉龙突突脉动著,
精关一松,激射的精液迎上汩汩热流,水乳交融汇于一处。花肉还在一口一口地
咬著,挤压著,震颤著,痉挛著,只想把肉龙彻底地挤干……
两人紧紧相拥气喘吁吁,直至吴征拔出肉龙时,绵密的花肉仍纠缠不停。龟
菇挤出洞口时像是拔出瓶塞一样,发出啵儿的脆响。花肉之紧密弹滑,恩爱之难
分难舍,简直不忍稍离。
祝雅瞳大胆地将吴征搂在怀裡,亲了又亲,抱了又抱,一样的难舍难离。
「吴郎。」
「雅儿。」
「吴郎。」
「雅儿。」
这一夜两人甜极又倦极,相拥而眠,睡得极香。待春雨止息,天光照进石洞
才悠悠醒来。
相视一笑,又是一阵甜吻。祝雅瞳情知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将爱子与自己分开,
心结尽去,又调皮地道:「昨夜的吴郎做得很好,雅儿很快乐。今日的征儿也要
乖乖的,莫要惹娘生气。」
「好的,雅儿。知道了,娘!」吴征挠了挠头,忽有些尴尬道:「那个,昨
夜忘了形,不会被栾采晴听了去吧?」
「啊哟,糟了。」祝雅瞳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穿起衣物道:「娘怕她偷听,
点了她的晕睡穴扔在外头,可叫她淋了一夜的雨……」
心情像雨后晴空一样的疏朗,祝雅瞳哼著歌儿离开石洞,又痛痛快快地洗了
个澡来到栾采晴身边。
虽让雨淋了一夜,但栾采晴内功深厚当保无虞。只是祝雅瞳现下的心境已大
为不同,对她也是歉意更多。
拍开穴道,栾采晴悠悠醒来,见自己一身湿透立刻便知被抛在野地裡淋了一
夜的雨。没好气道:「看你眉目含春,一副慵懒的模样儿,昨夜成了好事麽?」
「啊?」祝雅瞳骤然被说中心事,腾腾腾后退几步,面飞红霞说不出话来。
「咦?你你你……你们,真的成了好事?」栾采晴凤目招展,不可思议道。
「没……没有,你胡说什麽?」祝雅瞳沉下脸大怒道:「你再敢胡说,我撕
烂你的嘴!」
第九章、挽断衫袖。游子迎榻(修改版)
漂泊的孩儿终于回到生母的怀抱。吴征说出这一番话,足以证明这二十年来
的苦心没有白费。最令祝雅瞳胸怀大慰的,孩子长大成人之后是非分明,亦深知
谁才真心爱他。桃花山上的一场夜战,深沉地诉说了一位母亲对爱子的珍逾性命。
这一切,吴征都深深地感受到,并以最直接的反应表达自己的震撼与感怀。
「他没有怪罪我当年狠心将他抛下……」祝雅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反反复
复地想着这句话。吴征靠在她肩头是多少次魂牵梦萦的念想,可当高大的孩儿终
于靠了上来,在肩头上厮磨,祝雅瞳却哭得泪如泉滴,又饮泣吞声,甚至不敢张
开怀抱,将他紧紧搂住。生怕会惊醒这一刻的美梦。
这一番话里的推断字字都饱含着血泪与汗水,这二十年来祝雅瞳所受的苦难
煎熬与思念的折磨,又岂是简单几句话的轻描淡写?每每念及小小的吴征没有娘
亲疼爱,祝雅瞳心口都像被无数钢针扎透,一轮,又一轮,反反复复,痛不欲生。
可吴征没有责怪她。他对祝雅瞳的疼惜完全写在了脸上,伏向她肩头时有意
外,有自责,有骄傲,亦有难言的迷茫。趴在她肩头,清晰地感受着娇躯细微的
抽搐震颤。即使到了此时此刻,祝雅瞳仍没有失态。像她自己所言,无论何时何
地,在吴征面前的祝雅瞳都希望自己像圣洁的仙子一样完美,让吴征崇拜,依靠
和自豪。
这让吴征暗暗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母子俩都应情绪失控,互相不顾一切地搂在一起抱头痛哭。与爱
子相认的祝雅瞳更应雨点一样地去吻吴征的额头,脸蛋。抱,抱不够,看,看不
够。可祝雅瞳只是任由吴征倚在她肩头,轻轻啜泣着。双眸中央如点漆,四周却
像夜空中的寒星被蒙上一层雨雾,又像是荷叶上跳动的露珠。虽鲜活明快,却总
有些难以掩饰的哀伤。祝雅瞳用力睁大眼眸,再奋力地眨动着,仿佛只有这样才
能克制心中的万千哀戚与懊恼。
两片优美如花瓣的香唇带着鲜润透亮的色泽,正如蕴朝露般骄傲地展示着它
的饱满与水弹。香唇一抿一抿的,让秀挺的鼻梁更加倔强,又让唇角深涡里的哀
戚越发深浓。
吴征抬起头来时,正看见这一张艳盖世间的俏脸,透出无法形容的复杂神采。
他不知如何是好!祝雅瞳分明想抱一抱自己,可她不敢,只因二十年过去之
后,两人再也不是单纯的母与子。当年初为人母的少女成了美艳的少妇,当年在
襁褓中的婴孩,长大成人。
吴征心中大痛!他能安抚韩归雁,能给陆菲嫣以幸福美满,却不知要如何宽
慰面前自己本该最亲近的女子。不仅不知,甚至有些退缩。
她在桃花山上以绝顶的武功救下爱子时,展露绝世的风华,在山谷中与爱子
相认时,也是绝世的凄美。熟悉的容颜,熟悉的体香,熟悉的身段,在吴征面前
变成了一杯色香味俱全的毒酒,吴征不敢再动!
现下,谁来宽慰她心中的哀戚?
吴征几乎恨死了自己,可仅仅靠在她肩头便涌动的情潮警醒着他!不能再伤
害祝雅瞳分毫了,心中的情动,她当知晓,可这一刻,他应当是她视若珍宝的爱
子。
「征儿……」祝雅瞳眨着眼眸,一眨,便是一颗极具垂坠感的大大珠泪滚花
儿落下。她捧起吴征的脸颊,啜泣着微笑道:「娘对不住你……」
「没有……」吴征赶忙摇头,声音嘶哑无力。两字出声便被心中苦闷打断,
泪水也落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什么。
「唔……」祝雅瞳抹了把眼泪,双眸中的歉然惹人肝肠寸断。她扶着吴征在
身边坐好,又让他靠在自己肩头道:「先前咱们共撼强敌,娘累啦,就在征儿肩
头歇一会。现下征儿累了,也在娘肩头歇一歇……」
什么时候不是自己倚靠着她?吴征自嘲一笑,乖巧地倚在她肩头。这一份温
馨宁静是现下为数不多能办到的给予祝雅瞳的宽慰,无论吴征内心多么痛苦,都
必须去做。
视线的余光里则是她自锁骨之下便即高隆而起的美乳,正撑起惊心动魄的弯
弧……
吴征的视线无处安放,只得闭目养神。可她身上幽幽柔柔,清雅若兰的甜香,
从鼻端扑簌钻入,一下一下地挠着心尖……
「你一出生娘便不得不把你送走……娘好舍不得。从你走了以后,娘心心念
念的都是你,想着总有一天咱们娘儿俩要破除一切艰难险阻,终要相认。被关在
祝家里,偶尔隔墙听见族中的婴孩哭闹,就老想征儿没有娘亲在身边,会不会也
在哭……那时候,相认就像隔着一堵围墙,征儿在那一头,娘在这一头……」祝
雅瞳边说边抹着眼泪,吴征静静地听着,这是祝雅瞳二十年来的心路。
「后来征儿去了昆仑山,娘在江南。娘常常西北远望……那时候,相认就像
一座巍巍高山,征儿在山顶,娘在山脚……可望不可及……娘拼了命地用功,娘
知道征儿也一样。」祝雅瞳被泪水迷蒙了的双眸一转变得清明起来,点了点吴征
的额头,自傲地笑道:「待到娘悄悄潜入昆仑山,见着征儿第二面的时候呀,娘
就知道有希望了。那时候,相认就像后山的小树林,娘在树林里,征儿在树林外。
娘真想当时就和征儿一起厮守下去!可是征儿那么棒,是天底下最聪明,最了不
起的孩子。娘想要征儿长大以后过得好一些,想着有一天那些要害咱们娘儿俩的
坏人们再也奈何我们不得。娘还是走了,这一走呀,娘又后悔了。片刻都舍不得
离开你……」
祝雅瞳又抹起了眼泪,啜泣道:「娘回到祝家,把居住的小院改成馥思居。
那时候,相认就像娘的小腹皮,娘在外头,征儿在里头。娘……从来没有忘记过
征儿,每一天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吴征越听越是心动神摇,祝雅瞳原本甜美的嗓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却散
发着不可阻挡的磁性魅力。——从心而发,撩动心弦,感人肺腑,直达神魂!
「当年那么艰难,娘为何还要留下孩儿?」吴征鼓足勇气终于问了出来。他
已知答案,却想亲耳听一听,又不忍去听。
「从你第一次踢娘的肚子,娘就下定决心要生下你。」祝雅瞳微笑着,春湖
般的眼眸里放着圣洁的光芒。
「是么……我总算明白了。」吴征垂着头,眼眶里渗出泪水道:「闯荡江湖
修成绝顶武功,再回祝家……外界有传言那时的祝家血雨腥风,看来都不是空穴
来风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生下了我……为了我,你什么都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
好都没有享受过?」吴征也觉心尖发疼。这一刻,他心中的疼惜不下于祝雅瞳半
点。祝雅瞳有多苦多难,他心中就有多怜惜。
祝雅瞳爱怜地抚着吴征道:「无论旁人做了什么,是对还是错,与征儿都是
无干的。征儿什么没有错!是上天给你的生命,也是上天把你赐给了娘。再苦再
难,娘不能不让征儿留在世上,更不能去决定征儿的生死!娘能做的,就是将征
儿生下来,然后拼尽一切,让征儿能长大成人,再摆脱娘给你带来的一切苦厄。」
吴征死死抿着唇,手足无措,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庞大的祝家,更庞大的燕国皇室。祝家注定了不能容于世间!这一段阴差阳
错的孽缘令祝雅瞳有了身孕,也改变了她的一生,吴征不敢去想象这些日子里她
是如何度过的!祝雅瞳罔顾自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心爱的孩儿。吴征心中曾
有的许多疑问都在这一刻豁然明了:祝家的天之骄女为何会离开祝家;养尊处优
的小公主为何能在野外驾轻就熟;她无比丰富的江湖经验从何而来……
祝雅瞳固然得天之眷,可今日的成就上天不会平白无故地加诸于身。历经了
无数艰难险阻,尝遍了人间的心酸孤苦,才有了现今的一切!
尚懵懂的少女突为人母,稚嫩的肩膀便义无反顾地扛起了为母的责任。
想明了这一切,吴征才知自己天地不容……能活到今天,还能学会一身的本
领,祝雅瞳在身后不知为他做了多少。曾为自己这一生的成就沾沾自喜,曾自傲
于十七岁便已名扬天下……可比之祝雅瞳的十七岁呢?
她默默地在荒野林间奔走,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以突破一道道关
卡去修成绝顶武功。如此孤独,又如此坚定!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
宁的天地,为了有朝一日能与自己在一起!
那一年,她才十七岁!
吴征已止不住泪水,可他能做什么呢?想摸一摸祝雅瞳的发梢,想拍一拍她
的背脊,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融为一体。可这一切都不是为人子该做的事情。
母爱太伟大,也太沉,太重。她把一切都给了我,我又拿什么去报答她?又
该如何面对这名同样愿意豁出性命去疼爱一生一世的女子?吴征急火攻心一道热
血上冲,尚在伤后虚弱的身体再经不住震荡的情绪,喉间呼喝着晕了过去!
「征儿,征儿……」祝雅瞳吃了一惊,忙抓住吴征的脉门,又听了听他的呼
吸。只觉爱子心绪震荡,昏去之前双眉都郁结得快要纠缠在一起。她心中一凛,
想起件心惊胆跳的事来!那事儿从不敢正面去想,去面对,可她深深地知道一切
正在发生。母子之间的情感完全脱离了轨迹,互相之间深深吸引,无可自拔……
阴差阳错,又是一场孽缘。
「哈哈哈……」娇笑之声响起,听得出其中深深的压抑,却又欢喜,得意得
无法控制。
栾采晴原本瞠目结舌!将往事一股脑儿全数说了出来,可不仅仅是一瞬间的
怒气填膺难以抑制。以她的猜测,当得知自己是帝王之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吴征这个少年郎再怎么早慧都难以保持平常心。加之从前发生那么多事,无论祝
雅瞳是否被逼无奈,当年放弃了吴征令他自幼孤苦伶仃也是活生生的事实。
现实太残酷,对谁来说都是如此!
不想吴征居然对皇室血脉不屑一顾,对祝雅瞳更是没点滴怪罪之意不说,还
对这个毒蛇一样恶毒的娘亲心疼之极。栾采晴心中不无失望:祝雅瞳不愧是祝雅
瞳,轻易便能把人哄骗得妥妥当当。在成都的时光,想来早把这个少年郎捧得云
里雾里,半点记恨的心思都没了。
苦心积虑的伏击,一场惨烈的夜战,所谓的报仇雪恨与惩罚从何谈起啊?兴
师动众,倾举国高手的一战原本志在必得,如今却是个天大的笑话,反而成全了
这对母子!——还有什么比母亲豁出性命想要救下孩儿,孩儿投桃报李,也豁出
性命去报偿母亲,互相都付出了全部之后的相认更感动人心?吴征与祝雅瞳之间
牢不可破,再也不会有隔阂……
栾采晴难掩心中的失望,不说再也没有机会杀死祝雅瞳,死,原本也只是对
她最轻最简单的责罚。看他们母慈子孝十分相得,吴征固然身受重伤,还远不会
致命。祝雅瞳分明更是毕生之愿都已得偿所望,现下的模样可比什么都要开心快
活。
不想忽然之间又有了转机!栾采晴冷眼旁观,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祝雅瞳娓娓述说,对来龙去脉了若指掌的栾采晴再怎么恨她,也不得不承认
这一份情感动人肺腑:「皇家之事大过天,当年我束手就擒,早早认了命。远不
如你那么坚强……你确确要比我强得多。或许,你心中有了牵挂便不同,而我,
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
自怨自艾的失落之余,栾采晴也看清吴征的每一个动作,祝雅瞳脸上神情的
每一个变化!旁观者清,母子之间的和谐之外,总有那么些淡淡的刻意,两人说
得越多,感怀得越多,刻意就越发明显清晰起来。
把偌大的狄府搞得门庭若市,栾采晴看过太多的男欢女爱,情欲交缠。她脑
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祝雅瞳目光一扫,若冷电般让人透体生寒!栾采晴赶忙以手掩口,死命地憋
着笑。她绝对不愿意在此时触怒祝雅瞳,不是害怕什么,就在一刻之前,她已觉
得了无生趣,活不活着并不放在心上。这一刻过后,她再也舍不得死!已经破灭
了的希望,居然早已在土壤中深埋下了种子,现下正破土而出,无可阻挡地生长
着!
栾采晴缓缓地走近,先打望了吴征几眼,确认他伤势无虞才正容轻声道:「
你别生气,我都快被感动死啦,绝对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
「不关你的事!」祝雅瞳蹙了蹙眉,寒声道:「若不是有从前那些事,你害
得征儿这般模样,我非杀了你不可!」
「这样,咱们之间所有的旧账,至此一笔勾销如何?」栾采晴扬了扬螓首道
:「你从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今日我气撒得也够了,再说这一劫都能被你躲过
去,今后我再也没有机会,也生不起那些心思去找你麻烦。」
「呵呵。」祝雅瞳冷笑道:「你觉得我会信么?」
「为什么不能信?」
栾采晴实在忍不住,泛起揶揄的神秘笑意道:「他好歹是我的侄儿,咱们俩
也曾经情同姐妹。方才旁观你们母子相认,人家也感动得紧,想想那么多年,你
真的不容易……换了是我就无论如何做不来,也支撑不下来……」
「不必多言!」祝雅瞳摇了摇头,对栾采晴的笑容有些警惕道:「老老实实
呆在这里,我不会要你性命,但是你若有什么坏念头,我绝不留情!」
「放心,放心,人家绝对不会!征儿昏了过去,莫要吹风受了凉,还是快些
到洞里去的好。」栾采晴连连摆手,既表心意,又表关心,不经意又道:「就算
有什么念头,也不是人家,我看征儿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你生得这么美丽,本
事又大得很,世上没有男子能抵挡你的魅力,征儿从前可不知你是他的娘亲,你
……想过这件事没有?」
一段话说得抑扬顿挫,前半句正中祝雅瞳下怀,后半句却把她唬得几乎一个
趔趄,险些把横抱着的吴征丢下地来。她回头低声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这一下动了真怒,祝雅瞳随手一掌,正拂在栾采晴肩头,打得她一个旋身跌
在地上。肩骨欲裂,栾采晴岁额头见冷汗,面色发白,却不生气,也不惧怕,而
是直视祝雅瞳道:「我说的可都是实情!你不愿意听便罢了,若是想躲过去,我
奉劝你莫要异想天开。男欢女爱的事情我见得多了,情字一事实是世上最难跨越
的坎儿,你躲不过去的。不妨问问你自己,你这么疼爱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什么都愿意给他,疼爱,也是一种欢爱。你的这份爱,比谁的可都要深!躲……
能躲得过去么?咯咯,咯咯……」
原先准备了许久,想囚禁母子俩,待吴征内功隐患发作之时让祝雅瞳舍身相
救。彼时的一番说辞几经斟酌,改了又改,现下看来是用不上了。可现今的说辞
毫无准备,居然说得流畅自然,直击心扉。从祝雅瞳忽红忽白的面色,漂移不定
的目光便知一举奏效,每一字都说中她心中痛点!看着祝雅瞳迅速回身抱着吴征
进山洞中安置,栾采晴嘴角又勾起一丝笑意:不仅是痛点,还有痒处,对不对?
哈哈哈哈……祝雅瞳啊祝雅瞳,天意,真是天意!就算你不用身体来救自己
的儿子,老娘也要看看你如何面对爱子的情意,怎生面对自己心中的情意!
这一番话下来,祝雅瞳居然无言以对,更没对她怒极出手,只是默默地转身
进洞。不得不说栾采晴对祝雅瞳的了解颇深——仇恨有多少,了解就有多少!只
需说得有道理,又不触犯到吴征,祝雅瞳实则是个温婉又柔情的女子。
浑浑噩噩地抱着吴征将他在洞中放好,祝雅瞳出了会儿神。正如栾采晴所言,
这么疼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字字直戳心田,祝雅瞳双颊飞起两片火云,呆呆
地看着吴征。现下她已足够安慰,可失去的时光便是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没
能伴他长大成人,终是无法弥补的缺憾。
岁月总在不经意间溜走,比刚出浴时,用手指抹过身上的自家肌肤还要滑不
留手。昏迷中的吴征已长得高大挺拔,再也不是刚瓜瓜落地时哇哇大哭,两掌可
容的小乖乖。他更有了一身好本事与莫大的勇气与果敢,即使是最糟糕的局势,
最可怕的敌人,也一样再最出乎意料的时机,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保护母亲。
想到这里,祝雅瞳的目光又湿润了。若不是《道理诀》,吴征这一回重伤着
实性命难保。祝雅瞳深知自己武功超卓是一回事,可治病救人就不是她所擅长,
何况有些伤是谁也救不来的。彼时吴征尚不知自己是他的娘亲,这豁出命去的一
搏,其中情意之深丝毫不下于自己。
「从来都不肯乖乖地听话,从来就不是小乖乖!」祝雅瞳爱怜地低声埋怨着,
以沾了清水的衣袖为吴征擦去面上的尘土。身上的伤势仍重,心绪又大受震荡,
吴征双眉深蹙,牙关紧咬,似在昏迷之中依然承受着莫大的痛楚。祝雅瞳心疼不
已,爱意泛滥,躺在吴征身侧轻轻抚摸着他身上的痛处:「都说未出月的孩子丑
如驴,小乖乖一生下来就好看。小脸红彤彤的,眼睛大,嘴唇薄,鼻子都挺挺的
有模有样儿……」
昏暗的洞中只闻轻微的呼吸声,抚摸的动作也越发轻柔!——谁也说不清更
加温甜的,是母亲的手,还是情人的手!
祝雅瞳回忆的思绪也一路放飞。
当年逃离长安至江南,孤身一人冷冷清清,对刚生下就不得不分离的爱子可
谓日思夜想。赶路之余,见到妇人怀中的婴儿不免总会多看上两眼。偶尔有些婴
孩长得与吴征有几分相似,或许仅是眉眼,也或许仅是轮廓,都让她贪看不已,
每每都下了莫大的决心才能离开。实在爱煞了只来得及抱上一抱小宝宝,不仅他
可爱好看,不仅他唤起了自己生的勇气与希望,更因出生即分离,平添了许多不
同的情感。——愧疚也好,思念也罢,短短的片刻像一场如梦如幻的泡影,却又
无比真实,总之这一生再也忘不了那一刻。
江南棘城之外的回风镇,祝雅瞳俏立枝头俯瞰着小院。只是镇上一处普通人
家,让她凝眸并停下脚步的,不是男主人愁云满布的眉头,也不是妇人低声的啜
泣,而是她怀中的男婴。
看上去不足半岁,娃儿的脸蛋并不算多好看,只是一双眼睛意外地明亮有神,
颇有吴征的几分神韵。他正啼哭不断却中气不足,显然害了病。
祝雅瞳再也迈不开步伐,心如刀绞!不知道吴征现下如何了,小小幼童长途
跋涉会不会遭受风邪侵体之苦。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男婴,心中更不减关切之意。
男主人投来警惕的目光,祝雅瞳不愿与他照面,遂翻身上了树梢。细如指尖
的枝头在足下起伏不定,她就像一只亭亭玉立的蝴蝶一样轻盈。「若是征儿病了,
我这个当娘的该如何照料他?」
这一看就看到了半夜。妇人十分疼爱幼童,照料得无微不至,孩童啼哭起来
没完没了,她也没半分不耐,整日地忙碌下来,加之又挂着心事,待幼童终于睡
着时也已疲惫不堪。
这一家人吹熄了蜡烛安歇,祝雅瞳并未离开。世间总有些奇妙的缘分,这一
家人正遇着难关,冲着妇人对幼童的疼爱,祝雅瞳便决定出手帮忙。等待的同时,
也对妇人照料孩子熟练的动作贪看不已。
不到子时,孩童又从梦中醒来,或是身体不适哇哇大哭。祝雅瞳睁眼探头,
屋内未掌烛火,离得远了看不分明。她心中焦急,一个飞纵落在屋顶,借着月光
向屋瓦的缝隙中望去。
孩童的哭声在此之前已戛然而止。视线所及,只见妇人并不起身,只侧着身
子揭开衣襟,掏出只鼓鼓胀胀的奶子。孩童也侧着身子,如获至宝,贪婪地含住
奶头大力吮吸起来,吃得唧唧啾啾直响。母子俩就这么相对而卧,孩童吃得欢畅,
妇人也闭目安歇,各自相得。
这一幕如此和谐美满,看得祝雅瞳痴迷,根本移不开目光。孩童嘟起的小嘴
一吸一吸,妇人的奶子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全都深深刻在祝雅瞳脑海里直至今日。
至于其后为这家人处理了麻烦事,于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如今,自家的孩儿也病了!
重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害了病,躺在床上就在那夜的幼童一样,睡梦中亦在
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自己胸前的傲乳远比当年那个妇人的更大,更香,更光滑,
更饱满,小乖乖若能吃上一口,会不会减轻许多疼痛……
祝雅瞳怦然心动,升起奇怪的冲动,几欲剥开衣衫前襟!自打有了身孕以来
一直在憧憬着这一刻,母亲哺育孩儿,神圣而纯洁。可祝雅瞳的手忽然像被毒蛇
咬中一样猛地缩了回来,连人也一同跳起,牙关打颤。
爱子终是长大了,若是真的吮吸上一口,又怎生禁得住?想象,在神圣之中
多了旖旎昧情。仅仅是将这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祝雅瞳便觉傲乳峰顶的尖端
勃胀,挺立而起,一股酥酥麻麻的热力自此奇异地蔓延了两座饱满的乳峰,迅速
向全身扩散。
心惊胆跳之际,祝雅瞳足下一软险些跌了一跤,那股热力竟然酥软了娇躯。
祝雅瞳在石壁边腾地坐倒,出神发愣。这种感觉在少女时偶而有过,却从没
这般强烈。而上一回骨酥力麻,则是第一次偷瞧爱子与陆菲嫣欢好……
自嘲地一笑,万分凄凉。
游荡江湖之时,也曾多次在不经意间瞧见他人行房中之事,每一回总是随意
一眼,淡淡一皱眉就别过头去,兴趣缺缺。这些已是她全部的经历,而怀上吴征
的那一夜几乎已忘却,只依稀记得刺痛袭来,片刻就结束,她施展起了「离幻魔
瞳」。祝雅瞳比陆菲嫣还要稍长一岁,情爱之事却如一张白纸上仅有几点淡淡的
墨迹,几近于无。
直到窥见爱子与陆菲嫣的欢好,激情如潮,汹涌澎湃。两人翻翻滚滚不住地
交贴,起伏,撞击,祝雅瞳第一次认真地观瞧,小腹深处的某种情感才仿佛第一
次被点燃了一样。她嫉妒陆菲嫣获得的快乐,不满爱子太过疼爱别的女子,羡慕
二人水乳交融,也从他们的动作,神情,声音中去探寻这个于她而言不太明了的
世界。
自家身体的变化无比清晰,至今想起耳热心跳。
痴痴地望着吴征,眉眼中依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谁看了都会喜欢。眼泪禁
不住再次滑落,二十年来,他从昆仑后山那个机灵的小孩长成了英伟的男子汉,
自己与他的交集不过短短一年余。
可他就是自己二十年来唯一关心的男子,怎能不爱?实已爱到了骨子里!扪
心自问一句,这份爱岂是单单的母子之爱。
不知不觉又到天明,祝雅瞳回过神时,吴征也已醒来,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你醒了?饿不饿?」
吴征目光极为复杂,感受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温软柔荑,深吸了口气道:「感
觉又有精神了许多,你……娘……哭了?」
「没事没事,娘是开心的。」
「嗯。」又是一阵沉默,吴征忽然紧了紧掌中的小手,似想多传递一些温度,
挣扎着道:「我想起来走走。」
「娘来扶你,莫要着急。」
************
「蹬蹬蹬蹬……」军靴踏地声响亮地在营帐中回荡。韩归雁衣不解甲,全副
武装,已是担心了一夜。
同她一样,陆菲嫣,顾盼,冷月玦,瞿羽湘也是一夜未眠。祝雅瞳匆匆吩咐
了几句就火速离去,秦国使节团里有人通风报信,吴征陷入险境,这两件事实在
太大,汇于一体,更是天塌了一般。
会向燕国人通风报信的,只有患天下太平的忧无患了。他也隐藏在使节团里,
身份未知!作为临僖宗的后人,他当然知道遗藏的地点,也知道祝雅瞳挖出锦兰
庄秘密之后,必然要去桃花山勘察。燕国人摆明了车马要做掉祝雅瞳,桃花山就
是最好的伏击场所,想来已早早布下了天罗地网!不幸的是,吴征牵扯在内,茫
然不知。
昆仑一脉已与暗香零落结成死仇,祝雅瞳动身前往营救吴征。营地里相关人
等的安全就成了重中之重!此时此刻,无论是功力大进的陆菲嫣,还是手掌重兵
的韩归雁都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桃花山里形势严峻,去的人多了反而会成为累赘。在营地里面对忧无患这等
绝顶高手,即使人多势众,主动出击也是个梦想而已,只能抱团取暖。
夜色一点点地深去,物极必反,天光开始在山尖露出。祝雅瞳与吴征依然杳
无音信!
「不能动,不能动!」韩归雁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双拳捏的咯咯作响:「祝
家主本领通天,一定能将吴郎带回来!忧无患藏在营中身份未明,太子殿下更是
欲对祝家动手,万万不能让他知晓,若是知晓了反倒处处破绽,如网中之鱼!等,
只能先等着,等着祝家主带吴郎平安归来!」
顾盼几次按捺不住,与韩归雁都吵了起来,陆菲嫣严词喝止,几次三番说明
缘由都不起作用,只得将她先制住了穴道。看她眼泪汪汪,不住抽泣,韩归雁心
焦烦躁之余,也不由暗暗认同。
「派去的人怎么还没回来!」陆菲嫣不知多少次地冲口欲出都死死咬着牙关
忍住,她知晓这一问不会有答案,徒增大家烦恼而已,看天光已现,终于忍不住
问了出来。
「不知道!」韩归雁寒着脸,脸颊一抽腾地坐下,一拳擂在桌案上道:「未
得本将许可,谁敢再出声,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营帐里寂静无声!陆菲嫣被喝了一声虽心中不快,也知韩归雁的举措实是为
大家好,焦急之余,偷偷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
「你们莫要焦急,祝师姐的本事神鬼莫测,她既然暗中前去营救,吴大人当
保无虞。」柳寄芙不敢发声,提笔唰唰写下几行字递给众人。
韩归雁瞪了她一眼,索性闭目养神,当做看不见。
奇异而富有韵律的啸声响起,穿透重重雨幕远远地传入军营。营帐里立刻躁
动起来!柳寄芙,郑寒岚,姜如露与倪妙筠一同站起,连始终抿着唇神情木然的
冷月玦也惊呼起来。
「韩大人,并非我等要冒犯!」柳寄芙向韩归雁拱手道:「这是……这是本
门十万火急时求救的啸声!」
「是师尊的!一定是!」冷月玦瞪着大大的眼眸道:「韩姐姐……」
「不许去!」韩归雁抽出宝剑,剑锋指着冷月玦道:「本将不管什么事!谁
都不许离开!你们……莫要忘了,令你们呆在军营里听从本将指示也是祝家主的
号令!」
「此一时,彼一时!韩大人,得罪了!」柳寄芙踏上两步,忽然一指点在冷
月玦背心,待她软倒时扶住交给韩归雁道:「韩大人明鉴,掌门师姐既发出号令,
我等不能不去!月玦年岁尚幼,亦是本门未来的希望,不可轻易犯险,还请韩大
人代为照料。至于我们……出了事也不能成为韩大人的掣肘,一切后果,我们自
行承担便是!韩大人,告辞!」
冷月玦已证实了此事,柳寄芙说得决绝,也在情在理。天阴门自要离去怪不
得她,至于她们是死是活,韩归雁也不会费心力前去营救,再要阻挠说不过去。
韩归雁点了点头道:「万事小心,冷姑娘在此出不了事。」
「多谢!」柳寄芙不及行礼,已啪地一声一握宝剑,风一般窜出营帐,与诸
位同门一同去了。
「柔惜雪……在呼救?」韩归雁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与陆菲嫣对视一眼,简
直不寒而栗。
「韩姐姐,请你松开我的穴道。」冷月玦俏目泪流,惶急道:「师尊定是遇
上了大敌,她……她若需要人帮手,形势已危!」
「你不能去!」韩归雁一抹额头冷汗道:「你要是出了事没法和人交代。你
师叔点的穴道,本将也没本事解开!」
「陆姐姐……求求你……」在座的武功最强就属陆菲嫣,冷月玦只好求她。
陆菲嫣听得一阵揪心,也摇了摇头趋近,顺手点了冷月玦的昏睡穴,朝韩归
雁叹了口气,搂着冷月玦在怀中让她沉沉睡去。
「你现在明白了吧?本将并非针对你一人!」心情本就十分沉重,忽然又出
了一档子大事,韩归雁已是焦躁无伦,只得朝顾盼说道,以舒缓心境。
顾盼说不出话来,只是鄙薄地看了韩归雁一眼,意思分明是:「你就是贪生
怕死,一点都不顾大师兄的死活。」
韩归雁无奈地叹息一声,再度闭上眼眸!
春雨连绵,浓云密布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柳寄芙擎剑在手,领着同门在雨
夜中摸索着前进。柔惜雪遇险,可见来敌之强,只奔行了片刻,她握剑的掌心便
已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打斗呼喝之声越发清晰,掌门师姐功力深厚,沉闷的兵器啸声正是她舞动逐
影鞭卷起的劲风。敌手则悄无声息,连使的兵器是什么都一无所知。
「遇敌协助师姐,咱们死战不退!」柳寄芙沉着声下令道。来敌太强,柔惜
雪尚且不敌,唯有一鼓作气合众人之力击败敌人。若是只想着求生逃跑,在敌手
的追击之下,再无生机。
一道雷电划破了天际,也照亮了旷野。柔惜雪一身僧袍残破不堪,多有掌印
的痕迹。她明明势若疯虎勇往直前,似欲与敌人同归于尽。可霹雳转瞬即逝的光
芒下,敌人诡异地朝她一亮掌心,就见她攻势顿止,身躯打颤,方寸大乱,旋即
又被一掌打在肩头,旋着身倒在泥地里再度喷出一口血来。
「贼子纳命来!」掌门师姐遇险,柳寄芙一展长剑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他是贼首忧无患,莫要用剑阵!」柔惜雪几度挣扎,怎么也爬不起来,只
用虚弱的声音提醒了一句,便大口大口地喘息,似在蓄力想要再度起身,拼死一
战。
「呵呵,剑阵?你这贱奴原本是打算今夜再对本座使的吧?」来敌冷笑一声,
却又得意非凡。
「霍永宁!」又是一道闪电,四女看清了男子的面目,纷纷惊呼起来。
终究来迟了一步,柔惜雪身受重伤暂失战斗能力,仅凭四人万万不是他的对
手。在吴府时就曾交过手,结局已是显而易见。柳寄芙心中绝望,手中宝剑唰唰
唰一连三剑,全是有去无回的进手攻势。
霍永宁与柔惜雪纠缠奋战了半夜也是大耗内力,有些手足酸软。见打倒了柔
惜雪一时也不着急,只闪转腾挪躲避长剑,以免一个不慎,内力不济之下阴沟里
翻了船。心中倒是暗叹柔惜雪前前后后吃了自己十余掌依然苦苦支撑,倒也足够
硬气。
四女死战,只等柔惜雪起身反击的一刻。绝顶高手之所以是绝顶高手,只要
还有一口气在,就无人敢轻视。霍永宁也在蓄力,在四女泼风舞雨的剑光之中,
力道逐渐雄浑,身法也越发敏捷起来,显然消耗的内力正在快速恢复!
「中!」又战了片刻,霍永宁屈指一弹,正中倪妙筠的剑身,一股大力穿来,
宝剑剧震,倪妙筠拿捏不住急忙撒手——这一股巨力非同小可,强自握剑恐将虎
口震裂。到时不仅握不住长剑,连一条手臂都要废了。
霍永宁冷笑一声道:「还真当本座怕了你?」旋即手上加力,铮铮铮三声响
过,两柄宝剑飞上空中,唯有柳寄芙惨呼一声,握剑的右掌中血光骤现,长剑即
将脱手飞去之时,左掌拼力一合,合身飞起向霍永宁刺去。
鞭风又起,锐啸之声奇大!柔惜雪一身泥污单膝跪地,再用一只手撑着身体,
另一手抖起逐影鞭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墨龙朝霍永宁卷去。
最后一分气力,最后一击,逐影鞭变幻无端,忽而花招全去,笔直得像一杆
丈二长枪,枪尖直指霍永宁!
柳寄芙肩头中掌,呕着鲜血拦腰将霍永宁抱紧,姜如露与郑寒岚不及拾取长
剑一左一右攻到。倪妙筠蹂身而上,曾攻破霍永宁护体神功的神奇一掌再度拍向
他腰际。
霍永宁不及甩脱拼了命的柳寄芙,鞭捎直指眉心,他毫不怀疑这一鞭若是打
中会直接贯入头颅,掀开整个脑门。而无论他逃到哪里,鞭捎都会跟到哪里!
生死一瞬间。霍永宁嘴角勾起一丝诡笑,先前的示弱至此不必再装下去,他
的目的都已达到!桃花山上,祝雅瞳一定会杀光长枝派除丘元焕之外的所有高手。
在此处,他再除掉天阴门的中坚力量,亦等于亲手埋葬了天阴门!两大门派
一夜之间在凉州葬送,足够燕国忙乱一阵子了!
霍永宁手臂一横,姜如露一掌拍在他肩头,却像打中一片泥沼浑不受力。大
惊之下未及反应,霍永宁已拿住她背心大穴,将她抓在手中如一面盾牌。
柔惜雪心中一片绝望!以霍永宁现下的状态,若是与她贴身近战搏命,她还
有那么点点机会同归于尽。可霍永宁压根没有这份心思,只要他转身就逃,不过
片刻后自己就会力竭倒下……
希望已去,长鞭在姜如露身前软垂,与它的主人一样扑腾瘫在泥地里。
倪妙筠一掌打空,被霍永宁抓着姜如露一推,像被一块巨石击中远远飞了出
去。迷蒙的视线中,柳寄芙连连呕着大口大口的鲜血,含混不清地大喊道:「快
跑,快跑,带师姐跑!」霍永宁无匹的掌力正朝着她头顶劈落!…………
营中的寂静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营门口一阵骚动。韩归雁皱着眉掀开营帐,
就见倪妙筠一身带血,背后还负者一名落发女尼踉踉跄跄抢进营来,虚弱道:「
救人……救人……」
韩归雁屏退左右,又传郎中,才见倪妙筠咳出一大口鲜血道:「快救掌门师
姐,忧无患是霍永宁……」
「什么?」五雷轰顶一般,韩归雁与正查探柔惜雪伤势的陆菲嫣一对视,都
惊得手足无措!
「我先去安排!」一时来不及细问,也不是细问的时候。韩归雁镇定了一番,
当机立断离开营帐去找韩克军商议。
陆菲嫣咬牙甩头,手掌按在柔惜雪背心运功,只片刻就大汗淋漓,喘息道:
「伤太重了,我尽力先保她一条命!」
「我来止血。掌门师姐,你万万不能再出事了……」倪妙筠接过郎中递来的
伤药,又赶走了郎中!掌门师姐冰清玉洁的圣体怎容男人窥见?她放下营帐后方
才解开柔惜雪的僧袍。
只见身上掌印足有十余处,掌印令雪玉般的肌肤都变成青灰之色,更有五六
处肌肤被手爪生生撕裂,鲜血已然结痂之下,仍难掩伤痕的可怖。
不过这一身伤痕都比不得她脐下的纹身来得触目惊心!那是一枚极为淫邪的
纹身,偏又刻画得栩栩如生。窄而薄的两片肉唇微微外翻,稀疏却卷长的绒毛柔
顺地在四周覆盖,像一座神秘的花园。两片肉唇泛着鲜红的血色微微张开,露出
通幽曲径,而花径内里,媚肉鲜明的褶皱则纤毫毕现!
绘制这一枚纹身者似乎颇有恶趣味,画工又十分精湛,让人一眼望去,就觉
隐隐透露出一种饥渴的荡意,仿佛窄而薄的肉唇媚态万方,已湿润得泥泞不堪的
花丛,仍腆着脸渴求更多。
陆菲嫣久历人事一眼而知,登时大窘。倪妙筠尚是处子也不由一呆,满面飞
红。
「柳师姐她们呢?」陆菲嫣颇觉尴尬,装作若无其事问道。
倪妙筠则娇躯一僵,忽而忆起不愿面对的事实,终于泪珠落下抽泣道:「呜
呜呜呜……仙去了……她们都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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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波诡云谲可想而知,吴征知道会发生一连串的大事,祝雅瞳也知道。可
现下除了在谷中安静养伤,慢慢寻找妥善的出谷路径之外,别无他法。
两人的伤势渐渐好转。祝雅瞳本就是皮外伤与使力过度,静养之后愈合很快。
谷中的野味个个健康强壮,无论是在火上烧烤,还是石锅里熬煮,均是大补
元气,极具滋养功效,连吴征的内伤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出谷的路线研究了多时一无所得。想从水道原路返回无异痴人说梦,不说水
道漫长,想在泉涌冲刷之下的湿滑石壁里向上爬,对功力与体力要求太高。祝雅
瞳思来想去,若是自家全盛时期,成行的可能也不足一成,遑论吴征。至于从山
崖爬下则面临一望无垠的大片沼泽,这是一片死地,没有人会犯险踏入。至于爬
上,高高的崖壁又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以两人现下的状态想都不要想。
暂时绝了出谷的念头,吴征一边庆幸两人虽落难,外界军中有韩克军,凉州
还有奚半楼,料想出不了岔子,一边也尽力为人子。
吴征不认为祝雅瞳欠了自己什么,他的见识远超常人想象,见得多了,自然
能体谅更多。当时的环境,把自己送走才是唯一的出路,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得自
己一条命在,才有更多的转机。如今自己可不就长大成人,也已母子相认了么?
相反,他倒觉得自己亏欠她的太多。
「还是我来吧,我的手艺要好些。」吴征请祝雅瞳在一旁坐好,翻着枝杈烤
着兔儿。母子俩一同忆起祝雅瞳初来大秦,于瞿羽湘和霍永宁手中救下吴征之后,
吴征也为她烤了一份野味,不由相视一笑。「朱师祖是个贪嘴的吃货,孩儿自己
也好吃,倒是锻炼出一副好手艺。」
吴征从小到大的事,祝雅瞳已知不少,可总有许多细节难以尽知,听爱子说
起旧事,件件都是乐趣!
「娘知道朱师祖待你着实不错,当年他来长安,恨不得把家中的美酒全数送
了给他去。只是厨艺娘实在没太多时间去学,不然每一顿都能给你做些好吃的。」
祝雅瞳嘟着唇,未曾更多地疼爱他,却得他的孝顺,心中柔情款款,又是享
受,又是难过。
「明火水炼犊做得着实不错。」祝雅瞳最爱的,就是提起两人相处的旧事。
一点一滴,涓涓缕缕均是她最宝贵的回忆。
「朱师祖也一直念着娘的好,回程路上絮絮叨叨也不知抱怨了多少回,说喝
了祝家的美酒,再喝旁的都没了滋味。」
吴征投其所好,果然祝雅瞳心花怒放,又羞又喜道:「娘做菜没什么天份,
可远没有征儿厉害。不过犊子肉倒是千挑万选才拣了一小块最好的。」
吴征摇着枝杈的手停了下来,也沉默了片刻才勉强笑了笑。一句简简单单的
话里,蕴含多少心酸。馥思居里那一顿家常便饭,事先不知耗费了祝雅瞳多少心
思,可恨当年自己茫然无知,只觉得这位祝家主古古怪怪,莫名其妙。也怪自己
后知后觉,这世上哪有人无缘无故会待你那么好……
这几日来吴征谨言慎行,盼能给祝雅瞳更多的快乐,少给她带去烦恼。回回
投其所好,就差字斟句酌,只怕哪一句话让她尴尬,哪一句又触动她的伤心事。
这位女子待自己太好,付出得太多,吴征简直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祝雅瞳也渐渐敛去笑容,吴征的难处她心知肚明,她也有相同的难处。这两
日开心的笑容常有,心里不无郁闷。上一回激得吴征急火攻心晕去,祝雅瞳也小
心谨慎地矜持着,与吴征保持着距离。
「待离去后有了好食材,我再把从前锻炼的手艺一道一道做给娘享用。」吴
征强自一笑,偏头朝着篝火发愣。每一回谈起从前,往事都历历在目。从前不明
白,不理解的事情,现下想来豁然贯通。只可怜她克制了那么久,默默付出的滋
味儿,着实不那么好受。
「嗯……娘等着尝征儿的好手艺。」
强扭的瓜不甜,世事均是如此。两人有了别扭,勉强多说了两句都无法再行
说下去。吴征垂头叹了口气,喉结连滚了几滚,嘴也张了数张,终于放弃了强行
找个话题,沉默着烤着兔儿。
祝雅瞳武功卓绝耳聪目明,吴征的每一个眼神恍惚,每一个动作不自然都会
落在她眼里。纵然再怎么小心,心中的情意是藏不住的。
自上回吴征昏迷醒来之后,两人之间相处沉默的时刻越来越多,栾采晴在一
旁揶揄又玩味的笑也越来越多。旁观者清,当局者也丁点都不迷,只是谁也不知
该如何破局……
明明都想更亲近以带给对方快乐,却偏偏要刻意地疏远。吴征没有想到,祝
雅瞳也没有想到。当两人相认之后,形势会急转直下发展至此。更想不到两人之
间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才发现窗外横着一座巨大的天堑,难以跨越,足以令人绝
望……
夜色满天,吴征早早地睡下,祝雅瞳才寻机沐浴净身,正撞上栾采晴也剥去
了衣物,扑通一声跳进水潭,发出声惬意的悠长呻吟。
闭目冥思苦想,与吴征之间的僵局越来越深,祝雅瞳怎肯与爱子这般下去?
耳边哗哗的水声响起,栾采晴挨了过来,忍着笑道:「啧啧啧,看你们母子
俩现下的模样,我都觉得难受!」
「呼……」祝雅瞳吐了口长气!栾采晴的每一句话都像故意拿着根刺向她心
里扎,可又是句句实情。祝雅瞳睁目,冷声道:「都是你们栾家人做的孽!」
「那倒是!这一点我得认。」栾采晴双臂环至脖颈后一拨长发,又交叉着以
左掌抚右臂,右掌抚左臂擦洗着身子。胸前一对傲物被两条藕臂向中央一夹,更
加高高隆起。「只是我哥哥可不会管你这些,他只想要你死,事儿既然出了,还
得着手段通天的祝雅瞳想方设法解决。」
栾采晴毫不掩饰的刻意动作极为撩人,分明有浓浓的挑逗意味。祝雅瞳紧抿
着唇,寒着脸,可也能感到小腹中一热:「我既然还没死,那就一定活得比他久!
不劳你操心。」
「你的宝贝儿子也是个聪明绝顶的,我看他也很为难。一个死局,再聪明也
解决不了,总要有人让步的,对吧?要么今后互相躲着些,要么,接受现实,也
无不可!」栾采晴先漠然地点了点头,忽然展颜一笑,双手像潭水清波一样温柔
地抚过胸前,按着峰顶两颗肉蔻掐进乳肉里,以旖旎得如梦呓一样的声音道:「
男人也有好的时候,你尝过个中滋味没有?」
「没有!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废话,你听清了?」即使
泡在潭水里,祝雅瞳仍燥热起来。尤其栾采晴放荡的手法看在她眼里,像是被喂
了一口蜜糖,又被针扎了一下。滋味难以言表。
「好好好。」栾采晴双臂一张,玩味地笑道:「我不说话成了吧?啊,你们
就当我是个瞎子,聋子,哑巴就成。」
清波流淌,栾采晴拨动着水纹避得远远的。祝雅瞳喃喃自语道:「又有多难?
事已至此,不过是做一个决定罢了!」
自我宽慰的话并无实际意义,祝雅瞳自言一句,反倒是栾采晴之前的话反复
在耳边回荡:「你这么疼爱他,什么都愿意给他……」水流冰凉,晚春的夜晚仍
有些料峭的寒气,祝雅瞳的身躯仍热了起来。
人心自古不足,从前只希望能与吴征母子相认便心满意足。如今目的已达到,
又想要更多。祝雅瞳苦笑了一声,都已是大人,还想与小乖乖当他是个幼童一样
亲昵……想得太多,期望太多,总是自己始终在为难于他。
可是不能不想啊!终是个女子,也想有人关爱,也想有个温暖可以依靠的胸
膛,就像小乖乖占了玦儿之后,没有退缩主动担起责任一样。那日自己哭得好伤
心,若栾广江能有他半分,又何至于此?
红晕又爬上娇颜,当日的小乖乖被自己惊着了,只知傻傻地发愣,他的肩头,
好结实!靠在上面无比的安稳!他还没有栾广江的能耐,可他会和自己永远地站
在一起,无论面前是艰难险关,还是千军万马!那一刻的自己虽说很快就凭借超
强的自制力冷静下来,可是打动人心的永远都是真情,心中的感觉更加骗不了自
己。祝雅瞳深知自己心中多么希望爱子也能成为自己的依靠,那是触及灵魂的震
动!
「我能不疼爱他,躲着他么?当然不能!」祝雅瞳一撅红唇,无比倔强坚定,
忽而又垂头丧气起来,左右纠结:「可是,他是征儿,我怎么能跨出那一步……」
沐浴已毕,祝雅瞳着好了衣衫行至洞口便停了脚步。洞中是珍逾性命的爱子,
此刻居然因胆怯而却步,祝雅瞳愣了片刻,猛然打了个激灵,两道温和修长的柳
眉剧烈地竖了起来!
栾采晴原本饶有兴致地远远打量,忽然觉得祝雅瞳身上闪过一道锐芒,令她
双目刺痛。
栾采晴不明发生了什么!自跌落谷中,与吴征相认之后,祝雅瞳就变得自怨
自艾,前怕狼后怕虎,无比地敏感,无比地脆弱。这一刻,栾采晴只知那个号令
祝家,随手掀起血雨腥风,翻掌击毙了燕国绝大部分高手的祝家主忽然回来了!
威严,果敢,一丝不苟,决定既下,一往无前。
挑了挑眉毛,栾采晴向后一倒靠在松软的草堆上,事情越发有趣了。
身处与世隔绝的山谷,前后无路,还不知能活多久,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慵
懒些,随性些,也麻木许多。栾采晴自己就是,随遇而安,生死都不太放在心上,
才敢一次又一次触祝雅瞳的霉头。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祝雅瞳,令她忽然之间发
生这样的变化,锐利的锋芒又在她身上出现!
祝雅瞳也察觉了她的目光,面蕴寒霜地走近。栾采晴大骇退后道:「你……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祝雅瞳亮出一口森森白牙,冷然道:「都怪你太碍事!」一指
点来,避无可避,栾采晴脑中一阵晕眩,就此沉沉睡去。
吴征疲累已极,在洞中的草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干草虽简陋,却经过千挑万选,又反复压实,躺着并无不适。累也着实是累
了,每一个话题都反复斟酌,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简直比修习「观风听雨」还
要累。可是脑中一团乱麻,睡意全无。
早早躲进洞里,只是为了给两名爱美的女子足够的空间。每日如此,然后又
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稳。两世为人的记忆与见识,都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复杂的关
系。想要给祝雅瞳多一些关怀与快乐,却一次又一次地倍受打击。
从前记忆掌控的躯体,爱上了这副躯体的母亲。吴征苦笑连连,悲与欢苍天
捉弄,究竟何去何从。
堵了快大石头般沉闷的胸臆,针扎般疼痛的心口。记忆里有一个词叫做尬聊,
这几日来,与祝雅瞳的话越发少了,也越发尴尬。自己怎能如此对待她?数日前
桃花山的生死夜战,她对自己的疼爱发自骨子里,更可贵的是,这二十年来,她
一直如此。
「上天总在戏弄于我,待她可就是彻彻底底地不公了……我究竟该怎么办?」
吴征瞪大眼睛运足目力望着漆黑的洞顶,像在一片浓雾中寻找光明的方向。
「她是我娘,也是一个女人。很可怜,很孤独的女人。而且她很好,值得人
去疼爱她一生一世。若她不是我娘,我会义无反顾决不犹疑,就像当年追求雁儿
和菲菲一样。」吴征胡思乱想,叹了口气翻身而起坐在床边垂着头:「前世的记
忆助我有了现下的成就,她究竟算不算我的亲娘。若不是该有多好……可若不是
就少了一份亲近,又该多么遗憾?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复欲得蜀……」
反反复复的纠结,满腔千言万语无法与人诉说,吴征抽了支干草在地下写写
画画起来!写上几划便顿上一顿,陷入沉思般出会儿神,又写上几划。
地下的字句长短不一,每写一句,就叹息一声。
目光迷茫又转清明,来回几度后心中暗道:「若是菲菲知晓了这一切,会叫
我怎生做?若是雁儿呢?玦儿呢?」
最后一句始终写不下去,吴征揉了把脸,心中又道:「罔顾人伦?罔顾人伦?
若是情到深处,与人伦相比哪个更重些?何况若是再顾惜人伦,恐怕母子之间都
要疏远生分了……个中得失,理应当机立断,有所取舍才对。唉,我自是千肯万
肯,可她呢……我总不能迫着她,虽说以她对我的疼惜,最终定然要答应的。可
若不这么做,旁的还有什么办法……」
「征儿,你还没睡么?」祝雅瞳踏入洞中,微微一愣,夜间昏暗,只见吴征
挥动干草,在地面上划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时看不真切。
「娘……」吴征思量得心无旁骛,陡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欲抹去
地面的痕迹。洞口的月光正印着祝雅瞳肃穆,也坚毅的面容,吴征忽然明白了什
么,迅速镇定下来,咬了咬牙,地面的字迹只以衣袍略作遮挡,不再擦去。
果见祝雅瞳款扭柳腰,轻移莲步在吴征身边坐下。刚沐浴的身体融合甘泉的
清新散发着幽幽暗香,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背脊,如芙蓉出水一样淡雅而高贵。出
尘脱俗,千娇之姿,眉头却总有淡淡的忧愁,从前吴征不明,现下已知个中缘由。
可如今,她的眉头蹙得更深,仿佛左右为难,忧虑更甚。
「我睡不着。」吴征的目光清澈如水,似已想通了关窍,只是纠结于不知如
何出口,尚在下定最后的决心。
「娘知道你满腹心思,这几日……苦了你了,都是娘给你带来的烦恼。自小
到大,娘都没有尽好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祝雅瞳缓缓探出手,犹豫着,迟疑
着,终究落在吴征发顶轻轻抚摸。
「娘别这么说……」
「不!」祝雅瞳斩钉截铁地打断,扬了扬下颌,爱怜无限地看着吴征,柔荑
已摸着他的脸颊道:「是娘没有做到,才让咱们母子分离了那么多年。才有……
现下的……的……事情……」
吴征抽了口冷气,他绝然想不到祝雅瞳会主动揭开这一片不可触碰的禁区!
脑中电闪雷鸣一片嗡嗡声,耳听祝雅瞳继续说道:「没做到的事情,便是没
做到了,不能因为征儿没有怪罪娘便算了。就像……咱们母子俩相认之后,日渐
一日越发生分了,还不如征儿第一回来祝家之时,一切都是娘的错。」
祝雅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又无比清晰,目光更是始终
与吴征对视。随着心事像一曲悲歌流淌而出,祝雅瞳蹙眉,抽了抽鼻翼,又狠狠
地咬着香唇!花朵般的唇瓣弧线优美,丰满而润泽,她咬得甚重,虽未咬破唇皮,
不一时便嫣红若血!
吴征诧异,惊讶,到恍然大悟!不仅是自己正承受着痛苦,祝雅瞳心中的痛
苦何止强过他千倍万倍?他动情地握住抚在脸颊上的手道:「娘……孩儿……唉
……无论如何,你莫要折腾自己!」
祝雅瞳深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洞外,一字一句道:「娘先要给你陪个不是!
方才在洞口,娘居然想躲着征儿不见,娘不能原谅自己,绝不能!!你永远是娘
的小乖乖,心头肉,娘岂可因自己的过错苛责于你,逃避于你?慈母多败儿也好,
亲娘溺爱也好,娘不在乎!娘也相信征儿懂事,不会选错了路。娘现在想问征儿
一句,征儿,想要娘怎么做?娘想听征儿的心里话,无论是什么都不要紧!」
吴征紧紧握着手中的柔荑,心头大痛。枉为男儿,枉做人子!
轰隆隆!晚春的夜里又下起了小雨。天地之间,这一座与世隔绝的山谷瞬间
便融进了雨幕里。吴征忽觉被这道天雷贯顶!
祝雅瞳已袒露心迹,她不接受现下的一切。只要能有所改变,一切在所不惜!
自己还在想什么?还在犹豫什么?日子是自己过的,待陆菲嫣如此,待祝雅
瞳就不是了么?
她是这一具身体的母亲,那又如何?母亲只是女子的一重身份!祝雅瞳是一
位可敬的母亲,可她首先是一位孤独又可怜的女子。她一生的愿望就在眼前,已
抓在了手心,却无力阻止被生生撬走,越离越远。分娩便与爱子别离之伤她艰难
熬过,这一次的伤害又岂止万倍?
清明的视线对在一起,两人的心意已然相连,什么人伦,什么道德,什么世
人非议,一切都不比两人之间重要!吴征转过身来与祝雅瞳相对,忽然一笑,又
连连眨眼。
惯常来背负了太多,与韩归雁也好,陆菲嫣也好,甚至是冷月玦,总是自己
主动承担起情爱中的一切,向来已经习惯!可这一回的太难太沉,自己背负不动,
无力解决,原本就该陷于漩涡中的两人一同使力才有解决的希望!
绝望之时,祝雅瞳率先迈出了一步。小小的一步如此暖心,又大增吴征的信
心,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为吴征遮风挡雨,相互扶持,亦母亦友。其中的
深情,岂是简单的人伦可以一概而论?管他什么天地之理,只需问自己一声:究
竟想不想让祝雅瞳能得幸福美满,再不孤苦伶仃!
天地若不容许,我吴征便顶天立地!
吴征直腰,挺胸,亦是一字一句清晰道:「娘,有位女子叫做祝雅瞳,她聪
明,美丽,温柔,大方,果决,勇敢,谁见了都会喜欢。征儿一直很喜欢祝雅瞳!
可是她就像天上的仙子,高不可攀,难以企及,征儿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不敢有
丁点非份之想。可是有一天,祝雅瞳哭了,哭得好伤心。征儿才知道,她的坚强
背后亦有软弱,征儿当时心底在发誓,祝雅瞳待征儿这么好,征儿当尽力照料她
一生一世,不让她伤心,不让她孤单。当时征儿心里还有一句话,不管祝雅瞳是
什么人,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好,祸乱世间的妖妇也罢,她待征儿尽心尽力,征儿
自当回报于她。世人要伤她,征儿会尽力替她挡着,哪怕豁出命去。世人要责罚
她,那就先责罚征儿!征儿爱祝雅瞳,爱得铭心刻骨,不是贪恋她的美色与财势,
全因她待征儿太好太好,征儿一生一世都报答不起。只能想着尽力疼爱她,保护
她,让她开心,让她快乐,哪怕能为她做一丁点儿的事情……直到现下,征儿还
是这般想的:征儿想像丈夫一样宠爱祝雅瞳,想像儿子一样孝敬祝雅瞳,想像朋
友一样帮衬祝雅瞳,想像玩伴一样陪伴祝雅瞳。娘,您本事那么大,能不能告诉
征儿,祝雅瞳是怎生看待征儿的?征儿能不能如愿以偿?她愿不愿意做征儿的妻
子,娘亲,朋友,玩伴?」
祝雅瞳并不羞涩,只听得似已痴了。爱子的话朴实无华,发自肺腑,却又有
一股暗藏锋芒的霸道,分明是不容置疑的表白!这份情意她如何不知?可祝雅瞳
此前无法面对与处理。不仅因为涉及母子之间的不伦,更因祝雅瞳根本不知道如
何处理情意!她真的不知道。
此刻的情话闪电一样击得她浑身酥麻,祝雅瞳似已迷离,呢喃般道:「征儿
……祝雅瞳其实很傻,她不晓得怎么做妻子,怎么做娘亲……呜呜呜……她小时
候曾有个心仪的男伴,可是长大了些懂事啦,那一年她才十二岁,家世啊,身份
啊,还有天赋啊,那个男伴都已经不适合她了……就像你说盼儿一样,长大了才
知心中的情意究竟是哪一种。祝雅瞳从那时变得骄傲了起来,谁也看不上,谁也
瞧不起,总觉这世间谁也配不上她。直到十六岁那一年,她像件货品一样被卖给
了栾广江。祝雅瞳真的好傻,心比天高,却不知自己随时也能被放弃,没有人会
真正心疼她。每个人打的注意,都是把她身上所有的价值挖空。有人强迫她,好
好服侍栾广江,莫要得罪了皇族。有人则叮嘱她挖出燕国皇室的秘密……谁来问
过她一声愿不愿意呢?从此以后,祝雅瞳才长大啦!原本她看透了这一切,心丧
如死,哪曾想到离幻魔瞳打断了栾广江的采补,让她有了个孩儿。那个孩儿就是
她的一切!从此她的所作所为,为的都是她自己和孩儿,为了给她孩儿一个好,
她可以害一百个人!为了不让孩儿嫌弃她肮脏,她也可以找一百个替死鬼。她老
想着有朝一日,能干干净净地与孩儿相认,做孩儿完美的母亲。娘不知道祝雅瞳
怎么看待征儿,肯不肯,娘只知道祝雅瞳对征儿珍逾性命!」
「征儿知道了,谢谢娘亲!」吴征点燃洞内的松明,几笔补完地下的最后一
句道:「征儿对祝雅瞳,也是珍逾性命的。」
我问过苍天,天不垂怜;我问过大地,地不回言。
山谷中时光荏苒,春风难解百般愁。
世人会说我色欲熏心罔顾天伦,其实我只是爱上了一位叫祝雅瞳的女人,像
孩童时的天真想给她珍爱的单纯。
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祝雅瞳从未见过这般格式。遣词造句更远远不及吴征
先前的惊才绝艳,可落在祝雅瞳眼里,鼻子忍不住泛酸,更反反复复地念道:「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一位叫祝雅瞳的女人……」宛转悠扬的莺声燕语,情为之发,
像浅唱低吟。
「祝雅瞳有没有爱上一位叫吴征的男子?」男音响起,爱子口中的气息热乎
乎地喷在耳边,温柔地叩响了她的心扉。
怎能不爱?祝雅瞳回身环住吴征的脖颈,大颗大颗的珠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面容上却全是欣喜之意:「爱!爱到了骨子里!永世难忘!」
吴征鼻头一酸,一边皱眉,一边嘴角向上扬去咧出牙齿,笑着流下男儿泪。
「别哭别哭。好端端的开心事儿为什么要哭?你一哭,人家……人家也……
呜呜呜」祝雅瞳慌乱不已地在吴征脸上又摸又擦,一边心疼地安慰,一边自家的
眼泪也流了下来。
吴征将祝雅瞳的柔荑捉在掌心来回轻轻摩挲。吴征年岁轻轻,但常年的习武
加上身为男子,手掌已有粗粝。而掌中的小手却细软光滑,比春葱还要鲜滑细嫩。
这是以半生的漂泊孤苦换来上天对她美貌的眷顾么?二人对视在一起,两双
眼睛都似会说话一样,以眼波荡起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婉转悱恻的弦音,诉说着
心中的情意。
母子俩面上的神情一时之间居然全无二致,又哭又笑,原本该说不出地别扭,
但现下若有第三人在场,定会觉得难以形容的和谐好看!
眼泪渐止,又哭又笑的丰富神情也变作沉静如水,只有双目中情意的光芒像
夜空中灿烂的星辰,越发辉煌绚耀。他们像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将爱视作
比天还大,比地还重。吐露爱意为对方所接受的定情一刻,心中有多紧张,态度
就有多神圣与虔诚!
美妇祝雅瞳真是情窦初开!
她像少女一样羞红了脸,香唇裂着一线,转瞬又微抿起。视线紧张得无处安
放,晶亮的眼眸不停地微微转动,却怎么都不离开爱郎的目光。
少年的吴征反倒熟稔许多。他不那么紧张,眼眸的灵动处也在两人间第一次
占了上风!祝雅瞳的紧张与手足无措落到他眼里,一下就明白她心中的空白,自
然报以疼惜与爱怜的眼神;祝雅瞳的美丽却又增添了一分,美妇此刻局促不安如
少女,像一颗熟透的果实,汁液饱满香甜,果皮却是青涩又鲜嫩。吴征看了怎能
不更加喜爱?目光中灼人的火热正直言不讳;祝雅瞳现下的模样却是初次得见,
生死一瞬间依然有条不紊的她,此刻无比地窘迫。本领通天的祝家之主忽然变得
像自小养在深闺的小姐一样不堪和没用,吴征实在不能不露出一点点玩味的戏谑
取笑之意。
戏谑的目光刺了祝雅瞳一下。只见祝雅瞳香唇一嘟,柳眉先蹙,再随着杏眼
一瞪而扬起,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也露了出来咬住唇瓣,羞恼中暗含警告。小情
人之间,若是男子玩闹淘气,必然引来女子的大发娇嗔。而祝雅瞳从心而发的撒
娇,于高贵淡雅之中,凭空添了些许截然相反的任性与调皮,且不满的表象之外
全是宠溺。娇颜本就绝美,还如此鲜活,如此灵动!
吴征不由看得呆了。
祝雅瞳略微发作,心境大见平和。她怎不知吴征故意调笑是为了让她心情松
弛些?只是如此轻易被一直以来觉得需要自己照料的小乖乖得逞,多少有些不太
适应。
更不适的是,心情不再紧揪,奇妙的欲望就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
和小乖乖坐得那么近,却再没有什么顾忌,再没有什么不自然,满心都是想
把他搂在怀里亲昵一番。两朵红云慢慢爬上两颊,目光温柔得像晚春的微风。祝
雅瞳吁了口长气,挺直了背脊,舒展了眉眼。从凝重的呆滞,到放松的灵动,再
到现下敞开心扉的平和。神情的变化让祝雅瞳觉得经历了一个大起大落的轮回,
只是胸口越发沉重,以至于呼吸剧烈了许多。
爱子似也做好了准备一点点地挨了过来,虔诚而真诚。他的双目一眨不眨,
胸膛频频起伏,明明像大海的波涛般剧烈动荡,喉间却仿佛窒息了一般没有半点
声息。祝雅瞳肃穆凝神,神思一定,才发觉自己和吴征全无二致!
天地无声,吴征缓缓凑近印上祝雅瞳的朱唇!
花瓣般的口唇香如莲蕊,软若酥脂,火热热的,忽而转为冰凉,一瞬后便如
烈火般燃烧了起来。母子之情不再成为桎梏,两人之间的爱意早已超脱了母与子
之间「简单」的亲情,融亲与爱于一体,再无保留,再无顾忌。
情欲截然不同于平常,不是占有,而是互相融入,扶持,亲密无间,再不分
开。吴征并未侵犯,祝雅瞳并未奉迎——两人只是厮磨着嘴唇,感受着对方的温
度。或是以唇瓣互相挤压,仿佛要挤出肌肤深处的气味,再嗅上一嗅。又或是四
片唇瓣相互交叠,品味着唇瓣的滋味与触感,传递着无所保留的爱意。
这一吻好长,好久,唇分时目光晶亮,坦然相对。吴征紧紧搂着祝雅瞳,又
是厮磨着额头道:「娘……」
柔软的小手堵回了他的声音,祝雅瞳虽坦然接受了这份情感,却还不能接受
肆无忌惮地触碰其中的禁忌!
「不许叫……」这三字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吴征的称呼,绝无商量的余地,却
像是猫儿发出的呻吟声一样酥麻醉软。
「好。那今后此刻,你就是祝雅瞳。」明了她尚需时光慢慢适应一切,吴征
目光中流着万般的怜惜与疼爱,贴着祝雅瞳的脸颊将她拥进怀中道:「吴征会一
生一世疼爱祝雅瞳!」
怀中火热又柔软的娇躯猛抽着一紧,螓首死死地抵在他胸膛,胸口的衣襟瞬
间冰凉凉地被濡湿!怀中的女子什么都不缺了,只缺一份无所保留的真情。而吴
征所能给予她的,恰是这些。
「旁人说什么都无妨,唯独你,万万不能骗我!」吚吚呜呜的声音,像怀春
的少女,窃喜中带着不安,明知承诺未必都能实现,还是忍不住要问出口,要一
个可以放心的答案。
「旁的话或许玩笑和调笑,也未必做得到。唯独疼爱瞳瞳一生一世,我定然
不是乱说的,也定然做得到!」
「咿唔……」祝雅瞳软了全身。如此亲密,还待欢好,娘亲是万万叫不得的!
虽说心底深处确有股强烈的禁忌刺激,可刺激并非全部,至少在现下还接受
不来。
且祝雅瞳已隐隐地发现,在自家心里的渴求已是不仅仅做小乖乖的娘亲!
吴征心思颇多,不仅刻意讨好,也在讨巧。什么今后此刻你就是祝雅瞳,一
面应承了不以娘亲的称谓羞人,极顺人意,另一面又在暗示「今后」。女儿家终
究是女儿家,心里再怎么千肯万肯,也总会留出那么些许娇羞不依的。至于要做
羞羞的事情时娘亲是不叫了,唤一句「瞳瞳」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瞳瞳,瞳瞳?」吴征拨弄着祝雅瞳的长发,自言自语道:「可是不喜欢,
也确实,唤瞳瞳有些像个女娃娃,那叫雅儿如何?」
「你……哼……你喜欢哪个?」祝雅瞳沉下了脸反问道,警告意味甚浓。被
连羞了数回,实在熬不下去。吴征经验丰富,后院里莺莺燕燕各擅胜场,情爱一
面实在远胜若一张白纸的自己。再不反击只怕爱子会得寸进尺,届时羞死个人可
怎生是好?
「哪个都喜欢。」吴征缩了缩脖子。祝雅瞳对他警告的模样没半分威严,不
过态度说明了一切。和家中诸女调笑惯了不打紧,和祝雅瞳之间初回是一方面,
特殊的关系又是一方面,一时半刻不可太过:「我换着叫可以么?」
「哼哼……那……哼……那也随你……」祝雅瞳也没个妥善的主意,想来想
去只好任由他去,只是嘴硬必不可少。
「我想看看瞳瞳身上的伤!」吴征话锋一转,提出个令两人心胆打颤,又甜
得化不开的事情来。
祝雅瞳一颗心暖融融的,又喜又嗔,面庞却是抿得唇瓣变作一条两角下弯的
弧线,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
喜的是吴征能得多位女子青眼的确有他贴心的一面。宽衣是必经的一步,更
是两人之间宝贵的第一次。不说祝雅瞳会娇羞,会尴尬,会一时难以接受,能留
下个难以忘怀的回忆也才更加完美。而吴征则选了个最好,也最容易接受的理由。
桃花山一战,不仅吴征重伤,祝雅瞳身上也受创颇多!吴征的伤势仅有一处,
几乎致命。祝雅瞳身上的都不致命,可每一处她原本都伤不着她,都是为了保护
吴征,不得不以肉身作盾,才让娇躯留下大大小小十余处创伤!
原本可恶难看,有损祝雅瞳完美娇躯的伤痕,却全是对吴征疼到了骨子里的
爱。念及此处,祝雅瞳也不由芳心可可。好处被人念在心头,总是蜜里再加了勺
糖,甜得化不开了。
嗔的是想不到爱子手段居然如此高明。心疼自己身上的伤痕固然有之,想脱
衣服也是明摆的事情,两件事被他这么一说出来,简直哄得人心都瘫了去。「什
么我想看看瞳瞳身上的伤,哼!」祝雅瞳暗嗔一句,一下就想起吴征曾对陆菲嫣
说过的话:「我想和你一同起床……」
眼眶又湿则是喜非愁,自己经验缺缺不知如何是好,吴征一刻都没停下想法
子,还想了个最好的。这么两下子就被他哄得心甘情愿,哄得没法拒绝。其中的
温柔贴心体己之处,那曾有过?那曾尝过?比起怀上吴征的那一夜梦魇,这滋味
儿好得过分,祝雅瞳食髓知味,怎生停得下来?
「嗯……」祝雅瞳双眸里怒放着笑意与春意,点了点头。情欲的引动并非只
靠亲热的触碰,只要摸准了那根弦,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勾起。祝雅瞳再
没经验,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被吴征摸准了,一点一点地前进,点起身体的反应。
滋味不仅甜美,还十分轻快,只需放松了任吴征施为,个中五味自然得尝。
粗糙的大手搭上了双肩,情人的手总是如此温柔,比泡在温泉里还要舒适。
分明热热的,缓缓的,轻柔的,祝雅瞳的肌肤却瞬时起了一片小粒儿。
祝雅瞳剧烈的反应吴征立时察觉,手上动作暂缓。于他而言,面前的女子无
一处不是诱惑。满鼻的清香,宽大衣袍之下的娇躯难以看得分明,可却极为激发
人的想象,尤其吴征不止一次见她不经意间的弯腰低头时,那抹撑得衣物几乎爆
裂的幼圆。
不需搔首弄姿,一举一动自呈千般娇美。无数男人都动过她的念头,只是她
的武功与身份,以及狠辣的手段会让人迅速冷静。可是这样一名女子如今任由自
己予取予求,只要自己想要,她再有抵触也会强忍下来顺从。何况吴征虽不愿想
起,仍不得不承认生母这一层禁忌着实在深深地刺激着他。那种明知不可,偏偏
更想的禁忌感,让人欲罢不能。
多种因素都在催促着他赶紧去索取,去占有。最终的底线却牢牢控制着吴征
的意识:面前任由你予取予求的女子,更想要你关心她,爱护她,她想,你就该
如此。
「很少有人碰你,对么?」吴征贴在祝雅瞳身侧温言道。宽厚的胸膛让人踏
实,进一步亲近的动作一点一点地熏蒸着情欲。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足以将
每一个细节都刻印在脑海!吴征反反复复在心底告诫着自己。
「二十年没有被人这么亲近地碰过,有些害怕。对不住,是我的不是……」
破坏了氛围,祝雅瞳歉然一笑,缩了缩肩膀,吐了吐舌头,顺势将螓首靠上
吴征肩头。
「哪有什么是与不是……」吴征一手不敢动,另一手从背脊处环过祝雅瞳,
搂着她肩头。宽慰的声调极为怪异,像喉间堵着口气艰难发出。
随着祝雅瞳倾倒娇躯,胸前妙物也随之滑了过来,侧边半球轻轻挨上吴征的
胸口。隔着衣袍,仍能感受到它的温若玉润。更让吴征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只是
小半球,竟觉份量极沉。转念一想立刻恍然大悟!——以祝雅瞳双峰的饱满硕大,
定然时时挤挨在一块,中央沟壑也是密不透风。如今侧了身,双峰的重量压在一
处,怎能不如此沉甸甸的!
靠在吴征胸口,祝雅瞳神魂飘荡。本该是在她怀中任由逗弄的爱子,如今成
长为可以依靠的男子汉。美妇迷迷蒙蒙,鼻翼不自觉地一抽一抽,只觉爱子身上
浓烈的男儿气息好闻又恼人,像有形体一样钻入体内,游向四肢百骸,挑拨着身
体里的情欲。而躲在他胸前,勇气忽增,更为方才的失态打断了爱子而懊恼。
「你不是想看人家的伤痕么?这样……可看不见……」说出如此隐晦的勾引
之言,其中的大胆热辣让祝雅瞳心弦乱颤,又不由有几分得意。心中更是柔肠百
转:怎地说出这等羞人的话来,实在对他太过溺爱了些……那……可是这样感觉
挺好……溺爱就溺爱罢了。
「不仅想看,还想好好揉一揉,亲一亲。」
辣得难以承受的情话又像是预先告知,祝雅瞳香肩一缩,心里与身体却一同
热了起来。身上带伤不是第一回,从前何尝不想有一双热腾腾的大手能抚慰难忍
的疼痛?如今爱子不仅要揉揉,还要亲一亲……更热,更软的唇一定跟更舒服吧?
吴征拉开祝雅瞳腰间的衣带,这身宽袍还是黄星海的,十分不合身。可料子
用得却考究,衣带一解,前襟自然垂顺地敞开,露出内衬的云褛心衣来。
这是吴征第二次见到祝雅瞳裸露了小半娇躯的模样,上一回匆匆忙忙,如今
则看得真切。粉妆玉砌的肌肤滑腻似暖玉,雪白处娇嫩如霜。
大红的缎子剪裁成衬体的心衣。内衣款式之中,心衣最显保守!不仅有勾肩,
亦有连档,正面更是遮掩得严实。可这怎能掩去祝雅瞳胸前的傲物?两团硕乳将
云缕心衣罩着的前胸高高撑起,突破欲出,直若有双峰插云之势。两腋侧边因此
而露出的一痕雪脯,与紧绷的心衣一同勾勒出硕乳浑圆傲挺的泪滴之形!
而后背处两根丝带绕肩直落臀胯,又有两根丝带打横连接以支撑心衣,正裸
出整片骨肉匀称的玉背,拱起的肩胛之下渐进着细窄,正是紧致而不失腴润,娇
软又蕴含力道的腰肢。
这一抹腰肢兼具少妇的腴润与少女的窈窕,分明细若扶柳,却又袅袅丰腴。
视觉上的反差,来自每一分肥瘦的恰到好处。肋骨之下的骤细至胯骨上方一
寸处转作丰肥,不由令人畅想被包裹着的臀儿又该是怎样的风情万种!
尚不及感受其艳光之盛,身上的伤痕便映入吴征的眼帘。有瘀伤,亦有兵刃
与暗器的创伤,大大小小足有十余处。祝雅瞳随身携带的伤药功效神奇,彻底愈
合后不留伤痕无损她的美丽。可这些伤痕尚未来得及愈合!
「是不是很难看?」女子没有不爱美的,祝雅瞳也一样,身上的伤痕同样为
自己所嫌弃。
「单看都不好看,但是在你身上,每一处都变好看了。」
又是明知强词夺理,偏偏受用无比的情话。祝雅瞳心里甜丝丝的:他在夸人
家好看,连伤痕到了人家这里都好看了。而且,他心里一定感念得很,这些都是
我想为他做的,该为他做的!
「哼,就会说假话。」祝雅瞳娇嗔一句,又低声道:「就算好看,可也还疼
……」
美妇越发知情知趣!吴征知道不仅是因祝雅瞳聪慧伶俐,本也熟识人心,也
因慢慢动情之余,对他也是心甘情愿。施展丁点挑逗撩拨,对祝雅瞳而言信手拈
来而已。
吴征搂肩的大手下移环住腴腰,怜惜地将祝雅瞳放倒。心衣未褪,裤管仍着,
祝雅瞳一惊之余,又略略放下了心。吴征的体贴就像看透了她的内心,每一个细
微处都照顾得无比周到。
「征儿要怎样剥去……剥去衣物?有些害怕……」祝雅瞳内心暗道,紧张间
又有颇多期待,想看看爱子究竟会给自己多少惊喜。不经意间又念起征儿两字,
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都是为我伤的……」吴征呢喃着俯下身去,细看着每一处未被衣物遮挡的
伤痕,怜惜无比道:「瞳瞳当时真的不乖……」
瞳瞳两字叫的祝雅瞳呻吟一声,偏头闭上了眼。一来正在娇羞,不敢去与吴
征对视;二来吴征越贴越近,心跳快得几乎都要蹦出胸腔,更不敢想爱子压在自
己身上,将已发麻的硕乳挤紧压扁,两人耳鬓厮磨的样子……
柔荑被麻痒侵袭,祝雅瞳却松了口气!
吴征并未直接压上身来,而是伏在自己身侧。更令祝雅瞳想不到的是,爱子
可不是仅仅抚慰伤痕,而是每一寸肌肤都没放过。小手被捉起,自手背开始被他
轻轻抚摸,又含吮亲吻着向臂弯前进。
如此亲近还是第一回。温柔的抚摸与细密的吻,虽在手臂之上,也让祝雅瞳
不自觉咬起了唇瓣以阻止喉间发出羞人的呻吟声。比先前几次呻吟不同,当时全
在她掌控之中,想发就发,且内里的含义是嗔怪或羞恼。当下则完全不同,有些
模糊的意识里,祝雅瞳仍敏锐地察觉气息急促粗重了许多,那气息急促又悠长,
经过喉间时不自觉地就会发出足以羞得人无地自容的声音。
怎么可以?
祝雅瞳将唇瓣咬得越来越紧,死死守着不愿逾越的界限。可呼吸难以控制地
越来越急,令她不堪地喘息,撑得鼻翼可爱地微微开合。当吴征吻至大臂,冰凉
的舌尖在腋窝之侧一舔,纵然祝雅瞳紧闭着嘴不肯发出半点喉音,可瑶鼻里却怎
么也控制不住,哼出声甜到了极致的腻人鼻音……
祝雅瞳哼出了声,倒像打开了心结,又幽幽叹了口气。这声音软软糯糯,婉
转反复,足以牵得人柔肠百结,情丝千盘。睁开眼来,只见在肩侧的吴征目光像
燎天烈火一样炽热,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烈焰般的目光看得祝雅瞳也觉燥热起来,心底忽然一下悸动,片刻又是一下,
越来越快,一连数下……毕竟有年岁的积淀,祝雅瞳心知自己情动像是潮汐渐起!
吴征咬着牙深吸一口气,死命憋住心中的欲火,转至香肩顺着肋侧向下,吻
得祝雅瞳意乱情迷之际,双手已钻入背脊,轻轻一勾解开心衣的勾带,再一路往
下……
肌肤的光滑几如冰面,裤管滑不溜丢轻易被褪下。待祝雅瞳回过神来时,不
仅被吴征翻了个身,衣物还以尽数被解开!幸好心衣被压在身下,尚有个护体之
物。
吴征仍埋头对着裸出的肌肤每一处伤痕轻吻。火热的唇掠过冰凉而颤抖的肌
肤,一点一点地抚慰伤处。祝雅瞳心乱如麻,又情浓似蜜。在吴府的日子里,她
早已对吴征心动,只是从来不敢去触碰,对爱子的爱又岂止是母子之情?心底又
怎会么有期盼过做他的母亲,又做他的妻子?
现下爱子的情意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又化作池中温泉将自己柔柔地包裹,
细心,体贴,熨帖得心肝都几乎要化了……
吴征顺着背脊一点点地吻过伤痕,直到祝雅瞳忽然娇躯大颤,紧绷着娇躯颤
声道:「征儿……」
吴征骤停,低声呢喃道:「唔……现下你该叫我吴郎,我叫你瞳瞳,你若非
要叫我征儿,我只好叫你……」
「不许说!」
祝雅瞳大跳起来!原本吴征伏在她后背,几乎胸背交贴。她一个旋身投入吴
征怀里,又捂住了他的嘴,满面绯红道:「今后……总之……那……的时候不许
说……」
吴征一边点着头,一边调皮地舔着祝雅瞳的手心,闷着声道:「好,那瞳瞳
要怎么叫我?」
「吴……吴郎……」祝雅瞳一身仿佛化成了水,瘫软得没半分力气。
「乖,瞳瞳方才有话要对我说?」
「人家有些……有些……」祝雅瞳焦急不已,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会方寸大
乱。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即使说了似也无用。更可气的是,居然不知该如何说起。
吴征想吻的,是臀上一点至今未能散去的淤青。那是为了保护吴征不受一丁
点的伤害,硬生生挨的一记菩提子,虽有神功护体,伤患难免。这是唯一一处身
上敏感所在的伤痕,吴征不会错过放过,可让祝雅瞳左右为难。气急之下,心中
大骂谢建柏下流无耻,暗器竟然瞄准臀儿打!
「这一处看得我都难受,必然要好好疼一疼它的。」吴征淡淡道,事情也确
就是如此。
「可是……可是……那里……会不会有些急了?」
「躲是躲不过去的。」吴征在祝雅瞳鼻尖一点,咬着她的耳朵道:「若是瞳
瞳实在不愿,那待会儿再疼它也可。」
哪能躲得了……祝雅瞳心中羞恼不已地哀鸣一声,猫儿般低声道:「还是你
来吧……」
耳垂像一只饱满的扇坠,肉感十足,软嫩可口。吴征轻轻吹了口气,痒得祝
雅瞳咯咯娇笑,连连缩着脖颈。吴征又吸在嘴里轻轻一含,一舔,令她麻软得无
力动弹。
热吻从脖颈侧面落下,又吻过背脊。吴征闭着眼睛,以嘴唇去感受,寻找。
果然吻过腰际时,柔软的肉感袭来,巨大的跨度直接把自己拱了起来!
祝雅瞳趴卧,捂着脸,双腿紧紧并拢,羞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可臀儿却因
此一览无余!
像天上的满月被摘了下来于中央竖直切了一刀。高高翘翘,圆若玉盘,雪白
丰隆,臀沟紧致而幽深,难窥其内。仅是平躺着,自腰部再至臀股处的曲线就已
如此动人,吴征简直不敢想象若祝雅瞳趴跪而起,高撅隆臀时会怎样地惊心动魄!
淤青几在臀肉最高处,吴征对准伤痕一吸,臀儿像软糕一样就被吸入嘴里。
软滑胜酥,香浓赛糍,吴征以舌尖绕着一点点淡淡的青色打转,像是恨不得
要将淤血化去,还这具香臀以雪腻臀肤。
冰凉的臀儿被呼吸喷中,又被吸在火热的嘴里含吮,舔舐,祝雅瞳忍不住不
时紧绷着丰臀。正尽享个中美味的吴征除了香软之外,又尝绝佳弹性。他吸的越
发用力,以至于发出叽叽啾啾的吸吮声。令祝雅瞳两腿之间潮湿起来。
美妇将双腿闭得严丝合缝,不敢露出半点间隙。虽知那粘腻已不可抑制,定
然发出情潮特有的气味,可掩耳盗铃也能换些心安。只是另一股渴求却渐渐高涨,
撞击着她的内心,铺天盖地一样席卷而来……
压在床面的豪乳发热,发涨,祝雅瞳不仅能感受其热度,甚至能闻见像被热
量一蒸而散发出的甜香。吴征至今未曾碰一碰它们,可唧唧啾啾之声却唤起了祝
雅瞳的本能——母亲的本能。
「我……我……吴郎……」孩儿出生之后,甚至没有喂他一口甘甜的乳汁!
祝雅瞳抽了抽瑶鼻,再也控制不住。
「怎么了?」吴征不明所以,对祝雅瞳的异样居然摸不着头脑。为人夫他做
的一向不错,为人子则轮到他像一张白纸。
「你且过来……」祝雅瞳近乎于命令,虽说母亲命令孩儿仍是温柔,却已露
出不可忤逆之意。待吴征依言乖乖地侧卧在她身边时,祝雅瞳低声道:「你……
想不想……呼……不是……我想你吃一吃奶儿……」
「想极了……早就想了,可不得不忍着。」吴征将她翻转过来,娇躯横抱在
怀。
祝雅瞳螓首靠着胸膛,吴征目如火焰。被汗湿的云褛心衣黏在豪乳上被翻了
过来,依然遮掩着这一对恩物。红底的云褛心衣上袖着只小猫儿正在阳光白云下
扑蝴蝶,童趣十足。
「先亲一亲?」吴征仍不能体会祝雅瞳的深意,自作聪明地要与祝雅瞳亲个
嘴儿。
「嗯……」祝雅瞳颇见急迫,只是这一时刻在她心中蔚为神圣,倒希望吴征
如先前一般慢着些。
吴征拨开祝雅瞳额前长发,又是深深的一吻道:「瞳瞳好美……」
「嗯……」祝雅瞳羞涩无俦几乎失语,春湖般的美眸波光粼粼,一会儿贪看
地与吴征对视,一会儿又害羞地阖紧。
媚然而灵动的眼眸被火热的唇吻上,又到娇俏的鼻梁,再落在花瓣般的香唇
上。吴征一边吻,一边抚摸着祝雅瞳的娇躯。
娇躯全无骨感,腴润而丰满,却又绝不显半分累赘。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无瑕,
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大手抓住心衣扔在一旁,两团绵柔的美乳再无遮挡,
极具弹性地涨了出来。
乳廓极圆,却因极其饱满的乳量而似垂落的泪滴,圆润,丰满,白得近乎透
明,令人迷恋,沉醉不可自拔。也因乳量太过丰满,即使平躺着也只略微塌陷。
顶端两点圆巧的莓珠色若玫瑰,因动情而涨立,将本已十分优美的形状,在
尖端生生拉出一道圆弧,傲然上翘!
大手攀登着高峰一抓,高耸的胸乳被捏的变了形,而饱满的乳肉正自指间缝
隙里满溢而出。吴征无数次地想象过这对硕乳的模样,以手感其形,其状,方明
白每回祝雅瞳弯腰之时,为何胸前会如此惊心动魄。
硕乳饱满,极具沉坠感。泪滴的形状让乳廓下沿的弯弧恰巧可托于掌心。而
每当祝雅瞳上身前倾之时,美乳晃荡着改变着下坠的角度,饱满的乳肉便在衣襟
上勾勒出完美的弧线与轮廓!
原本羞涩得不敢稍动的祝雅瞳,被这一抓一握忽然目中射出异样的神采,直
勾勾地盯着吴征,峭立的背脊也向上拱起,将双乳挺得更高!
吴征与她对视,终于明白了什么!他不敢再行抓握轻薄,松手之际,原本变
了形的奶儿盈盈跳动,一摇三晃地摆动着乳浪恢复了原状。
吴征亦被挑起从未有过的欲望,迅速地靠近左边雪脯。祝雅瞳剧烈地呼吸着,
胸腔一起一伏,将双乳推举得上下波动。她双臂已环紧了吴征的头,一排贝齿咬
着唇瓣克制着将吴征按进胸口的冲动,等待着神圣的一刻。
吴征低下头去,祝雅瞳一急,道:「不是这样!」忙将吴征一推,两人侧着
身胸腹相贴!吴征虽被推开,落口的姿势未变,仍是准确地含入美峰!
「唔……」啃咬的疼痛与重重的吸力传来,祝雅瞳颤抖着娇躯,一身雪肤像
敷了层嫣粉,口中又似呼痛,又似快美,又似无限满足地娇呼出声。
吴征大口大口地吸吮着莓珠,仿佛要从丰满得像装满了浆汁的美乳里吸出甘
甜的乳汁来,时而还不轻不重地咬上一口。两人的姿势似母亲哺乳,怀中的婴孩
正贪婪地吸吮甘美的乳汁!母亲时不时被孩儿调皮的啃咬弄得生疼,却爱怜地看
着他,任由他大快朵颐着嬉闹。
似是吸够了左乳,吴征又吸右乳,滋味儿香甜得甘之如饴!那美乳水弹丰润,
随着他的压下与吸吮一扁一涨。扁时乳肉自侧周溢出,只消压力稍轻立时又弹起
恢复原状,弹性之大难以形容。涨时仿佛波翻浪卷,诱惑非常。
祝雅瞳此时不仅娇媚,更加圣洁。多少年的遗憾一朝被补足,芳心可可之余
更是满足之感充塞胸臆,只盼吴征能永永远远地吸吮下去,却又因莓珠渐酥,蹿
起一阵阵的麻痒而心慌意乱。
正如此前的感觉,祝雅瞳越发确认无虞:情欲已跨越了单纯的母子亲情。爱
已不单是爱子之心。吴征满足着自己的母性,也在唤醒心中潜藏许久,甚至以为
不复存在的欲望——对男子的欲望!
「哼……嗯嗯……」美妙婉转的呻吟高亢出口,如一曲妙音渐入佳境,随着
音声流淌而出正向着高潮前进。祝雅瞳紧了紧怀抱,将吴征按进胸乳。吸吮与啃
咬已不够足,这对恩物亦需要情郎爱抚,抓握。温柔固然甜美,粗暴不仅也能证
明它们的魅力,还更增激情。
两人的姿势十分奇妙。祝雅瞳略抬起上身,令先前的对着侧卧,变成了吴征
被些微压着。祝雅瞳双乳沉沉侧垂,仿佛送在吴征口中,且无论想要送入哪一只
都由她掌控!
祝雅瞳找到了「喂」的感觉,喂奶的乐趣于她而言大有意义,一时之间流连
其中,眷恋不舍。
吴征一边被喂得畅快,一边动起了双手,熟练地以不同的力道,不同的角度
将美乳按摩,揉搓。两只美乳像是怎么也弄不坏的雪面团儿,无论被魔手抓挤得
如何变形,总能迅速弹回原状。顺从地吸吮着乳珠,肆意地蹂躏着乳肉,吴征亦
同时找到了为人子与为人夫的感觉。
尤其是他双掌抓着美乳两侧向中央推挤,同时大张五指深深一掐!十根手指
同时深陷,被丰满的乳肉所埋没。而美乳则被挤得像春雨过后拔地而起的笋子,
峰顶的莓珠则像笋子的尖顶开了朵梅瓣。不仅更加诱人,被挤压的血行加速后还
更加地敏感。
吴征十分过分地衔住左边,以牙齿轻轻卡稳,卡牢,拖着这一只玉雪面团靠
近右边,再以手掌一逼,将两只莓珠一同含进口里。
双重的快意,双重的满足!祝雅瞳像吃了记重击,脑中发晕,浑身瘫软无力,
唯独双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着吴征死命地往胸口挤去!
「哦……」祝雅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一挤不仅痛快地一逞胸中欲望,更
挤得胸腹里的气息全数拍了出来。气息经过咽喉,自然而然地转换成一声气紧,
急促又悠长的呻吟……虽是简简单单,却发自内心,是身体最纯粹的反应。她声
线原本就在甜美中兼具清淡悠扬,如今添加了软糯甜腻,实在分外迷人。
吴征听了若仙音灌脑,这一声呻吟似哀怨,似啜泣,又似欢愉中带着催促。
像一名绝美的女妖裙衫半解,斜倚罗床,正招着手埋怨爱郎慢吞吞地,不解
风情。
「我想看看这里,好么?」
大手按在小腹下,腴润的臀股闭合得严丝合缝,摸不见,探不着,只有小半
缕乌绒露出神秘的一角。角尖正没入腿心之间,仿佛指引着探寻的方向。
幽谷正是吴征降生的地方,对于二人的意义不啻于双乳。一者生,一者养,
难分轩轾。祝雅瞳虽有羞意,却早已调适好了心情。双乳带来的快美与满足犹在
脑中萦绕,幽谷之处敏感更甚,神秘更甚,娇羞也更甚,其隐秘与淫靡更是不消
说了。
祝雅瞳早已期待万分,这一下居然大胆干脆,毅然绝然点了点头轻轻嘤咛一
声,平躺于床主动分开双腿支起。
圆而小的脐眼十分精巧,从前曾是联系着母子俩的纽带,吴征先在此处吻了
一吻,才趴在幽谷前。
茂盛的乌绒卷曲,密密层层地守护着隐秘的花园,春光难见。一如祝雅瞳的
内心早就封闭,被层层防护包严,隔绝。可旁的不说,光这一丛乌绒的顺滑浓密,
乌黑发亮便已诱人发疯!谁不想探寻内里隐藏的桃花源?只看你能否得美妇芳心,
让她心甘情愿分开双腿,任你予取予求。
吴征暗叹一声何其幸运!孩儿降生,母亲受难,他说不清心中所思所想,只
直勾勾瞪着眼睛,双手轻轻分开乌绒探寻着深处的秘密。
像替美人梳头一样的旖旎,分开乌绒直至根部则香艳得无法形容。隐秘的两
片花唇娇羞地露出些许,只见饱饱鼓胀,像刚蒸熟后揭开蒸笼的馒头一样雪白肥
嫩。且花唇异常地丰满,微微贲起,像荷包一样收紧了口子,只露出上端一点点
红豆般鲜润的肉蒂儿,却将花径守护得分毫不露。
探寻至此居然还不能得见真容!吴征丝毫不感挫败,反而越发亢奋!花唇仅
裂一线,可想而知内里的紧致。吴征按着两片柔脂微微一分,终于现出幽谷里一
片神秘的蜜肉来!
鲜红的花肉自洞口起便满满当当,只露出丝线般细窄的一条肉缝,像深处汇
聚成只有一条丝发难容的小肉圈。祝雅瞳的紧张与身体的本能反应致使花唇一张
一合,蜜肉极具生命力地蠕动着。每一次微分,都露出条窄窄的通幽曲径,隐约
可见这一条甬道崎岖难行,四壁密布着满满的肉齿。每一次收缩,则挤出涓涓晶
亮的丝液与阵阵馨香,为蜜肉像镀上了一层兼具圣洁与淫靡的光泽。
吴征抿了抿唇,干咽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得异常剧烈,却全无狂躁的侵犯之
意。他感觉自己只是被一处在潜意识里极为熟悉的所在深深地吸引。幽深的洞穴
像发出神秘的指示,召唤着他靠近,归来!
心中情意化作深深的吻,只是吻住的对象从樱唇变作花唇。
祝雅瞳再次止不住泪水,敏感的幽谷被激得阵阵发麻,扩散至全身,比双乳
的感觉还要激烈,还要快速。她心中却又满怀欣喜,就像吴征降生之时撕心裂肺
的疼痛时,心里只有满满的骄傲与期盼。
爱子的唇像亲吻自己时一样地抚摸,按压,吮吸,每一下都给予自己异常敏
感又清晰的反应。裸露在外的花唇被他熨帖得发烫,热力直透幽谷花径,让自己
一阵阵地战栗。吴征虽还未侵犯内里的禁地,可顶端的红果却已逃不过。软软嫩
嫩的小珠刺激更加强烈,几乎让自己木然的酥麻一阵紧接着一阵,如此难熬又难
耐,直让踩实在床面的莲足逼命似的发力!
玉趾蜷缩,死死巴住床面,趾底与足底夹入了干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吴征
迅速发现了这一切,伸手只一捉,便将两只莲足捉在手中!
香滑腻润,柔若无骨,把玩起来不仅别有一番风味,被抬起的足面让双腿架
得更高,胯间的神秘腿心亦因此仰天展露!
角度绝佳,完美配合着吸吮!吴征顺势将舌尖划开缝隙,挑入花径慢慢扫刮
着蜜肉,无限的温柔,像在致敬,像在抚慰当年降生时带给它们的折磨与疼痛,
又像在品尝着它们的饱满多汁,比较着丰富褶皱的每一分的敏感。
爱意亦带挑逗,祝雅瞳虽极力克制也已发出难抑的娇喘。腴润腰肢轻颤着摇
摆不定,似乎嫌弃吴征太过温柔,将花肉挑起了欲火,却只慢悠悠地转动,难泄
胸臆。被吴征抓在手中的香滑小脚时而趾尖上翘着分开,时而又缩紧了蜷曲,一
双丰腴笔直的美腿已绷得无比紧实。
吴征的动作大胆快速起来!舌尖上下划动,自饱满的花唇洞口底部,一连舔
舐自上方奇异吐出的蓓蕾。这截蓓蕾颇似她的香口里调皮伸出的一小节舌尖,粉
莹柔腻,沾着花汁滑不溜口,更像一颗饱满的小果实,含在口中滋味极为美妙。
祝雅瞳已是娇喘吁吁,难耐得臀儿都已连连抬起。双腿被大大分开之际,每
一回抬臀都露出花唇下方的一小点樱粉小菊,像在应和着花唇被舔得美妙,小菊
也一收一缩。撅出的小半片臀瓣被肌理牵动,抽动不已,时而紧致,时而绵软。
那两抹左右漾开的圆弧宽厚丰满,肉眼都可见其惊人的弹性。不仅美观大方,
更是绝佳的肉垫子,无论小腹还是胯骨撞将上去,都会是种销魂蚀骨的美妙触感。
吴征又划了数十划,才尽力吐长了舌尖,向着幽谷深处钻探而入!祝雅瞳虽
是产过子的妇人,种种原因下花径的紧窄不下未破身的少女,吴征舔舐之时便已
有所感。它不仅鲜美诱人品尝,还娇嫩而脆弱,需要更多的温柔!
「呃啊……」像被一条毒蛇钻进了身体里,又像万蚁噬身一样的难熬。祝雅
瞳低沉地哼出声来,这感觉无比地麻痒,似乎不大力扭动身体难以纾解。可莲足
被吴征紧紧抓在手里,任由臀儿怎么拱,腰肢怎么扭,那根恼人的舌头始终劈波
斩浪般挤开花径,向深处前进。
祝雅瞳像被抽空了气力,徒劳无功地抵抗。更让她耳热心跳的是,钻心地麻
痒让她失了神般浑浑噩噩,偏生幽谷的反应又像明镜一样在心底照亮。
爱子舌头的形状,钻入的深度,是向着上下左右哪一处方向,花径里都传来
清晰无比的触感,甚至能在脑海里镜映出一幅淫靡之极的画面:红红的舌头无比
地灵活,放松时温柔柔软,绷紧时挺直有力。尖尖的顶端像只钻头一样钻了进来,
顶端又像只毒蛇,不时高昂起头,自花径内壁上已酥软如泥的肉齿上刮过。无论
是肉齿上的滑润,还是齿缝沟壑之间的缝隙,每当尖端抚过,都是一阵痉挛的颤
抖。饱满的肉齿比舌尖更加鲜红润泽,红红的蜜肉肌肤内里,嫩肉像一颗颗小小
的荔枝一样晶莹剔透,满裹浆汁!舌尖只需随意一触,熟透的果实便似裂了开来
一样,果汁爆浆而出!
祝雅瞳无地自容!从前几乎隔绝了情欲,日夜都是筹谋着能与爱子团聚,情
欲之事几乎无暇去顾及,乃至几乎以为自己清心寡欲。哪曾想自己的身体如此敏
感?那幅镜映于脑海的画面如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呻吟哀鸣了一声,羞人的画面成因她再清楚不过了。高深的修为让自己的
五感六识全都十分灵敏,修习的「观风听雨」此时更有为虎作伥的功效!可叹下
流的画面居然十分诱人,完美呼应着幽谷里泛滥的盛况,令花汁越挤越多,仿佛
幽谷深处被灌了一大杯鲜榨的果浆,自花肉的无数毛孔里流淌而出,汇聚成溪!
舌尖忽然点中一处,祝雅瞳立时感到这一处的大不同。紧闭的眼眸猛瞪,原
本死死咬紧的唇瓣也忽然大张,像是刚从窒息处跑出,深深地吸了口气!
画面依然如此清晰!比之其余肉齿的圆润光洁,柔软可口,这一处坚硬如石,
粗糙得近乎丑陋。可是粗糙的表面,比之其余的花肉都更加敏感,且敏感之所更
加密布!若说其余花肉只是江边大潮,这一处便是怒海惊涛!
吴征以舌尖抵住粗糙的小肉粒,似是用尽了全力,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它从小
腹里顶穿出来!动作却十分缓慢,像是要分辨清楚细密糙面的每一颗小芽一样!
祝雅瞳的柳腰已塌软如泥,双腿却紧紧环住吴征的脖颈一夹!丰美的臀股无
比地绵软,即使她发力甚大,仍让吴征异常舒适温暖。这般姿势让两人完美地契
合在一起,让吴征以最刚巧的角度,最大的力道舔弄着肉粒。
「啊……啊……」呻吟声时高时低,如潮起潮落。不需几下舔舐,便让祝雅
瞳的花汁倾泻如注,像抽空了力气。可第二股,第三股花汁随着舔舐再度涌出!
身体在力满与力尽之间徘徊,神智在晕迷与清晰之间荡漾。最奇异的是,祝
雅瞳已觉内心深处有一股更大的力量,正从深埋的地底里迅速地蓄势,几欲喷薄
而出!
尚未等祝雅瞳明悟,这股力量突如其来地迸发,爆裂!小腹里忽然抽紧,花
径剧烈地舒张蠕动,娇躯更像被炸成了碎片。
「天哪……」祝雅瞳尖叫一声,腰肢猛弹着弓成一道圆弧,交叉盘颈的双腿
无有目的地发力,下压,莲足上的十趾像盛开的花瓣般绽放。
神异的力量激出无数的喷泉,自深幽的洞底磅礴倾泻。奔涌的浪潮摧毁了神
智,可那根带给自己无穷快乐的舌头居然还不罢休,仍然灵动地扭转,舔舐,再
卷走倾泻的汁液,把快感无限地推高,永无止尽……
祝雅瞳迷蒙之间,吴征不知何时已回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错愕中睁开
眼眸与吴征对视,念及方才的不堪模样,不由嘤咛一声扭过了头。可是高潮之后
的余韵未去,吴征又如此温柔,怀抱如此温暖,火辣辣的目光更穿透了肌肤直达
神魂,躲不去,逃不开。祝雅瞳呻吟一声,只得埋首在他胸前……
白腻的肌肤好似煮熟的鸡蛋被剥去了外壳,与一头如光芒四散绽放的黑发相
映生辉。吴征胯下之物坚硬如铁,侧卧相拥的姿势让它带着无比的高温抵在大腿
根部的缝隙外。
轻含着莹实的耳珠,吴征呢喃道:「瞳瞳,我也想要了……」
肉龙的火热几乎将肌肤烫伤,祝雅瞳羞怯怯瞄了眼。肉龙上盘根错节的青筋
狰狞着,钢枪一样挺立坚硬的棒身顶端,嵌着一颗大如鸡子的菇伞!丑陋又可怖!
自家的幽谷如此窄小紧实,被舌尖伸入尚且难熬,如何能容得下如此巨物?
可方才淫靡的镜映画面又凭空出现,所谓物极必反,那些敏感的肉齿若被这根坚
硬硕大一挤,齿缝之间若再被菇伞边缘一刮,那将是何等滋味?
祝雅瞳忽觉哽咽。她心思活泛,吴征本就遗传了她的优点,只是吴征绝对想
不到祝雅瞳现下的心思!
早年间闯荡江湖,见着妇人与婴孩,最喜的除了奶孩子之外,还有一项亦大
有趣味。若遇着的是个男婴,多有妇人时不时便逗弄一番小鸡儿。这一点难以启
齿,亦是祝雅瞳心中遗憾。
她咬了咬唇瓣道:「瞳瞳也想试试,这里……是不是涨得很难受?」
柔荑大胆地捉住肉龙。柔美与丑陋,温软与粗硬,交织成一幅极具反差冲击
力的画面!
而苦忍至今,吴征好生伺候了祝雅瞳一番,也享用了她的甘美。唯独肉龙苦
无依靠,难过万分。被小手温柔地拿在手中轻掐撸揉,动作虽生涩,力道也拿捏
不准,可足以令他松了口长气道:「简直要爆开一样,太过难受!」
「你慢慢地……嗯?不成……」祝雅瞳目中光芒闪动,忽然想到了什么,垂
下眼帘轻声道:「你听话莫要乱来,人家未必承受得住……先……到人家身上来
……」
美妇发话,定然有所计较,吴征向来也是佩服的。一个「雏儿」居然要主导?
吴征大感兴趣,登时依言而为,翻身压上。
祝雅瞳不敢看吴征,眼帘轻动,木梳般的长睫微颤,只是吴征动作不小,她
的小手仍捉着肉龙不放,甚至把玩了两下,才低声道:「人家引你进来……你抓
着人家的奶儿……」
扶阳自入幽谷,而自己不用多想只管等着好事,还能对豪乳大施轻薄?这简
直是天大的香艳!祝雅瞳虽无经验不谙情事,可偶尔的大胆与想法简直妙之极矣!
惊喜之中,吴征瞬间便明白祝雅瞳的心意!双乳是她敏感,更是能让她大感
温馨之所。幽谷是刚刚打开的禁地,哪一处都不愿漏过!仿佛只有这样,才足以
抒发心里对爱子的亲近之意。
吴征凝肃道:「我听瞳瞳的,绝不乱来。只是……待进入之后,我有个更好
的法子给你。」
「是么?」
祝雅瞳正自娇羞不已,母亲逗弄孩子的小鸡儿世所常见。她的孩儿已然长大,
又分明是根硕大雄伟的巨物,哪里还是小鸡儿?更何况要亲手把握着它,进入爱
子诞生之所……想想都禁不住羞意难承。
可棒身滚烫,坚硬无比,钝尖上的洞口更像是恶魔的独眼,吐着剧烈催情的
热气,一口一口地喷在幽谷!快意的浪潮仍在脑中徘徊,欢快的身体仍催促着她
再度寻找方才的畅美。再听吴征说还有更好的,念及爱子的手段,居然不知羞耻
地身心期待起来。
「当然!」
吴征没有取笑之意,双手掌控着豪乳道:「我知道瞳瞳想要什么!」
「嗯!」祝雅瞳连连点头,短促而坚定地应了一声,开怀道:「瞳瞳终于要
是吴郎的了!」
「不!是融为一体!」
几被融化了的祝雅瞳深吸了口气,小手一紧,拽着肉龙将龟菇贴在花唇之上!
浓密的乌绒将龟菇包进一小半,缠卷其上带来极端的麻痒。而龟菇顶端抵住
的肥嫩肉脂更是细腻得不可想象其软嫩!被小手引导的感觉更是奇异,不知美妇
下一步会如何做,好奇心让本就焦急的难耐更加心痒难搔!
肉龙始享艳福,双手则是香艳满掌!豪乳硕大丰弹,握在手中妙不可言。吴
征更分别用二指拈着两颗莓珠,用指腹反复来回揉搓。此前潮涌时陷落成含苞待
放花蕾般的莓珠在逗弄之下再次勃胀起立,硬如石子。吴征以拇指指腹一转一按,
登时将莓珠反按进乳肉里!
爱子按得如此用力!按进乳肉不算完,还不断地加力向着乳根处死死地掐下
去。快感再度蔓延了全身,晶亮的花汁也再度吐出幽谷,沾染得龟菇上荧光发亮!
祝雅瞳呢喃着道:「准备好了么?」无趣的话语,却是眼帘一抬,春湖般温
柔的双眸中央欲火闪烁,仿佛一片波光粼粼的烟雨湖中升起一阵焰火!
「嗯!期待已久。」吴征应了一声,就觉小手发力一扯,阳物所抵的幽谷同
时向前一顶!龟菇挤开丰满的花唇,陷入一处肉感丰腴,肥嫩多汁的所在!那花
唇异常地丰满,龟菇钝尖抵处一道凹陷,又压着些许唇肉才挤入了花径些许。
幽谷口上的小洞原本娇小窄紧,丝发难容,被舌尖抵进时尚能忍受,突遭如
此硕大之物生生挤入,祝雅瞳痛吟一声面色发白,实未想到身体像被剖开了一样
的裂痛!
「莫急!可疼么?」吴征腰杆发力止住祝雅瞳的动作,关切问道。
祝雅瞳睁开眼眸朝吴征轻轻点了点头。吴征的温柔与体贴让她暖心又舒适,
她嫣然一笑,嗔怪道:「不算什么!就是要这样……都进来以前……你不许再不
乖乱动!你就……好好爱人家的奶儿就好,棒儿这就……进到人家里面来……」
言语之中,祝雅瞳双腿主动盘在吴征腰际,小手,双腿,腰胯一同发力,将
肉龙慢慢吞入幽谷……而吴征亦未停下,以更温柔的动作,更多变的姿势抓揉乳
肉,对待莓珠则更加地粗暴,两根手指的捏弄看上去像是几乎恨不得将它们生生
拔下来!
胸乳上传来带着刺痛的快意,快意多,刺痛少!幽谷里一样有着裂痛的快意,
裂痛多,快意少。祝雅瞳咬着牙,保持着相同的速度与力道,持续不断地纳入肉
龙。那肉龙如此粗大,又是奇长,仿佛永远都纳不完……
绝妙的姿势,奇异的主动却又是生涩的动作,吴征又怜又惜。绵密的花肉柔
软如白云,肉齿却又丰富得像吐出的稻穗,紧致到极点的花径像一张小嘴,紧紧
咬合着肉龙,将肉齿与肉龙贴得一丝缝隙也无。仅有花露被一沽一沽地自肉齿毛
孔里挤出,像蜜汁一样粘浊着,万般不舍地滴落……
鲜荔肉一样的肉齿先前被舌头舔过,滋味妙不可言。如今被肉龙插入胀开,
撕扯的疼痛之间,快意也渐渐升起。尤其肉龙越发接近于孕育出吴征之所,那禁
忌的滋味让祝雅瞳越发脆弱,也越发地敏感!
肉龙尽根终被吞没,花径深处一点豆蔻般的软肉,只被灼热的龟菇轻轻一碰,
一烫,便有股奇异的麻痒酥了全身。
「啊…………」祝雅瞳如遭电击般脱力,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不必
再承受裂开的痛苦,也像是不断增加的快美终于无法忍受。融为一体的感受更是
让心中充塞满满情意,感念万千。
看美妇一身都沁出了汗珠,直将长发打湿,更不必说双掌之中的美乳,吴征
怜惜万分,不敢稍动。
祝雅瞳歇了片刻,朝吴征一笑道:「瞳瞳,做得好不好?」
「不太好……太过勉强了些!」
「嗯?」想不到吴征竟然会反对,不过其中关切之意更浓,祝雅瞳芳心可可
也不计较,撅了撅唇道:「那……瞳瞳的身子好不好?」
「无一处不好!」吴征玩味一笑,指了指胯间道:「瞳瞳里面好厉害,又滑,
又紧,还会咬人呢!」
幽谷排斥外物的举动一刻不停,满布肉齿的花径收缩之间,像是在咀嚼一样
不住地咬合。其滋味如登仙境一样美妙!
「呜呜呜……」吴征感受清晰,祝雅瞳的镜映画面更是纤毫毕现。她芳心大
乱,被吴征一说,登觉这个咬人二字极为传神,又太过羞耻了!这淫靡的画面令
她羞不可抑,香唇都羞得更红了,仿佛带露的樱桃,呻吟道:「吴郎好坏……」
娇声娇语,吴征的骨头几乎都让她娇没了。吴征吭哧了几口大气才稳下神来
道:「不是坏,心有所感,据实而言!」
坦诚相待,再无隔阂。祝雅瞳满心喜悦点头,略做犹豫,又坦然道:「瞳瞳
的第一回一点都不快乐,也不难过,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后来……后来偷看吴
郎与菲菲欢好,才知人间至乐所言不虚。瞳瞳也想品一品个中滋味。当时就想了,
只是不敢往深了去想。吴郎喜欢瞳瞳,也要待雅儿像待菲菲她们一样,莫要太过
疼惜……难以尽欢……」
「原来偷瞧时便有意了……」
「嗯,瞳瞳心里只有吴郎一人,想要做什么,自然念的也是吴郎。」
「现下已然到了底,时不时该听我的了?」
「嗯。」祝雅瞳娇羞地一咬唇瓣道:「任吴郎施为!」
吴征搂着祝雅瞳的腰肢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盘起的腿间。这般姿势自下而上
地抵住,滋味又大有不同,惹得祝雅瞳娇啼低吟,婉转如乐。胸腹交贴,私处相
合,亦有最温柔的呵护。浑圆绵软的臀瓣压在小腿肚子上,触感妙不可言。
这羞人的姿势几乎让祝雅瞳骨头都酥了!不想吴征向后一倒,居然向后一倒
仰天平躺,变作女上男下。祝雅瞳目中虽有媚光,也多少有些嗔怪!
第一回欢好就骑在他身上,祝雅瞳也知接下来便是让自己主动扭腰摆臀,令
花径吞吐肉龙。这是嫌自己不够羞么?不过转念一想,她心中所求吴征已然明了,
又说要给自己一个比方才更好的法子,显然不会如此简单。想透了其中关窍,嗔
怪尽去,望向吴征的目光尽是好奇。
吴征知道没有经验的祝雅瞳一定会想得歪了,正憋着笑。从美妇的目光中也
知她想通了,忙敛容道:「是不是怕我让你自己动?现下还远不是时候,你的吴
郎也不会这么没情趣!」
吴征在祝雅瞳鼻尖一刮道:「不是要你自己动,这等事情,现下当然是我来!
我要你做的,是喂我!」
吴征的想法句句正中心坎,这个喂字更是险些将祝雅瞳击散了魂魄!他果然
都懂!心意相通最易唤起情潮,祝雅瞳只觉花径一个力道奇大的吸嘬,含着肉棒
生生挤出一股花汁来。
「我在等你喂!」吴征目光催促地一逼!他实是忍耐到了最后,肉龙被全数
吃进夹得严丝合缝,骑在身上的祝雅瞳上身向前半倾,悬垂的丰乳上露出绝美的
容颜,一抹柳腰正随着粗重的呼吸,小腹起起落落,震起美乳的荡荡轻波。此情,
此景,此感,无一不让他几欲疯狂,迫不及待地大力征伐!
「嗯。」极腻的鼻音之下,祝雅瞳媚眼如丝地伏下娇躯。上身由她掌控,想
喂哪一只,就喂哪一只,只消斜个肩落背便能满足。祝雅瞳也已无法忍耐!
左乳喂进爱子口中,不及吃上两口,肩背一提,柳腰一晃,右乳轻轻一甩就
准确地填入!祝雅瞳满心欢喜,被吴征舌尖一旋,口唇一吸,激得她呻吟出声。
「啊………………啊!」这一声余韵未了,又陡然高亢起来!
两人小腹紧贴着,祝雅瞳占了上身的掌控,下身便由吴征做主。男儿双臂回
环将柳腰箍紧,固定,腰胯一沉,不快不慢地将肉龙抽了出来!
花径不减半分紧致,痛感也尚未完全褪去。可肉龙的动作仍让祝雅瞳美得深
深吐息,娇喘媚吟。满胀的灼热刺痛感之外,那龟菇的贲张的伞缘像是一柄扒犁,
毫不留情地犁过肉齿!而肉齿被这深深的刨刮一搅,仿佛肥沃的田地被翻出了油
脂!
含满浆汁的花肉先前像是饱胀自溢,现下则是被外力所挤压爆开,花汁横流,
快美非常!祝雅瞳受伤了似地绷紧了娇躯,光洁的背脊上沁出一层汗露。这一来
花径里的媚肉不仅极其甜蜜地缠住了肉龙,更是像发狠般重咬了一口。只是媚肉
绵软如云,一咬之下丝毫不觉疼痛,只觉紧致舒爽,兼具咬合与吸嘬的销魂蚀骨。
龟菇褪至洞口又反冲而入!花肉刚经历一轮刨刮,又迎来一轮推挤与撞击。
肉龙全数插进幽谷里,恰好嵌合得满满当当,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快意被充分地释放!祝雅瞳娇滴滴地酥啼着,任由吴征抽插推送。花肉越发
媚人,越发具有活力!原本抵抗似地挤压变作迎合的蠕动,插入时放松,尽享剧
烈撞击的快美,抽出时收紧,让龟菇刨刮得更为猛烈。
就连那一对儿雪臀被两轮抽送之后,也让祝雅瞳找着最好的角度!她弓腰撅
臀,让幽谷略微抬起,与肉龙之间保留一小段距离。吴征每回抽送不仅冲刺的速
度与力度以这番距离为最佳,且胯骨撞上丰臀之时,臀肉上下甩荡着起落抛跌,
啪啪的淫靡之声极为助兴!让吴征一下一下地打着哆嗦,双臂箍得越来越紧,抽
送越发大力快速!
祝雅瞳发着肉紧又娇美的酥啼,已被快感震得全然顾不得「喂食」。她与吴
征一般双臂紧紧抱着他的头颅,将脸蛋深深埋进豪乳之中,脸颊一侧贴在他头顶,
仿佛想完全胶合,融汇在一起。
豪乳间响着沉闷的嘶吼声。吴征浑然忘了一切,只知不停地抽插,腰杆的耸
落又快又重,撞击得祝雅瞳娇躯震颤不已。被压在双峰沟壑之间,每一回抽插都
激起双乳前后晃动,娇嫩的乳肤无比温柔地抚摸着脸颊。被压紧的双峰尚且震颤
如此,悬空高翘的丰臀所激起的臀浪更是难以想象的香艳销魂!只恨少生了一双
眼睛,不能一睹风姿。
酥乳,丰臀,花肉,每一样都似在迎合,在鼓励,在挑逗。肉龙与幽谷每每
在甫将分离之际再度深深结合!只因祝雅瞳动作渐渐熟练,回应也越发激烈!龟
菇沟壑搜刮着细嫩而湿润非常的花肉,借助身体的重要与吴征腰力狠狠地撞进最
深。比之先前的试探,肆意索取的畅快直令人魂飞魄散。
肉齿紧紧咬着肉棒,几似不愿放它离去半点。而肉龙插入时,丰美的臀儿甸
甸一沉落下,不仅迎合着肉龙插入得更加吃劲,还甩出一抹诱人的弯弧击打在大
腿上。反复不停地抽送进出「啪啪」连声之际,幽谷里的媚肉像是将肉龙整根品
尝了一遍。那密布肉芽,像一排排捣碎糯米做的贝齿,不停地在棒身上咬合,嚼
磨。
啪啪的撞击声混着棒儿搅拌滑浆咕叽声,淫靡非常。当禁忌感不再成为牵绊,
另一股极端的刺激就充斥在两人之间。
吴征的动作越发大胆,抱着丰臀的双手以袭向祝雅瞳胸前。酥乳饱实沉重,
一掌根本难以握实,抓在掌中满满的俱是酥滑香润,极具手感。那粉白相间乳肉
被大手一掐,乳肉满溢。翘起的圆珠抵在粗糙的掌心,借着两人的耸动摩挲着,
圆珠与掌心一同传来酥麻的快意,荡入心底。
祝雅瞳娇媚绝伦,快乐时的微笑,难熬时的蹙眉,失神时的迷茫,每一样都
有不同的风情。而脱力时被吴征奋力顶起再失重般落下,气力复生时主动挺腰耸
臀,快意盛美时夹紧了幽谷绷紧全身,每一个动作都兼具优雅与淫靡。
水声,撞肉声,与她口中仙乐般的如歌如泣,共同交织成一曲乐章,悠扬而
荡人心魄。
吴征贪婪不知休地索取着祝雅瞳的爱意与逢迎,紧咬的花肉想被注入了极致
的生命力,不住地蠕动,不住地咬合,一口轻,一口重。
祝雅瞳忽然像是要哭了起来,拍打着吴征的肩膀道:「我我我……好像又要
来了……」
早已不知倾泻了多少回花汁!可这一回的似乎不同。祝雅瞳全身已酥软,混
不着力地任由吴征予取予求,此前一回泄得比一回多,每回泄完还想要!只这一
回,那脑海中清晰的抽插画面,肉齿剧烈的咬合,震颤,花径不住地收缩蠕动,
都在提醒着她,这一回会被送上快美的巅峰!
「我也忍不住了!」吴征粗着声咬牙切齿道。快感如潮,奇妙的花肉令她难
分难离,腰后传来越发清晰的酥麻感,也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祝雅瞳面色殷红如血,又羞臊又是急迫,还吃了吴征两记直透花底,险些被
捅进了心窝的重击,聚起最后一丝力道双掌撑在吴征胸口,奋不顾身般死命地甩
起腰肢道:「一起……一起……瞳瞳要吴郎的……全数射给瞳瞳……」
羞意难言,也幸亏此前两人之间不复犹豫,否则真说不出口。满以为以吴征
的体贴定然会停下,好歹不让她丢丑。
抽送太过猛烈,不仅臀儿承受着重击,啪啪作响着恣意被挤压着变形。胸前
的两团酥乳更是抛上抛下,又画着圆儿地甩荡撞击在一起,啪啪的脆响丝毫不弱
于臀儿。祝雅瞳不知在云里雾里,双手在空中乱舞乱抓,却捉不着一物。心口憋
了一口气,难过得几乎窒息,胡乱抓着的双掌一把握着甩荡的两只酥乳,以免甩
荡得太过淫靡。可美妇小巧的手掌与纤长如春葱的指尖抓捏着雪玉团般的美乳,
更是激荡得吴征心摇神驰!
吴征一身虎吼!他已不满足现下的姿势,他需要更加酣畅淋漓地征伐!祝雅
瞳正被吴征的捣弄与自家情不自禁地迎合弄得羞不可抑,却又停不下失态。忽觉
吴征停了下来!
关键时刻身体的快意怎可停止?祝雅瞳急不可耐地睁眼,就觉已被摆弄得趴
跪起来!
惊呼声中,只觉丰美的臀儿向后翘得高高的,双腿像两根浑圆的玉柱,柔弱
又稳定地支撑着臀股。两片臀瓣之间的股沟凉飕飕的,正因这羞人无比的姿势让
臀胯春光大放,微裂的臀瓣仍牢牢守护着后庭,却再也护不住幽谷。
爱子正在身后将她抱在怀里。他把自己摆弄成无比羞人的姿势后,双腿分开
站立起来,弯下腰将两只像挂架熟瓜一样悬垂而落的酥乳,用两只大手捧住,托
起,紧紧抓着不忍放开。
两人腹背相贴,吴征弯下膝盖,肉龙的热气便侵袭入幽谷。她当然知道这般
姿势抽送起来会如何有力!虽说极其考验腰腿之力,可以爱子的武功不在话下。
充足的力量,绝佳的发力姿势,这一轮抽送便是彻底释放,融为一体……祝
雅瞳心颤神摇着,准备迎合他的大力征伐。
吴征一边亲吻着祝雅瞳的发丝,手捧着绝世珍宝般的美乳,腰杆一提一送,
像捣药一般将粗硕的肉龙从上而下一插到底,嵌合得天衣无缝!
祝雅瞳如遭重击,玉背弓成了一座拱桥,腻人的娇声越发高亢,清亮。
「啊………………」地一声悠长尖叫,被肉棒凿开的花穴随着龟菇一次从尾
到头,彻彻底底的刨刮,媚肉剧烈而迅速地舒张,抽搐。颗颗肉芽极具生命力地
律动着,从细小的毛孔里忽然激射出数之不尽的细小清泉。
「祝雅瞳声与身剧颤。奇怪又羞人的声音不由自主,身躯则是湿滑腻润花径
兼具少妇的弹性与少女的紧致。看着丝发难容,可当肉龙像一杆巨枪一样落下,
又以无比的温热,温柔与温暖将它紧紧相拥,像母亲的胸怀,包容爱子的一切。
吴征落力地起伏。不快,不慢,保持着相同的速率,极具节奏地将两人推向
快感的巅峰。一步又一步,走得坚定沉稳,目标越发清晰。
祝雅瞳一下又一下地挨着深入凤宫的抽送,丰美的隆臀高高撅着,承受着粗
硕的肉龙破开蜜肉,尽根没入在饱满又多汁的花穴深处。穴儿深处被翻搅得湿润
而温热,像一只水汽腾腾的小蒸笼,肉齿则是一张张柔润的婴儿小口,讨好般地
任由肉龙欺凌。
像一只中了箭的天鹅,祝雅瞳无力趴跪着,娇躯颤抖不已。酥乳跌宕,丰臀
起伏,颤出一阵阵雪也似的浪花。她一身汗湿,汗水在背脊中央的小沟里汇聚成
一线,再向两侧与两端溢出。有些没入幽深的臀沟,与花汁相融。有些则滚过酥
乳,流到翩翩起舞般的峰顶圆珠,随着那双水润弹跳的美乳颤动,被四处泼洒开
来,仿佛花间凝露被风儿吹过……
逼人的快美一浪高过一浪,祝雅瞳越发肉紧。支起的双腿已用尽了全力绷紧,
支撑,引发腿心中央的花径大力地蠕动,咬合。死死握住的双拳,蹙紧的双眉,
咬得唇瓣发白的牙关,只做着垂死挣扎!
当吴征一击到底再也挺送不动,顺着穴心那颗神奇的小豆研磨,祝雅瞳失控
般高叫起来:「我我我……我怎么了…………不成了……」
这一刻正是祝雅瞳达到了快意的最巅峰,那无数的肉齿一同倾泻了花汁。因
快意过于美妙而让她一身肉紧,全身绷紧得连毛孔都缩了起来,倾泻的花汁从小
的不能再小的孔洞挤出,巨大的压力让倾泻变作激射!
吴征还差了那么一丁点,他片刻未停地拔出肉棒!穴口被翻开,露出花肉缠
夹着肉棒的淫魅奇景——内里嵌合得不留分毫缝隙,可洞口的花肉被翻开得纤毫
毕现!一根根细细水柱正自肉眼里像泉涌一样地喷射,激荡。
刺激,极度的刺激!吴征受此一激,腰眼一麻呼喝连连,肉龙突突脉动着,
精关一松,激射的精液迎上汩汩热流,水乳交融汇于一处。花肉还在一口一口地
咬着,挤压着,震颤着,痉挛着,只想把肉龙彻底地挤干……
两人紧紧相拥气喘吁吁,神游方外。率先回过神的吴征在祝雅瞳的颈窝里轻
吻,抚慰,享受着高潮的余韵,却舍不得拔出肉龙!只是不住地爱抚着祝雅瞳,
等待她清醒过来。
「呼……好像死了一回……」祝雅瞳悠悠醒来,无尽地满足,一身骨头像化
了一样,慵懒得无力动弹。
「瞳瞳太好……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好……」吴征将她紧紧搂在温暖的
怀抱里赞叹道。
「哼,那是自然!」祝雅瞳傲然道,又蹙了蹙眉,万般可怜道:「不成啦,
里面好疼了……」
第一回就如此激烈,着实让旷了太久太久的祝雅瞳承受不住,吴征歉然一笑,
缓缓拔出肉龙。不想那绵密的花肉居然仍纠缠不停,龟菇挤出洞口时像是拔出瓶
塞一样,发出啵儿的脆响。花肉之紧密弹滑,恩爱之难分难舍,简直不忍稍离。
吴征闷声道:「瞳瞳看看,它舍不得离开我呢,就算想拔也拔不出来。」
「嘤咛……」祝雅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住捶打着吴征的胸膛,大加嗔怪
了一阵,又反将吴征搂在怀里,难舍难离。
「吴郎。」
「瞳瞳。」
「吴郎。」
「雅儿。」
叫了又叫,亲了又亲,怎样都不够,怎样都不觉多!这一夜两人甜极又倦极,
相拥而眠,睡得极香。待春雨止息,天光照进石洞才悠悠醒来。
相视一笑,又是一阵甜吻。祝雅瞳情知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将爱子与自己分开,
心结尽去,又调皮地道:「昨夜的吴郎做得很好,瞳瞳很快乐。今日的征儿也要
乖乖的,莫要惹娘生气。」
「好的,瞳瞳。知道了,娘!」吴征挠了挠头,忽有些尴尬道:「那个,昨
夜忘了形,不会被栾采晴听了去吧?」
「啊哟,糟了。」祝雅瞳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穿起衣物道:「娘怕她偷听,
点了她的晕睡穴扔在外头,可叫她淋了一夜的雨……」
心情像雨后晴空一样的疏朗,祝雅瞳哼着歌儿离开石洞,又痛痛快快地洗了
个澡来到栾采晴身边。
虽让雨淋了一夜,但栾采晴内功深厚当保无虞。只是祝雅瞳现下的心境已大
为不同,对她也是歉意更多。
拍开穴道,栾采晴悠悠醒来,见自己一身湿透立刻便知被抛在野地里淋了一
夜的雨。没好气道:「看你眉目含春,一副慵懒的模样儿,昨夜成了好事么?」
「啊?」祝雅瞳骤然被说中心事,腾腾腾后退几步,面飞红霞说不出话来。
「咦?你你你……你们,真的成了好事?」栾采晴凤目招展,不可思议道。
「你胡说什么?」祝雅瞳沉下脸大怒,却不愿违心否认,恶狠狠道:「你再
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19
第十章、殡天双雄。暴雨暗煞
春雨断断续续地无穷无尽,在凉州地界蔚为罕见。
韩归雁在中军帐裡闭目养神,近几日来几无休息,即使是铁打的身子也觉困
顿不已。可凉州的形势,霍永宁的消失,吴征生死未卜,每一件都让她彻夜无法
睡著,也忙碌得没法安生。能偷个空儿合一合眼,让发疼的脑壳略作休息已是难
得。
吴征与祝雅瞳陷落险境,两天来营中反复派人前往桃花山,十二个时辰交替
往复著搜山,片刻不停。可春雨打散了痕迹给搜索凭空添了许多难处,加之山中
许多争斗之所都被人刻意破坏,至今一无所获。另有一个不知好坏的消息,桃花
山裡不时发现血迹,遍洒处处,不过尸体连一具都没有发现!那一场可以想像凶
险的夜战之后,整座桃花山的人仿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生死。
人生而有希望,越是开始,希望越大!不过希望有一点不好,希望的时间越
长,绝望的心思就会像角落的阴影,逐渐弥漫,爬满心头。
韩归雁虽合著双眸,一双涵烟眉却不时地抽动著。剧烈起伏的胸脯除了疲累
而致呼吸急促外,心事重重难以安定也是重因。
「你不会有事的吧。见识广,比谁都聪明,还有祝家主陪著你。定然不会有
事的对麽……」韩归雁倦之已极,耷拉著螓首梦呓般喃喃自语道:「有祝家主陪
著你,不会有事的,我的好吴郎……」打了个小盹儿,韩归雁又惊醒过来。女郎
在两边额角揉了揉,又举起面前案上早已凉了的茶水灌下,两条长腿一发力站起,
腾腾腾地步出营帐。
吴征下落不明,使节团祸起萧牆,每一样都是半点差错不得的大事!韩归雁
不太喜欢祝雅瞳,这名美妇太过诱人,成天住在吴府裡难保吴征不动心。只是她
确实对吴征的帮助太大,韩归雁即使不喜也仅挂在心中,更不会去反对。
然而到了现下,最让她寄託希望的是祝雅瞳,一刻不敢放鬆的嘱咐也是祝雅
瞳给的。军营裡守得严丝合缝犹如战场之时,所有吴府的「家眷」也被她死死按
在军营裡,绝对不允许外出!久曆战场,她太清楚形势不明之时,最重要的便是
做好自己眼下的事情,不出乱子,不添乱子。每每派出兵丁搜寻桃花山,她又何
尝不想亲自去?可是不能去!陆菲嫣焦急的模样并不在自己之下,能强行忍耐,
还能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韩归雁暗自宽慰,幸亏陆菲嫣深明大义,否则保不
定会出什麽么蛾子。
柔惜雪自被倪妙筠带回营中后始终昏迷未醒!虽未知因何会与霍永宁交手,
还说出惊人的秘密来,可想来桃花山的形势想来没人比她更清楚。韩归雁恨不得
一巴掌把她拍醒,能说一两句情况就好,惜乎并不能。
事情棘手的地方不仅这一件。霍永宁居然是忧无患这个消息太可怖,倪妙筠
说不出个所以然,光凭她转述柔惜雪的一面之词难以全信。天阴门诸女的尸骨还
在荒野,前后事宜牵连重大,不便于通知燕国人取回尸首。
正值春季多雨时节,尸身无法久留。她们与吴征有旧多曆患难,韩归雁心下
不忍,与倪妙筠商议之后只得先行让她们入土为安。倪妙筠九岁便入了门,彼时
年岁尚幼,多年来蒙这些师姐悉心照料感情深厚。如今受限于诸多条件,师姐们
的尸身只得草草安葬,柔惜雪又昏迷不醒,一时伤感得痛贯心膂。
形势纷乱,无论于内于外,能掌控大局的主心骨都只能是自己,也只剩下自
己!韩归雁咬了咬牙,呼啦一声掀开门帘,锋眉隐含著杀气!
主将从帐中亮相,气势不凡,神情肃穆,诸军见了也是心中一凛,加倍警惕
起来。
陆菲嫣立在营门口,见了韩归雁垂头随在她身边,低声道:「不多歇会儿?」
韩归雁心中一暖,不论从前与陆菲嫣有多少恩怨龃龉,至少在这一刻两人是一条
心。论主导大事,她不如自己,可她特别清楚自己现下的身份,把该管的事情管
理得井井有条,著实帮自己省心太多太多。韩归雁点点头,伸出手去在她手心捏
了捏以作回应,道:「无妨。」「诸事都要仰仗于你,若是累坏了不好,还是多
歇歇吧,有事我来禀报。」陆菲嫣低著头,语声黯淡,急的不是有事,而是至今
消息全无,无事可报。
「无妨,这点不算什麽。从前作战时远比现下忙乱的多,几天几夜的不合眼
也是常事。」韩归雁见左右人少,停步凑在陆菲嫣耳边道:「这麽懂事,又这麽
会疼人,难怪吴郎宠你。」陆菲嫣惊得缩了缩肩,面红过耳,头压得更低了……
逗了一句略微放鬆胸臆,韩归雁正容道:「柔惜雪如何了?」「很不好。未有点
滴好转,气血衰微,唉……」陆菲嫣歎了口气,摇著螓首道:「未必能醒的过来。」
韩归雁心头一黯!当下的局面,柔惜雪若能醒来多有帮助,不仅能有吴征的消息,
霍永宁是忧无患一事也能问清来龙去脉。摸清了内裡的隐情好歹有应对之方,不
至于像现下一样束手无策。。
「先找吴郎要紧,你……没有要亲自去找的想法吧?」韩归雁凝望著陆菲嫣,
炯炯逼视著问道。
「不会!」陆菲嫣迎上韩归雁的目光坚定摇头,狠狠捏了捏粉拳道:「我比
谁都想去,可是我绝不会去,也不会让任何人去。包括你!」「噗嗤,什麽叫比
谁都想去?本将可不弱于你!胡吹大气!」韩归雁笑著扁了扁嘴,凤目使劲地眨
著强忍珠泪,伸手与陆菲嫣紧紧相握道:「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我也
确信他一定好好的!」陆菲嫣点了点头,咬著贝齿道:「他一定还好好的……或
许是不便露面,或许是另有盘算,或许是……」说到这裡再也说不下去,泪珠终
于滴落脸颊。
命运未曾得到确认之前,再多的坚强都躲不开自我安慰的嫌疑,而随著时刻
的推移,悬而未决的焦心是种剧烈的煎熬,无时无刻不在动摇你的内心。对吴征
的忧虑陆菲嫣不敢对任何人言,甚至不敢表现出过度的忧虑。回过头还需以钢铁
般冷硬的自律与克制,辅佐著韩归雁压制昆仑的几位晚辈想要豁出命去孤注一掷
寻找吴征的衝动,甚至还有瞿羽湘。
相较而言,韩归雁尚可找人述说,陆菲嫣比她更为苦闷难熬。
「陆姐姐……想哭就哭一会儿罢,这裡盼儿她们瞧不见。」韩归雁皱了皱眉,
原本欲宽慰几句,劝阻她莫要失控。转念一想,若不纾解情绪,再过几日可未必
熬得过去!遂以目示随从兵丁背过身去,不许放人过来后,将陆菲嫣搂在肩头安
慰著任由她好好哭上一场。
陆菲嫣心中鬱结多日,宣洩开来一时难以停止。虽不敢尽情放声大号,也嘤
嘤戚戚哭得梨花带雨,见之心怜。韩归雁原本已鼻尖泛酸,被陆菲嫣情绪感染,
再怎麽坚强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瞪大凤目,重咬舌尖才忍得下来。——陆菲嫣
帮她分担肩上的重担已有多日,此刻该当自家顶住才是。否则二女一同溃了心房
哭起来,那便没完没了。
韩归雁甲不离身!铠甲又冰又硬极不舒服,可陆菲嫣靠著却觉心中暖融融的。
她武功越来越强,信心也水涨船高,只是一路前来吴征宠爱太过,多少有些
习惯了依靠。这一回失了主心骨后强自支撑,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幸而还有比她
更坚强的韩归雁坐镇。这一哭哭了小半炷香时分,陆菲嫣收了声抹干泪痕道:「
眼睛会不会肿?」韩归雁双目一眯,气呼呼地鼓起香腮凑近,咬著耳朵道:「没
有这裡肿得厉害!」顺势双掌齐出,在陆菲嫣胸前轻轻来了两记。
这一掌正是当年吴征向秦皇进献战阵图时,昆仑派为获得战阵,向韩家所出
三本心经之一《鸿雁双飞》中的「暮雪双飞式」。这本秘笈比不上《天雷九段》,
《浮云七绝》等顶尖功法,不过在昆仑也是一等一的。其招法轻巧灵动,双掌互
为圆融阴阳相济,馀韵无尽,对韩家硬梆梆直来直去的战阵功夫是绝佳的补足。
这一下忽然偷袭,陆菲嫣正自忙著消弭痕迹,心慌意乱,距离太近又毫无防备,
硬生生地被拂中。只觉胸前一热一紧又一松,韩归雁双掌已离,嘴角挂著揶揄,
唇瓣又撅了起来十分赌气。
「雁儿你……莫要胡闹……」陆菲嫣想发作一番又发作不出来。——方才哭
时倚靠著韩归雁,贴得可紧的很了……「哼!在此地敢直呼本将名讳,回头重罚
二十大板!」韩归雁寒著脸,一双眼睛却不怀好意地绕著陆菲嫣的丰臀打著转:
「二十大板伤不了你筋骨,肿起来却是免不得了!」「你……」陆菲嫣又羞又急,
恼道:「你再学他胡来瞎闹,我不理你了!」「呼……」韩归雁松了口气,眼圈
又一红道:「若是他这般待你,定是甘之若饴了……哼,看来没少与你这般调情!
可不是人家瞎闹,方才闹的人可是你,现下闹够了麽?」韩归雁性子较陆菲嫣活
泼许多,连陆菲嫣都会对林锦儿使坏,她自然学了更多吴征的「歪门邪道」。这
一下半较真半胡闹地使了出来,颇具奇效!经此姐妹淘般地嬉闹一番,二女的心
间驱散些乌云,现出几缕阳光来。——无论局面再难,总是有志趣相投的伙伴们
相互扶持著前行的。
「嗯。」陆菲嫣羞恼又感激地点点头,道:「已好了许多,请韩将军下令。」
「去看看柔惜雪吧。」韩归雁转身向后营行去,道:「顺道再问一问倪妙筠,她
们,可是关键中的关键。」「我已问过多次,再一同看看有没甚遗漏。」陆菲嫣
疾行两步追上韩归雁,贴耳问道:「太子殿下那裡,还是没有回音?」「没有!」
韩归雁脸色寒了下来,捏的双拳发白道:「胡叔叔的推测没错,这一回凉州之行
危机四伏!陛下铁了心要弄出份天大的文章来。我一日三报,言明吴郎音讯全无,
殿下依然置之不理,连个回信都不给!陛下给的旨意,想来是极狠的!不惜一切
代价也要除掉祝夫人不说,吴郎或许也是早已算计下的诱饵,只待我们忍不住轻
举妄动起来,殿下就借机做文章!」「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术致忠臣蒙冤历来如
此,真的太狠了!」陆菲嫣愤愤不平。
「吴郎后有昆仑为坚盾,又有我韩家为羽翼,久后必为权臣。且以吴郎的聪
明才智,十年之后当朝无人可敌,陛下料得吴郎必然坐大,不会坐视不理。他…
…陛下不会去赌吴郎从始至终忠君爱国,不生二心的。栾广江要对祝家下手,陛
下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正巧顺势而为。」韩归雁双拳越握越紧道:「这一日迟
早要来,只是来得当真不巧!」「来在了最坏的时机!丘元焕,忧无患!」陆菲
嫣闷哼出声。这两个名字就像压在心头的两块大石!丘元焕是吴征与祝雅瞳之间
最大的威胁,而忧无患则对整个吴府上下都是巨大的威慑!。
说话间二女已来到后营,陆菲嫣轻轻揭开营帐,与韩归雁一同步入。
柔惜雪躺在榻上昏睡未醒,比起前些日子,她呼吸稳定了许多,只是每日进
食全靠掰开牙关灌入稀粥,重伤之际营养不良,现下面色苍白,憔悴消瘦,依然
随时有性命之虞。
不敢大声,二女摸了摸脉后与倪妙筠行至一旁,陆菲嫣道:「脉象似是更有
力了些,或许不久后会醒来。」「未必。」倪妙筠泪水涟涟,几无断绝,艰难道
:「师姐的内力一直在衰弱,想是已到生死关头,功法自动运转延续生机!若是
内力耗尽还不能醒来……」陆菲嫣与韩归雁对视一眼,问道:「这是何道理?」
柔惜雪的生死原本不放在她们心上,只是吴征与祝雅瞳的下落,大体要著落在她
身上。此刻她们对柔惜雪的关心,不在倪妙筠之下。
「师姐修的是「玄女檀心神功」。这门功法在危急关头会自行运转,多延续
些时日是有的,只是再拖延下去,恐怕只有祝师姐来了才能救她!」倪妙筠焦急
道。
柔惜雪与祝雅瞳的性命交织在一起,一个等著对方救命,另一个却等著对方
指引方向助自己脱困。
陆韩二女一同失语,柔惜雪的生命力只会越发衰弱,而这种功法一想也知,
时日越长,消耗就越大,委实撑不了多久!
倪妙筠又问道:「燕国那边也没有消息麽?」韩归雁摇了摇头,黯然又讥讽
道:「燕秦两国太子一同装聋作哑,世之奇景!」形势之被动无以复加!
韩归雁求见梁玉宇不可得,原本若能,霍永宁的行踪可以掌握,他的化身「
忧无患」威慑力就会大大减弱。梁玉宇避而不见,霍永宁的嫌疑就无法坐实,更
让军营裡因此几乎被隔绝。大部队动不得,陆菲嫣这等高手也面临极大的危机,
任何人不敢有轻举妄动。
韩归雁又去信栾楚廷,只言柔惜雪身受重伤,现在营中修养医治。原本期望
探一探栾楚廷的口风,万一吴征真的落入燕国人的手中,还能以柔惜雪为质交换。
一个十二品的大高手,顶尖门派的掌门,对燕国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只交换个
吴征于燕国而言是笔不需多想的好买卖。可是去信仿佛石沉大海,连个回音都无。
栾楚廷不理不睬,使者甚至不知道信件他看到没有,更不要说回信了。
不过也就是有了这麽一出,韩归雁才料定吴征至少现下还是安全的。否则燕
国目的达成,必然要重视柔惜雪,不至于悄无声息。
沉默,在很多的时候都是为了等待,等待一个结果,以决策下一步的行动!
「我能去桃花山寻找祝师姐的踪迹吗?」「祝家主临行前,曾吩咐过本将尽
可能护你周全!上一回你离营一来是门派中事,本将实在不好阻止。二来几位高
手陪同,本将也没料到之后竟然会有巨变……这一次危机重重,你真要冒险?」
韩归雁瞟了柔惜雪一眼,她知晓自己对倪妙筠没那麽大的约束力,想让她听话,
唯有拿捏住柔惜雪在自家手上这一点而已。
倪妙筠抬起头毅然道:「我向来精于此道,且我个人的生死于你们并无关联,
你们也不会为了我付出什麽代价!找到祝师姐的踪迹,于韩将军与天阴门两全其
美,若有万一,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有死而已!」「好……」韩归雁点了点头,
倪妙筠所言在理,且她的本事陆菲嫣评价极高,又熟悉天阴门与祝雅瞳,的确是
强援一名。韩归雁实在无法拒绝!
「谢韩将军!」倪妙筠盈盈拜倒,以掌抚心以示诚挚道:「民女必然竭尽全
力寻找祝师姐与吴大人下落,以报将军恩德!」「你不能就这麽去!做好了准备
来找本将,随下一队搜山的军伍一同去。」「遵令。民女走后,月玦一人力不从
心,还请韩将军代为照料师姐!」「放心,本将会遣春雨过来协助冷姑娘,柔掌
门这裡不会因看护不佳而加重伤势。」「谢将军,谢将军!」春雨手脚俐落乾淨,
是韩归雁的贴身侍女,被派了过来足见盛情。倪妙筠大喜,结结实实地磕了两个
头道:「请两位稍待片刻,民女即刻去换月玦来,准备妥当后自来报知将军!」
看她飞奔著去了,韩归雁悄声向陆菲嫣道:「听闻她和祝家主关係甚好,看著待
柔惜雪也是一片赤诚,不知道内裡有些什麽缘故。」「且看看罢!」陆菲嫣双眸
放光。倪妙筠的本事她是多次领教过的,潜行追踪正是拿手好戏,她肯出手胜过
百人有馀:「妙筠精擅此道,若能有所得,一定要好好地感谢她才是。」「你都
这麽说……倒是希望之所聚了!」韩归雁不自觉地与陆菲嫣双掌紧紧相握道:「
承诺她的事自当尽力做到,我这便唤春雨过来,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我去把
这些事告诉盼儿,也让她安些心。」陆菲嫣微微发窘,有些无奈道。
韩归雁心情正是近来少有之佳,闻言双眉一挑道:「盼儿年岁尚幼,心急火
燎才是应有之意,我倒爱她现下的真性情!若是太过沉稳冷静,反要怕她哪日真
进了府上,心机处处惹人烦恼。」「盼儿心地不坏,她与你龃龉越多,也是爱他
越多所致。」陆菲嫣歉然道:「倪仙子离去,月玦一个人看盼儿不住,我得留神
在此。若有事,你来这裡找我!」「我知!你把盼儿看牢就成。至于那些话,呵
呵,你还是留著对自己,对盼儿说好些。比起你来,我这裡简直不算个事情!」
韩归雁揶揄一笑,快步离去,转过身时一脸笑容消失无踪。有了新的希望固然是
好事,可她更怕像前几日一样,满怀希望变作失落空虚。
背过身的女郎,自也看不见陆菲嫣的娇羞消失,忧愁再度爬上面容。洼洼,
女郎走不了两步便带上了一脚的泥。美妇站在泥水裡,长靴已陷落小半足面,也
顾不得这些仪容…………………………………………………………………………
……………………………………栾楚廷真未收到韩归雁的信件。
不单是韩归雁,整个燕国使节团都见不著太子殿下。自那夜整座使馆被下了
禁令,一切人等不得进出,违令者立斩不饶后,太子殿下就消失了。连同一齐消
失的,还有大批长枝派高手与宫中护卫,甚至是天阴门掌门柔惜雪。群臣们隐隐
然猜到有大事发生,个个噤若寒蝉,不敢稍动。
夜色散去,天光放亮。太子携同大将军丘元焕在使馆裡短暂露了个面,又吩
咐贴身护卫人等前往桃花山之后,连这些护卫也再未见过栾楚廷与丘元焕,还有
栾采晴。
燕国使臣们失了主心骨又不敢声张,更不敢擅作主张回报京都。只得闭了使
馆谢客,等待太子现身。
已是深夜,燕都长安裡即使烟花之地也已止了歌舞,只见星星点点的几处灯
火,其中便有皇城裡的御书房。栾广江揉了揉发红的眼珠,又紧了紧身上的虎皮
裘,将最后三本奏摺一同展铺面前。。
龙目一扫,栾广江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他提笔沾了墨汁正要批复,忽然一
皱眉,又恍然地放下笔,倚靠著龙椅,面上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望向御书房门
口。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月光照耀下栾楚廷不待旨意便径直进入,急得服侍的太
监满头大汗,硬著头皮想要拦阻,却被丘元焕大手一挥按在牆边。
「罢了,你们都退下吧。皇儿,丘大将军且进来。」栾广江笑意更深,摆手
摒退左右。
「夜色已深,父皇尚未安歇麽?」栾楚廷半脸迎著月光,半脸映著烛火,显
得有些阴晴不定。
「本已快批完奏摺要睡了,不想皇儿此刻回来。」「父皇方才在笑什麽?为
何提起笔来又不批了?」栾楚廷放肆至极,始终抬头迎著父亲的目光,以下犯上!
「延州刺史的奏摺,常年来屁事没有,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要麽就是奏
请进京给朕过生日。」栾广江温和笑道:「朕自是叫他莫要来了,还准备大大责
罚他一番。」栾楚廷双目一眯,摇头道:「延州刺史巩茂学!年少时曾随父皇见
过他的奏摺,犹记得当日还大骂他不知羞耻,只知阿谀奉承!如今想来,他常年
镇守边疆,劳苦功高,是父皇的心腹重臣。他上奏为父皇庆生之事从不敢断,父
皇骂他,他估摸著心裡还乐开了花。这是否像是民间情侣之间,再怎麽奉承都不
打紧,若是哪一年敢忘了对方的生日……那可就有趣了……」「好,好!」栾广
江颇有惊喜之意,连连赞道:「皇儿所言不错!御下之道正在于此,皇儿能悟得
其中真谛,当能对群臣有更深的瞭解!朕心甚慰!」「原来真是如此,可惜晚了
些。」栾楚廷低头歎息一声,又抬头望向龙椅上的栾广江道:「不过也无妨,总
算,朕!明白了!」石破天惊!御书房裡的烛火都似黯了一黯。栾广江龙目眯起
射出犀利的寒芒道:「你可知凭方才那一句大逆不道,朕就能要你的人头?」「
朕知道,也不知道。」栾楚廷双目射出炽热的火光,与寒芒似在剧烈交锋,虚空
裡都闪出烈烈火花:「只需朕坐上龙椅,掌了玉玺,就没有大逆不道!」丘元焕
脑中电闪雷鸣!已是第二次经历这等场面,如他的修为见识,心中的震撼仍不能
稍稍平息。时光恍惚回到二十年前,龙椅上的老皇帝正年富力强,当时他也是这
麽站在阶下向上望,像立于平地仰望天空。
「这一条暂且寄下,朕稍待再与你算帐!」栾广江从袖中抽出一卷黄帛抖开,
远远朝栾楚廷扬了扬道:「你立下的军令状,要取祝雅瞳人头方可回来,现今她
的人头在哪裡?」「没有。险些可取,不过其中危机太过,不值得!」栾楚廷针
锋相对道:「朕不会为一名女子轻易犯险。」「哦?」栾广江抛下黄帛,提起御
笔道:「既有违军令状,则依军法从事!祝雅瞳不值得犯险,军令状还不值得麽?」
黄帛飘飘荡荡,准确地落向栾楚廷胸前,随手可接。栾楚廷并不接起那一幅能决
定他命运的黄帛,而是随手一摆将其击落地面,像丢弃一面废布。「江山,天下,
除此之外,还有什麽值得朕亲自犯险?」「唉……」栾广江甚是失落,御笔在另
一名黄帛上勾勒著道:「无胆之辈,还谈甚麽江山,天下?」「呵呵,父皇看来
不懂,你真的老了!」栾楚廷深吸了一口气,向著栾广江踏出第一步道:「朕不
杀祝雅瞳,便只剩下江山与天下这一条登天之路,别无选择。此乃置之死地而后
生!与朕的太上皇相比,祝雅瞳又算得了什麽?」栾广江眉头一跳,有些意外地
看著栾楚廷,目光越发凝重道:「有理!有理!这一趟凉州之行,看来皇儿获益
良多。」「至于太上皇所担心的,只需朕手掌玉玺,高坐龙椅,祝雅瞳与孽种之
事全然无碍!三国同剿,祝家覆灭只在顷刻之间,祝雅瞳孤身一人即使不死,也
不过一条丧家之犬,又有何惧?朕留下一无用之人,却能促使朕勇猛精进,一往
无前,太上皇觉得朕的手段如何?」栾楚廷又逼近一步,面上五官都飞扬起来,
好似有一条蛟龙正从身子裡破体而出。
「出乎朕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栾广江赞许点头,又哂笑道:「朕所
言意料之外,是说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勇气,并非朕想不到这一条路!若这是你
的想法,自以为除你以外无人能看透,未免太过小瞧朕!」栾楚廷第三步正好踏
出,闻言气势顿挫,便不像此前的举重若轻,信心满满。一步落地时踩得极重,
咔哧一声,竟将地面的青砖踩裂。
他沉默片刻,複又笑起来道:「你便知道又如何?本就是阳谋,此时此刻,
终究要手底下见真章的!朕,决无回头之理,你还不醒悟麽?」「栾家子孙的宿
命向来如此,朕,又岂有回头之理?」栾广江高声道:「二十年前,朕以弱敌强,
一统大燕江山!二十年来,又有甚麽风浪朕没有见过?二十年之后,朕早已等著
你这孺子走出这一步!朕早先对你说过的话,你忘了麽?」栾楚廷筹画良久,突
然出现在皇城一时占了上风。姜毕竟老的辣,栾广江示敌以弱,忽然发难扳回局
面。如今栾广江气势渐渐高涨,反压了栾楚廷一头。
春夜的烛火仿佛忽然燥热起来,片刻之间,栾楚廷额头出了大汗。若不是两
道眉毛十分浓密,豆大的汗珠几已滴进眼眶!反观栾广江气定神闲,始终淡然微
笑,若不是面色苍白,几乎已是这一场争锋的赢家。
栾楚廷紧咬牙关,万分艰难地又踏上一步!极平常的步伐此刻似有万钧之重,
脚掌落地时还晃了一晃,道:「没忘!你对朕言道想清楚了便回来,朕想清楚了!
如你所言,先祖立下的规矩,栾家子孙终有这一场宿命之战!二十年前你从爷爷
手中夺得帝位,江山易代,帝位传承,今日,帝位必然属于朕!你已年老气衰,
每日此时此刻,都是你气血最虚,气力消耗最大的时刻!而朕,养精蓄锐,今日
前来,必然一击而中……」栾广江笑意越盛,玩味地看著儿子因失去了镇定而变
得絮絮叨叨,囉囉嗦嗦地说出一番大道理来。若是吴征在此旁观,定要以手捂面
道:「老哥,你是学了《道理诀》吗?打不过,只好讲道理了呗……」吴征不在,
唯一的见证者只有丘元焕!栾广江大占上风,甚至不理睬栾楚廷,偏头向丘元焕
笑道:「丘大将军,二十年前是你陪著朕,你过来!」燕国帝君简单地招了招手,
却像个挥舞著雷霆的天神!不说栾楚廷心头大震,有些惊恐地回望丘元焕,生恐
他临阵倒戈。丘元焕亦是脑中如万鼓齐鸣,震得一身发麻!
栾广江深不可测,气势上已完全压制了栾楚廷却不急著紧逼。需知狗急跳牆,
栾楚廷若是败势显露,必然殊死一搏!现下还不是与他搏命的时刻,正如他所言,
尚不值得!栾广江有足够的把握继续摧毁他的信心,待到将他的意志全部摧毁之
后,再彻底毁灭他的肉身!
重召丘元焕则是极其高明的一招!丘元焕随同栾楚廷前来,不仅是见证者,
必然也是栾楚廷的支持者。长枝派元气大伤,他需要皇帝对长枝派持续的支持,
更年轻的栾楚廷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当回到皇城,那个在龙椅上已气息奄奄,看似风烛残年的老皇帝依然威风四
射!丘元焕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武功并不下于他,为何打小身为太子伴读起就一直
怕他,那股恐惧存在得如此真实!
这是天生的帝王,他永远看透你的内心,永远先你一步!你不得不怕。这一
挥手,不仅在摧毁栾楚廷的信心,也在摧毁丘元焕对栾楚廷的信任!更可怕的是,
一旦丘元焕动摇,重新站回栾广江身边,栾楚廷便万劫不复。而即使他依然坚定
地支持栾楚廷,太子的劣势也没有任何改变,他与帝王之间的差距,还是一道巨
大的天堑。更何况,心神大震的丘元焕怎能毫不犹豫地立下决断?
决断每拖延一刻,都是对栾楚廷巨大的打击!
栾广江一挥手便回过目光望向栾楚廷,似乎在说,你看到了没有,你还差了
许多,许多,根本不够资格挑战朕,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栾楚廷的大汗已将全身湿透,崭新的龙袍像是黏在了身上,仪态尽失。他目
光躲闪著,回头看了看丘元焕,又咬著牙迎上栾广江。
丘元焕低头不敢动,不敢应,而栾广江甚至已看见栾楚廷目光中的畏惧与后
悔。他轻咳一声,举起玉玺在黄帛上一盖道:「你是自裁,还是等朕下旨?」「
不……不……朕……还没有输!」栾楚廷颤巍巍地又踏上一步,忽然软倒在地,
又强撑著爬起来,双目赤红充血,恶狠狠道:「朕,绝无退路!」「好!朕给你
一次机会。」栾广江起身脱去厚重的皮裘衣,道:「先祖遗训,朕也不敢有违,
你若能战胜了朕,朕的一切自然都是你的!可是你现下,还能站得住麽?」「臣
只知效忠大燕,今日亦只是见证者,请陛下明察。」丘元焕腾腾地倒退两步,同
样汗如雨下。帝位的争夺几乎令人窒息,身处其中难熬得像是被风暴卷上了天空。
他一咬舌尖恢复清明,终于从栾广江魔咒一般的旨意从醒悟过来,忙跪地俯身,
阐明自己的身份与职责。
「还好,看来丘爱卿与二十年前相同。」栾广江笑道,二十年前,丘元焕当
然是支持他的,现下他本该支持栾楚廷,可到了自己面前,他还是和二十年前一
样。
「可你已经与二十年前不同了。」栾楚廷一呆,一愕,一道灵光灌顶般醒悟
过来道:「呼……原来如此……看来朕的运气不错,还是晚了点,不过也无妨,
朕总是明白了。」栾广江双手后背踏下一阶梯道:「故作镇定?」「那是你!」
栾楚廷大喇喇地抹干额头的汗珠道:「朕还道你为何如此镇定自若,还以为你早
做了准备,或是绝对能战胜朕。哈哈,朕险些被你唬住了!」栾广江足下停步不
敢再动,道:「朕即使重病在身,要杀你不过反手之间!」「那你早就动手了!」
栾楚廷向前两步道:「朕满身大汗,丘元帅也是如此。唯独你没有,不是你不紧
张,而是你病体恹恹,身体终日被寒气侵袭,一滴汗都流不出来!现下,你同样
紧张得很,你惧怕朕,惧怕朕抢走你的一切!可惜栾家的子孙无论何时都当勇猛
精进,在位的帝王既已老朽不堪,就该由新君亲手夺其位,一换江山新颜!」栾
广江扑腾向后退了一步,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软倒在龙椅上。片刻之前还
是黑色的长髮瞬间转白,面上也长出密密麻麻的皱纹,仿佛生命正被迅速地抽走。
脉门被扣紧,咽喉也被一隻手扼住,栾广江气息奄奄道:「朕确实老了……
皇儿今日的表现很好,很好,这才是大燕的国君,无所畏惧,胆大心细!不过有
一点皇儿说错了,朕没有惧怕皇儿抢走朕的一切。朕遣走戚浩歌与李瀚漠时,就
在等著这一刻。朕怕的,其实你不来……」扼住咽喉的手越收越紧,丘元焕默默
退出御书房,合上房门,等待著会震撼整个世间的一刻。燕国新君继位,更年轻
的天子会给这个世间带来怎样的改变?栾广江子嗣凋零,也就没有搞几位皇子竞
争那一套,选定了栾楚廷之后便悉心培养!
只是这位太子在朝臣眼裡向来懦弱了些,也太安逸了些。直到今夜,丘元焕
再一次见证了新君手弑旧君登基的一幕,才确信栾楚廷并不在栾广江之下!而且
他的身体还胜于父亲,前程比堪称圣君的栾广江还要远大!
御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丘元焕跪地,落泪,哀声道:「来人,来人!陛下
……薨了……」…………………………………………………………………………
………………………………「陛下薨了……」屠冲看著七窍流血,双目大瞪的梁
兴翰,颤抖著伸出鸡爪般的手想替服侍了一辈子的君王合上眼眸,可居然合不上,
梁兴翰犹似死不瞑目!
暴毙于皇宫,就在自己身边,屠冲喉头发苦!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吃了惊吓
的小太监与宫女们个个大声尖叫,屠冲同样来不及制止,现下风言风语恐怕已传
遍了大半个后宫!
「速速去请几位大人进宫!」历经数次大风大浪,屠冲迅速镇定下来,一把
抓住正欲飞奔而去的小太监吩咐道:「先去请五殿下来!」
小太监连滚带爬着去了,消息像风儿长了翅膀,不久便传遍了京城!北城一
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浮流云大喜过望地推开房门,压低了发颤的声音道:「尊
主,皇帝死了!」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忧无患揭去淫邪的鬼面,露出真容,正是将凉州搅
得一团大乱,却暗中返回京城的霍永宁,道:「本官也该入宫去了!」
第十一章、暮暮春风。尽欢无涯
「你在胡思乱想什麽?讨打!」祝雅瞳手中的树枝抽出劲风,「啪」的一声
正中吴征臀后,其声直比坚韧的翠竹抽打下来还要清脆响亮。
「哎哟!」吴征大叫著跳起来!这一鞭下去几乎把屁股都给打散,哪裡吃得
住疼?
胡乱跃起完全失了法度,此前的走神已然让祝雅瞳大为不满,见他失神落魄
更不容情,树枝唰唰唰地挥出三记,全打在吴征手背上!
手掌吃疼,力贯骨骼!吴征拿不住手上树枝,情知这麽下去非给祝雅瞳打得
全身青紫不可,忙收敛心神。祝雅瞳第四招又到,吴征缩肩沉腰,刺斜横飞。这
一窜足下连连顿地,竟在极小范围,极短时间内连变了三次方向,肩膀贴著祝雅
瞳的树枝堪堪避过。犹似死裡逃生,足下更不停步,远远地避了开去。
祝雅瞳也不追击,只沉著俏脸目蕴寒光。吴征挠了挠头走近,低声下气道:
「娘,对不住……」「练武之时不凝神专注,你从前都是这样修行的麽?」祝雅
瞳目冷声更冷,不仅仅是大为不满,几乎痛心疾首于吴征的不争气。
吴征咬了咬牙,道:「我心中不安,难以静心定神。」「你还在不安什麽?
每个人都该清楚当下要做什麽,不要做什麽。」「旁人我不担心,她们都会做最
好的选择……我唯独担心小师妹!」吴征忧心忡忡道:「她脾气急,若是一天两
天,她或许能忍得住,时刻长了定然忍不得。其实对每人都一样,头两日雁儿也
能气定神闲,时刻久了难免心浮气躁。旁的都好说,就怕她们心神动摇,疏忽了
小师妹。」顾盼陪同吴征一齐长大,两人从年纪,身份,相貌最是般配,祝雅瞳
历来也最属意顾盼。若是在太平世道,吴征遇不著那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或许
已与顾盼结为连理。更不用担心她现下年纪轻,修为不高,恨不得藏得死死的。
此时爱子会不经意间念起顾盼来,那一份情意便是实实在在地印在了心裡,无须
刻意。它总是藏在潜意识裡,不由自主地就会冒出来。
「这不是理由!」祝雅瞳摇了摇头,她深明这份情意,也明白吴征的担忧有
理。可是她心如铁石,不受任何外物所影响,道:「这裡没有出路!悬崖上不去,
若是失足滑落便是崖下的泥潭,万劫不复。我们能做的事情不多,最有用的便是
练武!娘和你说过多次,你总是不能专注,平白无故浪费了时光。还记不记得,
从前娘教过你「观风听雨」?」「孩儿知道错了。自然是记得的。」吴征也知这
裡是绝地,自家能做的事情裡巩固现有的修为是第一要务。他不得不承认距离祝
雅瞳的差距是全方位的,想要不受干扰实在是做不到。
「嗯。现下娘要你把五感六识全部收回来,与「观风听雨」恰巧相反,只准
注意这根树枝!」祝雅瞳挥舞著树枝,忽然变得忸怩害羞起来,连脸颊都红了半
边,低声道:「短短的时日连破十品与十一品两大关口,根基已然动摇,若不重
新夯实打牢,迟早要出大麻烦。」原来你也不是全然不受影响嘛……吴征咧嘴一
笑,又无奈摇了摇头,示意实在无法集中精神。
白日练功已被反反复複批了数日,教授武艺的时刻祝雅瞳绝无偏私,从一个
宠溺爱子到极点的慈母,变作一位严厉到甚至苛刻的学堂先生。不仅打骂从不容
情,连嬉皮笑脸地放鬆片刻都不允许。
这裡头并不是她大摆母亲威风的缘故,而是吴征的武功远超同侪,除了「道
理诀」的威力与过人的天赋之外,向来稳扎稳打也是重要的原因。这一点非同小
可!需知常人心态,尤其是少年郎难以做到中正平和。而吴征小小年纪,就知不
贪功冒进,蔚为难得。祝雅瞳从前丝毫不担心他的修行,然而桃花山上的变故完
全打乱了修行的节奏。
先是吴征强行吸收了祝雅瞳二度点穴的内力以衝破穴道,他当时就已在进阶
十品的关口蓄势待发,吸收了内力之后一鼓而破!靠著外力帮忙多多少少有些投
机取巧,不够扎实。以吴征从前根基的稳固,这点小缺陷本算不得什麽。
坏就坏在刚晋阶十品就是一场爆发出全部潜力的生死之战。吴征吃了十二品
高手戚浩歌一记阴寒指力,险些丧命!全靠「道理诀」将这道外来的内力给融合
压制,才算保下一条命来。
十二品高手的内力何其雄厚?吴征将这股内力收为己用,想要圆转如意本就
要耗费大量的时光来修行才可。这道异种内力的麻烦尚未解决,又是与祝雅瞳一
场水乳交融的欢好!
祝雅瞳身负千娇之体,兼具纯阴之身,天赋底子已经好上了天际。当年栾广
江为她铤而走险,且还倚仗于此孤注一掷,一举夺得皇位。
较之当年,如今她身具顶尖修为,内功深厚,真元精纯,互相之间倾心倾情
的双修过后,带给吴征的好处实在太多——内伤短时间尽去,修为直破十一品等
等。除了处子元阴之外,样样都远胜当年栾广江所得,唯独一项不好:吴征原本
晋阶十品就有些根基不稳,这一下彻底动摇,让他这身十一品的修为有些虚浮…
…两道异种内力,加上原本可培本固体的双修纯阴真元都成了催发功力飞涨的源
头,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打熬根骨。这东西毫无投机取巧的办法,唯有勤修苦练。
有祝雅瞳在,对吴征而言可是事半功倍。别管她对爱子有多麽宠溺,她一身
武功在天下已排不出前三之数,桃花山一战过后足以与费鸿羲比肩。这麽一名绝
世高手陪练,简直是做梦的事情。
祝雅瞳深知爱子的隐患,每日修行从不肯有半点放鬆。手中的树枝挥舞起来,
吴征每时每刻都得拼尽全力不可。重压之下,不需半炷香时分吴征就汗流浃背—
—这样的修行要持续整个白日。吴征咬著牙扛了下来,待得修行结束瘫在地上,
撒娇也好,抱怨也罢,必然是要叫苦连天一番的。
「打熬打熬,古人创词精准得很,不这样怎能叫打熬?」祝雅瞳宽慰也好,
疼惜也罢,日头再升的时候,又是一天新的打熬。
往日吴征分心的情况不是没有,倒没妨碍了修行。要知吴征性格坚毅,自製
力尤其强悍,祝雅瞳只要稍加点醒,最多略施薄惩,吴征便能摒除杂念。
今日则过了头。祝雅瞳下手越来越重,直若鞭笞一般。吴征仍然走神连连,
现下更直接示意做不到。祝雅瞳也是吐了口气道:「先歇一会儿吧,自己好好想
一想现下该做什麽。以你如今的武功遇上真正的高手,不需二十招就让人看出其
中缺陷,隐患无穷!你这个十一品,在菲菲手下连十招都过不去!」「是。」吴
征盘膝坐倒,祝雅瞳说的没有错,自己心裡也知道。只是今日心神难定,那是什
麽道理都说不通的了。
「为何今日忽然惶急起来?」不解心结,终是无用。祝雅瞳让他多休息段时
刻的目的正在于此。
吴征苦笑了一下道:「前几日其实也慌,只是今日是个坎儿,还困在这裡没
有希望,著实忍不得了。其实盼儿不要紧,菲菲也不要紧,湘儿更不要紧,这裡
头雁儿最要紧!只要她稳得住就出不了乱子,可以我对雁儿的瞭解,她今日也该
急了,我就怕她一急之下沉不住气,著了忧无患的道儿。」「你觉得,你比雁儿
强在哪裡?」祝雅瞳的问题让吴征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除了些急智与
武功之外,也不比她强,好些还弱了许多。」「急智与武功在现下不是关键,掌
控全域之能才是,娘把事情都託付于她,自是信得过她!你也知道自己未必比雁
儿就强了,你都能看清眼前的迷雾,为何不相信雁儿呢?」祝雅瞳侃侃而谈道:
「是,你比娘瞭解雁儿许多,不过关键的几点娘的眼光也不差了。实话与你说,
娘从来没有担心过军营那边。你莫忘了,除了雁儿坐镇之外,胡大人早已预料到
困局,还有个藏在深处的韩老将军。军营看似风雨飘摇,实则稳若泰山!若是娘
所料不差,血衣寒已在搜山,迟早会找到水道洞口。至于是明是暗,是迟还是早,
则要看梁玉宇的态度如何了。」「道理我都懂。」吴征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
「只是忍不住要担心。」「时也,势也!你该比从前更信任她们了……」祝雅瞳
遥望山谷口的天空道:「栾广江玩了这一出,梁兴翰暗中配合,孩儿啊,他们再
不会让咱们家过安稳日子了。从今往后,也没有安稳的日子,世道会变得更乱,
更杂,家人会聚少离多。当年你都能看得更长远,择偶的眼光可是上上之选,不
就是为了今日的时局所准备的麽?」「也是……」吴征自嘲地笑笑,又像驱散了
阴霾振奋道:「她们每一个都很了不得!还是好好练功,出去以后打死忧无患!」
「好,这便对了!」祝雅瞳也轻轻跃起,提起树枝道:「准备好了麽?」「好了!」
吴征屏息凝神,搭了个攻守兼备的势子道:「今日,至少要能接下三招来!」「
你最好接得下来!」祝雅瞳虽为吴征重新振作而开怀,手上仍不容情,还加了几
分力道。
树枝去势无定,飘飘忽忽,吴征奋力挡下一记,祝雅瞳已身形疾走与他错身
而过,树枝一扫,正中臀后伤处,打得吴征热辣辣鑽心的疼……用过了午膳稍歇,
又练至黄昏将至,吴征反反复複尝试了无数遍,仍是最多只能挡下两招,由此又
吃了不知多少记。好些的是此后全神贯注,祝雅瞳只使出十一品的功力,树枝毕
竟不是宝剑,吴征挨著了便闪,倒是不再挂彩。
「若是换了宝剑,你这一身血都得流干了。」态势有所好转,祝雅瞳沉著脸
责备谨防吴征自满。且修行终究是未达预期,她指了指草地上的一堆木头道:「
今日该罚全数劈砍完毕!」谷中树木颇多,这十来根木头足有腰杆粗细,正是近
日逐步砍伐得来。三人都失了兵刃,用以砍伐并削去杂枝的则是几片钝石,其中
的难处与耗费的功夫甚多。
「认罚,认罚。」吴征捡起一块钝石在木头上比划了两下,像使柴刀般劈下!
以他的内力自是力道十足,只是石片实在太钝,敲断木头容易,想依规格削出合
适的长短,断面还要光滑如刨刀削过就难。吴征这一下如钝斧伐木,事倍功半,
只在巨木身上留下个浅浅的白印。
「嘶……」抽冷气声响起,吴征龇牙咧嘴疼得冒出层冷汗,钝石也掉在了地
上。全因手背上被祝雅瞳抽的几下伤势著实不轻,虽未伤及筋骨,皮肉之苦是少
不了的,再要以钝石削木,难上加难。
吴征甩了甩手,再一看左右两掌俱是几道红肿的伤痕,两兄弟谁也不比谁好。
只得无奈地咬牙再度举起钝石。祝雅瞳躲在一旁偷瞧,瞄了几眼便不敢再看下去,
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脚步慌张虚浮,几乎逃也似的去了。
这一路直逃到了水潭边才放缓。栾采晴正往篝火中添了把柴,将石锅裡的羊
汤煮的沸滚喷香,回头望了眼祝雅瞳,娇声嗲气地埋怨道:「好端端一个儿子,
给你打成这个样子还要去干活,你不心疼,我这做姑姑的还心疼亲侄儿咧。」「
你少来阴阳怪气!」祝雅瞳心情原本不佳,被栾采晴一顿调戏般的抢白,怒火腾
地就冒了起来喝道:「征儿没有爹,只好我当爹又当娘,关你什麽事了?谁要认
你这便宜姑姑,好事一件没干,把咱们害得这般模样还要怎地?当没事了吗?不
让他劈樑柱是吧?我这就让他不管了。」「哎?唉呀……别别别……」栾采晴登
时服软,亲昵地拉著祝雅瞳的藕臂讨好道:「我也是心疼征儿,没别的意思。每
日看他刻苦修行累得筋疲力尽,我都恨你这个当娘的太过狠心,少不得要找你说
道几句。都是为了孩子好,绝没旁的意思。」「呵呵。」祝雅瞳看著栾采晴道:
「这几日你倒是乖巧,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不是想著一反常态,我反倒猜不著你
想些什麽?还是你真觉得这件事我就这麽算了?留著你还养著你,自然是有用,
想著让我猜不著,不如多花些心思猜猜我在想什麽,看你猜不猜得著!」那目光
意味深长,令人不寒而慄,栾采晴心头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噤颤,原本嬉皮笑脸
的面色也渐渐冷了下来。祝雅瞳的目的再也明显不过,她为了吴征什麽都做得出
来,又怎会怜惜自己半分?这副身体迟早要被她押著拿去喂了吴征,好增长他的
功力。
栾采晴讥讽地笑道:「这点心思还用得著猜麽?栾家没有好东西,祝家也没
有好东西,两家的孩子更不会是好东西!我被你害得惨啦,再被你害上几回又如
何?本公主会好好活下去,看著老天怎麽收拾你们这帮恶人!」祝雅瞳缓缓靠近,
凑在栾采晴面前,轻启朱唇,口吐魔音道:「你在家中呆得太久了,我会带你见
一见世面,叫你晓得真正的人心之不同。之后你便会知道从前你碰见的那些人,
与我儿子比起来猪狗不如,什麽都算不上。还有,我再告诉你一次,征儿没有爹!
你记住了莫要再犯我忌讳,千万,千万,你要记住了。若再口无遮拦,我早晚拔
光你嘴裡的牙!」栾采晴面色发白,她当然相信祝雅瞳说得出做得到,对自己更
不会手下容情。栾广江与栾楚廷心狠手辣,所谓亲情全无顾惜,比起吴征来还只
是猪狗不如,真不知道这母子俩要拿多麽狠毒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她暗挫银牙死
死忍住,这母子俩干出乱伦偷情的好事来,在山谷裡还不怎地,若是出了穀重返
红尘,那时才有他们的好戏看!
震慑得栾采晴不敢还口,祝雅瞳以食中二指拈起鬓边髮丝打了几个旋儿,乜
著目得意又有些贼兮兮地笑道:「牙尖嘴利,再说呀……若是满嘴漏了风,我看
你还说不说了!」潭水旁的小草屋已具框架,边角的四根大木为柱已牢牢钉入了
地面,一捆一捆的草垛也扎好了排列得整整齐齐。就等中央的主柱立好,再搭上
顶梁,便可以草垛作牆与屋顶建造完成。虽是简陋,在与世隔绝的山谷裡也颇显
温馨。
直到日头下了山,吴征才拖著主柱姗姗来迟。手掌受创不轻难以掌控力道,
钝石用起来更加不趁手,能完工已是艰难,想按时那是万万做不到了。
祝雅瞳淡淡瞥了一眼,见主柱底部已削尖,断面光滑,量虽不保,质却著实
不错。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今日误工便算了,吃饱后把主柱立起来吧。」
「是。」吴征内功深厚不觉太过疲累,只因这一日消耗甚巨,实在饿得饥肠辘辘。
得了许可,忙抓起只煮得酥烂的羊腿放进嘴裡狼吞虎嚥起来……小草屋是搭建给
栾采晴居住的。
困在山谷裡,多少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明面上她是险些害了母子俩性命的
罪魁祸首,实则没有她栾采晴,自然会有人来替栾广江办这件事。加之瞭解了两
家人的恩恩怨怨,吴征对这位「姑姑」也恨不起来。。
母子俩霸佔了唯一一座山洞,让她日晒雨淋不是个事情。吴征将心中想法一
说,恰巧祝雅瞳因疏忽而致她淋了一夜的雨正过意不去。加之与爱子之间破局一
事,栾采晴助力不少,心中多有感念,她原本也有此意。吴征根基不稳,建造小
草屋颇具打熬根骨之效,祝雅瞳便假装勉为其难地应承下来。
吴征吃了小半隻肥羊才停了嘴,又歇息了片刻就起身深呼了口气,拖著主柱
来到草屋框架旁。没有工具,只能靠一身修为打桩立柱,个中难处,吴征已不知
吃了多少苦头。今日要立起最粗的主柱,身体状态又不佳,可是个巨大的挑战。
要立起丈余高的主柱,还要按祝雅瞳的吩咐纯以掌力将主柱钉入地裡. 吴征
先将两根碗口大小的木头打入地面,建了个简单的「脚手架」。再将主柱以尖端
点地,吴征扶著柱身轻轻跃起落在「脚手架」上站定身形。
两根碗口大小的「脚手架」摇摇晃晃,看上去并不稳固。吴征双腿一分腰杆
一沉,扎了个马步,「脚手架」立刻巍然不动!吴征一手稳住主柱,另一手摊开
手掌蓄势片刻,才大喝一声,重重拍在主柱的断面上!
「砰」的一声闷响,主柱向下一沉!这一掌力道雄浑,但是纯以自身气力为
之,也只将柱头的尖端钉入地面不足半寸,离牢固还远远不足!
只一掌,吴征额角的汗珠便滴了下来。栾采晴心中一动,斜目一瞟。
被祝雅瞳吓了一顿她颇为沉默,为免让这对母子俩窥破心中所想,更对他二
人的亲密视若无睹,装作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敢装作不经意间留神观望。祝
雅瞳对吴征的宠爱实是已到了骨子裡,夜战之时宁愿以身作盾护得吴征毫髮不伤。
两人破了禁忌之后,祝雅瞳却一反常态。栾采晴暗忖若是摈弃那些恩恩怨怨,公
正言之,祝雅瞳简直是苛责太过!
吴征挥掌拍击主柱显然吃了苦头。主柱入地越深,越是难以寸进,接下来没
有两三百掌休想钉得稳固,可有得吴征受了。栾采晴一瞥之下,只见祝雅瞳面不
改色,只微微点了点头,似对吴征这一掌稳固的下盘与挥掌运力使力颇为满意,
全无半点心疼爱子受苦之意。
栾采晴心中苦笑。祝雅瞳与吴征相认又情意相投,自此仿佛挣脱了心中最后
一道枷锁,行事更加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役工们干的粗活枯燥无味,吴征咬牙坚持著,一掌又一掌地拍击在主柱上。
砰砰的闷响单调而反复,除了偶尔祝雅瞳打断了吴征,纠正他运力发力的不足之
处,三人不发一言。
拍击了约有半个时辰,吴征汗流浃背,双掌开始发颤。栾采晴冷冷道:「今
日既不顺遂便算了,野地裡睡了那麽多日,也不差一晚。」吴征抹了把大汗,甩
著酸痛的胳膊,发麻的掌面,喘著气笑道:「哪有什麽都算了的事情。今日我能
盖好,放心。」「何必这麽勉强?」或许是与世隔绝的环境淡化了仇恨,也或许
是这一份坚忍令人动容,栾采晴动起恻隐之心向祝雅瞳道:「修行又非一朝一夕
之功,他这一身本事也不是凭空得来。强逼著他,小心欲速不达。不是我爱多管
閒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在山谷裡还不知道何时能重见天日,说不准过上一辈
子埋骨此地,看你火急火燎的,是有什麽要事赶著去办麽?」吴征又是砰砰两掌,
跃下地来绕著主柱查探角度是否垂直于地。见祝雅瞳板著脸不搭理,打心裡不愿
这两人继续闹得不可开交下去,遂又笑道:「时光不等人,不做好准备怎生应对
外头的豺狼虎豹?万一公主殿下哪天不开心又谋一盘大棋取我性命,我该如何是
好?」「我跟你无冤无仇。」栾采晴云山雾罩般吐了一句,又道:「其实你们母
子俩避世隐居,想要藏一辈子以你娘的本事不难。与皇家为敌又能讨得了什麽好
去?忙忙碌碌,到头都是苦了自己。」「说得有道理。」吴征拍拍双掌震去灰尘,
又跃上「脚手架」,居高临下向栾采晴道:「有句心裡话不妨也与你说说:我始
终认为人生于世,一定要有妥协,没什麽都由著自己任性妄为的,所以能妥协,
我一定妥协。但不能妥协的时候,我一定会反抗!即使不停地有人在把错的说成
对的,讲出一番天大的歪理邪说,即使这个世间都喊我跪下,喊我屈服,但是我
不会的。我会像大树一样牢牢站定,直视这些人的眼睛说「不」!你知道为什麽
麽?因为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把错的说成对的,他们正直而善良,无论何时,
我都会和他们站在一起。一直以来我都在尽力护持他们,他们也在尽力护持于我。
这一回我敢对戚浩歌出手,信不信下一回或许我会打烂栾广江或是栾楚廷的狗头?」
两掌击落,吴征已接近于内力耗尽。他没有再看栾采晴,而是闭目凝神,又像是
一种逃避,道:「我知道我们经历不同,你比我要孤独许多。我不是圣人,也会
记仇,不过这一回我不怪你,真不怪罪你……只是想说一句,很多时候多坚持片
刻都有转机的可能……当年在路上你更坚持一些,更强硬一些,而不是等回了长
安覆水难收,或许一切都会不同。无论于你,还是于师尊而言,都是足以扼腕一
生的事情……」一桩扎心的旧事,却从未有人提起,也从没被宽慰过。栾采晴面
色一白,往事浮上心头,颇觉岁月易逝,恍恍惚惚中就蹉跎了时光,又觉心中有
些暖意。吴征回过头去并非有什麽亏心事,或者不屑于她,恰恰出自于一种尊重!
她现下难堪而难过,窘态并未落在吴征眼裡,祝雅瞳也适时地偏过头去。可是两
人都陪伴在她身边,吴征的一掌又已拍落,肉掌拍木的闷响此刻分外动听而踏实。
这是一间简陋,又靠著双手辛勤而艰难搭建的草屋,给她的。
沉默的安慰,远胜花言巧语。栾采晴冷哼一声转身向水潭边行去,恨声道:
「一套又一套比你师傅的大道理还多!最是烦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伪君子!」
月上中天,草屋终于搭建完毕。
吴征先回了石洞。这是近日来已养成的默契,吴征总要在石洞裡呆上大半个
时辰,而祝栾二女则会畅快地在潭中大肆沐浴一番。
待祝雅瞳穿戴整齐回了石洞,吴征才带著一身臭汗去了水潭。回头见草屋已
遮掩起了大门,想来栾采晴已睡下,心头暗笑道:忽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关心
我?是不是瞳瞳又打什麽鬼主意吓著她了?嘿嘿,爱说道理,我就说出番天大的
道理来,唬不住你!
除了衣物扑腾跳进潭水裡,舒张开四肢歎了个满足的呻吟,又心裡自嘲道:
妥协不了就会反抗吗?会的,我当然会!反抗需得有实力,吃那麽多苦头,不就
是为了有实力麽。
胡思乱想著不停,一个腻润的身体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分开水面贴在自己
身前,一把捉住两隻红彤彤的手掌不住轻揉。
修行不顺,手掌此刻颇有些刺痛感,被来人的小手握在手心。那小手酥柔香
软,热热的掌心极尽小心地按摩每一分伤处,几觉柔若无骨,吴征险些舒服得呻
吟出来。
来人抚摸片刻犹自不足,似乎嫌弃小手还不够软,不足以抚慰吴征的伤患,
而将吴征的双掌分别贴于脸颊两侧。面庞上肤如凝脂,还有细细的呼吸与滚落的
泪水,比寒冬腊月裡暖在手上的鹿皮热水袋子还要熨帖舒适。
掌心有脸颊抚慰,掌面还有小手揉摸,吴征索性闭目靠向身后的大石,极尽
地享用这份温柔宠爱。来人仍不满意,嫌小手的掌骨太硬,嫌下颌的颌骨太坚。
思忖片刻,羞怯怯又毅然决然地挺起胸前的豪乳,将吴征的双掌合十「切」入胸
前中央沟壑裡. 「唔……」吴征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豪乳柔若绸缎,软如蒻蒲,
高挺得像两座山峰。乳肉更是饱满丰盈,双乳随时都紧紧地挤在一起,使乳沟仅
馀一线,深不见底。双掌被这样两团妙物夹在中央,什麽伤患疼痛俱都融化,只
剩下极致的舒适与令人血脉贲张的抓握揉捏之欲。
祝雅瞳万般不舍与愧疚全写在脸上,以双乳夹住爱子手掌后才略有平复。香
唇嘟得老高,星眸瞪得大大的不停地眨呀眨,哭得眼泪汪汪,一副可怜委屈到极
点的模样,不知情者还不知吴征把她怎生欺负了。
「莫哭了,再哭眼睛都要肿了,一点点小伤又不是甚麽大事情。」吴征不免
觉得有些好笑之馀,怜惜与感动更多。祝雅瞳对自己的疼爱实在太过,修行时的
严苛不知废了多少气力,意志又是铜浇铁铸方才熬了过来。
「都是我不好,都是被我不好。」祝雅瞳连连自责,埋首在吴征胸前,双臂
环过吴征腰杆,让豪乳紧紧夹著双掌,嘤咛道:「不对,你也不好,又不听话,
害得人家不得不硬气心肠来。可叫人怎生捨得!」豪乳在吴征的小腹上被一抵,
祝雅瞳的胳膊再一夹,生生将乳肉上沿挤出个弧线夸张的圆,直贴在了下颌上。
那温热,柔软,紧实,又充满弹性,像两朵白云将吴征托上了天空般舒适。
「倒真的是我不好。」双掌被夹得抽不出来,吴征低下头去吻著祝雅瞳的髮
丝道:「一点小伤,咬咬牙就过去了,不疼的……」「可是人家这裡疼了一整日!」
祝雅瞳抬起头与吴征对视,点了点心口处,修长细嫩的指尖将左乳压了个小凹弧,
道:「又疼,又要忍著,多忍片刻就多疼一些!你每拍一掌,都像一柄小锤子在
这裡擂上一记。方才实在疼得忍不得啦,只好偷偷跑出来找你。你……你要安慰
人家,要给人家道歉!」吴征哭笑不得,还没听说这种原因要给人道歉的。可这
位美妇姿容绝世,以她的能为发起小性子来,实在是异常地娇憨可爱。不仅难以
拒绝,便是为了讨她欢心,或是再贪看几眼她现下的媚态,道歉算得了什麽?
只看她眉似上弦之月,鼻樑两侧与眉梢的尖细,眉腰处广而浓,色泽乌黑。
不仅暗藏锋芒,亦有新月初生的娟秀。此时双眉忽而上扬,忽而向中央蹙起,亦
羞亦嗔,更有浓得化不开的疼爱与宠溺。
双眸的点画像一汪清澈的湖水被掬起,再点上一块大小适中的黑玉。不仅深
邃,兼具灵动,让整张面庞都灵光四射起来。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需开口,
便已述尽了千言万语。自她抬起螓首,便像湖水一样送来阵阵清波,温柔地不住
在问:「还疼不疼?人家捨不得你,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狠心忍住,你不要怪
人家。」瑶鼻则完美延伸了眉目之间的柔和,挺且直,鼻头处清雅的弯弧平添一
股秀气甜美。让她的五官柔和得全无攻击性,每一刻都在展示她的优雅与别致。
她的双唇不宽不窄,唇肉却豔红而丰满地悬缀著。即使现下紧紧抿著,似有
无数的委屈与不舍,仍像多汁又鲜豔的樱桃果,任谁见了都想亲吻,吸吮著品尝。。
「今日全是我不好,自作自受,怪不得瞳瞳……」吴征话音刚落,身后便传
来沙沙的声响。祝雅瞳一惊,低声道:「糟了!」不想栾采晴忽然出了草屋。吴
祝之间的恋情虽已被她知晓,还不曾光明正大地被她看见过,莫说尚且娇羞如祝
雅瞳,便是吴征也满心不愿。
祝雅瞳将手指在唇边一立示意噤声,便深吸了口气沉入水中。潭水清澈见底,
幸好夜间晦暗只是黑漆漆的一块难以看清,否则非被瞧个乾乾淨淨,窘态百出不
可。
双掌从豪乳的裹夹裡离开,吴征大歎可惜,那温绵触感在指尖萦绕,著实令
人不舍。栾采晴的脚步声正向潭边来,吴征一手舒张搭著身边大石,一手则探入
水中,将祝雅瞳的螓首搂在腿边。
「怎麽还不睡?不舒服麽?」栾采晴越走越近,显然是奔著自己来的。吴征
全身赤裸多少有些尴尬,祝雅瞳还在水中,她内功深厚,一口气绵泊无尽,便是
两三炷香不换气都无妨。可吴征不打算与栾采晴纠缠下去,遂提前开口问道,逐
客之意甚浓。
「无论如何,要谢谢你。」栾采晴在吴征身后两丈处止步,居然不曾逾矩。
「不必客气,算是补偿你一点点吧。」吴征有些意外,心中也有温暖。人心
都是肉长的,绝境会淡漠了仇怨,却减轻不了恩惠。——前提在于你不是铁石心
肠:「还是早点歇息吧。」「每天都在歇,睡不著。心中有惑,想找你聊聊。」
长裙像花朵一样散开在周围,栾采晴席地而坐,道:「放心,知道你今日困倦了,
耽误不了你太多时刻。」吴征撇了撇嘴,刚说完补偿一点点,栾采晴便黏了上来,
这会儿马上翻脸拒绝确实有点尴尬。前后不一容易露出破绽,祝雅瞳在水裡躲著
一定不愿让栾采晴知晓。无奈之下只得拍了拍祝雅瞳,示意稍候。
「你请说。」吴征耐心地向著栾采晴道,装作淡然处之的模样。祝雅瞳偶尔
放纵一回就叫人逮了个正著,被迫得东躲西藏,心中好笑,不由又摸了摸祝雅瞳。
料想她现下盛在胯骨处定然娇羞难耐,不免对栾采晴腹诽不已。原本就已被祝雅
瞳勾起欲火,燥热难忍,心中一时欲念与邪火升起,恶作剧般侧了侧身体,将祝
雅瞳的螓首埋在鼠蹊部。
「嗯。」栾采晴神思不属,也没看向吴征,目光落向天外悠然道:「我看你
今天才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末了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我自己?不能说一
点都没有。说到头的话,其实没有什麽可担心的……」吴征有些意外,不想栾采
晴居然会找他提起这等话题,旁的不急,只著急说起来必然没完没了,而祝雅瞳
还闷在水裡. 「嗯。长话短说好了,把你拉在这裡太久,她会不高兴。」栾采晴
梦呓般道:「看来你已很清楚若离开这个山谷就会面对什麽了?为何还能不担心
自己?那可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因为我已准备好遵从内心,和所爱的人站在
一起去面对一切,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所以我只担心她们现下莫要出事,离开之
后所有的事情可以共同进退。皇权什麽的……」吴征苦笑了一下,在水中的手臂
忽然抽出大力舞动,砰地一掌拍在山石上,咬牙切齿道:「如果逼得我无路可走,
我不会束手就擒。」「即是说,你还会反抗的,对吗?」栾采晴还是梦呓般呢喃
著道:「若是我的哥哥要你去长安享一生荣华富贵呢?」燕皇既对祝家动手,就
做好了要斩草除根的打算,当然不会再让吴征舒舒服服地在大秦做官。栾采晴所
言不假,也是栾广江最心慈手软的办法——以囚禁吴征一生作为最低的筹码,换
取他的性命。
吴征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对未来迷茫,对深陷漩涡而无力,更有一股发自内
心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方才的一掌拍得山石掉下一层粉末来,掌力之重,足见心
中的愤怒,以及…………祝雅瞳深吸了口气沉入水中,隐隐约约听得姑侄俩聊起
了心裡话。她心中倒不惶急,这一口气吸进了肚子,足可在水底憋上一炷香时分。
栾采晴心中有惑居然会有来找吴征的一天,不免让她觉得造化弄人。她躲在水中
不敢乱动以免露了行藏,不想爱子居然侧了侧身!
这一侧自是不会引起栾采晴的怀疑,可却把自己的俏脸贴在鼠蹊处!先前脱
得精光溜溜摸来潭水裡与吴征肌肤相亲,早激得他的阳物昂然而起。即使在夜裡
的水中,近距离之下毛髮清晰可见,遑论棒身上盘绕贲起的青筋,以及借著水流
传递的男性气息!
自从母子俩一同勇敢而果决地突破那一层禁忌之后,祝雅瞳白日为母,夜间
为妻,不亦乐乎。她年岁与陆菲嫣相仿,可比起陆菲嫣在床上的鲜媚,祝雅瞳的
娇婉则逊了几分床笫风情。
一来禁忌初破,祝雅瞳娇羞无限,处处都需适应。二来经验实在太浅,虽有
千娇之身也难以应对。
需知吴征不仅天赋异禀,还有道理诀加身,原本在床笫之间就堪称威风八面,
陆菲嫣都难以抵抗,祝雅瞳在他眼裡如雏儿无异。每每两人刚一胶合,祝雅瞳便
只剩招架之功,敏感部位再被袭上,所馀仅娇喘呻吟之力。整个人时而腾云驾雾,
时而怒涛随波,全然无法掌控,哪裡还来得迎合?
尤其第二夜吴征怜她初次的欢好似处子破身,身子骨未必承受得住自己暴风
骤雨般的蹂躏。只将她抱紧在怀,压实在床,将肉龙插在花穴裡轻抽缓送。两人
耳鬓厮磨,目光互注,仿佛融为一体。那肉龙轻轻翻搅按摩著花肉,虽不比初回
刺激,却把祝雅瞳甜得心神俱醉,持续不断的销魂滋味照样让花汁横流。比起汹
涌澎湃,被激烈抽送的泄身,这种漫长无尽的快意,不知不觉间泄出一股花汁的
滋味,同样让祝雅瞳迷恋不已。
不知小泄了多少回之后,祝雅瞳在吴征的怀抱裡极尽满足地睡去。但从此之
后,却又有了新的愧疚之意。
那夜裡,缓慢的翻搅让触感更为清晰。祝雅瞳时而轻启樱唇呼出迷人的呻吟,
时而迷离了春目放出媚光四射,时而又轻咬唇瓣,蹙起月眉,抵受难耐又美味的
快意。耳鬓厮磨之间,这一切都尽收吴征眼底。爱子正以她最容易接受的方式,
在挖掘潜藏的敏感。而祝雅瞳也毫不保留地将身体的秘密展现给他。
可她能做的仅仅如此!
在接纳吴征探寻之际,她也将吴征的反应一览无馀。发亮的双目,贪婪的目
光,还有无比的喜爱,庆倖,与满足。不对!此满足非彼满足!
祝雅瞳知道吴征满足于这份情感,但仅仅是精神上。相较而言,他给予自己
的远远更多。那不仅是精神上的无尽满足,还有肉体上的极乐境界。而自己,只
是凭藉这一副烟娇曼婉的身体。她深知自己可以做得更多,给他远胜于现下的快
乐与满足!——就像陆菲嫣那样。
不知是吴征害怕肉龙的丑陋会亵渎了她,还是心疼她不识云雨,每一回都是
吴征亲吻,抚弄,挑逗著她身体上的敏感处,再一股脑儿将肉龙送进花径穴底。
前几日祝雅瞳甚至没有机会看一看吴征的肉龙,如今这根粗大就在脸颊边,狰狞
猛恶地吐著丝丝热气,滚烫得连周围的水温都明显高了些许。
祝雅瞳心中罕见地悸动,忽然升起一股大胆的渴望!大胆到无法压抑,仿佛
天塌下来都不能阻止她这麽做:「哼,人家真不是不解风情……虽没试过,看也
看过了不知多少回,怎会不知如何让你快活。」她虽衝动难抑,行为却谨慎。先
是侧耳倾听料得栾采晴的注意力不在此处,又对爱子的反应与机敏信任无馀,才
无比凝重地抿紧了唇,大著胆子颤巍巍地伸出小手慢慢分开水流,悄无声息地摸
近,一前一后握住了肉龙!
如此粗大,如此火热,还看得纤毫毕现!两隻柔荑齐握尚且有近半露在外头,
根部的囊袋皱皱的,两颗春丸正随波飘荡,可见其形。顶部的龟菇光滑盈亮,大
若鸡子,独眼喷吐著邪异的妖芒!祝雅瞳心惊胆跳,又有股满溢胸臆的自傲。
不伦的禁忌固然让祝雅瞳娇羞无限,可爱子对自己的迷恋与喜爱在甜蜜之外,
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刺激。祝雅瞳居然很快就爱上这般感觉,她喜欢爱子看著她
的娇躯时射出狼一样的目光,窃喜于他的宠爱与永不满足的贪欢。仿佛只有这样,
才能承载从前的愧疚与现下的亲近之意,包含所有的一切情感,再无隔阂。
而聪慧如她,当然太清楚个中刺激有多增情欲!不会仅仅是对肉龙的挑逗,
还有在栾采晴眼皮子底下的亲近,更有一种偷情般的紧张。
讨好之意升起,寻觅刺激之心滋长,所以这股渴望再不能抵挡。祝雅瞳手臂
发力,以肉龙为把柄让娇躯鱼游而至吴征的胯间,香唇一张,将龟菇含进口中!
发根处传来刺痛,吴征手掌紧了一紧,几乎将她的秀髮生生扯断。樱口裡则
是被一股带著浓烈气息的火热胀满。祝雅瞳柔荑扶在吴征胯骨两侧,双眸放出异
光,爱子的反应让她无比满意:大腿的肌肉贲起硬生生鼓了一大圈,而小腹则深
深塌了进去,按在后脑的手掌刚一加力想让香口含得更多便幡然醒觉,大风车一
般甩出水面,拍得巨石掉落一层石粉……「我的命比他长,怎会听他的?」吴征
脸色发白,面部肌肉频频抽动著从齿缝间迸出几个字来,眼神裡说不出地鄙薄。
「有些人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你轻易脱身,我的哥哥有这份本事。」栾采晴
对吴征过大的反应有些意外,不明所以地瞟了他一眼,又仰头道:「有没有想过
负隅顽抗只会落得个更惨的下场?不仅保不住身边人的,还会保不住自己的!」
「想过的……」吴征忽然陷入了沉默。
棒身受激于冰凉的潭水,龟菇却被一片温暖腻润紧紧包裹。祝雅瞳的口舌之
技谈不上什麽技巧,可仅是像孩童贪食著糖棒就已足够。
双唇甜腻若蜂胶,恰巧卡紧了龟菇沟缝,而丰满的唇瓣让裹覆感极为厚实,
既带著香唾的丝滑冰凉,又有口腔裡的火热。祝雅瞳的樱口一吸一放,龟菇清晰
无比地传来收缩感与吞没感。灵巧的舌尖一下下点挑在龟菇下沿最敏感的沟缝闭
合处,每一下都引起吴征剧烈的肉紧反应。
肉紧的不仅是腰腹与大腿,连春丸都在明显地收缩。祝雅瞳瞧得有趣,信心
大增之下,更有意乱情迷的逐渐大胆。原本她还能闭气更长的时间,可是居然做
出口含爱子阳物的事情,说不得胸腹裡也是一阵窒息,气紧无比。她鬆开肉龙悄
悄上浮……「有时必须妥协,形势比人强!所以从现在起,我要更加小心谨慎,
凡事留有馀地,不会再次陷入此次的绝境。妥不妥协,掌握在自己手裡. 」吴征
松了一口大气,才恨声说道。只见祝雅瞳悄悄上浮深深换气,只以樱口瑶鼻露出
水面,娇俏无比。吴征不由心中一阵狂跳,暗道:原来还有……「嗯。当年我若
不妥协,你师傅就会死……那就是绝境了,若不是绝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栾采晴回忆得停不下来,忽然斜视吴征道:「我再问你一句,若还是进入了绝境,
你会怎麽做?」「我会……」吴征似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说不下去。
「几日前,你也在绝境,不过刚刚脱身出来而已,这就忘了麽?」吴征双目
发直了出神,豆大的汗珠正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浸得满头汗湿又滚滚而落。栾采
晴大觉蹊跷,不知吴征想到了什麽可怕的后果,娥眉一皱,诧异问道。
连日来吴征已探明祝雅瞳的敏感点,祝雅瞳虽总是被动无比,欢好的次数多
了,时间长了,对爱子的痒处也是心知肚明,尤其是这支夜夜进入自己身体,将
两人连体协心的阳物。
棒身易痒,龟菇易麻。祝雅瞳冰雪聪明,推己度人,早知不可一味只顾一处,
而需交替而行,迴圈反复。她担心吴征的粗大自家樱口不能容,也怕勉力而为,
喉间的不适会导致露了行藏。二度如水后便只吐出香舌,像只小笤帚一样上下左
右四面摆动著,顺著吴征的根部向龟菇「清扫」而去。
与潭水一样地冰凉,又是别样的软糯触感,吴征爽得直抽冷气,又是叫苦不
迭。祝雅瞳的嫩舌如此灵巧,舌尖轻挑时麻痒无比,若是发力,香舌有一片压在
棒身上,舔动起来粘腻得似有一股吸力。虽是生涩,又何尝需要什麽技巧?她只
需像现在这样,用舌尖一道又一道地舔过肉龙,直到绕著肉柱一圈全数舔过一遍,
再一遍……「我会抗争的,若是实在争不过,我会再一次拼得一死。我宁愿死了,
也不愿身边人受制于他们,遭受凌辱!拼一拼会有机会的,若是失败了,也会很
有尊严!」吴征一字一顿艰难答道。
没有人愿意死,只是有时候不得已而为之,取生还是取尊严,唯个人所选而
已。结合桃花山夜战时吴征义无反顾地冲向戚浩歌,栾采晴哪还不能明白?
她低头沉吟起来,除了螓首一时向左,一时向右,眼眸忽而眨上一眨,细微
的呼吸引得胸脯起起伏伏,几乎凝固得像一尊精美的雕塑。
人语消失,夜裡只剩几声虫鸣。静谧的山谷裡吴征却越发地焦躁,祝雅瞳动
得不快,也不慢,时轻,时重,他想看一看美妇舔舐肉龙时的模样,想像裡一定
改变不了她的优雅,却也少不了几分娇痴荡意。可他看不见,也不敢看,生怕沉
浸其中不可自拔。他也想听一听香唾被肉龙与香唇摩擦时搅拌起的咕唧声,可水
流送不来这一份难能可谓的淫靡。
吴征看不见祝雅瞳,祝雅瞳却将吴征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怎样的勾挑,怎
样的力度,哪一处可助兴,哪一处更敏感,哪一处可让他得以喘息片刻,每一个
细节都清晰地刻在脑海。她实在想不到自家的聪慧有朝一日会用在此处,以至于
刚舔完一轮,迫不及待地又开始下一轮,不断地总结著经验,再印证著技巧,以
期让吴征得到更好的享受。
前几日都是他在疼爱自己,本该弥补。今日又待他如此严苛,本该偿还。祝
雅瞳安慰著自己,不知是要说服自己快快继续这般淫靡地口舌侍奉下去,还是开
解自己事出有因,本当如此!
灵活的香舌已从舔舐转作缠绕著棒身游走,像一条小鱼一样滑过棒身,不时
还巧妙之极地撩动一记。连游走滑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激得吴征已是将全身绷
得无以复加,额头冷汗大片大片地滴落。所幸栾采晴正在入神,否则就算祝雅瞳
神功无敌,令水面上波澜不惊毫无异状,吴征的模样却准也瞒不过去。
「哗啦,哗啦。」吴征拨起水花洒在头顶与面门,冰凉一激,寒颤更剧。祝
雅瞳似是在考验他的耐受力一般,异常过分地将肉龙含入口中吞吐起来!
吴征已有想死的感觉!让栾采晴亲眼发现的话,别说祝雅瞳,连他都要抬不
起头。祝雅瞳不管不顾便罢了,偏偏进步神速,吞吐之间已是越发地顺畅。还不
忘了结合此前所得,香舌灵活地滚动缠绕,下下不离敏感的龟菇。那不断调整的
角度和频率,让肉龙渐渐深入,也让快感的上升仿佛无穷无尽。
拨动水流声将栾采晴从出神中惊醒过来,歉然笑道:「说不耽误你太久,居
然忘了。我心中所惑已解,谢谢你。」「无妨。」吴征撇了撇嘴,天知道这个神
情做得又多麽刻意?心中叫苦不迭:我的姑奶奶,你倒是快些走吧!
栾采晴点了点头,忽然露出个诡秘的微笑,目光肆无忌惮地朝吴征裸露的身
体来回扫动,又转作无比嫉妒与鄙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她发现了!吴征心中一惊,当下已顾不得这些,忙扑腾一声沉入水中。
螓首前后摆动,散乱的髮丝在水中失重般款款轻摆,缝隙间露出祝雅瞳性感
无比的樱唇团团作圆,忽快忽慢地吞吐著肉龙。视线难以企及的檀口裡,香舌撩
拨著肉棒上的每一分敏感,龟菇也在慢慢地深入,渐渐抵达软嫩又紧窄的喉间。
吴征难以自持地攀上祝雅瞳的胸前,重重抓著两团豪乳一提!
一轮完美的口舌侍奉,吴征已十分满意,他不愿祝雅瞳还沉在水中憋气难受,
两人一同浮上水面来。
「你疯了麽?」在豪乳上肆虐的双手忽然变得又轻又柔,若有若无地抚过乳
肤,掠过峰顶莓珠,在下沿处停下,双掌如捧珍宝地将它们一托一托地揉动。
「吴郎,人家做得好不好?」祝雅瞳异常娇憨地呻吟般道:「人家今日做错
了许多事,正要赔给吴郎,这些,还不够的……」「嘶……」吴征抽著冷气道:
「要命了你!」心中的悸动几将全身热血都逼上了头顶,吴征急吼吼地揽住柳腰,
就要抱著祝雅瞳离水而去!
发力,振起,居然丝毫不能动弹!祝雅瞳双腿环过他腰杆交叉缠稳,还使了
个千斤坠将他牢牢按在水裡,目色迷离,细细娇喘著道:「不……就在这裡……
菲菲能做的,人家也能做,还能比她做得更好……」「会有动静的!」十五年前
的往事浮上脑海,吴征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有大石挡住,远处她看不见,也不敢过来……这些……都不要紧……」祝
雅瞳终于羞红了娇颜,双眸却异彩连连,坚定道:「人家只问你想不想,喜不喜
欢?旁的都不重要!告诉人家,在一个绝色美人面前,另一位绝色美人在悄悄地
侍奉于你,是不是特别的刺激,特别的快活!」「你……你……」吴征终于彻底
崩溃,嘶吼著一挺腰低喝道:「今晚你会死在这裡的!」「呃……」空旷许久的
幽谷被激烈地撞开,侵犯,充塞而满,祝雅瞳忽然断了气一样瘫软了娇躯,缠著
吴征的四肢却收得更紧,半点不舍分离,娇弱无力地酥声道:「那你试试看!」
居然敢顶嘴!今晚这是反了天了?吴征彻底被激起了性子!
泪滴状的豪乳被结实的胸肌挤扁,可胸前分明传来它们顽强的抵抗,彰显著
十足的弹性。花穴裡自肉棒插入起便紧紧缩起,密佈的肉齿对著肉龙似咬似含,
像春芽一样细嫩的肉齿咬得紧致却不疼痛,正像呼吸一样频频蠕动著一收一缩。
盘在腰杆上的双腿不仅让花穴更紧,也让两瓣满月般的丰臀高高隆起,正自行款
摆著,在水中舞动著波浪,小幅度吞吐著肉棒。实不知水波更美,还是臀浪更销
魂。
「捧起来!」吴征托住祝雅瞳的两瓣臀儿,怒目切齿地喝道。能忍到现在还
没动作,几乎已到了崩溃边缘,这一声吼得甚急。
「不要嘛……」吴征狂躁之中依然不忘她的最爱,祝雅瞳心领神会,却先忸
怩著低下了头状甚不依,可双手依言及时捧起了一双豪乳送在吴征面前。
「挤在一起!」勾魂!吴征已开始发抖,花径裡的温暖嫩肉一层层地包围著
肉棒,蠕动著,仿佛要把肉棒磨碎融化一般。幸亏潭水的浮力减轻了压力,否则
打起摆子的双腿现在已站不住身形。
「嗯?」祝雅瞳一错愕,旋即会意。她异常可怜地撅起樱唇,羞羞怯怯地自
抚美乳向中央一挤,将两颗莓珠对在一处。别样的刺激之下,两颗莓珠正缓缓膨
胀,长高,像正在盛放的蓓蕾。
「你完了!」吴征一托祝雅瞳的雪臀,龟菇刨刮出一抹浆滑融于水中,也让
幽谷留出一段衝刺的空间。头一低,张嘴便衔住了两枚莓珠重重一吸,舌尖缠绕
撩点,肉棒又反身一冲而入!
粗犷,贪婪,凶猛的侵犯忽如其来!吴征像一头凶相毕露的猛兽,突进的猛
烈连两人胯间的水流都来不及躲开,来回鼓荡著撞击发出大哗之声,而啪地一声
撞肉脆响则像是一次终结,又是另一轮撞击的开始!
祝雅瞳被一记重顶撞得娇躯一冲又一沉,湿透了的乌黑秀髮仍飞扬了起来,
力度之强,几乎已是全力,再不见怜惜。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疯狂,祝雅瞳失声尖叫!肉棒的粗大,火热,坚硬前所未
见,花唇已竭尽全力地吞吃著这只发怒的巨枪,仍觉招架不住!何况分开的双腿
令花肉自然而然地收缩,花径更加紧致。下身已是这般难熬,胸前被吸得火辣辣
便是双倍的刺激,双倍酥麻。
自峰顶两颗硬翘如石子的敏感蓓蕾为起始,引燃了一股火焰,将胸际的两团
豪硕美肉烫得如燃烧著的火球,逐渐扩散向身周,烫得毛孔都舒张开喷吐著热气。
下身受到强有力的衝击,几乎把她撞散。吴征选取的位置精妙无比,无论角
度,距离都像精心计算过一样。肉龙的每一次插入,待两人胯间贴合之时,都是
力道最大,速度最快之时。且弯翘的肉龙正卡著花径的角度,顺畅无比地直透花
底。
最为爽快之时,被撞击弄得戛然而止,意犹未尽,于是急急忙抽了出去,又
是一轮猛撞。强有力的衝击将快意像汹涌的浪潮一样高涨,扩散。美乳与幽谷的
两团火热彙聚在一起,氾滥向身体最深处的敏感点,一轮又一轮地冲刷,荡涤!
强劲的抽送节奏跌宕上升,祝雅瞳情不自禁地死命搂著吴征,将爱子深深埋
进自己的胸口。婉转的酥啼声在他耳畔乐曲般奏响著,或尖,或沉,娇喘吁吁,
高潮迭起。
吴征只觉深陷于一处漩涡中,蜜肉随著每一次抽送更加紧密地包裹,那纠缠
的咬力几乎要将他的阳物夹断。尽根插入,尽情发洩著情欲,爽快得几欲疯狂的
吴征被祝雅瞳的娇吟声唤回几分神智。见她星眸迷离,竭力承受自己毫不怜惜的
抽插,心中矛盾无比,一边是怜惜她难当暴风骤雨,一边却又恨不得将她插得更
深,更重!
「不许慢下来,就这样……可美……」抽送变得轻缓,祝雅瞳第一时刻感受
到吴征的犹豫,忙在他耳边娇羞呢喃道。
「瞳瞳今日这麽浪……」吴征心中一荡。祝雅瞳的娇声又酥又媚,并非只是
在承受,分明也在享受其中乐趣。
「就要,就要……浪死你……」祝雅瞳挺起美背,以柳腰为轴,上身将美乳
贴在吴征胸膛上旋磨,丰臀配合著吴征的节奏微微起落,迎来送往。
以极为亲密的姿势融为一体,吴征大肆征伐了一阵,欲火稍解,忽然促狭心
起,顶送的腰杆一停。
祝雅瞳的丰臀动力十足,吴征的忽然停下让她猝不及防,腰肢依然前后摇摆,
臀肉依然甩荡不停。待得反应过来,正要大发娇嗔之际,吴征及时一棒直插穴底!
将美妇的嗔怨之言全化作如泣如诉的娇吟。
欲罢不能,就像悠长而迷离,喜悦亦複难熬的呻吟声,在极乐与痛苦之间往
返交替。快意攀升,稍作平复,又是攀升,一点一滴地带动著两人身体之间奇异
的变化。
肉棒变得更粗,更硬,抽送中不停地律动。花径的媚肉吐露著浆滑的汁液,
肉芽越发凸起,连穴底的花心都回回准确地吸住突入的肉棒,胶合在一起直至再
也无法延展,才依依不捨地迸开,缓缓回复原位。
两人有节奏地扭动著,天衣无缝地配合著,对视的双目光芒越来越明亮,越
来越亢奋。美妇娇嫩的花径裡全是浆汁,即使在潭水中也不见稀薄,让肉棒的抽
送越发顺畅。助燃著腾升的火焰,越发强烈,越发深入骨髓,贯穿著身体的每一
处。
春潮滚滚,爱欲氾滥,祝雅瞳的羞意有多深,喜意就有多浓,娇颜上浑然天
成地将羞怯与舒畅融为一体。她已泄了不知多少回,可花肉仍然无视肉棒撑开的
饱胀,倾力反击紧包著,密不透风。
可是双腿已开始发麻,意识开始模糊,快意越发令她沉醉,激得呻吟之声忽
高忽低,起起伏伏,像压了块巨石的胸口却没有随著媚吟有半分舒缓。祝雅瞳知
道最大的一次快意狂潮即将到来,吴征放开了性子狂抽重插,这一回的极乐巅峰,
会比从前每一次都更汹涌,更澎湃。
「吴郎,吴郎……」祝雅瞳调整著呼吸,放鬆著心情与身体,静静地等候吴
征带她登上巅峰。视线所及,尽是爱郎分明的轮廓。
吴征咬紧牙关,以无力分心。美妇实在太诱人,正让他卡在最为关键处,祝
雅瞳在期待,他同样在期待!
双臂鑽入祝雅瞳的膝弯,将她的娇躯折叠而起,一双小腿扛在肩头。玉壶仅
裂一线,丰满的花肉在肉棒插入时带来极大的包裹感。而这羞耻的姿势让祝雅瞳
涨红了俏脸,分明我见犹怜,却恨不得将她插得魂飞魄散!
「吴郎……人家好期待……」知道到了最紧要关头,祝雅瞳已不管不顾地甩
起了螓首,声声曼妙:「又酥又痒……不想停下来……好舒服……」莲足像雪玉
铸就,趾甲则在一片雪色中嵌上几片肉红。修长的足趾忽而舒张,像绽放的莲瓣,
忽而收紧蜷起,像新剥的蒜月,散发著成熟妇人特有的体香,悠然,深远,沁人
心脾。吴征一口含住两枚趾颗吸入口中,大大吻了起来。
酥麻之意已然如狂潮席捲,陡然又加了一层,祝雅瞳如遭重击,玉背弓成了
一座拱桥,腻人的娇声越发高亢,清亮。
「啊………………」地一声悠长尖叫,花心深处一沽一沽的浆汁像开了闸的
洪水一样,带著炸裂身体的快感倾泻著激射出来!
贴在吴征的耳边,祝雅瞳畅快地酥啼,叫喊。吴征的衝击仍未停止,仍然差
了那麽一点。一场水乳交融的完美欢好,就差了这麽一点点。祝雅瞳花汁仍倾泻
不停,一注一注地浇淋在龟菇上,又轻启樱唇,在情欲的催促之下,释放出内心
深埋已久的话语,热辣大胆又娇怯无比地道:「瞳瞳好快乐……瞳瞳想要吴郎一
起快乐……吴郎……吴郎……快些射给瞳瞳……唔唔唔……征哥哥,快些射给妾
身……」吴征大脑一片空白,魔音灌脑,快感排山倒海一样奔来,粗大的肉龙胀
到了极限,幽谷也被撑到了极限。肉棒几乎顶到了祝雅瞳的心坎,充实而畅快。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忘情地呻吟呼叫,歇斯底里地扭动厮磨,又像火山爆发一
样一同痉挛起来,又忽然定住,一同缓缓沉入水底……潭水波动著平息,又是一
声大哗。吴征与祝雅瞳紧紧抱在一起浮出水面。
「你刚才叫我什麽?」「吴郎……」「不对,另外一个!快说!」「征哥哥
……」「自称什麽?」「瞳瞳……」「别装傻!再装傻打屁股!」「妾身……」
「再叫几声来听听。」「征哥哥……征哥哥……」潭中的动静终于渐渐平息,栾
采晴讥讽地望著石洞处,几乎疯狂,又觉自怜。乱伦之行有违礼法,为何祝雅瞳
天生命就好,与爱子欢好就是情投意合,而她,便是被逼无奈!
她怨毒地一哼,自言自语道:「你休想!你休想!我不会什麽都让你得逞!」
天色微明,迷迷糊糊睡去的栾采晴尚未苏醒,便被几声轻唤惊醒过来:「你要干
什麽?」祝雅瞳眉目含春,甜甜的笑容说不出地娇俏道:「我的宝贝儿子修行正
在关键处,当然要拜託你与他双修一番,助他突破关窍啦。是你自己乖乖地去,
还是我动手绑你过去?」同为女子,栾采晴自然知道她的笑容只有发自内心的喜
悦,才会如此赏心悦目,可惜她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恶毒。
「不用你动手!」栾采晴起身,梳了梳秀髮,整理好衣衫,淡淡道:「我去
就是了。」「这就对了。」祝雅瞳神秘一笑,对栾采晴嘲弄讽刺的目光视而不见。
石洞裡吴征刚刚睡醒,忽见二女连袂而来,尴尬地掩住羞处,挠头道:「你
来干什麽?」「那就要问你的贴心人了。」栾采晴声若寒冰,却又蕴育著无穷的
怒火道:「世间谁又能猜透迷蛇要做什麽恶事!」「额……」吴征向祝雅瞳投去
询问的目光,美妇一指栾采晴道:「你的修行正至关键处,当然不能放过她了!」
祝雅瞳自傲地挺了挺胸膛道:「她的冰肌之体当然不如我的千娇,不过收了她大
有裨益。今日正是最好的时机!」吴征吓了一跳,脸也沉了下来。疑惑地看著祝
雅瞳片刻,看不出端倪,只得暂时不理,向栾采晴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
也不反对?」「呵呵。」栾采晴忽然后退两步,背脊贴在冰凉的石壁上,泪水止
不住落了下来道:「我当然不同意!凭什麽要我同意!」她自言自语般呢喃道:
「我再也不允许有人为了修行碰触我!除非我愿意!你们逼我,有死而已!」「
我也不同意!」吴征举起了手,向祝雅瞳无奈道:「娘的心情,孩儿理解。孩儿
比谁都迫切希望身具绝顶武功,可是孩儿不会去勉强一位女子。」「为何?」祝
雅瞳也沉下了脸,怒道:「不抓住提升功力的良机,你还待想什麽?」「我可以
加倍用功,唯独借用她不可以。因为她不愿!」吴征批了衣物起身向洞外走去道
:「佳人无人不爱,但君子好色,取之有道。我每日都在鄙薄栾广江,若是这麽
做了,又与这个卑鄙小人何异……」身离声远,栾采晴目瞪口呆,祝雅瞳绷紧的
面容忽然春花绽放般舒展开来,大是得意地拍著栾采晴的肩头道:「你现下知不
知道我为何这麽骄傲了?他不姓栾,从前不是,今后任何时刻也都不会是!顺道
教你一个道理,事情从来都不会错,错的只有做事的人!」
第十二章、可见天日。世已浮洼
祝雅瞳像只傲翼翱翔的凤凰,昂首挺胸,得意非凡,向栾采晴投去自豪又不
失挑衅的目光,扬眉吐气得一副大获全胜的意味。
两人自祝雅瞳离开长安前结怨,争端由来已久。暗地裡的新仇旧恨,明面上
又都生得国色天香,行事风格一般果决狠辣,颇有相似之处,始终在市井裡被相
提并论,多番比较。
女子之间难免有分个高下之心。祝雅瞳如今不仅与爱子相认,情投意合,吴
征还争气得不得了,处处为她挣得颜面。面对多年的敌手,祝雅瞳颇有大获全胜,
处处压过一头的意味,内心裡那份得意也不用提了。
栾采晴发白的俏脸重又晕上了血色,惊慌也已恢复如常。她冷冷地打量意气
风发的祝雅瞳,咬牙切齿地迸出两个字来:「骚货!」「你……」怎麽也料想不
到被人骂上这等言辞!尤其栾采晴对自己更加知根知底,无论如何和骚字扯不上
边际。祝雅瞳全无心理准备,也不由错愕得一时回不过神来,期期艾艾不知如何
辩驳。
「呵……每日每夜地发骚……」栾采晴冷笑一声,一甩衣袖施施然走出洞口,
讥讽言道:「有本事,你晚上别和他睡一块儿。」祝雅瞳抿著唇,蹙著眉甚是不
满,大有动手痛打栾采晴一顿的衝动。可扪心自问,栾采晴说的可没错,要她晚
上不和吴征腻在一起……正是食髓知味,蜜裡调油,至少现下是万万不能的……
栾采晴走出洞口,骄阳初生耀目生辉,不由得眯了眯眼。
新搭好的草屋就在刺斜裡不远。比起从前的琼楼玉宇,简陋得不堪入目。可
幕天席地多日,春夜的露水并不舒适,有了这麽一间遮风挡雨的草屋,居然前所
未有之温暖。
吴征绕著草屋打转,砰砰飞出几脚,踢得立柱微微晃动。看来草屋足够坚实,
不过「工作」尚未完成。春季多雨,夜露深重,草屋顶暴露在风雨之下,不需两
日就要漏水。依祝雅瞳的意思,好人做到底,再搭个木头架子,屋顶之上加上一
层木板。不仅遮风挡雨,也防日头曝晒,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粗重的体力活能打
熬吴征的筋骨,助他稳固目前虚浮的修为。
一副认真的样子左右比划了一阵,又朝山洞探了探头不见祝雅瞳出来,吴征
露出个古怪疑惑的神色,似是不愿与栾采晴多照面,转身自去寻找合适的木料。
栾采晴冷眼旁观。
她与吴征相处的时刻不多。从前在长安,近日在使馆,俱是官面上文章,只
有近日才是各自私底下的样子。捕得不承认,相比起家族中人时不时如恶狼般嗜
血的目光,吴征的清淡平和许多。不仅罕见凶光,连欲念强佔的贪婪也少见。便
有,也是大不同。
是没有,还是深深藏起,栾采晴经历颇丰,自问还是看得分明的。
只是好感一闪即逝,栾采晴警惕之心再度把自身遮得严严实实,哂笑自语道
:「能有这麽好心?装模作样!本公主就看你们玩些什麽鬼花样!」她回头望瞭
望掉落的洞口,飞瀑不停地直下,在潭水裡撞作万千碎玉,又化为一体。「哪裡
来的,自然从哪裡去。」栾采晴喃喃念道,甩了甩头,自回小屋裡,紧闭了房门。
……………………………………………………………………………………潇
潇雨后,山行小道。空气裡混著泥土与青草翠叶的味道,清新芬芳,即使荒僻已
久的桃花山此时也偶有行人。
遍地泥泞,踩上去咯吱咯吱地不免黏上一脚烂泥,三两行人不住寻找点滴可
落脚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前行,实在美中不足。
「哎,看这天色一会儿还要下雨,可遭了罪。」面色白皙,衣饰富贵的公子
唉声歎气地抱怨道:「都是你个不开眼的贱种!非说要来这什麽破山,走了半天
尽是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前不巴村后不著店,连个脚夫都雇不著!还哪裡来的漂
亮姑娘?」心中恨得不行,抬手就给三名僕从们一人一个爆栗!
小厮们吃了打骂不敢喊疼,终有一名僕从大著胆子抬起头来道:「公子爷,
小的真真是看见了!千真万确,小的这眼力界公子爷您是知道的,漂亮的小妞儿
从来过目不忘,否则就是再给小的几个胆子也不敢信口雌黄呀!」「放屁!满嘴
的成语,特娘的你要考状元不成?」公子哥满怀希冀而来,被山道折腾了一顿,
气势大挫,心情也浮躁起来。
「公子爷您先歇著会儿,消消气。」僕从寻了块大石,以衣袖扫淨了陪著笑
扶著公子哥坐下道:「公子爷,小的从来不敢在您面前胡乱说话。从张家的小娘
子,到钱家的闺女,小的何时看走了眼?跟公子爷说句实话,若不是小的心中念
著公子,这姑娘小的都想自己亲手占了!」「说的屁话!」公子哥冷笑一声,面
色倒是大有缓和道:「既然见了,为何不直接抓了来见我?八成是拿人家没有办
法是不?」「嘿嘿,公子爷明鉴!小的这头三日裡,有两日见她在山中徘徊,像
是在寻些什麽。倒是身手十分敏捷矫健,小的不敢冒昧前去打扰。」僕从略觉尴
尬,陡然又精神一振拍著胸脯道:「这一回的姑娘非比寻常!此前从未见过如此
标緻的人儿,那可真是如花似玉,身段风流,满山的桃花也不及她丁点俏丽。若
能亲近一二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嘿嘿,嘿嘿……唉,被弄来这鸟不生蛋的
地方,连顿好饭都吃不上,难得有这麽标緻的姑娘,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公
子哥眼珠转了几转,施施然道:「此地附近可并不太平,这姑娘若身手敏捷料来
身份也不俗,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见著这等人物也敢前去招惹?」「嘿嘿,
那不都是为了公子爷您著想嘛……」「滚滚滚滚……你个二五郎当,少特娘的来
这一套。且走,且走,若能不期而遇,务必看本公子眼色行事!」公子哥儿歇得
够了,一振衣袍下摆,挥舞著手中摺扇指挥僕从们引路。
深一脚,浅一脚,不多时便将四人的鞋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公子哥儿再
度咒駡起来,刚举起手要将一肚子火发洩在僕从身上,陡然眼前一花,又一亮,
伸长了脖子朝空中望去。
只见一名女子前一刻还在地上奔行而来,长长的双腿足尖踮立,在泥泞中踏
地无痕,像只翱翔的水鸟一样轻盈。见前方有人阻路,女子高纵而起跃上道旁的
大树!
树枝不过二指粗细,女子落下时将枝条踩弯,像只拉满了的弓!
公子哥暗赞一声好轻功,一时居然忘了来此的目的。贪看不已间满心期待树
枝弹起时,女子借力发力,再度以曼妙的身姿高跃而起。
不料女子一低头,忽然足下加力,咯嗤一声踩断树枝,轻飘飘地一个旋身落
下地来!公子哥不由大歎可惜,女子身著劲装,固然将身材衬得凹凸有致,可单
就落地这一下而论,飞扬的裙裾才能最显飘逸。
「姑娘有礼。」公子哥不敢造次,见女子提著长腿,以仙鹤般高高抬著膝弯
的优雅步伐走来,忙躬身抱拳。
女子并不理他,而是向僕从道:「你在山裡徘徊了三日,可曾见到一男一女?」
僕从嘻嘻笑道:「见了见了,自然是见了的!」女子目光一亮,焦急道:「何时?
在何处见著?生得什麽模样?」僕从笑得更加得意,挑眉弄眼道:「有三四日了,
每日几乎都能见上一面。至于生得什麽模样?男子是面如冠玉,清新俊逸,品貌
非凡,形若临风玉树!女子麽,这个这个,小的得想想如何说了……」僕从沉吟
起来,女子心中一跳,暗道:若按这样的面貌,倒真有可能是他!
僕从机灵过人,见女子沉吟一番张口欲问,抢先又道:「这位女子可就不得
了了!小的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美人。她年纪约莫花信上下,那是以花为貌,以
鸟为声,宫腰纤细,眉画远山,美得不可方物!」女子愕然,暗道:祝师姐虽保
养得宜,肌肤宛若少女,那股气质怎麽也不是花信年华!画的不是远山眉,再说
什麽纤细宫腰可是满搦一掌,说是玦儿,盼儿,韩将军还差不多。祝师姐身材与
柔师姐,陆师姐相似,宫腰可太过离奇了。若那男子是吴征,年轻女子又是谁?
为何他不与祝师姐在一道儿?
女子正思忖间,僕从笑得越发浪荡猥琐,忽然眼前现出无数掌影,还未看清,
左右脸颊便发出两声被扇的脆响,剧痛热辣辣地蔓延开来!
僕从大骇之下,身形居然十分灵动向后疾退,两名同伴也一同左右掩至!
女子俏脸含霜怒极了出手,掌影不离他左右,又是一阵啪啪的脆响,僕从脸
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至于那两名同伴连连发掌,却连女子的一片衣角都摸不著!
女子抽了僕从十几记耳光,怒火稍平,手下一缓那僕从才挣脱开来!一路被
打得晕头转向,恍惚间见女子目中射出厉芒,抬起的小小手掌举在空中尚未放下,
慌乱之中急道:「啊打呀?」「呵……脸皮真厚,打得本姑娘手都疼了!」女子
冷哼一声,目中厉色却因僕从的方言口音缓和了不少,道:「你方才说见过一男
一女,是消遣我来著?」僕从打了个寒噤,再不敢胡说八道,叫苦不迭道:「姑
娘问得没头没脑,既没说两人相貌如何,连年龄也不说,却如何叫人猜的著?再
说小的近日来见过的唯一女子,就是姑娘了。」「滚!滚得远远的,不许再来桃
花山!」希望又破灭,女子再度焦躁起来,举目四望,似在抉择方向,左右为难
甚是踌躇。
「小五……前辈?」公子哥唇皮微动,音声若有若无地传入女子耳中:「奉
陛下旨意,费国师差遣在下前来此处,不想与前辈在此不期而遇。」女子正是在
桃花山遍寻多日的倪妙筠,她闻得乡音,又提及外公,虽有眷恋之心却不停留,
只留下馀音一缕道:「我已知了,莫要多言,现下还不是时候,我也全无把握!
你们也莫要来找我,若有定论我自会去寻你。」倪妙筠朝山顶处奔行,暗暗思量
:雨季泥泞,许多痕迹都被掩盖了去。师姐踪迹不现,太子殿下,丘元焕等人也
遍寻不著,可万万莫要落在他们手中才是。不对,以师姐的本事,要拿她是万万
不能!吴征的武功稀鬆平常,八成躲不过这场劫难,莫非师姐要去救人,早已随
著离开了此地麽?唉,不知师姐为何要待吴征这麽好,自从此人出现之后,师姐
就像变了个模样。当年她去江南游历之时,可比现下潇洒得多……唔,到了,这
裡是第一处战场!
满地泥泞早将足迹打得七零八落,唯独坚硬山石上的痕迹无法抹去。
倪妙筠抚著鎏虹拖在山石上划下震慑敌胆的剑痕,低头喃喃自语道:「这裡
是师姐施展了「潮涌潮落」,向前奔行时忽然折向后撤,使力极大还留了足印,
天下间没有几人能挡得住……这一战师姐赢了,不会错的!若我是师姐,之后我
会怎麽办?我不如她本事大,可事后从痕迹推断当是猜得出来的,为何,为何就
是找不到合适的踪迹?师姐……究竟会去了哪裡?」她最擅潜行追踪,实是无法
想像会完全无法推断祝雅瞳的行踪。又在平台上搜寻了大半日,终究一无所得,
倪妙筠颓然寻了处石壁坐倒。额头上微见汗珠,娇喘细细均不及心中的丧气。柔
惜雪危在旦夕,祝雅瞳不知所踪,几位师姐身死道消,倪妙筠心中惶恐不安,似
乎又回到幼时刚加入天阴门之时的艰难时光。
「只要她们俩平安无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倪妙筠喝了两口水,腾地
起身,恼怒自言道:「若不是吴征,祝师姐焉能陷入这等困境!咦,吴征?」灵
光一闪,倪妙筠才知漏了其中的关键!忙又回到祝雅瞳以宝剑留下痕迹之处。
「吴征,原来关键在于吴征!师姐实在太……在意他了。以他的修为,参与
此战必死无疑,师姐一直护著他,定然是如此了!」数日来的探查,情况已了然
于胸,想到了关键处倪妙筠一通百通,将过程拿捏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人的性
子定然是不肯袖手旁观的。但他若插手只会碍手碍脚,师姐当是将他制住了丢在
一旁,孤身迎敌……这一阵胜了之后该怎麽办?该怎麽办?师姐不易对付,但吴
征却是个活靶子,也是师姐最大的弱点,第二拨人当精于暗器!寻一处易于对付
暗器高手的处所。对了,对了,就是如此,回头是不能回头的,他们该往山顶去
了!」。
思路清晰得像忽然升起的朝阳划破了黑夜,显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原本散乱
不堪的踪迹全都变得条理分明,倪妙筠喜形于色,顺著踪迹发足向山顶狂奔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之中,喜悦亦带著忧虑想道:他们就是布下天罗地网也拿不下师姐,
让师姐寸步难行的原因仅仅因为吴征。他到底是什麽人?无论如何,关键之处便
是他了,可千万千万莫要拖了师姐的后腿才是。
这一路就找到夜晚,待晓月坠地,金乌又升,祝雅瞳等三人坠落的洞口旁,
一路摸索至此的倪妙筠惊得呆了。
黑漆漆的洞口不知深浅,倪妙筠伏地贴耳,居然听出风入松林,无穷无尽之
感。愕然中又取了枚指甲盖般的小石子向洞口掷入,石子撞击著石壁,叮叮咚咚
去得远了,不久便耳力不可及再无一丝声息。
倪妙筠打了个寒噤,掉头要跑回军营,忽而止步就近找了处小山头远眺一番,
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火摺子,点燃手中的焰火!
俏立崖尖,山风从身后吹得衣衫猎猎飞舞,更让衣衫贴著的香脊像高崖一样
陡峭。这裡视野空旷,左近一览无馀,信号焰火也远远传了开去,不多时便有三
人一组迅速前来,默默向倪妙筠行了个礼。
「即刻回军营向韩将军报信,就说已有所得,请她务必立刻前来!」倪妙筠
取出印信,珍而重之地交在血衣寒手上道。
「诺!」来人接过印信行了个军礼匆匆离去。
倪妙筠又四处探查一番确信无人,才蹲在洞口边思量起来……………………
……………………………………………………「你说什麽??」韩归雁惊愕得美
眸怒睁,润口圆张,手中轻若无物的墨笔竟至拿捏不住,失手掉落于地,颤著声
道:「你再说一遍……」「陛下于半月之前夜间忽然驾崩,未留遗诏。屠公公急
传讯蒋尚书,胡侍中,俞侍中,迭将军,方将军入宫。太子不在宫中,方将军力
主五殿下为陛下发丧,咄咄逼人!蒋,俞,迭三位看不出意图,兹事体大,胡侍
中只袖手旁观不做表态。不料霍永宁在京城忽然现身,直入宫中,力挺五殿下登
基……」韩归雁听得香汗遍体,喃喃道:「霍中书,他是忧无患啊!贼党之首要
挺五殿下登基?其心可诛!怪道他忽然在凉州露出真容,原是要让我们不敢轻举
妄动,坚守如自缚,好让他轻而易举地返回成都做妖!好算计!你继续说下去…
…」「胡侍中已知霍永宁身份,然孤掌难鸣暂且隐忍。几日来朝堂裡争论不休,
霍,方两人联手声势极大,屠大人也有所动摇不过不好明言。幸之群臣反对之声
从未消停,如俞,迭,蒋三位大人也力主待太子回京后再做定论不迟!这两日原
本渐趋风平浪静,不想胡大人深夜忽召小人携带密信来凉州见诸位大人!小人离
京后一路遭遇伏杀,九死一生,仅余同伴三人……奚刺史见信后已火速乘扑天雕
返回京城,亦遣使者来此,想来不久便至。密信请韩大人过目!不知吴大人身在
何处?」来人正是胡浩的贴身护卫杨雪山,剿灭暗香零落贼党时多有出力,对孟
永淑十分敬佩倾慕。他到了凉州,可见京中形势之危急。
韩归雁止不住手指发抖,几回才拆开信封。这封信被奚半楼拆过,他看完之
后重又用火漆封好。韩归雁一边阅览一边道:「吴大人……你先别问了…………
…………来人,速去请爹爹来!」「奚兄,韩兄!事已急,彼既挑起风浪,愚思
来想去,必有后招未出,一出则万劫不复!彼深藏地底,此时发难处处占得先机,
实难挽回。兄等万勿回京,徒惹祸端!切记,切记!若遇危难,愚唯尽死力效忠
而已。顿首!胡浩。」只是薄薄的一张小笺,字迹惶急而潦草,墨蹟未乾便已等
不及封上了火漆,笺页上污迹处处。韩归雁一时失魂落魄一般呆住了,尚未回过
神来,一名血衣寒不经奏请便进入营帐,递上一枚印信道:「倪女侠原话:已有
所得,请韩将军速速前往。」「是麽?」韩归雁再一次失惊站起,一掌按下,竟
将桌面生生掰下一块来。
「是!」血衣寒再度确认后一躬身退出营帐,在外等候。
「镇定!镇定!」韩归雁大口大口地喘著气,俏脸被血色涨得通红,玉手在
钢鞭上捏的咯咯作响:「霍贼定然还有后援,胡叔叔已察觉到危险,京中危矣!
吴郎有了声讯,霍贼虚张声势人却已在成都,凉州这裡危机已解,当全力解救吴
郎才是!」稍稍理了理思绪,营帐外匆匆的脚步声又想起,韩克军撩开帐帘道:
「韩将军徵召,老夫听令!」「爹,快看看。」韩归雁香汗淋漓而下,略失方寸,
递过信又道:「吴郎……大人已经有了下落,女儿正要过去!」「将军自重!越
是危急,军中律法越不能废!」「是!」韩归雁定了定神,将杨雪山所述艰难地
又说了一遍。
只见韩克军的手掌也颤抖起来,面上不禁老泪纵横,低语道:「陛下啊……」
一时恩怨交缠百感交集,竟说不下去。
心绪虽激动,韩克军丝毫不乱,略思忖一二便道:「韩将军去救吴大人。太
子殿下想必也得到了消息,老夫自会去见他,务必说服殿下留在军中!」秦皇忽
然驾崩,凉州本就路途遥远,京中的消息又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罗所遮盖,至今
才由杨雪山等千辛万苦地带来。霍永甯伙同方文辉在京城力捧五殿下登基,昆仑
一系已先机尽失。以霍永宁与昆仑之间结下的死仇,若叫他得逞必然放不过昆仑,
唯有在凉州先立起太子殿下的大旗才能名正言顺,遥相抗衡!
至于为何连韩克军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京中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谁也不
知发生了什麽,全因胡浩的一句「实难挽回」。以胡浩之能尚觉无力,韩克军也
不抱什麽希望。
韩归雁将印信交予父亲道:「若说服不了殿下,可传本将号令,封闭大营,
任何人不得进出!」韩克军道:「奚刺史的兵马不久当至,老夫会妥善安排!甲
儿处老夫也即刻修书一封,调他前来汇合。韩将军可安心去救吴大人!」父女俩
目光一碰,已同下了决心,互相点了点头,韩归雁踏步生风,高声喝令道:「来
人!点兵一千随本将出营!」骏马奋蹄,卷起一路滚滚烟尘。马儿大口大口地喘
著粗气,这些雄健的军马奔行不过个把时辰便感不支,而乘坐的骑士犹自挥舞著
长鞭催促不停,令坐骑全力飞驰不得稍缓!
「娘,若救不回大师兄,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顾盼连连踢著马腹,鞭捎
狠狠地抽打在马臀上啪啪作响,惶急不已。
「一切依韩将军令!」陆菲嫣自得韩归雁的传讯,心中怦怦狂跳,像持续不
停的响鼓擂得她头晕目眩。但在女儿面前却不得不压抑著情绪,只做凝重之态。
一路行来远远望见桃花山,只觉咽喉裡像烧著一把火般梗得难受,这一句话说得
喑哑低沉……「她得不得行?」顾盼被按在营中多日,对韩归雁早已一肚子的火
气与不服,听闻又要遵她的军令,著实大为光火。
「军法不容情!你若是敢造次,娘也帮不了你!」陆菲嫣横了顾盼一眼,见
她焦急切切之意全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怜惜又愧疚之下,柔声道:「盼儿该长大
啦,可多向你冷师姐学学。」吴征有了消息,冷月玦左右为难。一边是传道授业
的师尊,一边是心心念念的爱侣,待韩归雁催促并下了令才一同前来。不是柔惜
雪不重要,而是呆在她身边也无作用,不如一道儿来桃花山!救不回吴征与祝雅
瞳,柔惜雪同样回天乏术。
近日来冷月玦恢复了从前诸事不放心上的样子,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偶
尔才说上句话也是言简意赅。此刻听陆菲嫣说起自己,也是投去个目光,複又低
垂下眼帘,沉默不言。心中却是暗道:又要喜欢同一名男子,又不敢让人知晓,
这戏我可做不来。
军旅奔行至桃花山,韩归雁跳下马来一挥手下令道:「禁令:山中一切閒杂
人等俱都离开,未得本将许可,不得开禁!」随即便带著二十名亲兵与陆菲嫣,
冷月玦,顾盼等人,随著前来报信的血衣寒向山间奔去。
马儿一路疾驰几乎脱力,到了桃花山,人依然不能放鬆。韩归雁催促著血衣
寒,撒开长腿奋力宾士,冷月玦身法轻盈尽可跟得上,顾盼咬著牙追了一阵渐感
不支,陆菲嫣一手托在她腋下,扶持前行。
山道几弯。亲兵全落在了后头,知晓位置的另两名血衣寒早在要道口等候著
接力指引,此时也已不支,所幸已能望见倪妙筠立在崖尖。韩归雁提了口气发足
狂奔,耳边风响,陆菲嫣携著顾盼快步赶上反超在前……倪妙筠又蹦又跳,朝韩
归雁身后指了指,连连摆手,不待她们靠近便向洞口处奔去,途中不停高跃而起
以免失了方向。韩归雁心领神会示意亲兵不许跟来,心急火燎,将一身轻功施展
到了极致。
「这是祝师姐的鞋印,这一隻看样子也是名女子,必定是福慧公主的!」倪
妙筠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祝师姐她们必然从这裡掉了下去!」「啧,这是什
麽地方!」韩归雁焦躁不已,紧紧握拳几乎让指甲都掐进了肉裡,又道:「吴征
呢?怎生没见他的鞋印。」「韩将军稍安勿躁,祝师姐既然在此,吴征一定也在!
这洞穴深不见底,师姐她们必是被困住了出不来。」倪妙筠斜睥了她一眼,似是
为诸女打气,也是宽慰自己道:「她们一定没事,只是若无外力出不来而已!」
「他也在,好像……好像……这个背影之形是他的……」韩归雁支支吾吾不敢说
出口,却当机立断转身向山道口奔去,留下馀音嫋嫋:「结绳,结三根,能有多
长,就结多长。我吩咐兵丁一同做!」「动手,动手,我也会!」顾盼一蹦老高
左右张望,奔著一片佈满爬山藤的山壁就奔了过去。
倪妙筠忽然发现,值此危机深重的时刻,除了自己之外,人人却是围绕著吴
征在打转。这名男子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每个人都信任他,可以把后背毫不
犹豫地交给他守护。这圈神秘的光环笼罩著他,也吸引著身边的每一个人,这圈
光环,连祝雅瞳都没有。
主心骨!这就是主心骨。倪妙筠心中暗道,也挥了挥拳头,只消有主心骨在,
再深重的危机都有安然渡过的可能。论武功,他还远不能决定左右,可论人格魅
力与号召力,他已不在祝雅瞳之下。更可怕的是,倪妙筠知道,他还远没有用尽
全力,还没有爆发出他的全部能耐与潜力。
「结好了绳让我下去,这门探查功夫我比你们都强!有一段绳子,就先用一
段,探探路也是好的!」倪妙筠向回身的韩归雁道。
「好!有多长,就探多少路。」…………………………………………………
……………………………「注意左肩,腰马再沉些!」祝雅瞳手中孤零零的枯枝
仿佛忽然长出无数丫丫叉叉,根本辨不明她攻击的方向。
吴征知道不仅自己辨不明,连祝雅瞳自己也不清楚下一招要攻向何方。她只
是随心所欲,挥洒自如,每一招莫不是信手拈来。吴征哪裡有破绽,她就攻向哪
裡,力道,角度,无一不妙到毫巅。
相比起前几日,吴征仍是手忙脚乱,却沉稳许多。他枯枝交在左手,右掌划
个圆圈将影影绰绰的枯枝影子化于无形,随即左手递出,准确地架开祝雅瞳的攻
势!
「还成!」祝雅瞳指若轻舞,又是一连三招,分打吴征上中下三路。
连栾采晴在一旁看了也不由暗暗佩服,单以武功论,祝雅瞳实是她所见过的
最高一人,皇兄也是大有不如。且旁观得多了,栾采晴也发现吴征进展之大也令
人触目惊心。在祝雅瞳铺天盖地的攻势之下,吴征忙忙乱乱,相较祝雅瞳的游刃
有馀只是左支右绌。可细看得久了,便会发现吴征每日吃得打越发少了,这两日
更是偶有反击。其招式虽散乱不堪,居然也有迹可循。
这一练又练到金乌将落地,把吴征练得几乎脱力……待祝雅瞳收了招,他第
一时刻踉跄奔至潭水边,把头埋进水裡咕咚咕咚喝了整肚子的水,才翻了个身仰
面倒在潭边吭哧吭哧地喘著大气。
「每日练成这样,是不是过了?你能忍心?」栾采晴语声森冷,既无讥讽之
意,关心的言语裡也听不出什麽热情之意。
「他远比你想像的强大。」祝雅瞳傲然一笑。吴征四仰八叉的不雅模样,完
全不影响他运气内力搬运周天,看他现在仿佛癞皮狗一样喘息,实则内力正稳稳
地夯实,打牢。再有个把时辰,他又会恢复如常,龙精虎猛。
想到这裡,祝雅瞳面色微红露出娇羞神态。龙精虎猛四字固是形容壮实有力
的男子,她却不自觉地害羞起来。轻轻吐了吐小舌,忽然醒悟栾采晴旁观多日岂
有不知?可不正是要羞自己麽?遂抬起头来向栾采晴怒目而视!
栾采晴早已转过身去侧向祝雅瞳,只留给她一个嘴角勾起的揶揄微笑。手中
拿著柄石勺,翻了翻锅中的羊汤。石锅裡开始冒出些许白气,羊肉褪去了血色,
待吴徵调养完毕,晚餐正巧熟透。山谷中的三人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恩怨纠缠
又各司其职……。
「好香!好香!」吴征两腿抽搐似地一蹬,刚从入定中醒来就闻见扑鼻的肉
香。饥肠辘辘,不由一阵狼吞虎嚥……这一顿吃得好香,今日的修行祝雅瞳又增
了几分压力,几乎将吴征的内力耗尽。吃饱之后气力複生,吴征捧起石锅石碗,
在潭水边洗淨,祝雅瞳自来帮忙。
甩干手,吴征不由又望向掉落下来的洞口。水瀑哗啦哗啦地洒落,一如往日。
吴征摇了摇头,无奈地歎了口气。
「她们会来的。」祝雅瞳情知爱子心思,宽慰道:「你的几个媳妇儿个顶个
的聪明,一有时机,终会找到这裡来。」「还是要快些的好。」迟迟不来,说明
外界的危机未除,安危与否也不可预料。吴征心境难以平复,捏了捏拳头,也不
愿祝雅瞳太过担忧,放好石碗后道:「我们去穀口走走?」「好。」祝雅瞳欣然
应下,像应承了情人的邀约。在谷中的时日不仅吴征的武功猛增,二人的感情也
是与日俱增,越发自然。白日修行祝雅瞳为母持严,夜间相处则极尽温柔。
山谷口的景致其实不错,仰头可望寥廓的星汉,俯首的峭壁断崖也是奇景。
两人偎依著弯膝坐好,任由夜风吹拂髮丝许久,尽享温馨的静谧。
「你说,谁会先找著咱们?」吴征调整了心态,练功时心无旁骛,此刻就有
些忧思难忘,刚一回神,烦恼事又上心头。
「我猜是……妙筠。」祝雅瞳将螓首靠在吴征肩头,只觉温暖又结实,男儿
气息与她血脉相连,又分外好闻。正不知云裡雾裡,信口答道。
「额……她?也对,若论追踪之术,除了你也没人及得上她了。」吴征心下
稍安,前几日忧心家中诸女,全然忘却军营中还有天阴门多位高手助阵。一时之
间精神一振!
「我也未必及得上。她于此道有过人的天赋,常人学不来。」祝雅瞳呢喃著
柔声道:「最有望找到这裡的只有她了……其实,也只有她。」「她到底是什麽
人?你曾说该知道时自会说与我知,现下可以说了麽?」「娘游历江南的时候,
有一家石门派暗中干了不少作奸犯科的事情,娘气不过就和他们结下了梁子。当
时武功尚未大成,和你也差不太多。石门派高手不少,又精于算计,险些就著了
他们的道儿。原本若要脱困,非受重伤,没有个两三年难以复原。结果娘被一位
高人救了,征儿猜猜是谁?」「盛国石樑派?有资格来救瞳瞳的,定是费鸿曦了?」
「嘻嘻,小乖乖当真聪明。」祝雅瞳俏皮地一吐舌头,得意赞道:「费鸿曦救了
娘,算是个不小的恩惠。盛国疲敝艰难,他为家族前途计,广散族人于各处,求
一个枝叶不断。妙筠就是他的外孙女儿,她经娘保荐去天阴门的时候才九岁。」
「啊……原来如此!」吴征还是没料到倪妙筠的来头这麽大,生生吓了一跳。
「嗯。当时娘也没有把握柔师姐会收妙筠入门派,毕竟顶著一重盛国人的身
份。不想她二话不说便收了,还帮著隐瞒了下来。现在想来,师姐已是失陷在霍
贼手中,为门派计较后事了……可惜当时娘虽觉奇怪,也没有心思深究下去。」
祝雅瞳遗憾道:「妙筠在天阴门裡多得看重,私下裡常犯忌讳向娘传递消息,当
是师姐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师姐没有将妙筠卖给霍贼,其心可昭……」「还分
不清好坏,瞳瞳倒先原谅柔惜雪了?」吴征笑道:「也成,待出去之后还得欠你
们天阴门一份天大的人情,说不得要把霍贼好生收拾一顿出口恶气。」「嗯……
唉……」祝雅瞳向吴征的怀裡缩了缩,双臂环过他背脊,将脸颊贴在胸膛上,耳
听得爱子的心跳沉若闷雷连环,又疾又重,羞涩之中又窃喜不已道:「霍贼行事
老谋深算,这一回露出行藏不能拿住,今后可就难了。还需得有耐心才是,就像
……今日修行一样沉稳。」一次将心中的鬱闷,担忧与不快倾述发洩个乾淨,以
便练功时能凝神专注正是吴征的新方法。祝雅瞳白昼为严母,夜晚为娇妻,向来
都是如此。今夜忽然一反常态,吴征呼唤她「瞳瞳」可谓几番试探,得来的回应
仍然是「娘」,可见有意为之,并非一时口误。念及个中意味,怎不让他心肝砰
砰大跳!
「实话实说,前段日子修行都不好,今日我自己也是满意的。做得不好要受
罚,做得好了,是不是有赏?」吴征涨红了脸,罕有觉得害羞之时。
「有……有赏的……」祝雅瞳声音越发低细,直似若有若无:「做得好当然
是有赏的……」「要赏什麽?」吴征的牙关开始打颤,脑中有些混沌,只知紧紧
将祝雅瞳搂在怀裡. 豪乳挤在胸膛上。这对豪乳饱满,紧致,丰弹,更有惊心动
魄的美妙弧线。那一夜在潭水裡将吴征双手夹在中央,以最极致的温柔抚慰伤痛,
至今令吴征念念不忘个中销魂的滋味。其后的夜间虽也任由他肆意把玩,少了那
夜的情境,总觉有些差别。
男女相处,情趣必不可少,虽非主食每日必备,却是绝佳的调味料,用在最
适宜的地方,便让人唇齿留香,毕生难忘。祝雅瞳有著绝顶的聪慧,当她适应了
身处的角色,便有无数的奇思妙想冒出。取悦也好,讨欢心也罢,深明人心的她,
以适宜的力道,巧妙的角度,一点一点地撩拨著吴征,也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身份
融合……「征儿今日好乖,好棒……娘现下没有东西傍身,只好出点力气,赏征
儿一个好……」祝雅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将吴征横抱在怀,娇怯著目光,
羞声坚定道:「娘要帮小乖乖洗澡!」吴征不知道打开了禁忌是福还是祸,未来
或许没有你叫我吴郎,我叫你瞳瞳来羞她。只知周身都有些发冷,皮肤,肌肉,
乃至五脏六腑都像缩在一块儿。极致地紧张,极致地刺激,在释放舒张开来的那
一刻,不知又是怎样的刻骨滋味。
也只有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才会这样的荒诞。只有在这裡,祝雅瞳才能
卸下很多束缚,才能适应得如此之快。——吴征同样如此。
栾采晴已沐浴完毕回了草屋,祝雅瞳悄声无息地抱著吴征落在大石上。阴影
之中,两人俱都清晰地看见对方。动性之馀,柔情亦生。
祝雅瞳眸漾清波,珠泪粒粒分明,一大颗,一大颗地缓缓掉落脸颊,洒在吴
征胸口。她歉疚地摇头抿唇道:「这也是娘从前欠下征儿的……今后一点一点,
都要补偿给征儿……」像怀抱一个婴孩除去他的襁褓,祝雅瞳珍而重之地将吴征
横放在双腿间,解开腰带,剥得光溜溜。除了胯间肉龙胀大得又粗又长,上翘得
剑拔弩张之外,居然十分相容。
祝雅瞳拍了拍吴征的脸颊,像逗弄了下婴孩,又解开衣襟,袒露出胸怀凑在
吴征嘴边道:「渴不渴?饿不饿?想不想吃一吃?」幼时未曾哺育吴征是祝雅瞳
一生之憾,既要弥补从前的缺失,这一节必不可少。吴征顺从地衔住乳珠,重重
一吸!
祝雅瞳吃痛,嘤唔一声,却不怪罪。调皮的婴孩在吮吸乳汁时哪肯循规蹈矩,
吸一吸,舔一舔,乃至咬上一咬俱是乐趣所在。祝雅瞳任由吴征施为,勃胀的乳
珠根部似被他咬进了肉裡,软软的舌头才贴了上来,绕著敏感的乳珠打转,又是
上下左右挑动著逗弄。
吴征技巧绝佳,不多时便让祝雅瞳娇喘吁吁,两隻雪玉堆就的美乳也覆上一
层嫣粉。那一口深吸几乎将乳肉都吸了去,泪滴型的美乳像一团刚蒸出笼的糍糕,
粘粘腻腻地被他吸在口中向外拉扯著变形,直至极限时才渐渐鬆开。脱离口中时
又腾地一下回到原位,惊人的弹性让它震颤不已,晃出无尽的汹涌波涛,连绵不
绝。
祝雅瞳吐了口长气,在吴征鼻尖一点嗔道:「调皮鬼。」心满意足之际臀儿
向后一拱大石,横抱著吴征与他一同滑入水中。
奇妙的感觉,温馨的氛围,吴征真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幼时。祝雅瞳温柔的
双手抚摸著他的背脊,为他清洗身体。遥远的记忆裡,只有刚上昆仑山时林锦儿
强将他捉入浴桶裡,为他洗过三回。其后他就展露出「天份」,忽然学会了自己
洗澡……祝雅瞳抚摸得极为细心,不轻不重,自手臂,肩膀,背脊,小腹,双腿,
胸膛,温馨终被打破。吴征的呼吸变得粗重,清洗的小手变得更加柔软,更加轻
巧,撩拨起他的敏感点。横躺之姿也变成竖直,祝雅瞳将一对豪乳在吴征背脊上
深深地压实了,双手环过腰杆,双手各探出一指,在他小腹上画著圈圈。
腰腹的麻痒与后背销魂的触感难以形容。潭水的水波微微颤动本已是极致温
柔,可贴在背脊的两团豪乳,正随著祝雅瞳在水中飘荡起伏的身姿,不住小幅度
地摩挲,竟比水波还要温柔,还要舒畅。
「快洗得乾乾淨淨了……只剩下一处……」祝雅瞳吻著吴征裸出水面的肩膀,
口中喷香道。
「那也要洗乾淨,那一处最重要,若不清洁好了,得了病将来可就当不得男
子汉。」吴征已是连连重喘调整著呼吸,等待关键的一刻。
「嗯……孩儿的身体最是重要,当娘的自然要帮他洗乾淨,不能让他患病。」
两根指头画著圈儿向下,在小腹处一前一后分道扬镳。一者绕至臀后,从股沟裡
鑽探而入,似有似无地搔在会阴处,一者则捉住肉龙,前后套弄著搓洗。
「这样洗,是不是又乾淨,又舒服……」祝雅瞳温柔的声音几让吴征呻吟出
来。小手细嫩柔软,滑似润玉。搓洗肉龙的极尽细緻,先四指併拢,自根部起揉
搓至菇伞沟棱处,才分开五指抓成个圆环,在菇伞边缘一道又一道地划著圆。而
掌心正抵著菇首,借著手指画圈之机按摩著马眼。其力道得宜,轻重交相往复,
几乎一瞬间就将吴征的欲火点燃!
抓挠著会阴的则始终似有似无,麻痒难忍,几乎将吴征的骨头都化了去。此
刻业已捧住吴征的春囊,似在清洗每一分褶皱般反复轻柔搓玩。
「舒服死了……」吴征大口大口地呼吸,贪恋不已。
「小乖乖今日修行有成,娘还有赏,想要麽?」一句话就让吴征燥热不已。
无论他怎麽看待祝雅瞳,他的身上总是流著她的血!这一声「娘」唤醒了潜藏在
心底最深处的欲念。几分邪恶,几分打破禁忌的刺激,几分交相融合的满足,吴
征分不清,道不明,只知道胯间的肉龙狠狠地一胀,传来几乎要裂开的知觉。
「要……孩儿想要……」吴征吭哧著粗气,一问,一答,便引来祝雅瞳的共
鸣,捉著肉龙的小手明显地一颤,拿捏的力道顿失了分寸。
肉体的快感减少,内心的刺激却是倍增。祝雅瞳羞怯怯地转至吴征面前,两
团美乳贴著背脊,划过肋骨,再磨至小腹。两人贴得那麽紧,高耸的美乳因此而
被压作两团奶饼,却让周遭的轮廓满溢而出,挤出更为夸张的圆弧。光是看著这
般淫靡的娇态,吴征便心弦乱颤,几乎连口水要流了出来。
祝雅瞳终究羞意过甚不敢再说话,只是努了努嘴,示意吴征坐到大石边缘,
顺势躲过吴征抓向美乳的魔爪,示意他忍著些。
吴征强压欲火忍得甚为辛苦,当下急忙依言坐好,将膨胀到极点的肉棒大马
金刀地指天翘立。祝雅瞳不忍爱子辛苦,也不拖延,在水中一蹬腿身形陡然蹿高
了些许将双乳贴在吴征胸膛上。
双目与吴征对视间,依託著水流的浮力缓缓下沉。美乳滑过腰腹,满满的光
滑腻润之间,又有两颗硬如石子的莓珠,截然相反的滋味彙聚成别样的销魂。而
肉龙终于被两座乳峰拥入怀中,仿佛扎入了中央的深沟,硬生生从狭小的缝隙裡
破开一条通道,再至上弧处穿透而出……雪白与美丽的弧线,本是上天的恩赐,
中央却夹了根狰狞丑陋似独目鬼一样的肉棒。偏生巨大的反差,最是勾起内心深
处的欲望!
豪硕的双乳无时无刻都紧紧地挤在一起,几无缝隙。甚至不需双手帮忙,仅
仅依靠著自身的丰满便能将肉棒夹得无比紧实。祝雅瞳双手与吴征的对握,以最
细腻,最温柔的乳肤摩挲抚慰著肉棒。娇嫩到极点的乳肤像白瓷一样剔透,触感
像软玉装琢,散发的热力更是冰凉的水流都无法冷却。
幽深的沟壑一上一下地夹握著肉龙,其滋味比之幽谷,虽没有颗颗肉齿的啃
咬与摩擦,却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光滑腻润。在其间的抽送不仅绝无阻碍,龟菇
陷入乳沟之时的包裹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祝雅瞳蹬著双腿借著水流的波动,几个自然的小小起伏后忽然不再摆腿……
娇躯缓缓下落,肉棒自下而上捅穿了缝隙,露出狰狞的菇首,缓慢却毫不停歇地
掠过脖颈,直抵在祝雅瞳的下颌。迷离的眼神像是勾引,又像是哀告讨饶,祝雅
瞳不敢再看吴征。眼帘垂低,合拢,香唇轻启,舒张,又被肉龙堵死塞紧。肉棒
根部已卡到了豪乳尽处,龟菇被含在温热滑润的香口中,祝雅瞳这才腾出双掌将
豪乳向中央一夹。
丰弹的乳肉像堆雪一样向中央聚集,鼓胀,将粗硕的阳根空隙全数包裹,不
留半点的缝隙。
吴征嘶吼著喘息,口中的滑脂与美乳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多出的一条香舌
则锦上添花。祝雅瞳深明爱子的敏感点,舌尖勾挑,舌条缠卷,或是舌面蠕动,
每一下都在最适宜的所在——用最适宜的力道!
爱子的呼喝声低沉有力,更焦躁不耐。而雄烈的男子气息正挑拨著自家体内
的情欲,祝雅瞳奋力维持著神智不失。在彻底陷入欲望之前,那反反复複的折磨
与难耐,自有别样的销魂滋味。祝雅瞳喜欢,她知道爱子一样喜欢!
以口舌含吮肉棒不仅有肉体的快感,更兼具取悦的刺激。每行欢好,吴征都
少不了亲吻她的幽谷,羞人的动作让祝雅瞳不敢看,却又忍不住想看。看他用舌
头分花拂柳一样拨开浓密乌黑的绒毛,吸食著鲜嫩嫣红的花肉,挑拨著鲜贝一样
的蜜穴。莫说亲眼得见时的流连忘返,不忍稍移目光,便是只在脑海裡想起那淫
靡的模样都会激出幽谷深处的花汁涟涟。
女子如此,男子也是一样。祝雅瞳将唇瓣卡在龟菇沟壑中,像只肉圈嵌得密
不透风,又将双颊吸紧包裹著龟菇。香口中巨大的压力让吴征爽得魂不附体,这
才用香舌抵上菇首轻轻向口外推出。
龟菇终于脱离温润小口,吴征刚从极端的肉紧中松了口气,只见祝雅瞳束起
鬓边的长髮拨在脑后,侧过螓首,将未曾稍离龟菇的香舌让吴征看得清晰透彻…
…两片花瓣般的香唇像膏腴凝就,正一上一下侧向压紧含吮著龟菇。红润的舌尖
吐出口外,湿漉漉地顺著龟菇沟壑舔著圈。
绝美的容颜因羞涩的发红,面容又因投入而迷离,沾满了香唾的龟菇发出盈
亮的光泽。乍泄的春光正随著祝雅瞳一圈又一圈地向顶端攀升,越发盎然。
吴征的十指几乎插进了巨石裡. 美人吹箫品玉果是世间最好看,最勾魂的模
样。祝雅瞳刻意展露的淫靡模样,更增个中的刺激意味!嫩嫩的舌尖正向著顶端
敏感的马眼逡巡前进,欲火也在一层又一层地堆叠积聚。祝雅瞳虽羞,却像是打
定了主意要用豪乳豔口将爱子送上快感的巅峰,吴征也是目不转睛,唯恐错过了
快美到极点,也淫色到极点的一瞬间!
丰乳夹紧了肉棒的根部与中部,舌尖终于转到了顶端。在两片香唇夹紧了龟
菇的同时,开始一下一下扫在马眼上,两侧时轻,中央洞口处重。每一下都让吴
征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祝雅瞳无师自通地香舌一卷,重新将肉棒纳入口中,手捧美乳,双腿不时一
蹬让娇躯浮浮沉沉,几乎忘了一切般地奉上美乳与香口,吞吐起肉棒来。
吴征已看不清祝雅瞳香唇吞吐肉棒的细节,只知道即使是口舌侍奉,她的动
作依然保有绝佳韵律,极富优雅之态。可大量的香唾在口中被肉棒搅拌著,咕唧
的声音大胆激烈又淫靡,夹著连续的快感袭向吴征。
润口的吞吐在加速,美乳的包夹也越发紧緻密实,吴征沉闷地低吼著,抓著
祝雅瞳的秀髮想将她扯开。
「唔唔唔……」祝雅瞳也知吴征到了关键时刻,拼命地晃著螓首不肯就范,
口中的吸力顺时还拔高了许多。
「她要我射在嘴裡?」荒诞又刺激到极点的想法冒起,吴征肉紧得无以复加。
祝雅瞳近乎疯狂的吞吐让肉棒开始脉动,膨胀,一步步爆发!
正在千钧一髮之际,祝雅瞳忽然动作一窒,吴征也豁然抬头望向飞瀑洒落的
洞口。
有人?
高潮被硬生生地止住,肉棒膨大得近乎透明,短暂的失神像是凝固了的时间,
又在祝雅瞳的娇呼低吟与紧张时缩了一缩的香口裡猛然流动起来!一大股猛烈的
阳精不受控制地喷射而出,滚烫而有力,也因祝雅瞳奋力吸吮的口唇而更多,更
猛。
腥臊的阳精让祝雅瞳浑身一震,心中哀鸣,香口却不忍放鬆,只怕破坏了这
一场完美的侍奉,让爱子在最关键的时刻得不到满足。
泼喇喇的水声与惊呼声响起,飞瀑的洞口垂吊著一个高挑婀娜的身影。吴征
停不下快感,反而倍觉刺激,射得更多更猛。迫得祝雅瞳不得不一边吞食,才能
完全接纳下疯狂喷射的阳精…………散去的激情让三人都尴尬不已,祝雅瞳无奈
地抬起头来望向飞瀑洞口,双手捂著赤裸的美乳沉入水中,向惊呆的来人勉强一
笑道:「妙筠,你来了……」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21
第十三章、风口浪尖。何处为家
寻找到吴征与祝雅瞳掉落的洞口不是结束,而是新一场心灵折磨的开始。
幽闭的空间最让人产生恐惧,何况是见不著底,也不知通往何方的通道。地
道的终点是什麽?是否一条死穴?坠落的人已被道中的山石刮得血肉模糊,翻滚
得头晕脑胀,然后一头撞在洞底的石壁上,血溅五步。
陆菲嫣沉著脸默默靠近,倪妙筠却能看清她正以极大的毅力勉强克制著自己,
可无风自动的颤抖髮丝却已将内心的恐惧暴露无遗。她双膝跪地,俯身以耳贴著
洞口的地面,不顾形象,不顾泥泞,全神贯注地听著,运足了全身的内力于耳,
去捕捉一丝一毫的声响。
洞口约容两人并排通行,陆菲嫣凝重的神情始终没有放鬆。顺著洞口的边缘
一点点地听过去,听完了一处,又听下一处。
军令如山,军士们很快行动起来,不仅封锁了这一片山地,砍伐山藤,切割
树皮等等工作有条不紊。倪妙筠也整装待发,欲入洞口一探究竟。
忙而不乱,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以在场中人的身份地位,眼光见识,这
一份淡定还是做得到的。——除非太过关心。
譬如顾盼死死咬著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丰润饱满的唇珠已被咬出道道齿痕。
即使以顾盼的青春活力,下陷的痕迹都不能很快恢复如初。更有两道咬破了唇皮,
正渗出鲜血。
冷月玦垂著眼帘,双手在小腹处轻轻相握,均匀的呼吸悠长有力,正是天阴
门上乘的养气功夫。一向清心寡淡的冷月玦自打去了成都以后性子活跃不少,近
日的重归沉默已然有些彆扭,现下施展起师门内功,更加怪异。
韩归雁全副披挂威风凛凛,探明了洞口的情况后即刻转身前去下令。步伐快
速,稳固而有力,震得甲胄哗哗作响。可她跑得太快了,甚至也不需离开,要下
令唤来亲信即可。这是一种逃避,她的内心很害怕,很慌张……至于陆菲嫣,一
贯雍容达礼,绰约多姿的陆菲嫣,此刻全然不顾一切,俯首贴耳,四肢伏地著爬
行。难以想像这样一名美妇会做出「下贱」的姿势。但是她做了,做得连自己都
没有发觉个中的不妥。
「有水声,当有一处暗泉……」陆菲嫣细听许久起身道,此时才觉姿势太过
不雅,却已无心考虑计较。
地道中有水,至少饮用的水源不成问题,摔得粉身碎骨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陆菲嫣悬著的心却半点都放不下,地道的尽头,会不会就像一座水牢,囚禁了吴
征半月之久……有了饮水,食物又从何来?
理智,现今的状况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理智。陆菲嫣不知道自己是多麽失态,
也不清楚自己又是什麽神情,她只知道没有不顾一切地跳进洞裡已然费尽了全力。
天阴门两位顶樑柱一夜之间同时出事,大厦将倾,倪妙筠也紧张得发颤!可
比起其他诸女来,她的情绪平和了许多。初时她自以为心境坚毅,不易为外物所
扰,再一想却又不妥。
顾盼年岁尚幼暂且不提。韩归雁可是位领兵的大将军,亭城一战威震天下。
要令这等人物心动神摇,非得是魂牵梦萦的事情不可。吴韩的感情就差一场婚事,
韩归雁现下的模样,足见感情之深,也可理解。
可是冷月玦呢?陆菲嫣呢?以她们的心境凭什麽被影响至深?
不由倪妙筠多去探寻其中的隐私,三条三丈来长的绳索已结好,韩归雁甚至
还取来了一件水靠。绳索一条缠腰,两臂分缠一根,再约好了信号:左绳连拽五
次是速速拉回,右绳连拽五次是停止,中绳连拽五次则是加速放落。
韩归雁,冷月玦,顾盼从左至右各抓紧一根藤索,陆菲嫣则在她们身后将三
根藤索合而为一,掌控全域。倪妙筠跳落地道,以掌攀住洞口向诸女点头示意道
:「试一试!」旋即鑽入地道!
三丈的绳索很快放到了尽头,倪妙筠一时并未给出信号,想是在探查地道的
近况。她随身带有火摺子,过不了多时洞口裡飘来磷火的味道,可三丈的距离看
不见火光。
「怎麽回事?倪前辈,你看见什麽了吗?」顾盼急不可耐,朝著洞口大声喊
道。
「没有……」倪妙筠看清了周遭的情况,又借著微弱的火光向洞底看去,仍
是一团漆黑,只得失望地拽动绳索。
脱离洞口时不及摘去包头的方巾,目光及时一扫道:「还……早呢……得加
把劲才是!」「是!我已吩咐军士一刻不得停歇,入夜也要掌起火把。这一趟劳
烦倪前辈了,万勿推辞。」韩归雁心急如焚,还能对倪妙筠客气只是有求于她,
她若不允,韩归雁已准备亲探险地。若是关键时刻,看这位女将的模样,拿柔惜
雪的命要胁倪妙筠也不是做不出来。
倪妙筠对韩归雁的焦急颇能理解,这一段柔惜雪在军营养伤多得韩归雁的恩
惠,她本就打算偿还这份恩义。心底自有明镜,再留了个心眼,登时对诸女神色
了然于胸。顾盼和韩归雁几无二致,关怀之意早就溢于言表,只是死死咬著牙关
不发一言,唯恐闹出什麽不愉快或是岔子来。
冷月玦的模样就耐人寻味。她闭目垂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小手在绳索
上捏得紧紧的,半点不肯放鬆,半点也没有放鬆——即使倪妙筠已然从地道裡安
然返回。揪心的紧张与韩归雁,顾盼何异?
倪妙筠歎了口气。这位师侄让她有些吃惊,看来在成都与吴征过往甚密,还
有一同在迭府外宅偷窥春宫戏的经历。如果不是现时吴征存亡未卜又到了揭露的
关头,还要被她继续隐瞒下去。
这三位尚可接受,倪妙筠也不得不承认,吴征是位极有魅力的男子。年少俊
秀,敢为敢当,时常有些出奇不意的点子。武功嘛,在自家看来当然稀鬆平常,
不过同辈第一人就当之无愧——不仅是武功同辈第一人,方方面面综合起来都是。
三女的年岁与吴征相距不远,少年男女情投意合也是平常之事。
让她吃惊的便是陆菲嫣了。这位足以惊豔岁月的美妇躲在三女背后,要论担
忧,惧怕与紧张,她只有更多。她自然不会是为了祝雅瞳,已然明瞭三女心意的
倪妙筠,再见陆菲嫣的模样,只觉震惊!
师姑与师侄,且看顾盼的样子还被蒙在鼓裡——没人会否定这位娇俏的少女
与吴征正是一对璧人,更是青梅竹马。这是一场绝大的不伦!吴征不是无耻之徒,
陆菲嫣也不是下贱的妇人,两人终究还是暗中携起了手。
倪妙筠终于明白仿佛被排斥的感觉因何而来,原来只有自己在此格格不入…
…她们在此俱是为了吴征,除了冷月玦分心之外。不,不对!玦儿的一颗心依然
全是吴征的,却额外多了一份担忧给祝雅瞳,她正承受双倍的折磨。
没有不齿,没有鄙夷,倪妙筠胸膛裡的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无论出于什麽
原因,用了什麽手段,吴征成了主心骨。这麽多出众的女子都围绕在他身边,为
他魂牵梦萦,而这些人,每一位在凉州都举足轻重。——如此一来,或许真的大
事可期!
三丈变六丈,又延至九丈,绳索不断在加长,倪妙筠也往往复複地进出与洞
口。日升日落,往复已有三日,即使在场中人个个武功不弱也都疲累不堪。地洞
旁支起了帐篷,军士们结绳的空馀,她们就鑽进帐篷裡合一合眼,喝一口水。探
路也从增加三丈一探,改为增加十丈一探。
「要不要歇一歇?我替你下去一趟吧。」倪妙筠的面色已然发白,爬起时足
下发软一个踩空,险些摔回洞裡去。陆菲嫣看她已然支援不住,搜索又不能停下,
便欲替换一回。
「不必,你们不如我,徒费力气而已。」倪妙筠一身透湿,气喘吁吁向韩归
雁道:「换身衣物,绳索再延长三十丈,约莫三个时辰后再来唤我。」诸女心中
一喜,倪妙筠虽未明言,也是持重之意。她的探路越发精确,说明这一段寻索已
然接近尾声。希望的火光被点燃,诸女又更加紧张起来。前途未卜,锦盒要被打
开的一瞬间,你不知道裡面装著的是一封报平安的信笺,还是爱侣的人头。
三个时辰,恰巧是结出三十丈绳索所需耗费的时刻。不敢打扰倪妙筠,三女
也抓紧时机调息修养,亦无不心中默默祈祷……漫长的等待,又有一晃而过的错
觉,三个时辰将近,倪妙筠不待提醒便离了帐篷向三女道:「下头的暗涌极长,
且水流奔行迅猛,我离开水面时呼吸顺畅,当有一处出口!此前我已隐隐察觉水
声有所变化,像是即将到达尽头。这一趟或有结果!」「一切拜託你了!」每一
次回来都没有结果,都有新的希望,听起来都像是好消息。但是人还没有找到,
一切都是未知数,也或许地道的尽头,是万丈绝壁……倪妙筠顺著地道跳落,滑
过满是青苔的路径撞入水道,拽著绳索尽力维持著平衡与适时地抬头呼吸,一路
前行。
近了,更近了,水流冲出洞口化作一行飞瀑,泄入一汪池水的响声清晰可闻。
难道还别有洞天?倪妙筠升起绝大的希望,自探查洞口以来,从没有那麽清晰,
从没有那麽近!祝师姐和吴征受困于此而已,他们活得好端端的,如此一来,柔
师姐也有救了!
虽是深夜,前途却一片光明,洞口下方的一片水潭与岸边草地无不说明这是
一处世外桃源,可倪妙筠已惊得呆了。
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在轰隆隆的水声裡也清晰可闻。潭中露出水面的巨石旁,
依稀能见影影绰绰的两人胶合在一起,万般亲密。嘶吼声从男子口中发出,而女
子则万般柔顺地伺弄著男子翘起的阳物。
他们都已察觉了倪妙筠的到来,可所有人都似惊得呆了,脑子裡一片空白做
不出反应。倪妙筠傻了一样滑出洞口,不可置信地望著潭中熟悉的人影。男子有
些尴尬,可是胯间的快感太过强烈,紧要关头无论如何停不下来。女子低著头有
些犹豫,却执拗地想完成这一场欢好……倪妙筠只觉脑中一阵晕眩。柔惜雪脐间
淫靡的纹身还历历在目。天仙化人,向来不近男子的祝雅瞳居然如此卑微地伏在
一个男人的胯下,她……是在取悦于他?天阴门最尊贵的两位同时现出不堪之行,
倪妙筠从来不知道会有此事,连想也没有想过。
「妙筠,你来了……」祝雅瞳羞意十足,扑簌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倪
妙筠。
「师姐……我来晚了……啊……」目光直勾勾地,仿佛要看清潭中的这位女
子到底是不是祝雅瞳!她微微低头,让潭水冲走唇边沾染的白浊液体。被撞破了
「好事」,她也慌张得很,喉间吞咽的动作没能躲过倪妙筠的目光……虽还未经
人事,倪妙筠也知这是什麽意思。她难以形容这一刻心中的所思所想,看看将降
至潭水,才忽然醒觉过来扯动绳索!忙乱间本欲扯动右绳让下降停止,不想扯成
了左绳……绳索得了回馈迅速拉回,将她倒提而起,惹得倪妙筠一声惊呼。
心怀鬼胎,惊呼声吓著了正偷欢的二人。吴征迅速沉入水中,游至大石的另
一面起身胡乱批好衣物,连滚带爬地跑回石洞裡. 倪妙筠绑著绳索驾临这处山谷,
像上天派来的天使带他们重见天日,又像恼人的入侵者打乱了世外桃源的清淨…
…山谷内的惬意时光不会再来,可山谷外的纷繁乱局还等著他去贡献一份力量。
无法留恋,无可留恋。
「师姐,你没事吧?……你们……怎会在这裡……」目睹阴私事并未改变祝
雅瞳于倪妙筠心中的地位,她小心翼翼地措辞,唯恐说错了话。可越慌越是错,
问的话词不达意。
「没事,伤都好得差不多啦……哎,一言难尽!」祝雅瞳重见故人,又见脱
困有望,也是与吴征一样又是欣喜,又是不舍。山谷中的日日夜夜犹如一场美妙
的梦境,所求的一切如愿以偿,甚至百无禁忌……她当然知道倪妙筠问的是什麽,
淡定道:「帮我穿好衣物。」「是。」已不是第一回与祝雅瞳同浴,也不是第一
回替她穿衣。只是这一回在荒郊野外,揩抹身体的也只是一件残破的男子衣物。
阴雨连绵的春日想是没得晾晒,总在火堆旁烤干,有一股潮闷的滋味。连祝雅瞳
身上著的都是一件男子破衣,看上去极不合身。倪妙筠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
何说起。
「谁助你下来的?」祝雅瞳一瞟飞瀑洞口问道。
「韩归雁,冷师侄,顾盼,还有陆菲嫣。」倪妙筠心尖一紧,这要是出去了,
祝雅瞳又要怎生面对这些人……「嗯。好极了,好极了……」祝雅瞳长舒了口大
气,大声道:「她们都好,真是好极了。」在石洞裡竖著耳朵听了多时的吴征身
上发软,一跤坐倒在地。又是无力,又是说不出地轻鬆畅快……「不……不太好
……请师姐即刻动身离去,待到了地面速速返回军营,妙筠在此照应便可。」倪
妙筠美眸含泪,欲言又止。
「莫要瞒我,快些说罢。是忧无患麽?除了你和玦儿,师妹们如何了?」祝
雅瞳一猜中地,以不可逼视的锐利目光盯向倪妙筠道。
「除了柔师姐,都……都已仙去了……柔师姐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只能靠著
「玄女檀心神功」续命,还请祝师姐救她一命!」「果然如此。」祝雅瞳的目光
迅速黯淡下去,却不觉意外,只是听闻噩耗,终是忍不住双目泛红,泪光莹然。
「请师姐速速……」倪妙筠一语未完,只听茅草摩擦的沙沙声响起,她循声
望去,才发觉山谷中居然还有一处小草屋。堵门的草垛被搬开现出一个人影来。
「有人来救咱们了麽?」熟悉又清清淡淡的语声,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仿
佛只是一件事情,做不做均可。
倪妙筠定睛观看,又吃了一惊。月光下的人影丰腴多姿,香肌如玉,不是栾
采晴是谁?她摸不清状况,也知这一回祝雅瞳失陷山谷与栾采晴脱不了干係,也
就未曾上前见礼。
「嗯,你走不走?」祝雅瞳应了一句,高声道:「征儿快来,你先即刻离去。」。
「当然要走了,即使要死,也得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变作何等模样。」栾采晴
仍是清清淡淡道。
「师姐……」吴征并不紧要,至多是让韩归雁等人多候些许时辰,柔惜雪的
命却在等祝雅瞳去救,倪妙筠惶急道。
「不忙,我会救掌门师姐,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有些话,我要先与你说。」
祝雅瞳忽然一笑,耀目生辉,指著装束停当走来的吴征道:「师姐走南闯北流落
江湖,又能与你相识都是为了他一人,我的宝贝孩儿!」「师……师……」倪妙
筠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祝雅瞳委身于吴征已经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想不到两人居然还是母子!她不自觉地开始揩抹额头的汗珠,不知祝雅瞳知无
不言,言无不尽是何用意。
「慢慢与你说知,一下子让你知晓了太多,难为你了。」祝雅瞳朝倪妙筠歉
然一笑,又向吴征道:「快去罢!雁儿盼儿她们,可都在苦苦等著你,娘随后就
来!」「是!」问明瞭绳索的信号,吴征依样一根缠腰,两手各持一根,发出拉
回的信号。
绳索一抖快速收回,先前的倪妙筠身子轻盈,远不如强壮的吴征沉重,提拉
绳索者想是已发现了其中不同,心神剧震之下,绳索拉得一塌糊涂,让吴征东倒
西歪,险些在洞口处磕上一个大包。
异常複杂地向山谷望上最后一眼,吴征再无眷恋,反身向上一蹿,四肢巴住
石壁稳著身形,借助绳索的提拉之力向上攀援而去……「你现下会有不会有些明
白,师姐有些事为何做得那麽奇怪了?」祝雅瞳痴痴地望著吴征在洞口消失,也
似了结了一件大事,将一副情长的小女儿神态收起,双眸重又放出精光道。
「有……有一些……师姐为何要说与小妹知道……」「因为征儿是我的小乖
乖,这一点是瞒不住的!既被你看见了迟早要知个中……哎……也没甚麽了不得,
我们本也没准备瞒著自家人……」祝雅瞳接连点出数处关键,空灵的目光裡却不
知意有何指。
「祝师姐,您怎地会与,会与他……那样了……这……请恕小妹无法理解,
这著实有些超乎想像之外。」倪妙筠结结巴巴,越说俏脸越红,方才的荒唐一幕
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反倒越发清晰。
「那样是怎样?」祝雅瞳脸颊蒙上一层朝霞,神情却是又羞又喜道:「你是
说不伦麽?我想通了之后全不在意的。」她将一块大石以衣袖一拂,拉著倪妙筠
坐下,以手指点了点飞瀑洞口,道:「我初见你的时候,他才一岁。可他刚离开
我的肚子,也就离开了我。」祝雅瞳将受迫失身,心丧如死,再到孕育了吴征而
致燃起生命的希望,一路娓娓道来。
「我的心裡已容不下旁人,他的心裡也一直有我。唔……我也不知该如何说
啦,总之我绝不再与他分开,也就没了旁的办法。你要瞧不起我们也好,觉得我
们有伤天和也罢,我不在乎。苍天逼得我入绝境,大地迫得我无路可走。这一生
的抉择,至今我都没有后悔!」倪妙筠从没有料到祝雅瞳还有这麽一段往事,像
一则曲折离奇的故事,祝雅瞳又说得足够动听,让她听得一时回不过神来。
「今后就有得你忙了,逢人便要说上这麽一段,我看你何时能说得完。」讥
讽之言不合时宜地响起,栾采晴冷笑著道。
「哎……我真后悔……早知如此,答应征儿不伤你之前,我就该先把你的嘴
缝上的……」………………………………………………………………坠落洞窟之
时吴征伤重昏迷,并不知这一条地道长度几何。上方拉扯与他奋力攀爬的合力之
下,终于艰难地脱离暗涌。之后的路途虽也佈满苔藓十分湿滑,但他武功大进,
体能与精神也处在巅峰,攀爬得越发迅速。
拉扯之力时不时就有些不稳,但力道适中。倪妙筠可比他要轻上许多,地面
的人想必已然发觉其中不同,且应猜出这一回上来的是名男子!吴征心情忐忑不
安,既激动,又有些惶恐,实是这一回消失无踪前后已一月有馀,不知如何面对
诸女的情深意重。——原来近乡情更怯是这样的感受!
全力地攀爬以图将杂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可人声传来,火光闪烁,吴征立
即陷入心摇神驰之境。绳索的拉扯之力已停,吴征纯靠著自己的力量向外攀爬,
洞外的人不明个中情况,正自全神戒备。想来洞口已被诸般兵刃封锁,谁想要硬
闯都得被五马分尸。
忙乱之中仍能严守法度的,非韩归雁莫属!对待与吴征安危相关的事情,从
来也是一丝不苟。
「雁儿,是我……且让周围人等全数推开,万万莫将我的消息透露出去半点!」
吴征嘶哑著嗓音通报一声,才自转角处探出头来。洞穴之外登时只剩女子急促却
又娇柔的呼吸声,吴征再不能忍耐,两个蹬腿,自洞中鑽了出来!
一身湿透,头脸上还粘了不少苔藓,模样甚是狼狈。三女拉拽粗重的绳索许
久,也是精疲力尽。吴征顾不得这些,谁也顾不得。顾盼率先扑了上来,吴征忙
张开怀抱将她搂紧。紧绷了一月有馀的心弦忽然鬆开,小丫头满腔的委屈全数释
放,伏在吴征肩头,两臂死死环住他脖颈,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汪一汪地从眼
眸中洒落。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在场众人她年岁尚幼经历又少,大起大落
的精神重创之下几乎全没了力气,瘫软在吴征怀裡. 「没事了,没事了……大师
兄好好的……没事了,盼儿……」吴征揽著顾盼的腰肢,把她整个儿抱了起来连
声哄道:「都是大师兄不乖,你打几下出出气……」「人家没力气了啦……呜呜
呜……你有没有受伤啦……」顾盼哭得涕泪涟涟,依然不减青春可爱,反倒异常
地娇憨。
「前头伤了很重,险些没了命……现下已好了……」心绪无比激荡顾不得许
多,吴征腾出一隻手一同搂过冷月玦,又在帮他清理身上污渍的韩归雁额头深深
一吻。
「呜呜呜……没命的伤,有没有好得那麽快啦……」顾盼讶异于冷月玦与吴
征的亲昵,当下也计较不来,倒是对吴征的伤势担忧不已。
「内伤……好得快……」吴征支支吾吾一句,指著远处的山头道:「在那裡,
我打死了戚浩歌,也吃了他一记寒冰指,若是没醒过来,也就永远醒不了了……」
「啊……戚浩歌?」陆菲嫣始终强忍著不敢靠近,闻言大吃一惊,再也忍不住靠
上前来伸手搭住吴征的脉门,颤声道:「可有什麽隐患?」「没有!戚浩歌死了,
我还活著。」吴征手腕一翻与陆菲嫣双掌相握。吓得陆菲嫣下意识地一抽手腕,
可惜被死死握住逃不开来,更不敢死命挣扎,只好由得他去。
「你先去歇一会儿吧。陆师姑出力最多也坐一会儿,若有閒暇,可把近况与
他说一说。盼儿,冷姑娘,我们一起把绳索绑块大石再推下去,拉倪前辈上来。」
韩归雁醋意翻腾,但将心比心,也知陆菲嫣心中苦闷,遂发号施令。
「我不必歇了,倒是有些事要先告于你知晓。」陆菲嫣脸颊一红,回身默默
低著头向帐篷裡走去。
「下面还有三位,一会儿我来帮忙。」「三位?祝家主没事吧?还有一位是
谁?」韩归雁奇道。
「她的伤也已痊癒. 唉,一言难尽……」吴征几度张口,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先将她们救上来再说吧……你去歇著吧……盼儿,冷姑娘,我们把
大石缚稳了……」吴征挠了挠头有些无奈,莺莺燕燕环绕固然是无边豔福,有时
候也著实难以平衡。韩归雁眼下颇有大将风度,及时帮著解了围,也朝他眨了眨
眼示意快去找陆菲嫣,目光裡却又射出无边妒火,若不是须得表现出大度与容人
之量,腰间嫩肉只怕已然遭了秧……跟在陆菲嫣身后走进帐篷,刚一隔绝了视线,
娇躯已扑在自家怀裡. 柔软丰满,带著潮糯的汗香,粉拳一下一下捣在他腿侧—
—以极快的速度,将打中时才突然放慢,以极轻的力道碰上去:「你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吴征百感交集,母女俩倾述著相同的话,诠释一样的心境。可
现下连冷月玦都敢光明正大地与他相拥,互相宽慰,唯独陆菲嫣还只能躲在暗影
裡. 两人早已预见到这样的结果,也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在很多时候,对陆菲
嫣都太过不公。
手足无措地发洩,只敢拥抱,不敢亲吻,本该肆意宣洩的情绪仍被谨小慎微
地控制著。吴征无言以对时,陆菲嫣鬆开痴缠的手臂,收敛面容道:「回来了就
好……没事了……」「嗯。」眼神一碰,心意交融于一处,已无需再多说什麽。
吴征扶著陆菲嫣,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师姑请坐。
「陆菲嫣内心如火,私下裡常有大胆的举动,却最是怕羞,出格的行为每每
都自己吓得风声鹤唳。这一声个中隐晦诸如两人已亲热温存完毕,陆菲嫣可是师
姑的身份等等,著实耐人寻味。吴征说的恰巧能让帐篷外的人听见,足以让陆菲
嫣羞不可抑。
果然她俏脸飞红忸怩不堪,同时震盪压抑的情绪也大为舒缓,才能以较为平
实的语声,一本正经道:「你也坐下,有些事需得说与你知晓。」熟知内情的韩
归雁与冷月玦相视一笑,暗自揶揄陆菲嫣装得可像,再一看换了个人,正兴高采
烈,干劲十足的顾盼,也不由为这三人间的关係有些头疼……陆菲嫣在吴征的示
意下,暂且不对柔惜雪说出霍永宁身份一事深究下去,只把成都城的形势细细分
说一遍,又道:「咱们昆仑一系陷入被动,掌门师兄已赶回京城驰援胡大人。为
今之计,只有扶持太子殿下回京,奉迎正统。这事韩老将军与我们分头在办,相
信太子殿下也不会拒绝!」「额……这事儿不成的。」吴征脑中轰隆乱响,极端
不详的预感似乎正一点一点变成现实道:「也罢,暂时无妨!幸好我获救的消息
尚未走漏出去,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
「你……说什麽?」陆菲嫣惊诧莫名,似乎吴征也有无数的话要与她说。
「我可能惹了大祸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吴征额头沁了出来。
来凉州之后的事情在吴征脑海裡已反反复複回忆了不知多少遍,经陆菲嫣一
说,他立刻理顺了前因后果!秦皇的死与霍永宁自揭身份几乎在同一时刻,霍永
宁早已料定了秦皇的大限就在近日!刻意揭开谜底后在凉州消失,利用吴征身边
人对忧无患的忌惮不敢妄动,轻而易举地返回成都暗中主持大局。如今昆仑一系
七零八落,京中仅剩下胡浩苦苦支撑,奚半楼才动身不久未必赶得及……吴征抚
著脑门喃喃自语:「他凭什麽就敢公开支持五殿下登基?莫非有先帝密旨不成?
也不对,若有的话直接拿出来就得了,何必费这麽些周章?不对,不对……漏了
件大事!快,唤雁儿进来!」陆菲嫣唤来韩归雁时,吴征已想透了前因后果,一
把拉著韩归雁凝重道:「先下封口令,我脱困的时谁敢洩露半点风声,立斩!」
「我带来的都是亲兵,在此地附近的更是心腹中的心腹,接了倪前辈的传信后我
已下了军令,绝无问题!」「好,好!」吴征搓了搓手,悬著的心略放下些,又
道:「韩老将军正与太子殿下合议,个中因由我明白,但是决然行不通,原因晚
些我会说。不过现下无妨,让韩老将军与太子殿下说去,我们打著太子的旗号,
暗中行事即可。还有一件事,霍永宁就是忧无患确然无疑了,可我有一日夜间入
宫面圣,曾见霍永甯邀约诸位大人饮宴,同一时刻,有贼人头戴金面,骑乘豹羽
鵟现身贼党巢穴。我心中极为不安,可有办法即刻知会我师尊与胡叔叔,让他们
万万小心在意,霍永宁敢在此时与我们昆仑翻脸,还敢明著支持五殿下,定然有
绝强的后援在!现在……现在……现在让他们见信便寻脱身之计,不可留恋!决
计不可!」「吴郎何故如此丧气?」韩归雁大惑不解,吴征明明思路清晰,井井
有条,可话裡话外都是覆水难收之意。
「你们很快就明白了!」吴征苦笑一声道:「我也刚知道不久!霍贼,却早
就知道了……他留著做杀手锏而已,必杀一击,绝无倖免……」韩归雁与陆菲嫣
骇然对望。吴征已是彻底投降,安排后路,他没有歉疚,也没有把她们排除在计
画之外,可见这一次昆仑一系谁也逃不掉。正如他所言:绝无倖免……绳索被第
二次拉起,倪妙筠脱身后只说了句:「她们一同上来。」便低著头沉默无言地立
在洞口旁,往日灵动的目光有些呆滞,时不时便如雕塑一样陷入沉思。
第三次拉起绳索时,在一人的重量之外,间或会多上一人的重量。陆菲嫣率
先醒悟,原来「她们一同上来」,不是说她们同时绑缚著绳索被拽上来,而是有
一人无需绳索,全凭一身妙到毫巅的武功徒手攀爬,只在太过湿滑或是无处著力
时才需借助绳索的拉扯之力攀援一段……这份武功当真是高到骇人!
韩归雁一边在疑惑吴征不肯宣之于口的秘密,一边酸劲儿却是发作得无法忍
耐。原本未来府裡要有陆菲嫣这样的美妇便让她大感危机四伏,如今看这情形,
十有八九还要增加位魅力同样惊人的祝雅瞳……眼见绳索越来越短,洞中人即将
现身,韩归雁越想越气,再忍不住气鼓鼓地鼓起了香腮,偷偷掐向吴征的腰间嫩
肉。
一阵剧痛,吴征咬著牙不敢躲。当下的形势已是千钧一髮之时,他居然十分
期待一会儿韩归雁的表现如何……祝雅瞳率先猫著腰跃出洞口,向诸女挥了挥手
道:「你们好。」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站到祝雅瞳身边尴尬道:「这是我亲娘
……所以从前她待我这麽好,一点都不计回报。」母子相认,本是天大的喜事,
吴征说得却十分沉重。诸女今日受到的惊吓已不少,但都比不上这一次,个个惊
得呆了,神情各异,唯独几张各具风情的豔口都张得圆圆的,谁也合不拢……祝
雅瞳也觉怪异,为何吴征忽然对此事如此无奈?她当然不会觉得吴征回了尘世便
要反悔,而是立时猜出定然有大事发生。
讶异之间,栾采晴也被母子俩拉了上来。吴征目光扫过诸女,指了指栾采晴
道:「这是我的姑姑……」除了顾盼一时只惊异于姑姑二字之外,陆韩冷三女立
时反应过来姑姑二字代表著什麽。这一份血脉原本不是大问题,可是却落在了秦
国,还在昆仑被抚育成人。
吴征喘著粗气频频摇头,遥指南面向祝雅瞳道:「秦皇死了……霍永宁当晚
在山上现身之后火速赶回成都,如今正在力主五殿下登基。」祝雅瞳目光一凝,
旋即黯然低头,脑海裡一阵天旋地转……「祝夫人,您累不累?快歇一歇……小
女子伺候您换身新衣衫……您慢著些……」韩归雁正被五雷轰顶,却忽然灵光一
闪,福至心灵般跳将起来,在祝雅瞳身侧搀著她一条手臂,分外地乖巧殷勤。
「不累。雁儿乖……」祝雅瞳嫣然一笑,点了点韩归雁的鼻子,居然大是受
用。
「嘻嘻……」韩归雁做了个鬼脸,脸色一沉呛啷抽出佩剑指著陆菲嫣与顾盼
道:「你们怎麽说?吴韩二府大祸临头,你们是袖手旁观呢还是要抓我们去请功?
若不是,最好早些说明白了,不怕告诉你们,本将此时眼裡容不得沙子!」「韩
归雁!你什麽意思?给我说清楚了!」顾盼气得连连跳脚,戟指怒駡间被陆菲嫣
一拽,回身却见到母亲眼泪扑簌而落……「雁儿,你韩家走不脱,我昆仑又何曾
走得脱?」陆菲嫣拉著顾盼缓缓走到吴征身边示意仍是一条心,又万般悲凉道:
「只可怜昆仑派二百年基业……这究竟……究竟是怎麽回事……」「甚好!那你
呢?」冷月玦一直随在吴征身边,此刻也未离开。她的根基全数掌控在手,韩归
雁不担心她有异心,且她是个燕国人,碰到大秦朝堂的事情与她无干。韩归雁只
担心她会否见吴府即将落难,便生嫌弃。
冷月玦淡淡笑著摇头道:「他去哪裡,我去哪裡……呜……我和你们在一起
……」「先回营吧,诸事无一不重,不可耽搁时辰,途中我再与你们细说。」祝
雅瞳也是凄凄一笑,与陆菲嫣握了握手,又抚了抚一脸迷茫的顾盼头顶,喃喃道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一行人秘密离山避开了军伍,奔行了一阵才等来
汇合的心腹亲兵,跨上马匹向营地奔去。途间撅唇做哨呼唤皇夜枭,这大鸟被豹
羽鵟咬伤后脱身而去,始终藏在附近养伤,一听主人召唤便迅速赶来。祝雅瞳查
探了下它的伤势,又敷上伤药,才放它自去休养。
说明了吴征的身世,众人唏嘘不已。一边是心爱的郎君,一边又是温婉的祝
雅瞳,爱子之心感天动地,虽说目前的困局遭受他们连累甚多,众人也实在气不
起来。
「霍贼要把持朝政,昆仑也是它的眼中钉肉中刺。霍贼隐藏如此之深,其实
……就算没有征儿,这一回的劫难也是难以平安渡过……」陆菲嫣这话既是自我
安慰,也是实情。皇位更迭,从来影响都小不了,这一回更是巨变。陆菲嫣已知
师门难以倖免,连族中也逃不过,不由心中七上八下,只盼胡浩在京中能有通天
的手段,能挽狂澜于既倒。若是做不到,则希望他们能安然逃脱。
「自是如此了,心存侥倖可没有活路能走。狗贼,不得好死!」韩归雁咬牙
切齿地咒駡一句,又低声温柔向祝雅瞳道:「祝夫人要不要喝口水?」「不用。」
祝雅瞳挺直了背脊傲然左右环视,颇有婆婆的架势且乐在其中,也算是一片愁云
惨雾中难得的欢愉:「你们都很聪慧,只是这些事我们女子天生就要差著些,待
回了营找韩老将军商议,他当能有不同的见解。」「他怕是也想不到霍贼手握杀
手锏。」韩归雁苦笑一声道:「我不抱希望,也没有留恋。只是天下之地,哪裡
又有容身之所?」吴征与祝雅瞳黯然对视,是啊,天下之大,哪裡又有容身之所
能容得下一个逃亡的皇子?祝雅瞳当年的心愿与佈置居然是眼下最为可行的一条
路。可是凉州虽广袤,却是疲敝之地,孤零零的一片土地,又能撑得下几年……
悄然回了军营,韩克军已得了消息早早等候,见状也不由白眉一挑。这一屋子莺
莺燕燕的不说,旁人也就罢了,栾采晴与倪妙筠也在又是何意?
吴征尚未说话,韩克军摆了摆手打断,有意无意瞟了栾采晴一眼道:「天下
之大无奇不有,燕国也换了天地,那位消失的太子甫一出现在长安就登基做了新
皇。呵呵,燕国的皇帝也崩了。」「砰。」「唉……」变化来得太快,众人都没
反应过来,燕太子消失原来是回了长安城,至于直接登基继位,内裡又不知道有
多少变故了。一声歎息是栾采晴的,而砰地一声则是倪妙筠失控之下掰碎了木椅
扶手,看她的模样,比谁都要惊慌。
「他和丘元焕半道离去,我就知道会这样了……」栾采晴终究抹了把眼泪,
感慨道:「栾家……仿佛受了上天的诅咒,哪一位帝君不是暴毙?呵呵,就是受
了诅咒!」「你的意思是……栾楚廷弑君上位?」韩归雁品出个中滋味,惊异问
道。
「栾楚廷?呵呵。」栾采晴十分讥嘲,遥望长安城道:「何止是他?历代帝
君谁不是如此?堂堂一国皇室龙脉,与野兽族群又有何异……」震惊的事情太多,
不一时诸女同向吴征望去,崩的这位可就是吴征的父亲了。吴征正捧著头,留意
到诸女目光,无奈道:「别看我,我姓吴,他跟我没关係,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何解?」韩克军双目一眯,昏黄的眼珠肿射出精芒。
「韩老将军……」吴征起身道:「凉州会盟起因怪异,隐情实是栾广江要覆
灭祝家,且邀约秦,盛两国一同出售。梁兴翰不落人后,也接收祝家在大秦的产
业。且顺水推舟,胡叔叔已猜到陛下有心针对昆仑与韩府。在这凉州,燕国对付
祝家,秦国对付你我!哪一处都是死局!韩老将军一定奇怪为何栾广江要一改从
前的约定俗成,非要对付祝家不可了?因为这是我的娘亲,栾广江我是不会喊他
爹的……」「咝……」饱经风雨如韩克军,见吴征携著祝雅瞳的手,也不由打了
个寒颤喃喃道:「难怪……难怪……原来如此……」「而且,韩老将军见谅,此
事霍贼已知晓了!从我一出生被秘密送到秦国不久,他就知晓了……」吴征不住
摇著头道:「否则霍贼不敢如此嚣张跋扈。韩老将军您看,我的身世是燕国先捅
出来呢?还是霍贼先捅出来?」「栾广江不会放过你们,从他开始佈置对付祝家
起,这就是必然的一步!栾楚廷怜惜己身不愿与你们拼命,也是算准了这一步,
你们后路已断,没必要他亲自动手。」韩克军也频频摇头道:「霍贼在等一个良
机将昆仑与韩家斩草除根。他事先当料不到燕国的变故,所以他会晚一步。燕国
新皇登基的消息不久便传遍天下,霍贼隐于朝堂此事当准备已久,届时顺水推舟
即可。难怪……难怪……我道这老贼怎肯安心为孤臣,从来为朝中办事不计较半
点一己之私,几十年如一日,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原来早存了谋朝篡位的打算!
这是把大秦国当做自家的,明裡看来没有私心,暗裡私心大过了天!……只是…
…只是……迭云鹤,蒋安和,方文辉,俞人则难道是死人不成?就是除掉了昆仑
与韩家,他又凭什麽一手遮天?暗援又在哪裡?」若不是有了掌控朝政的把握,
霍永宁不会孤注一掷!若不是有了掌控朝政的把握,霍永宁怎会悍然对昆仑出手!
不,不仅仅是昆仑,他是联手方文辉要与整个朝堂为敌,扶名不正言不顺的五殿
下登基。昆仑与韩家是他的第一战,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韩老将军,妾身先与您陪个不是。当年送征儿来大秦只想他在小村裡能安
然度过一生,不想阴差阳错居然拜入了昆仑……实是始料未及。之后妾身有一念
私心,也力有不逮……」祝雅瞳朝韩克军盈盈下拜,道:「妾身有一言请韩老将
军斟酌:当下大错已然铸成,多说无益,当先摒弃杂事一念求存才是。梁玉宇尚
在凉州可否多加利用,又要如何控制?成都城处可有挽回的馀地?这一支军伍人
马,又将何去何从?请韩老将军决断……」「有没有你们,昆仑与韩府也早为人
所算计。此前从未预料到会是霍贼……唉,天下之大,何处容身?」韩克军也苦
笑一声,说不出地迷茫无助。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肯不肯听!」倪妙筠怯生生地举起了手,剪水双
瞳裡蕴满了泪珠,不知心伤何处。
第十四章、神鬼乱舞。火灭灯瞎
风险与危机总是隐藏在身边,时不时就跳出来咬上一口。吴征如今已明白祝
雅瞳当时来凉州的决断有多麽明智,若还身在成都,祝雅瞳逃不出皇权之下的五
指山,吴征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那一座看似他根深叶茂的繁华都市实
则是一片死地!凉州虽荒僻,形势也绝对不容乐观,可天高任鸟飞,这一群人至
少暂时是安全的。
韩归雁眯著眼打量倪妙筠片刻,将目光转向祝雅瞳。不是为了讨好,而是在
徵询她的意见。
韩克军闭目沉思。祝雅瞳微微一笑不答,与陆菲嫣交换了个眼神,将目光投
向吴征。
吴征一惊,举目四顾,只见目光齐刷刷地都在看著他。陆菲嫣担忧又迷茫,
在等待吴征再一次引领她衝破迷雾;韩归雁无比的信任,相信机智百出的爱侣会
在最短的时间,最複杂的局势下做出最好的选择;顾盼一脸崇拜,她错过了吴征
名扬天下,朽为神奇;冷月玦云淡风轻,流淌的眼波只是在说,你去哪,我也去
哪儿;祝雅瞳也在看著他,温柔而满含鼓励。
「娘……」吴征肃然起身,他明白时不我待,现下已是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刻。
只是忽然要把所有人的前途一肩挑了,他尚未有任何心理准备。
吴征在危急时刻的神来之笔屡试不爽,每个人都认可。连老辣如韩克军,也
甘愿在生死交关的时刻接受吴征的意见,这实在让祝雅瞳骄傲而欣慰。她双眉一
扬,柔声道:「娘只是个女流,说话做事比起男子来总不免目光短浅,意气用事。
祝家在娘的手中遭受大损虽源于天灾,亦是人祸,娘当为此承担重责!这一份家
业,娘撑不住,也累了……从咱们相认开始,你就是祝家之主,若有了决断,当
立断才是。」「嗯?」韩克军睁开眼来,疑惑道:「祝家主的意思是,祝家仍有
馀力?」「回韩老将军,祝家损失惨重不假,不过妾身察觉有异之后,也有所安
排。如今凉州有民夫,亦有粮草,足可支应一时。」祝雅瞳目光一黯,又转向吴
征微笑点头道:「比不得从前富可敌国了,眼下生死交关时倒可保后顾无忧。湘
儿已随著章大娘她们前往佈置,不久当有图纸送回。」祝雅瞳目中之意,无非为
了吴征一切都值得。韩克军闻此喜讯点了点头,闭目不再多言。
事已至此,再不担起责任就有退缩推诿之嫌,吴征向倪妙筠道:「有件事我
想先告诉你。栾楚廷围杀我母子二人时,长枝派高手倾巢而出,几近全军覆没。
依我姑姑所言,当日丘元焕原本欲与我娘生死相搏,又被栾楚廷忽然打断,两人
离去。如今栾楚廷做了皇帝,丘元焕想是有从龙之功。长枝派已元气大伤,丘元
焕不会放过天阴门,且今时不同往日,栾楚廷会力挺从龙之臣!柳前辈等人已仙
去,天阴门在燕国也无立锥之地,你可知道此节了?」「我知道。」倪妙筠绷著
脸,目中泪水蕴得更多。只是她拼命瞪大了双目,倔强地不肯哭出声来。
祝雅瞳有心安慰一番,转念一想如今已是吴征做主,他揭开疮疤自有目的,
遂打消了念头,心中暗道:你我相称?倒也合适。
「我与你并无太大不同。」吴征咬了咬牙,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道:「成都
城中尚不知如何,昆仑派受我连累,覆灭也是迟早之事。这一节……谁都回天无
力……我很难过,但我不绝望。昆仑派也好,天阴门也好,形神所具的不是一处
地方,也不是一片巍峨高耸的山脉,庄严堂皇的屋宇。是人!只有人才是门派的
招牌!从现在起,我们要做的是活下来,尽可能多地活下人来!这一路……难免
会有牺牲……但每个人都要保全好自己,该牺牲时,不要皱眉,但我们绝不牺牲
得毫无意义。韩将军,不,韩元帅,您说是不是?」韩归雁郑重点头道:「是!
兵者,大凶之器,动则有血光之灾!本……帅会因才施用,号令之下绝不可辞劳
苦,亦需严从军令,绝不可逞匹夫之勇!」「正是!军令自让更多的力量得以存
活,保全而出!」吴征再次肯定,向倪妙筠道:「现下你可以说了,只需不违反
此则,任何意见我都会参详。」倪妙筠情绪已趋平稳,环视一圈,向吴征道:「
我是盛国人,你当已知晓了?」「已知了。」吴征点了点头,不想斯斯文文,平
日裡几乎不发一言,像是随时随地生活在暗影中的倪妙筠此刻生出股截然不同的
气质来。目光清澈,沉稳自若,毫不为将说出一番可能决定在座中人命运的话而
紧张。
「盛国积弱多年,天底下只有燕秦交锋,盛国甲兵不兴,民性羸弱,不过反
手可灭。奴家心中有数,也知道各位是打心眼裡瞧不起的。」倪妙筠目光一黯,
似为家国的弱小而心伤,却不卑不亢道:「只是盛国虽弱,仍是燕秦之间的平衡。
燕国容不下你,秦国也容不下你,唯独盛国容得下!我家殿下也曾与你有过询谋
谘度,你对殿下当有所改观?殿下曾言:吴兄若有不如意处,可来盛国相投。还
有一句话,你可有印象?」「说得不少,不知是哪一句。」吴征不为所动随口应
道。
「殿下曾与你说过,除非有天大的意外出现,祝师姐已是身处死局绝无幸理!
如今,意外出现了……奴家转述殿下所言,劝你可到盛国栖身,正是依著殿下的
吩咐:若有天大的意外出现,可谏言与你。」吴征一皱眉,目射寒光道:「你家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还活著,或者说我娘还活著便有利用的价值,可往盛国栖身,
若是没能活下来,那便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是不是?」「不。」倪妙筠再次环顾,
一字一句,像只清脆鸣叫的百灵鸟道:「燕皇要对付祝家,秦国知晓,盛国也知
晓。殿下曾言道:吴兄如明珠耀堂,秦国必加重用。然昆仑叶茂根深,秦皇远虑
者吴征久后无人能制,权倾一时,重用之前必修枝裁叶,剪除外援方可!惜乎吴
兄天性疏懒无意手掌重权,又意气用事,重情好色。祝家主若有意外,吴兄必怒
火滔天,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小王不来触这霉头。若祝家主侥倖无恙,则吴兄也
知躲过一回,还有下一回,这一回是祝家,下一回就是昆仑,就是韩府。吴兄若
想飞黄腾达,则身边人葬送于皇权之下,从此孤身一人。若想急流勇退已不及,
政敌日后逼上门来如何自保?此事无穷无尽,已是解不开的死结。所谓木秀于林
风必摧之,经此一役,天下之大唯盛国可容,吴兄以为如何?」吴征被「意气用
事,重情好色」八字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轻蔑一笑以掩饰尴尬道:「说的一
半一半吧。你家殿下这叫口出狂言,我吴征很快就是燕秦两国的钦犯,人人杀之
而后快。你家殿下尚且身陷囹圄,盛国更是庸懦,凭什麽敢保我?」「我家殿下
即使龙游浅滩,依然是金口玉言,说要保,就会保。」倪妙筠垂下眼帘,话语与
声音不见心虚,只是眼眶又有泪水盈出。
「凭什麽保我一家老小?盛国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不逢战乱民生虽富足,
年年需向燕国纳贡,国库未必存得下多少。若遇天灾自行支应尚且吃力,什麽养
兵强国就不必说了,且据说连军器都不足。燕秦两国若上门讨人,你家殿下莫非
凭藉两片嘴皮子保我麽?」吴征压根不吃这一套。什麽金口玉言,现下算是看透
了,想用你时就是金口玉言,想收拾你时就会说出一番新的金口玉言来,从前的
全都做不得数!
沉湎于莫名哀伤中的倪妙筠豁然抬头,目中泪水盈盈,却又喷射著怒火,居
然有股大江江心燃起火焰的奇异。她咬牙强忍著不发作,沉声道:「盛国纵有羸
弱之人,也绝不愿束手做亡国之奴!自上而下,铁骨铮铮,满腔热血者亦不在少
数!你……你可以瞧不起这一片土地,但不要瞧不起这片土地上的人!」「而后
虫生,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盛国一贯如此,莫要怪我。」倪妙筠的言论让吴征
颇觉意外,面上不动声色,仍是质疑道:「口口声声要保我,不知是你家谁的意
思?是殿下的,还是……陛下的?」张圣杰还在燕国做质子被看管得严严实实,
栾楚廷回京之时一同带走了他,想必又被软禁于长安。这麽个人,任你如何惊才
绝豔,天生圣主,不过自求多福而已,说出来的话一文不值。倪妙筠来做说客,
用个「废物」来许诺,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口若悬河,又有何用?实在让吴征想
不通。
「我家殿下金口玉言,说得出自然做得到。我知道吴公子现下不信,不妨先
记住这句话:盛国人不甘愿做亡国奴,无论陛下还是殿下!不需多时自有变数将
传遍天下,届时吴公子当能领悟。」倪妙筠一言既出,哀戚不见,坚毅傲然取而
代之,原本修长的身形似乎又高挑了几分道:「我家殿下料到吴公子有此一问,
令我转告公子,盛国虽弱,燕伐则秦不肯坐视,秦伐则燕不肯坐视。若燕秦齐来,
唯拼死一战而已,盛国处境,与吴公子不无相同之处,岂非天作之合?盛国若灭,
则天下之大,真无公子容身之所!」与张圣杰不过两面之缘,当下的处境被他拿
捏得一清二楚,连心底此刻的盘算居然也被料了个八九不离十。你我的称呼换成
了吴公子的尊称,可倪妙筠咄咄逼人的目光让吴征浑身不舒服,仿佛被人看透了
内心一样。这还是张圣杰借这位美貌女子之口说出的话,若是张圣杰亲身在此,
吴征只怕已是被从裡到外半点秘密都藏不住。
「你家殿下有鬼神莫测之机?呵呵,莫非连他也早早知道我是祝雅瞳之子?」
吴征凝重的神情忽然一松,戏谑地笑起来道。。
倪妙筠则面色发窘……张圣杰固有识人之能,但要事先就猜得不出半分差错,
其智就非人而近妖了。倪妙筠结合当下形势,在张圣杰的话中穿插少许自编之词,
几无破绽效力极佳,险些把吴征唬住。什麽盛国若灭吴征就真的无处容身,张圣
杰除非知道吴征是栾广江与祝雅瞳的儿子,否则吴征大可有认命之后,回大秦做
孤臣的选择。
倪妙筠似是对张圣杰抱有莫大的信任,才对这一番言论能镇住吴征,至少是
唬得一时不好辩驳极具信心。同时这位沉默寡言的女子居然胆大心细,结合近况
做些小修小补,效果比起张圣杰的原话更胜一筹。幸亏吴征脑子未曾被吓糊涂,
及时找出其中的破绽,一举反击。
「殿下无恶意。」倪妙筠一时说不下去,心中倒有几分喜悦。吴征的才干越
高,越说明张圣杰没有看错人,也只有这样的能人,才值得一国之君不遗馀力地
招揽。
「我知道。」吴征歎了口气道:「一番好意我心领了,现下还不是时候,我
不会下此决断。就依你之言,今日的话我暂且牢牢记在心裡,只待你说的变数出
现。届时无论成与不成,我会给你一个答案!」「好!」倪妙筠伸出一掌道:「
一言为定。」啪啪两声,两人简单地击掌为盟,吴征向祝雅瞳道:「娘,劳您先
去看看柔惜雪能不能救回来,还有许多话要问她……」「得令!」祝雅瞳俏皮一
礼与倪妙筠一同离去,让肃苛的气氛陡然一松。
吴征向众人无奈地耸了耸肩,言下之意我娘就这样儿……呼了口气,吴征向
韩克军道:「韩老,不知梁玉宇处商议得如何?」「一拍即合。殿下失了先机,
正心急如焚……」韩克军脸上浮现难言的迷茫。韩家盛极而衰之后,屡受排挤与
冷眼,甚至被钦定为吴征前进路上所必须剪除的旁枝,这一切都让老将越发心寒。
可韩家世代忠良,战必争先,韩克军与梁兴翰更是幼年至今的情谊,在江山万代
面前却什麽都不是。
报效的家国危在旦夕,朝堂之上潜伏的豺狼露出锋锐的獠牙,盟友似对帝皇
彻底地失望,再也不放在心上。韩克军黯然低头,他深知盟友的选择没有错,当
是此时,再没有输掉任何东西的本钱。可是心裡仍像梗著一根刺,让他下不了决
心,总对遥远的京城抱有一线希望……风烛残年的老人,怎能轻易割捨从前的一
切?大秦国几乎就是他的一切,除了韩氏一族以外!
「告知他我们粮草,军器俱已完备,让他立刻昭告天下,在凉州登基。」吴
征沉著脸道:「他手下有十名大内高手护卫,咱们需得在他登基之后,以雷霆之
势一举制服!动静还不能大,一旦漏出半点风声必然动摇军心,轻则士气低落,
重则兵变,无法收拾……」「不错。这事……难上加难,需要详加谋算才是,决
不能轻举妄动。」韩归雁忧心忡忡,凉州的兵马裡虽有亲军,大部分还是秦军。
这些人只效命于皇室,若与皇室产生衝突的事情传扬开去,兵变几乎是一种必然。
十名大内高手并非易于之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实在没有半点把握。吴征
大胆的计画把韩归雁吓了一跳。
「登基总要做些筹备,选个好日子,腾出三五天不成问题。还请韩老继续与
他虚与委蛇,届时陆师姑对付两人,我对付两人,你们协助我娘与倪仙子对付六
人,出其不意发动,成败在此一举,我觉得胜算还不少!」吴征搓了搓手,以不
容置疑的口吻几乎是下了军令。
「什麽?你……对付两人?」吴征现下身负的武功除了陆菲嫣瞧出些端倪之
外,韩归雁,顾盼,冷月玦一同惊道。
吴征不敢答,只随意点了点头敷衍过去,心中一阵苦笑:老天爷,连口喘息
的机会都不给啊……一月余的时光连升两品,还是几将迈入巅峰的品阶,这裡头
必然有什麽奇遇。若是什麽天材地宝,吴征会明言,说不准还会留给诸女一份。
偏生他支支吾吾不敢明言,对付大内高手又说得十分肯定——如此大事,吴征岂
敢儿戏逞强?那是对自家的武功有十足了信心了!内裡的猫腻,著实让深明「道
理诀」与「玄元两仪功」的陆菲嫣与韩归雁吓了一大跳。
吴征重伤迅速痊癒,功力飞升,山谷中只有两名女子,一名是他亲娘,还有
一位是他姑姑……诸般事情联繫再一起,二女满面绯红,又是震惊不已,几乎不
敢再细想下去究竟发生了什麽。
「韩老,我知道你对大秦感情深厚,一时难以下定决心。只是眼下,我们已
没有旁的选择……京城裡希望之渺茫,韩老当心中有数。」吴征半是满心担忧,
半是岔开话题道。
「老夫知道,也不敢瞒你……你……安心行事,老夫再难以下定决心,总是
知道军令如山的。」韩克军给了颗定心丸,著实让吴征松了一口大气。老将出马,
不仅审时度势,还能稳定军心,有了韩克军的保证,这一处便不会出了岔子。
「行事吧,我去看看柔惜雪!」吴征与诸女一一眉目传情,倒退著出了帐篷
…………………………………………………………………………………………天
边已泛起了鱼肚白,不久之后朝阳就会跳出山头,驱散夜晚的黑暗。
昨日种种即将过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昨日的不顺遂都会随著日出之时燃
起新的希望。可对在窗前枯坐整晚大秦侍中胡浩而言,升起的日头却让他无比悚
惧。辟除万邪的红日,也是催促上朝的印记。
自从先皇驾崩之中,京中的形势一日三变。五皇子梁俊贤受到忽然返京的霍
永甯与方文辉力挺,恰巧太子梁玉宇又不在京城,梁俊贤顺理成章地顶替了皇兄,
暂时随朝理政!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京城裡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忽然与世隔绝。十
二道金牌,带著梁兴翰驾崩的昭告,由八百里飞骑送往凉州,本拟火速召太子回
京。可是头三拨驿骑出了长安,便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待朝中大臣品出了个中
滋味,已足足过去了半月。
人心浮动之下,缉拿袭击皇使的匪徒也显得无力。只要与梁玉宇有关之事,
便举步维艰……依胡浩推算,等凉州反应过来,前后怕不得有月半。
月半时光,会发生太多的事情!
如果霍永宁不在,或许形势会稍有缓和。可他身揣先帝密旨,许他随时回京
之权,任谁也摘不出半点毛病。这名贼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还安分
守己地做著孤臣,先帝对他有著绝对的信任。
「一心为公全无私心?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古人诚不欺我!」胡浩摇头苦笑,
只可惜先帝在时他是霍永宁,先帝不在了,他便是忧无患!数十年的隐忍等的就
是这一天。
胡浩与霍永宁共事多年,被他在眼皮子底下做妖,恨得咬牙切齿,却没有足
够的证据!这还要幸亏韩克军的消息早早送到,否则他至今还蒙在鼓裡. 京中的
形势越来越诡异,霍永宁像个绝世的优伶又唱又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胡
浩深知他跳得再欢,当前形势再好,也绝不可能一锤定音。朝中重臣除了方文辉
也在力挺梁俊贤之外,屠冲闭口不言,迭云鹤虽与自己一方是死对头,公然支持
梁俊贤是万万不能,俞人则自然与青城一系共进退。蒋安和与屠冲一样态度,要
他去扶梁俊贤登基不是他一贯的。
霍永宁现下的模样,就像个即将失势的孤臣正铤而走险!——如果不是胡浩
已知他身份的话。
既是前朝遗党,霍永宁唯一的目的就是谋朝篡位,至不济也要借机掌控朝政。
可他现今的模样与送死无异,跳得越欢,将来死得越快越惨!胡浩既知他的身份,
又深明霍永甯智计百出,当然猜到这贼子现下一副跳樑小丑的模样,背后必有隐
秘的奥援。否则现下对霍永宁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以他的能耐而言,苦心
孤诣才布下的好局断不能下得稀烂。
「到底……他会有什麽后手?」胡浩忧心忡忡,摇了摇头:「每个人都在等,
都在暗中筹备,明哲保身!这样下去到底好,还是不好?」重臣之间相互制衡,
可秦皇忽然暴毙,甚至没有留下遗诏,相互制衡就成了相互猜忌。胡浩从未觉得
如此孤立无援。京城的与世隔绝必然有梁俊贤与方文辉,霍永宁的手段在内。哎,
一切都是如此凑巧,又如此不凑巧!莫说奚半楼与韩克军,只要吴征还在京城,
局面又何曾会如此被动。
你们一定也很难熬罢!胡浩起身抹了把脸,揣紧了怀中的黄金惊堂木。先帝
御赐的惊堂木,此刻不能让他有多上半点的心安。朝堂之上,明知霍永宁这个贼
人正作威作福,居然拿他没有半点办法……彻夜难眠的不止是胡浩,重臣们几乎
都一样。
「屠公公早,不知意下如何了?」最难熬的并不是有力无处使的胡浩,而是
中常侍屠冲。作为先帝的贴身近侍,从前无人比他更具荣光,先帝驾崩之后,也
无人比他更为惶恐。帝王的宠信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一旦宠信不在,他就是个
没有将来,没有后代的孤苦老人。
屠冲早早就知道自己的归宿,也始终在试著调适心情,以待这一天到来时不
至有巨大的落差。可当秦皇暴毙,他发现即使做了无数的准备还是不能接受这样
的结局。未来等待自己的只有更加凄凉……自斟自饮,又给屠冲递上一杯。霍永
宁将内侍府当做自己家,嚣张跋扈,话说的却让屠冲无力还口:「等太子殿下回
了京,一切就迟了,屠公公不免告老还乡。若是早下决断,五殿下登基之后念著
公公的从龙之功,总会让公公安享晚年。」。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屠冲的心。梁玉宇手下自有贴身近侍舒和通,后宫
裡不会再有屠冲的位置。至于五殿下那裡……自己若不出力,何谈从龙之功……
作为梁兴翰的贴身近侍,屠冲太明白先帝的心思,至少在他近一两年性情大变之
前,梁玉宇就是大秦江山的新主人!
为何会有梁俊贤?为何陛下会突然立下一个与太子唱对台戏的五皇子?屠冲
虽不明内情,也知先帝近年来越发不服老,性情越发乖戾,有时还期待著寿元千
年。屠冲从不敢对外多嘴,只是心裡知道先帝突然推出梁俊贤,就是与霍永宁密
会之后的决断……至于那些让先帝一时精力旺盛的丹丸,也是霍永宁敬献的。
怪道一向安分守己的孤臣霍永宁近年来动作频频,原来一切都是为了现在!
这个可怕的国之栋樑,正志得意满,毫不掩饰地张扬著欲望。每一句话又都是那
麽打动人心,只是屠冲不为所动,这一切都是与虎谋皮……「霍大人言重啦。嘿
嘿,嘿嘿……」屠冲伸出鸡爪般的手,笑眯眯地举起茶盏尖著嗓子道:「俱是一
殿之臣,同为大秦国效力,何来从龙一说。莫非霍大人要造反麽?」「哎!屠公
公不可妄言妄听。霍某一颗真心可昭日月,纯以大秦江山万代计。」霍永甯连连
摆手,却没半分惧意,诡异笑道:「霍某问公公一句,公公可还记得太子殿下当
年在川凉边界引发的动乱?殿下当年虽是初任太子,年岁尚轻。只是身为太子,
行事实在太过荒唐与急于求成。仅凭此事,他就配不上做大秦雄主!呵呵,霍某
当然知道此事怪不得公公,公公当年也只是奉陛下之命,才会对太子殿下克扣许
多,严加管教,就是不知道以太子殿下这份胸襟,如今是不是还记在心上?」屠
冲面色丕变,再忍不住一掌拍在桌面站了起来。鸡皮鹤髮的老太监一身衣袍无风
自动,双掌如鹰爪,阴恻恻道:「霍大人是要逼得杂家与你撕破面皮,在朝中针
锋相对不成?久闻霍大人功力通玄,不如就在此处与杂家先见个真章?」「没有
没有,本官并无此意。」霍永宁巍然不动,又递上一杯茶道:「公公息怒。本官
之言盛意拳拳,是公公最好的出路与去处,博一个安享晚年不在话下。公公是明
眼人,当真不考虑考虑?」「杂家……老眼昏花,只知服侍陛下,余事不知……」
先帝暴毙未留下遗诏,霍永宁苦心孤诣已久一朝发难,即使是重臣中也有几人力
不从心。胡浩是一位,屠冲也是一位,能够争锋的以眼下而论只有两拨势力。屠
冲很清楚自家应处的地位,也知自己实在不适合参与其中……「哈哈哈哈……屠
公公果然是明眼人,急流勇退,佩服,佩服……」屠冲已释放出退让之意,霍永
宁来此也不指望拉拢他,闻言志得意满地放声长笑,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宫中的屠冲已然安抚完毕。蒋安和与屠冲的情况类似,甚至还略有不如,毕
竟尚书令大人可没有屠冲那一身高绝的修为。胡浩没有了奚半楼与韩克军的援助
一样无能为力。皇位更迭之时若要有话语权,最重要的都是兵马在手。这几位大
臣都是一样的毛病,手头无兵无将,从前一言九鼎是先帝给的。如今先帝不在,
则只是一介书生,论奇谋智计自家原本都不在他们之下,根本不需放在眼裡. 车
骑将军方文辉只会力挺自家的侄儿与自己同心协力,朝堂之上,剩下的对手便唯
有骠骑将军的青城一系了。霍永甯望著宫外,目光与心房一同灼热了起来。能否
一举击垮迭云鹤决定著成败,与此同时,还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去彻底扼杀
朝中对手们浅薄的希望……「扼杀希望不太够,会顺利麽?还是顺利的好些……」
霍永宁背著手摇著头暗道:「成败在此一举!谁人不是?吴征啊吴征,你现在是
死是活?即便活著,这一局你又拿什麽来翻盘?即使你与先祖传承颇有相似之处,
一介散骑侍郎面对天崩地裂,还能不束手就擒麽?」………………………………
……………………………………………………自得梁兴翰宠信以来,迭云鹤极少
在朝堂上过得如立针毡,甚至有抵触的情绪。不少人背地裡讥讽他是陛下的一条
狗,议政时每每也有人拿他寻开心取笑,这些迭云鹤都不在乎。只消做好陛下的
一条狗,这些讥讽取笑不过是吃不著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昆仑派出了个惊才绝豔的吴征,自入京来扑腾得可欢又能如何?昆仑一系
的势力与实力始终在削弱。俞兄,不怕与你说,青城最出色的接班人已经完了,
彻底完了。蝶儿连本将都已不抱指望!那又如何?我青城照样蒸蒸日上,陛下赶
著将好东西塞过来。得了好处,便把面子丢完了又如何?待本将百年之后,仍名
垂青城派青史!」迭云鹤老神在在,连俞人则也不得不佩服他。像他一样把朝堂
看透,还能全然不顾面子做到这一切,个中艰难,俞人则心知肚明。
尤其是现下!先帝暴毙之后,俞人则才感歎当年与迭云鹤联手是多麽地明智,
才知道这位被人人嘲笑,瞧不起的骠骑大将军,手中的权力是何等地可怖与实用。
实用到足以改变当下的局面,甚至左右局面,决定下一任的皇帝由谁来坐!
经营多年的骠骑大将军不是刚从后将军右迁车骑大将军的方文辉可以比拟的。
何况他身后还站著的根系四通八达的青城派,大秦第一门派!比之几被排挤出京
师中枢的昆仑派,青城正如迭云鹤一样牢牢立定朝堂,随时可发挥举足轻重的作
用。何况是孤臣的霍永宁?
权慾薰心的梁俊贤领著方文辉与霍永甯,将京师化作一片孤城,内裡当然有
迭云鹤的袖手旁观。昆仑一系在此时离得越远越好,等大势已定后再回不迟。
迭云鹤看著他们在朝堂上如跳樑小丑,心中暗笑。
「五殿下年幼无知,远逊于太子殿下,如何坐得皇位?俞兄可不要一时昏了
头!」「正是,俞某与迭兄一般见识。五殿下自幼懦弱,何来篡权的胆色?不过
为方文辉,霍永宁裹挟而已,这皇位他坐不得。」实力才是最具说服力的东西。
看著这位昔日心中多少也有些鄙薄的青城掌门,俞人则心中感慨不已。
「且再让他们得意几日,大秦的朝堂自有我等忠臣扶协,哪容这等狼心狗肺
之徒横行?只待时机成熟,本将不仅要勤王凉州,还要活捉霍永甯与方文辉,以
正朝纲!」迭云鹤兴奋地搓了搓手,挪了挪屁股。在朝堂上忍耐心中的盘算实在
难熬,比从前被人讥讽难熬了不知几许。可再难熬也要熬下去,正本清源,剿除
叛逆,挽狂澜于既倒,这是一份不世功业。
每当念及此处,迭云鹤都坐立不安,也让俞人则吃了一惊道:「迭兄此话怎
讲?旁的不说,光说霍永甯武功高绝,想要擒拿不易吧?」「呵……」迭云鹤嗤
笑一声道:「俞兄是文人,不明武功。霍永甯修为虽高,怎敌我青城绝学?我家
大师兄不久便至,今日约俞兄来此也是为了与他见上一面,一战功成就在近日!」
「当真?」俞人则的目光也火热起来。此前在朝堂上忍气吞声,正是忌惮霍永宁
的武功,不愿正面得罪他。想不到迭云鹤已动用全力,甚至连大秦国第一高手向
无极都将抵达成都城,这是下定了与方,霍二人一决胜负的决心。迭,俞两家联
手,再有向无极帮衬,五殿下一方最大的优势荡然无存!
皇位的争夺战中,最强大的力量直到此时才揭开了面纱。迭云鹤的决心与意
向才是真正影响著大秦未来走向,至少在昆仑一系在京城聚集之前,无人可以匹
敌。剩下的,便是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尘埃落定!
「掌门在俞大人面前如此谬赞,可叫向某好生羞愧了。」不需迭云鹤多说,
来人已给了俞人则答案!向无极白麵无须有些木讷,不修边幅,唯独一双手保养
得极好,连指甲都随时修剪得乾乾淨淨. 俞人则未与他打过照面,只听过许多关
于他的传说:醉心武学,无心权势,连掌门人都不愿意做……「大师兄!」迭云
鹤惊喜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向无极迎进小院,同时吩咐道:「无本将许可擅
自靠近十丈者,杀无赦!」「见过掌门,见过俞大人。」向无极朝迭云鹤一躬身
笑道:「许久不曾下山,若不是有蝶儿领著,几乎忘了路径。」「向先生多礼了。」
俞人则心中大定,有了这一尊大神坐镇,己方声威极盛,胜算大增!当即也向院
外的僕从下达了与迭云鹤一般的命令。
「大师兄快请坐,蝶儿速去斟茶。」迭云鹤请入向无极,又命迭轻蝶在身边
伺候。密谋这等大事,在座的除了至亲,战友,就是视权欲如粪土,不是事关青
城派前程命脉不愿动身的同门大师兄了。
「掌门太客气了,向某份内之事,全凭掌门吩咐即可。」「非也,大师兄,
此事非同小可,正需仰仗大师兄之武力与俞兄之智方可万无一失!请大师兄来此
正有一同商议之意。」「哦?何事?」向无极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有一丝惊诧与凝
重道。
「除奸党,扶太子登上大宝!」迭云鹤压低了声音,将秦皇暴毙后之事从头
到尾细述了一遍,又将心中计议一说,以目视俞人则道:「俞大人智计百出算无
遗策,有俞大人出谋划策,大事可成!」「原来如此,怪道掌门说非同小可。敢
问俞大人现下可有良策在胸?」既逢大事,向无极也不可不打点精神,将一门心
思全扑在上面!迭云鹤更是满意,有了向无极全力以赴,已是十拿九稳。
「尚未!俞某想先问一句,不知向先生对擒拿霍永宁有几分把握?」「霍永
宁可不容易对付啊……若能安排几位师弟帮手,再出其不意,倒也不是不能。」
这等武学名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答应,按向无极的口气已是足足够了的。
俞人则闻言大喜道:「若安排帮手要在何处为佳?出其不意又是怎麽个说法?」
「帮手当然最好在朝堂上,当众擒拿震慑宵小!」「这一点……俞某与迭大将军
安排几人进宫潜伏,当不在话下。」「好!出其不意麽,向某也不好说,武学之
道讲究时机,也讲究顺势而为,譬如现下这样就很不错……」向无极木讷望天,
似在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忽然掌缘横切在迭云鹤脖颈,掌势变幻间,又拍在他胸
膛!不闻骨骼碎裂之声,可迭云鹤满面的不可置信,脸色极快地发青,变紫,垂
垂软倒在地,转眼就没了声息。
俞人则目瞪口呆,骇然大叫。呼声尚未出口已被向无极捏住了咽喉!脖颈像
被一隻铁钳拿住,俞人则气息全断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脖颈仿佛松了一松。俞人则悠悠醒转忙大口地贪婪呼吸,耳
中又传来向无极施施然的声音:「蝶儿过来。伯伯曾听你说过,吴征在筹画江湖
同盟之时,你爹为了夺盟主之位,曾想将你牺牲了是麽?这件事俞大人也是有份
儿出主意的吧?」俞人则大骇!当时为了武林盟主之位,确有将迭轻蝶牺牲了,
再借由孟永淑之事扳倒吴征的盘算。雨霁山上吴征几被逼入了绝路,只是孟永淑
忽然发疯,让此事不了了之。向无极忽然提起此事,且听口气似乎迭轻蝶只消说
声是,向无极就要下毒手。
俞人则强撑著百般不适睁开眼来,口中呵呵连声想要辩解,可眼前的一切让
他一字都说不出来。只见迭云鹤已冰凉发白的尸体旁,向无极大马金刀地坐著,
迭轻蝶跪在地上埋首他胯间,螓首一高一低。散开的长髮遮挡了视线,但发出淫
靡的声响,谁也知道她正在做著什麽,动作是多麽地柔顺流畅。
一杆长枪就立在向无极手边,这个木讷的武痴正一脸受用,目光玩味地看著
俞人则,顺手一挺长枪,枪尖就指在了他咽喉前……
第十五章、英雄豪杰。岂恋浮华
遮蔽严实的营帐每日只定时在角落裡打开片刻换风,有些气闷之外也显得昏
暗。
柔惜雪面色苍白,气息奄奄,多日来都靠著灌入水与稀粥维持,丰腴的身体
也一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两肩与大臂上方依稀已骨瘦如柴。
打发走了春雨,祝雅瞳将柔惜雪翻成侧卧,一手搭她脉门,一手按在丹田处。
探究了好一阵,祝雅瞳才睁开眼来,取了块方巾亲手为柔惜雪擦拭面庞与身
体。
「我会同时打她身上二十四处大穴,这样也不能救掌门师姐,只能激发她丹
田中的内力。」
祝雅瞳在柔惜雪的背脊上比划著,一遍又一遍地模拟准备的打穴手法,务必
保证不出半点偏差:「若是运气不错,她或许会有片刻恢复些许神智,能引导内
力游走奇经八脉。这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有……几成把握?」
倪妙筠悄悄抹著眼泪,见柔惜雪日益消瘦,情知已再也拖不下去了。
「你问我同时打二十四处大穴的把握?还是掌门师姐醒来的把握?」
祝雅瞳嘴角一撇笑道。
山谷中的不伦之情并未让她变得易于惆怅或是沉闷,反而激发了身上的活力。
即使危机四伏在外,柔惜雪性命交关在内,她的俏皮可爱毫不令人反感,倒
有温抚人心之效。
「都担心。」
情急之下质疑祝雅瞳,倪妙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同时二字可不是祝雅瞳随口说说,柔惜雪的性命更是她牵之念之,闻言不由
大喜。
「我的事就有十成把握,掌门师姐的我是一点都没有,全靠她自己。」
祝雅瞳摸了摸柔惜雪的额头,道:「你也知道,《玄女檀心神功》修行极难,
非有大毅力者不能为,当年我也未能授此神功。掌门师姐能修行至巅峰,或许能
有神迹也说不定。她的伤太重了,又迁延日久……只是人生于世,有些事该看得
澹些,更不必提早就认定了结局,对麽?来,扶她起来盘膝坐好,你到外面去守
著,不许任何人进来,我尽力而为。」
「是。」
怀著心中的激动,倪妙筠轻巧地扶起柔惜雪,将后续交予祝雅瞳之后返身离
开营帐,心中暗道:你终于肯好好地唤她掌门师姐……无论结局如何,有这一句
天阴门便不会垮了。
师门不让你修习《玄女檀心神功》,是因当年你还是祝家娇滴滴的小公主,
养尊处优犹胜于我当年。
可历经劫难,你比谁都更有毅力,更加执著。
至于你说有些事该看得澹些,那是现下如愿以偿才能说得出来的话罢?不管
在山谷裡的事情有多麽荒唐,现下你慈爱又温柔的样子,真的好美……悄悄退出
营帐,才见吴征坐在门口,正拿了根枯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倪妙筠偷眼一瞧,大都是些不认识的符号与奇怪文字。
好奇心虽起,她与吴征之间可说尴尬非常,一想起那荒诞的一幕都耳热心跳。
先前那是大事在身不得不谈,现下两人独处时是万万不敢搭话的,遂默不作
声地在一旁坐定。
「柔掌门怎麽样了?」
吴征手上写画著不停,又开口问道。
「啊……」
倪妙筠不防他忽然开口,有些惊慌失措道:「祝师姐在想法子救治。」
「嗯。有些话想先问问你,若方便说的,还请不吝赐教。」
吴征向她行了一礼以示尊重与感谢,複又坐下将视线集中在地下的一团乱麻
裡. 「我……」
倪妙筠定了定神,实在不想与吴征说太多,有意推脱道:「你还是先把手头
事情做好再说吧。」
「不用。」
吴征摇著头书写不停道:「我们没那麽多閒工夫了,片刻都荒废不得。其实
我在昆仑山修行时,每日裡忙忙碌碌时常一心二用,照样把事情做得好好的,偶
有閒暇也是不停地加练。下了山之后算得上诸事顺遂,反倒懒惰了许多,再不肯
像山上一样的勤勉。现在事关所有人的前途与性命,不管你心底有多少芥蒂,若
真是诚心邀我去盛国,还请莫要推辞。」
「好,你说。」
一双妙目忽闪忽闪,看看吴征凝重的脸,又看看地上不停点写的树枝,倪妙
筠驱除杂念,坐直了身体轻声道。
「我听玦儿说,柔掌门编写了一本精义,裡头全是行走江湖时的要点所在,
可令经验浅薄的弟子更大限度地发挥所学。是麽?」
「是。掌门师姐閒时所有精力几乎都在完成这本经典。门中的弟子都是学过
的,我的武学所长也多拜这本精义所赐。」
「嗯,谢了。」
吴征点了点头,在地上又画了些符号自言自语道:「一边编撰,一边模拟操
演以提升实战力,两不相误,可行!」
念念有词,絮絮叨叨,囉囉嗦嗦,倪妙筠撇了撇嘴,几乎把一切烦人的词都
套去吴征身上。
看他现在的模样,可不像极了在家中事事操心,样样都要安排的老妈子。
「还有句话多有冒犯。当年你到天阴门的时候,门裡是什麽模样?」
吴征的写画似有了结果,伸脚将地上的痕迹抹去,抛去枯枝问道。
「一切都很不好。是掌门师姐宽慰大家,又以身作则,天阴门才一步步好转
起来。其实,我不是很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了……我娘远走盛国前后,柔掌门彼时已被霍永宁所制,天
阴门裡不是一片愁云惨雾才怪了。按你这麽说,天阴门複又兴盛,全是柔掌门之
功了?」
「那是当然,我一向都佩服掌门师姐。」
倪妙筠皱了皱眉,大为不满道:「你说掌门师姐已为贼子所制是什麽意思?
可有证据?「「哎……」
吴征歎了口气起身道:「霍永宁知道我的身份。在娘与我遇险之前,柔掌门
与霍永甯一同找到了我们,柔掌门还叫他主人,自称雪奴。你说是谁告诉霍永宁
的?」
「怎麽……怎麽……可能?」
倪妙筠又惊又怕。
这事祝雅瞳绝口不提,她更想不到。
如今被吴征点出简直石破天惊,可念及柔惜雪小腹上那处邪异淫亵的纹身,
实在无可辩驳。
「世事就是这麽荒诞!」
吴征讥嘲至极地冷笑一声,目光转向帐篷裡. 倪妙筠大骇赶上两步挡在吴征
身前道:「你想干什麽?」
吴征若要报复柔惜雪,只消一句话她就万劫不复——能救柔惜雪的只有祝雅
瞳,而吴征对祝雅瞳的影响力之大不言而喻!山谷裡,水潭边,那个屈身在男子
胯下,即使被外人发现也不捨得停下,也要「完成」最关键一刻的女子,谁相信
会是祝雅瞳?「额?只是随便看看,你慌什麽?」
吴征愕然,随即回过神来,哑然一笑。
「你……你……莫要乱来!」
倪妙筠伸出手掌,警示意味甚浓。
若真是柔惜雪出卖了祝雅瞳与吴征,这份仇怨可就结得大了,吴征要对柔惜
雪动手理所当然。
倪妙筠只知潜意识裡该当阻止,却又说不出什麽道理来。
「莫名其妙,谁要乱来了。这裡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果,我没功夫耗在这裡,
先行告退。」
吴征笑了笑道:「我娘既要救柔掌门,前因后果必然也是想清楚了的。从前
的事我没有追究仇怨的想法,反正迟早也要来。现下看其实还是好事,总好过还
抱著一线希望在大秦拼死拼活,燕国皇宫裡忽然传出这等消息,我们毫无准备死
无葬身之地的强。」
「嗯,谢谢,我先代……不,我诚心谢过祝师姐和你了。」
「呵呵,那倒不必了。救她是一码事,不杀她也是一码事,可我没说这就完
全原谅她了,你不会以为那麽简单吧?犯下的错事都得付出代价,任谁都来都是
这个理!」
吴征又是倒退著走去,模棱两可说道。
留下倪妙筠一脸疑惑,吴征搓了搓手自言自语道:「胡叔叔,二师姑,你们
万万要相机度势,可一定一定不能出事了……」……………………………………
……………………枪尖闪著冷厉的光芒,带著彻骨的寒气点在咽喉处,俞人则只
觉颤慄的皮肤抵了上去,被刺破,划开。
可笑生命交关的时刻,他居然有心思看著伏在向无极胯间的迭轻蝶依言起身,
替向无极系好腰带,才抹去唇角的液体乖顺地转身站在一旁。
向无极木讷中露出些戏谑,向迭轻蝶一瞟笑道:「俞大人对女色也有探究麽?」
「有……」
俞人则咬牙切齿!他身居高位,一朝居然为阶下囚随时有性命之忧,心中惧
怕惶恐之外,也有一份沉著与愤怒,居然与向无极对视,寸步不让。
「不愧是出使黑胡定不世功业的侍中大人,佩服佩服。」
向无极微微一笑收回长枪道:「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真能臣也!」
「漂亮话就少说了吧,你谋杀朝廷大臣,还敢拘禁本官,可知已犯了诛连九
族之罪?你武功再高不过一介平民,还想逃得过朝廷缉拿麽?」
俞人则声色俱厉,几乎义愤填膺!「俞大人好胆色,好气魄,好清醒的头脑。
若不是有高人事先提点,以在下的愚钝还真的应付不来。」
向无极抚掌赞道:「如俞大人所愿,閒话休提,在下想问俞大人一句,以在
下为大秦效命多年也颇有功绩在身,以俞大人的见识,累功可封几品官?」
「功劳虽大,偶有为之,累功当为三品,若得圣恩眷顾,二品也不足为奇。」
俞人则身为侍中,此前还为尚书左丞掌管吏部,对这一切如数家珍,可谓言
出必中。
「谢俞大人解惑……」
「这些功绩,不足以抵消你的大罪!」
不等向无极说完,俞人则已冷冷打断。
这位公认的青城派乃至大秦国第一高手,数十年来深居简出,除了修炼习武
之外一无所好。
仅在极特殊,事关大秦国国运才能引动他离山为国效命。
譬如燕秦之战最关键的时刻,燕国全军高手偷袭下卞关,正是向无极力战丘
元焕,最终才保得下卞关未曾失陷。
若他肯入朝出仕,迭云鹤的青城派掌门与骠骑大将军都是他的!无人敢不服,
无人敢反对。
如今迭云鹤已死,向无极一反常态地侃侃而谈,精明如俞人则已察觉其中端
倪,不免心中砰砰大跳:向无极当年不坐掌门之位,引发迭云鹤与贺群的争端,
最终贺群被排挤出山门,多半还蒙受不白之冤,最终身入贼党。
前些年贺群重又现身,一出手就致使迭轻蝶坠落深渊,青城一系后继无人。
两人斗来斗去,两败俱伤,损的全是青城派的未来。
迭云鹤从前是丢了面子,挣得了他个人的裡子,可青城派的裡子又是得是失?
最终受益的又是谁?还是眼前这位不计功名利禄的「武痴」。
俞人则心中嘲讽著迭云鹤,也不无自嘲:想不到迭云鹤辛辛苦苦打理青城派
基业,全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向无极乐得清閒自在几十年,到了关键时刻一伸手,什麽都成了他的。
如今迭云鹤身死,迭轻蝶堕落多年早已不配身为掌教,能主持大局的唯向无
极而已!没有人会反对,一切顺理成章。
而自家还未丧命,原因只有一个:向无极接掌青城派犹嫌不足,他还要接任
迭云鹤的骠骑大将军!「只消俞大人不说,在下就没有这份罪业,功绩就仍是功
绩。」
向无极起身逡巡,随手挥舞著长枪。
精钢铸就的沉重大枪在他手中轻若麻杆,挥洒自如。
喝喝的风声即使是俞人则也觉水泼难进,末了抖个花式,枪尖划在地下发出
牙酸的声音,内力到处,枪痕破开地面深得清晰可见。
「太子远在凉州,国尚且无主,罪业定然是罪业,功绩可就说不准了。」
俞人则心如明镜,向无极的目的已昭然若揭。
「那就劳烦俞大人帮个忙,与在下一同扶新主登基,再消弭了罪业,送在下
一份功绩如何?」
向无极越说越是心情快活,言语间颇见轻佻,连眉毛也挑了起来。
「那可是骠骑大将军,朝中股肱之臣!你道是随口两句就能敷衍得过去麽?
本官无能为力。「「这倒不敢让侍中大人操心,掌门师弟死得好惨,在下必
须要讨一个公道!」
俞人则心中一跳!成都城的局势错综複杂,除了孤注一掷的霍永甯与方文辉,
其馀大臣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著平衡,等待著破局一刻的到来。
几大派系之间近乎完全隔绝,谁也不会向敌对阵营吐露己方的想法。
能人众多,言多必失,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之间不谈,一个字也不吐露。
他原本以为向无极是听闻了京中形势,忽然动了入世的念头。
但如今看明显是有备而来,还是筹画已久!联想到此前向无极曾言有高人提
点过,以及对迭轻蝶的掌控,原来向无极并非自恃武力的莽夫,且朝中另有奥援。
敢随意动手杀害朝中重臣,显然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外援之强更是不消说了。
不会是胡浩,如今他势单力孤,纵有通天之才也已是自身难保。
也不会是屠冲,中常侍的权势几乎全来自于陛下的信赖,如今信赖他的陛下
已经死了。
剩下的只有近来声势最足,实力也最为强劲的霍永甯与方文辉。
秦皇驾崩之后,方文辉虽颇为意动,也清楚他一人是全然办不到的,搞不好
还会搭上身家性命。
朝中也平稳地等待太子归来,在诸位大臣众星拱月之下登基。
变数出现在霍永宁忽然回京的那一日。
他公然打出支持五殿下登基的旗号,且看当日的模样,方文辉与诸位大臣一
般,要麽以为霍永宁疯了,要麽便是身怀先帝遗诏之类的东西,要试探有不臣之
心的臣子。
他是将信将疑,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五殿下兴奋又紧张地涨红了脸出现在朝堂上,方文辉才咬牙下定了决心,
坚定地与霍永宁站在一条线上准备孤注一掷。
俞人则冷眼旁观,对细微的变化洞若观火,这段日子始终没能想明白的问题
也逐渐清晰。
先帝驾崩以来,率先推动新君登基的不是与五殿下同一阵营的方文辉,而是
霍永宁。
为此,这名孤臣已彻底撕破了脸皮,将长久以来的精心佈局全数押了上去。
相比迫于形势不得不跟进的方文辉,霍永甯与五殿下才是背水一战的两人。
这一切并非俞人则瞎猜。
方文辉的动作本就奇怪,他虽是五殿下的舅舅,也是重臣之一,可公然与太
子对抗不是明智之举。
以俞人则的想法,若易身处之,能努力再经营个两三年,多争取些居中观望
的大臣,在民间再能累积名望,或许能有些许与太子殿下一掰手腕的实力。
也仅仅是些许而已。
现下的五殿下,不过是以卵击石。
事实也正是如此,霍永甯与五殿下几乎是裹挟了方文辉,如今跳得正欢。
可朝臣们碍于太子殿下不在,不好公然与五殿下撕破面皮而已,一个置之不
理,就让他们几乎是在唱独角戏。
一旦太子殿下回京城有了主心骨,局面便是一边倒,毫无悬念。
以霍永甯之智,怎会干出这等蠢笨如猪的事情?俞人则也怀疑过这人是不是
还有什麽后手,有什麽暗援?可一个孤臣,为大秦国呕心沥血了几十年的孤臣,
人人看在眼裡,哪会有什麽暗援?现在暗援出现了,藏得好深,和霍永宁几乎一
模一样,只是一在朝堂,一在江湖。
而霍永宁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哪裡是在捧五殿下登上大宝,又哪裡把方文辉
放在眼裡?他是个贼,准备窃取江山的贼!难怪从前他在朝中会鞠躬尽瘁,这人
早就把大秦国的江山当做自家的东西,否则哪有毫不顾及子孙的臣子?哪有全无
私心的青天大人?至于面前这位看似木讷的武痴向无极,根本是把迭云鹤当成了
自家奴僕,让迭云鹤尽心尽力地将青城一系打理得根深叶茂。
只待前路艰难,适逢大变之时他轻轻鬆松地废了迭云鹤,亲手接管青城一系。
这两人,都是贼!从前那些黑道巨擘,心狠手辣的草寇,和他们的隐忍,能
耐比起来,统统不值一提。
俞人则灵光一现,想了个彻头彻尾。
可是一切都已太迟了……自身已在绝境,向无极敢杀迭云鹤,自然也不会对
他俞人则手下留情,生机所在,不过是看自家的选择「霍贼有特殊的传承,他十
分瞭解皇位更迭之时会发生什麽,这一切全是他数十年来精心的佈局。咱们没有
机会的。」
吴征低著头沉重道:「朝臣们为免沾染上这些腥臊,本能地都会躲得远远的,
正好给了霍贼机会。至于向无极,我的判断不会错。暗香零落在大燕遭遇重创之
后何时又浮上的水面?正是迭轻蝶遭遇贺群之辱时!为什麽会这麽巧啊,还偏偏
就是迭轻蝶……向无极不当青城掌门,迭云鹤与贺群才反目成仇。据我所知,贺
群当年之聪慧,武功,都要胜于迭云鹤。换句话说,贺群更加不好对付。如今青
城派除了向无极,已无人可替迭云鹤了,对不?」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吴征这一番话说得太过诡异,可是左思右想,又实在找
不到反驳的理由。
韩克军喃喃道:「你说是向无极……这些理由不够,还不够的。」
「够了。」
吴征提笔在面前已写得一团乱麻的纸上唰唰几笔道:「当下还能左右局势的,
除了向无极再无他人,也就只有向无极有这麽大的潜力!向无极若得青城一系,
再控制俞人则,他与霍贼,方文辉联起手来,要权有权,要兵有兵,朝中无人能
敌!」
「是够了,而且……他们还能为梁俊贤造就极大的声势。」
韩归雁苦笑著道:「贼党的老巢裡曾有忧无患出现,那一夜霍贼可是在京城
裡饮宴的。呵呵,暗香零落一副赶著去投胎的模样,搞得天怒人怨,那处巢穴可
不就是留著给向无极,乃至梁俊贤积累名望之用?他日向无极领兵剿灭了贼巢,
就算朝臣有怨气,又有谁还敢反他?」
「没有了,没有了……」
吴征将双拳捏的咯咯作响,怒不可遏,却又黯然道:「我娘悄悄来成都城之
前,时常戴面具示人。忧无患只不过是个名字,霍贼用来掩人耳目的名字而已。
一副面具,一个名字,谁都看不清面具下的真容是谁。霍永宁是忧无患,向
无极也是忧无患……咱们已彻底败了这一局,不管你们服不服气,我们都败了…
…贼党坚毅果敢,不得不服!现下我们要做什麽,你们明白麽?「凄凄惶惶,茫
茫然然!吴征忽然说出丧气话来,陆菲嫣一时头脑一片空白,冷月玦也蹙起了眉
头,涉世最浅的顾盼甚至白了脸色,连韩归雁也觉得前路一片黑暗,无法可想。
「我说这些不是要灭自家的威风,而是要先让大家都明白,从前的一切,都
离我们而去了,什麽都没了。无论用了多少功夫心思,多麽捨不得,都没了。京
城裡不要抱任何的幻想,以霍贼之能,这一阵能把咱们的后路全数断绝!」
吴征起身,嘶哑著喉咙道:「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开一局……只是这一回,
咱们的本钱少了许多……太多……雁儿,对付梁玉宇的事情准备得如何?早些让
他登基,可多挤出些时光来,我们也好有更多的准备之机。」
「已全备下了,就等祝家主!她是至关重要的阵眼,待到明日她歇息好了,
我们就动手!」
「不用。做好两手准备,白日与夜间,其实夜间动手最好。我娘的本事……」
吴征终于有些开心地笑了出来道:「她是天底下第一号杀手,你们没见她在
桃花山上是怎麽屠戮长枝派满门,又是怎麽打得戚浩歌与李瀚漠节节败退的。」
纵使已知道了吴征脱险的经过,一听到此节众人还是忍不住满心震惊,又是
振奋!无一不心驰神往,只恨未曾亲眼见著桃花山上惊世骇俗的夜战。
前路淼茫,己方的任何一点力量都是信心与士气的来源。
有祝雅瞳这样一位真正的顶尖高手助阵,于当下而言意义非凡。
吴征又向营帐外退去,边退边频频点头。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筹画。
控制住梁玉宇只是第一步,往后又将何去何从?没有哪一条路必然可行,形
势或许瞬息万变,他所能做的,便是努力去记忆从前学过的历史,罗列出皇帝继
位的前后的种种可能,变局之下霍永宁又会怎样实施对昆仑一系的灭绝之计,于
他而言,同样要有许多预桉。
「征儿且慢,我有话与你说。」
方退出营帐,陆菲嫣就跟了出来。
美妇媚色尽去,一脸凄然。
「嗯,我一直在等你。」
对陆菲嫣的难过与自责,吴征感同身受。
他背负著整个昆仑派,也连累了昆仑派。
她则会连累了家族,整个陆氏家族两千馀人口。
「真的没有希望,毫无办法了麽?」
心慌意乱,词不达意,吴征却知道她问的是什麽。
默了默,吴征还是拥她入怀柔声道:「壮士断腕,可保希望之火……陆家主
一向睿智,他收到传讯后自会做出最好的选择,你也别太过担心。有些事,弥补
已不及,我们只能尽力挽救。」
什麽禁忌不伦,在生死攸关面前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吴征慢慢体会到了其中的无奈,甚至隐隐想顾盼会不会突然冲出营帐,她看
见了这一幕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一段艰难的时光熬过去之后,从小看著长大的小师妹,再也不复从前
的天真单纯。
可惜划出来作为军机要地的后营没有突然,韩归雁既准了陆菲嫣出来,自会
拉住顾盼。
陆家的事,多少受自己牵连,同样的还有韩家……派系之间从来如此,一荣
俱荣,一损俱损,谁也没得话说,可吴征仍有许多负罪感。
若一直有现在的危机意识,毫不懈怠,结果会不会比当前要好上一些?心绪
震盪间,一缕箭声破空而来。
吴征伸出二指,势大力沉的箭枝被一拈便牢牢定住。
「你的武功……」
「十一品。比你可就差得还远。」
吴征敷衍过去,摇著头快速返回营帐道:「出意外了!」
箭枝上缚有竹管,不是偷袭而是传讯之用。
血衣寒早早就被韩归雁散了出去监视风吹草动——不仅是凉州边界可能有的
变局,也包括梁玉宇的一举一动。。
用发射箭枝传讯,则是最快速,也最紧急的一种。
「嗯?」
韩归雁接过箭枝,一眼便知来自梁玉宇处,展信一看略觉惊慌道:「梁玉宇
来了。盼儿速去找祝家主与倪姑娘,返回时不必进营,一切听她们的相机行事!」
「是。」
军令当下,顾盼不敢有违,急匆匆地自去寻倪妙筠与祝雅瞳。
「梁玉宇当是要自己掌控全域了……」
韩归雁将信递与吴征道:「这人现在谁也信不过?」
韩克军已与梁玉宇一晤,以韩老侯爷的人望与忠心,梁玉宇没理由信不过,
他也不能与韩克军撕破面皮。
凉州军伍还要仰仗韩克军,一路回成都更是险关重重,韩克军恰如定海神针!
可如今梁玉宇招呼不打一声,带著高手护卫随从向军营前来,显是要亲现军前,
拿捏军中大权。
京城裡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梁玉宇几被孤立,个中不寻常的味道当是让他如
坐针毡。
他一离开太子的临时府邸,即可说明对韩家的信任也是低到了极点。
计画全盘皆空,梁玉宇反客为主,他来到军营之后必然会迅速整治出一支自
己绝对信任的将士留在身边听用。
届时想要通过掌控他,以掌握这支军队留为资本就更加麻烦。
「既然如此,不得不兵行险著!」
韩归雁先定下了战略,见韩克军赞同点头,信心大增,掐著手指道:「梁玉
宇现下离军营当还有七成的路程,咱们半道截击还来得及。」
「人手不足,梁玉宇已对咱们有了戒心,伏击不易,难上加难。」
「需要诱饵去分散他的注意力,老夫可以。」
韩克军一手捋须,一手点著地图道:「老夫孤身一人在道中等他,这裡有不
少藏身之所,最好。」
「既有戒心,风险太大。」
「若论临阵决机,你们不如老夫。但要勇冠三军,老夫一把年纪,远不如你
们。风险……此地每个人都似风中残烛,何来大小之别?」
韩克军起身出营道:「老夫先行一步,你们速做决断。」
目送他离去,韩归雁脸色发青,终于咬牙低头望著地图道:「娘……祝夫人
不知道怎麽样了!」
「既有大事,我怎能不来?」
祝雅瞳适时掀开帐篷,一脸疲惫,又一脸笑意。
她的现身却让每个人都吃了颗定心丸。
韩归雁面上又一红,不敢看祝雅瞳,装作不在意迳自问道:「倪姑娘和盼儿
呢?」
「她们稍后就来,也不必现下来,雁儿说对麽?」
「正是。」
韩归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道:「敌众我寡,成败均在她二人身上。」
「盼儿不知能否做得到……」
陆菲嫣手心裡捏著一把汗,娇躯微微颤抖。
梁玉宇是一国太子之尊,更不是笨蛋。
虽说峢在凉州遇到太多的意外,事先全无准备,可想要制服他也不容易。
何况哪位太子手头没有些压箱底的后手?把重担压在一个不足十六的女娃儿
身上,一切都来得太过沉重。
「一定要信任她,盼儿会的。就算一时做不成,咱们帮她多拖延些时刻,第
二回,第三回,也就会了。」
祝雅瞳宽慰道:「既至半道也有好处,有韩老将军截击,不在营地裡落人耳
目时刻便能宽裕许多,也不求一击必中!」
「原本要隐瞒你们俩脱困之事,如今看来想瞒过梁玉宇千难万难了,咱们还
是趁早不要做这等打算。」
韩归雁的提醒吴征十分同意!自由心证一说从前吴征可是嗤之以鼻的,想起
来的确是被和平年代的安逸冲昏了头脑。
凡事讲证据,非得以理服人这一套在乱世裡拿来滥用,迟早要误了大事。
搜寻桃花山的动静一点都不小,梁玉宇袖手旁观对韩归雁避而不见,要说他
一点都不关心绝无可能。
是否亲眼看见吴征与祝雅瞳被带回一点儿也不重要,梁玉宇必然会做好相应
的妥善安排。
明知有祝雅瞳这位十二品大高手坐镇,梁玉宇仍然先发制人。
一来有刻意显得鲁莽慌乱,好叫韩克军父女放鬆戒心,二来也是有充分的自
信,三来这份孤注一掷的决心半点也不亚于己方。
来势汹汹,吴征不由暗歎有韩克军这等老将坐镇实是一份天大的幸运。
短兵交锋,打乱对方的部署,全凭奇兵致胜!只看谁的计谋更奇,谁的兵锋
更锐,谁的决心与勇气更烈!每一役都如决战!众人正欲出行,忽有兵丁来报:
「奚刺史遣军运送军资前来,领军的是奚刺史的夫人,正要求见韩将军。」
众人闻言大喜!林锦儿适时前来,正是增了一位强援!「快请!」
杨雪山传讯之后,奚半楼即刻前往成都城走得甚急。
林锦儿甚至不知发生了什麽事,只依令整备了可靠的亲军,运送了大批的粮
草物资前来汇合。
直到营中一问才知发生了如此大事,俏脸不由沉了下来!奚半楼此去成都险
象环生,他不带林锦儿自是存了防止意外之心。
林锦儿忧心忡忡,又大为不满,还是吴征最明瞭师娘的心思,先是近乎哭诉
了一阵自家遭遇,再让祝雅瞳就昔年掌掴林锦儿的旧事好好赔了不是。
最后将局势和盘托出,个中的艰辛困难不消多说,眼下正是一个生死大关!
向来对吴征视同己出,林锦儿岂有二话?奚半楼遣了自己来此,固然也有让
她相助吴征之意。
当今已没了任何退路,只能步步惊心,步步兵行险著!伏击擒拿太子也不在
话下。
韩克军盘膝坐于半道,孤身一人。
凉州一地荒凉广阔,地面俱是些矮草,几乎可一览无遗,梁玉宇领著三十余
名侍卫与臣属也早早看见了他。
「去问问韩侯有何事在此?你们随孤往军营裡去,莫要停步。」
梁玉宇嘿然冷笑,似乎看透了韩克军的不臣之心。
行伍偏了个方向离开官道,远远避开韩克军所在之地继续前行。
韩克军不得不无奈起身,与前去问话的随从一同前去拜会梁玉宇。
梁玉宇心中一动,露出个得意的微笑暗道:老狐狸,居然想要动孤?简直罪
不容诛!他摆了摆手止下行伍,在地势最为平坦之处等候。
韩克军呆的地方难保有什麽诈,自己是绝对不会过去的。
自己选定的场所则安然无忧,且韩克军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掌控在手中以
为人质的道理?只要拿住了韩克军,韩归雁岂不是乖乖就范?只可惜醒悟得晚了
些,连宋大光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否则上一回韩克军前来商谈时就该先把他捏
在手心裡了。
韩克军年事已高走得甚为辛苦,一步三喘慢悠悠地。
梁玉宇哂笑不已,自己立定不败之地,只看他到底要玩什麽花样。
好一会儿功夫韩克军才行至车驾前,放下拐杖跪地道:「臣韩克军参见殿下。」
地上土石粗粝,韩克军跪著不由身躯颤抖,不一时额头上就佈满了冷汗。
梁玉宇一挥手道:「韩侯辛苦,起来吧。你找孤有何事?就请在车驾上相商
吧。」
话虽说得客气,两名侍卫却已一前一后地上来,一人搀扶韩克军起身,手掌
有意无意地拿住他的脉门。
上太子车驾是不可能的,一转眼反倒落入侍卫的掌控。
韩克军歎息道:「臣岂敢。臣只是想请殿下随臣一行。」
「大胆!」
梁玉宇诧异喝道,韩克军武功算不上太高,不知有何底气敢胡言乱语?话音
刚落,就听拿著韩克军脉门的侍卫大声惨呼著倒下,胸口前鲜血狂喷,好似开了
六朵血泉。
韩克军手握一隻筒管,梁玉宇身旁的侍卫瞳孔一缩大骇道:「「豪雨香梅」,
殿下当心,来人,护驾,护驾!」
那侍卫正是梁玉宇的贴身太监舒和通,也正以他的功力最高,最难对付!韩
克军手持「豪雨香梅」对准车驾,正是要拖住此人。
舒和通一边护著梁玉宇向车驾内退去,一边扬手打出三点寒星直奔韩克军面
门。
以韩克军的武功绝躲不过去!危急之中看似平坦的地面忽然像被掀开一样,
地面之下跳起一个人来!她身形腴润多姿,手握一柄长剑随手挥洒便轻易挑开三
点寒星,旋即电射向太子车驾。
舒和通喉头发苦!这名女子武功强得不可思议,必然是祝雅瞳无疑。
先前为躲避暗器将太子带入车驾,如今退无可退,只得将车门关好,拼死挡
在车门前。
「退开!」
祝雅瞳一现身,舒和通便发出了警示。
可祝雅瞳挑开暗器,顺手一剑斩向欲挟持韩克军的第二名侍卫一气呵成。
那侍卫见机也已极快,仍被祝雅瞳一剑削下条手臂,疼得当场昏死过去。
威风绝伦,无人再敢拦阻,祝雅瞳冲至车驾前,舒和通早已蓄势多时,当即
斜斜削出一剑。
这一剑正是舒和通毕生精湛修为之所聚,剑锋不住颤抖发出嗤嗤的声响,削
向祝雅瞳脖颈。
祝雅瞳凝神应战,转瞬间两人便交手数招。
她虽占了上风,可想击退舒和通也非短时间能为。
两位绝顶高手既交上了手,其馀侍卫便可寻机夹击,祝雅瞳武功再高也双拳
难敌四手!何况还有个老迈的韩克军?韩侯再度成为目标,侍卫们暂时不敢插手
绝顶高手的激战,纷纷向韩克军处袭来。
远处烟尘滚滚,三匹骏马奋蹄飞奔,箭射赶来。
可是哪裡赶得及?即便侍卫们忌惮威力极大的「豪雨香梅」不敢过分冒进,
待得三匹马儿到了近前,韩克军也早已束手就擒。
韩克军抛去左手空管,双手合拢持定右手的一隻「豪雨香梅」,不住变换方
位,威慑众人。
马蹄声渐渐趋近,震耳欲聋!谁手中能有关键的人质,谁就能掌控局面!梁
玉宇处的关键之人只有一位,就是他自己。
而韩克军这裡,侍卫们都知道他们每一位都很关键,每一位都不会被放弃。
舒和通肩上被划出一条浅浅的伤痕仍不退半步,两位绝顶高手在车厢前极小
的空间裡大战,险象环生。
两名侍卫已绕向车驾之后,准备挥剑砍开密封的车厢,带梁玉宇脱离绝境。
四名侍卫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向韩克军逼近,老将只剩一管「豪雨香梅」,瞻
前不能顾后。
「住手!奉奚刺史之令前来,谁敢造次!」
女声响起,又有奚半楼之名,侍卫们都认得这是他的夫人林锦儿。
可不会有人搭理他,太子面前,奚刺史算个什麽?四名侍卫又再踏前一步,
韩克军手一抖不知是有意还是误触,细密的嗤嗤声响起,「豪雨香梅」爆射而出!
正面面对暗器的侍卫眼前一片花白,韩克军手抖之际他便急闪,银针几乎贴著他
的肋部划过,让他一颗心几乎从胸腔裡跳了出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躲过了致命一击,接下来自是要拿下韩克军请功!念
头刚起,小腹一凉。
平整的地面上忽然鑽出两人,一名剑眉星目的男子手握著长剑猝不及防地穿
透了他的身体!变故几乎是一瞬间便起!吴征与陆菲嫣从地下鑽出,吴征瞬杀一
人,陆菲嫣长剑飞舞敌住了另外三名护卫,护著韩克军向林锦儿处退去。
韩克军的银针不是射向死在吴征剑下的侍卫,而是对著舒和通!祝雅瞳自外
向车内进攻全然挡住了舒和通的视线,「豪雨香梅」爆射之际便跃身而起,双腿
平举绷成了一条直线。
数十枚银针正从她胯下穿过,直袭舒和通!既要应付暗器,还要对付祝雅瞳
头顶的神剑,舒和通大吼一声,对豪雨香梅全然不顾,挺剑向空中的祝雅瞳刺去。
祝雅瞳身在半空无所凭依,却翩若飞鸟之捷,足尖在舒和通剑身上一踢便又
跃起一尺。
只听叮叮叮一阵密密麻麻的声响,银针全数钉在舒和通身上。
他总有内甲与内功护身仍不能抵挡「豪雨香梅」的威力,立受重伤。
此时林锦儿,韩归雁与冷月玦已赶到,三女接过陆菲嫣与吴征护卫韩克军的
任务,吴陆登时腾出手来,一同向舒和通攻来!制住梁玉宇,战斗就此结束!诸
人都是一般的念头。
舒和通已受重伤,岂是三人的对手?眼看就要被毙于剑下时,车驾裡咔哧一
声响,门板破裂,忽然鑽出一个人来!祝雅瞳吃了一惊,她逼住了舒和通一时回
手不及,只见来人居然也身负十二品修为,以一双肉掌劈向吴征与陆菲嫣!不著
调梁玉宇何时还养出这麽一名死士,不再最危机的时刻绝不现身,也绝不会动手。
一动手就要人的性命!陆菲嫣瞳孔一缩,吴征怎能敌得住这等高手?不想吴
征也是一般的心思,他在桃花山吃了戚浩歌一击,对应付十二品高手还有些经验,
也想一力承担下来。
两人齐齐向中间一撞欲把对方挤开,却谁也没挤开谁,反倒紧紧贴在一起,
两柄长剑向敌人刺去。
砰砰两声,长剑没能刺中,只匆忙间与敌人对了两掌。
吴征与陆菲嫣虽逊色,但两人联手不落太多下风,被打得向后飞出,心头大
震,一时间又不由自主地抓向对方,相互扶持著落下地来。
只是姿势就极为古怪暧昧:吴征搂著陆菲嫣的蛇腰,陆菲嫣环著吴征的脖颈,
酥胸更是紧紧地贴在他肋侧。
「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清冷又颤抖的声音在车驾裡响起,撞碎的门板向内望去,不知从哪裡冒出来
的倪妙筠斩杀了两名护卫,而离别钩则横在梁玉宇咽喉处。
顾盼小脸紧张得通红,目光却古怪之极地望著吴陆二人……舒和通拼死护主
本就身负重伤,一怔之下,被祝雅瞳长剑穿心。
至于那名死士被祝雅瞳一阵猛攻打得连连后退,见主子又落入敌手,惶急间
居然撞上祝雅瞳的长剑,一命呜呼……他虽是高手,却牢牢被梁玉宇所掌控,若
不力战也是死路一条。
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敌人确实无论如何力战都战胜不了的……「殿下别来无
恙,快随臣等回营登基!」
吴征放开陆菲嫣,不敢去看顾盼,颇觉尴尬地向梁玉宇说道。
清晨的成都城笼罩著一层薄雾,春末的潮气尚未散去,可夏初的暑气会随著
日头升起,不需多久便会被驱得一乾二淨. 「可惜皇城裡的阴霾却不能被阳光驱
散。」
胡浩坐在高高支起的窗棱前,目光凝重又涣散,不知该著重于何方地喃喃自
语道。
「老爷又起了个大早,妾身去备些粥来。」
林瑞晨睡得尚熟,可也被胡浩惊醒,揉著惺忪的睡眼见夫君心事重重,忙批
衣起身。
「不必了,我不想吃。」
「老爷若是没胃口,妾身就去做些糯米芝麻糊吧,养肝最好。」
胡浩晚睡早起几乎彻夜失眠已不是一两日,近日来烦躁易怒,精力萎靡不振,
脸上也是掩不去的倦容。。
林瑞晨心中担忧,刻意吩咐取了安神的药材,还有养肝的食物。
此刻劝说了一句,又以半撒娇半命令的口吻道:「老爷的身体要紧,再不想
吃,也得吃一些。」
娇妻倚在身侧,丰满而柔软,近日来被自己不住地打扰,雍容的俏脸上也见
疲惫。
胡浩心中一动,握住林瑞晨的手道:「那就听你的。」
「老爷请稍后。」
林瑞晨嫣然一笑起身离去。
嫁与胡浩看看就近二十年。
虽说胡浩年岁较长,夫妻亲密事力不从心,可林瑞晨并未有所不满。
在侍中府上养尊处优,夫妻之间更是情投意合,即使少了房事也不碍两人情
深意重。
——都说房事是蜜裡调油,可没了油,蜜仍然是蜜,甜心甜肺。
自从掌门师兄坐镇凉州,韩克军困居韩城之后,昆仑一系在京中的要务全系
在胡浩身上。
林瑞晨既感恩夫君的全心全意,也心疼他的日夜操劳。
她所能做的,便是将侍中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胡浩全无后顾之忧。
夫妻二人一向配合得很好,也互相都让对方满意。
吴征下山之后飞速进步,这一趟去凉州之前林瑞晨心中可有双份的喜悦。
昆仑有后是其一,夫君终于迎来了得力帮手,从此不必辛劳如此是其二。
只是秦皇忽然驾崩,胡浩的忧心忡忡,再到府上的侍卫们被悄然派出,让林
瑞晨内心不由隐隐慌乱。
作为侍中夫人,府上的定海神针,再慌再乱也不可表现出来。
尤其是自家愁得白了头的夫君,更需要自己的温柔,细心去支持,安慰。
林瑞晨亲手搅拌著锅中磨得细碎的糯米与芝麻,不住地试著味道,一边就在
后厨裡抽空稍作梳洗打扮。
胡浩不久后便要上朝,非常之时,她更需时时刻刻保持良好的状态,让他尽
可能地舒心。
镜中的妇人年岁不轻,眼角已爬上了好几条细细的鱼尾纹。
与同门相较,样貌上自是比不得林锦儿的楚楚动人,更遑论陆菲嫣的豔名满
天下,可她更添一份沉稳,一份贵气。
「也不知三师妹怎麽样了?」
林瑞晨低声沉吟道:「她竟和征儿眉来眼去,长久地住在一起,恐怕早有师
门不伦。落在我眼裡倒是没什麽,帮著自己一家人隐瞒也是当然之事。只盼这两
人莫要得意忘形,以为遮掩得极好,若被外人看了去,迟早要惹出大麻烦来。唉
……这一回他们动身之前,我该当向三师妹提点一二才是。面子上难堪,总好过
真的露了馅……想她这些年婚事不谐过得极苦,征儿虽然大逆不道,除了年岁倒
也十分登对。待他们回了京,还得警告征儿不可喜新厌旧,好好地将三师妹藏好
了,莫要负了人家。」
心事重重,又苦笑了一声,京中波诡云谲,胡浩再讳莫如深林瑞晨岂能不察
觉一二?霍永甯像只小丑不住地跳樑,背后必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林瑞晨倒是时常盼望吴征能早日归来,他常年在京城还不觉怎地,人一离去,
时局有变之下,才发觉昆仑的未来掌门手裡已握著强劲的实力。
胡浩如此烦恼,也正是缺了这样一支力量。
一力降十会!有时候迷雾重重之时,偏就要蛮不讲理,用拳头打出一片天地
来。
「片刻不能掉以轻心。」
糊糊已熬好,林瑞晨紧了紧怀中的黄金惊堂木,端起託盘向后院行去。
黄金惊堂木是先帝御赐。
说不上如见天子,倒可惩戒谗臣,断世间冤假错桉。
这种东西,说好便好,足见陛下对胡浩的宠爱与信任。
说不好也不好,相当于给胡浩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稍有不慎,荣宠便要
变作万死之罪。
自打霍永宁回京的第三日,胡浩便把惊堂木交给了林瑞晨。
从前有事发生时,林瑞晨也曾掌过惊堂木。
譬如吴征初剿暗香零落时官卑职小,林瑞晨就请了黄金惊堂木,镇住了五城
兵马司与金吾卫。
但直接交予林瑞晨全权保管,此事前所未有,即使以诰命夫人之尊也嫌太过
不敬。
夫妻间私房夜话时,林瑞晨不解相问,胡浩只推说日日带在身上不便,交予
旁人保管又不放心,还是自家夫人信得过。
哪有这般简单?让林瑞晨担忧的也正在于此,夫君在为自己找一道护身符,
也因胡府上上下下,自己的武功最高,做事最为精细,御赐的宝贝不易出了岔子。
回了寝居,胡浩仍望著窗外呆呆出神。
林瑞晨放下託盘,将糊糊一口一口地轻轻吹凉,才端起瓷碗放在胡浩面前道
:「老爷可还要用些什麽?」
「不必了,这些足了,一会儿上朝时带上两隻包子即可。」
胡浩不忍拂了爱妻的美意,吃起殷情熬制的糊糊来。
「料得老爷要带乾粮,妾身昨日已亲手做了些包子。无论荤馅儿还是素馅儿
的,都是依著夫君的口味调製. 」
回望林瑞晨的温柔笑容,胡浩感怀地捧起爱妻两隻小手抚摸。
林瑞晨肤质水润,初嫁与他时细滑无比,如今却有些粗粝,胡浩心疼道:「
怎地去做些下人的事情?这些年来你操劳的事情已够多。」
「不能为夫君分忧,自当做些份内之事。厨子的手艺自是比妾身好,只是妾
身最明老爷的口味,加之一番心意,滋味定然比旁人做得强上许多。」
林瑞晨一边摇头示意不累,一边诉说心中情意。
「得妻如此,幸甚,幸甚。」
胡浩终于露出笑容,搂了搂爱妻在她额头一吻。
时日不早,不能再行温存,胡浩起身离去前嘱咐道:「先帝御赐的惊堂木夫
人务必收好,万万不可懈怠。」
「妾身不敢有违。」
林瑞晨半福著行礼送行。
出了府门登上马车,胡浩有些恍惚。
马车装饰奢华,陈设齐全,坐在车厢裡丝毫不觉气闷反倒万分舒适。
吴征初入京时于他同乘,还曾向他炫耀过身居高位,自当有相应的享受。
那一天吴征的怅然若失犹在眼前,自己虽不断奚落著他,吓唬著他,心裡却
是发笑连连,看著他一如当年自己初入京城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稚嫩,却又
不服气,不甘心的模样。
「邦泰民安,兵精粮足,四方清明,为何一个先帝驾崩之事,就能搞得眼看
江山易主?究竟孰之过也。」
胡浩喃喃自语。
江山不是不能改,主上若羸弱,邦国动盪不安,被取而代之并不奇怪。
眼下的秦国并不是这般模样:大秦强盛,王权威于四方,诸臣并非一条心却
各有才干,便是强如燕国的进攻都没能占著什麽便宜。
可是不知不觉之间,看似坚不可摧的大秦,在内部却有无数龟裂,被有心人
借著大势一推,已呈崩溃之兆。
可笑群臣们还在忙于内斗,各怀鬼胎。
更可笑的是,已知晓霍永甯狼子野心的胡浩,居然找不到一个人相商,更没
有一个重臣会与他携手同心,扶狂澜于既倒。
种种不合理的现象,不得不让胡浩心生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感慨与不忿!
「孰之过?天下三分之过也……若四海皆定,岂容这等宵小之辈胡作非为!
昆仑一系皆忠正良直之辈,时也,命也,回天虽已乏术,又岂可无人在朝堂上仗
义执言?此去之后不容于天地间,不知征儿又会作何选择?只盼他能明瞭老夫的
用意,千万莫学从前奚老儿愚钝不知变通那一套!」
自言自语间,马车已行至皇城前,胡浩隔著金水河远望巍峨辉煌的城门与宫
室,不著痕迹地微微点头,似在歎息或是赞许,缓缓进入宫城。
先帝驾崩,国中无君,皇城之前也现出些惨澹的迹象。
且守门的金吾卫个个如临大敌,唯恐出了些许差错,凭空又将紧张之气挑高
了许多。
大臣们也是轻车简从,噤声噤色,大多低著头悄悄进入。
大臣们进殿良久,秦都大道处才渐渐有了人声。
皇城裡的肃杀之气让人敬而远之,可生活总要继续,日头渐高,平民们也不
得不开始为生计奔忙。
当然也有三两闲汉带著草帽,懒散地在道旁大树底坐倒纳凉。
屠冲尖细的声音在大殿裡响起,鑽出殿堂的朱漆大门远扬出去,让宫门口的
金吾卫们都心头一凛,满身的不舒服。
先帝驾崩,太子远在凉州,五殿下日日上朝却又不少大臣不听他的,几位重
臣之间也互不相让,好端端的大秦朝堂被搞得不伦不类。
「没有见到迭大将军!怪了。」
金吾卫们互相一个对视,不由小声泛起了嘀咕。
新皇尚未登基之前正是最为敏感之时,除非有了告老还乡之念,否则就算生
了重病,朝臣都要咬牙坚持上朝,何况是举足轻重,年华正盛的迭大将军?他怎
肯落于人后?「迭大将军何事不上朝?」
屠冲扫视朝堂后皱了皱眉,心中也觉蹊跷,遂威严发问道。
国无新君,朝臣们便依国君抱恙养病时的旧例,由中书,门下,尚书三部主
官共理朝政,中常侍屠冲主持朝会。
胡浩闻言登时心裡一个咯噔:迭云鹤不上朝已属怪事,居然连屠冲都不知道?
个中有鬼!中常侍都不知的事情,朝臣无声果然人人不晓。
屠冲冷哼一声,向随侍的太监道:「速去骠骑大将军府上拜问。」
当日随侍轮值的正是赵立春,他为人机警灵敏,多日来的怪异气氛早让他心
中惴惴不安,得了令赶忙低声应和,急急向殿外行去。
「不必了,本官略知一二。」
不待赵立春离了大殿,霍永甯出班挥手道。
群臣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他,疑惑更甚:霍中书既知为何先前不说?看他脸
上略有怒火,隐而不发的模样,似乎不是略知一二那麽简单。
不知是在唱大戏呢,还是要暴起发难。
「霍中书请说。」
金銮殿上,龙椅之旁坐有一人,面容儒雅,几分青涩,几分紧张,另有兴奋
的潮红,正是五殿下梁俊贤。
每当他开口,朝堂上就更加不伦不类,朝臣们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连太子都不是,却又是先帝在世时默许发展势力的皇子,在朝中有那麽些
臣属效命于他。
太子不在,皇子裡真的以他为尊,可除了那点微薄的底蕴之外,谁又真的会
听他的呢?「这要问奚刺史奚大人了。」
「嗯?」
梁俊贤的意外声被朝臣们的嗡嗡声所淹没。
奚半楼远在凉州,又有三国会盟之事在身,还要侍奉太子殿下,为何与迭大
将军之事有关?只是此言一出,朝臣们都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
赵立春刚离开大殿便被叫住一时进退不得,听见奚半楼的名讳吓了一跳,眼
珠子一转,不露声色地假作在门口等候谕令,既不进殿,也不离去。
群臣窃窃私语不断,没了皇帝,连秩序都乱了些。
胡浩见霍永甯忽然提起奚半楼,眯眼一扫。
霍永甯莫测高深,蒋安和闭目事不关己,俞人则眼观鼻,鼻观心沉默无言。
最妙的还是方文辉与梁俊贤,两人神情几乎一致:略有愕然,随即有按捺不
住的狂喜与兴奋。
方文辉武将出身,虽有馈给军养,畅通粮道的长才,参知政事无论才干还是
经验都有欠缺。
梁俊贤更是嫩瓜蛋子一个,别说与朝堂上的老狐狸们相提并论,连比起年岁
更轻的吴征都大有不如。
两人一瞬间的反应稍逝即纵,却全都落在胡浩眼裡. 有所准备,仍是意外之
喜?胡浩率先在心底下了个判断。
一眼就勘破个中阴私,他没有半分自得,反倒心情更加凝重——强敌环绕虎
视眈眈,今日凶险恐怕前所未有。
大殿上一唱一答已非一日,今日也不例外。
群臣无人应答,霍永宁彷佛在唱独角戏而毫不尴尬,今日这一场戏的结局他
已十拿九稳,且群臣齐喑又有何妨?自有人会配合他将戏演得完完整整,还会十
分精彩。
「霍大人为何提起奚刺史?叫本王好生奇怪。」
梁俊贤在龙椅旁起身,居高临下俯瞰群臣,颇有几分威严问道。
「因臣要与奚刺史当庭对质!」
霍永宁语声渐渐激动,一个字比一个字响亮,似还用上了内功,震得大殿回
音阵阵,摄人心魄。
「霍大人这是何意啊?奚刺史镇守凉州近二十年,功勳卓著,不知霍大人要
对质些什麽?」
梁俊贤再嫩,也知道现时要怎样做一名好的捧哏,更知道什麽叫捧得越高,
就摔得越惨。
「殿下恕罪,臣尚未确信,不敢说。」
顿了一顿,霍永宁忽然跪地求道:「奚刺史不肯露面,然此事事关重大半点
拖延不得,请殿下恩准,臣有话要问胡大人。」
「哪一位胡大人?」
朝中姓胡的官员不少,梁俊贤却有明知故问之意。
到了这裡,再愚钝的臣属也都品出异样的味道来。
霍永甯与方文辉有意趁著太子不在京城,捧梁俊贤上位,这事已持续了一段
时日。
先前大致都是这两位自说自话,没人搭理。
今天的模样完全不同,霍永宁兵锋直指昆仑一系,先点了奚半楼,现下又剑
指胡浩,争锋相对之意再也明显不过。
「侍中胡浩,胡大人!」
「这……两位大人皆是股肱重臣,不知有何事商议?还请好言好语,莫要伤
了同僚间的和气。」
「殿下深明大义。只是臣先前所言并非信口,此事事关重大,正要在金銮殿
上,群臣面前,请五殿下公断。」
霍永甯连连叩首,砰砰砰几下响彻大殿,似是在对著梁俊贤,又像是对著龙
椅。
「霍大人说得忠肝义胆,好似本官十恶不赦一般。呵呵,本官倒想听一听了。」
胡浩笑吟吟地出班站在霍永宁身侧,斜睨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入戏太深的白
痴。
霍永宁又三叩首站起身来,目放厉芒道:「敢问胡大人,奚刺史何在?」
「本官又不是奚刺史肚子裡的蛔虫,怎知奚刺史何在。看霍大人的样子,彷
佛是知道的了?」
霍永甯功力精深,这一瞪目威压极大。
胡浩一介文弱书生却云澹风轻,挺直了身板毫不退缩,骂起人来更是半点不
带髒字,谁敢接话便是铁铁地成了奚半楼肚子裡的蛔虫。
大殿裡鸦雀无声,梁俊贤更是闭紧了嘴,成败在此一举,绝不能在群臣面前
丢了脸。
「口舌之利!且让你再得意片刻。」
霍永宁暗骂一声,又候了片刻,无奈开口道:「胡大人当真不知奚刺史身在
何处麽?」
「以常理而论,奚刺史不得诏书自然是镇守凉州了。可京中事事蹊跷,奚刺
史在凉州至今不得京中隻言片语,恐怕心有疑虑,已启程赶往京城也说不定。这,
恐怕就要问问霍大人了,您从凉州回来,该当知道的最清楚才是。」
胡浩仍是笑吟吟的,唇枪舌剑,直刺霍永宁身上要害。
霍永宁忽然回京,声称是奉太子之令要密奏陛下,可碰到先帝驾崩就此赖在
京城不走便罢了,凉州一地至今没半点音信,联繫到他与方文辉明目张胆的行为,
不由得人不怀疑。
「本官奉命回京,凉州之事现下不知。唯知奚刺史不在凉州,已在京城!胡
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本官不是奚刺史肚子裡的蛔虫,当然不知道。」
胡浩笑吟吟地退后两步,鄙夷道:「霍大人是怎麽知道的?莫不成见到了奚
刺史?为何奚刺史不上殿来?」
「本官没有见到,只是有人推断奚刺史已回了京城,且证据确凿!胡大人问
奚刺史为何不上殿来,那就要问奚刺史包含什麽祸心了?」
胡浩仍然在笑,啧啧摇头道:「霍大人拐弯抹角做什麽,若是大事,快些说
出来才是。婆婆妈妈,可不像霍大人先前的做派,莫不是有甚顾虑麽?」
群臣中身居高位的,明白事理的,心头均是大震。
霍永宁回京之后一改常态,像只跳樑小丑,熟知他为人与能耐的,均猜想还
有后招,不想会忽然在这一刻掀了开来。
靠的不是胡浩的三言两语。
侍中大人的云澹风轻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手中握有什麽胜机胸有成竹,而
是他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正以一身铮铮铁骨昂然而立,直面这一干妖魔鬼怪!
朝堂上侍中与中书令针尖对麦芒,霍永宁每说一个字,气氛就紧张些许,而胡浩
后退了两步,殿外也有侍从悄悄给路过的宫女身上塞了个片树叶,辗转抵达宫门
口,落到在树下纳凉的闲汉胸前。
闲汉似被树叶惊扰了美梦,不耐烦地拍了拍,满腹牢骚地离去。
「胡大人……做事不可太绝!身为朝廷命官,更不可假公济私。大秦国天恩
未曾亏待于你,你怎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霍永宁几乎字字泣血,越说越怒,戟指胡浩大骂道。
胡浩不住地警醒自己镇定心绪,寻找霍永宁言语中一丝一毫的漏洞。
这不是为了口舌之利,事已至此,回天乏术,当尽自己最后力量,将这个行
走在暗影之间的邪恶组织尽可能地挖出来。
世人或不知他们的真面目,但是吴征等人一定会知道!「血口喷人。」
胡浩失声而笑,手指点著霍永宁道:「霍大人啊霍大人,你在朝中装了几十
载的忠君爱国,如今陛下刚刚驾崩,你就露出真容来。搅风搅雨搞得朝堂不得安
宁,竟敢还在金銮殿上妄加指责重臣,霍大人可称得上是狼子野心了。」
一席话说得群臣心中颇为赞同,却让梁俊贤颇为难堪,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道:「两位大人就事论事,切莫徒逞口舌之利。」
「臣不敢。殿下,这人鹰视狼顾绝非善类,请殿下务必当心,莫要上了他的
大当。」
胡浩借机在梁玉宇心裡埋下一颗种子,向霍永甯傲然道:「正如你霍大人所
言,金銮殿上,群臣眼前,你且拿出切实的证据来。若是冤枉了本官,先帝不与
你干休,殿下不与你干休,诸位大人也不会与你干休!」
大秦股肱重臣,岂是那麽容易对付的?霍永宁心中苦笑。
不把压箱底的傢伙都拿出来,今日恐怕前功尽弃了……也罢,也罢,吴征九
死一生,不对,十死无生,就算还活著,他是燕皇儿子的事情,还是留给燕国自
行去闹腾处置罢。
原本等燕国掀开这件机密事最能服众,可惜眼前的大事,分毫都错不得,也
等不得了。
大殿的空气似乎凝固,殿外惶急的脚步声打破了个中沉寂。
一名太监几乎连滚带爬地撞进大殿跪地颤声道:「启……启奏殿下,各位大
人……骠骑大将军府有本启奏,迭大将军与其女迭轻蝶正在皇城外候旨……」
「胡闹!」
屠冲向梁俊贤一鞠躬,对著小太监大骂一声道:「迭大将军还要候什麽……」
「迭……迭大将军在……在寿棺裡……迭小姐披麻戴孝哭泣不停,乞求上殿
……」
小太监结结巴巴,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完,也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骠
骑大将军死了!不同于年老体衰的先帝,迭云鹤功力高深,年纪也不算大,忽然
身死,加上此前霍永宁的言论,可想而知内中隐情一旦揭开,足以举国震动。
「什麽?」
梁俊贤几乎跳了起来。
不仅仅是迭云鹤的死足够震惊,也因为迭云鹤也是反对他登基的重臣之一,
他心裡砰砰大跳,彷佛前路越发光明,禁不住颤声道:「天妒英才……小王,小
王,当立刻前往……」
「殿下且慢!」
霍永宁阻止了他,道:「迭大将军身故固然让人痛心,可当是时,先应查明
真凶告慰迭大将军在天之灵才是。殿下可先宣迭轻蝶上殿,问明前后缘由。」
「也对,正是!来人,宣迭轻蝶上殿!」
迭轻蝶一身素缟,眼角泪痕犹然,在内侍的带领下一路上殿,身旁另有一名
长须男子跟随。
那男子走得越近,越多人认了出来。
此人向来木讷不好言语,可看得出平静得近乎呆滞的脸上,现正因义愤填膺
而扭曲著微微颤抖,锋芒毕露的目光直射胡浩。
「原来是他……可笑迭云鹤侍奉陛下一世,到头来毙命于此人手上……可悲,
可歎. 」
胡浩对眼下的局面了若指掌,一望就知个中之意。
「民女迭轻蝶叩见殿下,各位大人。」
娇小婉约的女子俯身于地,女要俏一身孝,何况迭轻蝶原本天生丽质,任谁
看了现下的模样都会生起怜惜之情。
「迭姑娘请起,先行节哀。」
梁俊贤亲自扶起迭轻蝶,悲恸道:「令尊之事,本王无比心痛,怎会忽然有
次噩耗。」
「民女不知道……」
一语未毕,迭轻蝶的眼泪与哭泣声齐来,大殿上谁也不好打断她。
待她哭了一阵,向无极才趋近两步道:「蝶儿且莫伤心,殿下面前,不可失
礼。」
「是。」
迭轻蝶止了啼哭道:「民女今晨起得甚早,原本候在府门口只等爹爹上朝时
向他请安辞行,不想多等了小半时辰仍不见爹爹的踪影。爹爹向来律己极眼,几
十年来早朝风雨无阻从未稍作推迟,民女心知异样,赶至爹爹院前左右呼唤无人,
不得不大胆破门而入,才见爹爹倒在地上,已气绝多时了……」
「迭大将军忠心天日可鉴,可歎,可歎……」
梁俊贤也抹了把眼泪,问道:「不知迭大将军可是害了急病?」
「不是。」
迭轻蝶垂首摇头,鬓角边的髮丝悬落著飘荡。
她虽处伤悲之中,但口齿伶俐,语声清脆,说起话来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民女心中虽痛,也知不敢误事,先请了府上的大夫来。爹爹并非害了急病,死因
为喉头与胸骨全碎,正是武功高手所为!民女又惊又骇,恰巧向师伯在府上,民
女是妇道人家,便请向师伯相帮做主。」
「向先生正是大秦第一高手,不知向先生怎麽看?」
「不敢。草民心中有惑,不敢擅作主张,才不得已敢在朝会之前与霍大人商
议过。还是让蝶儿说说昨晚的事情吧。」
「昨夜爹爹宴请俞大人,民女也在一旁伺候。至戍时将过时分,爹爹忽然接
到一封拜帖,俞大人告辞离去,民女也被吩咐自去歇息。至晨间醒来,爹爹已仙
去了……」
「何人的拜帖?」
「民女不知。」
「那……向先生看迭大将军的致命伤?」
「草民知事关重大,与霍中书反复相商,再三确认,掌门师弟身上的伤普天
之下只有一种武功才能造成。草民以性命担保,绝无可疑——唯昆仑派「天雷九
段」可以为之!」
向无极忽然跪地砰砰砰地磕头,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激动不安,彷佛
唯恐有人不信任他的话。
「咝……」
抽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连梁俊贤也骇然回望霍永宁。
「臣先前所言要与奚刺史对质也因此事。」
霍永宁一撩衣袍下摆,朝著龙椅跪下道:「臣……附和向先生之言,迭大将
军的致命伤系昆仑派绝学「天雷九段」所为。臣,愿以此生清誉与身家性命担保!」
向无极是一介武人,动不动就是江湖人的口气不足为奇。
霍永宁却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让每一个人都信服他们的推断。
迭云鹤死前会见过神秘人物,以他骠骑大将军都要会见的人物,又死在「天
雷九段」之下,桉情几已呼之欲出。
「你们……诸位大人……这……这……」
梁俊贤慌乱起来,他从没想过这一下会搞得这麽大,大得恐怖,一时无法承
受。
他不清楚霍永宁是怎麽办到的,迷迷糊糊之间,只记得曾在霍府的门口无数
次地受尽了冷遇,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当他几近绝望之时,却忽然被霍永宁请了进去。
那一天,霍府裡中门大开,霍永宁待他无比地热情,但一切止于霍府在招待
一位皇子。
只道家常,不涉半点政事。
那一天,他成了世人嘴裡的笑话,一位只效忠于陛下的孤臣,怎会对你有什
麽好脸色?梁俊贤也无比地失望,状若失望。
在霍府裡,在霍永宁说完了话,在自己滔滔不绝地答覆他,千方百计地讨好
他之际,捋须微笑的霍永宁看似听得聚精会神,实则一缕神秘的声音不住地传入
梁俊贤的耳朵裡. 「殿下可否保证对臣的绝对信任?臣让殿下做什麽,殿下便依
言做什麽?」
梁俊贤眉飞色舞地在话语间点头,示意绝对信任,言听计从。
「既如此,臣愿保殿下登上大宝!殿下切记,无论如何万万不可对任何人吐
露隻言片语,连方大将军都不可。臣自会安排,届时殿下顺势而为即可!」
霍中书的承诺正在一点一点地兑现,梦寐以求的皇位离自己越来越近,胸中
的热血开始沸腾乃至燃烧!迭云鹤死了……死得好!向无极此刻正有求于自己,
青城派也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助他们一臂之力,还怕他们不相助自己?清除
掉昆仑一系,拉拢来青城一系,朝堂之上谁还能匹敌自己?谁还敢质疑自己才是
真命天子?「向先生于大秦有无数大功,又一向无欲无求,小王信得过向先生的
眼光,快快请起。」
梁俊贤双手拢住向无极扶起道:「只是光拼一手武功,怎可断定就是朝廷命
官所为?奚刺史又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天下间或许还有旁人会使「天雷九段」
呢?」
「草民不敢凭空冤枉朝中大臣。」
向无极起身后环视全场,他虽无官职,身为大秦国第一高手,自有一份与大
臣们分庭抗礼的气度与自信:「据草民所知,普天之下会使「天雷九段」的只有
两人,一位是奚刺史,另一位便是他的弟子,吴征吴侍郎。昆仑派的镇派绝学,
等閒的昆仑弟子都休想修习,要说外人偷偷学了去,才是真正的胡言乱语。」
「可……可……哎,并非本王质疑霍大人与向先生,只是,光凭这一点臆测,
当真是不够的。奚刺史不可蒙受不白之冤。」
不够,当然不够!霍永宁准备了这一手,怎会那麽简单?梁俊贤迫不及待想
要看一看后招会是什麽,鬼神之才的霍中书又会演绎怎样的精彩。
「草民怎敢仅凭此事就冤枉奚刺史与吴侍郎?」
向无极又道:「草民向来痴迷于武学,不喜是是非非,在青城山上图个耳根
清淨. 只是此前暗香零落贼党横行不法,祸害世间,我辈武人修行多年正当除暴
安良。草民奉掌门师弟之命下山,暗中探查贼党来龙去脉,颇有所得。这一趟进
京本就欲与掌门师弟商讨剿灭贼党一事!不想师弟遭此不测。」
向无极看上去再木讷,谁也不能忽视他对大秦国所做的一切。
就在不久前的燕秦之战裡,最关键的战役正是他敌住了燕国第一高手丘元焕,
才保得大秦关隘不失。
这样的功劳已不是第一回,而每一回,陛下的赏赐他都分毫不要,若是不好
推辞也是尽数分与贫苦人家或是赈灾济民之用。。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如此威望的人物,谁敢小瞧?他说出来的话,谁
敢不听?只是话题时不时被扯远,群臣中不少人摸不著头脑,又实在不敢相信这
位脑子糊涂了才在东拉西扯些不相干的事。
「向先生查明了贼党巢穴?」
梁俊贤大喜过望,连牙关都在打颤……他之所以得不到群臣的拥戴,最大的
原因便是年幼德薄。
暗香零落这干贼党搞得天怒人怨,若能在自己的英明之下覆灭,无论朝堂还
是民间,他的声威都将大震!「回殿下的话,已知,尚不能确信。」
向无极转向胡浩,目露无限恨意道:「草民还探知了些消息,因事关重大,
未能确信之前始终不敢报与掌门师弟。想不到掌门遭逢不测,草民与霍大人商讨
之时,竟获两相印证,可歎终究晚了一步!」
「是什麽?」
「下官乞殿下宣一人进殿。」
霍永宁再次启奏。
「此人可有什麽不妥?」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霍永宁如此小心翼翼,定是有什麽顾虑在,梁俊贤不
得不事先打好预防。
「此人罪孽深重,还曾是贼党一员。」
霍永宁跪地垂首道:「只是臣已查得明明白白,此人从前飘零江湖确实迫于
无奈,并非恶毒之辈。」
「何人?」
「臣乞殿下万勿匆忙定他的罪责。」
「事关重大,自不会匆忙定罪。」
「谢殿下。」
霍永甯舒了口长气,向迭轻蝶羞愧道:「说起来此人与迭小姐颇多渊源恩怨,
正是昔年昆仑集上的小厮,吴征的旧识,也是贼党首脑之一贺群的弟子,刘荣!」
「啊……」
大殿上不由响起一阵惊呼。
迭轻蝶当年受辱一时流传甚广,连江州太守富久昌都因此收了牵连,被贬作
小小的城门吏。
桉犯尽皆伏诛,唯独走了的便是这个刘荣。
霍永宁未说之前,胡浩便知除了向无极,他的杀手锏之一便是刘荣。
如今大难当头,胡浩倒有一丝洒脱与解脱之意。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终有个定论,爱妻想来此刻已有人将她送走,够了,够
了,一切都已够了。
霍永甯已全然掌握了局势,旁人再怎麽努力也于事无补,而五殿下还被蒙在
鼓裡做他的皇帝梦……就算自己心如明镜,说出来无凭无据又有谁信?昆仑一系
上下俱是忠肝义胆,总要有人为国死节,那就由自己来承担吧!「既事涉贼党与
迭大将军亡故之因,且宣刘荣进来吧。本王要听一听他有何说辞。」
迭轻蝶楚楚可怜地俏立朝堂,父亲刚刚身故,又要去面对昔日侮辱自己的贼
人,著实让人怜惜不已。
刘荣被上了镣铐,断了一臂,踉踉跄跄地压上殿来。
两名押送的金吾卫齐齐一踢他的膝弯,将他按跪在地。
「何人带罪,报上名来。」
「罪人刘荣,叩见殿下。」
几番问答确认了身份,梁俊贤朗声道:「刘荣,现下大臣们有话要问你。你
当据实以答,若能戴罪立功,或可得刑部网开一面饶了死罪!霍大人。」
不知不觉间,他已有了在朝堂上发号施令的地位与权威,这一点让他甚为满
意,也越发兴奋起来。
霍永宁道:「向先生最明其中来踪去迹,还是向先生来问吧。」
向无极也不推辞,向刘荣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且将当年贺群掳走迭轻
蝶之后的事情说个清楚,不可有半点隐瞒。」
顿了一顿,又向迭轻蝶歉道:「此事至关重要,侄女勿怪。」
迭轻蝶虽仍哀伤不已,俏脸上却多了一抹红晕,正自垂著头不敢看人,只是
不住地揉弄著衣角,闻言也仅蚊子般应了一声。
怀春少女的模样大抵如此,朝堂上均是阅历极丰的大臣,如何看不出个中缘
由?刘荣低著头,将掳走迭轻蝶之后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其中仅侮辱迭轻蝶之事
语焉不详地一带而过。
缘由倒是一五一十,大抵是贺群对迭云鹤怀恨在心,便借机指使弟子们私自
动手,终至迭轻蝶受辱。
所不同的,便是吴征与陆菲嫣被贺群发现之后,据刘荣所言,两边动起手来,
贺群不多时便占了上风将陆菲嫣点倒。
吴征见状也停了手,与贺群一同打了个手势,居然同是贼党之流……朝中再
也抑制不住地炸开了锅!斥责刘荣信口雌黄著有之,将信将疑者有之,趁机攻击
昆仑一系包藏祸心者有之。
梁俊贤连连喝止,喊得满头大汗方才暂止了朝臣议论纷纷。
一番话太过骇人,谁不知吴征与暗香零落之间天大的梁子,向来也是衝锋在
前,能年纪轻轻身居散骑侍郎的高位,倒多是依靠剿灭贼党的功劳所得。
刘荣一个贼党说出这等话来,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梁俊贤早在心中踌躇许久,他倒也聪明,不问刘荣,先向迭轻蝶歉道:「迭
小姐,小王方才一时情急说要这个贼人戴罪立功,忘了迭小姐与他之间的仇怨,
心中颇觉愧疚,待此间事了将一力补偿与你,以慰迭大将军在天之灵。」
迭轻蝶低著头,以蚊子般大小的声音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人虽是贼党,
当年倒未曾冒犯民女,反对民女诸多维护。若不是他,民女未必能保得下命来。」
「咦,这麽说来,这贼人说的话……」
「是真的,小女子可为他作证。其实……小女子说他未曾冒犯民女也不是实
情,只是……只是……民女觉得心甘情愿的事情,不算冒犯……」
迭轻蝶越说声音越低,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迭小姐当年为何不说……」
迭轻蝶苦笑一声,悽楚道:「他是昆仑派后起之秀,整个大秦都望他一飞冲
天,他日成为国之栋樑。民女人微言轻,惨遭凌辱为世人所不齿,便是说了出来,
又有谁会相信……」
这一番话居然说得胡浩心有戚戚,是啊,便是说了出来,又有谁会相信?恰
在此时,迭轻蝶目光向胡浩投来,两人目光的空中一碰,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默
契。
「刘荣或会说假话,迭小姐又怎肯说假话?且当著满朝文武的面,忠良之后,
当是信得过的。」
霍永宁悲愤道:「世事或有巧合,如今巧合一件又是一件,胡大人,你与奚
刺史称兄道弟,与吴征叔侄相称,敢问你要做何解释?」
「哈哈哈,俱是一派胡言,要本官说什麽?县衙断桉尚需人证物证,如今就
凭你们几个红口白牙,且前前后后漏洞百出,也要问罪于本官,岂不是滑天下之
大稽!」
胡浩丝毫不惧,道:「吴侍郎是昆仑高足,自幼便在昆仑山修行,天下皆知,
难不成一个小小的两岁孩童便已是贼党一员,深明细作之道在昆仑山潜伏多年麽?
可笑,可笑。」
「看来胡大人是不知道吴征的真正身份了……」
「知道。本官对他知根知底,他便是奚刺史在乡村修罗场上救下的孩童,昆
仑派杰出的弟子,还能有什麽身份了?」
「荒僻乡村,因何惹来番僧杀手?乡野民夫,又何来这等年轻俊彦?胡大人
当真没有想过?」
「你霍大人明面上的出身也不怎麽样,怎麽,就许你霍大人出身乡村还一表
人才,便不准吴侍郎英俊伟岸了麽?笑话,笑话。」
「本官查过户籍,吴侍郎出身的乡村虽记载不详,个中缘由并非州官疏漏未
曾记录,而是有人悄悄涂抹了关键处。总之本官以人头担保,那座山村绝不是吴
侍郎的降生之所。山村裡也没有他的爹娘至亲在!」
霍永宁声振屋瓦,道:「吴侍郎自出道以来,无往而不利,连出使燕国都能
立下大功。此非人力所能为之,几同于妖孽!何故?不仅因他是贼党派来朝中的
细作,意欲祸害我大秦!还因……唉,若非向先生意外探得个中隐私,我等还被
蒙在鼓裡,大秦颠覆便在顷刻之间……」
这一说连胡浩都有些奇怪。
说吴征是贼党一员都已经够奇怪了,听霍永宁的口气,似乎吴征还有另一重
隐藏的身份,比身为暗香零落贼党更为惊人。
「草民探得贼党巢穴所在,以身犯险深入虎穴,才凑巧得知。」
向无极低声歎道:「吴征身为贼党,并非他一开始便是。各位可想想,一干
江湖草寇蟊贼,何以连连作乱世间二百年?莫说旁的,贼党人多势众,光是吃食
每日开始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贼党背后是些什麽人?世间又有谁能有如此财力资
助贼党,等同于养一条昂贵的猛犬?吴征正是此人的儿子。」
祝家,祝雅瞳!吴征的无往不利多受祝雅瞳的恩惠,两人之间的感情颇为莫
名其妙,彷佛祝雅瞳忽然就相中了吴征,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世间早有流言纷
纷,这两人之间或有些旁人不知的秘密。
经向无极一说,虽仍是空口无凭,倒是合情合理。
向无极顿了一顿,似是也知这条消息虽然意外,却也不算什麽惊人的事情。
祝雅瞳的儿子就非要颠覆大秦国不可?那也实在牵强了点。
他又续道:「祝雅瞳的儿子没什麽了不起,可怕的是,他的生父是燕皇栾广
江。草民也知一句话没人相信,可草民字字属实,相信不久后自然有分晓……」
议论声将金銮殿变作一隻煮著沸水的巨锅,可仍压不过向无极洪亮的声音。
他将当年栾广江登基前后燕国各种诡异的变化一一道来,条理清晰如在眼前,
即使有人忧心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丝毫破绽。
——那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谁人可以辩驳?大殿外的赵立春听得抽了个寒
噤,双腿都剧烈地摆动,冷汗几乎一瞬间便湿透了全身,心中暗暗叫苦:好兄弟
啊,你这是……造了什麽孽,让人如此编排由头地排挤于你!他当然不敢进殿喝
问,久在宫中伺候,又听了片刻察言观色,立时有了决断,忙悄悄退去——所幸
殿裡殿外人人注意力均在向无极,霍永甯与胡浩的争执上,无人注意到他。
赵立春一路小跑,直穿后宫,不入掖庭司,在人影稀少处放腿狂奔向天泽宫。
「娘娘,祸事了,祸事了……」
赵立春面色惨白,进了宫寻著玉茏烟便扑腾一声跪地,几乎大哭起来。
「怎地了?」
玉茏烟闻言也是刷地一下褪去了血色,能让赵立春跑著来哭告于她的事情,
只会与吴征有关了。
「我家那兄弟这一回只怕挺不过去!」
赵立春将大殿中事简单说了一遍,略去过程不提,只说五殿下有意争夺皇位,
目前正著力打压昆仑一系,吴征首当其衝,凶多吉少。
「什麽?你说……你说……他……他死了?……陛下崩了……」
玉茏烟大惊,随即又露出无限地遗憾惋惜与疯狂之色来道:「什麽时候的事?
为何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梁兴翰驾崩在有心人的操作下被极力控制了传播,连后宫之中也不例外,甚
至不许被轻易提起,冷宫一带本就人迹罕至,未曾得到消息也不奇怪。
这也是赵立春心细,见局势如此也不忙于将玉茏烟藏起,以免提早洩露了端
倪——陛下驾崩,冷宫的妃子指不定要被带去陪葬的。
也是托了梁俊贤争夺皇位的福,梁兴翰驾崩至今尚未议定下葬之期。
赵立春简略说了说,急道:「娘娘且速去收拾细软贴身取用之物,如今大祸
临头,小春子留在宫中也是必死无疑,这就要去地底躲避,请娘娘速随小春子来,
莫叫小春子为难。」
察言观色,赵立春就知道胡浩不好说,毕竟是多年的朝中重臣,就算受了牵
连也不会太严重。
吴征则是妥妥的抄家灭族大罪,连带著昆仑派都未必留得下来。
自己与吴征可谓铁杆盟友,判一个五马分尸都不奇怪。
玉茏烟既知他的躲藏之所,是万万不能留在天泽宫的。
「狗贼……死得好!不……太便宜了你……死得太便宜了些……狗贼……」
玉茏烟魔怔了似地泪如雨下,喃喃念叨个不停,被赵立春极度提醒都回不过
神来,待得醒觉时才发现已被赵立春扛在肩头。
「你……别碰我……放我下来……」
玉茏烟略带愠怒,又道:「你若愿意便喊我一声姐姐,不许再叫我娘娘。」
「岂敢,岂敢。」
赵立春见微知著,心绪早想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当即放下玉茏烟道:「主
人快快从井中下地,不可拖延。」
「嗯,吴大人让我听你的,我自会听你的。咦,你要去干什麽?」
「去放一把火,把踪迹毁得越乾淨越好!」
一不做二不休,只有烧毁了这一片冷宫才更能掩盖古井下的踪迹。
至于会让冷宫这裡即将熊熊燃烧的烈火裡平添多少条冤魂人命,赵立春已顾
不得了。
金銮殿上激辩连连,昆仑一系的官员们个个挺身而出!开玩笑,这麽大的一
顶帽子扣了上来,若是被人做得实了还能得了?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由不得不
团结一致,拼死一战。
正激烈间,只听殿外传来柔和又威严的燕语之声道:「冤假错桉,古来有之!
忠正良直之辈岂可被凭空污蔑?向先生所言之事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若是乱泼
髒水,任你功勳卓著,朝堂之上也容不得你放肆!」
只见林瑞晨身穿诰命夫人的盛装,手捧黄金惊堂木轻移莲步缓缓上殿。
一直镇定自若的胡浩见了爱妻,居然大惊失色,不住摇头。
他原本遣了府上侍卫,待他传下暗号便强行护卫林瑞晨离京,只要离了这片
是非之地,她有黄金惊堂木护身,可保无虞,不知爱妻为何忽然现身在此。
林瑞晨在胡浩身侧站定,悄声道:「老爷每日焦心政事,妾身岂有不知?妾
身哪裡都不自去,老爷在哪裡,妾身就在哪裡. 」
胡浩一愣,想来还是林瑞晨武功太高且早有提防,侍卫们奈何不了她。
随即也释然地捋须微笑起来,又是摇著头低声道:「爱妻真傻……好吧,是
为夫的不是了。得妻若此,夫複何求。」
请了黄金惊堂木,言语争论间昆仑一系声音便大了许多。
向无极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递与梁俊贤道:「大逆不道之物,草民无奈之下
随身携带,请殿下治罪。」
「向先生请先起来……这是……」
梁俊贤打开包裹,见是一面锦绣龙旗,一件龙袍,不由大怒道:「这是何处
所得?」
「得自贼党巢穴,另有贼党自製玉玺,皇冠等等大逆不道之物,因携带不便,
草民未能带出……」
「好狗贼!怎能不将尔等碎尸万段?」
梁俊贤大声喝骂间,又有小太监跑来通报道:「殿下,诸位大人,宫门外又
有人求见,因事关重大,小人不敢不报。」
「何人?」
「是臣请来的,殿下,此人也是一介平民,且让他进殿来吧。」
「宣。」
终于拿出压箱底的绝招了麽?胡浩微微一笑,越发平静起来,与林瑞晨携手
相握安静等候。
只见来人年岁尚幼,身姿却颇为矫健,再近了些后见他面貌俊秀,只是颇有
浮华浪荡之气。
林瑞晨不可思议地瞪目疑惑道:「清鸣?怎地是你?」
「贱妇怎配呼喊我的名讳,闭嘴!」
顾清鸣怒斥林瑞晨,露出鄙薄嫌弃之色,刻意离得她远远的。
「你……」
林瑞晨喝骂尚未出口,霍永宁便打断道:「顾清鸣,你可知这是何处?」
顾清鸣扑通一声跪下道:「草民虽年幼,亦知此地是金銮殿,天子威严,诸
臣议事之所。」
「好!你既知此地,当知一言一行均出不得差错,犯天子威严者,斩立决,
可明白了?」
「草民明白。草民不敢妄言,定句句属实。」
「好!你有何事启奏?」
「草民奏吴征大逆不道,心怀不轨,不忠于国之罪。草民已得物证,证据确
凿。吴征虽为草民师兄,然草民不敢徇私……」
「你说什麽?物证何在?」
梁俊贤失声问道。
「已在宫门之外,俱发现于吴府!」
「是何物?」
「玉玺,衮龙袍,龙旗,龙幡,圣旨……」
「罪大恶极!罪大恶极!速速呈上来!」
梁俊贤咆哮过后,大殿上再次一片死寂。
昆仑一系的官员无不面若土色,向无极的证据与言论已然很难辩驳,顾清鸣
更是代掌昆仑的顾不凡之子。
他交出的物证几乎已可定下死罪……「清鸣……你……你怎可血口喷人!你
老实与我说,这些所谓的物证到底是哪裡来的?又是谁交予你的?你可知你陷昆
仑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林瑞晨气得七窍生烟,戟指顾清鸣颤声道。
「就在吴府上挖出来的,我早已发现吴征图谋不轨,你们难道一无所觉?你
们不是包庇于他,便是与他一丘之貉!贱妇,昆仑是被你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我正是深明其中大义,不敢愧对朝廷的厚恩,昆仑的养育,才不与你们同流
合污!「「你……你……」
林瑞晨大怒失声,右手挥起黄金惊堂木向顾清鸣头顶砸下!她武功高强,顾
清鸣如何能够抵挡,眼看这一砸势大力沉,顾清鸣难逃脑浆崩裂的下场。
不防一手探至抓向黄金惊堂木,一手屈起二指弹向林瑞晨手腕大穴。
简简单单的两招俱有莫大的威力,来人武功之强生平仅见!林瑞晨吃了一惊,
急急收势屈肘反撞,不及回头左掌横拍,攻敌必救!来人似有意卖弄,胸口生吃
了林瑞晨一掌,对肘击也不闪不避,反倒一把抓下,内力透处,林瑞晨惨叫一声
如遭电击,口喷鲜血,眼前一黑,黄金惊堂木被劈手夺去!「尔敢!」
胡浩大喝一声抢上两步,他是文弱书生怎能抵挡霍永宁神功?林瑞晨死死咬
牙将他拦住,连连摇头示意莫要衝动造次。
「先帝御赐之宝,你竟敢在金銮殿上,群臣面前擅自抢夺?你该当何罪?」
胡浩厉声喝问。
「的确是先帝御赐之物,却被用来颠倒是非,本官无论如何看不下去,即使
陛下责罚,本官也要先行制止!至于还不还给胡大人,那便不是你我二人说了算
了。该当陛下说了算!」
霍永宁一抖衣袍,将黄金惊堂木交予梁俊贤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不
幸驾崩,金銮殿无主才让这等小人横行不法,目无君上!诸位同僚亲眼见了,侍
中大人将先帝御赐之物交予妇人之手擅自乱用,竟欲在金銮殿上谋害有功之人,
国纲何存?国,不可一日无此君!」
正言语之间,物证被金吾卫抬进大殿,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似刚从地下挖
出,满是泥污。
顾清鸣亲手拆开,正如他所言,种种大逆不道之物触目惊心。
群臣噤若寒蝉,唯恐沾染了点滴惹来个抄家灭族的大罪!唯谏议大夫徐正清
鬚髮虯张大喝道:「所谓人证物证,俱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岂可……」
话未说完,向无极忽然冲他一声断喝,空气中彷佛一股无形的音波传过,徐
正清七窍流血轰然倒地,生死不知。
向无极转身跪地道:「贼党隐于朝中多年,指不定根系已深!在挖出贼党巢
穴之前,朝中兴许人人都有嫌疑。草民听许大夫颇有挑拨之言才将他吼晕,徐大
夫是清白还是贼党,还需醒来之后再行详细查问方知!殿下,事不宜迟,大秦国
正是危急存亡之际,还请殿下及时决断!」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梁俊贤实在没有想到事情变化得这麽快,霍永甯与向无
极等人不是要在今日的朝堂上打压昆仑一系,而是要直接扶自己登上大宝!他回
望高高的龙椅,目光热烈得如燃烧的火焰。
「方大将军!即刻封锁皇城,朝中诸臣人人皆有嫌疑,包括本王在内不可放
走一人,待查明之后自会还众臣一个公道!」
梁俊贤下定了决心,只是几番犹豫,仍然不敢道寡称孤。
方文辉自怀中取出车骑将军印,大声喝令道:「令金吾卫,羽林卫,五城兵
马司,京城八校尉封锁皇城,任何人未得许可不得进出!」
这一道命令几乎是将群臣软禁的命令,不纳下支持梁俊贤的投名状休想离开!
让群臣们心惊的是此,而让他们绝望地认命的,便是向无极从怀中取出骠骑将军
印,向梁俊贤叩首道:「草民虽身无寸功,亦知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草民愿继承
掌门师弟的遗志,担其重责领兵剿灭贼党!请陛下恩准!」
梁俊贤如飘云裡雾裡,向朝臣们问道:「向先生欲接任骠骑将军一职,他是
迭大将军的师兄,武功高强,功勳卓著,德行共仰,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谁人敢有?事已至此,青城一系全仰仗向无极接过大旗,谁又会反对?沉默
许久的俞人则以觐见皇帝之礼跪地道:「臣以为陛下明察秋毫,向先生当得上此
职!」
梁俊贤在龙椅前站定,闭目狠狠向下一座,威严道:「向无极听封:朕命爱
卿为骠骑大将军,即刻赴任,征讨不良,钦此!」
「臣谢陛下厚恩!」
向无极叩首谢恩后,高捧著将印道:「令金吾卫,羽林卫,五城兵马司,京
城八校尉封锁皇城,任何人未得许可不得进出!」
打倒昆仑一系,联合青城一系,威慑蒋安和与屠冲,韩克军远在凉州,伏锋
已重病卧床一载有馀,朝堂之上再无阻拦,翻天覆地一般,新君便登了皇位。
方文辉,霍永甯,向无极,俞人则有从龙之功,朝堂裡连格局都大变。
曾被担心的吴征数年之后,将无敌于大秦朝堂成为一处彻头彻尾的笑话,昆
仑一系在梁俊贤的第一道圣旨之下轰然倒塌,人人皆知不久之后便将灰飞烟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恩向如日月,昭昭以彰天德。皇威亦煌煌灼世间
不法!昆仑派向受圣恩,不思报国,反藏污纳垢,私结贼党有大逆不道之心!…
………」
梁俊贤舒了口长气,昆仑派完了,能够支持那个远在凉州皇兄的力量也已经
完了,全数成了反贼。
向无极已在整顿兵马,不久就要领兵离京,征剿了暗香零落贼党老巢,自己
这位刚登基的新君便有了一项为民众谋求的福祉。
再毁了昆仑派的山门,将一切掩盖在土堆瓦砾之下,这个帝位便是彻底坐稳!
今日的血与火都算不得什麽,今后只需勤于政事,国泰民安,百姓富足,自然是
人人敬仰的一代明君!胡浩在朝堂上大骂自己也只会是一时不快了,这人还真是
作死,不仅敢骂自己,还敢大骂朝臣们俱是无胆鼠辈,坐实贼子篡夺江山社稷…
…简直一派胡言。
还是霍爱卿贴心自告奋勇要处置这对夫妇!也不知他悄声说了什麽,让这对
犯臣夫妇面色惨变。
尤其是胡浩,这位前侍中大人可是硬气得很,连脊杖时都不曾讨饶的……待
这阵子忙过去了,可要好好问问霍大人这件趣事才是……新君正巍然安坐,颇有
自得之意!绝境翻盘荣登大宝,谁也会得意一阵。
可太监惶急的报信声又打翻了他的好心情:「走水了,走水了……后宫走水
了……」
不知何处来的大火像是天神降下的责罚,滔天烈焰瞬间烧红了天际,彷佛要
将一切罪恶都彻底毁去!………………………………………………………………
……………………………………甯鹏翼的宝藏被发掘开来,令吴征与祝雅瞳不胜
唏嘘的,是地宫裡的暗门背后正是他们受困的山谷。
那道暗门只可单向开合,莫说当日未曾发现,便是发现了也打不开。
地宫中军器无数,不仅用一层层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贮藏之所的四壁
都以精钢隔绝了土层,以防虫蛀。
百多年过去,军器居然保存得完好无损!弓,弩,长枪,大刀,甲衣,足以
装备五万军成精锐之师!瞿羽湘也适时返回军营,沿路粮草补给等均已备好,加
上奚半楼临行前吩咐林锦儿给予的支应,可称得上军器锋锐,粮草丰足,足以支
持这一支孤军的行程。
剩下的便是往哪裡去,如何去,接战时是否能胜了。
韩归雁擂鼓升帐,召集众军动身之前,内部先开了场小型会议。
事关前程,半点都轻慢不得,尤其是对自己人而言。
行军目的地已定了下来,凉州荒僻之地不能久待,否则不久后便要面临两面
夹攻的境地。
凭手上的三万军马想杀回京城也是白日做梦,谁也办不到。
能去的地方,只有江州!奉立梁玉宇为皇,若能佔据江州便可与成都城分庭
抗礼,何况江州还有韩铁衣的军马。
以韩铁衣的才干,必然早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陆菲嫣,冷月玦,顾盼,令你三人入先锋军为监军之职,接应韩铁甲将军
前来汇合!」
「得令!」
「瞿羽湘,倪妙筠,令你二人统领斥候,大军方圆五十裡之内有任何风吹草
动,均需了若指掌,不得有误。」
「得令!」
「吴征,祝雅瞳……」
韩归雁越说声音越小,犹豫不决道:「你二人与本将坐镇中军,四面接应!」
「得令!」
「且慢。」
韩克军抬手打断让韩归雁俏脸红一阵白一阵,羞愧地低下头去。
「爹……」
似娇嗔,又似在求饶,韩归雁颤声道。
「韩帅,此地为军营,不论亲疏,亦不论血缘。请韩帅自重。」
韩克军责备了一声,又歎息道:「也罢,还在后营未曾升帐,雁儿啊,爹便
再数落你一回。」
「是。」
韩归雁眼角已泛起泪光,低著头却不敢违抗。
「兵法之道,你学得很快,也很好。若是运筹帷幄,你或许稍逊铁衣,却比
铁甲要强!不过若论临阵决机,两位兄长便都比你强了。这一点怪不得你,毕竟
你是个女儿身,较易于感情用事,也心慈手软,更会忍不得徇私些。」
韩克军抚摸著爱女的头顶道:「这一阵你自然会亲疏有别,可这一军的身家
性命全交在你这个主帅身上,半点错误都有可能全军覆没,何况还不用全力?」
「爹……」
韩归雁已全是讨饶之意。
旁人不明兵法听得云裡雾裡,韩归雁也不算特别好面子之人,不知道她的讨
饶又是为何。
「拿来。」
韩克军伸出手道。
「爹……」
韩归雁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将印抱在怀裡,唯恐被抢走。
「爹已老了,这一回兴许也是教你最后一回。拿来!」
韩克军心若铁石,不为所动地沉声断然喝道。
韩归雁无可奈何地交出将印,递在韩克军手心时,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本帅统领全军,尔等可有异议?」
韩克军捧著将印在桌上摆好,往将椅上一坐,一头皓雪鬚髮都似乎飞扬起来,
佝偻的腰背彷佛顶天立地。
享誉世间数十年的大将,求都求不来,有他坐镇领军谁会有意见?抛去情感
而论,韩归雁真的还不能与父亲相提并论。
「既无意义,诸将接令。韩归雁,本帅令你为先锋,顾盼,冷月玦为监军!
逢山开路遇水填桥,遇敌则一举击溃,然不可远追!行程依本帅绘製的路线,
不必接应韩铁甲,也不必等,他自会前来与我军汇合!「「得令!」
「瞿羽湘,倪妙筠,令你二人统领斥候,大军方圆五十裡之内有任何风吹草
动,均需了若指掌,不得有误。」
「得令!」
「吴征,祝雅瞳,陆菲嫣!你三人不可露出踪迹悄悄离开凉州,本帅拨两隻
扑天凋,祝雅瞳可自乘皇夜枭,火速赶往成都城!你三人武功高强,至京城后可
用任何手段乱敌方寸,务必将伪帝与贼党注意力牵制在成都城,使其不能过多顾
及我军于凉州的动向!你三人虽少,却至为关键,不惜任何代价,务必多造动乱,
否则我军压力倍增,未必能安然抵达江州!你们可明白?」
原来如此!怪道韩归雁方才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原来是不肯吴征再去犯险。
可是韩克军的将令正是最佳方略,人选也是上上之选。
韩归雁早已想到了这一节,只是心疼吴征而已。
「启禀韩帅,祝家在成都城还有些人手可用的。当能搅他个天翻地覆!」
祝雅瞳的话著实让人精神一振。
韩克军也颇觉意外地大喜道:「当真?」
「或许损失惨重,但一定有些人躲了起来。末将离开成都城之前已提前安排
下的。」
祝雅瞳信心满满道。
「妙极!你三人若不能断去成都城发往各地的旨意半月以上,本帅唯你三人
是问!」
「得令!」
「事不宜迟,动身吧。」
吴征与诸人一一拜别,心中也是焦急如焚。
真是完全想不到会有如此巨大的变故,也不知胡浩与林瑞晨怎麽样了,还有
困居后宫的玉茏烟……「将军,拙性大师来了。」
军营裡紧要处全换上了血衣寒,有人认得拙性忙来通报。
「哦?快请!」
拙性武功高强,军中可谓又添强援,真是不甚之喜。
拙性一阵风似地掠了进来,胖大的身形几月来的奔忙也未见消瘦,这一阵风
到了他身上便是狂风了!「见过家主,属下绕道盛国前来汇合,才知盛国发生了
大事!」
「哦?怎麽了?」
吴征心中一凛,忽然想起什麽豁然回头望向倪妙筠。
只见丽人忽然泪满眼眶,止不住便失控地珠串一样掉了下来。
只听拙性言道:「盛国张安易陛下驾崩了……」
吴征听得脑门裡发晕。
若是倪妙筠没有事先之言,这事再大也不过一国皇帝身亡。
三国皇帝前脚后脚一同驾崩,倒也算得奇事一桩。
可有了倪妙筠的话,内裡必然有极深的隐情。
待她哭了好一阵,吴征也略微想了些头绪,疑惑问道:「倪姑娘,敢问你家
陛下可是……刻意的?」
问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可倪妙筠的回答让人更不敢相信:「刻意的!陛下只
愿比栾广江活得长一些,就一些。」
「为何?」
吴征惊得双手捧住了脑袋!皇帝自尽了?这帮人到底是有多狠?「陛下不崩,
殿下回不了盛国。只有陛下崩了,殿下才有可能归国继位。陛下年岁已高,又被
欺侮了一辈子心气已不足,殿下年富力强,或能主导奇迹!陛下,为盛国百姓甘
受了一辈子的欺侮,只是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掷地有声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吴征简直无言以对!想不到倪妙筠的话并不是玩笑,更不是充面子,盛国真
的从没有放弃过……狠人!不,不止。
吴征的心底荒谬地冒出一句话来:是个狼人,比狠人更狠一点的狼人!「浮
华于世,岂是英雄豪杰所惜?盛国虽羸弱,亦不愿做亡国奴!」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22
第九集:烟雨如丝
第一章、不堪听闻。万劫难複
拙性带来的消息震撼了每一个人,沉甸甸的心头颇有难以说出的滋味。
都说张安易懦弱胆小,只配做偏安一隅盛国之皇,自登基以来也不过是栾广
江麾下的一条看门狗——看守江南地界的狗。
说他是盛皇抬举他了,至多是个盛王。
这样一个人,居然为了子孙后代与盛国的基业自尽了?懦弱胆小,还有从前
一切对于盛国的不屑与看轻,都在这一刻被呼地一巴掌甩回了脸上,抽得脸颊火
辣辣地生疼。
吴征一直在揉脸,不仅是脸上真有抽疼的感觉,也因这一变故太大,大到所
有人都不得不停下来想一想。
三国争锋,实为燕秦争雄,盛国从来都是个看人脸色的。
倪妙筠不止一回邀请祝雅瞳前往盛国,祝雅瞳始终不答应,一来爱子难舍,
要让两人分离现下已在所难为,她有她自己的计画,二来盛国确实羸弱了些,依
附于这样的君王前途著实黯澹。
当今之世,非主择臣,臣亦择主。
如今凉州变故已然发生,祝雅瞳大败亏输,祝家已不能像从前一样游走于三
国缝隙之间,左右逢源。
即使祝雅瞳尽力保存,在燕秦两国的雷霆手段下,祝家剩下的东西也十不存
一。
同样的还有一溃千里的昆仑派。
大秦国局势大变,霍永宁步步先机,昆仑派之败已经无可避免,这些事吴征
虽远在凉州,大体也能猜到。
现实就是现实,残酷得像风刀箭雨,躲不开,避不过。
大秦国已经回不去了。
人要认命,要面对现实。
再多的不忿与不服气全无作用,谋求一份未来的出路才是当务之急,才能再
一次整装上路。
盛国有了这一处震古铄今的变故,从前对倪妙筠想也不想的拒绝便同样有了
改变的可能。
盛国有无数的鱼米之乡,物产丰富。
现在回头想来,盛国苦的都是君主,长年的避祸政策也让平民安居乐业,民
皆富足。
最重要的是,这个国家血性犹存,他们在夹缝中忍气吞声地等待,积蓄,会
不会是张安易看到了希望之光,才会选在这个时候孤注一掷?一位帝皇赔上性命
也要把握住的良机?人人都在看著吴征。
既已信任吴征的眼光,由他来规划大局,那麽就不会改变。
或许会有人心有疑虑,但是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与目标一致,团结也比团
结的方式更重要许多许多。
「我有些话要找人去问,等我半个时辰。」
吴征想了想交代了一句,又向倪妙筠道:「我还是不会答应你任何事,即使
你家陛下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仍然不够。」
倪妙筠目光一缩,怒火腾地冒了起来,美眸随即张大射出如冰的寒意,也不
知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克制住颤抖的手臂一掌呼在吴征脸上,沉著声道:「你给
我听清楚了,任何决定均是你来下,只是从现今开始,不要再让我听见一句辱及
陛下的话。你……还没有资格!」
吴征缓慢地频频点头道:「若说得不好,对不住。我很敬重你家陛下,也没
有辱及他的意思。我只是说,光是他驾崩还不够让我下定决心,带著上上下下那
麽多人去盛国……」
「那要怎麽才够?」
「我先去问一个人。」
吴征后退两步转身离去道:「另外,他还得有本事回到盛国,登上龙椅才成。
需知对他我尚且有所疑虑,旁人我就更信不过了。」
倪妙筠被吴征说得一愣,转念明白过来,居然一瞬间怒气尽去,眉开眼笑频
频点头像小鸡啄米道:「使得,使得,你儘管去问,快去!」
「好像很有信心?那就好!」
吴征不置可否。
事关前程,正如他说的,光是张安易发狠自尽一点都不够,盛国不会因他的
死有任何改变,甚至还有陷入动乱的可能。
关键的,是接下来谁来坐盛国的那张龙椅!「祝夫人,他们在说什麽?我没
有听明白。」
顾盼抿著唇一脸疑惑问道。
年岁最幼,处事最浅,遭逢天下大变之局,心中最为迷茫的便是她了。
「因为我们很强。」
祝雅瞳将在场中人圈了一圈示意道。
「盼儿……」
陆菲嫣察觉出顾盼的异样,不由暗中自责近来对她的关心实在少了些,忙伸
手欲将她拉进怀裡. 不料手刚递出,顾盼有些抵触,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缩了
一缩。
陆菲嫣面色大变,祝雅瞳忙打了圆场继续说下去道:「咱们这一群人现在已
没有了从前的顾忌。我们在一起时,真的很强,强到仇者恨不得将我们挫骨扬灰。
而我们若选对了人,也有改变格局的可能。你的大师兄现下就是要决断,咱们是
在江州捧著梁玉宇与成都分庭抗礼呢,还是顺江而下,往盛国去……」
吴征也知当日和陆菲嫣的默契与亲昵落在顾盼眼裡多少已被看出些端倪……
虽说迟早要说,只是现下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相比于顾盼的年岁与经历,她所承受的东西太多,太重了。
而当年吴征给她信誓旦旦的承诺,如今看来是多麽可笑与无知……孤零零的
营帐,四名守在帐篷口的卫兵,在军营裡再也普通不过,谁又想得到营帐裡孤身
一人的,是燕国的福慧公主栾采晴?从山谷中被救了出来以后,为免她洩露吴祝
二人还存活于世的秘密,祝雅瞳便封了她的穴道将她看管在此。
吴征并没在她身上花什麽时间,更不会去想一想对她的安排。
直到掀开帐篷之前才略作停顿,微微歎息一声下定了决心。
「你在外面歎什麽气?」
栾采晴虽被封了穴道与内力,仍然耳聪目明,吴征轻歎一声一下便落在她耳
裡. 「有事想来问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进来吧,你没欠我什麽。」
吴征掀开帐帘,见栾采晴侧卧于塌,似是刚刚才以手支起下颌,以免身姿太
过随便。
纵然如此,以她的身段之浮凸壮阔,支起的螓首颇有美目盼兮的暧昧。
「我赶著要走,临行前有些事想问。你若愿意便说,若不愿我也不勉强。」
栾采晴此前正无聊出神,吴征到来并未引起她的反感,见状一拂袍袖单手撑
著身体侧立坐直,又斜倚塌沿道:「你先说说看。」
吴征说得柔和,栾采晴也未有敌意。
若除开从前祝雅瞳的仇怨,两人之间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吴征将大秦国的事情大体说了一遍,道:「师尊下落不明,我立刻要动身去
成都城找他。如今前路也黯澹无光,这裡的人都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若是成都城裡找不到,便回昆仑山去看他吧。」
栾采晴目光像一片明媚的灯火忽然熄灭,螓首也垂了下来。
「嗯,我也知道。」
吴征诧异于栾采晴依然对奚半楼瞭解颇深,又道:「我想问一问你,张圣杰
被囚禁在长安许久,你怎麽看他的?」
「他?」
栾采晴有些意外道:「问他做什麽?」
「想谋一份前途。这麽多人都要有个安身之所……」
吴征说得垂下了头,倒不是灰心丧气,而是现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焦虑
难言。
「若我是你,我就不会想著去盛国。去了之后将来的烦恼会更多,那个地方
不是安生之地。」
栾采晴百无聊赖般抚著手臂袖口,也低垂著头道:「其实找个地方隐姓埋名
挺好的,为何一定要争来争去?天大地大,真有心要藏,那些人找不著的。」
「我有想过……」
「好啦,有什麽盘算不必和我说,现下说了也不准,或许不久之后你又有新
的想法。」
栾采晴歎了口气道:「你问张圣杰,这个人是一等一的聪明,聪明到我的皇
兄第一回见到他,就想一刀把他宰了。只是你应该想得到,他能活这麽多年,即
使还和从前一样的聪明,这人也已经废了。」
「意思是,自他去了长安,栾广江每一年都想杀他,但是他一直活著?」
「是,他本事不小,但我皇兄的能耐更大。你若问我,我更愿意相信皇兄已
震碎了他的心胆,剥夺了他的一切希冀,所以才让他苟活下去,顺便给盛国埋下
一个祸根。」
「原来如此,谢指教。」
吴征听完居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栾广江的能耐自不必说,他相信常理之下,张圣杰还能活到现在,意志与神
智只怕早已被摧毁。
只是栾广江也绝想不到盛国人会狠下心肠到如此地步,皇帝自尽,为新帝回
国登基留下一丝希望,那麽一切还有些机会。
「这就满意了?」
「够了。」
吴征想了想又道:「这裡不是好地方,往江州去一路也是尸山血海,接下来
你怎麽打算?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哦?」
栾采晴美眸上下扫视著吴征,露出戏谑的笑容,似在嘲笑吴征现下持重的模
样颇为显老,道:「我要怎麽都可以?」
「当然不是,你若要呆在这裡,我不会放开你的修为,只是会带著你。你若
是要回燕国,也只能一个人走。」
栾采晴偏头一想,道:「我身无分文走哪裡去?就劳你们带著吧。听你所言,
现下的处境可没比桃花山上好多少,又是一回绝境。我倒十分好奇想要看看,这
一回你们又怎生脱困而出。上天不会真的那麽眷顾你们,再多的磨难都拿你们没
办法吧?」
「我们会好好的。」
吴征冷笑一声道:「那你就好好呆著莫要作怪,我不想与你为难,你也莫要
为难我。」
「放心,我还不想自讨苦吃。」
栾采晴十分认命地躺倒,左腿屈起,右腿支高,似乎是她喜欢的舒服姿势,
玩味又嘲弄著道:「好歹你也是我的亲侄儿,我们两人之间也无冤无仇,还有点
同病相怜呢……你不会这麽狠心要把姑姑赶回燕国,让另外一个亲侄儿折磨于我
吧?好啦好啦,快去找你师傅吧,他若是还没事,想必等你已等得焦急了……」
「我不姓栾,下次再说,我就把你送回去!还有,你有话要我带到吗?」
「嗯?……」
从鼻腔裡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之后,栾采晴陷入长长的沉默才道:「没有了,
上一回见他已是诀别,没有了……你……哎,他是英雄好汉,自会有他最好的归
宿,就像当年他不肯离经叛道,非要与我回长安一样……他那个人,就算学会了
圆融取捨,有些东西终究是不肯让的……快去吧。」
「好自为之。」
经过了一番波折,韩克军奉立梁玉宇为帝,领兵前往江州一事不变。
毕竟曾是太子之尊,登基名正言顺,这位的号召力可比京城裡的小皇子大得
多了。
短期之内,足以叫臣属难以抉择。
加之林锦儿依奚半楼之令,抢在京城的圣旨未曾到达凉州之前整出可靠的亲
军与韩克军汇合,凉州一地虽被京城隔绝了消息,此时倒成了一处不错的屏障。
若是军伍行程迅速,或许有望顺利通过凉州,进入大秦腹地。
如同燕秦之战时相同,燕国攻不下凉州三关,不仅无法威胁大秦内部,还被
隔绝在一片瘠薄之地,连守都守不下来,最终导致大战过后凉州大片的土地荒无
人烟。
韩克军也一样,若不能迅速通过三关,这一支孤军便是被燕秦两国困锁凉州,
生生耗死的下场。
所有的军令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吴征,祝雅瞳,陆菲嫣三人的军令亦不变。
能否在成都城搅起风浪,也是军伍能否顺利通过三关的关键一环!简单的拜
别,三人跳上大鸟,一振双翅高飞而去。
皇夜枭养好了伤后更见雄骏,像只激射的利箭一样穿入云霄,两隻扑天凋虽
战战兢兢,在陆菲嫣的号令之下也只得尾随而至。
吴征一向怕高,乘坐扑天凋简直像要了他命一样。
陆菲嫣担忧他现下心神不宁,莫要恍惚间掉了下去,自飞空之后便落后他半
步。
可这一回吴征不但没再大呼小叫,盘膝坐在鸟背上稳稳当当,除了大风将衣
袍吹得猎猎飞舞,彷佛座泥木凋塑一样。。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陆菲嫣观望了一阵确认无虞,才催促坐骑追了上
去,与吴征并行。
三人三鸟一路高飞翻山越岭,除了必要的休息与进食全不停歇,如此风尘僕
僕要赶至成都城也需两日两夜。
到第二日夜间,再有两个时辰便可抵达成都城,三人疲惫不堪,鸟儿也几乎
到了极限时,三人才落入一片密林。
祝雅瞳吹著韵律奇异的呼哨,悠悠扬扬响彻林间,不多时便等来几声呼哨的
回应。
她大大松了口气道:「还好,娘临走前的佈置还是有些用。」
呼应的是那位青年儒生邵承安,他与李天师等得力部从留在成都暗中潜伏。
秦皇下令羁押祝家人等,收缴财产入国库时,这些人见机得快,武功又高,
提早便离了成都,依约在此等候。
邵承安见了祝雅瞳悲喜交集,三两步抢上前来扑腾跪倒在地道:「属下见过
家主。」
祝雅瞳让在一边,瞥了眼吴征又道:「话先不多说,你先起来带我们去,人
可齐麽?」
「是。依著家主先前的吩咐,诸位兄弟俱在。家主请,属下们等候家主多时
了。」
邵承安的话让祝雅瞳长舒了口气,得力部从们俱都还在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比起金银财宝,现下更需要的是他们。
进入密林后弯弯绕绕,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庵,祝雅瞳左右观望一阵满意点
头,才听邵承安轻叩门扉,不一时那道士李天师打开门来,见状也是十分欣喜。
祝雅瞳虽已说了吴征才是今后祝家的主人,只是当下时局不好,许多话说了
出来徒增变故反为不美。
于是吴征「认祖归宗」与接掌祝家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
「京中形势如何了?」
简单寒暄之后,吴征已是迫不及待,说话时微微发抖,只怕听见什麽可怖的
消息。
吴征得祝雅瞳看中,这些人都明白。
他的问话让邵承安与李天师对望一眼,均露出尴尬落寞的神情来,邵承安口
齿灵便,将成都城发生之事说了一遍,道:「家主命我等暗中协助胡侍中,原本
该当将胡夫人带出城来。可惜胡侍中的异样早被胡夫人看在眼裡,我们动手时胡
夫人执意不肯,言道若离胡侍中,情愿自尽……属下等无可奈何……近日才知胡
夫人被囚禁在天牢。属下等办事不力,有愧……」
「奚掌门何在?」
「奚掌门回到成都时变故已生,伪帝继位,霍贼掌权,向无极领兵两万打旗
号征讨「贼党」昆仑派。奚掌门未入成都城暂保无虞,后回到昆仑传檄天下,言
道昆仑派受小人所害身受不白之冤,昆仑派上下人等俱彙集昆仑山,愿以死明志,
洗脱冤屈……如今大军已兵发七日,据称火速行军,不日可达昆仑山……」
「嘎达!」
吴征座下木椅的扶手被他生生掰断!而陆菲嫣听闻林瑞晨的噩耗时便已面色
发白,此时更忍不住落下泪来。
「家主您看……」
邵承安满面羞愧,低头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不仅是觉得有负重托未能保护好胡浩一家,也觉此前种种无奈憋在心底,实
在窝火。
祝雅瞳向他摆了摆手,道:「不怪你。」
遂起身将吴征搂住柔声道:「征儿,此地没有外人,若有什麽委屈不妨直说
出来,想哭一哭也没甚麽大不了的……」
一行人惊诧至极的目光中,祝雅瞳轻声道:「我的亲骨肉,你们未来的新主
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见了不少风雨,但此刻这群豪杰还是惊呆了,怎麽也想不通祝雅瞳居然有个
已成年的儿子,看情况还是见不得光的那一种,背后的隐秘只怕大过了天去。
这当然是天大的喜事,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是邵承安为人机警,当先扑腾一声跪地大声道:「属下贺喜家主得偿所望,
贺喜小主人认祖归宗……」
一行人反应过来赶忙跪地,贺词说得震天响被祝雅瞳摆手打断。
吴征离开慈母的怀抱起身道:「你们都先起来。京城的事今后再说,娘,现
下我要回昆仑山去,师尊等我一定等得很急……京城这裡,待见过了师尊我们再
行潜回。至于顾清鸣,我一定会把他剁碎了喂狗!」
「娘会陪著你。」
祝雅瞳一手拉著吴征,一手携起陆菲嫣道:「即刻动身,我欠昆仑的……太
多了。」
三隻大鸟再度穿破云霄,又至夜间接近昆仑山时便远远见到了向无极统领的
两万大军,看这行程,至多也就个把时辰便会抵达昆仑山脚。
吴征心头大痛,这是一支无力阻止的军队……昆仑山二百馀年基业,忠心耿
耿辅佐大秦国的往事即将成烟。
皇夜枭与扑天凋早早鑽入云霄,借著夜色躲过大军耳目,绕了个大圈子自后
山飞上落在当年祝雅瞳偷入昆仑时的荒原裡. 旧事一晃已过十五年,吴征从孩童
长大成人,祝雅瞳与陆菲嫣也已不是当时的花信年华。
三人心中微微一动,互相对视一眼,只觉对昆仑的依恋深至骨髓。
「去「藏经阁」。」
吴征的猜测没有错,三人飞奔而上后山藏经阁的平台,只见昆仑派以奚半楼
为首,景精忠等师祖辈,杜中天等师父辈分两行雁列盘膝而坐。
吴征与陆菲嫣见状扑腾跪地道:「不肖弟子吴征「陆菲嫣」来迟,请列祖列
宗与掌门师尊赎罪。」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奚半楼哈哈大笑起来,洒脱道:「终于还是赶上了呀,征儿快过来!祝家主,
你们都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吴征与陆菲嫣膝行向前跪在奚半楼面前,祝雅瞳矮身一福道:「见过奚掌门。
妾身连累昆仑了,心中有愧。」
「哦?此话从何说起?」
奚半楼茫然不解。
「这是弟子的娘亲,弟子是燕皇栾广江之子……」
不论在何处说起此事,都足以惊得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奚半楼大吃一惊之后,却又像解开了一个大疑团般恍然大悟,捋须道:「难
怪,难怪了……」
「妾身私心太重,终酿今日不可挽回之变局,昆仑于妾身有养育爱子之恩,
妾身真是……真是……」
祝雅瞳说著说著也落下泪来,昆仑恩重,她回报的却是将昆仑推入万劫不复
之地。
「祝家主不必多说了……」
奚半楼摇头歎息道:「怪道当年霍贼会召我从山村中过,想来此事早已被他
知晓,山村也早已被他遍佈眼线,让征儿入昆仑山十八年前被他算计下了……天
意,一切都是天意如此……我还说霍贼怎敢如此笃定奉立伪帝,对昆仑下手,原
来还有后招!这一劫当真是避不过去……征儿你先起来。」
若是奚半楼怒駡几句,甚至动手打人,吴征的心情还会好过一些,不想奚半
楼居然全不怪罪。
吴征心裡明白,奚半楼早已做好了决定,不会因为任何变故而改变初衷,要
说他心头没气是假的,只是已然毫不顾及了。
「征儿随为师来吧。」
奚半楼负手立在崖前,俯视著辣椒园。
吴征低头沉默,心中惴惴不安,只等师尊发话。
不想奚半楼忽然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二师妹说,你跟三师妹,
嗯?是麽?」
吴征大吃一惊抬起头来,汗流浃背,期期艾艾道:「弟子……弟子……」
「为师没有说要怪罪于你,你慌什麽?」
奚半楼再度捋须微笑,玩味又欣慰道:「按你们这种不伦,实在该打!不过
按二师妹所说,三师妹孤苦多年,有个好归宿总好过去顾忌那些世间礼法。为师
说这些不是要责罚于你,而是提醒你,其一,莫要以为人不知鬼不觉,迟早要叫
人看出来,为师与二师妹便罢了,若是旁人如何是好?其二,三师妹的出路,你
该当想一个妥善的法子了。」
「弟子遵令。」
吴征耷拉著头,面红过耳。
奚半楼与林瑞晨都已看了出来,偏偏吴陆二人还自以为严守秘密,加上此前
顾盼的异样,这事儿当真是守不住了。
「你娘的事情,现下说什麽都晚了……昆仑都已被大秦打成了反贼,你是谁
的儿子也无妨,嘿嘿,想不到我奚半楼窝囊一世,到头来还沾了点龙子龙孙的光,
大大地占了便宜。」
奚半楼越说越是轻鬆,似乎与爱徒聊起天来,心中块垒都去了大半,越发爽
朗。
吴征受其所感,也微笑道:「大秦待昆仑不仁,昆仑又何须待大秦尽忠?师
尊,我们走吧,韩侯领了军暂奉梁玉宇为天子,正兵发江州。咱们与伪帝分庭抗
礼,早晚能洗清昆仑派身上的冤屈……」
「终究是年轻人乐观一些,为师老咯,也累咯,你的师祖们就更老,更累了
……」
奚半楼拍了拍吴征的肩膀道:「昆仑遭逢未有之变局,我们这些食古不化的
老骨头该当退位让贤才是。昆仑的未来终究要著落在你身上,嘿嘿,为师此前听
得你的出身还有些不快,现下是越想越妙。咱们昆仑眼看著万劫不复,让你这个
带罪的弟子接掌,还不得拼尽全力助昆仑得脱大难以报养育之恩不可?再说了,
祝家主的本领人所众知,她也欠了昆仑一大份情,看著自己宝贝儿子欠了一屁股
的债,以祝家主的为人,总不至于袖手旁观这麽不仗义吧?」
吴征也终于笑了起来,笑中带泪道:「弟子想留在这裡,弟子怎能坐视不管。」
奚半楼也是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面权杖道:「这是昆仑掌门令,你接不接?
若是不接,万事随你;若是要接,你就得担起掌门之责,为昆仑派洗脱冤屈,
传承万年才是。「吴征一边笑,一边摇头,一边落泪道:「弟子接,一定接过,
只是接过之后第一道掌门令,就是令师祖与师尊们随弟子离去,留得青山在不愁
没柴烧!」
「傻孩子……危急存亡之秋,抗命的人不在少数,这裡的每一位都不会听你
的,即便你是掌门,想唤他们离去也是千难万难。我们都是自愿的,你就成全大
家,莫要与我们为难。」
奚半楼与吴征并肩而立,遥指漆黑的天空道:「人言可畏。为师们的鲜血若
是不能洒遍昆仑山,这一份冤屈说出去都没人信。我们这把老骨头不单是累了便
捨弃一切不管不顾,一死了之。而是以死护教,不负昆仑之义,亦堵世人悠悠之
口。这是我们的责任,否则你今后行事,还要加倍地艰难。」
「师尊……」
「来吧。」
奚半楼携著吴征的手在藏经阁前跪倒俯首于地道:「不肖弟子奚半楼,自接
掌昆仑掌门之后寸功未立,反落入贼人奸计陷昆仑派于万劫不复之地,弟子愧对
列祖列宗,已决意以身殉教。大难当前一切从简,现将掌门之位传与小徒吴征,
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护佑吴征为昆仑派洗脱冤屈,传昆仑源远流长!」
「吴征!」
奚半楼起立转身威严道。
「弟子在!」
「吴征,师门的希望寄託于你身上,为师且再问你,昆仑真传何在?」
「在弟子脑中,亦在常伴弟子行事。」
「不错,昆仑真传为何?」
「大则扶危济世,小则除暴安良。」
「很好!你已尽得昆仑真传,即刻起,你便是昆仑派掌门,接令!」。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奚半楼以手抚吴征头顶,另一手按下权杖在吴征
眼前。
吴征双手高举托起权杖,珍重接过。
数指相碰,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完成了接掌的传承。
吴征怀揣权杖,在藏经阁前顿首百拜,百感交集。
只听景精忠不耐烦道:「若无他事速速下山去吧,赖在这裡干什麽?小师弟,
你也一齐去!」
朱泊听得大师兄唤他,哭丧著脸跪在景精忠面前道:「大师兄,小弟近日来
十分懒惰不愿走动,就请大师兄恩准。」
「你……滚滚滚……几十年来在山上没一天安生,老子看了你就烦心。什麽
时候在山上你呆的住了?啊?少来装模作样。哼哼,你若是想留在这裡也成,去
问你的掌门徒孙,掌门若肯,老子也没话可说。」
景精忠瞥了朱泊一眼,向吴征道:「启禀掌门,这傢伙虽没个正形,记心是
极好的。藏经阁裡的经文大多数叫他记在心裡,掌门要传承昆仑不可少了他,还
请掌门及早示下。」
「朱泊去取扑天凋,随本座下山。」
吴征目中露出暖意,平时吵吵嚷嚷,在山上一刻都呆不住的朱泊也不愿走。
这裡盘膝坐的一地人均是忠良之辈,英雄豪杰,可又是为了什麽,好人不断
地蒙冤受屈,恶人却得不到相应额制裁。
「遵令。」
朱泊垂头丧气,望著藏经阁目光久久不愿离开,连退去时也是倒退著走路,
目光始终留恋在藏经阁上,直到视线再也不能及。
「大师兄,我……」
陆菲嫣泪目涟涟抽泣著说不出话来。
「三师妹帮师兄个忙。」
奚半楼取出一纸信笺递过道:「这一封信还请三师妹交予锦儿,只说半楼此
生愧对她甚多,无以为报了。掌门新任诸事繁杂,还需劳三师妹多多费心看顾。
胡侍中未曾离京,他一人为国尽忠已然足够,门派裡则是咱们男人的事情,
你看可有一名女弟子在此啊?何况二师妹在京中生死未卜,想必她也很想见你一
见。「「我,我……」
陆菲嫣努力想平复下心境,却哽咽著难以停止。
此去一别,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师弟们便再无相见之日……陆菲嫣正欲与同
门一一洒泪拜别,藏经阁外一同安静下来。
路径末端一人跪地爬行向前,浑身被石子割得伤痕处处,鲜血淋漓,大哭道
:「罪徒顾不凡愧对列祖列宗,万死难赎罪之万一,不敢自裁性命以谢师门,特
跪请师门裁决。」
顾不凡嚎啕大哭,满面鲜血,无人阻止,也无人搀扶。
他一步步爬至奚半楼面前道:「罪徒前来领罪,请掌门严加惩罚,罪徒……
罪徒虽万死莫辞……」
奚半楼面色冷厉躲在一旁不受他一拜,寒声道:「我已不是掌门,如何责罚
说得不算。」
「啊?」
顾不凡诧异抬头随即意会,连滚带爬跪在吴征面前道:「罪徒教子无方,求
掌门责罚,罪徒,罪徒惟愿仍列昆仑门牆,以死存节……」
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各自的目光都複杂得难以言喻。
顾清鸣欺师灭祖,卖同门以求荣,就是将他碎尸万段也难以解恨。
顾不凡作为父亲难辞其咎,他来时甚至不敢自称弟子,如今也是百口莫辩,
唯剩死节一心而已。
「唉,掌门容禀。」
奚半楼歎了口气道:「顾不凡虽糊涂,对家中上下疏于管教,然其中亦有我
的责任。当年他纳陶文诗为妾室,此女亦是霍永甯远亲……其中种种至今尚不得
而知,只是推断而论,当与霍永宁的毒计脱不得干係. 他隐藏极深,令人疏于防
范,顾不凡首当其衝,我也有责任……请掌门明鉴。」
暗香零落撒向昆仑派的大网无孔不入,光掌握了吴征的身世还不够,连做了
数手准备,在最不起眼之处布下绝命的杀招,如今一同发动,昆仑派的大劫正随
著山脚下响起的号角与战鼓之声,大难临头。
吴征点了点头,向顾不凡道:「虽有大过,本座仍准你名列昆仑派门牆,为
师门尽忠吧。」
顾不凡大喜过望,扑腾扑腾朝吴征连连磕头道:「谢掌门,谢掌门成全……
弟子……弟子刚愎自用,迂腐不堪酿至大祸。师门大恩无以为报,一身鲜血,愿
献于师门,盼能洗脱师门冤屈。」
他磕头过后起身拔剑,朝陆菲嫣点点头以示诀别,再无留恋,大踏步行至藏
经阁之前的山脚小道前,横剑挺身扼守要道,目光迥然直视正前。
昆仑山的山道上,一条火把长龙正蜿蜒而上,大秦的士兵正在向无极的带领
下,将长枪与大刀对准了历代守护这片国土的门派。
皎洁的月光挂在天空,几许嘲弄,几许悽楚……「一住行窝几十年。」
守卫最前的顾不凡长吟而起,悲凉而雄壮。
「蓬头长日走如颠。常怜世间众生苦,不羡莲舟太乙仙。无物可离虚壳外,
有人能悟未生前。出门一笑无拘碍。」
师门长辈们一同运起内力念动歌谣,声震夜空,在寂寂远山间反复回荡不绝。
奚半楼起身抽剑念道:「云在昆仑月在天!」
众人沉默著抱拳向吴征一礼,随著奚半楼飘下藏经阁的小山守卫在四周,而
顾不凡已挺著长剑,迈著坚实的步伐向火把长龙当先而去……四人从后山跃上大
鸟悄悄离开,不是不敢面对,而是在大军面前回天乏术,无可奈何。
远远的听见顾不凡声若雷震:「我乃昆仑派罪徒顾不凡,不孝子顾清鸣贪图
富贵,诓骗世人,欺师灭祖,罪该万死,顾不凡生不能手刃顾清鸣,死后誓为厉
鬼,生生世世纠缠顾清鸣,不死不休……」
大鸟们远远飞去,朱泊喃喃道:「这一山上上下下,虽有那麽几个不太明事
理的,最多也就是笨了点,可都是好人,乖徒孙,你说怎地会是这样的下场呢?」
「因为我们都是好人,坏人要干坏事,当然要害我们好人,他的坏事才干的
成。」
「嗯……是啊……他们当然要害我们才能干坏事了……」
朱泊抽了抽酒糟鼻子,又摸出酒葫芦大大地灌了一口,吐著酒气道:「启禀
掌门,小老儿现下心底堵得慌,不杀恶人难以平复,请掌门成全。」
「我们去成都城,那裡正在群魔乱舞,有的是恶人来杀!」
吴征顿了顿又道:「师祖,娘,师姑,我要去见胡叔叔和二师姑,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他们二位与师尊们一样,所做的一切均是为我们留一条后路,不至于
被一棍子打死,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可以,我们先回据点好好休息一整日,我们一同进成都城!」
「好!」
回了小庵,吴征倒头便睡,脑子裡纷乱一团原本毫无睡意,也强运「道理诀」
睡了长长的一觉。
待得入夜时才从梦中惊醒,乃觉一身大汗淋漓,已将床褥子都湿的透了。
打点完毕,吴征,祝雅瞳,陆菲嫣,朱泊,张天师,邵承安一行六人身著夜
行衣,手提利刃趁夜色悄悄掩至成都南门口。
恰逢变局,成都城宵禁严管,城门早早紧闭,城牆上的兵丁往来巡弋不绝,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城门上吊起的人尸。
「胡叔叔……」
饶是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事前也不敢向邵承安多问一句,此时见到胡浩的
尸体被倒吊于城楼前,多日的日晒雨淋之后胡浩早已故去,尸首仍在城楼前示众,
如今臭味已不可闻,几乎风乾……「狗贼……狗贼……无胆匪类……」
吴征睚眦欲裂!霍永甯此举他清楚,其一是立威,侍中大人尚且如此下场,
其馀人等又算的什麽?不投靠他霍永甯与向无极,这便是下场!其二朝中已立伪
帝,以此举表明昆仑一系已全数覆灭,朝中会有大量的官籍空缺!这些,便是梁
俊贤与霍永甯拉拢世家贵族的砝码。
「征儿……我们先去天牢见你二师姑,若能救出,离去时再解救胡大人遗躯
不迟……」
陆菲嫣还没有哭得晕过去已属难能,祝雅瞳以掌抵著她心脉源源不断地输入
内力助她顺气。
朱泊也无统领之才,只剩下祝雅瞳心虽悲恸万分,尚能理清思绪。
「嗯!我们走。」
吴征搀扶著陆菲嫣道。
陆菲嫣深吸了一口气甩开吴征,摇头道:「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我……
我可以!」
她手按剑柄,一双美眸射出骇人的寒光,颤抖的双手逐渐稳定,连步伐也俐
落起来。
「好!我们去天牢!」
城牆上虽照的亮如白昼,兵丁们也是严加巡查。
可黑夜视线远远不及白昼,吴,祝,陆,朱四人乘著大鸟高飞而起,在荒僻
处落下地来。
邵承安与张天师则在城外接应。
巡城的金吾卫与五城兵马司络绎不绝,但以四人的武功只需小心行事,一切
不在话下。
原本头痛的是天牢裡看守严密,想要进去难免惊动他人,不免引来围捕。
不想到了天牢前,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兵丁个个酒气冲天,百无聊赖地坐定,
面前桌上还放著喝空了的酒瓶。
天牢的牢门都只虚掩著未曾合拢。
「有埋伏?故意诱我们来?」
「不会的,放心。」
祝雅瞳侧耳倾听了一阵道:「门口就这麽些人,裡头的人也不强,我去料理
了守住大门,你们去寻人。」
吴征原本心中狐疑,听祝雅瞳说得笃定,也恍然大悟过来。
几乎不发出一点声息,几个兵丁便被祝雅瞳制服。
她自与吴征相认以来心情大好,今日下手却分外狠辣。
那几名兵丁无一不被他制住哑穴,扭脱了下巴,再以重手法连打全身上下最
疼痛的几处大穴。
如今正趴在地上筛糠似地抽搐,全身汗出如浆,脸涨得像副猪肝,却连一声
痛都呼不出来。
吴征当先抢入天牢,一名狱卒恍惚间回过神来,尚未呼出声便被吴征一剑穿
喉了结了性命。
天牢裡入夜时分也是清淨,三人借著火光一路向前找寻,朱泊忽然长歎一声
道:「你们去吧,小老儿往裡头再看一看。」
只见一间尚算乾淨的牢房裡,林瑞晨面如白纸,四肢垂软无力地躺在石板床
上,不知是否太过疲倦,睡得正沉。
在天牢裡想是受了不少折磨,人已消瘦了不少。
之所以能看清,只因整座天牢只有她一人未著寸缕……牢房裡腥臭的味道,
林瑞晨身上挂著的污浊泥垢,像一根根尖针刺痛了吴征与陆菲嫣的心。
吴征解下长袍披在林瑞晨身上,林瑞晨骤然苏醒,目中虽惧意十足,身体却
似麻木,竟不知闪躲。
待看清了两人,才露出笑意道:「你们来了。」
「二师姐……」
吴征扶林瑞晨坐好后便跪在她身前,陆菲嫣搀扶著软垂无力的林瑞晨,知她
丹田已毁与普通妇人无异,这一回却死死忍著眼泪,没有哭出声来。
「想不到还能见到你们,我好……开心……」
林瑞晨虚弱地笑道:「三师妹啊,呵呵,呵呵……」
「二师姐莫要说话,我们带你出去。」
「不必啦……」
林瑞晨凄凉一笑道:「我没有离去反而去了金銮殿,便已做好了所有准备。
大秦国从前待咱们昆仑一系不薄,这一回变生肘腋,若无人为国尽忠哪能说
得过去?我家大人走了这条路,我自然也要跟随他的……只是想不到贼党如此心
狠,著人百般折辱于我,当真畜生不如!来,征儿你来扶我,三师妹去找张椅子,
让我到椅子上坐好。「「是。」
待陆菲嫣离去,林瑞晨向吴征道:「三师妹跟著你,越发漂亮,也越发豔丽
了。那种美丽啊,一般人看不出来,二师姑就知道,只有心裡快活了,才能美得
这般好看。」
「二师姑见笑了。」
吴征低著头,再度听闻类似的话,虽来前就知希望不大,也觉心头蒙上一层
巨大的阴影。
「原本还想数落你们,时至今日也没甚麽好说的,今后你更要加倍疼她……」
林瑞晨似是说了几句话便觉疲累,语声渐低了下去,呢喃道:「你们怎生来
了成都?还是速速离去吧,贼党已掌朝政,这裡没有希望了的。若被霍贼发现定
然要捉拿你们,万一失手可就大事不妙。」
「不会的,二师姑放心。向无极离京而去,祝家主也在此处帮衬,即便被发
现了要脱身也不难,贼党拿我们没有办法。再说霍贼今时已不同往日,他现下有
了他的大事,说不得已在准备篡位之事,平日裡甚至不敢现身于人前,又哪敢来
掠祝家主的锋芒?」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麽简单的道理二师姑又没糊涂,你絮絮叨叨说这麽
多干什麽?」
林瑞晨笑駡了一句,陆菲嫣已抬来一张椅子,还铺了层皮垫。
两人扶林瑞晨在椅子上坐好,林瑞晨百感交集又不知要从何说起,只对吴征
说道:「方才二师姑的话,你可记得了?你在三师妹面前答应一声。」
天牢裡忽然响起了动静,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起夹杂著朱泊的喝骂与不时响起
的惨叫声。
吴征还未答话,三名狱卒装扮的人喝道:「什麽人胆敢擅闯天牢!」
三人举刀一同扑来,吴征与陆菲嫣跪在地上也不起身。
林瑞晨急道:「小心。」
只见陆菲嫣跪倒不管不顾,吴征竟不回身,拔出长剑反手回刺挡开了一柄大
刀道:「弟子自会一生疼爱陆菲嫣,请二师姑放心。」
三名狱卒一见火光之下陆菲嫣的媚色便如失了魂一样,近日来他们予取予求
享受惯了,色胆包天,一刀虽被挡开,登时三刀一起向吴征砍来。
吴征此刻的修为内力深厚,剑招更是清奇,不需回身只听兵刃破空之声,便
对来路了若指掌。
他长剑反手唰唰唰地三剑,登时将三名狱卒的手腕齐根削下,血光四溅。
「你的武功……」
林瑞晨功力虽失,眼力犹在,见吴征这一手乾脆俐落,又惊又喜。
「弟子已有十一品了。」
「好,好,昆仑有后,昆仑有后……」
身后惨叫声不断,吴征起身以剑尖指著其中一人脖颈道:「你们是暗香零落
的贼党,受死吧。」
长剑又是一阵颤动,将三人全身经脉一同挑断,鲜血淋漓,一时却不得便死,
只待鲜血流尽。
吴征回身前抹了把眼泪,向林瑞晨道:「此处当有不少贼党,弟子再去多杀
几人,为二师姑消心头之恨。」
「好,好,征儿真乖。」
吴征跪地拜别,心道:好想与二师姑再多说几句话,今后……再也说不上话
了……吴征离去之后,林瑞晨向陆菲嫣道:「他现下是不是昆仑掌门?」
「回师姐的话,掌门师兄已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好,好……」
林瑞晨如释重负般长歎一声,也似失去了所有力气,低声道:「你也去帮师
姐多杀几个贼党陪葬吧,师姐一身污秽洗也洗不乾淨,放把火烧了就好。用火烧,
便能把一切罪恶都烧得乾乾淨淨……把你的匕首给我。」
「二师姐……」
「快去吧,听话……师姐要去见我家胡大人了……」
林瑞晨死志已决,陆菲嫣无可奈何,只得将匕首递给林瑞晨,依依不捨地后
退出牢房。
林瑞晨凄凉又洒然地一笑,匕首缓缓刺入胸口……这一夜成都城天牢烧起冲
天的火光,烧得彻夜不息,彷佛来自地狱的冤魂,哭喊著罪恶的不公!
第二章、梦醒世间。绝境穷途
淨室裡不点檀香,清淨而素雅。只是屋中人以泪洗面,数度以手刚抹干了的
泪水,忍不住又再落了下来。在她手边,一方锦帕早已湿透!
残酷的真相让人无法接受,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这些像亲兄弟妹一
样的至亲。一把火烧了天牢,没有让陆菲嫣块垒鬱结的心口有半分舒坦。惨剧让
熟悉的成都城与大秦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而可怕,让人忍不住想要远远地
逃离。
回了林中小庵,陆菲嫣就把自己关在房裡,和吴征一样。时间已不知过去了
多久,也不知吴征如何了,是否还和自己一样沉浸在哀伤之中。只是陆菲嫣软瘫
瘫的提不起劲来,悲心此刻盖过了一切。
她不知要如何才能改换心绪,只是万万料不到,其实让一潭死水般沉寂又哀
戚的心湖泛起波澜,原来并不难。
祝雅瞳叩了叩房门,便自行推开后踏入。自她从山谷底脱困之后还是两人之
间第一次独处,即便刚遭逢惨事,面对她时,陆菲嫣仍不由自主地泛起忸怩与害
羞,心头莫名其妙地暗歎:幸好与吴郎之间这辈子不会有夫妻的名分,不需纠结
面对这位与自己年岁相若的美妇时如何称呼。
陆菲嫣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香肩微缩,双手在小腹前交叉在一起,半垂著
头低声道:「祝夫人。」祝雅瞳露齿一笑,居然也有几分尴尬,忽然也不知要以
什麽身份去面对这位与自己年岁相若的美妇,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二女对视片刻,
又一同轻轻笑出声来。
祝雅瞳轻轻摇著头,陆菲嫣感慨万千。
很难有人不对祝雅瞳心生好感!陆菲嫣知晓自己的姿色,诚如吴征所言媚及
阴阳,著实不在祝雅瞳之下。但她的容貌妩媚多姿,现身众人之前则媚光四射豔
压当场,极易令人自惭形秽。相较之下,祝雅瞳同样的美丽动人,但五官柔和温
婉,全无凌人之气,除了惊豔之外,也让人觉得依恋,信任,不自觉的就有几分
亲近之意。
如同现下一般,祝雅瞳的出现让陆菲嫣沉鬱的心头出现些许鬆动。她知道不
仅是两人之间微妙关係带来的尴尬,以及从前吃她的味儿是多麽好笑,也正因这
副全不带攻击性的美貌让人升起的安宁。
「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你。」祝雅瞳微微一笑,将手中託盘放下道:「酒
入愁肠愁更愁,从前我伤心难过时特别爱喝蜜水,清清甜甜的,能开怀不少。」
接过祝雅瞳递来的蜜水,陆菲嫣二话不说大口大口地灌入喉中,不知是想表现乖
巧,还是太过需要排解心中的鬱结,什麽都愿意试一试。
「我好像不太能劝得动你,平日若是心伤难过,谁最能教你舒缓下来?」祝
雅瞳吐了吐舌头俏皮道:「为何到了此时你们便忘了平日裡的恩爱,只会独自生
闷气。」陆菲嫣俏脸飞红,险些把螓首埋进高高耸起的胸脯裡去,心道:还不是
你在这裡,我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这话当然说不出口,陆菲嫣迟疑著道:「他现
下怕是比我更加艰难,我,我不敢去找他,更怕打扰了他。」「不必顾忌于我。」
祝雅瞳冰雪聪明,自知内裡隐情,一时竟有股将真相告知陆菲嫣的衝动。可无论
自己如何宠爱吴征,分寸却始终拿捏得当,此事本就是吴征的责任,她不会越俎
代庖。遂道:「昆仑重创,我的责任可就大啦,这麽大的人情债还不清,没奈何,
只得让宝贝儿子用一生一世来偿还。征儿自然也懂,他向来坚韧,可此事有无数
艰难险阻,咱们是不是该多帮著他些?从现下开始!」「是。」陆菲嫣乖巧地点
了点头,鬼使神差般应和一句。这份低人一头分外地可爱。
「嘻嘻。好乖!」祝雅瞳忍俊不禁地摸了摸陆菲嫣的头顶,携起她的手道:
「走,我们去看看他。」吴征的淨室相隔不远,不多时便能听见他朗朗的吟哦声。
祝陆对视一眼,同时驻足侧耳,只听淨室裡传来大有道理,却又有几处莫名其妙
的典籍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
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
后,庶几无愧…………」吴征将胸中记忆轻声朗读,读一句,便在纸页上书写一
句,摇头晃脑,活像个掉书袋子的穷酸。祝陆二女连袂而来,他在房中听得真切,
吟哦声并未停下,反倒更加动情。
记忆中的另一个世界已然开始模糊,唯有这些经典依然牢牢刻于脑海。相比
起来,唐诗宋词的浪漫香豔常在他耳边迴响,而这些关于仁义,关于古人治学时
最讲究也最考究的东西,他时不时都会淡忘。
从前学习这些,乃至于瞭解到古人的言行,吴征也时常在心底裡嗤笑一句「
愚忠」。难免会已留取有用之身或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言语来开解自己,以
证明所谓的死节实在是最笨最蠢的做法。
可新的一段人生旅程裡,不时有人会勾起他淡忘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以来
告知他什麽是大义,什麽是成仁。孟永淑以苟活取义,胡浩以尽忠成仁……每一
次都以极为震撼的方式,活脱脱地演绎著他曾嗤之以鼻的典籍。
他不知道胡浩已知走进了绝路,是什麽支撑著这位文弱书生义无反顾地踏进
皇城,在金銮殿上反对著势大的贼党,以此全节。他只知道昆仑一系上上下下,
从此不再欠大秦国任何东西。胡浩以生命,以窝囊又憋屈的献身诠释了悲壮。
他不知道昆仑山上明知已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笑对著他的奚半楼,在
举剑朝向曾呕心沥血了多年的大秦时,心中又该是什麽一份滋味。他只知道奚半
楼是如此地洒脱,浑不将生命放在心上。在昆仑山上以鲜血捍卫昆仑派清白与尊
严的师长们,每一位都是如此。
甚至于林瑞晨都是一派云淡风轻。诰命夫人,侍中之妻,这样的名门贵妇历
来高高在上,可遭致贼党的侮辱,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反在鄙薄贼党无耻下作到
了这等程度。她本可以走的,当林瑞晨选择了回头,踏上朝堂,便已做好了面对
一切后果的准备。插在胸膛的匕首,淋漓的鲜血,都没掩去她脸上的坦然。
义有千钧,两肩可曾担得起?吴征并未再去纠结于个中的利弊,还有对与错。
故去的前辈们选择了他们的道路,每一位也都没有白白牺牲。逝者已矣,生者该
当如何?
「征儿的心绪似乎还不错?」推开房门,夕阳的馀晖将门口两位美妇的倩影
拖得长长的,令人眼前一亮,也让吴征一愣道:「已是傍晚了?」「嗯。饿了吧?」
「午间强吃了些,现下还不太想吃东西。」吴征指了指桌上空著的碗碟,强迫自
己做些不愿意,却十分有益的事情,他已做得很好。
祝雅瞳赞许点头,携著陆菲嫣进屋道:「在念些什麽?娘从前都没有听过。」
「胡乱念些东西。」吴征指著桌上列著的一排木牌道:「不知如何悼念他们,就
当是一篇篇祭文,送别他们吧。」「捨身取义!他们每一位都当得上。」祝雅瞳
赞许一声,而陆菲嫣则已照著吴征写下的典籍,轻声念起来。
「虽死犹生,毕生难忘。」吴征以手抚过木牌上刻著的一个个名字,奚半楼,
胡浩,林瑞晨,景精忠等等道:「实话实说,去昆仑山之前我问过自己,若要一
意求死,愿不愿?答案是不愿,我也知道师尊会保护我,不会让我在昆仑山上尽
忠。现下他们都已故去了,留著我还在这裡. 我还是不想死,一点儿都不想!」
「现下而言,生比死要艰难许多。」祝雅瞳点著头道。无论是吴征还是她,似乎
都在走一条最艰难的路。只是令她欣慰又欣喜的是,吴征的眼睛虽也因过多地流
泪而红肿,目光却无比清明,亮堂。
「孩儿知道,所以孩儿更不能死了。」吴征起身,一手拉著陆菲嫣,一手拉
著祝雅瞳来到窗边,遥望天边的晚霞道:「从前呀总是迷茫无措,不知生而为人
究竟为了什麽。努力修行,接任掌门,让昆仑派在大秦国源远流长下去。这一条
路从我上山开始便定下了,谁也不能改变,包括我自己。当年我要学「道理诀」,
还被菲菲不留情面地教训了一顿!」念及往事,陆菲嫣目光像星火般忽闪,不自
觉地靠进吴征怀裡. 「这些事我从未想著要逃避,可若说心甘情愿又说不上来,
心裡总有那麽点彆扭。就好像……就好像……」吴征搂紧了陆菲嫣,转向祝雅瞳
与她对视片刻,又逃避似地躲开她温柔的目光,自言自语般道:「就好像我不属
于这个世界,只是无可奈何,命运要我在这个世界裡扮演一个准备接任昆仑掌门
人的角色,无论我做得有多好或是多不好,都不是我想要做的。」「世事维艰,
人所不愿,非止于你,或许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祝雅瞳的宽慰却让吴征轻轻摇
头,洒然一笑,目光越发清明,似在与此前的自己告别,道:「不!大多数人都
是如此的,未必是对。像我从前就错了,大错特错!我有一大家子的内院,每一
位都关心著我,把我捧在心头。还有视我如己出的长辈们,他们一个个,前赴后
继地慷慨就义,只为了给我留存更多一点希望,为我铺平些将来的道路。何来我
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喜欢这裡,这裡的一切,这裡的大多数人!我出生在这个世
界,是祝雅瞳的儿子,是陆菲嫣的丈夫,是昆仑派的掌门!我现下心甘情愿,这
裡的大多数人太可爱,太可敬,只恨我没有早一些发现,早一些更爱他们……既
已悔之无及,何若怜取眼前人!」吴征说得声情并茂,祝陆二女虽不明他有些言
语,却也深受打动,一同动情道:「所以你现下……」。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我想明白了。」吴征远望的目光无限憧憬与坚
毅,又回过头来与二女对视再不逃避,道:「师尊也好,胡叔叔也好俱是大义在
心,世之贤臣。他们本该名垂青史,如今却身败名裂!为何?若是江山一统,天
下大治,就算偶有冤假错案,也不至于频频让好人受尽屈辱而死!从孟前辈,到
二师姑,还有暗香零落魔爪下的冤魂,大治之世岂容这等贼党作威作福,祸乱世
间?娘,您听我的,咱们不再去想什麽立国称帝的事情。咱们再立一国固然有此
能为,守上三五十年的气运度过此生并非不可能。可天下三分,世人苦之已久,
岂可再因一己之私愈加祸害世间?若是如此做了,与该杀千刀的宁鹏翼之恶又有
何区别?」「娘早就说过,如今征儿才是祝家之主,一切自然征儿说了算!」「
好!」吴征大喝一声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栾广江错了麽?身
为燕国龙种,他做的事一点都没有错,可是却害了娘与我,害了栾采晴险些万劫
难複. 梁兴翰错了麽?菲菲,咱们对他瞭解更多些。我总觉他的名字没起错,在
皇帝裡倒真是一位良心汉。可这有什麽用?他所做的事让咱们昆仑一系血泪无数!
就算是霍永宁这个狗贼,他又做错了什麽吗?他要抢回自己的江山,好像也没有
错。每个人都没错,可世间尸山血海,好人蒙冤得跳进大海裡都洗不清,究竟是
谁错了?」吴征怒气填膺,沉著声字字如擂鼓道:「错的只有宁鹏翼留下这座支
离破碎的江山!他一定,一定,一定很恨这个世界,恨不得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一定是!可我爱这个世界,也爱这个世界上可敬的人!宁鹏翼撕扯裂开的江山,
我想把它修复好。他想让这个世界争斗厮杀到天长地久,到最后一个人都死绝!
我想儘早结束纷乱重归一统,还世间一个百年大治!大丈夫生于乱世,当为苍生
黎民谋福祉,这才不愧对了昆仑之义!」「征儿「吴郎」已有了明路?」「有。
若不立国,只能择一而投之。燕秦强,但一个欲杀我而后快,一个则就等著我自
投罗网。咱们只能去盛国,现下起也需尽一切可能,助张圣杰归国。」「可是,
为何能确认他就是咱们的真命之主?会善待我们?」陆菲嫣对朝廷的信任已毁之
殆尽,对盛国更是不抱有多少希望。
「因为张圣杰一旦归国,栾楚廷便会发现自己上了大当,就不会放过他!盛
国羸弱,难以抵挡燕军。想要绝处逢生,非要用我们不可!我们有韩家虎将,有
甯鹏翼的遗藏,每一样都是盛国梦寐以求的东西。张圣杰志向远大,不,盛国皇
族志向远大,咱们在盛国必然能受足够的礼遇。至于我的身份不好,这些……或
许今后咱们要吃很多的亏,蒙受许多的世人白眼了……现下还暂时一厢情愿,尚
需等在江州汇合之后,才做计较。」吴征的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甚至连他自己
都说不出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可祝雅瞳并不反对,陆菲嫣也在反复思量。吴征
的考量至少将陆菲嫣放在重中之重,陆家如今也是危在旦夕,吴征的计画倒是处
处都在为陆家盘算。
「娘不好说个中对错,倒是觉得挺有道理的。」祝雅瞳展颜一笑道。
吴征也笑了,问道:「为何?道理在何处?」「说不上来太多,唯有一点:
娘觉得张圣杰不像个短命的。」祝雅瞳对自己的神神叨叨无法解释,吐了吐舌头
道:「咱们也都不像短命的,这是……是……算是种气运吧?这麽多有古怪气运
的人凑在一起,说不准能将天都翻个个儿来,对不?」「对!」吴征取出封通道
:「娘,让人把这封信送给拙性让他再跑一趟燕国。张圣杰若能离开长安,便不
惜一切代价护送他返回盛国……」吴征说到这裡不由语塞!
不惜一切代价,意味著又会有许多生命消失。吴征愣了一会道:「咱们做的
事,接下来会死不少人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只要问心无愧,又何须有
甚忌讳?」祝雅瞳安慰道:「为家主者若左右举棋不定,将来定有更大的损失,
会有更多的人无辜丧命!」吴征现下意念已无比坚定再无犹疑!欲成大事,总是
要付出深重的代价才可。一将功成万骨枯,韩归雁曾毫不犹豫地下令让韩图死战
拖延狄俊彦的追兵,如今的吴征也一样。
「好!」吴征咬了咬牙,摊开一幅地图道:「今夜我们再入成都!这一回不
仅要把皇宫搅得天翻地覆,还要把玉姐姐接出来!今后启开宝藏,她有大用。」
吴征目中闪现些许温柔旖旎,又有些闪躲地不好意思,随即便是一抹令人胆寒的
厉色道:「成都的第一把火烧在后宫,定然是赵立春与玉姐姐藏身井底时掩人耳
目之用。第二把火又烧在天牢,连续两处皇家要地失火,想必城内早已流言纷纷,
大凶之兆的说法甚嚣尘上。今夜的第三把火,我们要烧在哪裡?」「当然是这裡
了!」祝雅瞳与陆菲嫣一同点向一处,恨声道。
「不错!我们就是要告诉他,我们不仅没死,还回来了!」吴征冷笑一声,
低头望著图中所指之处陷入长长的沉默。
「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让你变得更强。」祝雅瞳看著吴征,脑海裡忽然闪
过吴征写在纸页上的这句悼词来………………………………………………………
………………………比起大秦国的混沌,燕国的惨剧便只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
至少对于新帝栾楚廷而言是如此。
雕著两尾五爪金龙的椅子象徵著天下至尊的权力,在栾楚廷看来坐上去始终
需要笔挺著背脊,身体并不感到舒适。可那种坐得高高在上,俯瞰著群臣低首跪
地的感觉却又有无尽的满足。满足到足以缓解身体的疲惫,直至觉得飘飘欲仙。
权柄一事说穿了似乎可笑,可天下英雄谁不对此翘首以盼,乃至愿意捨弃旁
的一切?手掌至高权柄者,便是英雄中的英雄!
先皇已打理下葬入土为安,燕国的千里江山也已换了主人,一条条新的政令
之下慢慢地旧貌换新颜。丘元焕是从龙的首功之臣,作为长枝派遭受重创的补偿,
天阴门自是不会再有留在世上的必要。
这家门派有极大的声望,原本并不好对付。想不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掌门
柔惜雪是暗香零落贼党细作的消息被大秦国中书令霍永甯给爆了出来。栾楚廷笑
纳大礼,做个顺水人情,下旨丘元焕彻查天阴门捉拿贼党,天阴门就此覆灭……
栾楚廷对此事极为满意。长枝派重创,天阴门消失,两大门派都暂时失去了左右
朝政的可能,皇权威仪之重一时无两。唯一可惜的,便是柔惜雪,倪妙筠,冷月
玦等人不在门中,今后不免少了许多修行上的乐趣。不过比起坐拥江山的志得意
满,这些又不足为道了。。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世事难料啊……朕从前指望天阴门能支持朕,
为此煞费苦心,不想冷月玦那个贱妮子不识抬举!如今朕坐龙椅,掌玉玺,天阴
门一言可灭,你们又何曾想过有今天?」栾楚廷举起玉玺,在圣旨上盖下鲜红的
印章,内心自言自语道:「算计千条,能为之用者三两之事尔,足使大事可成!
一番苦心,庶不枉费,足矣,足矣。听闻秦国大乱,盛国又荒疲日久,待朕以半
年之期整顿朝政,备足粮草,一鼓作气平天下定江山,成万古不世之功……」独
自在御书房裡的栾楚廷正踌躇满志,太监不合时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启禀陛
下,盛太子张圣杰于皇城外有要事启奏。」「嗯?」栾楚廷甚为不满,沉声道:
「何事?」「八百里加急信使入长安城,报知盛国皇帝张安易暴病驾崩。」「什
麽?」栾楚廷也吃了一惊,三位互相之间斗了一辈子的皇帝,居然前脚后脚地共
赴黄泉,简直前所未有,将来也不会有:「速速取来朕看!」太监递上奏章,栾
楚廷速览一遍,内心狂喜:「天命使朕大功告成!」纷乱了两百年的三分天下,
在这一刻的局势忽然变得无比清朗!秦国从现有的消息来看多半还要内斗许久,
自顾尚且不暇!盛国本就疲弱,如今皇帝驾崩,必然也要陷入一段长久的乱局。
两国同时遭遇意外,唯独燕国可谓平稳过渡,虽有长枝派与天阴门之间处理残局
的麻烦,至多半年,栾楚廷便可统筹全域,将燕国上下用得如臂使指!
燕国本就最为强盛,局面还全都向著燕国的好处发展,值此良机,栾楚廷如
果还不知把握,或是把握不住,岂非逆天行事?
「陛下,又有新的奏报。」栾楚廷正得意间,阅览了新的奏报脸色却沉了下
来。张安易驾崩,盛国无主,其三子张圣垚极力鼓动群臣欲接掌帝位。不仅正紧
锣密鼓地筹备登基,甚至已备下国书,欲发往燕秦二国,昭告天下张圣垚登基一
事。
栾楚廷绝对不希望看见盛国能轻而易举地渡过难关,早早便有新帝继位。在
他的心裡,盛国也应该如秦国一样内乱下去,乱得越久越好。待他筹备已毕发动
雷霆一击时,盛国尚在懵懂之中,不仅可用最小的代价拿下盛国,还可显得他帝
王手段,算无遗策!
「张圣杰何在?」「正在皇城外痛哭,欲求见陛下。」「宣!」栾楚廷背靠
龙椅闭目沉思。浮凸不平的椅背刺激著他,甚至有些微疼,却能让脑子保持著清
醒。
若不是秦国也在一旁虎视眈眈,燕国的鲸吞盛国只在翻掌之间。大秦国的内
乱给燕国天赐良机,栾楚廷不想错过。盛国太子在长安城为质以曆四世,不仅彰
显了燕国的强盛,也让盛国一代不如一代,最终几乎沦为燕国的附庸。此事行之
有效几乎成了燕国的国策,例如张安易在长安城为质子时,便被栾广江折腾得死
去活来,即使回了盛国继位也是战战兢兢,从来不敢有半分违抗。
张圣杰也是如此,在长安城不仅是栾广江折磨他,栾楚廷也没有放过他,用
意明显便是还要再培养一个唯唯诺诺之君,继续让盛国疲弱下去,等待彻底吞併
的良机。
良机已然出现!吞併盛国的计画正在栾楚廷脑中拟定,岂容张圣垚出来做妖?
栾楚廷虽怒极反笑,心中不免也有一丝狐疑:张圣杰前来皇城,必然是求著回国
做孝子!朕是否答应他?张圣杰,是否又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隐私呢?他被置于长
安为质,久受折磨,莫非心中就没有一点怨恨?一点都不怨恨燕国,也不怨恨将
他送来的张安易?他是不是,真的那麽孝?
栾楚廷脑中一瞬间闪过数个念头,计较已定,遂胸有成竹地闭目养神。
「陛下……陛下……请陛下开恩……」张圣杰满面涕泪,痛哭著连滚带爬进
入御书房,看上去几将昏死过去。
「来人,看座。」栾楚廷不为所动,这四字平平无奇,却以极为高明的内功
发出,直透张圣杰神魂,堪称振聋发聩!
果然张圣杰浑身一震面色大变,牙关不住打著颤,一时竟然顾不得啼哭,噤
若寒蝉般瑟缩在地。太监搬来椅子,他赶忙咬牙撑地,乖顺地端正坐好。
栾楚廷对此极为满意,帝皇威仪远播万里,不外如是。他提著笔阅览著奏章,
良久后才道:「你有何事启奏?」「陛下……」张圣杰嗫嗫喏喏哼了几声,忽然
又扑通跪倒砰砰磕头,似是急火攻心,好半天才顺了口条,支支吾吾地跪奏道:
「孤奉旨为使常驻长安城,亦久受陛下天恩,心常怀感念。可孤之父皇忽然驾崩,
孤为人臣不能尽忠,为人子不能尽孝,愧为人臣人子。求陛下开恩,孤当为父皇
奔丧……」「放肆……」张圣杰说得并不过分,栾楚廷却忽然沉声喝道,目中馀
光将他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
张圣杰面如土色,果然一个字不敢再言,像只鹌鹑瑟缩于地。以一国太子之
尊,现下之耻极矣。
「你可是在说朕不近人情,不近礼法麽?」「不敢,不敢,岂敢……」张圣
杰结结巴巴道:「陛下是上国圣君,恩德……恩德播于海外……臣……孤岂敢…
…岂敢……」「你先起来。」栾楚廷放下御笔,凝视张圣杰道:「盛国与大燕常
年为友好之邦,你在长安为使多有功劳。犹记盛帝亦曾在长安为使,两国多年睦
邻之谊,如今盛帝驾崩,朕心甚痛。」「谢陛下关怀。」张圣杰一脸迷茫又焦急,
不住哽著喉咙吞著唾沫,全然不知所措。
栾楚廷点了点头,好整以暇道:「你为盛国太子,回国奔丧理所当然,此后
继承帝位也是顺理成章,经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逢了。朕,颇有些感念。」
「什……什麽?」张圣杰一愣神,好半天才回过味,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道:「
陛下明鉴,孤久在长安,这裡风土人物无一不知,无一不爱。平日裡只知长安乐,
不思盛,若非父皇驾崩,断然不敢打搅陛下,更从未有离开长安之心。孤……臣
……我……我……陛下,臣心中向奉燕国皇帝为君,一片丹心可昭日月,臣焉敢
有不臣之心啊……臣奔丧毕,定然返回长安,长奉陛下左右……」「好了好了…
…」栾楚廷冷笑一声,张圣杰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可他并不相信。相信旁人,不
如相信自己!「不需你来教朕怎麽做。」张圣杰不敢再接话,见栾楚廷起身向自
己走来,忙跪倒低头。
栾楚廷行至张圣杰面前,一扫张圣杰的目光,便知他只敢,也只能看见自己
的龙袍下摆,心中甚为满意道:「你方才说的话可曾有假?」「句句发自肺腑,
绝不敢欺瞒陛下。」张圣杰声音忽高忽低,可见心绪大受震盪. 「朕还记得,世
间传言盛国有圣主降生,其日天降雷霆紫盖,有龙吟凤鸣,说的是你吧?」「世
间愚夫蠢妇多矣,陛下万万不可信之。」张圣杰大惊,又是频频磕头,唯恐惹得
栾楚廷发怒。
「朕也是此意。雷霆紫盖不就是一场雷雨麽,所谓龙吟凤鸣,一点点风雷之
声而已。」栾楚廷忽然轻笑一声道:「只是你说得天花乱坠,朕却不可不防。」
张圣杰被吓得目瞪口呆,尚未回过神来时栾楚廷从袖中取出一颗丹丸抛下,正落
在鞋面上稳稳停住道:「朕没说不让你回国奔丧,但朕也不想与你撕破面皮,你
把丹丸吃了吧。」「敢……敢问陛下……这是……这是……」「五毒丹。」栾楚
廷露出戏谑又残酷的笑意道:「这一颗吃下去,半年后便会发作,你在盛国倒不
必担心,时候到了朕自会派人送去解药,又能保你半年性命。」「陛下……陛下
……这……求陛下开恩……」张圣杰吓得傻了,绝口不提欲回国奔丧之事,居然
瑟缩著向后倒去,对丹丸畏如蛇蝎。
「呵呵……」栾楚廷冷笑道:「吃了五毒丹,你便可先回盛国去了,朕答应
你的事,君无戏言!」「陛……陛下……臣……臣不想回盛国了……」栾楚廷几
乎忍不住想要放声长笑,似这等无胆匪类,早已被捣碎了神魂,哪裡还能做一国
之君?便是做了又能如何?
他做不了,朕却偏偏要他做!
「你父皇当年也服过五毒丹,不也好端端地寿终正寝?」栾楚廷嘴角勾起神
秘的笑意道:「朕命你即刻服用,否则朕要你人头落地!」张圣杰像只狗一样迅
速爬了过来,张嘴便向置于栾楚廷鞋面上的丹丸咬去,咕嘟一声吞下!
「舔乾淨了。」隔著鞋面,一个男子一下一下地舔在脚上哪有后宫中的佳丽
美人尽心舔起来舒适?栾楚廷虽有些厌恶张圣杰,却极享受对盛国太子的折辱。
乖巧的张圣杰在未逢新旨意之下,居然自行停下了动作,栾楚廷也未对此动
怒。只见张圣杰面色灰败,捂著肚子杀猪般惨叫了几声,就在御书房裡满地打滚
起来。
剧烈的疼痛鑽心敲髓,张圣杰汗出如浆嘶声惨叫。栾楚廷高坐龙椅之上,居
高临下地打量这一副盛景。盛国太子像只爬虫一样在地上蠕动,又不受控制地弹
起,腥臊的臭味开始在御书房弥漫……栾楚廷终于耐不住,也欣赏得够了,以内
力发声道:「若不得解药,你就会受此折磨十二时辰,才肠穿肚烂而死!回了盛
国乖乖听朕的旨意,朕自然不会与你为难!」张圣杰已说不出一句话来,剧痛抽
空了他的力气,他无力表示,也无力回话,只是紧锁著牙关,竭力一点点控制著
身形,将头脸埋进地上的骚臭之物裡去。
栾楚廷皱了皱眉,道:「来人,给他解药。这一处御书房拆了吧!给朕重新
建一座!」
第三章、交情最好。见面之初
烟尘滚滚。
铁骑开道,衣甲鲜明的军士相随,金黄色的「秦」字大旗足有数百面,佈满
了全军在风中猎猎飞舞,尤其以大军中央的一列车驾最为醒目。
只见九面金色旗帜环绕其外,丝缨纷飞,似九条金龙飞舞。一蓬蓬金罗伞盖
随著行进的步伐抖动,旋转。天子御用之物,让显小的车辇与外表刚涂上的金漆
同样泛出尊贵之气。一行军伍气象严整之外,还有皇家的威仪与凛然不可逼视。
既是天子归京,威严必不可少,韩克军刻意营造的军威非同小可。饶是深知
内情者已知这位天子不过是个吞服了祝家求死丹,被彻底掌控的傀儡,当旗号亮
起之时,仍不由心中肃然。
譬如见识最少的顾盼,当时她被冲天的威势所震撼,双腿打颤险些跪了下去,
浑然不似此前掌控梁玉宇时,那个在关键时刻拼力一击,一举奏功,天不怕地不
怕的小丫头。
「片刻之间打造出一隻「禁军」,韩老侯爷真是好本事。」念及不久前发生
的林林总总,顾盼感慨之馀还有些好笑。想著身边的这些人,年岁大不了太多,
一个个的却远比自己老成。至少此前她们不断地面见天子,也不曾像自己一样的
不堪,更何况是昆仑派裡最出色的大师兄。
想到吴征,顾盼的感慨更多。她未曾有过放鬆的时候,一直拼了命地想要追
赶上吴征的步伐,只因她太清楚这位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大师兄有多麽地出色。
不仅仅是昆仑,他的光芒足以照耀整个大秦国,谁都知道假以时日,这位昆仑大
弟子定会成为栋樑之才。
即使现下巨变陡生,吴征已成丧家之犬,也无碍这一切。只要还活著,终有
东山再起的那一日。想要站在他的身边,仅靠著美貌一项显然并不足够。顾盼已
不是从前天真浪漫的孩童,她清楚自己对韩归雁的敌意正是赤裸裸的嫉妒。除了
天生的貌美差相仿佛,难分高下之外,其馀的自家都差了这位英风四射的女将太
多太多。
顾盼幽幽歎了口气:娘和大师兄之间眉来眼去,分明大异平常的师姑与师侄。
两人之间的默契堪称心心……嗯……山鸣谷应,想要默契到这般程度,怕是……
怕是没那麽简单。从前嫉妒韩将军,现下又该嫉妒谁?冷师姐?娘?
心中茫然像一片阴霾笼罩,顾盼正愣神间,韩归雁道:「这一件事十分紧要,
为将之道审时度势,若是整不出一支合时宜的大军,又怎称得上大将?说起来是
装模作样,不过这一路来,光凭那身行头便能免去无数的麻烦!」「嗯。谢教诲,
一路上的成效,我都记在心裡了。」韩归雁从前对自家多有不屑,甚至每回都针
锋相对点滴不肯退让。自从吴征在山谷中脱困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便全日男掉
了个个儿。小女儿家的性子没了,不拌嘴了,一路上还多有照拂。
「你不必太过担忧,若有什麽疑惑,不妨问我。」韩归雁点了点头。她其实
也说不上有几分亲近之意,只是不再存有敌意。
「我只担心仓促之间,两军难以协调,想要穿过连燕军都打不破的三关进入
川中,实在出不得岔子。」顾盼的忧虑韩归雁见过不少,几乎每一位刚接触军伍
的新丁都会有此疑问,遂展颜一笑道:「袍泽之间有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便是
信任。军伍之间瞬息万变,若是战时更甚。每一位被选出来担当要职者都是有本
事的,军如蚁聚,又如鸟兽散,每一位都要先做好当下的事。我们做好眼前当做
的,再信任袍泽们也能做到,譬如你的大师兄,他面临的困难可不比我们小,但
是咱们当然信他能做到,还能做得很好,对麽?」「我……我不知道……」顾盼
迷茫更甚,往日裡无比信任的吴征,如今看起来离她那麽遥远,那麽模糊。尤其
念及他与陆菲嫣一同返回成都,看他们之间十足的默契,一定会配合得很好。艰
难的军令或许对他们而言只是易如反掌,本是好事,可顾盼心中的却是一片辛酸
苦涩,难以言表。
从前只需提起吴征,几乎百试百灵,不想这一回竟然生效,韩归雁也感意外
之馀,鼓著香腮心头暗自著恼:都怪这个大色狼,招惹到人家母亲头上去了,偏
生又在这个档口上露了馅,这一回可要怎生收场!
顾盼并非资质鲁钝,相反还十分聪明伶俐。韩归雁耐心说了许多,终究没法
扭转她的心境,只得感慨不是聪慧或是愚笨的问题,而是实在年岁尚幼,要她一
时之间能拿捏清楚轻重分寸不易,加之这等涉及情感对于少女而言就更加难了。
「你看她就很好,是块当大将军的好料子。」韩归雁眼珠子一转,指著冷月
玦道:「几乎不被外物影响,办一件事儿的时候,便一心一意办好。」冷月玦双
足踏在马鞍上举目四望,一路上她不住如此打望全军,让娇小的身形看起来颇具
威势。此时微蹙的娥眉让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闻言淡淡道:「其实我担心的也
有很多,只是担心无义。我师父能不能醒来尚在未知,这只能靠她自己。与其担
心她,不如尽力让军伍走得顺顺当当不遇危机,护得她肉身周全了,醒来的可能
也多上一分。吴郎他们在成都一定很艰难,只是像韩将军说的,我信任他的能耐,
尤其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很是厉害。咱们这一路都做得好了,自然能在江州汇合。
我只想早日和他汇合,自然会心无旁骛,履监军之职。剩下的,韩老侯爷与韩将
军自会领我们去的。」冷月玦平日沉默少言,这一大通话说出来居然滔滔不绝,
说到最后嘴角还忍不住挂上了笑意,颇有些奚落。韩归雁知她在嘲笑自己此前发
号施令时护短之极,简直一片私心可昭日月,不由面色泛红,重重啐了一口。。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凉州地界大多荒凉,除了一望无垠的空旷让人胸
臆也开阔起来之外,触目可及的便只有荒山秃石与低矮的树丛。顾盼学著冷月玦
的样子踏在马鞍之上举目四望,终究还是暗暗歎了口气。如今危难之际,相比起
熟识的人们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她所能做的事情太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要做什麽……说不出的迷茫缘由正来自于此。
「前面到了路口,咱们就该转头往下卞关去了。」远远看见一处三岔路口,
韩归雁精神一振,又不无忧虑。韩家的兵法一脉相承,韩克军的军令一下,韩归
雁便知主帅的意思。
下卞关与自己渊源颇深,燕秦之战终结于此,自此韩归雁终于洗去身上的污
迹,再度踏上朝堂。对于这座雄关,韩归雁再也熟悉不过。能不能凭此进入川中,
则是一行人生死存亡的关键。
其实以吴府与韩家诸人的武功,要进入川中实在不是难事。难便难在能不能
保有这一支军伍,能不能带著梁玉宇,以天子的风光进驻江州,震动大秦。
梁玉宇进驻江州,对于一行人后续的每一个步骤都有绝大的意义。大秦已不
是从前的大秦,吴府上下在夹缝之中连呼吸都已艰难万分,利用梁玉宇去分裂大
秦已是势在必行。
「世事难料啊,昆仑和韩家前些日子还是护国栋樑,现下已是叛国之贼。」
韩归雁苦笑一声,长舒一口气后忽然一夹胯下青骢马,扬起马鞭虚空啪地一击,
喝道:「诸军听令,随本将火速前行。」青骢马修长轻盈,却有一身健硕的肌肉
十分神骏,马腹被韩归雁一双有力的长腿重重一夹,它也忍不住二蹄腾起长声嘶
鸣!
身为吴府的核心人物之一,顾盼当然知道过了这道三岔路口,面临的便是截
然不同的危险。此前的一段路,虽说行军时难免灰土蒙面,可衣甲不乱,甚至连
束起长髮的蝴蝶繫绳都未曾解开。
韩归雁此前略显消沉,可一到此处便引燃战意,那乐观与昂扬而起的斗志,
激励了军伍之中的每一个人。顾盼见了这份英姿羡慕钦佩不已,又对自己一路来
无可奈何的表现暗自神伤………………………………………………………………
………………………………韩克军统领的「天子车驾」想要顺利通过三关,最重
要的便是借著京城中大局未定。一旦梁俊贤登基昭告天下,圣旨下到凉州,韩克
军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手上那点军士也休想过关。
皇家的事儿就是那样,谁先抢了先机,谁就是正统,管你从前是不是太子。
梁俊贤已将主动权牢牢拿在了手裡,披上黄袍,带上皇冠,手持玉玺,他就是大
秦的新皇。至于有人不服气,民间或许非议甚多又有什麽要紧?他有的时间来扭
转这一切。何况新任的骠骑大将军向无极正统领禁军,刚刚扫平了意图谋反的贼
党据点昆仑派,此刻正开向贼党老巢,即将把这伙儿天怒人怨的恶徒斩草除根!
暗香零落此前搞得天怒人怨,三国帝皇都为此举办了一场会盟,正是为了一
举解决这伙贼党。如今暗香零落在大秦国新帝手中覆灭,天下子民还不山呼万岁?
现在,只需要再等待五天,五天而已!
五天之后,黄道吉日,宜祭祀,祈福,纳彩,订盟,每一样都似为新皇准备。
待正式坐上了龙椅,第一道圣旨便是要给皇兄分封一块「风水宝地」,然后要他
即刻孤身来京朝贺。如若不从,立斩,从者亦斩立决!
梁俊贤兴奋地捏紧了拳头。一切仍宛如梦境,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又太过顺
遂,除了后宫与天牢的两把大火烧得有些晦气之外。
关于这两把火,即使是霍永宁也有些语焉不详,说不清缘由何在。梁俊贤曾
想看看清楚这位国之栋樑是不是对他有所隐瞒,可惜运足了目力与帝皇之威,依
然看不透什麽。只是隐隐然让他觉得,霍永宁的确有事瞒著自己,只是现下还不
愿让自己知晓个中内情。
那就罢了吧。能登上皇位多劳这位能臣的辛劳,登基前后总有无数的麻烦事,
每个人都焦头烂额,实在管不过来,或者暂时未知也不奇怪。
冷宫一带被大火烧个乾乾淨淨,正巧重建楼阁。那裡从前凄凄惨惨,时常鬼
哭狼嚎,一把火倒是把阴气都给烧没了,也是件大好事!至于天牢,也是个不祥
之地,或许新皇登基,天降神火烧尽不祥,可不就剩下大吉了麽?
梁俊贤舒了口气,紧绷著的脸略放鬆了些。这几日也不求别的,只求能睡个
好觉,即使一两个时辰也好,养足了精力,方能不损天子威仪……「天亮了……」
吴征豁然睁开双目,喃喃自语了一句,翻身而起。
来到成都城已是第五日,自从火烧天牢污秽之后,吴征与祝雅瞳,陆菲嫣便
潜伏下来,不再露面。成都城裡的形势已大致掌握,在悲愤之中还能保持住冷静
的头脑,安心潜伏准备,对吴征与陆菲嫣而言实是极大的煎熬,也因两人有著极
为成熟的心性。
刚简略地洗漱完,祝雅瞳便翩然而至:「哟,这就准备停当了?」比起一夜
修养,蓄势待发的吴征,祝雅瞳面上便写著疲惫二字。近日来每常入夜,她便潜
入成都城四处打探消息,至天光方才返回。
完成军令固然重要,安全同样不可忽视。吴征身边的助力经此一役少了一大
半,任何一人都已损失不起。何况是珍逾性命的祝雅瞳与陆菲嫣。。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祝雅瞳的武功几乎已是当世的最巅峰,除非踏入
精心佈置的死地,又有接近的高手引众伏击,否则以她的本事,若光是要逃跑谁
也拦不住。由她每日潜入成都带来各类消息,自然事半功倍。
比起前几日她回来之后可在白日饱饱地睡上一觉不同,今日来回奔波可是马
不停蹄。
「娘。」吴征心念一动,略带歉意地挽起祝雅瞳的手扶她坐好道:「娘且宽
坐一会儿。」「你也坐下,不许走。嘻嘻,菲菲正在梳洗打扮,片刻后就过来。」
自从在山谷裡脱困之后,诸事繁杂,吴征心情低落而焦虑,又逢多位师长亲友丧
生,莫说欢好亲热不适宜,便是性子都提不起来半点。祝雅瞳忙裡忙外,吴征多
做筹备,陆菲嫣潜心静气,三个最亲近的人都没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为求生,在成都城裡掀起风雨之事可说是刀尖上行走,险关重重,今日正是
拼死一搏之时。祝雅瞳心思细腻,归来之时便顺道唤了陆菲嫣。
一顿温馨的早餐,几句简单的宽慰,还有相处之时的甜蜜而不舍分离,用以
舒缓绷得太紧的心弦再好不过。越是办大事,越是需要平和的心境。
不一时陆菲嫣迈著长腿款款而来。她著了一身劲装在内,外头则批了件长衫,
以免劲装太过扎眼。未著华服,却描眉画目,香腮点粉,朱唇涂丹,长髮顺直垂
下简单扎起,精心画好了淡淡的妆容。
女子化妆耗时甚巨,陆菲嫣的妆容虽淡,要画好可需要好一阵工夫。看来昨
夜她与祝雅瞳想到了一块儿去,想是早早睡下,今晨起了个大早,才能不碍正事。
两位佳人一左一右。祝雅瞳未修边幅,可散乱的云鬓,微微的香汗,颇有春
睡刚起的慵懒与旖旎。陆菲嫣则是精心打扮一丝不苟,散发著难以抵挡的惊豔.
吴征精神一振,胸臆大畅,也觉颇多愧疚。近来不自觉地就少了对身边人的关心,
关键时刻,还是她们更多体贴与照料自己。
「吃饭,吃饱了咱们去成都城。不仅要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还要把你漂
漂亮亮的玉姐姐接回来。」「嗯。正是要办得漂漂亮亮,昆仑的人物也是漂漂亮
亮,岂是贼党那群鸡鸣狗盗之徒?」陆菲嫣啃了口馒头,向吴征柔声又斩钉截铁
道:「你快些吃,一会儿我帮你打扮打扮。这一回在成都露面,下一回不知是何
年何月,咱们两人不能丢了昆仑的颜面,无论是哪点都不许!」「好。」涂脂抹
粉,吴征向来厌恶,这一回却答应得十分痛快。陆菲嫣的刻意装扮并非仅止于讨
好于他,这一份细腻的心思与对昆仑派的情感,都是真真切切。
「哟,这倒真不错!」祝雅瞳嫣然一笑。陆菲嫣打扮的技巧,在她认识的人
裡恐怕只在衣品上稍逊栾采晴半筹,比自己都强上许多,一时对吴征稍时的模样
颇为期待……一辆载满了瓜果的牛车,历经城门道道盘查顺利进入了成都城。守
门的兵丁毫不客气地将明晃晃的长枪扎进瓜果堆裡,完好无损的只剩了不到六成。
贩卖的农夫心疼得眼泪都落了下来,想要阻止却又不敢,只能不住地抹著泪,低
声啜泣。
马车拐过几道弯角,在菜市前停了下来。农夫眼角泪痕未干,歎著气将完好
的瓜果卸下后,轻轻在牛车破旧的木板上一按,左右张望一番,又轻叩三声。只
见牛车地步居然别有一处设计精巧的隔层,层板被揭开半人来宽,三条人影先后
青烟一样离去。
吴祝陆三人顺利进了城,转身便往秦都大道而去。菜市在南城偏东,要去中
书府正要经过吴府。
上月还是整个大秦国最风光的府邸,深受圣眷,前途一片光明。如今却是门
庭破损,斜贴封条,从高大院牆看进去,鬱鬱葱葱的林木不少已是残枝败叶,想
来被抄家之时羽林卫们下手可不轻。
陆菲嫣紧锁双眉,泪珠儿涌了上来。这一处吴府有她太多的回忆,也是她浴
火重生的地方。原本的忠良之地,偏生落得如此下场。吴征则是笑得十分玩味而
无奈!并不是他不心疼花了好多心思打造的吴府,而是看见门外把守的正是穀宜
豪。
这位羽林卫长史上一回来吴府,可是带著先帝的圣谕,要维护吴征的名声,
还张罗著挂上御赐「英武侠义」的牌匾,现在看来是这般可笑。人生之无常,可
见一斑。
「走吧,今后咱们打造一座更好,更温馨,更漂亮的。」吴征一捏陆菲嫣的
柔荑悄声道:「咱们不好过,也不让大对头有好日子过。明天开始,就让他客宿
去吧。」「嗯,先收些利息,早晚让他连本带利全都还回来,利滚利!」陆菲嫣
恨声骂道,想了想又道:「就怕你的想法,他们未必都能接受。」「我自己也有
许多疑问,今日正是要试一试看能不能行得通。」吴征目中逐渐燃起火焰,道:
「其实以韩侯他们的远见,我猜大都已是预料到,甚至已著手开始准备。另外像
你爹爹也当是如此,现下咱们不细说,待两边在江州汇合之后,我自会说服大家,
也能一一说服。我决心已下,不容人改变。」「除了怜惜好人遭难之外,还有什
麽?我总觉得,你还有些话未曾对我说。」陆菲嫣解开系腰的丝带,长衫随著双
臂展开,像一尾翩飞的雨燕。
「倒不是刻意瞒你,只是想到了江州再一道儿说,既然问起,那先说出来也
无妨。」吴征失声而笑,摇著头凑近陆菲嫣耳边悄声道:「我怕真有了一份麻烦
的基业,将来你和雁儿的儿子拿著刀砍来砍去,我该帮谁才好?无论我帮谁,无
论谁赢了,我都会很伤心,这种事,咱们绝对不做!」「嗯?啊……」陆菲嫣低
声惊呼,俏脸顿时变得绯红!
燕国父子相残,大秦兄弟拼命,每一出都是人伦惨剧。吴征所担忧的并非空
穴来风,看了那麽多惨事,陆菲嫣完全能理解爱郎所想。只是想到将来与吴征有
了爱的结晶……即将远离大秦,昆仑已毁,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两人在一起,即
使只是偷偷摸摸,也算是万般不幸之中,唯一的一项幸事,聊以慰藉……中书令
作为股肱之臣,权柄甚重,通常而言,坐上了中书令的高位,其尊荣显耀俱已达
到巅峰,再难以寸进。不过对大秦国堪称传奇的一代名臣霍永宁而言,这些都不
是桎梏。
霍府张灯结綵,宫中名贵的古玩,珍品流水价一般赏赐到府邸,近来每日一
回,从无断绝。现下刚到巳时,霍永宁上朝未归,霍府门前却已是门庭若市。
数日之后新皇登基,这位中书令居功至伟,理所当然会成为圣上跟前的红人。
近日来的朝会上,霍永宁已几乎有了说一不二的气魄。昆仑一系崩塌之后,朝中
留出大片的职缺,这等机会谁都想把握住!
霍府总管收受礼物,迎来送往忙得满头大汗,各种奇珍异宝近日来见得太多,
简直有些麻木,再贵重的东西也是随意瞟上一眼,便让登记造册在案,礼物暂且
收下,待霍大人回来再行定夺。
忙了小半时辰,眼见人群排成的长龙不仅没少,反而又长了些许。他抹了把
额头的汗珠,吩咐其馀僕从小心在意,莫要放些不开眼的人进了府裡,以免惊扰
了大人。刚想坐一会,忽然双目仿佛被刺痛了般一缩,大怒起来。
只见人群中一面祭拜用的花圈高高举起,洁白的纸花十分纯洁,看著又十分
扎眼。两条黑色的条幅垂下,上用白漆书著一副挽联: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
随野鹤飞,横批含笑九泉!下还有一行小字:霍永甯大人千古。
花圈举得足有两人高,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人吓得胆战心惊,也有人觉
得好笑。不用管家发话,早有人怒斥来人,还有人赶上前去要抢下花圈,同时拿
下这等无知匪徒!
可是怒喝纷纷,花圈却劈波斩浪一般破开人群,一步一行片刻不停。挨得近
的,挡著路的,一旦花圈靠近俱都哎哟连声,隐约可见人群裡东倒西歪,似被一
股不知名的力道推开。
「哪裡来的大胆狂徒敢在中书令府前放肆!来人,给我拿下!」管家气得浑
身发抖,沉声喝道。。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你不认识我?啊,一个管家而已,不认识也不
奇怪。」花圈举到了跟前,来人终于现出真容,一男一女分举一边在府前站定。
女子是个少妇,眼波流动处百媚横生,直令人销魂蚀骨。男子则是个少年,
脸上虽含笑,目中怒意却极盛,直欲将霍府焚做灰烬。
「吴……吴征!」管家戟指想骂,却吓得手臂不停地发抖。
身为霍永宁的身边人,他当然知道在凉州发生的事情。吴征几乎不可能还活
在世上,如今他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可他人虽俊美,手举花圈,语声发寒,大白
日裡的烈阳之下,偏偏又像个地狱来的索命判官。
「大……大胆!来人,快来人,这人便是朝廷要犯,意图谋反的吴征,拿下,
快快拿下!」利字当头,朝廷也确实颁下缉捕令,吴征这一颗人头便值得一万两
银子,若是生擒,还能直接封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个官员的护卫率先大吼
著扑了上来。
吴征有意卖弄,随手挥舞著衣袖震开数人,与陆菲嫣一同趋步向前,朗声道
:「昆仑派为大秦效命百馀年,呕心沥血,何来的谋反?你家主人血口喷人,残
害忠良,必当遭天谴!我提前来送一隻花圈,你收下吧!」护卫中颇有武功不俗
者,吴征挥洒自如,閒庭信步一般,这一手功夫果然震得管家大惊失色!一语已
毕,吴征与陆菲嫣一同掷出花圈。以竹枝与白纸编制的花圈原本轻飘飘的,经这
两位大高手运起内力一掷,直如一杆被掰弯的标枪,支架噗噗两声插入霍府两字
的牌匾裡!
「你们「暗香零落」高手众多,我就在这裡,怎麽,不敢让那群贼子出来拿
我麽?」吴征与陆菲嫣一同高飞而起落在府门上大声道。
「现在出来可不叫人看见了麽?到时要怎生说得清楚?他们不敢的!」祝雅
瞳乘著皇夜枭自云端现身俯衝而下,笑吟吟道:「不是还有豹羽鵟麽?啊哟,还
是不敢放出来。那没得办法,只好容我为所欲为一回。」正如吴征所言,霍永宁
已掌大势,府中陆陆续续迎来不少族人,正待局势稳定之后,逐一安插至朝中。
这些族人不少文武双全,还有些「暗香零落」贼党中可堪一用者。原本一拥而上,
吴祝陆三人也未必讨得了好去,偏生这些内情前些日子叫祝雅瞳探查得八九不离
十。审时度势,这才定下了白昼间动手的策略。
霍府裡隐藏的高手作茧自缚,向无极又引兵在外。这边有祝雅瞳压阵,还有
皇夜枭与扑天雕接应,突袭之下几乎予取予求!
「哈哈,阳光普照,万物显形!鬼物岂敢冒头?」吴征与陆菲嫣点起松明,
自府门起一路燃起火焰。
护院镖师们不断前来阻止,又哪裡敌得过功力大进的吴征与陆菲嫣?吴征在
光天化日之下纵火,大出了胸中一口闷气,恨不得将整座霍府也如冷宫与天牢一
样,烧成一片白地!
「这女子就是祝雅瞳?」藏在霍府裡一名黑髮白须的老者皱眉道:「能从燕
国皇室与长枝派手下逃生,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一见,果然不易对付!」「若
不是被他们趁了便宜,这便去将他们拿住!当真是一阵闷气!」「不可,不可,
你们出去都不是她三合之敌!若叫她拿住了可是大麻烦!」老者摆了摆手道:「
家主未归之前,不准轻举妄动!」「是……可是……爷爷,难道就看他们这等肆
意妄为?」「不错,忍,等,已忍了两百年,还差这一时?」「是……」吴征四
处放火,有遇著前来阻止的霍府护院手底也不再容情,片刻间取了十馀条人命。
正一路行凶,忽然双目一凝,恨声道:「刘荣,你……你好!」天井下方,刘荣
呆呆望天,满面羞惭,被吴征一喝吓了一跳,垂著头转身便跑。
朝堂之上诬陷昆仑派的有他一份,吴征自知他是身不由己,又看见他空荡荡
的手臂。这人有今天多少因自己而起,可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吴征对他哪裡
还有半分怜悯之意?便是千刀万剐亦不解恨!
吴征看他脚步踉跄,显是惊慌之下慌不择路,略一沉吟便合身扑去。留他在
世间终究是个祸患,也是无穷无尽的悲哀,送他上路不仅是报仇,对他本也是一
条好的归宿!吴征身形如电,单掌疾风般席捲而来。身在霍府,也不知刘荣是否
刻意诱他上当,这一下运起了全身功力,务求一击必杀!
杀招凛冽,刘荣的武功原本就远不及他,况且今日吴征已是十一品大高手!
眼看慌张的刘荣就要被毙于掌下,忽然一人电射而至,身形竟不比吴征慢上多少。
那人挡在刘荣身前,面对吴征开碑裂石的掌力不敢怠慢,稳稳站定身形双掌平推,
娇斥道:「傻瓜,快跑!」砰砰两声大响,吴征浑身剧震,被一股巨力推得向后
飞去。他一个翻身,巨力居然仍为卸完,腾腾腾地连退五步方能站稳。
那人则被他击得横身飞出,格拉拉撞碎了木质围栏,摔在天井裡哼哼唧唧,
一时爬不起来。借此良机,也似是来人的喝令让刘荣魂魄归体,早跑得不见踪影。
「你……你的武功……」「哎哟……哼哼……吴大人今日的打扮倒是帅气。
你问人家武功?人家倒是惊异吴大人的武功怎地进步的如此之快。」吴征又惊又
怒,来人身形娇小,面上颇显浪荡,正是迭轻蝶。吴征的武功再度大进一步,迭
轻蝶早已被他远远甩开。不想这一回交手,居然仍是稍占上风。
「认贼作父!居然与杀父仇人沆瀣一气,你也真是够恬不知耻!」一击不中,
吴征心生退意。迭轻蝶同样也是帮凶,只是她武功进步如此之快,一时竟然拿她
没有办法。
「最好交情见面初。当年吴大人一力要保他救他,如今却只想著要杀死他。
不过他现下还不能死!咱们却是掉了个个儿。」迭轻蝶挣扎起身,脸上泛起一抹
病态的嫣红笑道:「人生如此无常,何况我一介小小弱女子呢?不过是随波逐流
而已,吴大人这是太苛责了。」「不错……今日奈何不了你们,改日有了良机,
再取你们狗命!」「啧啧,大丈夫能屈能伸,吴大人随波逐流的本领也不比人家
更差,了不得,了不得。」迭轻蝶抹去嘴角的血丝,做了个恭送的手势。
吴征随手将火把点燃一处窗棱,冷笑一声翻身又上了院牆。
呼救声,喝骂声响成一片。事涉朝廷钦犯,除了惊动五城兵马司,刑部,并
且火速奏报宫中之外,远远来看热闹的也不少。祝雅瞳见时机成熟,嫣然一笑,
招呼吴征与陆菲嫣一同暂停放火,一同上了扑天雕在空中盘旋。三人取出厚厚一
遝纸页临空抛洒,像在成都城裡开出了一片雪花。
这几日来做得最多的筹备便是此事,吴征将霍永宁背后阴私事,昆仑派与暗
香零落几番死斗写得清晰明瞭. 诉说昆仑冤屈之外,矛头直指霍永宁。在据点裡
以雕版一刻不停地印製,怕不备了有几千页之多。只恨藏身之所纸张备得不多,
恨少,恨少!
这一顿搅风搅雨,再洒下纸页,足以让成都城裡流言纷纷。三人大功告成,
急忙驾起鸟儿向城东飞去。
大片官军正在赶来,宫中的侍卫也骑乘著大鸟欲行截击,再呆下去可就身陷
重围,反为不美。三人一路风驰电掣地低飞,在拐角处悄然落下地来,让鸟儿们
背著三个人偶振翅高飞而去。
「似乎甚是顺利?」祝雅瞳拍了拍手,领著吴征与陆菲嫣一路潜行。三人武
功高强,一意潜伏之下官军虽多,怎能发现得了?
「算是好了一半,还得看另一半如何。」吴征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差不多
了,且看邵承安他们办得如何。」「不错。征儿的想法的确大有来头,娘十分期
待呢。」「这一次尝试成败与否,会决定今后咱们的出路何在。」吴征顿了一顿,
道:「我们先去一个贼人永远想不到的地方藏好,呵呵。」「走吧,你那位玉姐
姐等得你可也苦了。」浣花溪旁新建成的庄园颇显气派,只是牛头,兽骨等物令
这一处蛮夷小院生人勿进。
三人潜至此处,一路鑽进开凿好的地道裡,点上火把摸索前进。地道兜兜转
转连通了一条干了不知多久的暗沟,又绕了不知多久,吴征才道:「是这裡了。」
自从得知先帝驾崩之后,玉茏烟便如同心裡忽然空了一块,只知浑浑噩噩地度日。
暗无天日的地底,更不知岁月几何。食仅肉乾,饮仅清水,寡淡无味,幸而他久
居冷宫,只需果腹即可。赵立春时不时憋得慌了,找她说上几句话,玉茏烟心中
虽对他颇为感恩,也丝毫提不起甚麽兴致来。只觉一世至今,一无所成,像块行
尸走肉一样,转眼已届中年。
除了念及吴征,才会在心中泛起温暖。她好想见到他,向他诉说心中的苦闷
与失落,诉说自从家族惨案之后的悽楚无依。
「玉姐姐,赵兄,我来了。快请开门。」熟悉的声音穿透石壁响起,玉茏烟
如遭雷震,赵立春更是一跃而起,疯癫般扑向石门处大哭道:「吴兄,吴兄……
你终于来了……」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23
第四章、芝兰于室。光天鬼哭
吴征举著火把,微锁的双眉中忧色尽显,却也露出期盼与欣慰。
石门推开,赵立春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玉茏烟在石床边站了起来,原本十
分激动,陡然见吴征背后还有两位陌生女子,吃了一惊,无措地揪著手指,不知
如何是好。
看她除了有些不修边幅之外,全身上下也仅有丁点擦伤,想是攀爬枯井时留
下的。
向玉茏烟点了点头,吴征也忍不住泪湿双目。
近来的坏消息实在太多,玉茏烟安然无恙是个巨大的安慰。
她只是名弱女子,能保全至此,自然全赖赵立春的帮衬了。
「赵兄……累了你了……」
除了庆倖,还是庆倖。
与赵立春的结识可说不上什麽志趣相投,大半还是利益攸关而已。
熟识以后对他的机警伶俐还是颇多认可,这一回在远行凉州之前将玉茏烟託
付给他,真没看错了人。
只可惜好好的一位小太监,前途无量,受了他的恩惠,却拖累了他落魄至此。
「吴兄……呜呜呜……吴兄……」
赵立春大哭难止。
与玉茏烟的心如死灰不同,他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
怕被宫中发现了暗道捉回去,少说是个五马分尸。
怕吴征一去不返,将他们丢在此处,待粮尽之后迟早还是个死。
更怕吴征已遭不测,便是有心,也已无力。
陆菲嫣对这名小太监与吴征的交情十分清楚,对他颇有亲善之意,见状在他
颈后点了一指,赵立春双目一翻登时晕去。
若是情绪激动太过,于身体有害,这两人可是好些日子连阳光都没见过了。
陆菲嫣忽然动手,玉茏烟对这位陌生的美妇人升起警惕之意,更惊得缩了缩
肩膀,似想退缩逃避,迈出的腿也停了下来。
「玉姐姐莫怕。」
吴征举起双手示意她不用担心,抬手引荐道:「这位是我娘,这位……是我
的娘子……我们一同特地来寻你。」
两个娇声惊呼同起,陆菲嫣闹了个大红脸,实在没想到吴征把她的底子全给
掀了出来。
玉茏烟则是没想到两位陌生的美妇居然都是吴征亲近得不能再亲近的人物。
面对笑容极为亲和的祝雅瞳,她心中不自禁泛起一阵娇羞。
而媚态横生的陆菲嫣,则有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两人年岁相彷,姿色也难以
比较出个高低来。
不过陆菲嫣的精气神远胜于她,玉茏烟不免有些羡慕,有些嫉妒,又有些感
慨。
这些都让她慌张的心情安宁下来,不过都不及吴征脸上熟悉又温暖的笑意,
来得更安定人心。
「苦了你了。」
迷糊之间,吴征已走近至跟前。
见她面色苍白,身段又清减了些,即使有绝色之姿,也不免透出些憔悴来。
吴征心中怜惜之馀,又觉一股彻底放下心来的如释重负感袭来,动情地张开
怀抱将玉茏烟紧紧搂住道:「前几日我便回了成都,听闻天泽宫一带被大火烧成
灰烬,猜想你们已躲入地底。这几日准备停当才能来接你们出去……玉姐姐,亲
眼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我一直都盼著你来……」
玉茏烟对外界发生的事情还懵懵懂懂。
只知吴征遇险,但一想他远离京城是非之地,又有师尊奚半楼庇护,料想出
不了大事。
见了吴征重逢的开心多于宽怀,只是在吴征温暖的怀中时正被祝雅瞳在一旁
看著,面上发烧,心如擂鼓。
那是从前入宫时被太后看著也没有的羞意十足,一时之间居然未曾发现吴征
的些许异样。
不仅吴征,祝雅瞳与陆菲嫣也倍感欣慰。
进来离世的亲友已太多,伤心的不单是吴征,陆菲嫣也不遑多让,相较之下
虽悲伤较少,可她对吴征的亲友们爱屋及乌,也是十分难过。
不仅如此,她们对吴征也不无担忧。
疼痛深至神魂,重担又压在吴征身上,若是玉茏烟再有什麽意外,吴征心痛
之馀,身体未必还能撑得下去。
常言如释重负,吴征的心理与精神都到了崩溃的边缘,见了玉茏烟换了旁人
或许放心之后,难免失态,恣意地大喜大悲。
但吴征做得极好,他深知玉茏烟本就是个没太多主意的女子,堪称后宫裡的
一朵奇葩。
现下即使见了吴征,大体仍是六神无主,浑浑噩噩。
若是在她面前放声悲哭,这位在冷宫裡呆了多年,心神脆弱如纸,还极其敏
感的美妇,多半要被吓著了。
吴征只是低声软语,轻抚后背安慰,将玉茏烟的娇躯搂得紧紧的,似乎丁点
也不愿放手。
热烈的体温与宽厚有力的胸膛,都能让柔弱的玉茏烟芳心大定。
她屡次拒绝离开皇宫的建议,除了身负血仇无法离开之外,也著实担心会给
吴征带去危险。
如今皇宫已没了可留恋的东西之外,吴征也不可能再留在成都城,离去已是
必然。
这一刻玉茏烟却觉得分外安心,只觉有吴征在,此行虽难,必定一帆风顺。
沉迷在浓烈的男子气息中不知多久,被轻推时玉茏烟羞怯怯地抬起头来,先
朝吴征背后偷瞄了一眼。
见祝雅瞳与陆菲嫣不仅不避嫌,还看得十分认真,面上的笑容颇为亲和,这
才放下心来,随即又觉羞不可抑。
「玉姐姐你且坐下。」
吴征扶玉茏烟坐好,又掐著赵立春的人中穴激他醒来道:「外界天翻地覆,
有些事情须得先告诉你们知道,离开之后你们好有些准备。」
吴征将抵达凉州之后,燕秦两国协力对付祝家,自己险些丧命开始,捡紧要
处说了一遍,道:「昆仑派根基已毁,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就像条丧家之犬,
惶惶不可终日。赵兄,这一回当真是连累了你。玉姐姐因赵兄照料得以保全,此
恩没齿难忘,只是不知要何年何月才得报答了。我吴征也不是狼心狗肺之徒,大
恩不言谢,眼下急的是不知赵兄可有什麽安身立命的去处?」。
赵立春被吴征的经历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此刻才苦笑摇头道:「唉,想
吴兄与小弟在京城裡风光之时,哪知曾有今日啊……人生潮起潮落,实难预料。
吴兄,咱们意气相投,小弟实话实说,心中若没半点怨气,那是假的。只是
小弟也知朝中之事,人人如履薄冰,既然认了吴兄,自然同得甘苦,共得患难!
这也得认!小弟惭愧,留在大秦久后被人察觉,难免又是一死,就当赵立春已在
后宫裡烧死了便罢。旁的实是别无去处,还望吴兄收留。小弟跟随吴兄已久,换
了旁人也不习惯,今后还是水裡水去,火裡火去,绝无后悔!「「好!今日共苦,
来日同甘,我吴征不虚言。」
吴征感动莫名,有些哽咽。
赵立春说的无奈虽是实情,这一份心意也是十分诚恳,在落难之际能有这麽
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实是莫大的安慰与激励。
玉茏烟见吴征回目望来,心中一跳低下头去。
他问赵立春的去处,并不曾问自己,那可不是因为知道她已无家可归,全因
吴征根本不会放自己离去,定然是要与他在一块儿的。
「带你们离开这裡之后,自会有人安排你们前去江州,届时不必等我,听来
人行事即可。韩老将军正质拿著梁玉宇,率军赶往江州汇合。你们可先行前去等
候。」
吴征微笑著对玉茏烟,又感慨似地道:「韩二将军与陆家主在江州当已准备
妥当了……唉,我没多少领兵之能,更别说什麽沙场佈阵,两军对圆。幸有韩门
虎将在,否则将来可怎生是好……」
玉茏烟目光一闪,又快速眨了几眨,抿著唇低下头去道:「我听你的。」
吴征的目光也是一闪,道:「时辰已差不多,我们走吧。」
「若拖了后腿碍了你的事,不必等我。」
玉茏烟忽然道,居然颇有决绝之意。
「嗯?谁说你会碍了我的事?」
吴征玩味一笑,凑在她耳朵边道:「你们不一时要先去江州,久别重逢,又
要分别,所以……我抱你出去,这样便怎麽也拖不了后腿。」
在玉茏烟惊声羞呼声中,吴征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当先出了石门向左走去。
这一下把赵立春唬得魂不附体,急道:「吴兄,错了,错了。这面可只有一
条回皇宫的路。」
吴征回过头笑道:「错不了,我们就是先回皇宫去!」
这一下正瞥见陆菲嫣的目光,一点羡慕,一点幽怨,一点期待,吓得也缩了
缩脖子。
排水道狭窄,一人行走尚且需要猫著腰,吴征抱著玉茏烟更加困难。
但他武功高强,腰马结实,走得不仅不太费力,还十分平稳。
玉茏烟被他抱在怀裡,十足地感受到这一份安稳与温暖,一时间云裡雾裡,
感怀无限。
五人鱼贯而行,赵立春与吴征落在后头,他战战兢兢,不住前后张望,祝雅
瞳与陆菲嫣在前领路。
陆菲嫣收拾心神,正谨慎地左右打望,祝雅瞳的语声忽然鑽入耳朵:「不生
气?」
「没有……」
陆菲嫣扁了扁嘴,同样将语声送入祝雅瞳耳内道:「这女子孤苦了许多年,
好容易脱得牢笼,亲近一会儿理所当然,现下她也需更多的照料。」
「咦?」
令祝雅瞳意外的不是醋意甚大的陆菲嫣居然没有吃味儿,而是她这一手传音
入密居然已得心应手。
「还差一点点。」
陆菲嫣缩了缩肩,略觉自豪。
信心的彙聚极难,但一旦形成想打破也难。
陆菲嫣入住吴府之后实是最合适的状态,心境平和,修为日涨,由此也是信
心不断地增长。
与吴征的情意坚逾金石,谁也动摇不了,所以她不需将玉茏烟与吴征现下的
亲热往心裡去。
「啧啧,当真了不得!」
祝雅瞳感歎一声,有些奚落道:「有此心境,修为不增长都难。说来也怪了,
小乖乖似乎特别的好,和他呆在一起总是很舒坦,家中连彆扭都难得一见,这又
是为何?」
「他从不会把外事的东西带回家裡来。」
陆菲嫣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对个中缘由一清二楚,道:「无论在外碰到
多少事情,难过,愤怒,怨怼,什麽都好。回了家和亲人在一起,他从不会把这
些不好的东西去影响他的家……」
「原来如此!正是!」
祝雅瞳嫣然一笑,显是对这番话大为称心。
随即摆手示意众人止步,侧著头倾听片刻,道:「左近无人,想是和此前探
查的一样,羽林军只在边界处护卫,火场裡乱糟糟,工匠们先从边界处清理起,
天泽宫一带是没有人的。我先出去瞧瞧,你们莫要乱动。」
说罢便猫著腰鑽至枯井下,又是闭目听了好一阵,才缓缓舒张四肢。
那双掌一贴湿滑的井壁,像是怀有吸盘一样牢牢攀附,缓缓爬了上去。
玉茏烟见她身形从视线裡消失,胆战心惊道:「祝……祝夫人一个人不要紧
麽?」
「我娘的武功在普天下出不了前三之数,她又小心谨慎,出不了岔子。」
吴征笑道,顿了一顿又道:「如果不是要做些事情,我们都是她的累赘,由
她一人来做便成了……」
「嗯。我们要做什麽?」
玉茏烟原本对祝雅瞳就有几分没来由的怯意,闻言更有些害怕,彷佛那一双
春湖般温柔的眼睛,时刻都看透了自己想些什麽。
「再放一把火,在京城裡烧足三把!」
吴征目中的火焰正腾腾燃烧,越烧越旺。
「啊?这……」
赵立春放了把火已是十分胆大,吴征居然潜入皇宫还要再放一把,胆子已然
包了天。
冷宫一带已化作白地,烧无可烧。
吴征想要再放一把火,烧的可就不是人丁寥落的冷宫了。
皇城裡哪一处不是看守严密,想要再放一把火谈何容易?这些久居皇城的玉
茏烟与赵立春都清楚得很,一不小心失了手,可不大难临头?看吴征信心十足,
又义无反顾的样子,玉茏烟不敢多劝,遂闭上了口不再多言。
不多时祝雅瞳探出头来,一个倒翻掠进暗道,指了指头顶:「冷宫一带无人,
想是准备日后彻底重建,火场也无人打理。咱们依计行事!」
「霍贼看来很忙啊。」
提起霍永甯,吴征恨恨咒駡一声,道:「接下来就等时辰了……」
「等时辰?」
玉茏烟并非提出反对,只是觉得好奇之下,脱口而出。
「嗯。」
吴征耐心道:「光靠咱们几个,想要在皇宫裡放出一把火难上加难。今时不
同往日,上一回赵兄是天时地利人和,才烧了一把大火。现下可没了这份便利,
想烧起来非得裡应外合不可。」
「嗯?裡应外合?我们还有增援?」
「有!」
吴征目光炯炯,又意味深长地歎了口气道:「大事成与不成,就看他们了…
…」
玉茏烟虽不算心思厉害的角色,倒也不笨,闻言心下狐疑:即使在皇城裡再
点上一把火,至多也就是造些动乱,怎麽说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吴征却是一副踌躇满志,又是等待重大结局时的不宁定。
玉茏烟不明个中玄机,只见祝雅瞳与陆菲嫣的目光中俱是一片希冀。
成都城裡连日都不太平。
昆仑一系上上下下俱被打做了反贼,远在昆仑山的门派听说鸡犬不留,韩城
也是满门尽皆下狱等候发落,再无昔日荣光,连锦绣大街上的胡侍中府与吴侍郎
府也是抄家的下场。
常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胡侍中被吊于城门口示众,皇城裡下了严令,有替昆仑派上下说情者,与反
贼同罪。
只是一道旨意难堵万民悠悠之口,大庭广众间没人敢提,私下裡的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又怎能止得住?后宫一场大火,烧得数十间宫室俱成白地还可说是意
外,不久后天牢裡又是一场大火便难以说清。
昔日繁华的成都城裡,喧闹的大街变得寂静,行人来去匆匆。
若不是为了生计,大多人都愿意呆在家裡,以免平白沾惹了什麽麻烦。
酒肆青楼等寻欢作乐之所门可罗雀,大部分乾脆关门歇业,待风头过去了再
做计较。
即便如此,满城的官兵仍是巡视昼夜不绝,搞得人心惶惶。
成都城裡莫说城狐社鼠,便是达官贵人家的二世祖,都个个老老实实,不敢
稍有妄动。
若有人在此时的大白天,一袭黑衣,袖中还别著片白纱现身,如此扎眼的装
扮想不引来注目都难。
但是北城菜市门口偏偏有人敢这麽干,而且一出现便是三位,偶有路人与他
们擦肩而过,无不面色大变,加快了步伐急急溜去。
三人行不了几步,便撞上了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巡弋士兵。
领头的兵长见状眉头一皱,连连低声咒駡著迎了上来:「妈卖批的,出门遇
见鬼,一干不开眼的混球来消遣老子不成!」
「你们几个给老子停下!」
兵长强忍怒火,骈指低喝道:「你们是何人?胆敢在大街上放肆!」
三人被喝了一声似被吓了一跳,立时止步。
还是中间扎了个道髻的年长道人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见状大著胆子弯腰躬
身,赔笑道:「这位军爷,老道领著徒儿自在大街上行走,光天化日之下,何来
放肆之言?」
「还敢多嘴!」
兵长拿出镣铐道:「奇装异服,岂不是当街放肆!拿下!」
「军爷……」
老道连天叫起屈来,声振长街道:「老道家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去世,戴孝是
应有之义!难道军爷家中有了丧事,还不准尽孝道不成?」
「呸!」
兵长一把拿住老道的手腕,将镣铐扣了上去。
人心惶惶,谁都怕有意外,老道吼得恨不能让全城都知晓,可不是给自家添
了无数的麻烦?他再忍不住怒火喝道:「嫌命长的老东西,也不看看现下是什麽
时候?你自寻死路便罢,莫要连累了老子!」
「是麽?是什麽时候?老道还真不知道!」
老道澹澹一笑,也不知使了个什麽手法,兵长手中的镣铐不但没能扣中,反
倒将自家的手给扣了进去。
「你……妖道……来人……来人!速速拿下,拿下!」
兵长可不是愚蠢之徒,登时明白老道身负绝技。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打了个激灵,大声吆喝起来。
「你……有罪!」
老道微微一笑,混不理举著长枪扑上来的兵丁,一把拖著兵长道:「本月来
你借成都动乱,坏了两家女儿,还藉故冤人下狱。知法犯法,该受三刀六洞之刑!」。
兵长一手被镣铐扣紧,一端被老道拿在手裡挣脱不开,另一手则被老道捏住,
像一把铁钳咬紧,直比镣铐还要难熬,忍不住大声呼痛著怪叫起来。
异状立时惊动了左近的巡城兵丁,不一时三队兵丁便出现在近处。
那三人裡两名年轻男子挡住兵丁,老道则好整以暇地取出三把解腕尖刀,将
兵长踩在脚下,双手如风噗噗噗地三声响起,鲜血飞溅!原本三刀六洞是在腿上
扎上对穿的三刀,可称酷刑,却不致命。
这老道却是一刀刺腹,一刀扎喉,最后一刀当胸捅了个对穿!兵长惨叫声中,
登时毙命!兵丁们见这伙恶徒武功高强当街行凶,心中大骇。
可职责在身,非常之时更不敢稍有怠慢,结队将他们团团围困!这三名恶徒
的武功他们明知不是对手,仍不敢稍退半步,反正增援不久便至,这几人武功再
高,还能插翅飞去了不成。
「时辰已到!」
祝雅瞳与陆菲嫣异口同声。
「张天师他们该当动了。」
吴征伸出左手食指,似是做了个记号道:「北城的菜市多是些贫苦人家採买
之地,乱糟糟的最易闹事,五城兵马司在此地定然加派了许多人马,但是裡头不
会有高手,张天师他们三人绰绰有馀。五城兵马司的人拿不住,金吾卫才会动身。」
「你们要调动禁军?」
玉茏烟惊诧道。
她在皇宫日久,对金吾卫,羽林卫的调拨瞭若指掌。
吴征所言先与五城兵马司为难,之后才会遇上金吾卫,正是皇城裡的规矩—
—除非有圣旨下来,否则规矩不可乱。
「嗯。不把禁军调动出去,怎生在皇宫裡办事?」
「你们有多少人?」
玉茏烟有些惊慌,唯恐吴征吃了亏「姐姐忘了?我也曾是羽林卫,他们的手
段我也清楚。这一次人不多,七品以上的高手五十余人。」
「禁军不是草包,邹鸿允更广为人知是大将之材,即使你手下有足够的高手,
真引得羽林卫出手,恐怕伤亡必重。」
玉茏烟脸颊腾地红了起来,强打精神掩饰著惊慌道。
当年这个小小的九品羽林卫逾越宫牆,恰巧窥见了极为难堪的一幕,自此才
结下不解之缘。
吴征笑了一声,知道玉茏烟心中疑惑,也像是要给自己增加信心,坚定道:
「引禁军出宫,可不是靠著蛮力硬碰硬。他们在外可是危机重重,可一个我都捨
不得他们送命!所以……」
他向赵立春点了点头,又与祝雅瞳,陆菲嫣对视道:「我要看看,当高手们
被集结起来,以严苛的军令行事,依时辰各司其职之时,能够办成多大的事情!」
虽早知吴征心中所想,又与他反复计议了不知多少回,再闻吴征之言,祝陆
二女仍觉胸中热血沸腾。
世间下至豪门贵族多有聘高手以为护卫的,上至军伍间战事急迫之时,便是
十二品绝顶高手也不能置身其外。
但以惯常行事,武功高强者多被授以较高的职衔,以统领普通军卒。
即便燕秦之战最关键时刻,燕国纠集高手一同袭击下卞关,原本的目的还是
为了出其不意,打个奇袭。
吴征的做法则完全不同,就连祝雅瞳也从来没有想过,每一个人的职责可以
细到这种地步——何处动手,何时动手,目标是谁!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分毫不差。
尤其是时辰!当吴征将图纸摆开,图上的每一个点都标注著动手的时机与人
数。
祝雅瞳万般惊诧于其中的精细,但一看个中的道理,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三支官军向著张天师合拢,几十杆大枪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寒芒,摄人心魄。
行人早已纷纷惊叫著奔走躲避,有些更是吓破了胆子,连滚带爬了几步躲开
兵丁前行的道路,才瘫在地上面无人色地瑟瑟发抖。
张天师等三人当街杀人居然也不逃窜,像极了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第一队围困他们的兵丁胆色渐大,开始擎著长枪从四面向他们逼近。
「狗日的仙人板板……」
前来增援的一队兵丁们咒駡著,恨不得当场就把这几个匪徒戳上几个透明窟
窿!忽然五名瘫软在路边的行人跳了起来!「你们有罪!」
几十道寒星劈空而至,噗噗噗的入肉声响起,打得这一队兵丁人仰马翻。
五人一击得手,张天师等人见状忽然暴起,拳掌齐出打倒几名兵丁,从缝隙
裡鑽了出去放腿狂奔。
那五人则不做片刻停留,与张天师等人向著相反的方向施展轻功奔去。
皇都禁军训练有素,面临异变虽惊不乱,当即有兵长一边遣人飞报与上司,
一边领人使出吃奶的力气追踪下去。
不想越是追踪越是吃惊!不时有兵丁从四面八方赶来,可出事的地方却越来
越多。
来敌武功高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且乔装改扮,个个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
样。
来敌从三人,增了五人,变作十人,几十人,前来围捕的兵丁像是一个个明
显的靶子,不住地遇袭,倒下。
不知从何时起,「你们有罪」
变作「反了,反了」
的呐喊声。
来敌一会儿跃空高呼,一会儿汇入惊呼奔走的人流,一会儿又不知鑽入了哪
处屋舍。
全城都乱了起来,兵丁们的血光之灾为起始,时不时又有地方著火,且著火
之处不是平民百姓的屋舍,而是达官贵人家的经营产业,颇为显眼。
远远的还见侍中俞人则府上有三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个小药瓶砸下,颇具腥臭
味的黑色液体从碎裂的药瓶中迸出。
气急败坏的护院头子嗅了几嗅,面色大变道:「这是猛火油!快,快去搬砂
石来!」
兵丁们这裡追捕得上气不接下气,军令又到:「俞侍中府上著了火,你们速
速多运砂石前去灭火!扑灭之后不可离开,守卫侍中府。」
著火之处越来越多,结合今晨霍府被大闹了一通,至今捉不著人犯。
偌大的成都城似乎被阴影所笼罩,「反了」正在成为现实……而那些在霍府
上空飘散的「檄文」,也在诉说著某种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事实。
「以霍永宁的本事,「反了」怕是唬不住他!」
祝雅瞳在心中默记著时辰,见吴征左手伸出的是二指。
以他张开手掌为五次,缩指握拳又是五次计,这已是计数的第四十七次。
几人也从枯井中爬了出来,在断壁残垣的天泽宫附近找了一处藏好。
「唬不住他,岂有一城皆反的?」
吴征信心越发充足,澹澹道:「他必定会勒令全城不许擅动,排查之后捉拿
虚张声势者。换了我也会这麽做!只是……呵呵,这些虚张声势者若是高手,则
完全不同,想要捉拿可没那麽容易了。」
「我现在也越发坚信了!」
陆菲嫣激动得手掌都在微微颤抖道:「霍贼也不是有鬼神莫测之机,处处料
人机先的。」
「呵呵。从前我们处处落入他的算计,著他吃得死死的,并非咱们智计不如,
全因我们在明,他在暗!他们宁家种瓜百年,恰巧让咱们赶上,落在局中脱不了
身。如今掉了个个儿,也让他好好尝一尝被算计的滋味。」
吴征咬得牙关咯咯作响,在阳光下双目依然森寒无比。
「羽林卫高手尽出,皇城裡正是空虚之时,好天气,自是个办大事的好日子!」
祝雅瞳一路来尽说些俏皮话,让玉茏烟听了都不由惧怕之意稍减,这才明白
过来她并非不合时宜,而是刻意如此。
「有没有可能……去……去刺杀梁俊贤……」
玉茏烟怯生生地道,在她的想法裡,皇城裡既然高手尽出,直接刺杀了新帝
岂不是更好。
「杀不了,也不能杀他!皇城裡空虚,该守的紧要处一个人都不会少,只是
许多地方的守卫被抽调,暂时顾不上而已。想要刺杀梁俊贤几乎不可能,就算侥
倖成功,代价必然巨大。」
吴征笑了笑,意味深长又无限感慨地道:「我们可以不赚钱,可是一个铜板
都赔不起了……」
就在不久之前,吴徵求盛国出手帮忙,换来倪妙筠这一句无可反驳的「天理」。
当时心中是不无鄙夷的,觉得盛国这个地方疲弱多年,动不动拿生意比国事,
实在有些小家子气。
不想天道迴圈,就那麽个把月的时光,自己也过上了精打细算,一个铜板都
亏不起的日子。
「果三结该动了。」
吴征又伸出一个手指头。
几十人喊得再大声,终究成不了大气候,在平民间造就些混乱也有限。
烧上几处楼宇,零零星星,落在有识之士的眼裡一看就是些小蟊贼,登不上
檯面。
作乱的高手们虽身负绝艺,目标却显著,被盯上了之后城门四闭无法离去,
一时难以脱身。
待大内高手尽出,迟早是个被擒拿的下场。
想要製造更大的动乱,哪裡还有人比得过这帮蛮子?笸箩族的富山别院裡,
王子果三结双目赤红,肥大的身躯斜披著一块兽皮,手提一根狼牙棒杀气腾腾地
召集族人。
族人莫名其妙,可对王子的命令又不敢不从,各自披上兽皮,带上羽冠,手
提利刃集结。
奉命看著王子不要闹出麻烦的智者见状,预感大事不妙,趋近前道:「王子
这是要干什麽?王可没有下过命令。」
「扑腾」!果三结并无二话,狼牙棒直接照头落下,将智者的脑袋打做一个
烂西瓜。
他吭哧著粗气,活像只发疯的野牛,双目泛出嗜血的鲜红,一言不发,却让
族人们心中一凛,再也不敢多言。
「反了,反了……」
果三结凶威赫赫,语声却是喃喃低语,像是被凶神占了肉身,已是神智尽失。
族人们不明所以,也跟著一同呼喝著,前呼后拥著果三结出了富山别院。
成都东南角一带住著颇多蛮夷。
果三结红了眼睛,逢人便杀,蛮夷聚居之所大乱。
蛮人被激起了凶性,「反了」,「反了」之声吼得震天响。
待得五城兵马司赶来,蛮夷们已是杀红了眼,什麽都顾不得了……「我们先
烧景幽宫去,这地方我想起来就讨厌!」
吴征将玉茏烟交给陆菲嫣,自己带著赵立春,轻车熟路地翻过宫牆,摸出猛
火油在空无一人的景幽宫裡洒落,一晃火折点燃。
吴征的厌恶是第一,景幽宫往日裡看管就不严,现下更是稀鬆,也确实是最
适合的场所。
皇城中的羽林卫反应神速,示警之声几在第一时间响起。
可有猛火油助威,火焰燃得极快,吴征又选了窗纸等处,不一会儿便点著了
门扉,火光与浓烟冲天而起!云霄裡朱泊乘著扑天凋落下,此前逃去的皇夜枭与
吴征,陆菲嫣所骑乘的也跟在他身边。
追兵却是一个都无,想来都被朱泊伏击料理了个乾淨. 祝雅瞳跃上皇夜枭,
吴征将玉茏烟与赵立春在空著的凋儿身上绑好,在玉茏烟额头一吻道:「姐姐先
跟著师祖去,莫要管我们,莫要回头,莫要担心!韩老将军他们当会先到江州,
我要此后才回。」
「嗯。」
玉茏烟极为不舍,却知吴征身负重责,留在他身边实是累赘,遂点了点头,
随著朱泊高飞而去。
祝雅瞳早早跃上皇夜枭,大鸟身上的伤癒合之后留有疤痕,看上去更加凶相
毕露。
她驾著皇夜枭在空中电射逡巡,手中暗器四下抛洒,羽林卫们虽各个装备精
良,却也被劲弩般爆射的暗器吓得胆战心惊,只得举起大盾藏身其后,暂避锋芒。
「咯咯咯。」
祝雅瞳纵声娇笑道:「宁鹏翼的不知多少代孙子,忧无患,暗香零落贼首,
霍永甯,宁永祸!藏头露尾的鼠辈,你还不敢现身麽?本夫人已打到皇宫裡来,
你居然隐匿不出,可是要等本夫人取了皇帝的人头,你好顺势谋朝篡位麽?若你
没有这份阴险的心思,咯咯咯,快快骑上你的豹羽鵟来与本夫人再决高下!被你
害死的平民百姓,昆仑上下一门忠烈都在冥冥之中看著你,你敢不敢?你敢不敢?」
皇城裡许多人都见过祝雅瞳身著盛装觐见先帝时的豔绝人寰,可比起现下她
一身素服,在空中耀武扬威的模样,当真叫人难以分清哪一个祝雅瞳更加的惊豔!
绝顶高手的确有在皇宫裡兴风作浪一时的能为。
若在地面上,最终脱不出大内高手的围捕。
可到了空中……飞行坐骑驯养不易,数量本就稀少。
何况原本最能制约绝顶高手们的家族牵绊,如今在祝雅瞳身上已全然不复存
在。
大秦国收缴了祝家的财富,如今自也当承担祝家无所牵挂的报复!
第五章、终有了断。罄竹可书
皇城里的朝会大殿居然鸦雀无声,放到哪里都是蔚为罕见的奇观。如今大秦
国的天和殿里便是这样一副模样。只是人人都能感觉到,怒气与怨气充斥了这座
高阔的殿堂,彻底爆发的那一刻,或许会掀开大殿的屋顶,直冲霄汉。
梁俊贤全身发抖,双目赤红。虽说是抢来的帝位,可毕竟还未坐实,且看似
一帆风顺,实则个中的不顺遂几为继承帝位之冠。
后宫与天牢的两把大火搞得民间流言纷纷,把皇城里辛辛苦苦为梁俊贤塑造
的天命加身之兆毁得一干二净。今晨起又接连发生数起乱党行凶之事,让他颜面
扫地!今晨的朝会由此改议政为安民,前前后后,要犯都直指吴征。
一两名武功高强的要犯从来都是眼中钉,肉中刺,想要擒拿极为不易。不想
吴征自己又冒了出来,这一回直接出现在后宫,光天化日之下又烧了几座殿宇。
冲天的火光,势必又要让京城的百姓背地里多上不知凡几的话题,更可恨的
是,他梁俊贤尚未登基!
笑柄!朕,正沦为笑柄!
梁俊贤双目喷著火,在高高的龙椅旁俯视群臣。那些堪称世之人杰,机变百
出的大臣们一个个低著头,看著不像是什麽无计可施的羞愧,反倒更像事不关己
的逃避。
梁俊贤不怪他们,这些大臣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他所期望的,他们就该
把头都埋进土里,不闻,不问。让他颇觉异样的,则是此前还无比信任,信服,
以为依靠的股肱之臣霍永宁。
从霍府开始,吴征明目张胆地指著他的名头挑衅,霍永宁毫不介意地任由吴
征污蔑。这位智计百出的霍大人,也微微低著头,不发一言。可他不介意,梁俊
贤介意!即将登基的新皇觉得自己的名声正被霍永宁的一同扯落万丈深渊,被无
休无止地耻笑。——今日已是皇城之内,下一次又是哪里?在朕的寝宫?还是登
基大典上?
难道吴征的那些污蔑之言,真的有几分道理,真的拿中了霍永宁见不得人的
那一面?念头被勾起,便是不可抑制地发散。梁俊贤陡然忆起即将成为新皇的这
一路,不可思议是必然的,要说莫名其妙也可说得过去。
原本的举步维艰,在霍永宁回京之后急转直下,所有挡路石一一被扫清,拿
下。霍永宁就像算无遗策的天神,出手必中。连先皇都要小心翼翼地拿捏著分寸
的昆仑一系,转眼在他手中轰然倒下,甚至没有抵抗的余地。事情发生得无比突
然,梁俊贤尚且在云里雾里不说,他现下回想起来,胡浩被捉拿之时,似乎也全
无抵抗之力。
原本协同一心的君臣之间迅速出现裂痕。至少梁俊贤如今正怒火中烧,他也
猜不透霍永宁心中所想,是否真和他一样的一心一意。
这位翻掌之间改天换地的重臣,如今正半垂著头,锁著眉,嘴角却又有一丝
难以摸透的古怪意味,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梁俊贤看不透他,故而心冷乃至胆寒,无比的惧怕转为难以抑制的怒火,他
声调拔高了几度,尖著声忽然大声道:「霍大人,贼子正作威作福,辱我大秦朝
纲,你身为大秦栋梁之臣,难道要继续坐视不理麽?」方文辉心中大惊!
这位久在军中调动军需给养的大将见多识广,朝中异像他并非一无所觉。可
他一样摸不透个中深意,只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推著向前走,似在暗中被胁迫的感
觉让他颇为不爽。隐隐然他也觉得其中的不妥之处,可几度思量,眼下一切以侄
儿登基为重,万事俱可容后再议。
霍永宁的作为自然引起方文辉的警惕,可对付如今势大的霍永宁绝非一朝一
夕,眼下更不是与他起冲突的时机。梁俊贤说话时尖利的语调,还有步步紧逼的
话语,极易触怒霍永宁,在登基之前带来不可估量的变数。
「殿下,贼子猖狂,霍大人此前英雄擒贼,如今亦深受其害,并非坐视不理。
将贼党斩草除根,非霍大人一人之事,满朝文武,俱应担其责!「方文辉赶
忙出班启奏道:」贼子忽然出现在宫中,内里隐情恐怕不小,当朝重臣俱在宫中
需得先保万无一失。至于剿灭贼党一事,向大将军已在覆灭贼党老巢,从此之后
贼党如无根浮萍,要灭不难。若无妥善之法,臣以为今日倒不必急于一时。殿下
真龙之躯,何须与几名贼子怄气。「舅舅话中不无提点之意,梁俊贤猛然醒悟,
暗自懊恼方才的一番冲动言辞。
可话已出口,为人君者岂可出尔反尔?他斟酌道:「方大将军所言也有道理
……
哎,孤只是念先皇一世豪杰,即使强燕犯界也不曾半点退缩。如今孤却要对
著几名贼子忍让……任其在宫中兴风作浪,孤心难安。「「呵呵,殿下不必心焦,
臣并非怕了几名贼子。」霍永宁硬著头皮出班,心下却是连连叫苦。
扳倒昆仑一系之后,他接连几昼夜不曾合眼。此后也只是在倦之已极了才合
一合眼稍作歇息。宁家与暗香零落残留的骨干从此要浮出水面,需要做的事情远
比想象的还要多。以霍永宁之能,也险些累垮了自己。远在凉州的祝雅瞳与吴征,
他一时实在无暇顾及。——人力有时而穷,霍永宁当下显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后宫失火于他而言全算不上事,天牢失火虽有疑虑,探查之后找不著线索,
也只能暂且作罢。想不到的是,吴征与祝雅瞳居然毫发无伤的出现在成都城!
燕国高手尽出,他二人就算侥幸苟全一条性命,定然也要受极重的伤,少说
休养个大半年才能恢複如初。哪曾想这二人清早出现在霍府几乎闹了个底朝天,
现下又神出鬼没一样现身皇城。
连霍永宁也不得不承认,吴征这一回的时机,手段,无一不是妙到毫巅,每
一下都打在自己的七寸上,算不上致命,却难受无比。
譬如现下,霍永宁深知自己刻意显得高深莫测是多麽地无奈。向无极不在京
城,豹羽鵟不能出现,要对付飞在空中的祝雅瞳,霍永宁忽然丧失了勇气与决心。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经历事情之前,任你才华盖世,也无法体会流传千古
的谚语,所蕴含的大道之理。霍永宁自感在凉州之时,一切未有定论尚且勇猛精
进,如履薄冰而义无反顾。时光不过多久,踌躇满志的霍永宁已察觉自己正萌生
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之执念。
可是梁俊贤的激愤之言逼得他无路可退。霍永宁心中虽对梁俊贤连连咒骂,
现下也不愿撕破面皮,更不能露出丝毫的惊慌!
全局已被握于手中,梁家的皇朝翻掌可灭,岂可让已被压服,战战兢兢唯恐
步胡浩后尘的大臣们滋生起反抗的念头来?
「哦?霍大人有良策?」梁俊贤借著霍永宁的不卑不亢,顺势下了个台阶,
喜形于色地握住霍永宁抱拳的双手道:「孤知晓霍大人为诸大臣安全计,可贼子
大闹皇城,有辱国体,务必竭力反制才是!」「殿下所言极是。」霍永宁再度露
出个莫测高深的笑容道:「贼子武功高强,让他们浑进皇城,羽林军虽兵精将广,
保皇城无虞,拿高来高走的贼子却没有办法。臣请旨,调羽林军徐坚,蓝宜春,
尹东,巩双鹰,再请中常侍屠大人与臣一同前往,惊走贼党。待大臣们安全无忧
之时,臣再想方设法捉拿!」梁俊贤心中一沉,霍永宁与屠冲已是皇城里武功最
强的两人,居然还只是「惊走贼党」。另外三名羽林军却让他心中一跳,正是霍
永宁前不久安排进来的人手,据说身怀不凡的艺业。霍永宁急急忙忙地亮了出来,
不知是何道理。
这一回梁俊贤学的乖了,不动声色道:「如此甚好,来人,速去请屠公公!」
可他心起涟猗时目光,面容的种种变化怎逃得掉霍永宁的眼睛?情知自己安
插的手下已被人留上了心,也在意料之中,霍永宁微微一笑,当众脱去宽大的官
袍,换上动武时的武服来。
朝臣中响起窃窃声。此前朝中争夺激烈,霍永宁最让人忌惮的,便是一身十
二品修为的武功。正因如此,他与向无极联手,掌控了叠云鹤留下的兵马之后,
才显势不可挡。可毕竟没人亲眼见过他出手,江湖传言,这位孤臣是得了先帝的
看顾,硬生生以灵药堆出一个十二品的修为,真实能为比那些在江湖上摸爬滚打
出来的绝顶高手要差上许多。现下他要亲自出手对付贼党,固有骑虎难下的缘由,
想来也是要借此机会再立一回威!
「本官请诸位同僚同去,扬大秦天威!」霍永宁装备停当,抬手招呼朝臣。
朝臣心中一凛,他们大多不通武功,呼啦啦地涌去看似人多势众,实则个个
都是高手们手下的鱼肉。若是被捉住了,岂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霍永宁的目光一一扫过朝臣,温和中暗含机锋,有见机得快的走向殿门,不
愿的左右踌躇,还有些不是偷瞄著梁俊贤,都被他记在脑中,悠然又放肆道:「
诸位同僚莫要担忧,本官在此,与羽林卫可保诸君安然无恙。」景幽宫一带交兵
连连,天和殿里亦是暗藏机锋,梁俊贤努力克制著怒火,沉声道:「孤正欲亲眼
见霍大人捉拿贼子,诸位大臣请随孤来!堂堂大秦栋梁,岂惧宵小。」
霍永宁这才回身向梁俊贤施礼,微微一笑道:「殿下壮哉,臣誓死护大秦国
威。」在朝堂上他可谓赚足了威风与颜面,更让朝臣们的惧意深了一层。可霍永
宁心中却是苦得难以言喻,现下绝不是与梁俊贤起冲突的时候,可又不能让朝臣
们生起异样的念头,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此作威作福也是无奈之举。
景幽宫处一带殿宇已烧成燎原之势,不久之后又将是一片白地。吴征在火光
中踩著大雕冲天而起,手中提著的一人离地已高,只需吴征一松手便会摔成一团
肉饼,吓得面如土色哇哇大叫。
「你是皮良朋,皮公公。」吴征冷冷地道。这名太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
未交恶,今日碰上也是躲不过去。
「是……是……你……你……吴征,咱们无冤无仇……」
「嗯,无冤无仇,还得过你一回款待。」吴征心中挣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双手已沾满了血污,人命已不知杀了多少条,可还从来没有无缘无故杀伤一人。
死在他手上的有燕国将士,有暗香零落贼党,有该死的泼皮无赖。像皮良朋
这样无冤无仇的,让他一时晃神。
「你还记得……」皮良朋惊慌之中也有些许黯然,更生起求生的期望,情急
智生道:「我没有害过你,今日也只是奉旨办事。冤有头债有主,吴大人,你又
何苦为难杂家……」
「嗯……」吴征轻轻应了一声,让皮良朋心中大喜,又听吴征悠悠道:「你
没有害过我,可我还是不能放过你。」宝剑横颈划过,激起一颗人头,鲜血飞溅。
一分为二的尸身从空中纸鸢般掉落,破麻袋一般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吴征伸
手一抹宝剑上的血迹,黯然道:「只因从今日起,整个大秦都是我的敌国了……
既有冲突,焉能不杀。」
此刻祝雅瞳与陆菲嫣也暂时收了手,驾著鸟儿高飞而起在空中悬停在吴征身
边。只听吴征举著宝剑自嘲一笑道:「幸亏,幸亏当年给它取名叫昆吾,若是叫
秦吾,可就难堪得很了……」
「有趣。」祝雅瞳也不由一乐,扬了扬下颌道:「正主儿来了,小心些。」
羽林卫略显慌乱与杂乱的攻势骤停,大秦皇室驯养的狮头鹰一队队飞起,足
有百余之多,看来已是倾巢而出。百余只大鸟张开丈余的羽翼,颇有铺天盖地之
势。
「宁永祸,你来了。」吴征目光始终牢牢锁定一人,道:「想不到我还活得
好好的吧?」「不能依先帝旨意将你斩首示众,本官正自惶恐不已,有负圣恩。
你居然还敢自投罗网,本官今日要奉旨将你擒拿,以报圣恩。「霍永宁装作
浑不在意宁永祸三字,说得义正词严。只是被旁人听在耳里,一者喊宁永祸,一
者便应答上去,实在有些滑稽。
「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说的可不就是你这种人了?暗香零落贼
首贼喊捉贼,可怜有人吓了眼,不仅误信贼子,陷害忠良,还养虎为患,这座大
好的江山过不了多久便要拱手让人。」吴征向梁俊贤怒目而视。即使相隔甚远,
梁俊贤又被羽林卫团团护住,两人目光一碰,梁俊贤依然胆寒。
「满口污蔑之言,你一个燕国皇子,藏身大秦是何居心?还要人来说麽?」
「哈哈,你一个临朝遗党,藏身大秦又是何居心?要我来说一说吗?」
「不必,那是不必了。」霍永宁亦乘上狮头鹰,颇有在空中领袖群伦的架势,
轻声道:「可怜昆仑忠义百年,尽丧你吴征之手,你吴征不仅是大秦罪人,更是
昆仑的千古罪人,你还不乖乖授首,以赎身上的罪过麽?」他越说语调越是奇异,
隐含诱人堕落深渊的魔力。与此同时,一缕弦音响起,似随著霍永宁的语声,凄
凄惶惶,惨惨淡淡,钻入吴祝陆三人耳内。
祝雅瞳惊觉不妥,一声娇斥,声震寰宇,可惜戛然而止。两只狮头鹰猛冲而
出,两人四掌齐出,带著庞然沛莫可御的压力,让祝雅瞳也不得不一提皇夜枭暂
避锋芒。
「屠公公。」吴征紧随祝雅瞳高喊一声,只觉那一股弦音入耳,不仅心绪大
受震荡,心间升起哀伤之意,更头疼欲裂,呼吸艰难。情知个中古怪,忙回望陆
菲嫣。
吴征相识的人之中,以陆菲嫣与冷月玦最为精通音律,这一望之下,只见陆
菲嫣面色惨白如纸。果然那一缕古怪的弦音对她影响也最深。
不曾防备来敌中也有精通音律的高手,猝然遇袭,陆菲嫣心中悲不可抑,额
头上瞬间香汗淋漓,唇角边也沁出一道血丝来。
「师姑。」吴征大急,运足了内力一喝,想将陆菲嫣震醒过来。
陆菲嫣摇了摇头,银牙紧咬,娇喘连连道:「我来对付此人,你们小心!」
吴征松了口气,陆菲嫣功力越发精深,即使被偷袭带伤,心神震荡,依然紧
守一缕神智不灭。她从扑天雕颈下的包裹中取出一面小琴。原本只是不时之需,
不想真有这等高手,此前的准备便派上了用场。
剑光闪烁,在骄阳映照之下祝雅瞳手中如掌七彩豪光,剑势来去无踪。屠冲
看得暗暗心惊,舞开手中梅华刀,看准了剑光稳稳架住。旋即梅花刀一翻一压,
另一边霍永宁的长剑像是毒龙吐信,正分刺祝雅瞳上中下三路。两名十二品高手
联手,即使此前从未演练,凭著高绝的眼光也是一望而知,配合起来环环相扣,
攻势络绎不绝。
屠冲压制祝雅瞳的长剑,正待反斩她手腕,与霍永宁左右夹攻,心中警兆忽
生。眼角的余光里只见祝雅瞳的宝剑凭空长了两寸,现出片雾蒙蒙的锐芒来。屠
冲大惊失色,百忙之中一个翻滚,径自从狮头鹰身上跌了下去。
他一来年事已高,二来长久侍奉梁兴翰,本就不精于驾驭大鸟。空中相争本
就打了个折扣,交手数招来看,祝雅瞳的武功也在屠冲之上。这一下被祝雅瞳卖
了个破绽打落地面,似是扭伤了脚踝,一时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霍永宁心中大骂一句老贼!屠冲就算逊于自己,同为十二品高手何至于如此
不济?分明有装模作样的意思在内。可当下无暇他顾,祝雅瞳赶跑了屠冲,皇夜
枭一个飞扑趋近,长剑上肆无忌惮的展出剑芒,朝霍永宁劈下!
这一剑义无反顾,不杀霍永宁,便斩狮头鹰。桃花山一战,她的佩剑鎏虹已
失,如今使的长剑虽锋锐,远称不上名兵。可一剑斩出,霍永宁依然升起势不可
挡之感。他足下娴熟地一踩鸟儿,横过剑身,以剑面迎向祝雅瞳的剑刃。
只听叮当脆响,余震的嗡嗡声更是震耳欲聋,令人鼓膜欲裂。霍永宁驾著鸟
儿急退避走之间,祝雅瞳娇声长笑道:「原来上一回与我交手的不是你,是向无
极!啊,是了,是了。你在朝中享尽人间富贵,见多识广,性子自然也沉稳。向
无极枯坐深山韬光养晦,便要寂寞难耐得多。他再怎麽有能耐,长时间避世而居,
难免为人轻佻浮华。虽身负要事不敢唐突,有事没事儿便爱口花花讨些嘴上便宜。
你明知他的毛病,又管教不得,也不好压抑太过,只能尽量学他的毛病,可
惜当朝一品,欲要颠覆天下尽複前朝的能人,学些下流之事哪里学得来?不像,
不像……「「满嘴胡言乱语。」霍永宁厉声断喝,骤然回身一轮凌厉的抢攻,不
容祝雅瞳再说下去。
「别的本事他不如你,可要论武功,你就不如刻苦修行的向无极!差得可不
少啦……我只可惜两件事,第一,没能早些分辨出你与向无极的不同;第二,桃
花山你只敢望风而逃,而那一夜过后,我才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多强。」祝雅瞳似
叹息,似遗憾,又嘲弄地笑道:「不亲身来与我对敌一场,永远不能想象我有多
麽强,对不对?」霍永宁一轮刺出八剑,几乎不分先后地来到她面前,祝雅瞳一
轮也是八剑,条理清晰,前后分明。叮叮当当八声大响,剑光同归于虚无,而霍
永宁的宝剑已被祝雅瞳以剑锷与剑身牢牢锁定。霍永宁连连催动内力强夺,宝剑
却纹丝不动。
祝雅瞳的娇颜上泛起红晕,力压霍永宁一轮狂风暴雨的内力之后,她松了口
气,终于又能开口吐声。却不是向霍永宁,而是向梁俊贤,道:「皇帝可要下一
道旨意,让本夫人与宁永祸决斗,不死不休?」
梁俊贤巴不得能下这一道旨意,可他也知道现下就算立旨也做不得数,咬牙
骂道:「妖妇,你已被团团围困,还不束手就擒?」语声刚出,祝雅瞳娇叱一声,
内力反吐震开霍永宁,又在皇夜枭上凌空高跃,连连旋身。阳光下,似有细小的
光芒正在她周身泼雨一样不断弹射而出。
祝雅瞳内力充沛,暗器被她反震而出,不仅周围的羽林卫中不少受了伤,连
远远观望的臣子们也有几人误中流矢。
羽林卫中终于又现出两条人影,梁俊贤手搭凉棚看得真切,正是徐坚与尹东。
而蓝宜春正与吴征战得激烈,一时分不清胜负。陆菲嫣盘膝坐在扑天雕上,
颤巍巍地弹动琴弦,嘴角边的血丝痕迹未干,又涌出一小口来。
料不到这三人的本领高强如此,梁俊贤原本惴惴不安,一看陆菲嫣的模样才
安下心来。祝雅瞳非是今日可擒,能拦住她已属难能。吴征的武功突飞猛进,原
本他是三人之中最弱,偏生这一场空战,大内高手中可堪匹敌本就不多,惯于骑
乘大鸟的就更少,蓝宜春大体是不输吴征的,想要拿下恐怕也难。
唯一的胜势便在陆菲嫣处。听闻音律一道十分神奇,世间不断有高明的曲子
几可掌控心神,尤以精通音律者为甚。陆菲嫣一上来就著了道儿,祝雅瞳与吴征
也无暇他顾,看她艰难抵抗的模样,原本就大大地落在下风。何况怀中小琴想是
比拼之时心神剧震,一个不慎使力过度,琴弦中断了一根,七弦只剩六弦,更显
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巩双鹰隐在羽林卫里,嘈杂中难以辨明所在,加之有高手护卫,便是祝雅瞳
将他找了出来,也不能一鼓而擒。梁俊贤更知巩双鹰弹奏的是一面古瑟!
相比现下常用的小瑟十五弦,大瑟二十五弦,古瑟之弦多达五十根,在音色
的丰富上全然盖过了陆菲嫣的小琴,何况还断了一根?梁俊贤心中暗道:吴征为
人重情,这三人想必都是如此,只需拿下一人,另两人必不肯独自离去!只消留
他们下来,以车轮战也耗死了他们!
梁俊贤与霍永宁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霍永宁也知道自己多半不是祝雅瞳对
手,而祝雅瞳对吴征的疼爱,他在长安时便看得真切,想在祝雅瞳眼皮子底下擒
拿吴征,和直接拿下祝雅瞳的难度也没甚差别。从一开始他选定的目标就不是祝
雅瞳与吴征,而是陆菲嫣。故而以音律伤陆菲嫣,拖住祝雅瞳,对吴征明面上抱
以放任自流,实则暗藏杀机于陆菲嫣身上。
陆菲嫣脑中忽而如黄钟大吕嗡鸣震魂,时而又如愁云惨雾百鬼日哭,一缕诡
异的乐声化作古怪的人言,始终在脑中萦绕:「昆仑亡于尔等之手,尔等俱是罪
人。尔等纵然自戕赎罪,难消罪业之万一。身入地府,亦受审判,既入地府,则
受审判!」靡靡之音,亦作冥冥之音。魔音之中,陆菲嫣如堕地府,四周俱是昆
仑派昔日的同门,如今浑身披血,双目泛白,在她耳边哭号,责怪……陆菲嫣勉
力弹拨著小琴,紧守一份本心不乱。
吴征在陆菲嫣身边盘旋守护,他甚至不敢去惊动陆菲嫣,只怕她走火入魔。
今日空战的决策如此正确,高手在空中相争,其余的羽林卫插不上手。祝雅
瞳安如泰山,羽林卫不敢再随意放出暗器,利箭更是无功,吴征只需敌住蓝宜春,
剩下的便只能企盼陆菲嫣快些回过神来!
陆菲嫣不仅察觉不到周围的危机,连自身已身处险境似也一无所觉。青葱玉
指弹拨琴弦时断时续,不成音调。连螓首也耷拉低垂著,若不是两行清泪不住在
眼角涌出,实令人怀疑是不是被饱满的胸乳托住了才不曾彻底掉下来。
时断时续的琴音每发出一声,都让凄厉的瑟声停顿一记,只是顿点越来越短,
弹奏也是越发地流畅,预示著陆菲嫣抵抗之能越来越弱。
「祝家主还不想带陆仙子走?」霍永宁得两名高手相助,不再落于下风。见
眼下大局已稳,他不愿横生事端,颇有息事宁人的想法。昆仑已灭亡,祝家已覆
没,这一干人对自己全无更多的价值,待吴征的身世大白于天下,更是再无立锥
之地,犯不著在此与他们力拼生死。
「我不通音律,不过也知此刻走不得。陆仙子若是自行醒不过来,强行离去
恐有大损,变成个疯婆子也不奇怪。」霍永宁施以传音入密,祝雅瞳却是大大方
方,以娇柔婉转的好听声调说了出来:「怎麽,宁永祸,迫不及待想诓我们走,
是舍不得自己的身家呢?还是怕了?」
霍永宁脸上微窘,他今日的面子可是被扫得透了,一时也顾不了太多,清了
清嗓子道:「妖妇胡言乱语……今日……」
他开口之际,祝雅瞳长剑横扫逼开徐坚与尹东,一抖手腕,剑光像一张渔网
朝著霍永宁兜头罩下。他们三战祝雅瞳,本就以霍永宁为主,徐坚与尹东在一旁
策应。面对祝雅瞳这等杀招,两人毫无办法,只得由霍永宁独自应付。霍永宁武
功逊了半筹,招架起来应接不暇,说话不免断断续续。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霍永宁气得睚眦欲裂,从前运筹帷幄之中,
决胜千里之外,将这干人等玩弄于鼓掌之间,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不由怒气填
膺道:「与本官拿下陆……」劲风扑面,祝雅瞳忽然跃离皇夜枭,一双腴润有力
的美腿交剪落下。她出招凌厉至极,仿佛可生生剪断一块巨石,偏生姿态又优雅
至极,仿佛一位凭虚御风的魔女,正跳著飘飘若仙的舞蹈。
魔劫昙步!
双腿连环,霍永宁压力如山左支右拙,反观祝雅瞳即使没了鸟儿为托,依然
像插上了一对翅膀,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旋身,翻转,腾挪,招招不离霍永
宁,逼得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贼子,一个人躲在暗地里多了,就变得像老鼠一样胆小,怕死。而一个人
若是阴损的事儿做得多了,还次次都得手,不免就自命不凡!我早说过,不唤来
豹羽鵟,你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你实在太小看他们了!」祝雅瞳衣袖飞舞,
身周如起了一团光影。清光炸裂过后,霍永宁足下的狮头鹰已是承受不住巨力一
命呜呼。
十分狼狈地跃至尹东的大鸟背上,只见祝雅瞳已落在皇夜枭身上急速盘旋,
而吴征高高举起一手,竖起的三根手指正巧蜷起了一根。
「三?二?」霍永宁心中一跳,虽瞬间明了其意,忽觉有些无可奈何的无力
感。
陆菲嫣忽然睁开了眼眸,偏头向著东北方,视线似穿过重重人群,锁定在一
人身上,轻声道:「终于找到你了……」她眼角犹有泪痕,面上哀戚之色分毫不
减,娇怯之媚态我见犹怜。而凄厉的瑟音大作,沉在陆菲嫣脚下,不住扯著她想
将她拖入其内的深渊像风暴中的大海,怒涛排空,沸腾般高涨。似已迫不及待,
要一口将陆菲嫣吞没。
陆菲嫣眼角泪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凄厉的瑟音极是触动她心弦,搅得
她的心湖里愁云惨雾。惨死的同门更是勾起她无限哀思。可是不住高涨的深渊却
再不能将她扯落半点,也不能吞没半点,看著弱小无助的陆菲嫣,却似足下踏著
兰舟,任你怒海翻波,始终安稳地踏在风口浪尖,巍然不动。
「居然有这等平和的心境?」霍永宁吃了一惊。
陆菲嫣此时的心态之稳,之安定,几入禅机,万物有我,我即万物。她再次
弹拨起小琴,此前虚弱的琴音现下仍不大声,却颇有英华内敛,余韵无尽之像。
让霍永宁庆幸的,仅是小琴此前断了一弦,现下音声难以圆融自如。
能否擒拿三人,成败在此一举!
与此同时,吴征又蜷缩一根手指。祝雅瞳如得号令,盘旋升空立停,居于所
有人之上,高高俯瞰下方。每一个羽林卫都觉被一只雌虎嗜血的目光盯死,谁敢
擅动,必然引来雌虎必死的一扑!
杀你的人,再抢你的坐骑。天空实在难以束缚这样一位高手。
陆菲嫣睁目,泪眼涟涟,玉掌一按,琴音立止!她仍然盘坐在扑天雕背上,
娇躯只因哀伤而微微颤抖,不敢擅动。即至此时此刻,瑟音依然大占上风,陆菲
嫣仍是危机重重。
她右手一扣琴弦,拈起迸开的那一根拉紧,绕过琴尾扣好。左手大幅度地一
记弹拨,七弦齐颤,奏出一段清雅自然,又有无限思念,无限旖旎的流水之音来。
这一声几让在场所有人心中大跳,眼饧耳热,堪称一声媚音!
巩双鹰猝然受此一击,再也藏不住在人群里跳将出来,扯落一头乱发,将长
达一丈的大瑟著地放稳,双手疯魔一般在弦上弹拨,大吼道:「入我地狱之门,
有进无回!速来,速来!」他状若癫狂,披头散发地手舞足蹈,瑟音更是刺耳难
听,令人焦躁欲狂。
陆菲嫣轻声道:「你先前欺我断了一弦,现又欺我不能双手弹奏麽?」此时
此刻,吴征仅剩的一指落下,单手成拳!祝雅瞳从高空驾著皇夜枭俯冲而下,双
手连挥,向四面八方洒出密如暴雨般的暗器。
只见陆菲嫣将小琴竖起于怀中,如抱琵琶,以贝齿咬著断了的琴弦。小琴奏
出穿透云霄的旖旎媚音,行云流水毫无阻滞。而那一双玉手在琴弦上左勾右弹,
宛若一对穿花蝴蝶,美观至极……媚音勾魂。巩双鹰睚眦俱裂,抱著头著地打滚,
乱扯自己的头发,不一时便斑斑秃秃……吴征,祝雅瞳,陆菲嫣三人冲天而起,
只留下陆菲嫣凄婉又有无限遐思的语声袅袅:「昆仑之殇,亦是大秦之殇。斯人
已故,只悔昔日不知珍惜,不悔相识一场,更不悔投身昆仑……」云端之中,陆
菲嫣凝视吴征道:「若不是在长安城为这首诗谱过曲,今日怕没那麽轻易应付得
了这曲萧瑟魔音。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旧事在心,酸楚中以
泛起甜蜜,陆菲嫣微微一笑道:「往事终有了断,又何须回头看?」「嗯……从
今日起,大秦与我们,便是敌国了……」
第六章、浮生锋雨。难言命数
地处西方,常寒凉也。
凉州地名的由来固因气候,也因这片土地一望无际的苍凉高远。行走在这片
土地上时,很难不心胸辽阔起来。
五千名军士列成的长长军伍,巨龙般顺著官道蜿蜒前行。地势平整而广阔的
凉州几无遮挡,军伍一望无遗,橙黄的「秦」,天青的「韩」两色大旗,在旷野
夹杂著沙尘的信风中时卷时舒,猎猎飞舞。
「咳咳……」顾盼被吸进口的尘土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来凉州时随著吴征
一路荣光,出入皆有豪华又舒适的车驾。如今的「归途」却满面烟尘,前途未卜。
自离开会盟之地起,先锋军一路疾行,抵达下卞关外也用了半月。
燕秦之战时李路长镇守下卞关,数次挺过了极大的危机,其中韩氏三兄妹功
不可没。
此后李路长升迁回京接替后将军一职,如今镇守关隘的是镇东将军罗阳辉。
京城裡的境况吴征抵达之后一日数报,韩归雁已尽皆了然于胸。吴征,祝雅
瞳与陆菲嫣在皇城腹地大闹了一场,让成都流言纷纷。梁俊贤更有些气急败坏地
匆匆登基继位,登基前后又借故杀了五名大臣,以严刑苛责强行压下「来路不正」
的传言。
这一切让大秦政局虽没了异议,却明显让朝堂之上噤若寒蝉更加压抑,民间
则人心不稳。梁俊贤内忧外患正焦头烂额,可成都城大局已定,其势不能改。无
论如何,梁俊贤已高坐龙椅,玉玺在手。
吴征无力阻止这一切,如今他能做的便是尽力截断京城与凉州的联繫,助力
韩克军护佑梁玉宇南归。皇家天使,八百里加急,一切明面上的「皇恩浩荡」,
无论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吴征一个不留,尽皆半道截杀。这事梁俊贤此前就
伙同霍永宁干过,搞得凉州如一座四面封闭的铁罐子,孤悬于外。如今吴征带著
残存的祝家高手们又干一回,传旨这一美差几乎成了无常鬼手中的索命链。
「大师兄不让圣旨传到凉州来,咱们打得旗号能顺利入关吧?」顾盼心头惴
惴,兹事体大,即使对吴征向来有著莫名的信任,此刻也不禁犹疑起来。
大军从一日前便放慢了前进的脚步,虽风尘僕僕,却尽显威仪。此刻下卞关
远眺可见,一马当先的韩归雁更是约束众军,缓缓前行。韩克军的传檄早早送进
了下卞关,却久久不见有回音,仿佛石沉大海。正因如此,见识最少的顾盼才方
寸大乱。
「看起来是如此,不过为这麽多人身家性命计,我是不会将希望寄託在运道
上的。」
韩归雁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道:「他虽有能耐,怎抵得了涓涓细流,无孔
不入。」成都裡发生的事情已有不少时日,早先还控得住。时日一长,猫有猫路,
鼠有鼠道,各家当都风闻了资讯,也早就做了决断。奚半楼也是得了消息之后,
知晓凉州之地已事不可为,立时嘱咐林锦儿急速调遣亲信军马汇合韩克军,这才
回了成都。他主政凉州之时虽手掌重权,为免引得朝中猜忌向来用人唯贤,心腹
并不算多。
譬如三关要地驻守的都是朝中大将,系。韩归雁一路至此便放慢了行程,大
军在她的指挥下颇显有条不紊,一切尽在掌控。
「韩老侯爷……您究竟打的是什麽算盘啊……」若是立于关前仰望整座关隘,
下卞关几若高耸入云。立于雄关之上,两边关门的视野一览无馀。罗阳辉自是远
远地便望见这支棘手的兵马。
依他所掌握韩归雁的脚程,三日之前她就当领军抵达下卞关。不想韩归雁也
在这关键的节点上忽然改变,行程极缓,不紧不慢。怪异的是,韩克军统领的大
军依然保持相同的速度,导致前后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您不会是要强攻下卞关吧?」罗阳辉苦笑著自言自语,说出一番自己都不
敢相信的话来。
对韩克军,罗阳辉是又敬佩,又恐惧。他跟随过这位大将出征沙场,深知他
用兵的恐怖!若韩克军是燕军大将要进犯下卞关,罗阳辉并不害怕。他也打了一
辈子的仗,身具高位,守卫关隘本就是家常便饭。难的是如今韩克军要护佑太子
进京。他罗阳辉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向太子下手!
皇家内部的事,自有皇家自行解决。罗阳辉要做的,便是接替韩克军,「护
佑」太子回京城。他手中虽掌兵权,却不是内臣,只是外将。梁玉宇从下卞关前
过,火已经烧到了身上,躲是躲不过去的,若是紧缩在下卞关裡不出,也不放行,
最终无论谁当了皇帝,自己都没好果子吃。
韩克军一把就抓住了罗阳辉的死穴!平平无奇的行军,只是几个速度的变化
便让罗阳辉摸不著头脑,韩克军即使已是风烛残年,临机应变之能仍远在这些守
关名将之上。
都是战场上的行家。罗阳辉一上手便被摆在了一个最为难受的位置,一时举
棋不定。
离下卞关目力可及,韩归雁摆手止住前军,下达了安营扎寨的命令。法度严
谨的营寨被迅速立起,防止衝锋的鹿角摆放在营外。看著天色已晚,这一支军马
似有先过了黑夜,养精蓄锐,待天明再做打算的意图。而在关前不远处扎寨,对
罗阳辉的不信任也直接摆在明面上!
「韩姐姐,他们会不会突袭?」在傍晚时分便点起大堆大堆的篝火,将军营
照出几处亮堂。若是目力够远,足以将篝火旁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军营中央的
主将营帐旁,三名女子席地而坐。也只能看见这三名女子,馀者都被隐藏在火光
不能及的黑暗中。
「罗阳辉这人一贯谨慎,他是守关之将,未思胜,先虑败。现下他也左右为
难,若是引军攻打,他怕梁玉宇就藏在军中。到时以太子殿下的身份,一道军令
便直接剥夺了他的兵权,任人宰割。若是静观其变,夜色裡他看不清虚实,更易
举棋不定。咱们故布疑阵,这人麽,至少上半夜营裡安稳得很,正好养精蓄锐。」
韩归雁面容沉静凝肃,衣甲不解,唯将头盔摆在身旁,披散下一头长髮。在火光
旁她额角沁出一片汗珠,英气勃勃之中透出一抹妩媚。
冷月玦寻得了答案便不再多言。顾盼凝视韩归雁似比火光更加耀眼,更加不
可逼视的气度与美貌,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气呼呼道:「点著冲天的火光,
真能让人看不清虚实麽?」韩归雁闻言一笑,颇有几分傲然,随手向著下卞关反
向一指,缓缓道:「你看得清周围,只因你离得近。下卞关离我们有三十裡地,
你往这边去三十裡,若还能看清营帐,我倒要怀疑你的功力是不是已臻十二品了。」
顿了一顿,又道:「而且你知不知道?
这裡火光越亮,想看清周围火光照耀不及之处就越难!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顾盼闻言颇觉气馁。凉州一行人裡,的确以她的本事最为低弱。不仅仅是修为,
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比人差上一截。从前她看不起韩归雁,觉得她是个名声败坏
的破鞋,只会勾引人的狐媚子,不想这一行她在军中的英姿已深深刻在自己脑海。
无论对她有再多的成见,都已在内心深处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山来到吴府之后,吴征虽没冷落了她,可什麽事都不让她碰。其中固有疼
爱,究其根本,还是自己的本领太过低微,真要参与了哪个事情多半要帮倒忙。
韩归雁这一路嘴上不饶人,却是字字珠玑,自己能明瞭当前的形势危急,全
靠她的「责駡」。顾盼大为不服又难以辩驳,心中气苦,倔强道:「他不敢来,
咱们就这裡乾等麽?」「我没说他不敢来。我只说上半夜或能安稳,下半夜麽,
可就说不准了。」韩归雁无悲无喜,侃侃而谈道:「我也是守城之将,我若是他,
苦熬半夜绝不是办法,怎麽也得找个託辞,前来探一探虚实。前半夜正好做足了
准备,后半夜便有诸多应对之方,已是十拿九稳!待探明了咱们不过是虚张声势,
再几番逼迫,这就名正言顺地动兵将咱们拿下了。」「啊?」顾盼吃了一惊,这
番推断她判断不出是否有理,但是韩归雁她是信服的,顺著脉络一摸,骇然道:
「莫非……莫非韩帅要我们前军变后军,阻挡罗阳辉的追兵?」「阻挡追兵?哈
……」韩归雁失声而笑,只是殊无笑意,她薄皮响鼓般清亮的声音裡,竟有几分
悲凉地嘶声道:「这裡是凉州!凉州铁骑名震天下,与燕国骑军经年大战,不分
胜负。
你以为下卞关的精兵都是酒囊饭袋麽?咱们这一支各路人马临时凑成的杂牌
军,士气低落,操练不足。你不会以为咱们有资格与凉州铁骑一较高下吧?阻击
罗阳辉?咱们配麽?「顾盼被问得瞠目结舌。这支军伍裡有韩家养的精锐私兵血
衣寒,虽数量不多,却都是百战老兵,顾盼一直以为韩归雁统领的先锋军虽是临
时搭建,也是天下最精锐的军伍。不想韩归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从头到尾,
这支先锋军都是一支装腔作势的疑兵!这样一支兵马,居然敢在凉州精锐的注视
中兵临城下,旁的不说,光是主将这一份胆量都是包天的大。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麽办?」顾盼六神无主,当真是慌了神。
「你先莫要慌。」韩归雁拍了拍顾盼的肩膀,低声道:「凉州一望无垠,若
想做什麽事只能趁夜。这些营帐等等都是累赘,到了这裡全部弃了不要,轻车简
从,逃往山裡才是正道。至于这裡的火光熊熊,辎重之物,连同京城来的士兵,
都送给罗阳辉去吧。」顾盼恍然大悟,难怪要点起引人注目的火光。这些障眼法,
就算罗阳辉知晓是计,也难以无视。而在火光边缘的黑暗之中,韩家的私兵已在
悄悄分批撤离。韩克军统领的后军定然也是如此!只消进了山,山谷密林裡韩家
的血衣寒便能发挥以一敌十的本领!只是阻击罗阳辉的追兵,又该由谁来做?
韩归雁见顾盼愣神,蹙了蹙锋眉,终究又拍拍她的肩膀,半是教训,半是宽
慰道:「吴郎一向宠溺你,捨不得你吃一点点苦,从前这没什麽。只是今时不同
往日,咱们今后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吴府上下都会很难很难。我没有瞧不起你,
为了吴郎也好,为了你自己也好,我拜託你,无论如何,你快快长大吧。」夜半
三更,三女似都倦极了睡下,篝火前已看不见人。巡夜的军士们来回不停,在火
光的照耀下影影绰绰。直到远处马蹄声起,探马来报下卞关守将,镇东将军罗阳
辉来访,军士门才慌乱起来。
「让罗将军就地等候,不可惊扰了殿下!全军戒备!」守营官早早得了将令,
这罗阳辉心怀不轨,必须死死地将他拒于营外。
只是罗阳辉也是有备而来,身后跟著的轻骑足有两千,长枪指天如林,月光
下枪尖闪著森森寒光。先锋军兵马不多,又是夜半,面临凉州铁骑,守营官心头
惴惴不安低声吩咐道:「来者不善,速去报以韩将军!」「罗将军止步!」守营
官汗流浃背,幸好夜色深重看不清:「殿下已然安歇,请罗将军明日再来。」「
嗯?」罗阳辉冷哼一声,似强压著怒火道:「本将前来迎迓太子殿下,尔等安敢
擅自阻拦?韩将军呢?」「韩将军也已安歇!」守营官状著胆子道。
「韩将军好大的架子,这麽说来,夜间你要替韩将军做主了?」「将令不敢
有违。」
「殿下是歇息了,还是你们拦著不让见?好,本将不敢衝撞殿下车驾,你去
让韩将军出来。」「罗将军是什麽意思?」守营官面色丕变,眼见罗阳辉蠢蠢欲
动,不由声色俱厉道:「哼,我还想问问罗将军迟不来早不来,偏偏深夜来访,
是何居心?」两边起了争执,罗阳辉虽有疑虑,一时也不敢擅闯。正争执不下,
前去向韩归雁通报的传令兵急匆匆返回,在守营官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守营官
忍不住大吃一惊,呼出声来!
罗阳辉心中一跳,哗啦下马走近,一把揪住守营官沉声道:「出了什麽事,
你给本将从实招来,否则你吃罪不起!」「韩……韩……韩将军不见了……」守
营官知道纸包不住火,六神无主。
「混蛋!」罗阳辉一把甩开守营官冲进营地搜寻了一遍,咬牙切齿道:「中
计了!快,快去增援关山小道!」三匹雄健的马儿啼声隆隆,离了营地十裡远之
后,韩归雁,冷月玦,顾盼才放蹄飞奔,向关山小道赶去。当年狄俊彦从这裡越
过下卞关突袭亭城,险些让整个凉州沦陷,此后关山上便有了秦军佈防。
越过关山,便能经亭城进入川中,于梁玉宇而言,一如龙回大海,虎归山林,
对大秦国而言,他依然强大的号召力!正统的储君回到西川,即使梁俊贤已登了
帝位,他仍能团结起一大批等他归来的达官贵族,积聚分庭抗礼的实力!
韩克军的战场,从一开始就定在关山。只有这裡,才有取胜的可能,此前的
故布疑阵,全是为了这一战!关山不易渡,前有堵截于羊肠小径,几乎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后有追兵,罗阳辉不会被骗太多时候,西凉铁骑会像风捲残云一样掩
杀而至,彻底堵死一切退路。
值得庆倖的是,涉及皇位之事,人人心怀的鬼胎都不敢宣之于口,罗阳辉与
关山守将之间未能连成一气。且关山更多只是个哨探之所,不曾屯集重兵。只需
阻住追兵,关山小道裡拼力死战,或有一线生机!
三骑飞奔,不一时又转出三骑来,当中一人高喊道:「韩将军,速去关山小
道。」「你们一同去麽?」韩归雁听出是瞿羽湘的声音,亦高声应答道。
「正是来接应你们!」来人正是瞿羽湘,章大娘与韩守。瞿羽湘原本与韩守
一同统领斥候,如今到此,想来战事已然到了一触即发之时。
「嗯!快走。」韩归雁唰唰两鞭,打得青骢马长嘶痛呼,足下更加快了。
夜色深重几看不清前方道路,不时有呼哨声响起,六人循声前进,眼看关山
就在前面不远,顾盼忽然心有所感,豁然偏头。
夜色中一军全身黑甲,人不动,马不鸣,为首的将军满面虯须,像座铁塔般
立于军前。若不是身感浓重的杀气后定睛观瞧,几乎要漏过了这一支足有五千人
的兵马。
除了冷月玦一同偏头张望了一眼,韩归雁等人头也不回,似是见怪不怪,心
知肚明。
顾盼心中大震:「这一支便是阻击罗阳辉的兵马!」关山崎岖陡峭,想要跨
越这座山脉,唯有一条小路可行。大秦国在山顶最高处建了十座塔楼,可俯瞰全
山,又在小道上建了座关隘。
三丈的关隘不算高,却建得如铁桶一样密实,类似于吴征那个时代的碉堡。
所有的佈置都只为了一件事,拖延偷袭者的速度,并能举烽火示警。当年狄俊彦
险些一举奏功,唯因出其不意,若是提早让大秦国知晓,他便是过了关山也毫无
作用。
马匹,辎重,全被抛弃了不要。血衣寒换上鲜红的衣装,他们不著甲胄,只
为了轻便。祝雅瞳麾下,以及倪妙筠,林锦儿,韩归雁,冷月玦,瞿羽湘,戴志
杰,杨宜知,顾盼等等高手全聚在一处。关山道险难行,兵多无用,何况抛弃了
先锋军之后,可用的兵马已大大不足。这些可以信任的亲军还有大用,这裡他们
完全施展不开,不能枉死于此!
急行军之后,年事已高的韩克军一脸倦容,但仍瞪大了牛眼,指著关山的地
图,口沫横飞。拿下隘口并不难,难的是这麽一大帮子人要通过此处,裡边有许
多弱不禁风的文官,还有挡箭牌梁玉宇。
「除了梁玉宇,若是有人跟不上便弃了,任他们自生自灭!」韩克军颁下军
令,这些文官到了川中都会是极大的助力,可大难当前,也不得不弃。
「得令!」拿下关山,靠的便是这些高手与血衣寒。夜色之下突袭正好,临
行之前倪妙筠道:「韩帅,望您莫要忘记承诺!」「你放心。老夫既然说得出,
便做得到。」韩克军瞥了眼被两名壮健僕妇携著的柔惜雪道:「不仅是你,吴征
也嘱託过老夫,若是她能醒转过来,务必要把她带到江州。你,可安心了?」「
咦?」倪妙筠略微错愕,不知吴征为何要死保柔惜雪,却是大大安心,喜形于色
道:「谢韩帅恩典。小女子豁出命去,也要拿下关口!」「多赖于你!」在座的
不仅以倪妙筠武功最高,还有一套潜行伏击的拿手好戏,用来破关当真是不二人
选。
南归途中,柔惜雪悠悠醒来,倪妙筠不胜之喜,旋即却又犯愁不已。柔惜雪
略恢复了精力,便察觉自己武功全失,已是寻常女子一名。她本不算难过,只淡
淡地对倪妙筠道:「一身武功并非天生只是修行得来,原本就不是我的,去了也
罢。」她身子骨极其虚弱,连坐起都不可得,平日都住在马车裡有专人伺候。一
连数日,同门中只见倪妙筠不见其馀才开始犯疑。待渐能挪动之后,已知倪妙筠
对她有诸多隐瞒,悄悄掀开马车帘子,才见与大秦军马一同行动。
倪妙筠这才瞒不下去,只得将实情一一告知。霍永宁的毒手让柔惜雪几乎丧
命,幸得她坚韧无比,辅以祝雅瞳相帮,一条命可说是从阎王爷手裡硬生生抢了
回来。天阴门覆灭的消息则几乎又将她这条命送了出去!
天阴门好不容易才有眼下的光景,不过转眼之间,一切又灰飞烟灭,连同门
都只剩下寥寥四人。卧薪嚐胆二十年的苦心孤诣,一朝尽归虚无。柔惜雪垂首枯
坐半晌,往日一幕幕俱在脑海重现,念及门派基业裡的亭台楼阁,同门的音容笑
貌,终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实,伤心泪落,数日难止。
自此之后,柔惜雪似被剥去了魂魄,变作痴痴呆呆行尸走肉一般。在不明情
形的外人眼裡,她一个连吃饭都要人喂,走路要人背的尼姑,连行尸走肉都不如,
实是整只军伍中最大的累赘!
若不是见她生得貌美,若不是还有个仙子般的倪妙筠担下了大部分照料之责,
且这位天阴门高足的武功实在太过厉害,军中怨声只怕早已起了。
密林裡忽然燃起三处火光,又加做五处,七处,不久火光四起,似要点燃关
山。火光照耀的阴影裡,一条条人影穿行,正不知有多少。此起彼伏的惨呼声,
听著居然全是守关的兵丁暗桩。
守关将领从隘口打量,眉头深锁道:「点燃烽火!」他官卑职小,甚至不知
来人是谁。只知职责所在,点燃烽火之后,手底下千馀人马借助地利,足以将来
犯之敌阻挡许久。
隘口之下佈满三人高的鹿角,关隘上二百余张强弓蓄势待发,只待来敌现身,
便会射出一蓬蓬泼天的剑雨。与远处密林丛丛不同,关隘附近的林木俱已砍伐乾
淨,无所遮挡,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无异痴人说梦。
不一时,浑身轻装的血衣寒便已现身,月光下看不分明,只见人影像是暗夜
中的豹子,飞速前来!守关将领暗自思量:毫无徵兆地半夜突然出现在这裡,这
是哪裡来的强军?
只是关隘虽小,边界的空地也是死地!第一排利箭随著拉紧的弓弦被砰砰砰
地放开,飞蝗般射出,不等命中,又是一排,再是一排!
第一排利箭很快夹著劲风落下,纵使是血衣寒,只持轻便的皮盾也难以抵挡
融合了弓弦与坠落之力的利箭。山道狭窄,难以躲闪,他们奔跑虽快,也不住拨
打著箭雨,仍有许多人被利箭穿透的皮盾,伤亡惨重。有些被射透了手脚放声惨
呼,有些则直接被钉在了地上,有些则连吭也没吭一声,就此躺倒再也爬不起来。
不能躲闪,只能前进,前进,再前进!不一时,关隘前的空地上便躺满了一
地的死尸,血流成河,比之从前,战死的兵丁们惨呼声在群山回荡,似乎更加凄
厉。战场触目惊心,顾盼虽经历过剿灭暗香零落,也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她心惊胆战,三支利箭正朝她飞来,顾盼魂不守舍,一时反应慢了。
柔软的丝带飘飘,将三支利箭缠绕收拢于一处,冷月玦刚救下顾盼,韩归雁
一掌拍在顾盼肩头道:「莫要分心,你不要命了麽?」顾盼定了定神,挥起离别
钩又挡开两隻利箭,道:「多谢!」「谢什麽?准备好冲上去了麽?」韩归雁一
抹额头的汗珠,四肢著地,像只扑击前的母豹。
「冲!我不怕!」顾盼一咬银牙,跟著韩归雁便冲了上去。
满地的死尸足有两三百人,唯独这一支十来人的队伍在狭小的空间裡闪转腾
挪,互相照应,始终未曾倒下一人,在战场上是如此地扎眼!
高手!守关将领大吃一惊,道:「射杀他们,先射杀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
关隘上的火力原本就有大半对准这支队伍,这一来,更是所有的箭雨都在朝著他
们招呼。队伍行进立止,虽未有伤亡,五轮箭雨过后被压制得步步后退,险象环
生。
守关将领刚松了一口气,眼角的馀光裡便见一片黑影飘过。三名士兵大叫著
被扔下隘口,一名女子全身黑衣匍匐在关隘上,正取下背负的长弓。
「她从哪裡摸上来的?」不等守关将领下令,黑衣女子手中长弓便发出一串
串连珠利箭!暗夜之中,女子像是地狱来的幽灵,正肆意地收割著生命。
关隘上的弓手忽遭袭击,乱作一团。转瞬间女子将壶中三十支利箭射完,她
抛下长弓与箭壶,也不见她脚下如何移动,便如一抹青烟般抹进弓手群中。宝剑
的寒光闪烁如云如雾,让人全然摸不著身形。
关隘上大乱,韩归雁等人趁机靠近城牆,血衣寒也一拥而上……韩克军远远
望见,大松了一口气,暗道:「终究只是个防备万一的隘口,选择这裡,是赌对
了的……」罗阳辉心急如焚,若让梁玉宇就在眼前这麽跑了,京中的新皇怪罪下
来,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他深知韩家血衣寒的厉害,让他们摸去了关山小道,山
林之间关隘是万万守不住的!幸好,闯关冲阵这种事自有兵丁去做,如梁玉宇这
等人人都想要的奇货必然居于后军,只消赶上去,抢下来即可。
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戏耍了一道,罗阳辉杀心大起!聚起下卞关的铁骑八千,
奔走如风,卷起一路狼烟,谁敢挡本将,杀无赦!
发黑夜即将过去,日出之前正是最为黑暗之时,伸手不见五指!下卞关骑军
风驰电掣地奔行之间,忽听传令官急令停步!众军尚不明所以,罗阳辉单骑前出,
高声道:「本将大秦国镇东将军罗阳辉!前方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哈哈哈,
罗将军,别来无恙。」其声咆哮若雷,一声既出,人吼马嘶大起,这一处竟然停
留了一支军马!
「韩将军!」罗阳辉咬牙切齿,深知来者不善。来将不仅是一名勇不可当的
虎将,他的手下也有一支西凉铁骑!即使罗阳辉颇为自负,也不认为自己能稳胜
对手。
「不错!」朝阳从东边的山脚跳了出来,照著当先大将雄壮伟岸的身躯。且
不久之后,刺目的光芒便会直射罗阳辉麾下大军的双目。
「韩将军此来何意?」罗阳辉瞳孔缩了起来,眼下一战无可避免,只得先立
军心,再振气势:「本将正欲保太子殿下回京,韩将军横加阻挠,莫非有反意?」
「韩家世代忠良,何来反意?殿下自有本将父亲护送回京,就不劳罗将军操心。」
韩铁甲哈哈大笑,声震四野。他胯下骏马在阵前左右逡巡,威风凛凛。
「你韩家勾结敌国,意图不轨,还敢自称世代忠良?待圣旨一到,自当治你
韩家的罪名!」「狗屁不通!圣旨呢?你给老子不成?」「呸!本将命你速速让
开,否则本将必不容情!」「好!看看是你罗震东的军马强,还是我韩震北的儿
郎悍勇!」付出了六百多条精兵的性命才破了关山小道,此后便是过亭城,入川
中,一路不停直入江州。沿途召集原太子一系的达官贵人,世家豪族,以壮声势,
以正视听!
吴征在京中兴风作浪,梁俊贤与霍永宁互相猜忌。以现时的处境,霍永宁倒
不急于要拿梁玉宇开刀,对于梁玉宇在江州称帝也好,要讨伐成都也好,他大可
以乐见其成,还可借此良机逼迫梁俊贤赋予更大的权力。
至于江州?呵呵,这个地方也能立国的吗?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梁玉宇在
此不久必亡,吴征等人最好也困居此地,做些什麽立国的春秋大梦,待成都大局
已定时一併剿灭,斩草除根。
因此梁玉宇过了关山小道之后,一连两日居然畅通无阻。沿途守关的将领不
得旨意,又不时有官员聚集于此,效命于梁玉宇,他们唯有选择视而不见,任由
前去。
「铁甲大哥阻击完罗阳辉,什麽时候能回来?」顾盼揩抹著额头汗珠,红扑
扑的小脸上俱是兴奋之色。在昆仑山上,閒暇时吴征便教她现代医学的急救包扎
之法,从擦破油皮,到断手断脚,开膛破肚,说得巨细靡遗。往日是吴征怕江湖
险恶,万一哪日顾盼受伤也好自救。这小丫头一看是吴征所教,又确实有用,学
得十分认真。
大战过后伤兵无数,顾盼得以一展所长,施以巧手,居然救回了不少性命,
当下韩克军便让她担起了扶助伤兵之责。凭本事有了一官半职,小丫头十分兴奋,
也顾不得常被弄得满手血污,有碍美貌。
韩归雁一看顾盼的手法就觉不同!不仅乾脆俐落,效用也十分显著,现下正
跟在一旁学得入神。陡然听见顾盼发问,发愣了片刻,珠泪洒落著哽咽道:「大
哥,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啊?「顾盼正兴高采烈,闻言愕然回头道:」怎……
怎地了……「「大哥虽勇,兵只得五千,下卞关守军却有十余万。他只能死,把
他的人头送给罗阳辉…
…罗阳辉有了大哥的人头便能交差,也就不会对我们穷追不捨……我们想生,
大哥便不能退,也无处可退。「顾盼不知韩铁甲的阻击居然会是决死,喉间只觉
被什麽东西堵上了,怎麽也喘不过气来。战争之残酷如此,吴府的未来又要经历
多少次炼狱般的路途?
「噗……」枪尖入肉,一贯到底。罗阳辉双目赤红,以八千对五千,占不著
丝毫便宜,又调下卞关守军一万,苦战三日,如今才能擒拿住韩铁甲。
铁塔般的大汉已筋疲力尽,连站都站不住。即使倒在地上,依然横著长枪,
似乎在说:「想过去,便从我身上迈过去!」罗阳辉气极,命军士拉起韩铁甲,
以三杆长枪钉入他的身体,像一副支架将他悬空撑在地上,才略消心头之恨。只
是韩铁甲早已气绝,勾起的嘴角仍在讥讽著罗阳辉,似乎反反复複,用沉厚的声
音在罗阳辉耳边咆哮著念叨:「我五千打你一万八,我五千打你一万八……」一
行人赶赴至江州,韩铁衣与陆玉山早早联手,把控了江州的局势,又安顿好前来
投奔的昆仑派后辈以及各个家族。同门相见,得知昆仑派已遭不测,纷纷感伤不
已。
两日之后,吴征,祝雅瞳与陆菲嫣也安然来到。这一路艰难险阻,终于走到
了这一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唯一不敢面对的便是林锦儿,不想师娘见了他
虽先哭了一场双目红肿,却坚强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要替你师父看著
你重振昆仑!」一边让梁玉宇去筹备他的登基大业,一边马不停蹄地,昆仑一系
硕果仅存的众人聚集在一起,要对将来下一个定论!
「在凉州的看法,至此我也没有改变。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质疑,可是我依然
坚持!」
吴征开门见山。
「大秦是各家根基之地,江州富庶又据天险,足以倚仗。你一句话便要我们
背井离乡?」陆玉山双目一翻,愠怒道:「贤侄,各家以昆仑派为主干,如今昆
仑派已倒,倒在何处?你要去盛国,莫不是又要重走老路不成?」「呵……陆伯
伯不会以为凭一个江州就能立国吧?这裡四战之地,就算富庶又有天险,依然是
一处绝地。只消四面围定,不攻自破!」吴征直言道:「就算咱们有翻天的本事,
又能立国多久?十年?二十年?明知必死而不改其道,我不做这等蠢事!而且,
陆伯伯,因我一人之故,已连累诸位甚多。前往盛国虽仍将受制于人,但盛国既
肯接纳于我,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也正因他们羸弱,故而用得著我们。去担忧盛
国鸟尽弓藏那是不知道猴年马月,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咱们到了盛国,
可以重新扎根,弥补元气。将来即使有变,不过君臣之间的矛盾,不至像如今连
累所有人。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看似最蠢,实则最为平稳,对在座所有人都最
有好处的选择。」吴征言之凿凿,韩归雁低声向身旁陆菲嫣道:「陆姐姐,你说
句真心话,吴郎的选择你认为如何?」陆菲嫣尚未开口,粉面已红,低声道:「
他这等重情义的性子,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他不是上天选择来一统江山的男人,
却是我选择的男人。」「定下不改了?」「绝不更改!」「我们若不愿追随呢?」
「缘聚缘散,悉听尊便,小侄无可奈何。」「先奉梁玉宇为皇,不久之后取而代
之,也是一代帝君,你不再考虑考虑?」「嗤……
陆伯伯,我只愿各家的子孙福泽绵长,至于当不当皇帝,我是不愿的。皇帝
的子孙动不动便自相残杀,哪来的福泽绵长?「」哈哈哈,好,好,好。老夫最
怕你被权势冲昏了头脑,还能如此冷静,不愧是昆仑掌门!「陆玉山大笑起来道
:」什麽时候动身去盛国?「」越快越好!「吴征精神大振,在座的诸人,军以
韩家为主,馀者便都看陆玉山眼色行事。
陆玉山原来早已动念,障碍可谓扫除得乾乾淨淨. 「那就明日吧。」韩铁衣
点了点头,颇见欣慰道。
「嗯?这麽快?」吴征吃了一惊,这麽多家族举族搬迁不是小事,哪有明日
就能动身的道理。
「世道纷乱,谁也不会把东西全放在一个地方。」陆玉山拍了拍吴征的肩膀
道:「你在凉州定下的事,与老夫不谋而合,这一段时日来,若不是为了等你,
老夫早就去了盛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离开山势延绵的蜀道转坐马车,吴征这一段时日来连遭打击,又身心俱疲。
入了盛国之后,一家上上下下总算有了安稳的时光,他也坐在马车裡休养身体。
祝雅瞳在车厢内陪伴,却忽然咦地一声道:「让大家停下。」鑽出马车,只见官
道远远来了一名老人,初看时还只有绿豆一点大小,几个眨眼便来到眼前。老人
精神矍铄,目蕴神光,扫视之下向祝雅瞳道:「祝丫头,老夫迎迓得还不算迟吧?」
祝雅瞳暗自啐了一口,道:「费先生亲自来迎,什麽时候都不算迟的。」「外公。」
倪妙筠惊喜连连,忙上前见礼。
「哈哈哈,还是祝丫头会说话。陛下稍候将至,想来也不算迟了。只是没想
到你们的脚程这麽快,否则还想在江州迎你们。」费鸿曦拉起倪妙筠道:「现下
不是时候,待回了金陵再说不迟。这些年,苦了你了……」诸人心中一惊,这位
便是天下第一高手费鸿曦?
而据他所言,盛国陛下也要来此?张圣杰归国之后,费,花两家拿出先帝遗
诏,有了遗诏,又有这两家支持,张圣杰荣登大宝,栾楚廷期盼的盛国内乱并未
发生。而吴征要率众入盛的决定也早早就经由倪妙筠传到了张圣杰耳中。
依脚程看,韩克军等人刚入江州,张圣杰便已动身离京,因此才赶在汉口附
近相见。
不一时便有龙旗招展,急速赶来!张圣杰身著龙袍,头戴皇冠,竟然极为庄
重,远远地道:「吴君远道来此,朕不甚之喜!特轻车简从,吴君莫怪。」「陛
下隆恩,吴征受之有愧。」「閒话休提,请吴君随朕回金陵!」府邸是早就选定
了的,虽略有些陈旧,却十分宽敞,足以让吴府上上下下住得舒服。
玉茏烟几已记不得在宫外的时光。没有了皇宫的处处富丽堂皇,事事勾心斗
角,一时之间,她依然没能从惯常的迷茫不知何处中醒觉过来。
新家的屋瓦用的是灰色的陶瓦,已有些破旧,这几日来还来不及整治。吴征
虽念叨过改日空了就换成新的青瓦,也比不得皇宫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临时摆放
的简单陈设,每一天都在更换。祝雅瞳担起了採买开支的职责,谁缺了什麽,哪
些不合意需要买新的款式,一样样地清清楚楚。
「咱们家虽比不得从前光景,可一点银两还不缺。前厅是门面,多花些银子
是该当的。后院都是自家人,奢侈现下不许,将就那也不许,都要用自己合意的!
吴府上下不能叫人瞧不起!」自孩提起便基本失去了自由,玉茏烟并不清楚祝家
与吴府从前是什麽光景。
但看祝雅瞳这麽端庄典雅的贵妇人,双手叉腰指指点点,落魄之时还一副趾
高气昂的骄傲模样,却实在觉得说不出地温馨。
「玉夫人,这些便够了麽?祝夫人著小的再来问一遍,特地吩咐了,玉夫人
从前在宫中,若是有想要的物事,务必要办到,也请玉夫人万万莫要委屈了自己。」
自来了金陵之后,吴征整日整日地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同行的还有韩归雁。
府上的家事便都落在祝雅瞳与陆菲嫣身上。与其馀人不同,玉茏烟久居冷宫十分
怕生,即使心中对府上诸人颇有亲善之意,依然有些怯懦,平日大都把自己关在
房裡,偶有在院子裡相见也只是含笑点头,便急急垂首离去。祝雅瞳心细如发,
特地遣了赵立春前来伺候。
赵立春如今担任吴府的总管事,这段时间却把大多数的精力全放在玉茏烟身
上,也让玉茏烟的不适减少了许多。
这一屋子人个个都了不得,比之从前后宫裡的娘娘论样貌丝毫不逊,甚至犹
有过之。
至少玉茏烟深知自己昔年豔盖后宫,到了这裡那是绝对豔盖不了。论心计,
更有不少厉害角色。可这麽多不简单的女人凑在一起,居然也没后宫的尔虞我诈。
偶尔听见韩归雁与顾盼不对付地拌嘴,也就是争个嘴上便宜罢了。
「真的够了。」玉茏烟忙不迭地慌张摇头,柔荑揪著衣袖道:「我不想给大
家添麻烦,这些东西也已足够合用。麻烦和……和祝夫人说一声,足感盛情。」
「是。小的这就去回报,採买来了立刻给玉夫人送来。」赵立春点头哈腰,伺候
人的本事那是真没的说。
「且……且慢……」玉茏烟犹豫起来。
整日躲在房裡不出门,除了怯生之外,更多的原因还在韩归雁身上。肖家一
族满门抄斩的惨案,执圣旨的便是韩克军!玉茏烟心地善良,深知韩克军在皇权
之下没有抗旨的可能。可肖家一门老幼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人,入宫为妃之后,
二十年来唯一的心愿便是替肖家报仇雪恨,即使身在冷宫亦从未放下过——连吴
征要带她出宫都没能打动她。
直到梁兴翰身死……仇敌死了,寿终正寝。玉茏烟迷迷茫茫,不知自己在宫
中苦熬了二十年究竟为了什麽。寿终正寝,算得上报了仇麽?当然不算!可是仇
敌已死了,又能怎麽办?不,还有,韩克军,韩铁衣,韩归雁,韩家的人手上沾
满了肖氏一族的鲜血。我…
…我要报仇……玉茏烟颤巍巍地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道:「去帮我买些药
材来……禀报祝夫人,人人奔忙辛劳,我没用,只能帮大家熬些汤药补补身子…
…」她写了又涂,涂了又写,似是在纠结药材的配方,反复几回,才终于重重拍
下笔杆,嘶啦一声低头将纸张奋力甩给赵立春道:「就这些吧……」赵立春眼睛
一亮,大喜道:「玉夫人配置的药膳,定然是大补元气,小的这就去。」赵立春
刚背身,玉茏烟便伸出了手欲要拉拽,半途又如遭火烧般缩了回来。待一无所觉
的赵立春离开小院,玉茏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眼泪也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苍老的韩克军已是风烛残年,这个人当年不住地抛出权杖,高高在上地让肖
氏族人一命呜呼。也是这个老人,带著府上所有人平安抵达盛国,吴征对他更是
毕恭毕敬。还是这个老人,他有个美丽,健康,性感的女儿,吴征板上钉钉的原
配夫人,内宅之主!
玉茏烟深知吴征待韩克军多麽尊重,又对韩归雁多麽疼爱。一边是苦求不得
的仇人,一边又是毕生难再有的家。玉茏烟左右为难,已不知反反复複纠结了多
少日。
「让我再任性一回,他快死了,再不动手,又是一个寿终正寝的仇人……肖
家的血仇,总要有人来偿还!」玉茏烟珠泪如雨,强撑著娇躯爬起。终于站立的
身姿似是下定了决心,可摇摇晃晃的又似风中残烛,随时将熄。
吴征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但每逢午,晚两顿饭时,他一定会回到吴府。
初来盛国,府上人等俱都不易。无论如何,一天裡固定两回陪伴她们,那是
万万不能少的。
吴征与韩铁衣,韩归雁结伴回府。三人的身材俱都高大,今日看起来心情都
不错,有说有笑,夕霞的金色光芒照得他们拖出长长的影子,又显得脚步沉重,
颇为疲累。
饭菜几在三人回府的同一时刻便流水价般摆上了桌,用餐者也都守时地提早
前来等候。有了吴征以身作则,吴府上下人人都将这一团聚的时刻当成府中第一
要事。
也许难以持久,但在初至盛国人生地不熟的时刻,一顿简单的日常膳食的确
是绝佳的方式。
韩克军正闭目养神。凉州之行无比艰难,老将耗费了无数心力,将他存馀不
多的生命之火又燃去了大半。如今更显苍老,有时走路都要人搀扶。
「爹……」韩归雁震了震精神,走到父亲身后力道适中地替他揉起了肩膀。
韩克军的衰老人人看在眼裡,作为女儿,无论多累都要在他面前保持良好的状态,
以尽孝道。
「嗯?都回来了……」韩克军喉中痰音极重,又咳了两声才拍著韩归雁的手
道:「不用,不用,快些坐下,用膳了。」几字一句,说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军中虎将也被年岁折磨到了这种地步,见者无不觉得凄然。而凉州掌兵,也已是
他此生最后一战。
「是。」韩归雁鼻尖微酸,在韩克军身边坐下。
「谁安排的饭菜?」吴征回了府像是倦鸟回了巢,兴高采烈道:「样样都有
人喜欢,啧啧,我看咱们家第一份生意,还是开酒楼好了!」祝雅瞳挺了挺胸,
得意道:「我安排的,怎麽样,是不是不比你差?」府上人丁著实不少,不仅要
荤素搭配,不少人还来自川中,需得安排几道口味重的菜肴。一顿顿地安排下来,
还要不重样,让府上诸人吃得满意,花费的心思著实不小。
陆菲嫣听得掩口娇笑。两人配合了多日颇有天衣无缝之感。祝雅瞳为了些许
小事志得意满也不是第一回,可每次做来,都让她忍俊不禁。
祝雅瞳总是活力十足,半点都没有吴府实际最高掌权人的样子。按道理,吴
征对疼他疼到骨子裡的娘亲定然是言听计从。想不到祝雅瞳不抢吴征半点权力,
反倒心甘情愿地做好繁杂的后勤之事。从前的祝家主在新生的吴府裡威势不显,
可任何时候看见她乐观的模样,不仅让人心安,更能扫去许多阴霾。
「对了,今日的事儿办得如何?」「万事开头难,没有那麽快。」吴征大口
大口地吃著饭菜,先皱著眉摇摇头,又一挑眉毛道:「不过还好,事儿挺顺,能
这麽顺利下去,说不准能早上个十天半月的。」「嘻嘻,了不得!」祝雅瞳往吴
征碗裡夹了两片肥羊道:「家中的事情,你莫要担心,有你师姑帮著我,出不了
任何乱子。今日连你玉姐姐都说要来帮忙了呢!」「呀?那真是不胜之喜!」吴
征一愣,喜出望外地看著玉茏烟,满脸都是笑意道:「金陵虽非故乡,也是个繁
华大都,多出来走走看看,比关上屋子裡好上不知多少。待这一段时日忙碌完了,
我来安排,全府一道儿好好游览三天!」一家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玉茏烟射来,
惊得她刹时面红过耳,赶忙低下头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怯生生道:「我
……我看大家都这麽辛苦,特地熬了些汤药,给你们补补身子,我这就去拿。」
「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吴征话刚出口,玉茏烟急著打断道:「不是
不是,不成的!」她脸上潮红未褪,连连摇头摆手,似乎甚是激动,片刻后才自
觉失态,又垂首呐呐道:「每个人的药膳不同,不能乱吃。」「好。果然玉姐姐
心细。」吴征微笑点头,鼓励她莫要害羞。
玉茏烟不敢直视吴征的目光,急匆匆地小跑离开厅堂。心慌意乱之下连脚步
都几乎不稳,哪裡留意得到背后吴征面色渐渐凝重,连带著整个厅堂都沉寂了下
来,有人担忧,有人疑惑,有人不明所以。只是感觉自离开大秦之后,吴征心性
情绪无论再怎麽尽力乐观,骨子裡俱都不佳。他这一沉下脸,厅堂裡的气氛便显
压抑。
从前在成都吴府,可从未有过这般模样。
吴征很快警醒过来,勉强笑了笑道:「对不住大家,这裡……会有些事情,
处置起来不难。咱们按平日裡的就是了,无妨,无妨。」一看就与玉茏烟有关,
这位陌生,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人担忧,但看吴征颇为紧张的模样,此事
恐又无法善了。
「用饭吧,一边等她就是了。」韩克军点了点吴征的头,洒脱一笑,又凄然
摇头道:「既愿埋骨异乡,又何须诸多顾虑。」「是。」吴征低声应和,随即也
洒脱起来,朝玉茏烟离去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複杂得难以言喻。
玉茏烟嫋嫋娜娜地移著莲步,她肚子裡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诸味齐
来,直让人都有些恍惚不定。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恐慌到了极点。即便如此,久
居皇宫之中自有一股贵气,行走时臀胯左右摇摆,顶得薄薄的纱裙柳叶般随风轻
颤不已。如此身段姿态,加诸了正忧虑无限,因恐慌难安自然而然细眉深锁,香
唇紧抿,嘴角下撇的楚楚可怜,谁人见了都要升起无限怜惜,将她好好宠溺之意。
药膳早已分盅备好,熬煮了许久每一盅都有大补元气的功效。有些适合女子,
可美容养颜,有些则适合男子,可固本培元。保管人人都喜欢,只需去取来与众
人分食即可。——除了一盅。
比之药膳调理,以药材中某个部位配置毒药,神不知鬼不觉,才是玉茏烟的
拿手好戏。——也是肖家留给她的传承,正因这份传承,才让举族覆灭的血仇无
论何时都萦绕在她心裡,从不曾忘却。
进了后厨,玉茏烟让僕从们在外等候,才足下发软地瘫倒,大颗大颗的汗珠
自顶门发根处冒出,不一时便顺著额角滚落至发梢。那娇喘吁吁,汗透津津,满
面潮红的模样,极易让人浮想联翩……「不能,不能再减了,至少,至少要让韩
克军血债血偿。」早间曾备下了三份药膳,几乎不费多少气力便减成了两份。韩
归雁当年不知出生了没?千错万错,孩子是没有错的。且她是吴征良配,更是吴
府裡不可或缺的人物,吴征不仅是喜爱她,往后更有许多地方要仰仗于她。韩归
雁万万不能有事……第二份是留给韩铁衣的。他似乎也是无辜的?可肖家无辜的
死难者难道少了麽?还有那些沦为奴婢的女眷,无辜者难道少了麽?玉茏烟反反
复複,踌躇了许久……韩铁衣近来与吴征走得甚近,两人似乎在筹画什麽大事。
玉茏烟虽几不露面,久居皇宫看人看事自有一套道理。来到金陵之后,吴府看似
安定了下来。实则真正不需操心的,仅有寥寥数人,譬如尚未成年的顾盼,譬如
那个昏迷不醒的尼姑,譬如被关押著的燕国公主,譬如无甚本事的自己。
吴征焦虑难安,几至日夜殚精竭虑!吴府上下能人虽多,具统兵之能的大将
之材也就韩氏兄妹二人而已……韩铁衣几与韩归雁一样的重要,堪称吴征的左膀
右臂,他也不能有事……玉茏烟心中也明白,与韩铁衣不过一面之缘,可不知怎
地,对这位相貌俊秀得堪称漂亮的儒将,竟有一股发自心底的熟悉与亲切。此情
何来不得而知,玉茏烟只知自己打心眼裡不想害了他。
韩克军已是风烛残年,混吃等死,看著也时日无多了……不过是早些,晚些
而已,要他一人偿命已是大大便宜了韩家……玉茏烟寻找著藉口安慰,鼓励著自
己,坚定地朝著那盅特殊的药膳伸出手去,一触盅身,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小弟聪明伶俐,韩克军中毒身死之后他一定会猜到是我干的!他会怎麽看我?
会不会赶我走?会不会原谅我……玉茏烟不敢想下去。这事儿只消做了,就是对
吴征巨大的伤害。可仇人就在眼前,若是不做,又如何给肖家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玉茏烟深感自己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不敢,也不想挣脱。
为了复仇而在皇宫中苦熬的孤寂日子,几乎烧尽了生命裡的一切。若不是吴
征突然闯进了天泽宫,现在自己定是枯骨一具。吴征给予自己的,不仅仅是冷宫
中没日没夜的念想,以及撩拨心弦的悸动。他一次又一次地冒险来到天泽宫,这
几年来几乎恩同再造。
最落魄,最艰难之际,吴征也没有忘却了玉茏烟。一路历经艰险至此,这一
座刚刚开始焕发生机的府邸,正欣欣向荣,每一处都让玉茏烟深深眷恋,更捨不
得离去。
造化弄人,恩人与仇人居然是同在一处屋簷之下极亲密的伙伴。
抉择之两难,几如抉择断去哪一条手臂……海样深的血仇是这许多年来刻入
神魂的执念,而蹉跎半生之后,从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就像枯萎的鲜花不再盛
开,与众不同的吴府是无法割捨的眷恋。
玉茏烟艰难支撑著自己站起,整理好心绪,将盛给韩克军的小盅抓起,放好,
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只取他一人的性命以报肖氏一族血仇!韩克军死,此仇从此
一笔勾销……「来人,帮我端上去。」僕从们端起一个个託盘向用膳的厅堂走去,
玉茏烟又是一阵惧怕:撕破了脸皮之后,小弟会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韩归
雁那一边……他一向讲道理,在府上做主的更需讲道理……可有些时候,他也有
些蛮不讲理……恍恍惚惚中已回到厅堂,玉茏烟低著头道:「小小心意,请诸位
品尝。」不知是为了褒奖她的用心,还是为了更好地宽慰她的紧张,吴征身边的
位子已空了出来。
男女的药膳分开,玉茏烟一一亲自端上,唯独韩克军那一盅又有不同:「韩
老将军用的也有些不同,以温补为主……韩……韩老将军请慢用。」「多谢。」
韩克军深嗅了一口感歎道:「老夫一贯爱用药膳。药味儿大多人不喜欢,老夫却
觉得是异香扑鼻!玉姐儿这一盅前所未闻,倒要大快朵颐!」「且慢。」玉茏烟
刚在吴征身边坐下,闻言心中一惊急忙阻止,顿时又觉自己失态。此刻已顾不得
这些旁枝末节,她妙目望著清澈又冒著清香味儿的药膳汤,又打量著韩克军鬚髮
皆白的苍老容颜,心中忽有股万事皆休之念,面上现出哀戚与厉色道:「你……
你不准喝!你不配喝!就算……就算……你不配!」百感交集,千回百转的念头
全数纠结在一起。玉茏烟又气又急,热血上头,意识渐渐模糊,望向韩克军的怨
毒目光渐渐失神,脱力晕去……厅堂裡旋即乱了起来,只见吴征一手扶著玉茏烟,
一手从韩克军面前取过小盅,才彻底放下心来一样,一身汗透衣襟,也已几乎脱
力,缓缓道:「前因后果,我大致说与你们听……梁兴翰登基不久发生了件大事
……侍御史肖英韶犯了事,肖家被满门抄斩……」怒火像烈阳临于头顶炙烤著己
身,焚人欲裂。悔恨又像酷寒的深渊没过了腰际,锥冷刺骨。只有后心裡一股暖
融融的温和气息徐徐入体,护持著胸口一点心火不灭,更让寒暑交加的身体渐渐
舒适,渐渐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玉茏烟在一个机灵中惊醒。视线渐渐凝聚,正是自己熟悉的
小屋,四角裡放置了冰块,清凉宜人。一身汗湿的衣物也不知被何人换去,不仅
清爽,更似是精心挑选过。
以素白为底的对襟款式有些庄重,亦含孝意。袖口与领口的淡粉色著在她丽
质天成的身上,颇有几分暧昧之意,大异素白的庄重。不过若留心一看,淡粉之
于素白衣襟的袖口与领口,颇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花片顶上的那一抹嫣粉。
玉茏烟左右打量,向著哗哗的水声望去,只见吴征拧乾了一面方巾,又取了
只水杯,笑吟吟地坐在她身边道:「还有些头晕?」已许久未曾见到吴征这般真
心的笑容。眉宇舒展,目带笑意,阔口咧开,毫不掩饰地展露一嘴发亮的白牙。
比之近来时不时魂不守舍的强颜欢笑,不知舒心几许,好看几许,竟让浑浑噩噩
的玉茏烟看得一呆。
「有些难受……」玉茏烟陡然念起此前之事,心中黯然,珠泪忍不住滚了下
来。
「无妨,无妨的……」吴征及时将她抱在怀裡,以方巾擦去泪痕道:「心裡
有事该当说与我听,从前在皇城裡你不愿连累我,不说也就罢了。现下到了这裡,
若还瞒著我,今后还怎生过日子?」玉茏烟不及去辨认吴征暗藏的情话,哭泣止
不住道:「我不知怎麽说……」「若能委婉,那便委婉些。不能委婉便直说,大
不了咱们吵一架最多了,还能怎地?夫妻之间过日子,上至帝皇,下至平民百姓,
可不都是如此麽。」吴征心疼地道:「早说开了便是好事,韩老爷子有话要单独
与你说。」「啊?」玉茏烟吃了一惊,抬头望向吴征,见他一脸如释重负的欣慰,
不明所以。她隐隐然猜到吴征可能知晓了什麽,冷然道:「他为什麽叫见我?」
「有些事,从前说不得,现下就没什麽顾虑了。韩老爷子有满腔话语,正要与你
说一说。他与肖老爷子的交情匪浅,就算后事也可互相託付的!」什麽?玉茏烟
听吴征说可交托后事,又不明韩克军要见自己之意,心中忽起一股衝动!正是如
此,从前的顾虑现在已不复存在,说了出来又能怎地?分明是韩克军对不起肖家,
自己正当义正词严!可她生性的倔强裡,又自有一股柔弱,一想要独自面对杀父
仇人,满腔恨意之中,也生起几分惧怕道:「好!不过,小弟你能不能陪著我。」
目光裡几近哀求,吴征一想内中隐情,玉茏烟神魂不宁之下还真的未必支撑得住,
遂道:「姐姐既然想,我就陪著你!我去请韩侯进来。」韩克军拄著拐棍,在吴
征的搀扶下进了小屋,在偏厅坐好。吴征又扶著玉茏烟起身,喂她喝了口水,才
陪著她与韩克军隔桌对坐。
清香的橙汁水入口酸甜,令沉重的脑门也精神一振!玉茏烟有吴征陪伴壮胆,
当下咬著唇瓣,直视韩克军的双眸,此刻又恨不得一刀将他杀了。只是她那目光
裡凄婉十足,看上去倒像是幽怨之意多些。
「玉姐姐这人,就凶不起来。」吴征心中暗笑之时,韩克军先拱了拱手道:
「敢问,你的本名可是肖初玉?」被说中了心事,玉茏烟紧咬银牙,沉声怒道:
「不错,我是肖初玉!你当年将肖家满门血洗,肖家少了谁人你自是一清二楚了!」
韩克军释然地频频点头,浑浊的双目渐渐空洞,似回忆起了往事,呢喃道:「记
得,每一个人,我都记得。老肖刚正不阿,老夫一向与他相善,也是佩服的……
圣命难违,当年,真的好难……三月的查办期限过去,我好像老了十年不止……
怕不是也折寿了十年。」「你满手血腥,日日夜夜肖家的冤魂都要来找你索命,
十年已是便宜了你!」玉茏烟罕有说出恶毒话语之时,韩克军还不以为忤,倒让
吴征满脸尴尬。他不敢插嘴,只能目视韩克军快些说出个中隐情,又拍著玉茏烟
的手,示意她莫要激动。
「不错。老肖将后事託付与我,可恨我又旨意加身,无能为力……有负重托,
甚憾,甚憾。」韩克军也不愿纠缠,从怀中取出一纸已发黄了的书信递与玉茏烟
道:「老夫愧对肖家,这一封书信原是老肖于危难之时交付于我,现下还给你,
也算是物归原主。」玉茏烟不知还有许多隐情,听韩克军的意思,肖英韶临危之
际还嘱託韩克军后事?不由将信将疑地接过书信展开。
「韩君见启,韶见机一事,或大难临头……万望韩君怜肖家一向忠正良直,
若得便宜处,为我肖家延续一份香火。肖英韶顿首百拜!」书信保存良好,信上
的字迹十分潦草。
玉茏烟幼时得《毒经》传承,与肖英韶常有接触,自然认得他的字迹,货真
价实。
「这一回凉州之行,老夫本意是此生最后一次出远门。」韩克军悠然道:「
从前许多事儿放不下,这封书信也鬼使神差地带在身边。老夫当年能做的事不多,
知道你身负肖家传承,找不著你便草草结案,陛下也未过多追究。其实当年,许
多人都身不由己,连陛下也是……他初登大宝,容不得污点,更要借机清洗朝中
异己,肖家不得其时。他明知老夫与肖家相善,还要老夫领旨,多多少少存了网
开一面的意思。前些日子,征儿与老夫说起你的身份,老夫才想起当年陛下始终
捨不得杀你,只是囚禁于冷宫要你寿终正寝,怕是已知晓你的身份。他心裡对肖
家,始终还是怀著一份歉疚的。」玉茏烟边看边听,越发心惊,她多少瞭解当年
内情,口气也有所缓和道:「当年你找过我?」「找不著,只知你逃了出去,当
时心中还颇多欣慰,肖家终究还有香火传承,哪想得到你因缘际会,又回到皇城。」
韩克军歎息不已,念及玉茏烟在宫中委身仇敌,以羸弱之身寻求报仇之机,失败
后冷宫的清苦,再看她现下来到吴府,也不知于她而言,这一生是喜是悲。
「我只是一届女儿身,香火传承?我……我……」肖英韶的亲笔信裡,的确
在恳求韩克军尽力为肖家保留一方血脉。可是肖家满门,只剩下玉茏烟一名女子,
又何来血脉传承。
玉茏烟说的是自己,却似刺痛了韩克军。老人面色猛地灰败下来,仿佛韩家
只剩下了韩归雁一名女子,此世之后,再无川中韩家,而他喉间哽咽发不出声来,
嘴唇连动之下,吴征读出了唇语,心中亦是大痛。
好一阵过后,韩克军才定下神来,以极缓慢的语声道:「老夫既在,岂能让
肖家一门忠烈断子绝孙?忠良之后,无使断绝!肖英韶是忠正贤良之人,既叫老
夫碰上了,焉能不管,焉能不管……可怜我的铁衣……」玉茏烟双目陡然圆睁,
丝丝缕缕在灵光一闪间似乎串在了一块儿,她骇然道:「韩……韩老……」「铁
衣当年只有三岁,他生得不好,一脱娘胎便百病缠身,养在府上遍请名医,又用
尽了灵丹妙药都无济于事。你家犯了事之后,老夫日夜焦虑,又恰逢铁衣病发,
眼看不久于人世……老夫拖延到了铁衣身故,才用他的遗体,去换了你家的一个
三岁男童出来。男童因年幼被判流放三千里,男童的母亲就抱著铁衣的遗体……
过了大半月,老夫才寻机取回铁衣的遗体悄悄下葬,可怜年幼的孩儿在墓碑上连
真名都不敢写……」老人说得声声泣血,连吴征听了都不由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玉茏烟更是如天雷轰顶,不闻半点哭声,鼻尖却已酸得发麻,泪珠涌泉般滚落,
颤声道:「韩老,那……那……韩铁衣将军是……是……」「现在的韩铁衣,本
名叫做肖晨星,你该当认得的。他倒韩家之后,老夫待他视同己出,将韩门家传
所学倾囊相授,从未亏待于他,也算是给老肖一个交代!」玉茏烟重重捂住了樱
口,脱力倒下顺势跪地,又倔强地支撑著膝行至韩克军身前道:「小女子险些对
恩公犯下大错,小女子……小女子万死难辞其咎……」「没事,没事……你能明
白了就好。都怪这个坏小子,非说这样才能解开心结,搞得一屋子人哭哭啼啼的。」
韩克军颇觉欣慰,又朝吴征瞪了一眼,喝骂道:「发什麽愣?
要你小子流假泪麽?还不快去让铁衣来相认。「」是是是……「吴征虽落著
泪,却是一跳老高,蹦著就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早已站了两排人,亲近者无不至此偷听,见一桩深仇尽化,笑的哭的
俱有。韩铁衣早哭成了个泪人,他当年尚幼,全然不知肖家发生了什麽事。只知
自己糊裡糊涂就进了韩府,从此所有人都唤他作韩铁衣。韩家虽几如将他养在深
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更是宣称他体弱多病见不得风,待他却是极好。韩
铁衣自己也足够懂事争气,等他长大成年,又学了一身的好本事,才放他出府,
就此一鸣惊人!现下想来,韩克军为掩人耳目,几乎做到了尽善尽美。
「孩儿深受父亲再造大恩,孩儿……孩儿……」聪明伶俐,饱读诗书如韩铁
衣,此刻居然词穷,不知该如何感念韩克军的恩德。
「傻孩子!」韩克军抚著韩铁衣的发顶道:「你我父子之间,还有什麽恩德
不恩德的?」一言惊醒梦中人!
二十馀年来,韩克军从将他视同己出,到现下早已割捨不开,他就是自己亲
生的儿子韩铁衣。他们之间,已是真真正正的父子!
「爹!孩儿不孝!拜见姐姐!」「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本应其乐融融
的亲人相聚,不知何故总有些许压抑。吴征很清楚,血脉之间的联繫难以替代,
无论韩克军与韩铁衣之间感情有多麽深厚,没有血脉,便是差了那麽一点点东西。
「韩家这样太过複杂了,不如亲上加亲?韩老,您看玉姐姐怎麽样?收个义
女如何?」玉茏烟温婉贤淑,颇具大家闺秀的气度,加之天姿国色,谁见了都喜
欢。韩克军闻言哈哈笑起来,点著吴征道:「亲上加亲?倒是个好办法,老夫不
甚之喜,不知玉丫头肯不肯?」「义父!」玉茏烟起身斟茶,盈盈拜倒,双手将
茶碗高举过头顶。
「好好好!」韩克军老怀大畅地接过茶碗抿了一口道:「风烛残年,还能收
一名贤淑的女儿,老夫之幸!来,铁衣,玉丫头,快快起来,让老夫看一看!」
一对堂姐弟。姐姐貌美如芍药笼烟,弟弟也是俊秀之极,此刻站在一起,旁的不
说,当真就是一家人!姐弟相认,千言万语不知要从何处说起,吴府上下更是许
久没有这等大喜事。
祝雅瞳与陆菲嫣忙著张罗一个小型的仪式。
韩归雁忽然才知哥哥并非亲生,却又多了个姐姐。韩家人丁凋零,多了个姐
姐也是大喜事,更打心眼裡为老父亲感到高兴。
兴高采烈之中,吴征还是注意到韩克军眼中一抹落寞,再想起此前读破的唇
语,心中大痛。
「甲儿,我的甲儿……」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24
第七章、喜悦于心。共剪红烛
盛国的新吴府裡人丁少了,朋友伙伴少了,唯独女眷不曾少。
莺莺燕燕多了,女儿家的烦扰事也便多了起来。
瞿羽湘正式搬入了吴府,在韩归雁的院落旁住了下来。
最东面则是林锦儿独居的小院,边上就挨著陆菲嫣,师姐妹俩时常相伴,吴
征也免于担忧。
这两位是亲近的女子,其馀生份的如栾采晴,柔惜雪。
一位毕竟还有血缘之亲,一路上也安分守己,另一位则看冷月玦与倪妙筠的
面子,吴征也给她们两位安排了单独的院子。
在陆菲嫣的要求下,顾盼与她住在了一起,吴征闻言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顾盼在凉州之时已察觉吴陆之间偷偷摸摸的情感,来到异国他乡更是惆怅。
她虽与顾不凡感情不深,终究是亲生父亲,道道变故之下,陆菲嫣岂能放心
宝贝女儿?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幸亏祝雅瞳长袖善舞,诸般烦心的家事均有妥善安排,慢慢的循序渐进,一
切烦心事也会过去,吴府终将和从前一样温馨起来。
今日这不玉茏烟刚与韩铁衣姐弟相认,又拜了韩克军为义父,吴府闭了府门,
一家人好生热闹了一番。
如吴征,韩归雁,韩铁衣等终日忙得不可开交的主外事之人,今日也难得抛
下杂事,閒情逸致一回。
晚膳之后酒足饭饱,供女眷们散心的后园裡晨间刚安好了秋千,祝雅瞳玉臂
一摆,招呼一家人齐去嬉戏。
顾盼原本兴致缺缺,被祝雅瞳鼓励与警告意味均重地一瞪眼,也不敢违抗,
低著头乖乖地跟在陆菲嫣身旁。
六架秋千呈六角形方位排列,结实粗大的铁鍊也用棉布内卷,细纱包裹。
本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子玩耍之物,放在吴府上时同样大受欢迎。
顾盼先前想躲,玩了一会儿开怀起来,与陆菲嫣一同坐著一家蹿高滑低,玩
得笑声似银铃。
吴征大喇喇地坐在凉亭裡,左边看看,右边瞄瞄。
只觉诸女个个靓丽难言,竟是哪一个都想多看两眼,哪一个又捨不得漏了片
刻。
一边感歎仅有一副眼珠子看不过来,一边又感歎吴府上下一个不少真是不幸
中的万幸。
——这裡在月夜的晚风裡裙裾纷飞,闭月羞花的女子们,任是少了哪一个,
吴征都不知要如何面对……「看你还是心事重重,莫非这裡的美人儿还不够多?
不够饱你的眼福麽?「祝雅瞳偷了个空儿来到凉亭,坐在吴征身边道:「还
是她们说话与欢笑不够好听,打动不了你?」
「娘。」
吴征咧嘴一笑,挪开了些让祝雅瞳与他并肩坐下道:「看不过来啦,原本该
和大家一起同乐,可惜顾忌太多,只能在一旁看看。」
话中有话,不仅仅是说陆菲嫣与顾盼,也让祝雅瞳脸上一红,忙迅疾收敛心
神,优雅又庄重地端坐著道:「盼儿的事情,娘自有主张,你不必太过担心。」
自打从山谷裡脱险之后,两人再未有过亲昵,像一对寻常的母子。
现下祝雅瞳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吴征心中暗笑,又有些无力地摇著头道:「娘,
你不够瞭解盼儿。她与菲菲一样是外柔内刚,倔强得很。现在这个年纪又最是叛
逆,想要光凭言语让她定下心来,这一回是难上加难了……」
「白云苍狗,变幻无常。原本若没这些事,安安稳稳地直到盼儿长大,让她
也好接受些。」
祝雅瞳拍了拍吴征的背脊,吐了吐舌头,扁著嘴,将声线压得几不可闻道:
「不想碰见那麽多事,许多东西都被挤到了一块儿,不急都不成啦。」
「呵~~」
吴征吐了口长气,露齿笑道:「孩儿还真没碰见那麽多事压在肩头过,连喘
息片刻的时机都没有。若不是娘贤慧能干,真要忙不过来。」
「不都是娘的功劳,这些内府杂事,娘并不擅长。」
祝雅瞳一挥衣袖意指陆菲嫣,道:「许多事都是菲菲拿的主意,娘只不过按
她说的办。她出身好,心也细,做起这些閒杂事情来一丝不苟,丁点也不嫌烦,
她是真的为吴府著想。」
吴征随著祝雅瞳的比划,也将目光投向陆菲嫣。
从前吴征无论离得多远,只要注视著她,立时就有感应。
今夜美妇目不斜视,看上去一心都在玩乐嬉闹上面。
只是以吴征现下的目力,陆菲嫣右侧脖颈的肌肤一片泛红又岂能瞒得过?「
那也没办法咯,当年我可是亲口应承了菲菲。盼儿没了爹爹,若是再让母女俩心
有芥蒂,菲菲是决计不肯的。」
吴征苦笑道:「之前总有些躲躲闪闪。一直到从山谷中脱困看见盼儿,还觉
得不让她知晓,是顾及她的情感,免得她年岁尚幼就受到伤害。现在想来,只不
过是想为自己免去些麻烦,真真的自私而已。我真的大错特错了……」
「盼儿待你也是真心的好。」
说起顾盼,祝雅瞳也敛了笑容,郑重道:「从前你说的话,她连一笔一画都
深信不疑。今后恐怕难了……你补偿得再多,就算让她回心转意,也回不到从前
……」
少女情怀总是诗,简单得纯粹。
可惜吴征亲手破碎了少女的美梦,此刻看她依然笑得甜甜的,一双明媚的大
眼睛像她的名字一样左顾右盼,引满院生辉,一如从前。
所不同的是,时常梳成两条油光水滑大辫子的长髮,近来大都是简单地披散,
偶尔还绾起之后以一根玉钗束好。
仍显稚嫩的容颜上有了些许成熟之外,更多的则是难以掩饰的心事重重。
「该当提早安排的,不仅是这一件,旁的事也一样。」
既已成现实,便当早一日解决个中矛盾才是。
吴征说的不仅是陆菲嫣与顾盼母女,当然还有祝雅瞳!祝雅瞳看著现下已不
求更多,甚至重返人世之后,似乎重又勾起了伦常之禁,与吴征保持些许距离。
可在穀底的定情与承诺没有不算的道理,亲近时的甜美滋味也是难以忘怀。
这种又是害怕,又是渴望回味的情感截然相反,却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让人心中像横了一根小刺,刺尖扎在心房上微微疼痛,可唤起的刺激之感令
人浑身一下又一下地颤慄,不忍停止。
「呸,你心裡打的什麽坏主意,娘会不知道?」
祝雅瞳又嗔又怒,恨恨地在吴征额头一指以掩饰娇羞,又嘻嘻笑道:「难的
事一时急不来,这裡有件翻掌可得的简单事,今夜小乖乖就去办了吧?」
吴征略窘,他心中实也有意,只是担心多事之秋裡,或惹来閒话。
这一家人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心能聚在一起,若有什麽争宠的龃龉,裂痕只怕
会不断地扩大,终至无法收场。
「你不必担忧,家中人人晓得事理,也都很关心你。玦儿近来都陪著她师父,
可也没少了花心思在你身上。晚膳时月玦还悄悄来问,说近来大家都有诸多不便,
若有个人儿陪伴是好事。你近日来辛劳太过,嘻嘻,娘看她幼时在青楼学了多年,
又入皇宫为妃,伺候人的本事想必样样精通,正好消疲解乏。」
祝雅瞳咬著唇瓣,明明只要爱子看上的女子,她向来恨不得五花大绑了回来,
此时心头却又明明有些酸意:「韩老时日无多,若能早见家人归宿,也好让他放
心。」
吴征心中一跳。
韩克军原本年事已高,在凉州统兵殚精竭虑,虽身无大病,实已油尽灯枯。
他认了玉茏烟做义女,确实不宜拖延。
玉茏烟独居冷宫一向清苦,居于吴府若无名分,岂非又是一处冷宫?一念贯
通,不免想起天泽宫裡的妃子凄豔无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就想好好欺负
一番,再疼爱一番。
绮意一起,不由心头大动。
院子裡玉茏烟坐于秋千之上,双腿合拢,笑意由心。
舒张的双眉,展放的面容不见冷宫中蹙眉抿嘴的愁苦。
但吴征知道,这位娇弱的美妇人只需稍加手段,又会是不堪承受的模样。
那具横盛于自己腿上的玉体,腿心分开,花汁横流之时的弱不胜衣,不就是
豔盖后宫的绝世凄豔麽?吴征旁观多时。
诸女未曾冷落玉茏烟,她也很落力地想要融入,始终保持者微笑,可仍多多
少少有些畏缩,不太敢主动与人搭话。
其间几次玉茏烟忍不住扭头时正与吴征目光对视,都逃也似地转了回去。
心有所思,一来有吴征始终在旁,她安定许多,二来怕也已预料到会发生些
什麽,心慌意乱。
「咱们家裡人从头至今连个仪式都没,总是欠了她们的。」
「去吧,待明媒正娶之时,再一一补办就是了。」
祝雅瞳推了推吴征的肩膀道:「明早莫要起得太晚,娘约上韩老等你们俩前
来拜见,咱们家不介意,礼数上却不能再无视韩家。」
「是。」
吴征应承了明早的事情,又摇头道:「孩儿约了铁衣大哥还有些事情,这就
悄悄地先去办妥,莫要扫她们的兴致。娘帮忙拿给玉姐姐。」
唰唰几笔,当是一行小诗。
吴征料得祝雅瞳不好意思探头探脑,定是心痒难搔,索性也不折迭,让她看
个够。
临离去之前见瞿羽湘瑟缩在韩归雁身边,不敢与人太过亲近,眼眸却忍不住
左右乱瞟,吴征笑著摇摇头。
谁能想得到这个家裡,现下呆的最是舒心会是她呢?月夜渐静。
一场突如其来的豪雨打散了小院中嬉戏的佳人,也降下了初夏的暑气。
玉茏烟闭上房门,双腿发软地倚在门上,似靠著房门的支撑才不至于倒下,
又似想堵著房门,谁都莫要进来,特别是他!摸出袖口的小笺,贴肉收藏让小笺
沾上了汗水,玉茏烟摊开之后借著点燃的灯火目光一扫。
吴征虽未写词牌,她久在青楼,唱作词牌烂熟于胸,立时从格韵裡知晓这是
一曲颇有暧昧之色的《点绦唇》。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铲金钗溜。(铲的原字(双戈左边一个刀)贴不上来我擅自更
改了)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送给已是妇人年纪的玉茏烟,却是一阙少女词。
那羞见情郎,掩面奔走,又倚门回首的模样分明是个情潮初动的少女。
偏偏能勾起玉茏烟满腹怀春之心,宛若回到碧玉年华。
玉茏烟一阵心跳悸动,惊慌与紧张让嬉戏后原本潮湿滑糯的娇躯又沁出一层
汗浆。
她捧著小笺踉踉跄跄摔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竟然失神……在青楼裡时已见
惯,也听惯了许多男女之事。
入宫之后更是陪侍梁兴翰,早就不是冰清玉洁的身子,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
为何今夜会慌成这般模样?离开皇宫之后不过短短的时日,曾经珍之重之,甚至
甘愿牺牲一切,只为留在那裡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一切都已慢慢澹忘。
近日来偶尔勾起了点滴回忆,只觉这些岁月都在脑海裡模糊,在冷宫中的清
苦也已记不清了。
唯独清晰的,便是吴征每一次到来,说的每一句话,以及每一个动作,神情。
自打遇见他之后,这些便是打发冷宫枯寂时光的唯一,于她而言,比京城裡
最好的戏台班子唱演最好的戏码,都要精彩得太多。
在绝望之中的初遇,那个冒冒失失翻过宫牆,被惊得目瞪口呆,又很快冷静
下来的羽林卫。
还有那句怪异的「嗨,你们好。」
一直很想问问他,嗨是什麽意思?听著像是在打招呼,却不知是哪裡的俚语。
孤苦的冷宫生活一旦被勾起了好奇心,通常很难忍受住。
玉茏烟自知之所以能忍著不问,全因吴征翻过宫牆的那一刻,自己赤身裸体,
处境更是不雅,可称奇耻大辱。
玉茏烟独自于冷宫中胡思乱想之时,常无奈苦笑。
自己能以身陪伴仇敌,完完全全豁了出去,全然不顾羞耻。
被吴征看去不堪一幕,却成了心中的结。
大恨杨修明,暗恼自己无用,再一想吴征偶尔泛起古怪的笑意,不知是不是
想到了那一刻,更是心头窘得无比难受,无比难堪。
一念至此,想到今夜已是「在劫难逃」,待吴征把自己剥得白羊儿似得,再
没东西遮得羞处,定然又会想到两人的初见……窘迫让玉茏烟娇躯一颤,小笺失
手掉落,她忙拣了起来,又读了一遍,再一遍……若没有吴征,或许自己早在杨
修明的欺侮下香消玉殒。
即使撑得过去,多半也要给梁兴翰陪葬。
又哪来现下的慵整纤纤手,薄汗透轻衣?在决定下毒,到悬崖勒马,个中缘
由纠缠纷乱,说到最终只不过是一个道理,自己不捨得这座府邸。
玉茏烟咬著唇起身,下定了决心,慌乱不在。
从前怀著种种目的在皇宫中争宠,如今只是吴府内宅裡的一名女眷。
从前昧著本心讨好君王,如今为何不能施展手段去尽心服侍吴府的主人?我
不需去争宠,只是行一名女眷的本分,如此而已!一身潮汗,当沐浴洁淨之后,
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可现下还不是时候,玉茏烟打开了衣柜。
祝夫人在必要的地方从不吝啬,衣柜裡储备颇丰,款式各异,还有不少是赵
立春领著玉茏烟亲自在绸缎庄裡遴选而得。
玉茏烟略一思量,取下衣衫时又有些窘迫。
这些衣物当时刻意挑选,可不就是早早为了今夜做好了准备麽?选好了衣衫,
又佈置起了床帏。
既增情趣,又像个简单的仪式。
这些原本该男主人花心思,但玉茏烟做来也毫无怨念,反而芳心可哥,期待
之中又娇羞无限。
期待似与丈夫久别重逢的妇人,满心欢喜。
娇羞又似情窦初开的少女,左右难安。
无论怎麽下定了决心,甚至亲手佈置好了床帏,玉茏烟依然如此颤颤巍巍,
纠结无比。
心弦无法片刻放鬆之下,即使屋子四角都摆上了冰块,清凉爽快,这稍一忙
活,又是一身香汗淋漓。
看床帏佈置得满意,玉茏烟才抱起衣衫,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前去沐浴。
拐向后院短短的一段距离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撞见……浴房裡的温水早
已备好,甚至还有两隻红烛,定然是细心的祝夫人吩咐备下的……玉茏烟揉搓肌
肤无比细緻,动作又十分快速。
每一分肌肤都反反复複洗得透淨,唯恐有半点污垢与异味,又怕吴征到来等
候得太久。
不一时沐浴完毕穿戴完全,就著落地的铜镜齐身旋转一周。
大秦皇宫中的玉妃甚少笑容,时常柳眉微蹙,唇角下撇,她的五官极适合这
般神情,由此被赞凄豔绝世,也因此豔冠后宫,深得梁兴翰疼爱怜惜。
只是玉茏烟深知这一份凄豔发之于心,身处深宫,由始至终均是凄凉苦楚。
无论万千宠爱于一身,还是圣恩难再处冷宫。
如今镜中的美妇新浴出池,容光焕发,眉目含春,嘴带笑意,比之凄豔的楚
楚可怜,连一贯有些苍白的面色,也晕上了两抹澹澹的酡红。
其豔更甚,其丽更增。
玉茏烟微微一笑,瞬间又被惊慌所取代。
这样的夜晚,男子通常会很耐心地等待佳人,前提是他知道佳人在做什麽!
更衣也好,沐浴也好,打扮妆容也成,等得越久,越是有滋味。
吴征若是来了,定然会知自己在此沐浴,他会等得饶有兴致。
而这样的夜晚,深谙男人心的佳人也会有意无意地稍作拖延。
将至未至,急切得开始上火,偏又不能发火,更捨不得发火以免空费了良宵。
只需拿捏好了分寸,等待只会变成情趣,越等越是有趣。
「男人都是贱骨头,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可你若是太轻易地让他得到了,
他还要不满意,觉得有负期望。」
老鸨的话还记得分明,她曾经这麽做过且卓有成效。
可是现下她一点都不想让吴征等待!他若在房中,她只想第一时间飞到他身
边,哪怕只是多诉说两句温柔情话。
他若不在房中,她也愿暂守空闺,为他等门。
「女人也是贱骨头,分明知道不成,只要喜欢了便不管不顾。得到了固然欢
喜,得不到也愿意傻傻地等,即使被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也不肯醒过来。」
玉茏烟轻移莲步间低声自言自语,又满足地歎息一声:「幸好他不会骗我。」
吴征果然还没来。
府上的人大都很忙碌,除了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栾采晴,还有那个沉默
寡言,始终低著头的柔惜雪。
玉茏烟闭上房门,又抿起了樱口。
吴征忙碌得不可开交,他虽年轻力壮,又身负高明的武功,连日地忙碌下来
也定然疲乏不堪。
府上的女眷也都是大有本事的,一个个都是吴征的绝佳助力,除了自己……
没有武功,也无主事之能,更连姿色在这裡也只是差相彷佛,算不得突出。
似乎自己能做的,也只有他来时尽心服侍,好让他疲惫的身心在饱尝温柔之
后複又精神饱满。
玉茏烟略觉气馁,静坐片刻忽然又有些开怀地羞涩一笑。
既只能做这件事,那就做到最好……只是若要做到最好,岂非又要羞人得紧?
吴征来得不早也不晚。
事务尚未做完,时辰差不多时韩铁衣便一脸怒气地挥手赶人。
「干嘛呀?事儿没做完,耽误了要事你担当得起麽?」
吴征正襟危坐,平日裡没有架子的人摆出姿态来,居然极具威仪。
脸上的笑意分明又颇为嘲弄,不知打的甚麽鬼主意。
「今日的事,我替你做完。你走,你快些走!」
韩铁衣这位战场上镇定如山的智将,此刻被气得额头青筋乱跳,连连摆手像
是驱赶苍蝇,却死活不肯抬头看他,只是低喝道:「你再不走,我一定会打你!」
「那我走了,自家亲戚,打起来不太好。」
吴征刻意倒退著离去,似乎对韩铁衣现下的模样大是得意,末了还哈哈两声,
才转身离去。
过了好些时候韩铁衣才抬起头来,目光有些空洞,不但没了沉稳,连从前大
力赞成吴征与韩归雁结成连理也没了,自言自语道:「一个妹妹就罢了,刚相认
的姐姐也要落入毒手,真真气人。也不知道爹是怎麽忍住不揍这个小子的!不成
不成,这小子回头就要骑到韩家头上作威作福,八成我的话也听不进去,我得想
个什麽法子才好……到底有什麽法子……这……唉……」
一路归家,转入后院,正是亥时过半。
近日来赶著修缮的吴府,从大格局上与从前的吴府类似,前后院之间隔著堵
长长的围牆,仅有一道中门可以出入。
跨过中门,前几日来去匆匆,不像今日心怀旖旎,颇有閒情雅致,吴征在此
不由站著愣了会儿神。
左右两边都是家眷们的住所,有些已是漆黑一片,有些则还透著灯火。
吴征一眼便知院内的主人是否已安歇。
冷月玦入睡时最喜黑灯瞎火,暗摸摸的睡得颇香。
陆菲嫣则喜欢在角落裡留下一盏油灯,既不刺眼,也留下一分安全感。
尚在修缮的宅子还有多处未能整顿俐落,吴征来回逡巡的目光去颇为温柔眷
恋。
这裡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最珍而重之的,而这处新家也是自己给大家的落脚
之处。
来之不易,守之更不易。
只是这一回,绝不会再自手中被人夺走!左转,向前,步伐声不轻不重,看
看小院就在眼前,吴征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微笑。
玉茏烟在府上颇有些战战兢兢,畏手畏脚,除了逃避久在冷宫的自卑之外,
也担忧惹了麻烦,便是给吴征惹了麻烦。
正是这份顾忌,让她今日硬生生止了下毒之念。
由此,也足见她对自己的重视发自心底。
这才是吴府裡的女眷。
今夜自己会来,这位姐姐就算千肯万肯,多半还有逃避之心,瑟缩之意。
她就是这样,总是十分矛盾,事到临头躲不得,只得把眼睛一闭,咬牙硬挺
著过去。
绝色的美妇生就了一副任人欺负的性子,实在可爱极了。
吴征不由食指大动,说来两人见面虽不多,相识却已久,互为有意也已许久。
迁延至今固有天不遂人愿的造化弄人,今将成好事也有终不负有心人的圆满。
吱呀两声,又是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地到了房门口,玉茏烟的心跳陡
然急促起来。
她等待已久,不是从来了吴府,而是在冷宫孤寂之时,便不时幻想吴征的宅
子是何等模样,自己若是来了,又将如何如何。
可果然如吴征所料,事到临头仍难免逃避之心。
玉茏烟几乎想逃,却发觉手足发软,一时站不起来。
「玉姐姐,开门。」
磁性的男音与叩响门扉声传来。
房门分明未锁,轻轻一推便可打开,吴征定然是知晓的,他偏偏不肯,偏偏
要自己去开门。
他定是故意的!玉茏烟咬了咬银牙,忽觉十分委屈,却不敢不从,又不愿不
从。
强行撑著站起,抚平了衣角,玉茏烟咬著唇向门口走去。
脚步沉重而缓慢,好一会儿才挨至门前。
隔著一道房门,房外的月光照出高大的男子,而房内的烛火则照出婀娜的女
子。
两道人影一同打在房门薄薄的门纸上,交迭在一起。
「你来了……」
玉茏烟刚刚平缓的心跳又再加速。
在天泽宫时,每一回吴征前来都是大喇喇地闯宫而入,她则是吃了一惊之后
满腹欣喜。
天泽宫不设防,在皇宫裡,心湖更如一潭死水,即使吴征到来也只是短暂地
激起一片涟猗。
很快,他便不得不离去,天泽宫的一切都不会有改变,更不会有自己期待的
改变。
吴府却不一样,他来了,和从前完全不同,今后也会完全不同。
「来了……」
吴征也心有所感,被触动胸中柔情,今后,再也不同了。
吱呀,房门打开,玉茏烟俏生生地立在月光影裡. 只见她一头蓬鬆的青丝左
右分散著披下,发梢向上卷起,略像吴征前世的波浪卷髮。
不仅大衬她成熟的风韵,也增了些许俏皮。
大眼睛只是平实地望著,却碾碎了射入的月光,明亮如清溪。
眼眸微微转动之时,又忽闪著羞意与迷茫。
这不是一双时时刻刻都会说话的眼睛,并非她刻意地掩饰,不让你看透她在
想什麽,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这样的眼神,只会告诉你,你想要什麽?我听你的便是了!只这一下眼神,
便让她成熟的娇躯裡揉入了少女的纯真。
使得她圆润的鼻翼微微张合,莹亮饱满的唇珠时时抿起,内心裡每一下不知
所措反映在面庞上时,都让她可怜又可爱得打动人心。
玉茏烟被吴征热辣辣的眼神逼视著,渐渐失了镇定,觉得无地自容,连手脚
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好。
她嘤咛一声脱了气力软倒,正在栽在吴征的怀裡. 绝色美妇抱个满怀,吴征
直至现下才知软玉温香的滋味。
不是说从前亲热的女子不好,而是她们个个身负武功,饶是肤质再怎麽细嫩,
肌理间蕴含的力量无可躲藏。
那些充满了弹性的滋味固然令人流连忘返,怀中弱女子的丰腴绵软,似水温
柔也别有一番绝佳风味。
玉茏烟跌下来的动作如此不著痕迹,倒在吴征怀中也是绵软无力。
可自然而然间,她的螓首上抬,无辜的目光裡满怀歉意。
吴征不能抵抗,几乎在立时就原谅了她的「无用」,不需任何理由。
就像一个高明的说客,只凭藉红口白牙,就让你答应了所有的条件。
何况她并不是仅凭一个眼神。
她软绵无力的娇躯偎依在吴征怀裡,扑腾腾剧烈跳动的心房告知你,她是真
的无力支撑。
心房震颤著,经由温绵细软,紧贴著吴征的丰满乳肉传递过来。
让你一边感受她的不安,一边又享用她娇躯的美妙与温柔。
更妙的是,震颤的美乳似在胸膛前按摩,彷佛你在心疼她的同时,她也觉欣
慰,并及时给予最销魂的回馈。
这是一位天生的尤物,她的娇弱与陆菲嫣的百媚横生截然不同,却仍是尤物。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勾引你步入沉湎的深渊,每一个眼神,都在撩拨你的
心弦。
家中颇多如花美眷,吴征依然无法自持。
他左臂环在玉茏烟腋下,将两隻豪乳一同紧紧地挤在胸膛上。
右臂则托举著挺翘丰臀将玉茏烟抱起。
男子粗重的呼吸喷在脖颈,玉茏烟娇躯酥麻,连声音也一同酥了,低声又急
促的浅浅呻吟在吴征耳边动人心魄地缭绕。
而她已全然没了骨头,失去了所有气力的娇躯,却合著裤裆让吴征挺立的肉
棒准确地挤进两腿之间,双腿一併!美妇的腿根柔软又丰腴,吴征本感下身已胀
得发疼,肉棒被两边的软肉一夹,立时舒畅了许多。
她故意的!不对,不算刻意,但也绝对不是在身娇骨酥的时候,便什麽也不
知道,什麽也不会,她自然流露的眼神,还有与你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动作,都是
她想要的!吴征在这一刻,异常荒谬地同情与佩服起梁兴翰来。
是怎样的大毅力,才能把她贬去冷宫,从此再不看上一眼?至少吴征自问绝
对无法做到。
成双红烛分立桌面两侧点燃,屋内的人儿却已似胶在了一起,连人影都糊成
一团。
「我看看你。」
吴征将玉茏烟放在腿间对坐,瞪大了眼睛,拨开她额头的髮丝,目光游移著
道:「现下不用战战兢兢,没人会来打扰咱们了。」
「嗯。」
玉茏烟眼帘稍垂,只是偶尔才以目光与吴征相碰,也是一触即走,悄声道:
「你要使坏的时候,也没见战战兢兢。」
几回将她抱在怀裡,还借机亲吻过一回,甚至还有蛮不讲理将她生生弄泄了
一回。
每一样都是珍贵又旖旎的美好回忆。
吴征莞尔一笑,凑近玉茏烟面庞前道:「一个绝色美人摆在面前,直到今天
都还不属于我,难道还不是战战兢兢?」
不知是害怕,还是吴征的呼吸太过火热几乎将她炙伤,玉茏烟面色涨得绯红,
脖颈也缩了一缩,目光不知往何处安放。
「我从来都只怕害了你。」
没说一个肯字,话外却是千肯万肯,早早的就肯。
「像今日一样?」
直到此时此刻,吴征才能舒开这一口气。
玉茏烟若是不阻止韩克军喝下毒汤,吴征还是会让她知晓前因后缘,只是她
决计没有留在吴府的理由。
玉茏烟这才不敢再躲,抬起头来与吴征对视,寒星般的眼眸几有千言万语,
良久才以双手捧著吴征的脸颊道:「在我心中,早把你当做自己的夫君。来到这
裡的第一天,就喜欢这个新家。从前在皇宫裡,没有人帮我,我只能凭一己之力,
最终被贬去了冷宫,什麽都没做成。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该不该告诉你,你一直都
帮著我,疼著我,但是这件事不一样,我怕你左右为难,更怕我们之间有了隔阂。
其实……我到现下也不明白当时为什麽阻止了爹爹。只能说鬼使神差,冥冥之中
自有天意,我终究属于这裡,属于夫君。」
「老天注定的,最大!」
吴征恨不得立刻来一场祭天大典,好好感谢老天爷的这一场功德。
「可是夫君为何要瞒著我?瞒得人家好苦。」
玉茏烟凄凄怨怨,目蕴水光,委屈无比。
「是故意瞒著的。」
吴征也十分歉然,道:「从前几回劝姐姐离开皇宫,姐姐总是拒绝,连缘由
也不肯说。原看姐姐连生死都置之度外,这一回却走得爽快,我便猜测姐姐不是
怕要给梁兴翰陪葬,而是梁兴翰死了,皇宫裡已无有可留恋之事。姐姐精通制毒,
当年梁兴翰几次病重都脱不了干係. 从前留在皇宫自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多半
是和梁兴翰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
救出姐姐时,我几次提起韩老,姐姐都十分异样。我猜来猜去,姐姐多半是
肖家的子孙。
向韩老一问,才确信无疑。我们不是非要瞒著,让姐姐受这一场罪。而是姐
姐在皇宫吃了多年的苦,难免疑神疑鬼,更怕姐姐想不通,就此有了心结,那就
再也化解不开了。「「所以……所以……祝……祝夫人这些天才待我分外细心,
便是要我自己能想明白孰轻孰重,也试试我的本心?」
「姐姐见谅。也是想让姐姐知道,吴府上下有事便明著说出来,不要憋在心
裡,更不许想著一个人承担!」
「被贬的妃子大都疯了,我在天泽宫多年,疯了也不奇怪……如今说起来,
还要感谢这份血仇我才坚持至今未曾失智,也是肖家列祖列宗护佑了……」
玉茏烟下撇著嘴角,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委屈到极点,可怜到极点道
:「我不怪夫君……」
不怪,但是十分幽怨,总之就是你们没有欺凌我,可是欺负我,这一回还欺
负得狠了。
吴征的心几乎都要化去,将玉茏烟抱得更紧,轻拍后背抚慰道:「今后再也
没这些桎梏与阻碍,姐姐也是吴府的女主人,便再也不会了……」
正唯恐玉茏烟伤心哭泣,却听她幽幽道:「可是姐姐什麽都不会,只懂得怎
麽服侍夫君,夫君请起身。」
吴征头皮发麻,一个美妇人什麽都不会,只懂得伺候男人?这要怎麽得了?
怎麽忍受?他依言起身,与玉茏烟携手走向床沿。
床头的小桌除了两根代表了洞房的红烛之外,还有两小杯酒,而四根长长的
红绳绕著软床的床柱扎了起来。
看上去颇像吴征前世的拳击台四周扎著的围绳。
「府中不宜举办大喜事,妾身也无所求。只是关起门来,略备些物事算是小
小礼节,夫君莫怪。」
玉茏烟举起酒杯道:「夫君亦不宜多饮,只此一杯。」
「正是如此,姐姐考虑得周全。」
吴征接过酒杯,见玉茏烟郑重,情知她无比重视这些简略的礼节,不敢怠慢,
手臂弯成弧形,只等庄重的交杯之礼。
玉茏烟却不与他手臂回环相勾,而是将自家杯中酒送到吴征嘴边道:「夫君
饮此杯。」
顿了顿,怕吴征不解其意,声如蚊呐道:「夫妻共结连理,交杯岂及个中情
意?饮定情酒当更加亲密才是。」
吴征瞬间明瞭. 从敲门开始,每一步都尽显玉茏烟的心思。
似乎畅想了无数次,只为这一天,才能这般步步心机,又步步勾魂。
吴征以口含杯,同时将手中杯送到玉茏烟唇前。
两人齐将水酒吸进口中含住,又紧紧相拥。
玉茏烟抬起螓首,微噘红唇,又娇羞无限地闭上眼眸。
似在等待一场庄严的永结同心之礼,又像无助地承受男子即将来临的侵犯。
口唇相接,酒液融合著分别喂入两人口中。
夫妻之间最忌不平,玉茏烟似是入口多了些,香舌轻吐,反送了过去。
然而这一回又送得太多,吴征捉住她的香舌不放,痴缠之间迎来送往,早已
分不清谁多谁少。
此时此刻,品尝各自的滋味也更加重要,美酒虽好,谁又顾得上?良久唇分
之时,玉茏烟已面如傅粉,娇喘吁吁,目光迷离著道:「请夫君上床。」
玉茏烟撑开上下两根红绳,吴征身手敏捷又心情急迫,忙横身一滚。
见玉茏烟仍慢条斯理地脱去鞋袜,急得连连深长呼吸,才能略微平抑欲火。
玉茏烟又褪去外罩的长衫,露出裡衬的抹胸来。
她胸乳隆硕,紫色的抹胸哪能遮掩严实?从上端剪裁成弯弧的衣料边缘,足
有一半的雪肉暴露于外。
傲挺的胸乳,更将抹胸高高拱起,呼之欲出。
她制止了吴征的帮忙,以眼神示意爱郎坐好,似全身心地投入到成他人妇,
正服侍夫君之职上。
但见玉茏烟将上方的两条红绳举高,一条腿先跨过下方的红绳搭在床沿,这
才折腰下榻,上身平齐于地面,腰肢一拧抹上床来。
吴征呼吸一窒。
高耸的豪乳随著玉茏烟的身姿悬垂而落,微微甩荡。
原本便已呼之欲出,这一下更似要漏了出来,可惜就差了那麽一线,难以尽
窥全貌。
令吴征热血上头的是,这一对美乳太过豪阔,玉茏烟的背脊已贴紧了上方的
红绳,奶儿却与下方红绳发生了碰撞。
原本如湖面抚过微风,轻起涟猗的乳浪被红绳一别,再硬生生挤过,激起一
大片波涛汹涌……她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吴征只觉自己的双目发赤,恨得
牙痒痒,又急得心痒痒。
急起来巴不得立刻将她的衣物撕得乾乾淨淨,剥出一身比荔枝还要鲜嫩的雪
肉。
恨起来便要立刻将胀得憋闷的肉棒狠狠在她体内一插到底,再毫不留情地大
力征伐。
偏生不能!吴征是个有情趣的人,也是个贪婪的人。
他还想再看看玉茏烟有什麽花巧手段,现下已够,但绝不会嫌多。
他也不会打断玉茏烟精心的准备,比起狂乱地释放欲望,去享受她积累多年
的服侍显然更加有趣得多。
玉茏烟并不是如她所言什麽都不懂,在天泽宫裡几次相会,她确实没什麽改
变,还是那个弱女子。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瞭解了吴征。
她深知吴征是个怎样的男子,所以她看著危如累卵,随时有被吴征发狂生吞
活剥的可能,实则有恃无恐!右腿跪坐,丰满的臀儿落在圆润的足胫处。
左腿却在胸前支起,正挡在胸前两颗圆球中央的沟壑前。
白嫩嫩的乳肉如此晃眼,露出抹胸外的部分也大喇喇地展露著媚光不加遮挡。
可人心不足,雪玉琼堆裡的一抹深沟,那阴影裡的隐晦模样,虽明知裡头什
麽都没有,却是胸乳间不可或缺的风景。
美妇恰巧挡住了这道点睛之笔,却又搭著吴征的肩头轻声道:「妾身给夫君
宽衣。」
褪去吴征的衣物,玉茏烟面色更红。
吴征无疑是个阳光又好看的男子,在天泽宫时也不止一次地感受到他的孔武
有力。
可看见吴征赤身裸体时身上匀称又流畅肌束,那宽肩窄臀,已经硬翘翘的粗
大肉龙时,玉茏烟竟觉害怕。
比起操劳国事的皇帝,后宫裡不男不女的太监,玉茏烟几时见过这般精壮,
正值盛年的男子裸体?何况胯下那根物事虽已多次触碰,也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亲眼得见他的壮硕与狰狞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如此地粗壮,不知是否能容,吃不吃得住苦头。
如此地悍长,不知会不会顶穿了自己……怕归怕,玉茏烟还是按倒了吴征。
她并未挪动原位,只是也顺势伏向吴征,正倒在狰狞的肉龙上,美乳恰巧将
这凶物压得紧紧实实。
抹胸用上好的纨丝织就,又细又滑,触感却难及半片乳肉的娇嫩丰弹。
丝织的冰凉与肌肤的火热又彙集在一起,交相成趣。
玉茏烟抹著娇躯滑向吴征面颊时回臂一勾,系带脱落,抹胸再也兜不住豪乳,
正卡在龟菰沟壑间,将女子胸前的一对恩物释放出来。
紫色的抹胸挂在肉棒上,似被肉棒挑落,有一股邪魅的诱惑。
玉茏烟蛇形向上,小腹皮抹过肉龙,抹胸很快埋于她丰腴的臀股间消失不见。
吴征真的佩服这一份调情的本事。
两人已亲近多时,衣物也都褪了个乾乾淨淨,居然至今未能一饱眼福!解开
了抹胸的豪乳压著吴征的躯体,直把躯体当做了抹胸,依然只能看见先前的小半
片,几乎被玉茏烟拿捏得分毫不差。
妙的是,其绵柔触感与光滑细腻,以及峰顶坚硬翘立的凸点,已然在磨磨蹭
蹭间让吴征大大享受了一番。
渴求不可得,又一点一点地放开一些,多享受一些,分寸让玉茏烟拿捏得妙
到毫巅。
光洁滑腻的乳肉之外,便是腿心裡已然湿润的幽谷。
这一处销魂地莫说看见,接触已然两回仍未肌肤相亲地碰上!第一回隔著两
人的裤管,虽因紧张而有些僵硬而乾燥,吴征仍能感受到两片肉叶一缩一缩地,
彷佛在吮吸。
这一回已是蕊湿欲香横,肉瓣像含烟带水,润润地吸在肉龙上,偏生还隔著
一间抹胸,未曾一品全味。
「妾身久未云雨,只怕挨不得夫君的火热粗硕,请夫君莫要稍动,待妾身服
侍,也好适应。」
可怜巴巴的摇尾乞怜吴征不是第一次见,像玉茏烟说得那麽露骨,还如此主
动的,吴征尚未经历过。
何况玉茏烟拿捏极佳,露骨而不下贱,主动中又带有青涩羞意,实在让人疼
爱。
「姐姐若是害怕,不如让我来?我会很温柔。」
玉茏烟脸上泛起难以掩饰的异色,断然摇了摇头道:「夫君于妾身由再造之
恩,妾身自愿,请夫君享用。」
她上身不动,腰肢蠕动间以腿心掀开抹胸,腰肢再一抬一扭,龟菰立觉一团
绒绒软毛向春日的和风一样拂过,送来一片潮气。
如此深重的潮气从何而来不言而喻,吴征忽然恍然,若不是抹胸吸走了大量
汁液,只怕现下自己的小腹至鼠蹊一片已全被打湿。
浓密的绒毛像凄迷芳草地,挂在绒毛间的液滴像杏花雨露。
玉茏烟以拌著花汁的芳草搔刮著肉龙,极端的痒带起极端的酥麻,直透到心
裡. 吴征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臀儿像小狗一样摇摆,刻意地搔刮著自己,挑逗著自
己。
吴征紧咬钢牙,本以为这般调情还会持续一会儿。
不知为何,玉茏烟腰肢忽然一软,臀股间失去了力量,玉胯直撞在吴征腰际,
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怎麽了?」
吴征爱怜地抚著她的长髮问道。
「没有。」
抬起头的玉茏烟星眸迷离,娇羞无限道:「被烫得吓了一跳……」
一句话说得吴征身心大畅之际,玉茏烟撑起上身将吴征抱紧,使他埋首在自
己胸前,低声道:「妾身这就献于夫君,请夫君品味。」
她以小腹为支点,上身撑起,隆臀上翘,将娇躯弯成一座拱桥。
臀儿翘起时,腿心之间的沟缝准确地卡中龟棱,让钝尖划开缝隙,嵌入两片
花唇之间。
「唔……」
两人一同呻吟出声。
相较吴征的满是舒服受用,玉茏烟的则在甜腻销魂之中,还有些撕裂般剧痛
的啜泣。
「太大了……」
玉茏烟望著埋在胸前的吴征,楚楚可怜道,甚至眼角都已挂上了小点泪珠,
看来的确是疼到了心裡不是作伪。
只是她疼痛起来尚未求饶,都比旁人更加惹人怜爱些。
一边哭诉著难经风雨,一边却挺了挺胸,将美乳在吴征面上磨蹭,一边腰臀
下落,将龟菰一口吞没在幽谷裡. 吴征无法想像这一番极具魅惑的魅力,不知是
后天得来,还是先天便是如此。
她的动作与话语一直相反,嘴上在告饶讨巧,娇躯却因快活而渴求索取。
就像现下她的泪珠已扑簌掉落,疼痛让她的柳眉微蹙,贝齿更是死死咬著唇
瓣,急促的呼吸让鼻翼频频开合。
可幽谷裡的花浆不仅沛若涌泉,更是极其稠密,带来一种罕见的丝滑触感。
令她难以承受的龟菰强撑开细窄花穴,深埋体内,吴征已察觉她几乎承受不
住剧痛,可花径却传来明显的深深收缩,缩到了极致才忽然舒张。
花肉像是触电一样一弹鬆开,只是那麽一瞬地放鬆,又是一轮悠长地收缩。
反差如此之大,吴征甚至分不清她面上的难以承受究竟是因为疼痛,还是太
过快活,正濒临巅峰之境。
美乳罩住了面庞,乳香好似铺天盖地,吴征大口大口地吞吃著乳肉,几乎想
将这两团雪嫩白肉生吞进肚子裡也不满足。
可惜无论张大了嘴,也只不过能吸入一小半。
即便是一小半,也已是绝品的珍馐,如何贪吃都不够,片刻间就在雪白的乳
肉上佈满了一道道牙印红痕。
玉茏烟的低吟声像最好的戏子正低唱著一段哀歌,鼻腔裡哼出的甜腻鼻音又
抒发著无限的喜悦,两相结合,正是有喜有悲,又快又痛。
借著花径放鬆的一瞬,她便一沉腰,一点点地将肉龙吞入。
待肉龙没入了一半,玉茏烟更不再停歇,将圆沉的臀儿落下。
玉茏烟沉腰落臀到了最后,终于再没了半分气力似的软倒,身体脱力落下时
的重量令肉棒在最后时刻插得又重又快。
咕唧一声,肉棒直插至底挤出无处可容的一大汩花汁。
而两朵肥美的臀肉撞在吴征肌肉贲张的大腿根处,臀尖被挤成道弯弧,使得
两瓣臀肉像两颗桃心。
而满溢的嫩肉受此一挤,像两隻薄皮水袋挨了一拳一样甩出荡荡的波浪。
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以玉茏烟娇柔的身子骨,又有多年不曾欢好,想必确是
无法承受。
吴征刚想温言抚慰几句,就觉玉茏烟音调升高,紧接著一股极大的快意袭来!
玉茏烟连声轻颤,无力憋忍催人欲狂的快美。
被完完整整地佔据,又被撑得满满的花径正痉挛不止,丰腴美腿也连带著绷
紧。
滑溜溜的花肉正不住地蠕动,颗颗肉芽与褶皱扫刮,啃咬著肉棒,还在不住
地旋绞,抽紧。
吴征愕然地看著美妇做著垂死挣扎,被她的藕臂死死抱著。
两人甚至没有动作,只是结合在一起,玉茏烟的反应之巨完全超乎了想像。
花肉的蠕动像是数条香舌将肉棒裹紧著勾挑,舔动。
绵软的花肉深处裡,一颗压在龟菰上沿的小小肉粒十分明显。
令吴征忽然想起此前正是肉棒探至此处时,玉茏烟才忽然失控。
寻常女子,这一颗小肉粒都长在花径裡约一指节处。
而玉茏烟的则藏得如此之深,又如此敏感。
敏感到吴征甚至不需任何动作,玉茏烟也不需任何动作,只需将肉棒整根插
入,令龟菰抵住这一处嫩肉,便能激发起玉茏烟最深处的情欲。
美妇的花径已在不停地旋绞,呼声也已十分高亢,欲泣的呻吟声与死死揪紧
的玉手都在诉说著不堪承受。
那花径大力吸嘬,频率极快地抽紧放鬆,且越发地大力,越发地快速。
她的身体正自发地调动起每一分敏感处,自行寻找著快乐的源泉。
「吴大人……征弟弟……姐姐……姐姐好快活……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
玉茏烟泣声娇吟,几已失了神智般乱喊。
吴征不答,只是锁紧了玉茏烟的腴润腰肢,令她难以动弹,无处可逃。
同时埋首在她乳间,将两颗梅珠一同吃进口中大力地吮吸。
原本说好了要被好好地服侍,如今却成了他来帮助玉茏烟攀登快乐的高峰。
可吴征没半点不乐意,肉棒传来的柔嫩与温热让他浑身无一处不爽快,看著
美妇如此轻易地就在自己的「雄威」之下快感连连,更是绝佳的享受。
随著花肉一阵剧烈的痉挛,花径裡的小肉粒被抵在龟菰上极快地按压。
喷洒的花汁已成了倾泻,胡乱的呻吟已成了惊声尖叫再到几乎失声,只剩喉
间一点点娇喘。
玉茏烟像断了气一样弓腰,抽紧,再抽紧……突然长长地哼出一声:「恩…
………」
全身脱力,放鬆,瘫软在吴征身上。
汗水打湿了鬓边长髮,玉茏烟晕迷了一般只能娇喘吁吁。
吴征爱怜地剥开她的秀髮,见她无限满足地慵懒合眼,全不设防。
那十分红润的面色除了远离深宫萧索之外,潮韵也是一大主因。
吴征见了,不由心头升起一股满足之意。
肉棒只是插入了片刻,全无动作之下也觉满足,生平罕见。
实在料不到玉茏烟的花径虽深,内中还暗藏这样的玄机。
这副敏感的身体却不耐久战,实是天赐给男子的尤物。
将肉棒深深插入她的体内,不需动作,便能品尝她紧窄的花道裡深重的咬合
与吸嘬之力。
而美妇更是仅凭花肉的蠕动便能自行登临绝顶,泄得一塌糊涂。
这种身体与心灵双重的满足难以言喻,可想而知的,若是将她重重地征伐,
那高潮不断,花汁横流的娇柔又是怎样地令人意气风发。
玉茏烟悠悠回神时,吴征已将肉棒抽出,温柔又戏谑地凝望著她。
玉茏烟娇羞难忍,又大是懊恼道:「妾身……妾身真是太过没用……」
吴征将手指按上她的唇珠,止了她的话语,道:「没用得妙之极矣!」
「啊?」
古裡古怪的话,不知是称讚还是取笑。
玉茏烟眼珠子一转,目中馀光正瞧见吴征的肉棒昂然挺立,显然未得满足。
还因沾染了津津花汁而油光发亮,更显狰狞猛恶。
前头的每一分心机都是俱都完美,想来吴征一定满意喜欢得很。
不想到了关键时刻全然无力抵抗,颇有功亏一篑的遗憾。
看吴征的模样她不由更加自责,只得无奈道:「妾身不中用,这就为夫君…
…」
「姐姐不可再说这话。」
吴征再次打断,对这凄婉的美妇是越看越爱,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搂紧
了宽慰道:「良辰美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何必心急?我可一点都不急。」
「那……那妾身听夫君的。」
有力而结实的男体把自己娇弱的身躯压实了。
胸前两团傲峰像麵团儿一样被挤扁,原本挺立的乳尖更被反压进了乳肉裡.
火炙般滚烫的肉棒正抵在两腿之间,烧得肌肤不寒而慄。
念及这根凶物此前不久才深深进入自己的身体,并让自己泄得一场不堪与人
言的美妙与娇羞。
再想今夜吴征若是耸动腰杆,将这根凶物在花肉裡抽送搅拌,岂不是要被逼
得乐极升天,生生交出了性命去。
「姐姐到底是叫夫君呢?还是叫吴大人呢?还是叫征弟弟呢?」
吴征捏了捏玉茏烟的脸颊调笑一句,惹得她嘤咛一声垂下目光,又认真道:
「我没乱说!咱们吴府也好,夫妻之间也罢,有事当说出来不可藏在心裡. 我现
在心裡可有份怪念头,只是咱们夫妻无话不可说。我便明这说出来。」
玉茏烟明知接下来的话语必然颇淫,却偏著头,万般无奈地歎了口气,又噘
起红唇,逆来顺受地轻吟了一句:「嗯。」
「姐姐的身子好玩得紧,我从没玩过。」
吴征几乎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这实在是内心裡最真实的想法,惊喜与期待之中,又有一丝好笑:「所以我
说没用得妙之极矣,可不是妄言。」
「哎呀,你这人……」
玉茏烟不出所料地闻言大羞,无处可藏之下以手掩面,再不敢看吴征,口中
却娇喘了几下,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酥道:「夫君想要怎生玩弄,妾身甘愿作
陪。」
不单不大会拒绝,看来也不想拒绝。
吴征自已料得如此,闻言仍是大喜。
他发力爬起,只见美妇玉体裸呈,两颗雪白的美乳一览无遗。
半球型的美乳份量十足,平躺的身姿让这对妙物略微塌陷,在中央处彙聚挤
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澹粉色的莓珠像含苞未放的花蕾,在铜钱大小的乳晕衬托下昂然拔起,又圆
又巧。
不仅这一对儿美乳无论其形其色其香都是上上之选,更兼玉茏烟任君採撷的
模样像一隻待宰羔羊,让吴征双目发直,咕咚一声生生咽了口唾沫。
贪看尚不足,吴征迫不及待地伏下身,舌头一卷衔住一颗莓珠。
双手则是如握麵团般抓起两隻乳峰搓揉,时不时地又拨弄著另一颗莓珠。
吴徵调情手法早已颇为高超,动作虽轻柔,力道却用得恰到好处,立时让玉
茏烟的身体起了反应。
两颗莓珠挺得更涨更高不说,小腹间也是暖融融热烘烘的,直延伸到腿心深
处……吴征似对玉茏烟的内心了若指掌,及时以一手顺著嫩嫩的小腹皮滑下,落
在芳草丛中的两片软嫩柔脂中央。
粗糙的手指将花唇肉缝一刮,酥麻的电流随之而生,让玉茏烟一阵僵直抽紧
之后,花汁旋即流了出来。
吴征吮吸不停,花汁也流个不停。
那花汁黏黏稠稠,却又爽滑无比,第二回以手挑逗幽谷,故地重游时再品这
汩滑浆,真如丝滑触感。
吴征的动作始终十分轻柔,快美的滋味像泡在温水裡,既觉舒适,浑身还都
懒洋洋的。
玉茏烟好生受用了一回,才觉吴征跪立而起,同时不客气地在她的臀儿上来
了一掌,低喝道:「跪起来!」
这一掌打得不算轻,轻微的刺痛感将正云裡雾裡的玉茏烟给吓醒了过来。
睁眼见吴征大喇喇地挺著狰狞肉龙,似示威一般。
她嘤嘤咛咛,万般委屈之下却又顺从地翻过娇躯,双腿一屈,将臀儿高高地
翘了起来。
在皇宫裡曾亲眼见过这只臀儿之淫豔. 其色雪白,其质若水,随意一股外力
都可将这只臀儿激起一阵臀浪。
轻时若和熙春风吻过湖面,涟猗阵阵。
重时则如狂风暴雨拍击而下,激起惊涛骇浪。
女儿家娇躯的神奇与独有的柔美在这只臀儿上可谓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晃动的臀肉似带著咣咣的水声,来回激荡,真说不清是弹性太佳,还是太
过绵软,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玉茏烟如此乖顺,不仅吴征有所求,更因这是两人初见面时她的模样。
只是当日正受著恶人的折辱,而现下则是夫君无尽的疼爱。
那是最卑微的时刻,生命中不可回首的耻辱,居然让最心爱的人儿看得纤毫
毕现。
两人的初见实在不那麽美好,可现实就是这麽荒谬。
触犯了宫规的羽林卫,与被贬入冷宫的妃子,就在冥冥之中相识,相知,相
伴,直至今日共效于飞。
吴征从不提起她当日的屈辱,似乎全不挂在心上,可玉茏烟心中却始终有所
芥蒂。
羞人之极的下贱姿势,无助的模样,全让吴征瞧见了。
不仅自家丢尽了面皮,连吴征面上也无光彩。
玉茏烟不知该如何补偿,直到吴征故意板著脸,凶巴巴地喝令她跪起。
想来这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也从没忘记当日的模样。
玉茏烟一念至此,心中却是一阵释然地放鬆。
既有芥蒂,除之即可。
让他放开胸臆地亵玩一番,待把怒气发洩了,想必吴征也不会再放在心上,
无论如何也要忍住这一刻便可。
不知夫君会怎样玩弄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想重複当年杨修明所做的事情?自
家夫君要玩弄亦是一种情趣,玉茏烟埋首于床,心中紧张之间,居然也隐隐有所
期待。
「呼~真是好一隻浪臀!」
吴征跪坐在玉茏烟身后,嗅著幽谷裡花汁的澹澹骚香,拍著两瓣肥美臀肉。
只见细密光滑的臀肤将一道道细浪传扬开去,馀力未尽令波涛过后的臀肉依
旧震颤不已,像具有了生命一样。
此情此景,吴征岂能不畅想在她身后将肉龙深深地插入,将小腹重重地撞向
丰臀的波涛乱颤。
他欣喜又怜惜道:「那些蠢人怎生捨得欺辱啊……」
真是凶不上一句,玉茏烟闻言心儿都几乎化了去,热泪盈眶。
他哪裡是心怀芥蒂?这满满的怜惜显是疼到了骨子裡. 可这一刻玉茏烟又觉
臀儿发麻!吴征既不惩罚,那他要玩弄什麽?锋利的牙齿已啃在臀肉上,又有一
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肥美的臀肉被他吸走了一大股,含在嘴裡饱尝一顿才放归原
位。
吴征可没循规蹈矩,而是将这瓣臀肉提拉而起,才忽然鬆口。
充满弹性的臀儿重重地弹回原位,又晃荡出盈盈波涛。
吴征忍不住又是啪啪两掌,啧啧地由衷赞道:「玉姐姐的水肉淫臀当真是妙
之极矣。」
「哼,你……乱起名儿干什麽……」
自家的事情自家明瞭,玉茏烟自是知道这四字无比贴切。
只是这名字太过风骚,且颇有淫意,实在是经受不住。
「我平生所起的名字,绝没有一样比这个更好。」
吴征全然不顾她的反对,在臀肉上摩挲不停。
雪白的臀肉被他蹂躏出一片粉红,光洁的臀肤又因汗珠的沁润而变得湿滑,
隐隐的水光更衬水肉淫臀之名。
「我现下要来玩弄它,疼爱它了,没我的许可,姐姐不准乱动,否则家法伺
候!」
吴征冷哼一声,状极严厉,居然让玉茏烟吃了一惊,背后一片森寒,泛起一
片可爱的小粒儿。
臀儿浑圆,两片臀肉的尖端像苹果一样饱满而圆润。
因玉茏烟高噘的姿势,臀瓣有向两边撑开的趋势,露出中央沟缝的一抹裂痕。
诱人的臀沟底部,展露得纤毫毕现的肥嫩花唇鼓胀贲起,唇肉合拢口上正渗
出丝丝花蜜,甜而骚的香味正自此而出,散发得满室异香。
血红的花肉像泡在蜜水裡的小小朱果,润泽透亮,滑不留手。
玉茏烟的胸腔被震得砰砰作响。
吴征火热的呼吸喷吐在腿心,也可想而知将白嫩的臀儿翘得高高,幽谷大展
大放之下是如何的淫靡。
先前的销魂滋味犹在脑海萦绕,对肉棒再度塞满花径,玉茏烟期待万分。
不想吴征只是以一根手指轻轻逗弄著,不疾不徐,不急不躁。
玉茏烟略感焦急难耐间,忽然灵光一闪:莫不是夫君要做些下贱的事情?在
她的认知裡,女子以口舌含吮阳根并无不妥,尤其是妻妾为丈夫更是天经地义。
可是男子若为女子如此,便是折辱了男子。
在青楼裡知晓男女之事是如此——哪有前来喝花酒的大爷会舔弄妓子的幽谷?
入了皇宫之后更是如此——皇帝若是如此做了,只怕那个嫔妃第二天便会被活活
打死!这裡不是青楼,也不是皇宫。
可在她心目中,吴征是尊之重之,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能如此?自家
的心思早被吴征所料,严词警告多半有调笑之意,吴府可没什麽家法,吴征也不
会因这点事就大发雷霆。
可一旦自己不从,吴征难免失望。
她左右为难,期期艾艾道:「夫君不可……不可乱来……这于礼不合!」
「我不懂这些礼,我只知初见姐姐时,那个杀千刀的恶人正在欺凌姐姐。他
早已死了,我也不在乎姐姐曾受欺凌,可是那个不男不女的阉人哪懂怜香惜玉?
粗手粗脚地乱来,可叫姐姐的身体吃足了苦头。可怜的,如此粉嫩紧致,哪
裡容得他这般粗鲁。「吴征诉说往事,令玉茏烟心中柔情一片。
果然吴征浑不在意曾经的受辱,反而在心疼她所受的伤害。
可窃喜与满心柔情之间,迷迷糊糊地觉得不对。
杨修明不敢给自己留下外伤,便只能折辱隐私处。
拿捏准了玉茏烟若是说了出去,身为后宫妃子受辱,自己也要交代上一条性
命。
那日与吴征初见之时,杨修明正折辱的地方是……粗糙的手指探入花径温柔
地抽送,旋转,按压。
舌头却掠过会阴,舔在了后庭上。
玉茏烟彻底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
无论洗得再乾淨,那裡总是不好,夫君居然舔了上去。
那舌尖细心地绕著菊瓣周围的每一条褶皱刮弄,由外而内,由内而外不住画
著圆圈。
往返了不知多少回,舌尖又迅捷地轻挑菊门。
玉茏烟的脑海裡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被温柔舔舐的小菊酥麻透骨,而探入花径的手指也在不断地搅动。
双管齐下,玉茏烟早已丢盔弃甲,下身汁水淋漓,经由手指搅拌过后泄出体
外。
而喉间彷佛被堵死,呻吟声怎麽也呼不出口。
可本能之间,她仍不愿吴征做这些低贱事。
想要抵抗,不敢抵抗。
想要制止,捨不得制止。
拂尘的尘柄曾深深地插进后庭裡,让尘尾像是一隻尾巴,只有屈辱与不堪。
舌尖的勾挑则如此温柔,扫刮之间像在抚平她所受的创伤。
透骨的快意正在麻痒间升起,高涨。
玉茏烟从不知道这裡也会如此敏感,浑身像千万隻蚂蚁在爬,爬的又热又痒。
意识裡仅存的一丝清明让她咬牙哼道:「夫君不可……万万不可折辱自己…
…」
「胡说八道!」
最后一句哀求换来的臀肉上的一掌,与后庭处所遭受的更猛烈地进攻。
吴征的舌头与手指同时加大了力道与速度,玉茏烟溃不成军,花汁四溢。
最后一丝意识似也被快感所吞没,她低低地呻吟出声,娇躯像过电一样一颤
一颤。
而先前不自觉躲闪的纤腰开始不由自主地扭动著,连臀儿都越翘越高,以更
好地迎合!吴征好好抚慰了一番,让玉茏烟小泄了两三回才直起上身。
玉茏烟彷佛在天堂与地狱间打了几个转,晕晕迷迷间,直觉吴征的手指冰凉
滑润,正一下一下地在后庭口上涂抹。
「夫君赎罪,妾身求夫君今后再也不可如此……」
隐隐然已知吴征的心思,玉茏烟羞不可抑,又无法拒绝,只得提起旧事来。
「这有什麽?你服侍我,我服侍你,不必讲究那麽多。」
吴征轻声道:「现下还不急,一会儿我也要一品姐姐的小嘴儿。」
玉茏烟答不出话来,她自是肯的,可要应出声便觉害羞。
何况吴征的肉龙正抵在幽谷口,将沁出洞口的花汁全数涂抹在龟菰上。
那热力如此逼人,让她倍觉煎熬,又怕他一时忍不住再度插进幽谷,可有得
一番好受了。
「姐姐实在太过敏感,若是照常欢好,姐姐抵受不住。没奈何,只得另闢蹊
径。」
吴征说得十分得意,后庭妙处他本就不准备放过,只不过因意外提前了而已。
更得意的便是他说的句句属实,玉茏烟抗拒不得。
又大又烫的肉龙仍是不疾不徐,此时只在臀沟中挺动,以感受这只臀儿的腻
滑丰弹。
两人同时喘起了粗气,玉茏烟低声哀婉道:「是妾身不中用,请夫君……夫
君……享用后庭……」
吴征捧起雪臀,以龟菰对准了菊蕾。
天香膏早已将内外都润得透了,辅以美妇腻滑的花汁,当下再不犹疑,腰杆
一挺,龟菰撑开菊瓣,轻轻挤了进去。
玉茏烟惊呼一声,只觉整只臀儿都被烫得发疼。
紧窄的后庭更是火辣辣地酸胀无比,羞意难忍,整个娇躯都觉麻痹了起来。
或许是吴征准备功夫做得细緻周到,撑开的裂痛并不强烈。
玉茏烟拧扭著娇躯,几声低低的呼声裡除了些许疼痛之外,大半倒是娇羞。
吴征感受著内裡惊人的窄小逼仄,稍作停留以待玉茏烟适应。
不想美妇居然主动挺著纤腰向后凑来,将肉棒又吞入少许。
疼痛与不适俱在,异物侵入也引起后庭的强烈排斥,正以绝大的力道推挤著,
想将肉棒赶出去。
可美妇总是如此,似乎侍奉已成了她的本能,总是下意识地迎凑而上。
从后看去,她丰满的臀儿奋力鼓起,与腴腰正似一隻葫芦。
而臀儿迎凑之时也在不断地扭动,寻找调整著更佳的角度。
两人合力之下,肉棒一寸一寸地送入菊蕾,居然与此前的侵入幽谷颇有异曲
同工之妙。
玉茏烟浑身都佈满了细密的汗珠,痛楚正渐渐变得麻木,又升起被胀满的酥
麻快意。
菊蕾更是温暖有力地勒住了肉棒,被肉棒推挤著,像是抿起的小嘴一样没入
洞口。
肉棒刚至洞底,玉茏烟又扭腰前送,将肉龙抽离后庭。
这份主动让吴征心急难耐,又贪看她扭腰摆臀的淫魅身姿,不忍打断。
往复几回,玉茏烟的迎凑扭送越发流利,适应了的后庭在抽送之间也越发顺
畅。
顶著被肉棒深入后庭,几乎顶穿了五脏六腑的窒息感觉,玉茏烟扭著腰肢,
极富韵律地一前一后。
上身悬垂得直达床面的豪乳像钟摆一样甩荡,不时还齐向中央撞击在一起。
细密的汗珠从上身各处向低而流,滚过豪乳,汇于两瓣莓珠之上,再滴落床
面。
下身则是一隻浪臀前摇后摆,几让吴征看花了眼。
随著大幅度扭摆的腰肢,臀肉也正激烈地甩荡。
当后庭深深尽根吞没了肉棒,两瓣丰臀在腰腹间一撞,被挤得向两侧溢出,
不住地盈盈晃动。
待肉棒抽出时,被挤得变形的臀肉又迅速弹回原位,颤出席捲一样的大浪。
美妇娇弱的身体在此刻如此有力,又极富韵律。
她甚至还有馀力控制著方向,让肉棒以不同的角度深入后庭。
吴征享受得难以言喻,歎道:「姐姐动得这般厉害,好像是你在吃棒儿一样。」
玉茏烟还来不及娇羞,吴征便借著她向后推送吞没肉棒之机,重重地一挺腰
杆。
啪的撞击声响彻屋内,玉茏烟几乎被撞散了一样脱力趴倒,只剩臀儿还高高
翘起,迎合著吴征疯狂的抽送。
吴征此前就已忍耐到了极点,他一手扶稳了腴腰,一手拉著玉茏烟的右臂,
将她上身侧起道:「看著我。」
肉棒被抽出体外,只稍作停留,又一鼓作气地插了回来直至尽根。
腰臀相撞的脆声响起,连春袋都沉沉地敲击在湿漉漉的花唇上。
每次菊蕾被撑开,前端的幽谷都起著感应一同收缩。
前后呼应,竟有一股绝佳的别样快美。
玉茏烟几乎失去了自控力,胡乱地呻吟著。
被吴征拉起的娇躯上身侧躺,星目回眸凝望,小巧的鼻子裡正放肆地将呻吟
声伴随著火热的呼吸,一同恣意释放。
迷蒙的双眼裡金星乱冒,全是情欲快意与满心欢喜,面庞上动情得销魂。
这本是最羞人的模样,现下她已全然顾不得,也不愿隐藏,只想全部表露给
吴征,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肉体与精神俱受刺激,两人几乎都已到了快乐的顶点。
吴征忽然嘶吼一声抽出肉棒,揉开幽谷一插到底!龟菰抵住了那颗敏感的小
肉粒,压实,灼烧,玉茏烟惊声尖叫。
那快感之强烈,直令她无从抵受!可惊呼声戛然而止,只转作密密频频的媚
吟浪呼,只因吴征以极小的幅度密密频频地抽插。
肉棒像一根极粗大的手指,探入穴心,将骚处死命地揉转,研磨。
玉茏烟那堪这般手段,全身神智都被幽谷裡的快感狂潮所吞没。
那不可思议的充实与激烈,正彻彻底底地将她佔有,吞噬。
「征弟弟……好弟弟……姐姐泄了……泄了……」
娇呼声中,玉茏烟全身绷紧地冲向快美的巅峰。
幽谷深处似有无数的溪流迸发,潮涌,带著快意倾泻而出。
快感正肆意发洩,忽然娇躯被吴征猛地扑倒,野兽般的嘶吼声在耳边响起。
幽谷中大量灼热的液体冲刷而至,烫得他再度惊叫起来。
而吴征仍在不停地小幅抽送,只是抽得更狠,顶得更狠。
两人紧贴在一起,一起颤抖,一起舒服地呻吟,彷佛无边无际,连时间都已
停止在这一刻……
第八章、如鱼得水。沉舟破釜
欢好得以满足之后,心头就会空落落地失神,好像身体少了些什么,或是什
么都提不起劲来。这股慵懒的空虚很难填满,即使是亲密的夫妻之间,也不免会
有被嫌弃的感觉,像是块用完了就丢一旁的破布。
玉茏烟像飘荡在空中,身体极大的满足让她晕晕乎乎,可空落落的滋味却并
未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始终将她搂着,即使身在半空,也有个强有力的依靠。这
种感觉已多年未有,自从肖家覆灭之后,她就像风中的柳絮,只能随风飘荡,直
到如今……吴征太过优秀,在这般世道下不会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只需在陪伴自
己时有这样一份温柔体贴,玉茏烟便已心满意足。
「回过神来了?」吴征揶揄一笑,又捏住了玉茏烟的臀瓣。
「嗯~」腻腻的鼻音,慵懒得发甜。玉茏烟不敢睁眼,嘴角的偷笑却已谁都
瞒不过去。
刚想着吴征定要羞她一番,或许现下该将螓首埋到豪乳里去,他一定会喜欢
得紧。不想吴征一指点在她的小腹,另一手贴在她背心道:「先收敛心神,若能
心无杂念最好,若不能,那就不要勉强,只需按我的吩咐去做即可。」「什……
什么?」玉茏烟茫然,不知所以。
「修炼内功。」吴征点着她小腹的指头轻轻一戳道:「待会儿这里会有一股
热热的气息,像……小蚂蚁一样。刚开始会不听使唤,咱们试试将它制伏,要它
去哪,它就去哪。今后修炼得多了,小蚂蚁就会变成只大肥兔儿,不仅力量大了,
还乖得很!那是便是修炼有成了。」自己身上可已有了四只大肥兔儿,玉茏烟俏
脸一红。本想依吩咐平心静气,可她向来缺乏安全感,又睁开眼来道:「妾身有
些害怕,会不会对你有碍,武功之事妾身有没有都无妨,若是害了你。」「其一,
我没有十成的把握,不过我在这里,试一试无妨的。其二,姐姐跟雁儿,玦儿,
湘儿她们不一样,她们自幼习武根基打得极牢。姐姐错过了时机本已修不得内功,
不过我这套功法特异,就算没得大成,小成倒有希望。到时强身健体,常保青春,
益处可是多多。其三么,姐姐给我说清楚了,插弄得你舒爽时就一口一个征弟弟,
好弟弟,现下就你啊你,夫君什么的,总觉得有些生分。这算不算吃干抹净了就
不认账?到底要怎么叫我。」听见强身健体,常保青春,玉茏烟心里先就一百个
肯了。吴征却忽然话锋一转,提起之前乐极时情不自禁的胡乱羞人话,玉茏烟不
由自主地将螓首埋进豪乳里。
吴征心中大荡,强忍着伸出手去的欲望,眼观鼻,鼻观心,可怜心正观着两
颗被螓首挤得变形,软软腻腻鼓胀出圆弧的美乳,也不知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
忍着不动手爽快地摸上一回。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玉茏烟才轻声道:「妾身都听征弟弟的,只是,只是
有一件事你要想好。」「姐姐直说就好,今后也一样。」玉茏烟声音越发低了几
分,道:「我若是修习了武功,身子骨会不会壮健起来?我看府上的女子个个都
有大本事,韩小姐和……和陆师姑都是英武逼人。身子骨弱有弱的好处,征弟弟
当知晓了的……」「哈哈,傻瓜。内功外功有别,若不是为了争斗,只修内功便
可,这有何妨?」吴征心中大爱,捏了捏玉茏烟的鼻子,笑道:「练功很苦,真
要勤学苦练我还舍不得。」「妾身一定用心学。」玉茏烟抓住吴征的手,又动情
又忸怩道:「现在就……开始么?」「难不成你还有力气再经一番风雨?姐姐这
身子骨,再来一回只怕明日起不来床,如何去拜见爹娘?」吴征哈哈大笑,不敢
与她调情以免当真动了欲火,按住玉茏烟的膻中穴与背心道:「不必担忧,我在,
出不了事。」吴征在离开大秦国界之时,曾回首遥望昆仑与成都方向,长叹道「
一场辛苦为谁忙」,个中无尽的心酸无奈,玉茏烟当时听见了难忍珠泪长流。他
不是神仙,不能算无遗策,在大秦国里所做的林林总总,全为他人做嫁衣衫。不
过他没有失去信心,当说出这句话时,玉茏烟惴惴不安的心也随之渐定安宁下来。
传授功法与修习的过程,吴征早已驾轻就熟。困难如当时的陆菲嫣,问题也
一一而解。玉茏烟身子骨虽弱,却没什么毛病。感应内力,依序游走,完成周天
等等等等,玉茏烟习武没甚天赋,但记心极佳,又有吴征引导相帮,一个半时辰
便初次完成了周天,小有所成。
玉茏烟先是泄得一塌糊涂,又是一身香汗,但此刻的精神却健旺了许多。吴
征在背后环绕着她的腴腰,轻轻一用力,那只细润肥美的丰臀便顺着他的小腿一
滑,结结实实地垫了上来。
「是不是觉得比从前有力了?」语声在耳边响起,热乎乎的气息几乎吹麻了
娇躯。玉茏烟不自觉地想躲,又被吴征牢牢拿住躲不开,忍不住笑道:「痒……
唔……」少女般的娇笑带着销魂蚀骨的低吟媚声,只见她先是微微提肩缩颈,本
能地躲闪开逼人的麻痒。俄而便将弯曲的脖颈偏向另一侧,几乎舒张开来任由吴
征享用它的细致与修长。
此刻她的身形张如一只白天鹅,无力地倚靠在身后的情郎怀里,胸前两颗硕
大饱沉的雪团嫩酥则已落入大手的掌控。大手肆意地摩挲,似在搜寻每一条肌理,
直把双乳捏扁又搓圆,卡得峰顶两点红梅东倒西歪,时而落入掌中不见,时而又
在指缝间露出一点嫣红。
艳福之盛,吴征流连忘返,而不知不觉间,玉茏烟娇弱的身躯正肩与胯齐向
后死死顶住吴征,一双玉臂更是向后回环,扶在吴征腰侧。这般姿势让她的一对
豪乳大大地向前挺起,借娇躯之姿全力送在吴征手中。腴润的腰肢则因要维持着
身姿而不住娇喘起伏,细细看来,不仅性感已极,肌理牵动之间玉茏烟还顺势起
伏,将一对儿水肉淫臀贴挤在爱郎胯间,不知他胯下的那根凶物,正陷落何处温
柔之乡,流连难返。
美人婉转迎合,妙不可言。她娇软无力的身躯,似乎处处都暗藏玄机。按左
则右迎,抚右则左至,让整具丰腴柔软的娇躯平添了一股活色生香之力。
吴征不由食指大动。一边拈弄她胸前两点硬翘的红梅之外,胯下阳根正被一
具淫臀牢牢坐实,深陷水肉之中。与从前的女子不同,玉茏烟的臀儿犹如一只薄
皮水袋,仿佛只是体内血液经过便能将嫩肉盈盈晃动起来,滋味妙不可言。吴征
微微耸顶,棒身立刻传来一股腻滑温热,美妇的肌肤仿佛化作了一潭温水,正裹
着棒身不住地搓洗抚慰。
「姐姐这只臀儿当真是妙。」吴征大为感慨。在皇宫中有一回轻薄于她,便
对这只臀儿念念不忘,待得如今亲自到手,细细把玩,才知个中美味非想象所能
具也!
「嘤咛……」玉茏烟以臀为轴,毫不费力地转了个圈,倒不是她身躯有多轻
盈,全拜了臀肤水滑玉腻几无摩擦,且臀肉丰厚圆沉之赐。
情欲熏蒸之中,意识并不清晰,攀在胸前的大手丝毫不离体,抓捏之下泛起
一股又一股的痉挛颤意,震得娇躯酥麻,绵软无力。可眩晕的迷意之中,多年形
成的本能依然让玉茏烟挺胸相迎,将硕乳隔着双大手,抵在爱郎胸膛上,娇吟道
:「姐姐不止有臀儿……征弟弟太过勇壮,姐姐虽受不住,可也有旁的好处……」
火热的娇软呼吸如蜜,甜得发腻的语声便是蜜里调油。玉茏烟昔年能讨帝王欢心,
除了天生丽质之外,必然有一番罕见的手段与能耐。
若说吴征不垂涎三尺是不可能的!背负秘密的豪族之女,青楼之中隐姓埋名,
再到入宫为妃。一位掌握了欢场女子技巧的皇妃?如此传奇的经历又是如此地刺
激。
玉茏烟四肢垂软,逐渐失去了力道,仿佛即将入梦,娇躯却顺着吴征向下滑
去。几欲脱手而出的感觉让吴征心中一紧,岂忍失去?念头稍动间,玉茏烟已及
时攀住他的肩头,香舌一卷,自肩井处顺着脖颈复又往上,停在脸侧以贝齿一口
一口地轻咬耳垂,咬出一片钻心的麻痒。
娇柔酥软的呼吸声时缓时急,即使闭上了眼睛不需去看,也能自行在脑海里
勾勒出一副诱人的画面。那痴缠在身上的诱人躯体,正用每一分玲珑曲线取悦着
男儿。嗫蠕的香唇舔过胸膛,留下一道晶亮的丝线,正吐出香舌绕着小小的凸点
打转,勾挑。
放松了身心,任由玉茏烟施为,不知不觉中吴征已是被她扶持着大马金刀地
坐在床头,双腿分开,露出胯间昂扬粗大,杀气腾腾的肉龙来。
近距离细细观瞧之下,玉茏烟胸前乱跳。其男子气息之浓,血脉之盛让她触
目惊心,真不知先前是如何才抵受住如此一根凶物。
怕归怕,爱更爱。情投意合的男子可温柔体贴,亦可化作狂风将自己吹上怒
涛,靠的便是这一份本钱。玉茏烟情意大动,忆及这男子为自己做的点点滴滴,
满腔柔情几将自己融化,只双膝跪于他胯前,轻启朱唇,勾舞香舌,向着光溜溜
的龟菇卷去。
男息冲鼻而入,味道不仅不难闻,还有股致命地吸引力。就如火热的龟菇需
得奋力张开小嘴方得吞没,却让玉茏烟的香唇先是一张成圆,紧接着唇瓣再一含,
绵绵密密地覆了上来。
鲜润靓丽的唇瓣,像饱滋着朝露的花蕊,分外好看。而黝黑的肉龙盘根错节,
却像根丑陋的火棍。一至美而一至丑,偏生二者结合在一起时,就生出奇妙的感
应来。不知是丑陋的肉龙破坏了香唇的美丽而显得凄艳,还是香唇的温柔中和了
肉龙的粗鲁而显得香艳。
若口含肉龙是冲突之极的画面,那么瑶鼻里哼出的呻吟声则是一阵绝妙的配
乐。肉龙被吞入口中的滋味,让玉茏烟几欲窒息之间,蜜意潮涌。
长久以来,她都在学习如此取悦男人,学成之后便是去取悦男子。虽说从前
只有一人,可她所做的只是取悦于他。虽说吴征是第二个男子,她也满心欢喜地
主动想要取悦,这一回比起从前,却是完完全全的不同。
从前,是要那个男子喜欢自己,而这一回,却是打从心眼里主动喜欢吴征,
想要他欢喜,而自己,甚至可以不需要回报。
呻吟一出,情意一动,在黝黑的肉龙与鲜红的香唇缝隙里,忽然一截软腻舌
尖挑了出来,像初晨时分的微风里迎风招展的嫩蕊。如此轻柔,又如此生动,将
整幅画都动了起来。
玉茏烟螓首抬高伏低,由慢而快,每一下都让唇瓣扣紧了龟菇沟壑处的敏感,
将伞圈包裹的密不透风。绵软的唇瓣既温柔,又有力地按压,吸吮,摩挲,而一
段香舌嫩尖则抵在马眼边缘,似有似无地勾挑。
极致的快感与麻痒,让吴征闭上双眼深重呼吸,一身肌肉绷出块垒起伏。他
心中大跳,玉茏烟的口舌之技初展便已这般惊人,让他几有欲射的感觉,待她全
力施展之时,又是怎样的销魂蚀骨?
玉茏烟已全身心地投入其间。吞吐之间溢出的香唾,让唇瓣津津发亮,她的
螓首左右摆动,搜寻着每一处角落,丁点不肯错过地舔舐,缠卷。那阳物被她吞
入了小半根,却觉这处温软的香口里,一根丁香小舌正翻江搅海,卖力地舔扫。
「呃……」吴征喉结滚动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之声。原来玉茏烟松开龟菇,
正细细密密地环绕啃吻着棒身,灵巧,快速,猛烈,毫不停歇地直达根部,又是
艳口一张,将黑毛绒绒所覆盖的春丸一口含入。
温热的呼吸大口大口地喷在胯下,玉茏烟吸裹着春丸,编编贝齿轻重适宜地
轻咬。待得一颗几乎被她含得化了,才被吐出,换得另一颗……吴征并非未尝此
道,只是玉茏烟做来有无比的耐心与细腻,个中温柔,较之从前的女子犹有过之,
几让吴征爱不释手。
温柔享用不尽,吴征在强自忍耐,韵味悠长之际,忽觉玉茏烟将自己的双腿
一分,还未回过神来,一截冰凉软腻的舌尖便钻了进来,直抵后庭。
吴征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彻底僵住了。
胯下的美妇毫不嫌弃地吐出粉嫩香舌,用力向里钻挤,那滋味难以言喻,只
觉身心俱畅,爽快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大口大口地呼吸。
从前并非没有为女子做过,陆菲嫣试过,此前抚慰玉茏烟时也为她做过,但
是回到自己时,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至少说不出口。不想玉茏烟投桃报李,不
顾羞耻地为自己舔起后庭。
快意连绵,吴征难以抵受,更不舍停止。玉茏烟毫不嫌弃不说,更是温柔细
致一如从前。一条灵巧的香舌绕着洞口不住转着圈圈,越转越快,在猝不及防之
际居然挤入洞口,向里深深地抵了进去。
男子后庭之敏感,较之女子更胜一筹。被钻探时更涌起一股异样快感,令吴
征几乎魂消魄散,忍不住大声嘶吼起来。而玉茏烟不为所动,只是奋力吐出香舌,
像是绵绵的春雨一样旋着圈儿,越旋越深。
吴征汗出满身,明明肉棒昂扬如龙,一身却几乎瘫软。不知不觉间,玉茏烟
又跪在他身前,一口将肉棒纳在口中,螓首起起伏伏地吞吐。
这一回不再浅尝辄止,吞入的肉茎一下比一下更深,香口套弄的速度也一下
比一下更快,就连吸吮的力道都在不断加重。卖力吞吐的玉茏烟,像是撞钟一样,
将吴征灵魂深处肆虐的快意一下又一下地激荡鼓舞。
「咕唧……咕唧……」在玉茏烟愈发激烈的吞吐之下,口中香津的搅拌之声
大响。吴征还从未有过如此淫靡的经历,更想不到响声可以大到这等地步,也可
以香艳到这等地步。
只见香唾已在口中被搅拌成细碎的白沫,自玉茏烟的唇角边流出涓涓滴滴,
丝线一般顺着精巧的下颌滑落,一路往下,顺着胸前两座傲峰的中央沟壑里没入
不见。
玉茏烟不曾忘我,也不曾迷醉,她虽汗出如浆,娇喘吁吁,却双目清明不住
抬眼望向吴征,看他神情的每一分变化。一切,都只是她在一心一意地侍奉心爱
的男子。
吞吐的起落将她胸前沉甸甸的豪乳也晃得眼花缭乱。这堆雪玉面团正不断地
上升,自下而上地开始包裹着男儿的胯下。而吞吐的幅度却丝毫不受影响——即
使被龟菇深抵喉间软肉,也只能吞入大半根便再也无力为继。这剩下的小半根自
然要交给温柔腻润犹有过之的雪乳。
螓首与豪乳以截然不同的方向挤压着肉龙,仿佛要把里头的每一滴汁液都挤
得干干净净。吴征抽着冷气,心中忽然泛起一个团字来。
香口成圆。
美乳虽在玉茏烟双掌向中央推挤之下,半球型的乳肉几成了两条雪方块,可
弧顶处的两抹幼圆依然勾勒着惊心动魄的曲线。
以肉龙为连杆,口乳并用着上下分开,再凑在一起,尤其当两相交汇之时,
玉茏烟都刻意地放慢动作,加紧了力道。在吴征的视线看去,肉龙全无踪影,只
有一位香汗澄澄,娇喘吁吁的美妇将螓首埋进了胸前的傲人双峰里。可强烈的感
官却忠实地反馈着一切:香口与嫩舌一刻不停地舔洗扫刮,柔软的硕乳颤巍巍地,
以极致的温柔抚慰着棒身。
炸裂的刺激快感来得如此突然,吴征忽然低吼出声,不自觉地伸出大手握住
一对乳峰大肆轻薄。值此紧要时刻,玉茏烟心领神会,酥胸一挺,檀口一紧,奋
力吸吮套弄起来。
粗大的肉龙在豪乳与香口间快速地穿梭,吴征抽搐着脸颊,忽然将玉茏烟抱
了起来!他已不满足于此,也不愿甘于侍奉的玉茏烟仅仅只是侍奉下去!
肥美的淫臀被悬空抱起,又重重落下。被她自己伺弄得爽滑溜溜的肉棒准确
地扣关而入,借着娇躯下落的力道,饱蘸着花汁滋润,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摩擦快
感,直入凤宫深处。玉茏烟「啊」地瞪大了美眸尖锐又短促地哀鸣一声,就转为
悠长又满足的呻吟。
肉紧的痉挛激起剧烈的蠕动,花径里的每一颗嫩肉都似吐出火热的气息,从
四面八方地喷吐在肉棒上。一呼之后,便是强大的一吸之力,缠绵悱恻,两人皆
是一抖,畅美难言。
「好弟弟……太凶了……」玉茏烟发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酥媚吟声,只觉花
穴已被彻彻底底地塞满,被烫得汁液横流,淫靡无端。
「会越来越凶的……」吴征动作虽缓却片刻不停,肉棒刚沉入穴底,便又托
举起丰臀,缓缓抽出。
逼人的快美似被渐渐抽干,被撑开的花径渐渐空虚,销魂的快感也似乎正离
体而去。玉茏烟直觉龟菇就要滑出幽谷洞口,心下大急,脱口而出:「不要……」
「啪」地一声,吴征及时又松开双手。玉茏烟娇躯猛地一沉,肉棒再度以极快的
速度与力道窜入深宫,让玉茏烟几觉连咽喉都被刺穿,只剩下游丝般的呻吟气息,
片刻后才娇喘道:「不要拔出来……」吴征看似一手掌控,实则销魂的滋味半点
不逊玉茏烟。那臀儿沉落之后便自行缓缓摇动,像只粉妆的磨盘一样筛磨,令触
感更加清晰了几分。如此温柔之乡,谁肯离去:「姐姐可得忍住了……」「不用
忍……」玉茏烟与吴征耳鬓厮磨,梦呓般道:「好弟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姐
姐都是你的……便是挨不住,快活得死了也罢……」一边在耳边软语,一边又款
摆腴腰,磨动丰臀,让肉棒在花径里搅动着快感潮生,奔涌。
吴征本就到了关键时刻,见状再不犹疑,将玉茏烟的娇躯紧紧地搂在怀里,
腰胯一挺,大力耸动起来。玉茏烟成熟诱人的肉体,此刻被吴征托着腰肢举起一
拳高,粗壮的肉龙随着腰胯的耸顶一下又一下填塞着花径,让玉茏烟丰腴的上身
脱了力全然向后仰去,展成一张雪亮的玉弓。
圆隆的豪乳正朝天挺立,又被猛烈的冲击震颤出惊涛骇浪。丰腴的双腿却大
大分开,胯间早已黏连无比的绒毛伸出,粗大的肉龙不住抽送,淫靡至极。玉茏
烟连呼声都已低微,花径深处的敏感被无数次准确地探采,早将她震得酥麻难当,
浑身脱力。可浑圆丰满的臀儿依然在不顾一切地扭动,甩荡出阵阵臀波,又贪婪
地让肉棒以不同的角度刺入,征伐。
灵肉合一的快乐让玉茏烟呻吟如泣,娇躯被不断地拉抛,一会儿将她抛向天
际,一会儿又将她摔入深渊。那一身肌肤因兴奋而覆上了一层动人的嫣粉,没有
顾忌,不需思考,只是本能地迎凑,磨合。她知道自己在寻求快乐的同时,吴征
一样地快活。
肉棒每一次长驱直入地轰击,都让花心乱颤,花穴收缩,大量蜜汁不住地喷
洒,让这一股浪荡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玉茏烟早已泄了好几回,如癫如狂,过
去。
「好快活……好弟弟……我的好吴郎……」玉茏烟终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再也扭不得腰,摆不得臀。她软趴趴地依靠在吴征身上,藕臂扶着他的肩膀,任
雪白的胴体不时轻颤,痉挛,呓语般道:「姐姐要飞起来啦……姐姐是你的……
都是你的……」迷蒙之中只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之后竟被吴征压在了身下。玉
茏烟无力地睁眼,透过额顶湿漉漉披散的发丝,只见吴征双目赤红,似乎全身大
痛地咬牙切齿嘶吼着,抬起一双丰腴美腿,胯间又是一挺。
「唔……」酸胀的感觉几欲撕裂了身体。酥软如泥的幽谷再经不起一丝风雨,
吴征这一回又采菊蕾嫩玉。后庭骤然遭袭,虽酸胀难当,却让玉茏烟游丝般的气
息又粗重了起来。
龟菇张如伞盖,在菊蕾里搜肠刮肚,比在幽谷里更深,更凶悍。窄小的洞眼
里仿佛含着一颗火球,正在越烧越旺,烧向全身。玉茏烟一阵窒息间,只听吴征
忽然虎吼着拔出肉龙,急不可耐地攀住她的后脑轻轻一提。
散发着灼人高温的肉龙近在眼前,顶端的洞眼像一只择人而噬的独目鬼,正
死死地盯着自己。至于其上的腻润滑浆,则全是自己身体里的痕迹。玉茏烟灵光
一现,不待吴征说话便主动轻启檀口,吐出香舌来。
吴征露出满足又满意的笑容。只有与她在一起时,可以毫无顾忌,予取予求,
因为她好「欺负」,也一定会配合。也只有与她在一起时,吴征才会如此地「暴
虐」。
美妇深知此刻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将香舌长长地吐出,以舌尖钻入马眼里
搅动。一切清晰可见,又清晰可感。这一刻再没有比此更为刺激的举动,何况玉
茏烟的目光中又流露出无可奈何的娇弱与哀婉,似乎被逼无奈,只得婉转承受。
我见犹怜之际,香舌却舞动如风中的旗帜,鲜明流畅。
「呃……」吴征再也忍不住,将阳精狠狠地爆发出来。激射的液体撞击于堵
在洞口的香舌上,从一柱喷泉化作万千涓滴,四散,飞溅!
玉茏烟只合上眼眸,任由阳精喷入口中。但更多的却是拍打在娇颜,缓慢汇
聚于唇角向着豪乳滴落……两人一同软倒着粗喘,不知过了多久,玉茏烟打了个
激灵就要起身。脸上黏黏腻腻,不仅不雅,也会妨碍吴征亲近。
一只大手及时将她拉住,娇躯又腾云驾雾地被打着横抱起,吴征道:「姐姐
当真是体贴,不过我也不差。」几时有过这般温柔?在皇宫时虽事后都有太监伺
候着梳洗,可枕边人绝不会像吴征这么做。玉茏烟身心一松,也不抗拒,索性缩
在吴征怀里再也不肯抬头,状甚娇羞,只怕被他看见了脸上的白浆满布,淫靡难
言。可隔绝了视线,玉茏烟的嘴角便勾起弯弧,笑得再也停不下来……天光才亮,
玉茏烟便从梦中惊觉。
即使在闲暇的平日此刻也当觉慵懒,何况昨夜被连番征伐,本当春睡不醒。
不想此刻虽四肢酥软,精神头儿却觉健旺。玉茏烟自知这要感谢吴征昨夜胯下容
情,不曾尽情纵横太过,另有之功便是昨夜才初具的内力上了。
有了精神,心里念念不忘的事情便有力去做。玉茏烟轻轻搬开吴征搭在她肩
头回环搂住的手臂,又提前咬紧了牙关不吭一声,才奋力挣起身来。
前花娇酥腻软,后庭隐隐胀痛,挪动娇躯时可让每一处都又酸又胀,更莫说
四肢上的酸楚了。玉茏烟不敢惊醒吴征,是以提早做了准备,这一份小心翼翼可
做足了功夫,直让睡梦中的吴征都过了把帝皇的干瘾。
艰难起身批好衣物去了浴房洗净了身体,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比起昨夜等
待吴征也不妨多让。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今晨去拜见祝雅瞳始终掉在心里惴惴不
安,连觉都睡得不踏实,唯恐出了糗。
倒不是说有些稀里糊涂就入了吴府,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这些在她心中可
半点都不重要——连皇城里迎妃的热闹与气派也一样。只是想想祝雅瞳的如花容
颜,连年岁都差不了多少,一会儿这一声「娘」该如何出口。再一想那位姿色卓
群,不在祝雅瞳之下的陆菲嫣,今后又该怎么办,可真叫她愁断了肠……金灿灿
的阳光已再无法遮挡,恣情纵意地洒进窗棱,吴征才睡饱了一觉起身。连日奔忙,
倒真有多日未曾睡得如此深沉,梦中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操心,看来昨夜一场
虽不尽兴,却十分尽情的欢好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了太多。
「姐姐起得这么早?」玉茏烟端坐镜前,头顶上梳了个回心髻。这发型不简
单,将一头长发以盘拧的手法自额前结至顶门,颇显妩媚之中带有一分神秘,梳
起来大费工夫,没有个一时三刻,就梳不得她现下的精致模样。
「嗯……」梦呓般应了一声,玉茏烟不时从镜中偷看吴征,丝毫不见愁眉舒
展。
吴征漱了口,洗净了脸,从身后捏着玉茏烟的肩头道:「姐姐怎地心事重重。」
「你看,你看,我的眉毛画得会不会浓了些?你……祝夫人会不会不喜欢?」「
哈哈……」原为此事,吴征不由失声而笑,道:「若要夫君说呢,姐姐这眉毛就
白画了一通。原有的样子就最衬姐姐的妩媚,现下刻意画得长了,那可不适合姐
姐,倒是雁儿的样子。」帮着玉茏烟洗去眉墨,重新上妆,吴征一时晃神。
从前在成都吴府,与陆菲嫣同寝而起时也常陪着她上妆画眉,个中之风情旖
旎万千。只是当日并不曾有更多的珍惜,当做平常事,两人在一起便自自然然。
如今回想起来,自登途凉州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与爱侣画眉,间隔足有大半年的
日子了……「拥美玉而不自珍,愚之极矣……」「夫君说什么?」吴征一时出神,
正自暗下决心,将此前压在心头之事就此做了决断,再无回旋余地。闻言笑道:
「在想姐姐现下的样子,当真是「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
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啊……」玉茏烟深明声色音律,以诗词唱曲更
是学了数年,一听便知吴征话中取笑又亲近之意,不由涨红了脸,又羞又愠道:
「谁人写的诗。好好的事情,被他说得话中有话的样子。」吴征忍不住又笑道:
「杂书里看见的,这诗啊,原来可是哪来科考舞弊之用。看姐姐现下的样子,实
在合适极了。这一声娘呢,姐姐是想叫得叫,不想叫也得叫。我娘那个人就爱这
些,姐姐还是第一位,你若不叫,她定然不放过。所以,姐姐委屈也好,千肯万
肯也罢,这一声是跑不了的。反正也跑不了,索性今日就把事儿办了,今后习惯
成自然,也就不需再行更多纠结啦。」吴征说得强硬,玉茏烟忽然愣了会神,倒
未有郎君不够体贴的怨怼,向他认真道:「姐姐明白了,娘爱这些,只因她太爱
夫君,太爱她的儿子。」「是了,就是如此。姐姐能明白就最好了,而且这一声
娘出了口,为夫还有话要好好地说一说!」「嗯?是什么?」「暂时保密,不是
与姐姐,是与你那位刚相认的弟弟!这一回,我决计不让他。」吴府未曾宣扬,
不少府中人都蒙在鼓里,不知多了位货真价实的女主人。可天明后厅堂里却来了
不少人。
没有大红的喜字,也未张灯结彩,简单得就像一场临时的拜会。不过韩克军
并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只需奉茶,便算是过了个场。至于今后再补,那是能过
安稳日子后才说的事了。
吴征携着玉茏烟的手步入厅堂,只见中央一张梨花方桌,左右分坐了韩克军
与祝雅瞳,正含着宽慰又揶揄的笑等待。韩归雁这位未来内宅之主则借着视线的
遮挡,赶忙朝吴征眯了眯眼,气呼呼一脸吃味地鼓起了香腮。随即敛容正襟危坐
在祝雅瞳身边,含笑向玉茏烟点了点头。
仪式并不繁琐,吴征与玉茏烟跪地叩首叫了爹娘,又奉上了茶便了了事。莺
莺燕燕们自然聚在了一块,如陆菲嫣送了见面礼,说话却说得云山雾罩,如冷月
玦则大有些羡慕……吴征心头一松,毫不掩饰地带着脸上诡笑回头,先向着韩归
雁一扫,万分得意地走来。
韩归雁心头正有气!这人先前瞒着自己和玉妃娘娘勾搭在了一起,如今又玉
成好事,想来正志得意满。现下还敢如此嘚瑟,真真要气死个人!
「你好得意啦。」借着靠近的档儿,韩归雁悄无声息地探出手去,拈起吴征
腰间软肉拧了一拧才松开道:「每回都是偷偷摸摸,今后不许!」「雁儿见谅,
必不再会了。」吴征并非敷衍虚言,今后当真不会,也不需要。
「且饶你一回,我去与玉姐姐说话。」算起来,玉茏烟可是她的义姐,又有
韩铁衣这一层关系在,亲近一番大有必要。只是与吴征错身而过时,韩归雁不由
锋眉一皱。
不知道怎生一副火花碰撞声响起一般,吴征胸口里呛出一声冷笑,韩归雁听
得一清二楚。同时,原本在她身后的,今日始终有些心绪不佳的韩铁衣也起了身,
同样蹦出声笑来。韩归雁甚至不需回头,也知这一下堪称皮笑肉不笑之典范。
「小舅子早上好啊……」「妹夫早……」两只男人的大手啪地握在一起,顿
时吸引了整座厅堂的注意力。不唯击掌声太响各带着不俗的力道,也因这两声称
呼实在扎耳。
离得最近的玉茏烟与韩归雁目瞪口呆,尤其韩归雁不忍卒睹,以掌掩去了看
着白痴的眼神,心中哭笑不得地再度大骂一句:「两个蠢货!」祝雅瞳看得忍俊
不禁。爱子与韩铁衣的争执自于盛国觐见张圣杰之时而起,迁延至今,愈演愈烈,
颇有水火不容之势,谁也不肯听谁的。祝雅瞳与韩归雁回头求助的目光一碰,一
同念及来到盛国后的旧事来。
暗中弃了江州的从龙之功,除了各族的宗亲家眷,兵不过韩家的私军,尚不
满万。借着大船一百,小船三百,载着只够支应五日之用的粮草,一大家子人犹
如丧家之犬于江州顺江而下,进入东方的盛国,向江陵郡进发。
过了险滩恶水之地,一行人便散了开来。陆氏,顾氏,杨氏等宗族上岸换马,
有些就留在当地郡治,有些从陆路前往紫陵城。吴征则领着昆仑派残存的两位师
姑与师弟妹们,仍聚在一起,由水路前行。亏得倪妙筠此前早与盛国联络停当,
一路上随行的盛国军马虽有监视之嫌,倒是让他们畅通无阻,免去了许许多多的
麻烦。
得脱险境,吴征松了一口气,忽然倒下就此大病了一场。倒不是身体有什么
问题,而是连遭打击,身心俱疲,此前实已每日都在心弦崩溃的边缘,这一放松
下来,难阻病魔入体。
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需两三日便又恢复如初,只是精神上颇见萎顿之处。
葬天江波澜壮阔,吴征常立于船头举目四顾,又茫然不发一言,微眯的双目里忽
闪着异样的光芒,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这一行水陆并进,直到在汉口遇见了费鸿曦。
老爷子先行前来,可谓给足了面子,不过吴征并未出迎。于情于理,他很想
见一见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模样。可如今他的身份已不同,费鸿曦也不能决断他
的事情。吴征凝望着昆仑派师尊们的牌位,扫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在车厢里等
待。
张圣杰几乎后脚就到,脚程跟得极紧。皇帝车驾距离半里之地主动停步,龙
袍凤冠的两位远远地下了车,不带随从步行前来,在费鸿曦身边停了步,先向祝
雅瞳点了点头道:「祝夫人久违了,圣杰实在想不到你们到了江州,便立马东行,
来得实在迟了,还请海涵。」「陛下这般说话,可是折煞了妾身。」祝雅瞳躬身
还礼道。
张圣杰环顾左右,他带来的大内侍卫远在半里之外,吴征也早已摈退左右,
只留下容身的车驾。他正容道:「这里是清净之地无人打扰。这里也没有陛下,
只有张圣杰夫妻二人,望与吴兄一晤。」「陛下稍待,小儿病体初愈,也未料到
陛下忽然驾临,且容他稍作准备,以免冲撞了圣驾。」「圣杰等多久都不在意。」
祝雅瞳转身进了车驾,原本还想吴征或许还有犹豫,不想入内时只见吴征正抚摸
着胡浩与林瑞晨的牌位,低声道:「这世道太乱了,娘,雁儿,我们一同去结束
它!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他起身撩开车帘当先下车,领着祝雅瞳与韩归雁一
同现身。
与张圣杰相隔五丈之地,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忽生许多感慨。不久之前,
一个是雄姿英发的少年大才,正平步青云。一个却是敌国质子,朝不保夕。两人
几次会面,吴征对张圣杰或鄙夷,或难以看透。可当他面对着传言中的盛国圣主
真正穿上了龙袍,在皇后的陪同下站在自家面前时,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圣主的
确有一国之君的气度与风采。
象征着权势的龙袍在他身上极为合身,年轻的帝王英俊而威严。可即便如此,
也已掩不去在长安质居之时练就的平易近人之气。这番气度不仅是这一份外在,
他只携皇后前来,虽有天下第一高手费鸿曦先行在此等候,一位帝皇能做到如此
地步,也足见心意之诚。
两人忽然一同笑了起来。张圣杰频频点头,吴征无奈摇头。这一次会面,甚
至可说是会师,并非天下大吉,而是两条可怜虫见了面,想找出一条抱团取暖,
能活过之后暴风骤雨的途经而已。即使风光已易,两人的危机都没有丁点解除。
「吴兄遣拙性大师护我归国,这一份心意铭刻于心。」张圣杰的本事远比吴
征想象的还要高,看他顺利归国,又一举登基,拙性想必没起到多少作用。不过
以此起头,亲近之意大生,吴征道:「陛下亦遣能人一路相助,若无她相帮,此
刻还不知前途何处。岂敢,岂敢。」吴征的拘谨让张圣杰默了默,又抬手四顾道
:「既是私下,吴征一定要与圣杰这般见外么?」「陛下始终是陛下。」吴征抬
头直视张圣杰的目光道:「金銮殿还是私下里,吴某都是见到了陛下。」张圣杰
定定地看着吴征,似乎有些失望。两边刚有些熟络的气氛又冷落下去,一时不知
该如何开口。此刻,陪同张圣杰前来的皇后忽然轻笑了一声。
凤冠霞帔的后宫之主年岁不算幼小,看上去像是双十年华出头,已有沉稳之
气。明眸皓齿,飞眉凤目,不仅美艳无端,举手投足间俱见闺秀风致。手足间更
隐有劲风呼啸,料想身上负有不凡的艺业。张圣杰归来不久便一同完成了登基与
立后,可见此事筹备已久,这位女子从小小年纪开始便被挑选出来,始终是皇后
的人选——甚至是唯一人选。
「妾身与表姐分别多年甚是想念,你们男人说话妾身也不懂,可否先去找表
姐叙旧?」皇后轻松道,似乎不是陪伴一国之君面见重要的客人,而是与自家普
通夫君会友,随意得很。
「吴兄若是不嫌弃,为夫自然无妨。」吴征不解其意,正踌躇间,只听皇后
道:「幼时与表姐最是要好,她待人家最有耐心,肯陪着人玩耍,后来她去了天
阴门就此难相见,望吴先生成全。」「焉敢阻拦皇后娘娘。」吴征会心一笑,孙
女费紫凝,她的表姐自然是天阴门的倪妙筠。
费紫凝来了这一出,先前的拘谨便又松快了许多,张圣杰一如既往道:「吴
兄此来,一路艰辛我已尽知。昆仑之殇,朕感同身受,先望吴兄节哀。」「谢陛
下,昆仑根基已毁,不过人既在,昆仑便在。吴某虽恸先师,更不敢忘师长殷殷
嘱托,为昆仑寻安身立命之地,刻不容缓。」「吴兄想要哪里,只管开口,圣杰
无所不允!」「嗯?」吴征虽已从倪妙筠口中知晓张圣杰的招揽之心,且权衡利
弊之后,料想张圣杰不会生出对己方不利的想法。然而新登基的盛皇说出这样简
洁干练,又不容置疑的话来,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无所不允,若吴征说要盛国的
皇宫做昆仑派新的山门呢?
张圣杰的目光炯炯有神,凛然不可逼视的威严下,又有一股谦和有礼,处处
都透露着两个字——诚意。他以诚心待人,人自然以诚心待他。两边若话不投机,
才会惹出些胡言乱语来,若均是一条心思,吴征不会乱说,张圣杰提早夸下的也
就不会只是海口。
吴征沉声道:「陛下是否知道吴某的身份?是否知道究竟在做什么?会惹来
什么祸端?」吴征是栾广江之子,燕国实打实的龙种,也是条孽龙。燕秦两国不
能容他,盛国本也一样。张圣杰以这般礼节,大张旗鼓地接纳了吴征来投,一旦
吴征身份曝光,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盛国几近附庸于燕国,栾楚廷也不会打算放过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届时伸
手讨要人头事属必然。盛国又哪里是燕国的对手?新登基的皇帝为国家稳定计,
只能交出吴征换取一时的安宁。如若不交,莫说燕军大兵压境的后果,便是朝野
中的动荡也压制不住——为了一个他国的皇子与敌国兵戎相见,没有这样的道理。
便是费,花两家联手压制,也无可奈何。
「都知晓了,不是近日才知,二十年前种种迹象,便多少猜得到一些。年初
于凉州与吴兄相见时,祝夫人的所作所为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吴兄,圣杰已深思
熟虑,不是一时热血上头,圣杰说的话,不变,不改。」「燕国大兵临于葬天江
时,陛下如何应对?」「首先要纠正吴兄一点,燕贼若大兵来犯,首因不会是吴
兄!」张圣杰直了直腰杆,道:「只会因为朕!」「嗯?」吴征再度有些惊诧,
隐隐然初次触摸到盛国皇家的想法与决心,暗自心惊道:「陛下请指点。」「无
论吴兄来不来紫陵城,朕都不准备再听燕贼一句话,一个字。栾楚廷初登大宝岂
能容忍?吴兄,他要的不仅是你的人头,也要朕的人头!朕为其一,兄为其二,
朕为何要听他的?既不听他的,又何须要顾忌他的想法!」张圣杰豁地起身,慨
然道:「朕于长安城遍尝辛酸百态,归国当引领子民奋而自强,而非沉湎安乐,
以为盛国世外桃源之地偏安一隅,久后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吴兄以为然否!」
「那么敢问陛下,两国大军交锋,胜算如何?」「盛国鱼米之乡,民皆富庶,从
不缺军资。如今大军数量之多,不逊燕贼。」张圣杰又在吴征对面坐下,诚恳道
:「盛国不缺统兵之将,缺擅胜之将;不缺兵丁,缺百战老兵。吴兄来盛国,圣
杰心中之喜难以言表。诚心天日可鉴,吴兄莫要犹疑!朕,不会退让半点,必与
燕贼决一死战。如今天下三分,朕若败了,不过再交出项上人头,盛国仍可暂时
偏安一隅,天下少个张圣杰又有何妨?若侥幸胜了,我盛国子民或有出头之日!」
「吴某是问陛下,胜算如何……」吴征默然半晌,老话重提,问道。
「独以盛国之力,一成,尚未必足。」张圣杰则哑然失笑,向吴征道:「吴
兄若还疑圣杰包藏祸害之心,可就太多虑了。」吴征也终于笑了起来。互以对方
为救命的稻草,实则合起来未必能成大事,分,那是必死无疑而已。也直到此刻,
吴征亲耳听见张圣杰以拳拳之心,道明死战之念,才终于能确认这一趟东来盛国
的抉择没有错。普天之下,只有张圣杰还能接纳吴府,接纳昆仑派。普天之下,
也只有这里才能给他一处安身之地。
那么他所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让这处安身之地自始至终安然无恙下去。
「吴某愿效死命,他日事成,天下皆是陛下的。」吴征起身拱手,祝雅瞳与
韩归雁也一同起身。
张圣杰见此声势,大喜,即刻还礼,居然有些语无伦次道:「吴兄,这……
我……圣杰竟不知所言,真是,真是该罚,该罚!」吴征愿意效命,祝雅瞳则是
他身后势力最强的代表,祝家在盛国分毫未动,此后燕盛之战时依然会发挥举足
轻重的作用。而韩归雁所代表的则是盛国最缺的人才,能征善战之将与百战老兵。
每一样都是盛国急需,每一样都完美地契合。
当吴征领着她们来,张圣杰由始至终都不曾掩饰对两人的渴望,如今更是大
喜过望道:「吴兄想要什么,请明言。」「想要的不多。先要块地,选址待臣到
了紫陵城,再选取山明水秀,官道四通八达之处,臣以自家资财兴建一座昆仑大
学……」说到这里吴征一时失语,摇了摇头略显遗憾道:「兴建一座昆仑大学堂
吧。」大秦国世代忠良的昆仑派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可见想要在这个世道里长
存下去,从前的方法行不通。吴征的思维远超当世,既然执掌昆仑派大权,自然
要引入更为先进的理念,让昆仑派源远流长。
「就这么简单?」张圣杰狐疑道:「此事吴兄随时可以操办。那官职呢?要
什么?多少人?」「咱们家上上下下,大都不出仕以免纠缠不清,沾惹麻烦。请
陛下妥善安排韩铁衣与韩铁雁两位将军为先。」吴征越说越是羞涩道:「至于吴
某,就向陛下讨要个祭酒即可,若是博士祭酒,更不敢负圣恩。余者暂时不必。」
「两位将军若肯领军,乃盛国之福,岂有不准?准了!准了!朕立刻着手准备,
下旨之前也会与两位将军商议,以两位的意见为准。」张圣杰连连搓手,又向吴
征怪异道:「吴兄,你这是要……昆仑大学堂祭酒?」「嗯……」吴征连连点头,
更加羞涩,心里居然颇有几分爽气。记忆中的大学校长啊,这得多大的学问才能
坐在那个位置上?哪一位不是专业大拿,如今自己也能坐一坐,怎能不爽?
「额……」张圣杰还是回不过神来,倒是颇为踌躇道:「昆仑大学堂祭酒,
圣杰一道旨意而已。只是博士么……咳咳,圣杰一人说了不算,得倪大学士说了
才算。」看他骈指遥点倪妙筠与费紫凝处,吴征也抽了抽嘴角,有些打退堂鼓。
真要被大学士考上一考,过不了关不仅让这个祭酒的格调降了三分,更是大扫自
家颜面。
「那便先不着急了罢。陛下既有死战之心,还请莫要隐瞒,这一路回紫陵城
便请倾囊相告!」「圣杰不敢有欺瞒。」张圣杰与吴征双掌相握,又将空着的一
只手扣了上去,殷切又大松一口气道:「盛国得吴兄,如鱼得水,更要感谢吴兄
尚未入朝便献上一份大礼,真是,真是,幸何如之。」离开江州之时,吴征将几
乎所有的军资都留了下来,这一番「资助」梁玉宇,让他有了底气与成都相抗衡。
虽说吴征对他不抱指望,也料得他久后必败,可大秦国里自去兄弟阋墙,倒是为
盛国解了西面之危。
「陛下所言不缺的军资,恐怕只是粮米吧?旁的呢?」「额……吴兄所言极
是,往年向燕国纳贡,以铁器为先。每年铸造的精铁百不存一,军中刀枪剑戟无
一不缺……圣杰今年不纳岁贡,已召集能工巧匠日夜无休,望能赶得上。」「无
妨,这些臣有。陛下只要有兵,臣就有多少兵刃!」「吴兄啊,圣杰该如何谢你?」
「臣就先要一处宅子吧,一大家子人的……」「有,有……」向紫陵城的路途不
近,即使随着圣驾也行了将近十日。已回了皇宫门口,张圣杰依然舍不得离去,
扯着吴征的手瞪目道:「吴兄,此言非虚?」「绝非虚言。只求陛下将这份名单
整顿好,臣自会练出一支奇兵来。」「我即刻就办!」张圣杰拉开一道长长的条
幅,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小楷,如今又多了一行。
「陛下,已回了皇宫,言语万勿失礼。」「吴兄放心。」张圣杰记录完毕抬
起头来,怡然一笑道:「见什么人说什么,乃是圣杰在长安城练出的第一份本事,
便是睡着也错不了。吴兄既然坚持,圣杰不好勉强。只是圣杰依前所言,私下里
你我兄弟相称,这一点,圣杰也会坚持。」得了皇帝的首肯,又得了权限,接下
来便是打造这一支奇兵了。吴征并非兵家高人,虽有奇思妙想,真要成军便得赖
韩门两兄妹之力。
韩铁衣听了吴征的构想,几乎与他一拍即合,当即以满腔热情投入到构建这
支军伍之中,与吴征配合得亲密无间。直到吴征提出要亲领这支奇兵征战沙场,
韩铁衣当即打住。
「为大将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岂有亲冒矢石者?不妥,也不
必。你这是担忧我练兵不成,瞧不起我!」韩铁衣连连摇头。
一开始吴征占据着上风,一只巧舌如簧,五花八门的歪理居然能说得百战之
将韩铁衣哑口无言,也算奇事一件。此后便急转直下,韩铁衣不管吴征说什么都
是一句:「旁的都成,只这一点你得听我这大舅哥的。妹夫,委屈了,委屈了。」
「你!」吴征气不打一处来,还从未有过在身份上被人压了一头,偏偏半句话都
辩驳不出来:「这法子是我想的,你不听我的,难道我还听你的?」「好极!好
计策!大舅哥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就请妹夫主掌全局,训军一事就劳妹夫大
架,您亲自来做,大舅哥我还有颇多事务繁忙,就不奉陪了……」韩铁衣直接撕
破了面皮,将韩归雁都给卖了出去,总之一句话,不同意!也莫要拿旁的东西来
压我,你小子的身份还压不住!
吴征别无他法,只得暂时搁置争议,将旁的要事先行推进。只是这道训军的
难题无论如何绕不过去,找了韩归雁商议,英武的女将也是罕见服软道:「吴郎,
这事没有二哥不成。我家三兄妹各有所长,如大哥军威如虎,势如破竹,攻无不
克。我呢便擅长连脉结营,护城池不破。二哥不同,他用兵常以奇峰突进,稳中
带险。吴郎和我学过兵法,是否还记得其中的道理?」「记得。」吴征愁眉苦脸
道:「三军战之以奇,则需令行禁止,军士上下一心。能以奇兵致胜者,其治军
之道必有独特之处。」「那便是了。这事我还真帮不了吴郎。」韩归雁有些心疼,
又有些好笑地抚着吴征的额头,道:「此军设立,人数虽只三百,然吴郎的奇思
妙想,前所未有。翌日燕国来攻,此军至关重要,若无二哥亲自操演,难免有碍。
届时一城之得失关乎整个战局,万万马虎不得,此事非二哥莫属。二哥治军之能,
可不是一句有独特之处可以囊括,以我看来,天下难有匹敌者。吴郎这一支,这
一支,哎,我都不知怎么形容,乱七八糟的兵马,若想半年之内成军,非二哥不
可!」于是乎吴征只得断了旁的念头,还得回去求韩铁衣。两个人一说此事便是
吵吵嚷嚷,各自绝不退让半步,已成了吴府上下茶余饭后的谈资。
争论不休成了泼皮耍赖,韩铁衣的「为将之道」不拘一格,也把吴征的口头
给堵得死死的。不想世事变化如此无常,一朝醒来,小舅子成了大舅哥,妹夫成
了姐夫,吴征又下定了决心绝无余地,可把韩铁衣折腾得难受。
「我还不是你妹夫。」顶着韩归雁噬人的目光芒刺在背,吴征硬起头皮道:
「今日你再没理由推拒。实话与你说,你若还不答应,我便让你姐姐出面!呵呵,
姐弟刚刚相认,你不会就这么顶回去吧?」韩铁衣左右为难,又恨得牙痒痒,把
吴征的手掌捏得咯咯作响。他的武功在韩家三子之冠,一身十一品的修为使发了
力气,居然被吴征云淡风轻,视若无物,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铁衣,罢了吧,还是听征儿的。」正僵局处,韩克军嘶哑着嗓音发话道:
「征儿若举主帅大将,固然也有一己之长,以他的擅长难竟全功。昔年你都知之
甚详,因何到了今日,你却改了主意?」「哪!哪!你听听,爹爹发话了啊!说
的句句在理,你就是强词夺理,现在还敢嘴硬?」吴征闻言立刻大跳起来,手足
舞蹈。
「哎。举一门上下皆为哀兵,主帅亲临阵前,后退无路,岂非绝地之战?」
韩铁衣不理吴征,垂首说出一番道理来。
「哀兵可用,绝地未必便绝。当是此时,断后路而一往无前,凶地到头,或
逢凶化吉。」吴征听得精神越发振奋,呱噪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你懂不
懂?你到底懂不懂得?」韩铁衣落寞摇了摇头向府外走去几步,才道:「既然如
此,你还愣着干什么?今日不去选贤任能么?突击队吴队长?」「哎,来了来了。」
吴征这一下喜笑颜开,向家人告别后与韩铁衣勾肩搭背,几乎是扯着他的领子向
府外疾步而去。
府中家人仍为那句「小舅子和妹夫」回味无穷,时不时笑得前仰后合,将玉
茏烟羞成了大红脸。而祝雅瞳凝望着吴征的背影,一时有些恍惚。
与爱子离了山谷之后,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路径里。新的吴府与旧的吴府一
样,祝雅瞳又成了爱子的引路人,可深闺夜里,山谷中的旖旎往复不断地在梦里
重现。新的吴府渐渐安定,慢慢有了笑语,有了温馨,可爱子要做的事情还有很
多很多,无论是外,还是内。
第九章、今夕明夕。怜花几度
张天师赤裸了上身跪在地上,两根荆条在背后绑缚得尖刺都扎进肉里,一身
鲜血淋漓。他垂头丧气,目光不时抬起向门外一扫,颇显自责又慌乱。
邵承安在他身前身后不停地踱着步,来来回回,往往复复,边走边搓着手心
沙沙作响。嘴里的唉声叹气与责备地啧啧声更是片刻没停过。
「我说小邵,你今日走的路,只怕够从江州到紫陵城再来一趟了吧?你要再
不消停,老娘一耳光过去可不会留手。」章大娘原本面无表情,想是此刻再也无
法忍耐,一脸的横肉跳动冷冷哼道。
「啧。大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能不能别和我计较了?」邵承安大是不满,
居然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呵呵,老娘的事早已办妥,鬼道士的办不成难不成赖到我头上?一副死人
脸,看着就来气。」章大娘虽口吐恶言,居然真的不曾计较太多,不仅没有抽响
老大的耳光,还瞥了眼张天师,颇有些同病相怜的郁闷。
「你办妥的那个最简单,主人疼惜你而已。」张天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却
不敢和章大娘对视,微微偏过了头。
「主人怜我丑怪又残废,怎么,你不服气么?嗯嗯,难的你来办。你不是夸
了海口么?人呢?」章大娘也不动怒,笑得小眼眯成了一条缝道:「主人请放心,
属下亲赴必手到擒来,短则五六日,长则半月,请主人稍待。」一句话被她捏着
嗓子模仿起来,活像是行将断气的母鸡嘶鸣,却让张天师面色灰败了下去,道:
「罢了,罢了,待主人来责罚便罢了。误了主人要事,这条命老道是不想要了。
可恨,可恨!」忙完了公务已是黄昏时分,吴征在大街上徒步回府。他左手提了
盏制作精巧的宫灯,那是路上碰巧遇见,只觉无论款式花纹,还是掌上灯之后的
明暗都是顾盼所喜,顺手便买了下来。
晨间顾盼面色不郁,自打来了紫陵城后她便少言寡语,与从前的活泼大不相
同。吴征对此心知肚明,几回腆着脸前去讨好,都换来刻意的冷落与疏远。之前
他待顾盼多少有些躲躲闪闪,如今也是报应不爽。
吴征不愿再去触怒顾盼,尤其是现今她的心灵正脆弱的当口。可有时身不由
己,与玉茏烟共过的患难,还有她脑中的《毒经》,无论哪一样,都没有再拖延
下去的理由。将心比心,吴征自问若与顾盼掉个个儿,只怕已气得疯了。
「你就不能低调一点?非得这么大喇喇地走在路上么?」韩铁衣有些不太习
惯行人注视的目光与指指点点,无奈道:「有马车不坐,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喜
欢活受罪。」「我自行我的,管别人干什么?」吴征背着双手走得颇为沉稳,还
左右张望着寻找些有趣的小物件。
「你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不知么?」韩铁衣摇头叹息道:「年轻多金生得俊
俏就罢了,还做得一手销魂的诗词,烧得女孩子都喜欢的好菜。越是年轻的怀春
少女,就越喜欢这种人。这种人若是喜欢了某个女子,那是谁也抵挡不住的,你
说对不对?」「对,都对。」吴征撇了撇嘴,被挖苦得心头有些火气,道:「而
且我还很会说话,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又风流的很。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无
法拒绝。」「既然你都知道,就自作自受,找我发什么脾气。」韩铁衣摊了摊手,
道:「你的名声,想怎么搞坏,搞得有多坏,都不关我的事。」吴征买下两支开
得又艳又香的芍药,随手送给路边两位悄悄打量着他,也是眼睛最大最亮的少女,
惹得两位少女面泛红霞,接过鲜花飞也似的逃了去。紫陵城里渐渐传开了这位昆
仑掌门的事迹,少女的情怀,谁又不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少年英杰?若能得他
青眼看顾,或许也会有一段一生难忘的浪漫邂逅。
不想这位倒真的风流,乃至于有些孟浪。随手送出鲜花就罢了,两朵分送两
人,大喇喇地丝毫不知避忌,传扬出去,少不得要被骂一句下流。
吴征其实不太记得那两位少女的模样,送完花便收了手,自言自语道:「一
天败坏一点,也就可以了,操之过急反显刻意。嘿嘿,你以帅哥自居,固然要洁
身自好不留恶评,我就没那么多顾忌,最好市井里把我骂得越狠越好。」「啧啧,
当真也不易。」韩铁衣点了点头,不知佩服的是吴征这副城墙厚的脸皮,还是拿
的起放的下的胸怀。
「陛下不介意,自会有人介意。他日燕国来讨人,说不得我的身份要大白天
下,届时有一份骂名,陛下面临的责难也轻一些。」吴征背着双手加快了步伐,
频频摇头道:「就不知道盼儿听见了,肯不肯让我解释两句。」吴府大开中门,
以一番喜庆之姿欢迎主人回府。
「老爷回来了。」祝雅瞳在先,左右随着冷月玦与韩归雁。一句话说得吴征
哑然失笑,也说得她自己暗暗发窘。
「回来了。」吴征忍俊不禁地应道,祝雅瞳半低头躲开他的目光,又不敢真
正偏头,以免叫身后的二女发觉异样。这副罕见的模样娇羞无限,吴征贪看不足,
只盼再多看几眼。
祝雅瞳暗自恼怒怎地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一句,略微不适之后,很快调整如常
道:「府中事情可不少,征儿是先用膳,还是先做事?」吴征看看天色,将宫灯
在一旁放好道:「时候尚早,还是先做事罢。」「好。」花厅里祝雅瞳铺陈开一
本本小册子给吴征过目,道:「陆仙子心细如发,府内事有她助我,条理清晰不
说,对老……爷于外也大有裨益。倒不是雁儿不好,她忙得不可开交,着实也管
不过来。」韩归雁吐了吐舌头不敢辩驳,心中倒是甜甜的。祝雅瞳原本待她要冷
淡许多,隐约也能感觉到自己并不讨她喜欢。从前不知祝雅瞳的身份,对此嗤之
以鼻。自打在桃花山里隔世再逢之后,祝雅瞳待她就变了个样,不仅亲近得很,
处处还为她说话。譬如这位内宅之主可从未有工夫管过宅中之事,祝雅瞳也是分
说得明明白白。
「师姑一贯如此。娘,小师姑那边今日如何?」吴征一边翻阅一边问道。
「和前些日子无甚不同,看不出什么不妥,可就是不太对劲,有些郁郁寡欢,
又有些强打精神……」「嗯……」吴征默然了片刻,道:「晚些我再去看她。」
「不必太过担忧,你师娘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许多。」祝雅瞳抿了抿嘴,揶揄
笑道:「分明想去看她,被骂了一顿都不敢太早去了。」「可比幼时习武之时严
厉多了。」吴征抬头一时恍神,林锦儿从前待自己可谓宠溺有加,什么事都护着
自己。如今成了昆仑掌门,慈母一般的师娘变得十分严苛,连探望时去得早了,
都要被训责一番。
母子俩一路边商议边聊天,冷月玦与韩归雁不时附和两句。冰娃娃在府里不
显山露水,甚少说些什么,若还是从前,她自可只管修行,现下天阴门根基已毁,
门人死伤惨重。她虽未接任掌门之位,也与吴征一般,需扛起整个门派的重责来。
两人说到贴心处,相视一笑,只觉眼下有一步千钧之难,可总算相互扶持,个中
滋味亦苦亦甜,也自有一番美妙。
「天阴门这里我们都在用心,只是没有掌门师姐首肯,我们拿不了主意。」
「无妨,该做的先做,于门派有好处,她总不至于来反对。」吴征本该深恨柔惜
雪当年泄露他的秘密,不下死手已属宽宏大量。可现今他不仅对天阴门的事情说
得上用心,对柔惜雪也不做为难。除了祝雅瞳与冷月玦的面子之外,总还是有几
分私心在的。
「师尊仍是浑浑噩噩,我就怕她说一个不字……」冷月玦扁了扁嘴道:「也
不知师尊何时才能回过神来。」「玦儿放心,她叫柔惜雪啊!」吴征抬头,向她
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祝雅瞳抿嘴一笑,道:「那为娘就先代玦儿谢过
了。对了,陛下送了些礼物来,还有手书一封,无甚要事,征儿看看如何回复的
好。」「闻吴兄新得白玉美人,可喜可贺,特精选丝金牡丹同心珮一对,衔珠桃
蕊碧玉钗一支,聊表心意。山白凤蜜桃个大汁多,可惜今年雨水过盛日照不足,
不及往年的甜。不过香味扑鼻,仍是夏季的上佳贡果,吴兄与家眷都尝尝,若觉
味美,宫里还有的是。」吴征掂了掂信笺,随手毁去,道:「陛下的处事得当,
生平仅见。我越发坚定来盛国是一条最好的道路。」「年轻有为,又不为陈规所
限,真圣主也。我们家本也有一位真龙,可惜他自己不喜。嘻嘻……」祝雅瞳吐
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道。
「世界很大,大到难以想象。中原也不过是一方土地而已,把目光放得再大
些,更远些,在不在中原称王称霸,根本就不算什么。娘,那件事您去办了吧?」
「当然。三只船向北,到了冀州后转向东行,至连片的大陆后绘制地图方回。另
三只顺海岸往南,后折而西向,依样绘图而归。都是你吩咐的。」「嗯。那就好,
那就好。」吴征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娘,您数度欲言又止,好似有满腹心
事要说,到底是什么?我看玦儿不在意,雁儿是已然憋坏了……再这么忍着,莫
把咱们母子俩一同给憋坏了。」韩归雁香腮微鼓,锋眉暗蹙,半愠半嗔的模样在
她英气勃勃的面上,平添几分可爱与娇憨。吴征看在眼里,心下甚爱,也知女将
若是这副模样,多半心中正飞醋横生,用坛子都接不过来。
「咳咳……有件事要与征儿相商!」祝雅瞳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道:「听
闻你近日来刻意败坏自己的名声,可有此事?」「不得已而为之。孩儿是燕国皇
子的身份迟早隐瞒不住,这又是重建昆仑派,又是组建兵马的,陛下要受到诘难
不会少,咱们家居心叵测的名声也是跑不了。听闻那位本该登基的殿下暗中动作
频频,就等着陛下犯错。我先把名声搞坏了,陛下肩上的压力也轻一些。呵呵,
名声这种东西,值几个钱?」吴征自嘲一笑,想起在大秦国时自己名声素著,深
得百姓爱戴,下场却没好到哪里去。
「嗯,这些我们都知晓。只是我们在盛国算得上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许
多事陛下心里再怎么千肯万肯,明面上未必能表现出来,光靠着咱们这些外来人
力有不逮。想在紫陵城里更快地站稳脚跟,少不得要有些迎来送往的礼节。这些
你想过没有?」祝雅瞳本就长袖善舞,以她的如花容颜与绝世风姿,做起这些来
也比常人要容易许多。不过事关吴府上下,身份又如此地敏感,光靠嘴上功夫是
万万不成的。
「尚未想过。」吴征一愣,喃喃道:「之前想着吴府里有什么事,只消娘与
菲菲一同出马,还不手到擒来?这么一说,倒是想的过于简单,小瞧了盛国英豪
来着。」「所以呀,要寻着合适的盟友,不仅他们得在朝中说得上话,也得信任
咱们吴府。这事儿拖不得,最快的方式莫过于联姻。快刀斩乱麻,只消下了定便
是自家人,今后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征儿你看呢?」怪道韩归雁又打翻了醋坛子!
吴征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了抚她额顶的青丝,笑道:「一定要这么着急么?」「
当然,刻不容缓。外事自有你们操心,内府有这等大事,自然要为娘的亲自做主。」
「也对。」祝雅瞳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哪一点都没有辩驳的余地,也确是对吴府
乃至于昆仑派上下最好的选择。
身为外来人,想要融入本就不易。何况像昆仑派这样的百年传承,背后还跟
着诸多豪族。不论有意无意,必然会惊动盛国原有的豪族,一不留神便会触犯了
他人的利益。
若是吴府自己都站不稳脚跟,又谈何照应陆家,顾家,杨家这样的族群?吴
征一点就透,看韩归雁的模样虽是醋意满满,倒半点都不反对,所不满的只是又
要有人来分了一块去,着实有些不爽。
「你可有中意的人家?娘选个黄道吉日,自会上门去说亲。」祝雅瞳笑得意
味深长,颇见揶揄,吴征来了紫陵城后几无空闲,又哪来的什么中意人家?还不
是由祝雅瞳拿主意。
「孩儿还有得选择么?」吴征早已猜到祝雅瞳心中所想,哭笑不得道。
「果然心有灵犀,知子莫若母。知道征儿定然是肯,今日晨间,娘已和雁儿
一道上了人家的门,把心中属意说了个清楚。依为娘看,人家心中也是愿意的。」
祝雅瞳一席话说得吴征抽了抽嘴角!从前也算泡妞若干,向来是手到擒来。不过
一个个都是小火慢炖,循序渐进,待火候足了,香味满溢之时才行采摘。哪有像
祝雅瞳这么火急火燎,半逼半骗的……且听她的口气,不仅见了人,连对方家人
都已见了,至少未曾被反对,否则也不敢这么夸海口。
「这么着急的么?」吴征哭笑不得,抹了把额头冷汗,暗思近日来无论如何
不能夜宿韩归雁的小院里。否则腰上的肉怕是保不住了。
「急不急,为娘说了不算。」祝雅瞳慢条斯理地道:「现下倒有件急事,张
百龄也失了手,正和小邵,章大娘在等你责罚。征儿你看是急还是不急呢?」吴
征再次抽了抽嘴角。张百龄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绰号「搜魂天师」,寻人拿物也
是响当当的一把好手。被祝雅瞳收服之后修身养性,武功也越发精进。他临行前
几乎立下了军令状可不是胡吹大气,就连吴征也以为是手到擒来。
「白玉美人看来不好得呀……」张圣杰先前恭喜他新纳白玉美人,原本就语
带双关。白玉美人四字近来可是频频在吴征眼前出现。
即将到来的燕盛之战,盛国弱势得实在太多。即使吴征开启僖宗遗藏补充了
军器,又有韩家两兄妹驰援,两国的战斗力仍然差距甚远。想要取胜,就必须出
奇制胜!
吴征来了盛国,除了伸手要宅子,要昆仑大学堂的地皮之外,还问张圣杰要
了一份名单——盛国境内所有奇人异士,尤其是什么自诩为侠盗,义匪之流。
天下三分,连年征战不休。市井间即使为了有一分自保之力,修习武功者也
大有人在,三国莫不如是。所谓侠以武犯禁,就像吴征记忆中的前世,刚学会开
车时总忍不住手痒,这个世界也一样,修习了武功,总想着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
事业,震动震动天下什么的。
于是这类「劫富济贫」的山大王,「取不义之财以资贫困」的侠盗便如雨后
春笋一样,除之不尽。
吴征在成都城里牛刀小试,利用祝家残余的力量,以精细到极点的布置,在
禁令之下的成都城组织了一场暴动,闹得满城风雨,连皇城都被烧了一把燎天大
火。
那只是临时拼凑的数十人。
若是高手们聚在一起,训练成军,这支军伍便可聚可散,聚可摧城拔寨,化
作大军里无坚不摧之刃;散可隐藏行踪,甚至连食水都可自行解决不必操心,灵
活机动到了极点。吴征完全有信心能在战场上发挥巨大的作用!至于人数,吴征
设定为三百人。
盛国积弱多年,想要在短时间里增强战力,唯一的途经便是唯才是举。这些
身具过人之能的侠盗,山大王,就成了吴征收服的目标。
「陛下试想,自诩侠与义者多少有侠义之心,若能善加引导,必能为国出力!
这些人若似往常投之于军,至多是个武功高强的士兵,在战场上无用!唯聚沙成
塔……」吴征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双手连搓做出座宝塔道:「再强的精兵,
也不过是七级浮屠,咱们这一支纯以高手组成的军伍,可是玲珑宝塔,外镶璎珞
珍珠,内嵌真佛舍利……」张圣杰听得热血涌上脑门。吴征的想法从未在这个世
上出现过,可说异想天开,细细想来,却又全无破绽。璎珞珍珠,正是聚在一起
的高手们,相映生辉。真佛舍利,便是这支强军的军魂。
于是这一份名单很快就送到了吴征手中。有些已是下在牢里,有些则是难以
抓捕。
吴征甄别筛选,摒除了大奸大恶之辈后,便一一点名。譬如在清溪山上称王
称霸多年,还竖起「替天行道」大旗的大盗云满天。这人本性不坏,占山为王多
年也没干太过伤天害理的坏事,能安然无恙地混了那么多年,说明本事也不小。
原本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在清溪山里过上许多年逍遥日子,可惜他遇到了章大娘。
章大娘就这么膝行着跪走进清溪寨,用她铜浇铁铸般的膝盖一膝将他顶下了
三丈高的悬崖。云满天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
一双蒲扇般的大粗手噼里啪啦就是十余个耳光,险些打掉他满嘴牙。总算脑子还
没摔坏,登时就明白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悍妇不是自己能匹敌的。他人本硬气,
但是不傻,知道强行反抗无用,也就闭上了嘴一言不发认了栽,被封了穴道后章
大娘指东不敢往西,一路被带回了紫陵城,扔进一处军营里。
军营里的人日渐一日多了起来,吴征设定的是三百之数,来的却不止三百人。
优胜劣汰,到哪都是如此。一位年轻的学究样男子一一给他们登记落款,另一位
铁塔般的汉子便把他们分门别类地安排住所,只需不离开军营,任由他们自便,
算是半囚禁了起来。在军营里关着的可都是江湖上享有字号的人物,且手底下或
多或少都不太干净,莫名其妙地全数被抓了来聚集在此处,可说军营里有些愁云
惨雾,人人有时日无多的感慨。
吴征事情大多顺遂,可也有例外。
张百龄听见脚步声,跪地背缚的身躯也抖了一抖,不知是怕的,还是羞愧的。
吴征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邵承安跪在了地上,章大娘只要不坐在椅子上,随时随地都是跪着的。
「苦着个脸干什么?都起来。」张百龄又是一抖,他负荆请罪,荆棘已刺进
肉里,一旦起身只会刺得更深。可主人有令不能不从,只能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
要起。不想吴征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顺手还把绑缚的绳索解了下来,身上的
荆条也是应声而落。
「属下办事不力失了手,误了主人大事,请主人责罚。」张百龄羞愧更甚,
虽已起身,却低着头不敢看。
「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如何失了手?」吴征不喜不怒地问道。从前祝雅瞳御
下极严,但相比起来,以覆灭暗香零落为终极目标的吴征,自然会与霍永宁采用
相反的路子。霍永宁用恶人,他就用义士,霍永宁待人以苛,吴征便待人以宽。
相比起朝张百龄发怒,他更感兴趣这个让两大高手都束手无策的家伙,究竟是怎
么躲过了这一回。
「回禀主人,其实也说不上失手……属下自始至终都没摸着他的影子,这人
就像消失了一般……」张百龄越说越怒,想来也是憋屈得很了。
「额……」吴征也又好气又好笑。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有种奇怪的本能,
总能预见到未知的危险。这一系列的抓捕计划十分周密,根本不可能走漏风声。
邵承安此前虽失手,也仅仅是跟丢失了踪迹。待得张百龄出马,居然连人影都没
瞧见,可见对方已察觉出了危险。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媚及绝色。今欲踏月来取,君家境殷实,料
必不使我空手而归。若有不舍,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求纹银二百两以充途资,则
深感恩惠。」吴征第一回见着江枫璃所犯的案子,光看这封「告示」,前半段自
我感觉十分良好,颇有潇洒出尘的仙气,吴征差点以为自己遇着了盗帅楚留香。
不过后半段价值连城的白玉美人变成了纹银二百……突然骤降的逼格,差点没把
吴征给气出一口老血。
冷静下来之后,吴征倒是暗暗点头。江枫璃的名声着实不坏,甚至可说得上
极好,劫富济贫四字在他身上可半点不差。此人不干抢劫盗窃的恶事,干的是逼
迫富庶人家做好事的恶事。白玉美人一案流传最广,江枫璃留了书信在吴中富户
刘家。这家人颇为吝啬,自然是白玉美人不给,二百两纹银也不给。
江枫璃颇有手段,会提前留下书信,想来也是个好面子的家伙。两边争执起
来,江枫璃夺了二百两纹银算是说到做到,免不了还伤了几个人。也因此犯了事
被官府画影图形,连年通缉。这人能耐当真不小,多年来始终未曾归案,对分寸
的拿捏似乎也十分恰当,二百两纹银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官府无可奈何之下
就行搁置,久而久之便被人渐渐遗忘。若不是被吴征相中了这份能耐,这人现下
只怕逍遥得紧。
「属下的追踪之术是高人所授,祝夫人也曾提点过。姓江的蟊贼躲了起来,
还查不着半点线索,这份本事属下倒有些佩服。此人可用,主人要责罚,该责罚
属下才是。」张百龄垂头丧气,分明想把江枫璃狠揍一顿,又忍不住为他求情,
算得上大公无私。
「我不喜欢一开始就责罚,更喜欢戴罪立功。待拿回了江枫璃,就让天师好
好地操演他即可。」吴征悠悠出神,喃喃道:「天师的事儿没办成,暂且记下,
以一年之期为限,有了功劳相抵,若过了期限还不能抵过再行严惩便是。这条规
矩从今日起,都依着办。」「谢主人宽宏大量,属下定尽全力抵消罪过。」张百
龄感念谢过之后,又道:「江枫璃音讯全无,天下之大想寻一个人,和大海捞针
无异……」「越难的说明越是有本事,这人我有大用,拿是一定要拿的。」吴征
打断道:「只要还在世上就有蛛丝马迹,总能捉来的。」张百龄面露难色,狠狠
咬了咬牙道:「属下请主人再委重任,这一回定要拿他来主人面前,由主人处置。」
祝家的高手里,就以他追踪的本事最高,这事儿也只能落在他身上,即使希望渺
茫,也不得不请缨。
「你?哈哈,不用了。」吴征笑道:「明日天师就算去扶老妪过马路也比去
寻人白费气力的好。无妨,正有一位能人可捉江枫璃。」「何人?」张百龄,邵
承安,章大娘一同吃了一惊,问道:「请主人明示,属下等即刻前去延请高人出
手。」「不必了,待天明之后你们就去军营,筹备相关事宜。这位高人我得亲自
去请,你们就不用再管了。」吴征向外打量了一番天色,只见刚入夜的天空飘来
几片浓云,正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他沉吟一番道:「你们谁的字好?」邵承
安挺了挺胸,忙躬身道:「回主人,属下略懂书法,请为主人执笔。」「嗯。我
念,你来写在这里。」……紫陵城作为盛国国都,不仅住满了达官贵人,且文风
极盛的国度里,也是文豪聚集之所。城中几乎家家户户都对书画诗词有所研究,
连三岁小儿也能随口吟哦几句。
但论起其中的佼佼者,既在文坛负有盛名,又于朝中受帝君宠信者,非倪畅
文莫属。这位盛国十五位博士之首,昭文殿首席大学士出则起草诏令,入则参议
奏章,乃是天子的贴身近臣。不仅如此,倪畅文还娶了当朝国师费鸿曦之女费欣
娥为妻。夫妻之间门当户对,恩爱甚笃,费家作为盛国第一豪族,自也让倪家发
展得好生兴旺。
倪府坐落于白若湖畔,府中不具奢华,倒是栽种得林木成荫。伴着湖水的山
川之气潮起潮生,让这座府邸看上去洋溢着钟灵毓秀。在刚入夜的如丝小雨笼罩
下,更是如此。
吴征递了拜帖,倪府的管家见这位到来,也吓了一跳。吴征身份敏感又特殊,
管家不敢怠慢,忙要请他入花厅稍坐。不过吴征拒绝了好意,道:「冒昧前来,
怎敢打扰倪大学士?请管家将拜帖送与倪仙子,吴某在此等候便是。」「得罪,
得罪。」管家不敢强求,忙唤人搬来条长凳请吴征稍坐,飞也似地跑着报与倪妙
筠去了。
吴征不坐,只将一把油纸伞负手在背,抬眼见倪府大门外一副楹联,上联世
事洞明皆学问,下联人情练达即文章。吴征见了不由眉目一挑,看来倪大学士并
非古板拘泥的老学究。能写出这么一副对联来,还大喇喇地张于府苑门外以明志,
定然是学以致用的大能人。难怪费鸿曦会把女儿嫁给他,盛皇也会对他亲信有加。
张圣杰什么都能答应吴征,唯独想讨要个博士的封号抖抖威风时,他身为帝皇之
尊也不愿绕过倪畅文,贸然答应。
也唯有这样的人家,才养得出倪妙筠这等识恩知德,重情重义的好女儿来。
吴征左右观望约有小半时辰,正感慨间,脚步声由远及近。细碎的步伐在大
门拐角处减缓,略作停步,似乎心生犹豫,左右为难了一阵才下定决心继续向前。
娉婷的人影刚出现在转角,便让吴征眼前一亮。
倪妙筠初至成都时就有惊艳之感,堪与一干绝色美人相提并论。尤其是行步
时两条玉腿高抬,像只仙鹤般优雅,过目难忘。
今日她做仕女打扮,梳着垂髻,耳边戴了支钗花。上着鹅黄短襦,交叉的领
口与腰系的丝带将一对儿丰美胸乳紧紧包裹,但高高撑起的衣衫又令人浮想联翩。
一袭粉色碎花长裙掩至足胫,亦难掩去她身段的修长苗条。胯边别着的禁步行走
间环佩叮当,清脆悦耳。相比起在大秦时她鲜少露面,沉默寡言得甚至有些阴沉,
今日稍作打扮,又见心情也佳,一眼望去便让人生起干净清爽之感。
「倪仙子有礼。」吴征弓身抱拳,笑吟吟道:「晚间叨扰,不知倪仙子是否
有雅兴雨中夜游?」「你拜帖里都写明了的,何必再问,卖弄文采么?」倪妙筠
见状板起了脸,双颊微染嫣红,不假辞色道。
还是这副有话直说的爽快劲儿,倒是得她评价一句「卖弄文采」已是难能。
吴征心中暗笑,从背后旋出油纸伞撑开,手臂一抬道:「倪仙子请。」纸伞上绘
着幅湖光山色图,烟柳垂入的湖中,一叶扁舟停于湖心,舟中人正闲逸垂钓,一
看就不是凡品。盛国文风极盛,连油纸伞上也得以绘画装饰一番。以倪妙筠的眼
力,这幅画自然算不得什么,倒是被扁舟之上的小诗吸引了目光。
「斜风细雨不须归……这人的文才当真了不得。」倪妙筠心中暗叹,将手臂
拢在袖中步入伞下,与吴征一同行进雨幕里。
罕见的烟雨,不似夏季当有的雨急风骤,倒像早春时分的细微连绵。雨夜里
街上行人稀少,伞下笼罩着甜腻清爽的女儿香,比起和风细雨送来的清香更加醉
人。两人并肩一时多少有些尴尬,吴征几回张口欲言,忽觉就这么走下去也别有
一番滋味,便信步前行,不做多想。
「这首诗是刚做的?」还是倪妙筠终究憋不住,率先打破了沉寂。这笔字墨
迹尤新,依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
「从前抄来记下的,今夜细雨朦胧,又想着约你出游,一时记了起来。可惜
我的字写得不好,只得让邵承安来写。」倪妙筠忽然停步,明眸向吴征看了片刻,
淡淡道:「这些字句哪处能抄的来,不必这样与我说话。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
你愿意来盛国,初来乍到,又立刻献了好几份大礼。所以你……娘亲今日登门说
起些事情,我没有拒绝她,也想要答应她,就算是对你的恩惠略作报偿吧。」祝
雅瞳上门提亲,换作旁的女子无论肯与不肯,只怕早已羞不可抑。吴征登门邀约
哪敢应承?更别说还敢这么当面提起。这一份爽快与直接,让吴征觉得有趣之外,
也有一份坦诚相见的安然。
「好好的一件事情,为何要说得像是生意一样。」吴征心中忽起怜惜之意。
这女子身份尊崇,却始终未曾替自己考虑。好不容易返回故里,身为大学士的爱
女本该享受荣华富贵,却仍想着为盛国再尽一份力,即使献出自己也在所不惜。
家国天下,忠信礼义,倪家良好的家教也自幼时起就在她身上套了一具无形的枷
锁,「这世上多的便是生意与交换。做生意有来有往,挺好,我也不喜欢欠别人
的。」倪妙筠叹息着又道:「盛国若能熬过这一回难关,其实我还欠你的。」两
人一时陷入沉默。转过街角来到白若湖,倪妙筠才遥指湖岸道:「从前岸边种了
长长的一排青杨,固然林木成荫,不过我不喜欢。尤其一到春天,湖面上飘的全
是杨絮。看着好看,其实恼人得很。」见倪妙筠升起感慨,吴征将纸伞向她身旁
侧了一侧,遮挡住湖面微风吹来的斜斜雨丝。倪妙筠心中一动,此情此景,不由
又望向那句「斜风细雨不须归」来。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好看的东西未必有用。」倪妙筠收回目光,却把玉手
伸出伞沿,任由雨丝亲吻着掌心。与吴征说不上有什么感情,甚至说不上熟识。
可是忽然之间,吴征成了自己最为亲近的男子之一。他能来到盛国,是盛国之幸。
他还是祝雅瞳珍逾性命的儿子,甚至在桃花山谷底,自己还亲眼看见了那一场难
以形容的不伦。
母子两人如胶似漆地贴在一起,她一向打从心眼里敬重与佩服的祝雅瞳,以
无限的柔媚与亲昵侍奉着吴征。这一幕还时常在倪妙筠眼前重映,比起初时的难
以想象,如今渐能理解祝雅瞳,也为两人之间分明行着隐私之事,却极具美感的
动作而深深震撼。
只有全天下最蠢最蠢的笨蛋,才会与这家人为敌。倪妙筠暗叹一句,牵绊已
多,或许是命中注定,她认命般道:「你们初来盛国有许多不易,师姐的心意我
明白。直接找费家太过显眼,倪家在盛国颇有薄名,我外公也不会袖手旁观,明
里暗里多少都能帮些忙。两家联姻之后,你也能更好地照顾身边人,他们从大秦
远道而来,都会很艰难……我自己猜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倪妙筠半说心事,
半是自言自语,说完后略觉羞涩,还是坦然偏头望向吴征。斜向的纸伞偏着自己
所在的一边,即使只是一场联姻,吴府里有不少旧识,对于自己而言也算是个不
错的归宿。命运让她成了盛国重臣家里的一员,又是女儿身,联姻便是迟早都要
走的道路,倪妙筠很小就已清清楚楚。
吴征的反应大出倪妙筠意料之外,他正瞠目结舌地一脸痴呆相,惹得佳人蹙
眉,微觉不满。这人一向聪明,又会说话,偏偏此刻半点都不合时宜道:「你们
女人是不是都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嗯?」倪妙筠正在感慨之中,吴征这句
讥讽之言一瞬间就激起她的火气,不免愠怒道:「你这是何意?」吴征摊了摊手
道:「整个盛国我就没认识几名女子,偏巧你又是最漂亮的那一个。我眼睛又不
瞎,不选你还选谁?哪来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想七想八的?」「你……」倪妙筠
吃了一顿道理充分得简单明了的抢白,愠怒更甚,可又反驳不出来。她自是不会
被两句话就骗得对吴征动心,可细细回味,却觉这几句话开始受用起来。至少比
起硬梆梆的生意与利益交换,或是什么报偿之类的无聊与无助,不选你还选谁居
然十分动听。
「话糙理不糙,我可没乱说。」吴征挺了挺胸,说得义正词严,忽然又略略
弯腰低头,柔声道:「何况这世上好看的东西的确未必有用,但有许多东西不仅
好看,还很有用。我不喜强迫自己的朋友,你也不欠我的什么,若是不喜不愿,
全然不必强求。人生于世,总要为自己活着的,否则这百年时光本就短暂,还要
无趣得很了。唉,你别和我犟,这世上哪有许多非黑即白?可兼顾的事情多了去
了。」倪妙筠身材苗条修长,吴征低头之后的轻柔话语几在耳边响起,还挠得耳
根发痒。她气鼓鼓地别过头去,闷声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么?」
日间祝雅瞳登门,晚上吴征又来,自不会是单纯为了夜游紫陵城那么简单。倪妙
筠未曾拒绝,一来知道吴征不会无理取闹,二来也是想表明自己并不反对这门亲
事的态度。
「因白玉美人难得,邵承安与张百龄相继失了手,我是无能为力,只好来求
你出马了。」吴征也不矫情,对直接的人,就说直接的话。
「江枫璃么?你那支军伍对盛国大有裨益,既然拿不来人我就会去,不用求
我。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动身。」「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份固执改一改?你是倪妙
筠,你不是件工具!」吴征笑着摇头,道:「等你回来了,我亲自下厨请你吃饭。」
送了倪妙筠回府,吴征心神一振。今夜算得上收获颇多,与倪家联姻势在必行,
本也是一场政治婚姻。不过在吴征的眼里,只要是一场姻缘,就得有足够的乐趣
与情意。若只是为了随处可取的利益,何必损人不利己,争如不要。
倪妙筠看起来对自己并不反感,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吴征背手踱着步,念
及倪妙筠苗条修长的身姿,还有足胫上方那只栩栩如生的翠鸟,不由心中一荡。
正心生旖旎,忽见邵承安急匆匆地跑来,跪地道:「禀主人,顾小姐午后留
下书信离了府,至今未归。据尾随的兄弟说,顾小姐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准备回
府,还请主人视下。」吴征面色一沉,好心情荡然无存,焦躁道:「盼儿去了哪
里?」邵承安还是第一次听见吴征冷若冰霜的寒声,低头道:「去了西城募军处,
以行军大夫的身份应征,加入了陷阵营。」吴征惊道:「陷阵营?」旋即脑中一
阵晕眩,忙伸手扶墙才稳住身形,喃喃道:「是天意么?」「主人若是不允,属
下即刻去请顾小姐回府。」「且慢,且慢。」吴征定了定神,道:「先送我回府
吧……菲菲一定难受得紧了……」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26
第十章、一生所望。迷踪薄幕
明灯如昼,深夜里照得四壁清明,与窗外天空里的一轮皎月交相辉印。
倪府里的吃穿用度都说不上奢侈,唯一不禁的就是各个小院的烛火。深夜在
房里,若还掌上了烛火大多都是为了读书阅览,倪府最喜的就是读书。
倪妙筠回了府之后夜色已深,在闺房里睡意全无,通明的烛火下却是不由愣
愣地出神。
还是第一回与年轻男子结伴夜游,何况这位大体上已是未来的夫君。接到他
的邀约时还不觉有异,在天阴门里的修行让她一贯心如止水,在倪府里又自幼学
的是忠孝礼义,大节小节。吴征来盛国是她所愿,会来盛国也因盛国所具的条件。
倪妙筠心里却清楚得很,在凉州时若是吴征把自己作为来盛国的条件之一,她会
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任其予取予求。
「以他的秉性,若是提出这等要求只会为了提升功力,不至于为了贪欢如此
下作。」倪妙筠喃喃自语,望着轩窗之外出神,心中暗思:当时毫不犹豫,为何
到了现下却彷徨不已。联姻算不得坏事,同样也不是下作,自己没有反对也不会
反对,可心底那一丝骗不得人的不情不愿从何而来?吴征不是下作的人,可他与
祝雅瞳的贪欢又从何而来?
倪妙筠以手支颌,在窗边遥望天外。
一场细雨过后又是朗朗青天,洁白的皎月像大大的玉盘般挂在天空,连洒向
地面的清辉都温暖了不少。两三点小星闪着若隐若现的光芒,像黑夜中忽闪的眼
眸,更像他两点温柔又有些戏谑的眼眸。
可恶!
从前还不会,他与自己保持着距离,目光也平淡而简单,还挺尊重的样子。
今日祝雅瞳上门提了亲,他再见自己时,那一丝戏谑就不加隐藏!好像随时在等
着自己脸红,害羞,丢丑,然后就伸出个手指头,在自己脸颊刮上两刮。
逗小姑娘么?
倪妙筠越想越气,嘭地一声关上轩窗,不去看天上仿佛在嘲笑她的两点小星。
宽衣上了床翻身向里,默运了阵天阴门内功,渐渐平心静气时睡意袭来,迷迷糊
糊间喃喃道:「既然已成定局,不如想想回来后要他做些什么好吃的……只是,
这样真的有些遗憾……」她不知男女情愫一起,便与从前再也不同。两人的交集
实在不多,可每一回都震撼着彼此。从在吴府时现身的惊艳,到迭府外宅那一套
行云流水,如梦似幻的刺杀,再到桃花山谷里目睹触及心田的不伦亲昵。吴府到
盛国后,又是这一场几乎无可避免的联姻。不知不觉间,命运的红线已将两人牢
牢系在一起,难以脱开。
倪妙筠本能地认命,就像在凉州时,她已做好了献身的准备。至于那份隐藏
于心底的遗憾,则是这位年过花信,仍怀处子身女子的不甘。缘分的种子已种下,
却埋得很深,看不见生根,看不见发芽,也看不见顶开巨石裂土而出的希望……
吴征心中恼怒,几番都险些爆发出来。
顾盼既已加入了陷阵营,想来离开吴府的时辰已不短,多半是午后趁着府中
人都在小憩悄悄离去。大半日的时光,邵承安居然敢隐瞒自己,至今才来禀报,
胆子着实不小。
个中或有确认顾盼的去向,以及看看她离开吴府目的何在的缘由,生怕因一
点小事而惊动吴征。但小丫头可是吴征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紧,有任何异动
不可擅自处置,随时来报。顾盼这一路离去加入了陷阵营,军法无情,难道吴征
还能把她拎回来不成?
夜风吹过,吴征略略冷静。即使在陷阵营里,真要把顾盼神不知鬼不觉地带
出来也不是难事,就怕小丫头决心已下,决意不肯。十六岁的青春少艾,也是最
为叛逆的时候。在凉州时顾盼深受多番打击,吴征担忧她一时赌气做出傻事来。
果如所料,顾盼这一回出走只怕又恨又怒,谁也劝不回来。
思量至此,吴征猛然醒悟。邵承安不敢欺瞒自己,又怕惊动了吴征误事,想
来是先报与了祝雅瞳。至于一直瞒着自己,定是祝雅瞳的主意了。顾盼一时半会
儿不能回心转意,强行为之必然要触及她的逆反之心,届时更加难以收拾。在陷
阵营里能让顾盼换个环境调适心情,或许能想明白些事理。即使不能,陷阵营也
是现下最适合不过的去处了。
与吴征的略微保守不同,祝雅瞳做事一贯勇猛精进。如此安排固然将吴征架
在了火上,烤的坐立难安,倒也不失为激发吴征潜能的好办法。
想通了此节,吴征怒气渐消。他手中事务繁多,祝雅瞳代为分忧合情合理。
吴府在紫陵城初定,杂事也是层出不穷,韩归雁现下要管一则要务也多管不过来,
二则似乎也缺了那么点点分量。——譬如祝雅瞳将此事压了下来,陆菲嫣便不敢
有意见,循循讲起道理来也能说得通。若是韩归雁下的令,陆菲嫣爱女心切,着
急起来恐怕已翻了脸。
怪道傍晚回府时未见陆菲嫣!
吴征在府门外停步长舒了口气,摆了摆手打发邵承安道:「你不用跟来了!
盼儿在陷阵营里若有任何意外,我唯你是问。」邵承安打了个寒噤忙俯身跪拜道
:「已有五名兄弟一道儿应征进了陷阵营,日夜守卫顾小姐。章大娘也在挑选两
个机灵的女娃子,明日就去应征,以便贴身照料顾小姐,属下绝不敢有丝毫轻慢。」
吴征的确说过他喜欢戴罪立功,可邵承安也明白,有些罪是一千八百年的功劳都
抵不回来的。
「好,我记下了。」吴征拍了拍邵承安的肩头以示安慰,径自进了吴府。不
是顾盼对他不重要,而是部下处事得当并没有过错,他虽心情烦躁,也不愿没来
由地将火气发泄在部下身上。
吴征沉着脸来到后院,放轻了脚步向陆菲嫣的小院走去。路途并不算远,但
短短的一段路吴征走得分外沉重。吴府不比从前,不仅人多了,事情也多,闲适
的时光短期内难再返。来到紫陵城之后,吴征甚至难能与陆菲嫣独处,更别提尽
情尽兴的欢好。曾向她许下诺言,不仅要一生一世待她好,把她捧在手心,也要
安抚好顾盼。这两件事从现今来看,没一件做得好了。
吴征不怕陆菲嫣不理解,只怕她将不满压抑在心里,今日顾盼偷跑出府,会
不会成了日后矛盾爆发的导火线。就像那夜在荒原,她把满腔怒火全然不留情面
地发泄出来,终于与顾不凡恩断义绝。
隔阂若生,便难消除。吴征当然不愿今后会与陆菲嫣走到这一步,可在推开
院门之前还是犹豫了一下,生怕陆菲嫣那一双流连的凤目再看见自己时,有失望,
也有疏远。
举着的手还未叩响门扉,一阵轻盈又惶急的脚步飞奔而来,院门吱呀一声被
打开。在吴征的愣神中,陆菲嫣已像投林的飞鸟一样扑进他怀里,将脸颊贴在胸
口。
胸口的衣襟被死死地攥紧,可温暖又柔软的娇躯偎依贴合在自己怀里,一抖
一抖的,像只受伤的小鹿在寻求安慰,又像在安慰着吴征。
「菲菲……」吴征不由自主地将陆菲嫣搂进怀抱,动情之间,千言万语竟不
知从何说起。
「我明白,我都明白。」陆菲嫣忍不住落下珠泪,啜泣道:「我没有丁点怪
你。」简单的一句话似有无穷的魔力,吴征悬着的心立时安定下来。只听陆菲嫣
断断续续道:「你一直在寻找机会我清楚得很,若没有这么多变故,终有一天能
稳稳当当地解决。我心里难过只是心疼盼儿,觉得对她不住,也没尽到一个娘亲
的责任……」「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你怪我……」吴征也觉鼻子酸酸的,陆
菲嫣只是只言片语,已将满腔心意说得淋漓尽致,也说得吴征心中大慰。两人拥
在一处,颇有心意相通时互相扶持的默契与甜蜜:「盼儿留下了书信,写的什么?」
只是半日的小笺,看上去折痕已深,也没有新纸的坚韧而像是旧纸的绵软,想是
陆菲嫣已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吴征展开之后,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小楷娟秀
而利落,每个字的架构都是高矮比长宽略多了丁点,让字体看上去显得圆润,正
像顾盼两颊尚带有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小脸蛋。
「娘,盼儿没用,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好先离开这里了。
身为昆仑门人,不能为门派分忧。身为顾,陆两家的后辈,不能为家族出力。
身为您的女儿,不知要怎么面对您。盼儿左思右想,只能怪自己无能,就像韩将
军说的,我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盼儿不怨
韩将军,只怨自己,否则掌门师兄又怎会只拿我当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盼儿知道掌门师兄一向疼爱我,兴许是太宠了就惯坏了小孩,盼儿无忧无虑,
每日只知纠结些小事,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娘,盼儿一直以为掌门师兄无所
不能,也一直以为疼爱一个人就是要她做自己的妻子。盼儿真是傻。
娘也一样,盼儿长大以后就知道娘心底的伤痛,还有经年累月的伤痕累累。
掌门师兄是个好人,那天我见到娘和掌门师兄如此亲密,确实有些震惊,可是心
底又有些安慰。万事皆有因果,掌门师兄就是您命中注定的人。我最最敬爱的娘
亲,盼儿是真心为您高兴。
只是盼儿又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府邸很宽敞,可盼儿无能,就很寂寞。
幼时娘亲常劝诫盼儿要多下苦功,盼儿只恨自己没有听进您的话。所以盼儿请娘
亲原谅,盼儿要走了。
也请娘亲转告掌门师兄,莫要来找盼儿,盼儿不愿碌碌无为一世,现下宁死
也不会回来的。希望有朝一日归来的时候,盼儿能让娘亲感到骄傲。」吴征看得
潸然泪下,连连摇着头将小笺折好,叹息道:「盼儿长大了,而我全然不知道,
还当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她去了陷阵营。」陆菲嫣抚摸着小笺,将
纸页抚得平整后才小心地在袖口收好,道:「这支军旅九死一生,盼儿怎地偏偏
选中了那里。」「我的报应。」吴征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当盼儿
是小孩,什么都不告诉她,这就是我的报应!」「其实若是先告诉她,以盼儿现
下的犟脾气,只怕还是要去陷阵营!」陆菲嫣幽幽道:「其实兜兜转转,一切又
回到原点。」吴征心中咯噔一下。原点自那一夜半强迫地与陆菲嫣共结连理,美
妇柔肠百转时,最为纠结的便是吴征是女儿的意中人。吴征的山盟海誓,自也包
含了将来能安抚好顾盼。他并非每一回都能言出必践,时不时的,总会被些意外
所干扰。可吴征有一点大大的好处,说出口的事情,即使未能按时完成,这个约
定却不会就此作罢,不完成绝不停止。陆菲嫣对此无比信任,也相信吴征一定能
处理好此事,才有了若不能安抚好顾盼,她也再不能与吴征双宿双飞的约定。
「天意如此。早间才说通了韩铁衣,晚间就定下了此事,谁都不能改变。」
吴征有些感慨道:「最迟三月之后,我也会去陷阵营,这期间自有祝家的得力下
属暗中照顾盼儿,你别担心了。」「那是支依着雁儿和你的意思组建的军伍,我
不担心。」陆菲嫣终于将螓首从吴征的胸膛前抬起,妩媚又充满柔情的目光与吴
征对视道:「午后盼儿离去,我不敢阻拦,此后一直在自责,也难免有些怪罪于
你,怪罪祝夫人。后来得知盼儿去了陷阵营,我反倒心平气和。陷阵营若不能胜,
盛国立时山河破碎,咱们也没了容身之地。像你说的,天意如此,咱们只能勇往
直前。夫君去陷阵营,往大了是辅盛国渡过难关,往小了是让吴府在乱世里彻底
站稳脚跟。现下又多了个盼儿……夫君正竭尽全力,这么一来只怕还得逼迫出潜
能……夫君不能有意外,盼儿也不能有意外,你们俩任谁出了事,妾身都无法独
活。换句话说,我娘儿俩的命全系于夫君一身,望夫君垂怜!」「在这府上的每
个人都是如此,我还没有活够,而且一想到栾楚廷和霍永宁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们一定都要活着,还要活得比他们都好得多。」吴征捧着陆
菲嫣的脸颊,道:「只是近来实在冷落了你……」陆菲嫣缓缓摇头,撅着唇瓣,
嘴角又向上弯起,露出个十分委屈又可爱的微笑,其讨喜之处,竟半点不逊她青
春逼人的女儿顾盼。
「今时不同往日。府里上上下下百废待兴,你若是还像从前一样满脑子儿女
情长,我才是罪过。夫君不该担心家里,把精力都放在那个什么……突击队?还
有陷阵营里。我们都没事,家里一切都会好好的。从前就是一条心,现下更不用
说啦。夫君只要心里有我们,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从前许多安慰陆菲嫣的话,
被她拿来安慰自己,吴征听了却是说不出地贴心。居然也有词穷之时,他张了几
次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心绪激动之下,向陆菲嫣一口吻去。
熟悉的唇瓣暌违了许久,贪婪地含在嘴里又吸又吮,滋味仍然是膏腴柔嫩,
满口喷香。那幽幽地喘息声伴随着火热的呼吸传来,吴征如痴如醉。良久唇分之
时,美妇那媚眼含羞,香唇逐笑,螓首低垂又决然抬起,有些凄苦地频频摇晃着
后退的模样,又让吴征仿佛心碎了一地。
不需多言,对视的目光已将心迹表明得再清楚不过。两人许久未曾独处,今
夜本是绝佳的良机。但在陆菲嫣心里,这个良机来自于顾盼离家出走,来自于她
未曾尽到作为一个母亲的职责。两人虽因种种现实待顾盼有所不公,可心中待顾
盼俱是又疼惜又喜爱,顾盼虽不在吴府,犹似就在府中。这等「良机」若是两人
不管不顾,与不知礼节,只顾自己的禽兽何异?
吴征虽觉失望,也会意地点了点头。自己有解决此事的承诺在先,陆菲嫣处
在夹缝之中有了心结,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拥吻之后吴征虽有些兴动,打心眼里
和陆菲嫣一般也是不愿。
陆菲嫣退入房中之时以手点在胸口,又遥遥点向吴征,再次示意我娘儿俩的
性命全系于夫君一身。吴征也用手捶胸,又向陆菲嫣露出个温暖的笑容道:「好
生安歇,不必担心盼儿。」……转眼便是二月有余。吴征领着昆仑一系来到盛国,
从初时的群臣畏惧张圣杰与费,花两家的弹压,只敢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至今反
对声几乎消止。
一来张圣杰虽久未归国,但一回来就被国师费鸿曦与丞相花向笛奉为真命之
主,有了这两家协力扶持,张圣杰原本单薄的根基立刻厚重无比,谁也不能相提
并论。这三人力主的事情,自然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
二来吴征入盛国之后,大秦忙于内乱无暇东顾,倒是为盛国挣来一个大好的
局面,算是献上一份大礼。拿人嘴软,大臣们也就不好多说。
三来也是最为重要的,燕国尚未有旨意传达,持反对意见的大臣暂时偃旗息
鼓,其实也在等待这一刻。他们没有底气与陛下,费,花叫板,但是燕国的旨意
下达之后,便是最大的底气。
昆仑一系无疑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即使残存者的实力也令人垂涎不已。可不
少大臣都认为这是块烫手的山芋,也是弊大于利。吴征再怎么本领通天,难道还
能让羸弱的盛国翻身不成?既然翻不了身,又何必因此去招惹来燕国的不满?
吴征不急不躁,除了暗中筹划的事情之外,也冷眼旁观着一切,世情乐观,
有时不免也有些感慨。羸弱的盛国受了多年的欺压,自不免会有些人颓丧,得过
且过。张圣杰联合费,花两家如今尚能压制,长久下去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直
接与燕国翻脸显然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越早打起来,盛国还能勉强一条心,燕国经历了北部大战,新皇更迭等诸多
大事件之后,也是最虚弱的时刻。同样仓促上马的盛国反而在此时有更大的胜算,
越拖下去,也越是不利。
也幸好,除了那些已满是投降之念的人以外,还有不少勇敢的斗士,依然不
屈地奋战,不辞劳苦地去尽力抓住能帮助盛国打胜这场战争的可能。
府上的大多数人莫不如是,还有已身在山越边界的倪妙筠。佳人这一走就是
一月,定时联络的书信里虽未提起,想来免不了风餐露宿一路艰苦。刚回到盛国
老家,住在舒适的府邸里,又被吴征请离了而在山野间奔走,想想也心中不忍。
吴征将手中的船浆不住在大缸中搅动,喃喃自语道:「待你回来了,必须送
份大礼才成,这一样你当会喜欢的。」越境多山,密林里毒蛇虫蚁与瘴气都有致
人死地的危险,这一片地界便有些人烟稀少。听闻翻过了崇山峻岭,闽粤之地便
有大片的平原直达海岸,也是个鱼米之乡的好去处。可惜这片大山几乎阻隔了两
地,少有人能翻越,也没多少人愿意去。于是闽粤与吴楚接壤的大山一带,淦城
便成了山里山外的重镇。
想翻越大山,必在淦城备齐行程之需。而刚穿过大山准备返回吴楚之地的人,
也必在淦城好好地歇歇脚。
地处偏僻,坐落于山脚下,两面背着山阴的淦城其实并不大。低矮而有些破
旧的城墙,无精打采的兵丁,刚发了财的豪客纵声吆喝,装饰豪华的赌坊与青楼
门口,迎客的小厮陪着谄媚的笑容将他们迎了进去。而街边时有衣不蔽体的妇人
领着个面有菜色的幼童,哆哆嗦嗦地举着个破碗,向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讨要几枚
可以果腹的铜板。
是的,这座城市就是如此地怪异。有富裕的行商,也有穷得吃不起饭的妇孺。
人丁不多,销金窟却应有尽有,极尽奢华。数洲交汇的边界地带,谁也不愿去多
管闲事,又是山高皇帝远,难免就生长出如此畸形的城邦来。
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多,也不少,闽粤之地珍贵的茶叶,山珍,只消从大山里
运了出来,就能换来大把大把的银两,于是危险的大山也就可爱起来。淦城作为
翻越大山后的第一处城邦,自然也就成了收购货物的好地方。
行商们脚步匆匆,在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只消达成了目的,肯留下来消遣
一番的都是有名的豪客或是身负绝技的高手,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多呆下去,以免
平白惹上了麻烦。但是如此慌不择路地撞进城来的,也属罕见。若是从闽粤一带
的大山里来还有些可能,这种人多半是被毒虫咬伤,赶进淦城里寻找解毒良药。
可这人从吴楚一地像只正被老虎追赶的兔子,疲倦已极,连满面尘灰都顾不得擦
上一擦。
他一路跑向城门,守门的兵丁见了个邋遢的不速之客,刚要拦阻就看清了来
人的面容,不由呆了一呆,急忙放行。这人对淦城居然极其熟悉,看他踉踉跄跄
地穿街走巷,不过几个起落就在一片堂皇屋宇之间没了踪影。
兵丁们十分诧异,交头接耳地悄声议论,这半日来没什么人进出淦城,这桩
足以让淦城抖上一抖的怪事便成了谈资。过了有小半时辰,只听嘚哒嘚哒的蹄声
响起,远远地又有一人向淦城行来。
充作脚力的小毛驴低着头缓缓而行。这匹驴子十分瘦小干巴,一看就不是良
种,也不是有人饲养,也不知道是哪里临时找来。纵然驴子颇具耐受力,这样的
身板想要驮起个人也是不易,可它走得稳健,足见驴上的人儿身姿之轻盈。
那人只用一顶黑纱斗笠蒙面,并未掩藏身形,远远看去是一名女子。她侧坐
在驴背的身姿十分舒展,上身略微后倒,两条长腿则略略斜伸,让身段看起来苗
条而修长。已入秋的时节里,除了偶有的寒雨,南方并无秋凉,她身上所着也仍
是夏季的轻薄服饰。温柔的山风抚过,衣袂被掀起边角轻轻飞舞,仿佛一位不食
人间烟火的仙子刚刚临凡。
淦城里多有豪客,城里的青楼也有些极为出众的姑娘,可来来往往见多了的
兵丁们却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她身形尚远,只见一个依稀的轮廓,更是被
黑纱遮去的面目,也未刻意地卖弄,只是自自然然地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乘坐在
不起眼的毛驴上。可光是那股风姿,便让人移不开目光去。
兵丁们也是如此,不自觉地露出垂涎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前来的方向,由远
及近,谁也不肯错过片刻。
行至城门边,女子轻轻拍了拍毛驴的头顶,让它停了步后便跳下地来,又摸
了摸毛驴,轻声道:「累了你了,我走了,你这就回去吧。」毛驴似懂人言,抬
步欲走,却又似对女子恋恋不舍,逡巡犹疑着不愿离去。
女子的声音悦耳,像城门上风铃随风起舞时的动人。清脆语声中又带着浓浓
的鼻音,在冰冷中又泛起些轻柔之意,听起来令人说不出地舒适。她从驴背上跃
下时裙裾飘起,露出一截纤细秀美的足踝,雪白发亮的肌肤上,一只五彩斑斓的
翠鸟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如此佳人,几时得见?如此风姿的女子,来头也绝不简单。瞧不见黑纱后的
容貌,守门的兵丁不由倍感遗憾。不想女子抬头看了看城门,顺手便将斗笠揭了
下来,喃喃自语道:「原来这里就是淦城。」如同她的声音一样,这副俏生生的
鹅蛋面庞也是如此地柔美。一对秋波眉在浓密间眉梢一勾,透出几许温柔之意。
剪水双瞳晶莹透亮,仿佛一汪秋水清澈见底。秀直高挺的瑶鼻因微微的喘息而略
微开合着,连两片鼻翼都无可挑剔地好看。她的唇瓣小而薄,不知是城门处让她
的思绪飘到了哪里,两片薄唇微撅着抿起,让一张清纯的脸蛋显得如此干净清爽,
简直连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上天赐给了她一副姣好的身段,修长苗条处,却是该有
的不吝其丰。那一对儿饱满的胸脯高高耸起,直将宽松的衣衫撑出两座挺立的山
峰。而腰际虽被不设腰带的衣衫完全遮盖,臀儿却是像座圆拱桥般急剧挺起,不
仅丰满,其形之圆润也让人垂涎欲滴。
奇怪的是,这名女子对自己不可方物的美貌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甚至不自知。
她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门口,不在意身旁有什么人,又有多少人在看着自己,是
倾慕还是贪婪。
确认是自己的目标,女子迈开长腿,聘聘婷婷地向城门行去。她的步伐极为
特殊,提步时膝弯抬得甚高,每一步都像悠闲踱步的仙鹤般优雅好看。
她刚行至城门口,便有一位须发已花白的守城官欠身施礼道:「姑娘看着面
生,敢问可是初来淦城么?」女子停了步,目光一扫,只见守城兵丁里有一人面
颊通红,高高地肿了起来,此刻与她目光一碰,虽仍难掩贪婪垂涎,却不敢与她
对视。女子情知是有些兵丁对她有为难之意,却被守城官拦了下来,当是情急,
还暗中教训了一顿。
女子暗暗点头。一面赞守城官老成持重,一面也想淦城地处三地交界,虽有
城狐社鼠,也难免有暗中掌控这处城邦的势力,但朗朗青天,皇帝威仪之下,到
底官府也未败坏。
「这位官爷,小女子初来贵宝地,不知是有什么不妥么?」女子清脆中带着
柔和的声音一出,几乎又让些年轻的兵丁酥软了半身。
「没有没有。」守城官忙连连摆手,示意当不得官爷的称呼,躬身道:「只
是依例相询,淦城并非高墙重地,姑娘请自便。」「谢了。」女子也抱拳回礼,
此前背在身后的宝剑也因此露了出来。平实没什么花巧的剑鞘里寒锋未出,可她
不加掩饰的高手风范在这一刻也展露无遗。连守城官也不由打了个寒噤。
「敢问姑娘贵姓?」守城官咬了咬牙,大着胆子道:「本城律例,若有初次
来此的行人,须得落个名讳。」「我姓倪,人儿之倪。」待她去得远了,城门外
始终注视着她的人们才忽然同时喘了一口气,仿佛魂魄刚刚回到身体。被扇了一
耳光的兵丁咬牙切齿,他不敢对城门官有怨言,只是叹息道:「可惜,太可惜!」
「如果不是老夫一耳光打醒了你,看你那一副贱像,今日就没命了。」城门官冷
冷地道。
「当真?」兵丁吓了一跳,他本以为最多是碰到了硬点子挨一顿打,在城门
之前,难道这女子还敢公然杀害兵丁不成。
「你以为自己披着这身皮就了不得了?老夫和你们说过,想在淦城混下去,
无时无刻都要有眼力!这位姑娘不是一般人物,这等气度做不来假,而且……你
们看她下驴的时候没?那一跃轻飘飘的,像浮在空中一样。这等身手,随时要取
你的狗命,你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上一眨。」守城官昏黄的目光看着淦城里的长街
喃喃道:「不知这位姑娘为何来此,看来淦城里有得闹了……」倪妙筠入了淦城,
信步顺着说不上宽敞的街道走去。自答应了吴征之后,次日一早她便离了紫陵城。
说到藏匿伏击,追踪拿人的本事,吴征所认识的人里无人能与她相提并论。可是
她亲自出马,这月余的时光里虽是发现了江枫璃的踪迹,却始终不能得手。
一方面答应了吴征,另一方面也激起了执拗之心,倪妙筠循着踪迹一路南下,
今日便入了淦城。她看似在长街上漫无目的地信步而行,实则巨细靡遗都逃不开
她的双眸。初入淦城时,青石板的地面上落下两个足印,这两个足印没入青石板
一分有余,鞋面上带来的泥泞之迹至今尚未干透。
足印向前,右拐,越发淡了,随即便消失不见。倪妙筠向右刚一转,旋即左
转向长街行去,心中自语道:「你刻意留下两个清晰的足印,还踩得那么重,这
是要我以为你惶急之下乱了神智,只知仓皇逃窜。可西城里的屋瓦都是些平民,
以你的本事自然不会籍籍无名,也不会甘愿住在穷苦人家聚集之所……咦,果然,
躲到这里来了。」倪妙筠微微一笑,一个轻巧的转身,便转入一处小巷子里。
足印在长街上早已寻不着,江枫璃自不会在引诱倪妙筠寻错方向的同时,还
留下线索。只可惜这世上有很多事并非他所能掌控,譬如他逃窜之时,曾撞倒了
一个蔬果摊。摊主不敢骂骂咧咧,可脸上的不郁却又掩藏不住。又譬如他奔行时,
许多摊主主动让出条道来,沉重的货摊搬动时就会落下痕迹。这些难以发现,又
容易错过的细节,却一一为倪妙筠画出江枫璃逃窜的路径来。
「痕迹几乎不留,看来并没有慌慌张张想着要夺路而逃嘛,是淦城没错了。
他真的聪明得很……」倪妙筠看了眼小巷就回转向大街,左右张望起来。
淦城不大,这条长街能环城一圈,而除了府衙占据了城中心之外,能在这条
大街上占据最好位置的,便是几家生意最好的青楼,赌坊与客店。这几家店子都
在倪妙筠所站的位置附近,这里阳光最明媚,到了傍晚后也最是通风凉爽。最重
要的是,吃喝玩乐的场所都聚集在一处,豪客们花起钱来花不完,店家赚起钱来
也分外地爽快。
「你不愿再逃,就是要在淦城里与我决一死战了么?」倪妙筠微微一笑,提
步向名为幽舍的客栈走去。
有本事把店铺开在这个街区的老板,都是淦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况还是
最大的几家之一?倪妙筠刚至店口,便有热情的小二将她迎了进去。能够接待这
样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儿,小二不仅乐开了花,还分外地有面子,连话都多了许多,
只是舌头居然莫名其妙地打结:「姑娘有请,本店这个这个……环境幽雅,闹中
取静,吃住用度一应俱全……姑娘这般人儿……看中了这里当真是好眼力……」
「嗯,正巧饿了,可有什么好吃的?」倪妙筠登了二层左右张望一番,寻了张靠
街边的椅子坐下,将宝剑搁在窗边道:「本地特色的最好。」「有有有……咱们
这里的梅菜扣肉,清蒸桂花鱼,香煎藕饼最是下饭。姑娘还可来一道百合红枣蒸
南瓜,清甜可口,还美容养颜。」「好。」倪妙筠点了点头。闽粤一带的菜色口
味偏清淡,这几样菜听起来倒是不错,她想了想又道:「好酒也来一壶,再安排
一间上房。」「好咧~~」小二拉了个长长的尾音,以洪亮的嗓门唱道:「上好
扣肉封梅菜,新鲜桂花鱼清蒸,嫩藕下油锅,南瓜切片佐百合红枣,长乐玉液一
壶。天字一号间待客啦~~~」即使是小地方,也自有其特色,而无论这座城有
多小,能在一城之地称王称霸的都不会是简单人物。只是经营一处客店,都能看
出手段不俗。
倪妙筠支着下颌,居高临下俯瞰长街,赫然发现自己的位置居然是整座客店
里最好的一处。街上的风景一览无遗之外,还可眺望街道另一侧的赌坊与青楼。
与客店不同,赌坊与青楼沿街的隔间不会是最好的包厢,但却是最为文雅的。
赌坊里看不见急得红了眼,杀气腾腾的输家,这样的输家通常都在可以一掷
千金,最隐秘的包房里。看得见的只是意兴飞扬,欢声笑语,小赌怡情找乐子的
雅客。青楼里也看不见猥琐下流的,扭曲了身体的交欢或是不堪入目的特殊癖好,
这样的事情只适合在深深的庭院里。看得见的只是觥筹交错,不时还吟出些浪漫
诗篇的文人,与掩口娇笑,最多只是拿起杯盏,劝人多喝一杯的妓子。
「小小的一座城竟有这么讲究的销金窟,这里的地下又有多少肮脏的黄金白
银?」倪妙筠微微眯眼,陷入沉思里。
酒菜未上,小二刚下了楼又急急忙忙地奔了上来,木质的楼梯在他的疾奔之
下居然只发出轻响。他笑吟吟地躬身,摆下一大一小茶杯,一只茶壶,将茶壶中
的茶水倒在大杯里,道:「姑娘稍候,先请用茶。」淡黄的茶汤从壶口中潺潺流
下注入大杯中,香气立即肆意飘散,钻入鼻中时那股馥郁的花香让人精神一振。
倪妙筠诧异地回过头来,见小二正巧讲一壶茶倒完,堪堪装满了大杯。那大杯也
有讲究,杯沿处做了个尖嘴,小二又拿起大杯,将茶汤顺着尖嘴处将小杯斟满,
道:「姑娘慢用。」倪妙筠不发一言,任小二自去后,拿起小杯探香唇轻抿一小
口。只觉一股滋味纯且浓的清香席卷口中,她将舌面一卷,其醇而带爽,厚而不
涩,那不同凡响的清香滋味居然雅韵悠长,久久不曾散去。她生于书香之家,自
幼便常常喝茶品茶,在天阴门时也不曾落下,可谓品茶的大行家。茶泡的好不好,
可谓一口即知,休想瞒得过。
能让她抿上一口后,香味刚淡又想再尝一口的,岂是凡品?不说茶叶定然是
上上之选,连冲泡的方法也是大家手笔,否则怎能选用最适合的山泉之水,择最
适宜的水温冲茶,浸泡的时间又是刚刚好,才显如此滋味。更难能可贵的是,这
样的茶汤居然装在客店中最普通的大耳茶壶里,那是每个客人刚坐下时都会倒上
一杯,先润润喉,解解渴的最为普通的茶叶才会用的。
这样的人物,怎会在一家客店里当冲茶的茶博士?这样上好的茶叶价值不菲,
又怎会轻易地拿出来待客?倪妙筠不动声色,目光再度转向街角。
小二再度奔上二层时,一壶茶刚巧喝完,他也刚巧又冲了第二泡,顺势给倪
妙筠满上,壶,摆好一只碟,道:「长乐玉液,白斩贵妃鸡,姑娘请慢用。」先
前点的菜色里可没有这一道。小二送上了菜便即离去,倪妙筠虽满腹疑云也无人
询问,只因二楼原本的两桌客人离去之后,再也没有人上来。偌大的二层客店空
荡荡的,只余自己一人。
若有上等的肥鸡,最适宜的做法便是白斩。将肥鸡洗剥干净之后下锅隔水蒸
熟,起锅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块,工序看似平常,妙处便在调味上。上等的鸡肉原
本便极具鲜味,蒸时不加任何调料,正巧将鲜味原封不动地保存。更妙的是清蒸
时隔水,鲜甜的鸡汁在蒸笼里被热力一逼渗透出来,这是绝佳调料不可浪费。用
海碗存好之后,将葱姜蒜在盅里捣成泥,拌入鸡汁里再加入少许盐。食用时将鸡
肉在这味调料里一蘸,原汤化原食,鲜上加鲜。
倪妙筠夹起一块鸡肉,才发觉不仅是一道白斩鸡那么简单。这斩成方块的鸡
肉依旧拼做原本的整鸡之形,不是刻意卖弄刀工巧手,而是内有乾坤。鸡里有一
只鸽子,扒开鸽子之后,鸽腹里还有一只蛋。
无论在哪里,这都算得上是一道待客大菜,可做镇场之用。席间主人挑出蛋
来,再奉于最为尊贵的客人,说些吉利之言,必然使得宾主尽欢。如今这一切都
归了倪妙筠享用,虽未有人上来说上一通好听话,意思却已十分明显了然。
倪妙筠默不作声,也不着急,对方既然摆下这等阵势,急也无用。她小口小
口咀嚼着鸡肉,又抿了口酒。连酒都是上上之选,那酒液入口,一线冰凉笔直地
落入腹中,又转作一团融融燃烧的烈火,又甘又醇,即使在紫陵城里等闲也喝不
着。至少在诗礼传家的倪府上,那位不好酒的大学士就拿不出这等好酒来待客。
上好的菜肴一道又一道地送了上来,较为粗疏的如梅菜扣肉自然是见不着,
用了豉汁蒸排骨代替。连一小碗炒饭的主食,居然都是先将米粒釀在鲜鱼中蒸熟,
再将鲜肉剁碎成泥一道炒制,起锅前还加了勺上好的官燕。一道看似简单的炒饭,
实则说得上金雕玉砌,高深莫测,无论色香味与功用都是女子最爱!
倪妙筠久在天阴门修行,此时也觉目不暇接,每一样菜也都尝上几口,唯独
一道蒸鱼却让她沉下脸来。
珍奇的菜肴越上越多,大部分倪妙筠也不认得,小二殷情备至,每上一道菜
都会做个详解:「姑娘,这道蒸鱼非同小可,乃是用黑鱼之背,鳡鱼之肋,红鲌
之尾,桂鱼之腹,花鲢之头拼接成一整条鱼。滋味多样,又各具鲜美,请慢用。」
「我要的是清蒸桂花鱼。」「额……姑娘……」「我要的是清蒸桂花鱼!」倪妙
筠性情温和,本不至于与个待客的小二疾言厉色。这道蒸鱼也是费了无数的心血
功夫,等闲还吃不着。她认死了要吃清蒸桂花鱼,则是小二报出菜名时,恰巧让
她念起那夜雨中漫步,纸伞之下的「斜风细雨不须归」。以她的性子,见了好句
自要问清楚上文。不得不说经典之作的神奇之处,一句桃花流水鳜鱼肥居然勾起
了倪妙筠的馋虫,连上的菜色不是清蒸桂花鱼居然都发起脾气。
「是是是……」小二嘀咕着将鱼取走,心道:「这道鱼也没毛病啊,彭厨子
一年也做不得十条,为何她如此忌惮?莫非被看出了什么破绽不成?话说大爷到
底是个什么想法?」菜肴早已摆不下,小二将四张台桌合并成一张才堪堪足够。
倪妙筠每道菜都尝,但都浅尝辄止,无论合不合胃口。直到她开口道:「我吃饱
了,上房可曾安排好了?」「早已为姑娘备得妥当,请随小的来。」小二立时停
了菜,刚将倪妙筠送至厢房,茶水立刻就备下了。小二指着厢房道:「那里门后
已备有热水,姑娘要沐浴安歇,一切俱全,小的退下了,若有所需,姑娘随时吩
咐。」倪妙筠举起茶壶自斟自饮,淡淡点了点头,待小二将房门关好后心道:「
武功倒算不弱,这里真是古古怪怪。」她起身推开屋内小门,只见一只大大的浴
桶早已备好了半桶的热水,只需加入凉水即可。桶旁放置脱下衣物的架子上,还
挂着一只锦绣包袱。倪妙筠顺手取下,只觉一沉,包袱里更传来哗啦啦的清脆响
声。打开一看,竟然是大锭大锭的黄金,足有三百余两之多。另有明珠一串,白
玉十面。珠光四射,白玉无瑕,俱都价值不菲。
「居然还发了笔横财……」倪妙筠失笑道,她这一笑露出编贝的银牙,耀目
生辉:「原来真如他所料,江枫璃颇有资财,还可说得上是个富豪!」浴桶看上
去像是全新的,热水也足够舒适,但倪妙筠也没有美美地沐浴一场的想法。她不
知道自己脱光了之后会不会有人忽然闯入,虽然以她的身手,想要立时将身躯包
裹起来不难,可她仍然不愿。
赶了大半日,身体倒真有些疲乏,以清水洗净了面庞,又以方巾简单擦了擦
身之后,倪妙筠和衣而卧,双目一合就此睡去。细小的鼻息声在她这样的美女身
上显得万分可爱,而不知是太倦了,还是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她可以转眼就睡
着。也不管追踪的江枫璃是不是已经逃得很远,或者在这间奇怪的客栈里会不会
有人来暗算,而且还睡得很香,很沉。
像淦城这样的城郭,有明面上的官府维持着基本秩序,就一定有暗中的势力,
在分配着各家的利益。山高皇帝远,被派遣来这里的官员,只求城池安定即可,
至于谁赚得多些,谁又赚得少些,只要他拿的供奉够多谁都可以。而偏偏这种地
方的利益之大,足够引来多方势力的角逐。譬如倪妙筠方才饮的铁观音,那一小
撮茶叶最多可以泡制六道茶汤,却要半两银子的天价!
暗无天日,四面不透风的暗室里,方才的小二刚刚掩上了房门。他知道这里
坐着六个人,但是除了接自己进来的自家掌柜之外,余人坐在哪里,长得什么样,
谁是谁,却又一概不知。
「大哥,这是小弟的手下林兴,为人机灵又谨慎,今日照会那妮子的就是他。」
林兴知道今日为什么会派自己去迎倪妙筠,也知道这位娇滴滴的美女是自家大哥
都觉得万分棘手的人物,闻言急忙拜倒在地。
「你起来吧。」声音不知从哪里飘来,听在耳里显得飘忽不定,不太真实。
林兴又低头等了许久,才听那声音又道:「你再说一遍她要你换鱼的情形,把你
看到的,听到的,每一样都说出来,就算你当下看见有只蚊子在桌边飞了过去,
也一并说清楚!」「是。」林兴只觉手心里开始冒汗,在这里的六位当家可谓是
淦城里响当当的人物,他们如此谨慎凝重。不仅在还未交手时就露出怯意,一味
讨好,对她一个未必说得上刻意的奇妙举动都显得慌张不已。淦城可是大本营,
己方人多势众,还怕得谁来?
但是老大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将过程又细细回想了一遍,才缓缓道:「那女
子面容看不出什么异样,绝大多数时候看不出什么神情,一直是冷冰冰的模样。
这道鱼刚上时她并没说什么,只等小的说出了清蒸多味鱼的个中奥妙,才忽然变
得有些恼怒,反复说了两次她要的是清蒸桂花鱼。」「确实没了?」「没了,不
敢半点有瞒着几位当家。」「嗯,你先下去吧。做的不错,有赏。」暗室里又复
归沉寂了许久,才听另一个尖锐得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犹疑道:「大哥,所谓清
蒸多味鱼,这妮子不要的意思,会不会是嫌咱们多余?」说话的人自己也不确定,
却让暗室里又沉寂了很久。才听那个飘忽的声音道:「她当发现了天字一号间里
的供品,这样都不愿离去……我也躲无可躲,既然她不领情,咱们只好和她做上
一场!几位兄弟可愿助我?」「多少年过命的交情,大哥既然撞上了厉害的对头,
兄弟们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大哥倒是稍安勿躁,底细尚未探明,不急着和她明刀
明枪地做一场。这妮子进城时不加掩饰,定然已有不少人盯上了。且看小弟略施
手段,让……」这声音听着就有些机敏圆滑,说话声越来越低。
「只怕会平白触怒了对方……」大哥飘忽的声音又起。
又一声粗豪的声音道:「在淦城里人多势众,一人一口唾沫也将她淹死了,
还怕她不成?实在不成,不是还有……」「不准!坚决不准!」大哥忽然声色俱
厉地打断,沉默了片刻道:「不是怕她……否则我也不会留在这里和她决一生死。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她明明发觉了我的行踪,却似没有什么杀气……我只怕原本
可以好好地谈一谈,到时候闹得不可收场,平白连累了兄弟们……」「礼数咱们
已尽到了,是她不识抬举,可怪不得我们!」那机敏圆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
:「大哥若是还有犹疑,用我的计策岂不是最好?」「也只能如此了……」对于
男人而言,仙子般的女子孤身出现,就像是猎物闯进了猎人的捕杀范围。对这个
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单纯得有些傻气的女子动些歪脑筋,几乎是难以避免的事
情。于是茶帮的供奉于右峥狼狈回城,很快就随风散去。隐藏在暗中,把控着淦
城利来利往的人们,谈资就变成了正在「幽舍」天字一号房,带着一柄普普通通
的长剑,清纯得惹人心怜,又漂亮得让人心痒难搔的孤身女子身上。
即使在青楼里所有的红牌姑娘加起来,都没有她一根头发丝值钱。这样的女
子固然会有人猜测她的来头不小,可为上者也无法招架汹涌的「民意」,被说得
多了也难免心动起来。肥羊既然送上了门,最起码也得试一试,否则今后如何让
兄弟们心服?
女子进了幽舍后就再未现身,于是传言也就越来越是玄乎。看见她容貌者固
然吹嘘得口沫横飞,未能一睹芳容的则更加难以忍耐。
倪妙筠睡得很香,潜行伏击是个苦差事,修行起来也分外地艰难。所以无论
在哪里她都能很快地睡着,何况幽舍天字一号房的环境的确不错,不仅安静,淡
淡的檀香也十分好闻,还有宁神静气的功效,锦被也是又滑又软。
檀香气味温馨,天字一号房里的用量适中,使得房内的香味若有若无,那略
腥带甜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在檀香味儿里睡下的人,总是睡得十分深沉。不知
不觉中,室内的香味变得浓郁起来,连甜味都重了不少。香味似有不同,却又接
近,睡熟的人很难察觉,甚至可能睡得更香。
可倪妙筠还是立刻睁开了媚眼,她轻轻抽了抽鼻翼,目光一寒,嘴角轻蔑一
笑,又闭上了眼眸。
过了两炷香时分,一根竹管捅进了房里,几缕淡淡的烟雾从竹管中飘出,令
房里的甜香味更加浓郁起来。竹管不仅能送入异香,还能将房内的声息传至另一
端,只见一名尖脸男子侧耳听了半天,才低声道:「这妮子睡死过去了,呼吸倒
是很轻。」「呸,睡死过去了怎地呼吸很轻?要是老子,呼噜得打得震天响!」
一人低声喝骂道,不是心有忌惮,只怕已一掌呼在尖脸男子头上。
尖脸男子叫起屈来,道:「大哥有所不知,这妮子身负内功,即使睡死过去
了呼吸也轻得很。只是她现下一呼一吸都十分短促,这是吸了极乐仙药之后内力
暂失的迹象。这事儿我不是第一回干了,栽在我是手上的高手,比这妮子还强的
也不少,大哥放一百个心!」「哼!那就快些动手,这里是茶帮的地盘,光靠咱
们可得罪不起!马帮的胡大哥要咱们拿了妮子回去,办得好了,也是个晋身之道。」
这大哥生得油头粉面,留着两撇八字胡须,面目阴沉得渗人。
男子一脚踢开房门,刚瞧见在床上昏迷不醒,仿佛海棠春睡般诱人的倪妙筠,
就觉身后传来一股寒意。他四人一同转身,呛啷啷地抽出随身兵刃,手脚倒是利
落得很。
「哈哈哈,朱老三,这块肥肉你吃不下,还是赶紧滚得远远的吧!」又是八
人一同现身,领头者毫不避讳地闯了进来,他先瞄了眼尖脸男子手中的极乐仙药,
又见倪妙筠依然昏迷不醒,才朝朱老三晃了晃手指道:「你若不走,可有得苦头
吃了。」朱老三一张粉面涨得通红,脸上虽有惧意,终究咬牙摇了摇头道:「胡
帮主要的人,你也敢来插手?」「那可不巧了,本帮李帮主也要这个人!你也敢
来插手?」朱老三立刻变了颜色。来人是酒帮的护法,酒帮势力可不在马帮之下,
何况亲疏有别,自己只是胡帮主随意叫来的,摆明了有打探虚实之意,若出了岔
子,胡帮主未必会认这个帐。朱老三进退两难,深知此刻决不能露怯,遂阴笑道
:「那就请李帮主去向咱们胡帮主要人吧!」「嘿嘿,嘿嘿……」来人笑了笑,
猝不及防间八柄大刀一齐斩下。朱老三抬出胡帮主,想是来人对他的底细一清二
楚,压根不吃这一套,既然说僵了动手,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两拨人乒乒乓乓打在一起,朱老三这里寡不敌众,武功也不及敌手,片刻间
就连连遇险,眼看就要伤在酒帮帮众的刀下。忽然眼前多了个人影,这人影白衣
飘飘,如仙如魅,在空中这么一飘,十余柄兵刃便消失不见,又这么一转,就失
去了踪迹。
两拨人大惊失色,还未骂出声来,就见躺在床上昏迷了的倪妙筠不知何时已
坐了起来,素手一扬,十余柄兵刃被她抛在地下。
「住手!」又是一声大喝,门外闯入一名满面虬须的大汉,他虎目一扫砰地
一拳打在朱老三脸上,大骂道:「狗一样的东西,也敢来此地打扰本帮的贵客?」
此时那迎了倪妙筠的店小二才跟进房里,想是此前被五花大绑,绳索还来不及解
下。他先气急败坏的对朱老三又打又踢,才跑到倪妙筠面前连连欠身,痛斥朱老
三等人借着午后人少悄悄摸进店来,将店里的伙计全绑了,因此自己才怠慢了贵
客云云……虬须大汉沉着脸冷哼一声道:「全都给我带下去!回头再行发落。」
「且慢。」倪妙筠摆了摆手道:「不能带走,我有话要问。」「姑娘请问。」他
早早就藏在了门外,亲眼见到倪妙筠惊人的身手,又惊又佩,哪里敢有二话。
倪妙筠摘下尖脸男子的竹管打开,不敢直接凑近,而是用手在竹管口扇了扇
送来一丝气息,轻轻一嗅,道:「这东西哪里来的?」那尖脸男子被钢刀架在脖
子上,勉强笑道:「小的自家做了玩玩,不想惊扰了仙子,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倪妙筠自然不信,她也懒得逼问尖脸男子,而抓向虬须汉子晃了晃竹管。虬须汉
子叹了口气道:「明人不说暗话,在姑娘面前不敢说谎言,在下料想这是马帮胡
锦给的。只是,只是,胡锦从何而得,这实在说不得,姑娘见谅。」「丽春花炼
制的东西,用量不同,效用便不同,少则让人发晕,乃至昏睡,多了可能产生幻
觉,甚至致人死命。对么?」倪妙筠将竹管封死后自行收好,向虬须汉子道:「
我不来为难你,你是哪家帮会的。」「在下是茶帮帮主荀永春。」虬须汉子欠身
达道。
「帮主?那我向荀帮主讨要一个人成么?」「请姑娘吩咐。」倪妙筠不答,
以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个江字。荀永春茫然摇头道:「姑娘说的是?」
倪妙筠又在桌上写了枫璃两个字,见荀永春依然不明所以地摇头,遂柔声道:「
荀帮主既不认得他,为何今日礼节甚重?」「那是在下敬佩姑娘,又怕惊扰了仙
架,只得出此下策,望姑娘海涵。」「哦~」倪妙筠不置可否,目光一转,道:
「敢问这些人荀帮主要如何处置?」「他们只是些小喽啰上不得台面,就算要了
他们的命,也不配给姑娘赔礼。在下会向他们帮主要一个交代!」倪妙筠微微一
笑道:「好吧。那我也一道儿去。」荀永春一愣神才会意过来,伸手虚引道:「
姑娘请。」当先而行,倪妙筠心中暗道:「看这几家帮会平日里该是一起发财,
可彼此之间又不见怎么对付……荀永春拿了道理,又明显十分犹豫。丽春花,江
枫璃,还有六大帮派暗中作祟,淦城古里古怪的,倒是越发有趣了。他猜的没错,
把江枫璃赶回老巢之后,必然会发现些有趣的事情。」一个江枫璃,不值得吴征
去等,也不值得倪妙筠亲自走一趟非抓着人不可。只是在细微的蛛丝马迹里,吴
征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与倪妙筠计议之后才有了这一趟出行。
淦城里隐藏的大网虽未接触,但从种种表象来看,吴征的猜测已有了眉目。
如今要做的就是抓着把柄,再顺藤摸瓜地找出网绳来。大网的绳索如此多,即使
对手壮士断腕,一时间也来不及尽斩密密麻麻的网绳!
几人刚走出客店,「幽舍」对街的赌坊门口便有一人大喇喇地坐着,两边的
随从几乎将大门都堵了个结结实实,成了名副其实的「堵」坊。赌坊里的护院想
是前来阻拦,已被打倒了一地。
荀永春脸色一沉,虬须都几乎张了开来,恶狠狠地隔街相望道:「李帮主,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说好说。」那人生得白面无须,作文士装扮,向荀永春
拱了拱手道:「荀帮主开的是赌坊,在下来赌坊自然是耍子儿来了,还能有什么
意思?」「嘿嘿,那好。」荀永春只摆了摆手,露出个阴笑,道:「礼尚往来,
李帮主不要介意。」「不会不会。」李帮主依然笑得灿烂道:「荀帮主自便就是。」
荀永春脸色沉得更黑,对手打上门来想是也做足了准备,自己遣人去抄他的老巢
未必讨得了好。这一切可说始料未及,老三原本使了计策,放出风去诱人上门,
只是想试一试倪妙筠的本事,若能祸水东引,正好坐山观虎斗。不想两边大打出
手之后,倪妙筠油盐不进,既不追究,也不放过,生生成了现下的局面。若在平
时,茶帮实力雄厚也不怕其余帮派,今日却有高深莫测的倪妙筠在此,至今还摸
不透意图。按大哥的说法,这妮子从吴郡撵兔子似地赶了他一路,恐怕善者不来。
正僵持间,倪妙筠忽然回头向荀永春道:「堵了门便进不得了么?我也想进
去耍耍子儿。天秤赌坊?倒是好名字。」她抬步向对街走去,那优雅的身姿着实
迷倒了围观的一众人。酒帮不是善茬,既然堵住了门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倒有不
少围观者见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要碰这些恶汉,心中暗暗地为她捏了把汗。
「让开。」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倪妙筠抬步之间砰砰声不断,六名前来
拦阻的汉子只觉眼前一花,便被她踢飞在地,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
李帮主大吃一惊,万万料不到倪妙筠的武功居然高到了这种地步。方才那几
脚虽被挡住了视线,隐约间只见腿影重重根本看不清来路,真要踢到自己身上,
只怕也未必接得下来。
「大胆。姑娘伤我部从,可知冒犯了本帮何罪?」李帮主再也坐不住,赶忙
起身站定,双手做虎爪之形,极为缓慢地向倪妙筠抓去。那掌心隐隐泛出血样的
鲜红之色,除了他内力深厚,掌势凶猛之外,竟然还练了铁砂掌的功夫。
「让开。」还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倪妙筠身周似起了一堵无形的气墙。她
仍是缓步向前,李帮主的虎爪却定在她两尺开外,怎么也抓不下来。不仅如此,
倪妙筠走一步,他便退一步,倪妙筠跨过了赌坊的门槛,他已涨得满面通红,仍
被逼得连连退步。
幸好赌坊里早已清空了客人,倪妙筠进入之后,荀永春也立刻闭上了大门,
才没多少人看见他丢丑。
赌坊里各种赌具应有尽有,倪妙筠侧耳倾听,确信除了屋内的十余人之外,
再无旁人,便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我也有。不妨你们分别与我赌一局,
赢家可以任提一个条件,如何?」那李帮主方才一败涂地,正自气闷,闻言立刻
道:「好!赌什么?」他久在市井里厮混,武功虽不及倪妙筠,赌场上却是浸淫
已久,不信还玩不过一个小妮子。
「你说吧。」倪妙筠连规矩都不明了,却挥了挥手道。
「赌摇骰子,比大小,最是简单。」李帮主摆好了骰盅,冷笑道。
「那就赌小吧。你先来。」李帮主是老熟手,将六颗骰子一摸便知轻重,其
中还有三颗灌了铅,正是为了作弊之用。他举起骰盅连连晃动,忽而啪地一声落
在桌面,阴阴笑道:「六个一,姑娘输定了!」揭开骰盅,果然是六个一。倪妙
筠却道:「你输了。」她也不摇盅,而是抓起六颗骰子,屈指一弹,一颗骰子咕
噜噜滚向桌边,被桌沿一挡便即停下,随即她又掷出第二颗,第三颗……一颗比
一颗迅疾,一颗比一颗力道大。只听啪啪啪五声响过,后一颗骰子均将前一颗撞
得粉碎,直至最后一颗停在桌沿,向上的那一面正是个一点。
李帮主看得目瞪口呆。这方法虽是取巧,一手高明的功夫已是展露无遗,后
骰子撞前骰子,前一颗粉碎,后一颗分毫不损,这一手自己无论如何做不到,更
不要说像她这般举重若轻。
「你先回去吧。我想好了问题时自会来找你。」倪妙筠赶跑了李帮主一众人,
待赌坊里只剩下茶帮首脑之后,才向荀永春道:「你要和我赌一场么?」荀永春
面目凝重。倪妙筠的武功在整个淦城无人能敌,若是群起而攻之,她最多也是抽
身而去。若是哪日又悄然回转,必是天大的祸患。为大哥计,为茶帮计,这一局
是非赌不可。但一想起倪妙筠神乎其技的手段,又实不知该如何赢下来。倪妙筠
一路追着大哥来此,其目的呼之欲出,若是输了,又该如何是好。
「是!」荀永春硬着头皮坐在倪妙筠对桌道:「不知姑娘想赌哪一样?」「
你确定要与我赌么?不要他来?」倪妙筠伸出一指,青葱指尖所点之处,是一名
獐头鼠目,见之令人生厌的男子。这样的人,走在大街上,人人都不愿多看他一
眼。
但也真是因为生得实在太丑,谁也不愿意看他,才特别容易被人忽略。那男
子苦笑一声走到桌前,向荀永春道:「二弟,有劳了。」坐下之后,他揭去易容
的面具,又是摇头苦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茶帮的人物我已见识过了,
算不得差劲。几位当家的更是一把好汉,你这般模样,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江枫璃!」江枫璃揭去面具之后,模样固然好看了许多,可也说不上多俊俏。他
叹息道:「在下往日屡试不爽的招式,总叫姑娘一眼就窥破,实是无地自容。在
下想在赌局之前先占个便宜,敢问姑娘是怎生找着在下的踪迹?在下自问藏得够
隐秘,够谨慎的……」「这个问题当我奉送。你在吴郡察觉有人盯梢之后藏了起
来,原本天下之大,遍地难寻。不过盯梢之人无功而返,你还是不敢现身。我从
吴郡去查找你的踪迹,我的本领比你强,自然找得出来。」「姑娘为何料定我还
是不敢现身?」「因为你怕是个圈套,怕盯梢的人去而复返,所以你一定会继续
躲下去,一直躲到风平浪静为止,三年五年都在所不惜。」江枫璃笑得更苦,道
:「姑娘又凭什么料定了我会怕呢?」「因为你虽犯了案子,却不是贪得无厌的
山贼盗匪。你身价不菲,也多有亲朋好友,所以你自恃能为,犯不着冒险,宁愿
多躲些时间,也不愿贸然现身。你要问我怎么猜出来的么?你的每件案子数额都
不大,说明你对官府的做派了解得很,数额不大的案子,以你的本事要找出来不
易,官府查了一阵没有结果,自然会搁置。另外,你的每件案子都有个有趣的相
同点,尤其是白玉美人一案可以看得出来,你这个人不吃亏。夺不得白玉美人,
拿二百两银子的本钱也成。这么斤斤计较的,一定是个生意人。一个武功高,熟
知官府门道,又斤斤计较的生意人,你说他没有囤下几许身家,你信么?」江枫
璃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从这些细节里都被人抓出了脉络,不禁心悦诚服道:「
姑娘高智,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你很聪明,只是……有人比你更聪明。」
倪妙筠双颊微红,粉面含春丽色更盛,轻笑道:「若没有他给的线索,我未必能
找得着你。」「高人行事,高深莫测,在下没有旁的话了,姑娘若不介意,在下
想与姑娘赌一局牌九。」「比大?还是小?」「大。」「什么牌面最大?」「至
尊宝!」「好。」倪妙筠一瞥面前红白点相间的四面木牌,伸指连弹。
第一面木牌打着旋儿飞起,其速之慢令人怀疑上面是不是吊着根绳索,否则
怎会如此御风飞行一般?第二面木牌却是快了许多,两面木牌在空中相撞,牌身
发出脆响被打得粉碎。只留下点数飘飘荡荡地落下左右排列,正是一幅「至尊宝」。
至于为何点数恰巧相当,则是倪妙筠将木牌撞击时,原有的红点白点有些一分为
二,恰巧凑了副「至尊宝」。
这一手神技较之先前的掷骰子厉害得多,江枫璃见状长揖到地道:「好一招
太阴无形,小可本名于右峥,今日得见天阴门高足当面,败得当真不冤了。」至
于另一副牌也不用比了,倪妙筠可以以少变多,想要把多余的点数变少也不是难
事,只需震成粉末即可。
倪妙筠秀眉一挑,不想此人居然还有这等眼力!她伸手一抬,忽然沉下脸道
:「既然认输,你且先告诉我一件事!你明知白玉美人难得,你的目的原也只是
二百两银子,为何强要去夺?你家大业大,为何二百两银子都要顺手去抢一抢?
若有半句不实,我当场取你性命,再毁了你茶帮上上下下!」
第十一章、拨草寻蛇。蔓生烟芜
除了倪妙筠掷地有声的话之外,赌坊里一时寂静。
当然没有人会怀疑她有一人毁了茶帮上下的本事,只是这几句话问得像一根
针扎入在场每个人的心头,让人有苦难言,一时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姑娘……」
于右峥哑着声,连张了几次嘴都吐不出字来。
不知是太过难受,还是咽喉已急的发干。
倪妙筠扫视左右,道:「这里都是你的帮众罢?有这么难以启齿么?」
于右峥摇了摇头,每每都只像左边摇了一半便即作罢,看着甚是无奈,似是
发现其中不妥,又连忙点了点头道:「都是自家兄弟,过命的交情了。姑娘……」
「好!」
倪妙筠忽然抽剑向于右峥脸边刺去。
这一剑剑光灼灼,像是要削下于右峥的耳朵以示惩戒,不想长剑忽然脱手电
射般飞去,将站在于右峥身后的男子刺了个对穿。
长剑余势不息,将他壮实的身体带得腾空飞起,直贯入墙壁牢牢钉死!那男
子未发出半点声响登时气绝而亡。
若是平常人中剑也会大呼片刻才力竭身亡,倪妙筠这一剑却是力贯长剑,入
体后震碎内脏,才将他立毙于剑下。
她本可一剑刺穿咽喉,只是又有刻意显露武功震慑全场之意,倒不是残忍好
杀。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大哥……」
荀永春满面悲愤,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流露出拼命之意。
只是于右峥未曾发话,不敢擅动。
「你们不必难过,老五是午夜那边的人。」
于右峥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压低了声音道。
手势似是他们帮中兄弟传递信息的密语,压低了声音则是只对倪妙筠一人解
释,怕她有所误会。
果见茶帮的几名当家个个目瞪口呆,却一声都不敢吭,显然都被这个消息惊
呆了。
于右峥又打起了手势,低声向倪妙筠道:「你们动手,让姑娘把你们打出去!」
喝骂声大作,随即乒乒乓乓声四起,几条大汉接二连三地被扔了出来。
被撞倒的门扉里向里看去,只见倪妙筠坐在于右峥对面,施施然道:「你们
再靠近半步,再发出半点声息,我就杀了他。」
茶帮上下个个怒容满面,却敢怒不敢言,又听倪妙筠道:「把门关好,不许
任何人来打扰。」
赌坊的门被迅速地堵上,被扔出门外的帮中首领凶神恶煞地守在四周,谁要
还不开眼,免不了要被这几位受了一肚子气的大汉一顿好打。
「现在可以说了么?」
倪妙筠一双妙目四周一打量,又似侧耳倾听,确认无虞后才道。
方才于右峥摇头叹息时向左摇了半下,一共两回,才又说都是自己兄弟,如
此隐秘地传讯倪妙筠身后坐边第二人不是兄弟。
他原本也是姑且一试,不想倪妙筠不仅冰雪聪明,江湖经验之丰富也令人咋
舌,一出手就替他料理了干净。
于右峥又惊又佩,苦笑道:「姑娘见谅,实是难言之隐,不过姑娘既有命,
茶帮便是上上下下都赔了出去也只能认了。」
「你说,我听。」
「这要先从午夜说起了。平日里我们都叫他五爷,可他每每在午夜召集我们
相见,又自称午夜帮,所以背后我们不敢称呼他名讳,就用午夜来代替……」
于右峥再不敢违抗,气苦道:「茶帮在淦城也算呼风唤雨,可是与马帮,酒
帮等等六大帮一样,背后都受五爷节制。六大帮表面上风风光光,实则经营所得
有大半都要供与五爷。这人武功太高我们反抗不得,他担心我们私底下阳奉阴违,
一面另我们六大帮派互相争斗,结成血仇无数,一面又令我们去干些见不得人的
勾当,犯些大桉要桉,好拿捏把柄逼我们就范不说,从此也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白玉美人与我而言高不可攀,我也无意与刘家为敌。可五爷有令,我无可奈何,
不去也不成。只得将白玉美人与二百两银子等同……」
「这么说来,你们帮会也就是堪堪支撑得住了?」
「可不正是如此!」
于右峥怒意勃发,低声道:「每年上缴了大笔大笔的银两,官府处还要打点,
养活了帮众几乎没有余钱。不瞒姑娘,那二百两银子除了实在不敢取白玉美人这
等价值连城之物外,也是实在需要这些钱贴补帮里。若不是六大帮派都活得如此
艰难,也不至于姑娘一入城便被他们当做奇货,想要对姑娘动手了。」
「你刻意为之,也是缘由之一吧?」
倪妙筠一想此前被人轮番暗算,也是心头有气。
她武功虽高,但是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还真是不好应付。
也幸亏天阴门里勤加编纂的行走江湖笔录,柔惜雪又逼着弟子们人人精修,
现下才能游刃有余。
「在下至今不知姑娘死死追踪究竟何意,实是迫于无奈,姑娘见谅。」
于右峥艰难道:「在下的武功不入姑娘法眼,茶帮里却是以在下的武功最高,
也正因如此,茶帮才能在淦城不倒。在下若是出了事……唉……」
「其情可免。」
倪妙筠目光忽闪忽闪地沉思着道:「这个五爷人在哪里?」
「不知。从来只有他召集我们,我们见不到他。召集日期从来不定,地点也
不定,也从来见不着他人。有时在城外河堤,他的声音从树上飘来。有时还在乱
坟岗里,他人就在棺材里与我们说话。」
于右峥唯恐倪妙筠不信,事事说得清清楚楚。
「他除了向你们供奉银两之外,还要你们做什么?」
「没了,只要银子到位,没有反叛之心,一概不管。白玉美人在下夺不到,
只得以等价的银两对抵……」
于右峥指了指背后的死人道:「这人就是他派来暗中监视我们的,平日里从
不显山露水。若不是五爷要在下安排他进了帮中,在下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他光
明正大地找上我,就是要我老老实实地给他纳供。」
「这是要算在我的头上了……」
倪妙筠依然在沉思着道。
「不敢,不敢。只是姑娘要问的事情,在下是万万不敢把五爷供出来,但是
又不敢欺瞒姑娘,只得将他除去。」
「你们都不知道这个五爷是什么人了?」
「神龙见首不见尾,半点都不知。」
于右峥叹息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淦城里的帮会故老相传,在三十
年前原本有七大帮会,其中有一家暗中欲举事,后来在一夜之间被午夜帮杀得干
干净净,一条活口都没留下。后来半年之内,与他们约定一同举事,前来助拳的
江湖豪杰也都不明不白地送了命。也是至此之后,淦城里再没有人敢反抗午夜帮。
而在这里暗中掌控大局的,也都是五爷,几十年前就是五爷,现在也还是五爷。」
「就是说五爷只是一个代号了……」
倪妙筠讨要来纸笔开始写信,于右峥帮着磨墨,他不敢靠近,只是磨好了之
后远远递上。
不多时信已写好,倪妙筠封好了封口收在袖中道:「你跟我走。」
「在下犯下罪过无数,姑娘要拿在下不敢有违,只是……只是请姑娘见谅,
在下想向姑娘讨要一日光景,实在是上有高堂,中有兄弟,下有小儿,不得不安
排妥当。」
于右峥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向倪妙筠磕头恳求道。
倪妙筠有些哭笑不得,她当然知道抓于右峥不是去认罪伏法,当然也不便揭
破。
再转念一想,于右峥的确未必能活着回来,遂沉吟道:「你的兄弟不必去见
了,见见家小就成,我和你一道儿去,一个时辰,不能再多!」
「是。」
于右峥一愕,暗道古怪,却不敢有违。
两人出了赌坊,于右峥向帮众们点点头,示意不可造次,又示意保重,让帮
众们大吃一惊,又在他严厉的目光与倪妙筠神威震慑之下不敢动手。
俱怀着悲愤与恐惧之意,直勾勾地盯着于右峥。
倪妙筠在城中闹了一顿,再将于右峥带走。
其余敌对帮会知晓之后,茶帮今后的路可想而知将有多艰难。
正欲行走间,前方惊慌失措的人声大起。
只见几条大汉当先开路,街道并不宽敞,赌坊门口更人山人海都是看热闹的,
路人避之不及,便被大汉毫不客气地抱以老拳丢在一旁。
倪妙筠眯了眯眼停步不动。
她目光一扫,便见此前铩羽而归的李帮主去而复返,想是此前吃了大亏心头
不爽,带足了人手要来找回场子。
「仙子且慢行一步。」
李帮主笑吟吟地迎上,朝倪妙筠拱了拱手道:「在下得见仙颜三生有幸,不
知仙子可否赏脸到鄙帮一叙。在下也好奉酒备宴,以谢此前不敬之罪。」
倪妙筠不愿与这些江湖人士纠缠,现下拿清了头绪更不愿久留,正欲出手打
发,忽然心中一动,曼声道:「我懒得与你计较。于右峥罪孽深重,我来此是拿
他回紫陵城归桉,与旁人无关,你且退下。」
李帮主吃了一惊,瞪视倪妙筠片刻,又露出个笑脸道:「姑娘若是官府中人,
还请出示信物。」
倪妙筠心念果然如此。
这李帮主去而复返,现下还敢咄咄逼人,一副不跟着他去就要动手强留的模
样,必然是背后有人撑腰。
她微微一笑澹然道:「你是什么人?也敢问我要信物?」
「在下不是什么大人物。」
李帮主眼珠子咕噜噜直转,道:「只是姑娘今日伤人无数,光天化日之下总
有王法。若姑娘是官府中人,要捉贼还说得过去,若不是的话……嘿嘿,还请姑
娘赐下个名号。」
于右峥忽然两步上前,向李帮主狐疑道:「你……」
他一声出口,同时也忽然出手!这一下出乎意料,出手也是快得出奇!李帮
主本也是淦城里的一把好手,可万万没料到于右峥会突然动手,更想不到他一出
招就是杀招!只见李帮主骇然大叫,急速向后退去。
可于右峥双手成爪,瞬息已到面前,他不敢再退咬牙伸掌还击,两人战成一
团。
战局忽然而起,又骤然停止。
还未等李帮主的手下扑到救援,两条人影已然分开。
李帮主胸口上被开了个血洞,正涌泉般喷着鲜血。
于右峥施展轻功狂奔而去,留下愤声骂道:「狗一样的东西也敢问人名号,
就凭你,也配?」
恍然间倪妙筠也已消失不见,于右峥正奔行间,只听耳边传来声音道:「对
了,你怎么知道我师承天阴门?」
「二十年前家父曾有幸见过天阴门高人,还承了些恩惠,至死念念不忘。更
传下家训,待天阴门如师门。姓李的对姑娘大呼小叫,在下容他不得。姑娘有命,
在下半点不敢不从。」
于右峥有些眷恋地回头望了望茶帮,才狂奔出城。
「不回家去看看了?」
「不必了……帮中兄弟若能保存,自会代再下看顾老小,若是不能……」
他自知此去难以幸免,遂找机会料理了茶帮的大对头之一,也算是替帮中兄
弟再出一份力。
「那你运气还不错。」
在于右峥愕然回头间,倪妙筠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点了点头。
天阴门几乎不踏足盛国大地,二十年前会于右峥父亲见过的天阴门弟子,只
会是流落江湖的祝雅瞳。
以于右峥的武功和能力,在吴征召集的这波江湖异人中也属突出,必然会受
到善待,再加上这份旧缘,看顾一二理所当然。
更何况,旁人不知道五爷是谁,倪妙筠却知!二十年前栾广江登基,燕国以
雷霆之势扫平暗香零落贼党,而大秦国里贼党却像虫蚁一样暗中滋生,终成心腹
大患。
霍永宁几乎在吴征心中插了一刀,还不停地旋转搅动,让吴征如坠十八层地
狱般苦痛。
那么盛国呢?盛国有没有暗香零落?宁鹏翼留下的「遗产」像脓疮一样爬满
了中原大地,吴征猜测盛国一定会有。
这里的贼党不会像燕国一样因争权夺利而被覆灭,也不会像秦国一样被重点
扶植。
盛国羸弱,这里甚至不具备夺权的意义。
因为一旦出现朝政动荡,这个国家的唯一下场就是迅速被灭亡,夺之无用。
从未听说盛国有贼党之患,吴征却知这里一定也有,只是藏在暗处甚至不为
人所知。
如果大秦里的贼党被重点培养,那么羸弱但安定的盛国就像是血库,源源不
断地向大秦输补着养分。
自从查到「江枫璃」莫名其妙的行为之后,吴征便有所感。
闽越之地多山,就像大秦国南边的蛮族之地一样。
霍永宁,向无极与蛮族多有来往,在盛国这里定然也会依样画葫芦。
吴征会小题大做请动倪妙筠操办捉拿「江枫璃」之事,本就希望能顺藤摸瓜,
摸出其中的脉络来。
如今倪妙筠不辱使命,这一招拨草寻蛇,恰巧挖出了踪迹,又轻描澹写地装
作懵懂不知,只是碰巧遇上。
如此举重若轻拿捏得当,倪妙筠也是颇觉兴奋!柔惜雪苦熬二十年之仇,索
雨珊丧命之恨,还有柳寄芙等人的血海深仇,全都要算在暗香零落头上!不死不
休!而于右峥的运气着实很好,有了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茶帮必然会是关键的
一颗棋子,暗中保下来自不必说。
……吴府书房里吴征兴冲冲地拆开书信,倪妙筠的字迹跃然而出:「吴君,
见信万安。
妾身已安然而归,不日当到府造访……」吴征松了一大口气。
近来与倪妙筠书信往来,虽只谈公事,倒是相互之间熟识了不少。
为安全计,心中言辞语焉不详,但也看得出她已查到线索,才会不日到府造
访。
听闻她顺利返程且颇有斩获,也是开心不已。
想起送她的礼物已准备好,届时宴请犒劳她的菜谱也已精心编制,倒有些迫
不及待。
此时只觉一股花香扑鼻,人未至,香袭人,不由心中一动抬起头来。
只见书房外栾采晴提起裙角跨入道:「没有妨碍你吧?」
「事情总也做不完,打扰不打扰的无妨。」
吴征心情大佳,露出个微笑道:「请坐。公主有什么指教?」
栾采晴从凉州来盛国,一路上安分守己从不出幺蛾子,到了盛国以后也是深
居简出,除了偶尔上街采买之外,其余时间均不曾离开居住的小院。
今日突然来书房,算是稀客。
她听吴征叫她公主,做了个鄙薄的鬼脸,也不客气自行寻个舒适的位置坐了。
吴征为她沏上一杯茶,她也大喇喇地等候,待沏好了伸手接过。
「你叫我公主是什么意思?羞辱人么?」
栾采晴眯眼乜目,沉下了花容道。
有些事心照不宣,除了公主之外,姑姑当然是叫不出口,也不怎么愿意承认
的,吴征实在不知要如何称呼她。
不想栾采晴直接说破,着实让吴征头疼了一会儿,索性道:「不然要怎么称
呼你?」
栾采晴冷哼一声,倾过上身凑近吴征,以手支颌,忽然展颜一笑道:「若按
辈分呢,就叫我姑姑,若是不愿叫呢,以后叫彩儿怎么样?要不叫晴晴也成。」
一时霜雪一时百花绽放,变脸比起翻书还快,连吴征都有些适应不来。
从前祝雅瞳也时常难以捉摸,可善意却是满满,栾采晴则难以分辨。
这句话可叫吴征已经十分厚的面皮有些微红,看栾采晴笑得真诚,双目还清
纯得无辜,话中暗指的雅儿和瞳瞳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即使已在秋季,江南的
气候依旧温暖,加上吴府诸人内功均深,栾采晴现下的衣着依然清凉。
她撩人的动作几乎不加掩饰,甚至有些刻意。
前倾之时那怀藏汹涌的恩物几乎将轻薄半透明的衣衫给压塌,看似不经意,
实则必然地露出半痕幽深沟壑与雪嫩嫩的乳白肌肤来。
吴征不自禁地冒出冷汗,几点汗珠还止不住地顺着鬓角滴落。
即使早先在吴府与祝雅瞳的相处,吴征也不曾如此狼狈过。
当时心态大为不同,对祝雅瞳全是一番仰望,还自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几
乎也不抱任何希望。
祝雅瞳偶有逗弄之心,也均是亲昵的动作,展露体态之性感全是无意中为之,
比起栾采晴可收敛得太多。
吴征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从前就有放荡之名,她显然对男子的痒处了若指
掌,刻意「放荡」起来杀伤力巨大。
何况吴征近来诸事繁杂,家中女眷也是一般如此,算算已有数月少近女色,
他又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现下面对如此绝色的卖弄风骚着实难以招架。
「你若不介意,我就叫姑姑吧。但是你不许喊我侄儿。」
吴征板着脸道,也不知是为了缓解失态的尴尬,还是欲正色言论,警告栾采
晴莫要过头。
「好哇。」
栾采晴挑着眉扬了扬下颌,凤眼中四射的媚光忽然敛去,也板起了脸冷冰冰
道:「看你一副嫌弃的模样,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也不是故意来找你麻烦
打扰你办正事。」
吴征怔怔看了栾采晴片刻,有些怜悯道:「其实府上也没不许姑姑做什么,
平日里常出来走动走动也是好事。」
「呵,这些好听的话儿,你对柔惜雪那个贱人去说!」
栾采晴全然不假辞色,甚至对吴征的怜悯厌恶道:「我没甚么喜好,更不需
人来可怜我!」
「不是可怜……那姑姑喜欢什么,我着人去办就是了。」
吴征无奈说道,心中也有几分狐疑。
栾采晴无论如何都是燕国公主,从前一贯养尊处优。
到了吴府之后一应用度吴征给的并不少,但怎么也比不上她在燕国之时,要
说没有半点不适,那也未免太过随意了点。
而且不是吴征要把她「软禁」在吴府,除了这里还能当她是个普通女子对待,
甚至有保护她的意思,在外她是寸步难行。
栾楚廷绝对不介意皇宫里多上这么一位可做炉鼎的绝色。
「祝雅瞳不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还偏要当她的面做给她看,你着人去
办吧。」
栾采晴依然寒着脸嘲弄道。
吴征清楚这倒是真真的大实话,若是祝雅瞳在这里,方才那段彩儿,晴晴的
怪话她会说得更加大声,做得也会更加过分。
被她抢白了好一阵子,吴征就是泥人捏的也心头火起,忍不住沉下脸冷冷道
:「姑姑要是有事相商,那就好好说事。若是无理取闹或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稳了
无聊,想找人耍子儿,恕我现下实在没空奉陪。」
「嗳,怎么好端端地发起火来。别别别,我一应吃穿用度都是靠着吴大官人,
得罪了今后可怎么办哪?」
栾采晴转瞬又换了副颜色,一脸讨好,双目里水汪汪地可怜巴巴望着吴征。
「那就好好说话。从前的恩怨我现下没工夫算,姑姑等我过了眼前的难关,
咱们再好好算清楚不迟。」
吴征暗中早决定不能给她好脸色,否则不知道她还要作什么怪,依然冷言冷
语。
「恩怨先不算,你能活过了明年咱们再算不迟。」
栾采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居然变了个正经模样道:「不过帐还是要时时算
清楚的,我不喜欢欠人,也不想被人说靠了你接济才没被饿死。」
她伸手在怀中一掏取出张小笺道:「你先看看。」
吴征的冷汗又冒了出来,这一回比先前还要多。
只因栾采晴将小笺贴胸收藏,不说取出时的动作如此暧昧又大胆,还可想而
知这张小笺上还带着体温与余香……「你怕什么?是怕我下毒,还是怕烫手啊?」
栾采晴一本正经责怪的模样,让吴征心里暗骂,抬眼看了她半天,也看不出
到底是不是故意耍自己来着。
硬着头皮接过小笺打开一看,上面以娟秀的字迹列全了吴府用在她身上的种
种开支。
「什么意思?」
「我问过你那个没把儿的兄弟,这份清单罗列无误,自我来了这里以后,一
共花了你三百八十四两五钱银子,你若是不信,不妨去问问你那个没把儿的兄弟。」
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怪话几乎让吴征跳起脚来。
她说的是赵立春,这一次吴征跳脚之余,都有些佩服那张利嘴。
就算是个太监,被她套上个新词儿就变得怪怪的,还让人心头不痛快。
偏生她双目里可以不含半点杂质,清澈见底,又清纯得像个未出闺阁半步的
处子。
生气之余,想骂也骂不出来。
「不用查了,你说多少就多少。吴府和祝家的光景就算不比从前,这些钱还
拿得出来。」
吴征反唇相讥,把祝家二字说得很重。
一来祝家现在的残破,当然有姓栾的「功劳」,另外也讽刺她身无分文,靠
祝家的银钱度日。
「那行,这笔钱算我向你借的,另外我想再赊一笔钱,最迟两个月之后连本
带利一并还你。」
栾采晴伸出一只手掌摇了摇道:「五百两即可。你不用拿祝家来激我,不需
她的钱,我照样能养活自己。」
「那也不必了吧?府里上上下下,不差你那点用度……」
吴征心中略有后悔,栾采晴只是嘴上讨些便宜,自山谷里出来之后从未有过
分的举动,这激得她放不下面子,是不是有些过分。
至于这般心态从何而来,归根到底还是祝雅瞳总是欠了她的。
这债务若是想替人还上,总会有种欠了双倍的感觉。
「总用你的钱,也是不好。我不愿混吃等死,让人看扁还不成么?你是不是
不信我能赚出钱来?」
纯净的目光让吴征难以分辨真假,无奈点头道:「成,我让赵立春给你送五
百两银票去。字据届时再立。」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吴征不愿意不尊重一个人。
就算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要放下架子去做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在吴征眼
里自食其力足够让他尊重。
至于能不能赚到那是另外一回事,大不了赊欠的账期延长一些,金额再加大
一些就是了。
「你不必担心,这点钱我要赚出来还真是不难。改日我做几十身衣物给你,
你随便放在哪家铺子里卖,一件少说五十两银子起价,不是难事。你信不信?」
栾采晴正色道。
只是说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露出鄙薄之色来。
吴征恍然大悟!早忘了这位公主可是穿搭的大行家,在长安时她若认真打扮
起来,衣品上连陆菲嫣都有不如。
当时见她每日穿搭皆有不同,但无不宜静宜动,且完美地贴合她性感惹火的
身材。
吴征在长安时就猜测她不仅衣品极佳,更有一双纺帛织锦,剪体裁身的巧手。
以她的能耐和品味,肯亲自缝制几件衣物,摆上了货架岂是五十两银子就想
买的着?吴征揉着下巴的胡渣,忽然灵光直冒心中大动。
他搓了搓手,目光左右飘忽不定道:「你不必鄙薄我。我虽是穿着随意,衣
品实在不怎么样。但是我不是傻瓜,一个人穿得好不好看合不合适,那也是一眼
就能看清。所以,我当然信你,在这一样本事上面,我家没人能比你更在行。」
栾采晴慢条斯理地举起茶碗,揭开杯盖吹了吹热气,又小饮了一口,再盖上
盖子放回原位,就此闭目,不闻不问。
这可急坏了吴征。
一个大男人忽然和个女人讨论起穿着打扮,在当时的世道已经太过娘炮,若
被外人知道了还会被安上个毫无志气的名头。
何况这一番马屁话可谓他一生的巅峰——不仅玄机暗藏,还恰到好处。
最高明的恭维不就是先夸自己的在行,再评价对方无可比拟么。
只消栾采晴接上一句话,吴征立刻就打蛇随棍上,不想栾采晴居然装聋作哑,
显然看透了吴征的心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咱们打个商量,这钱不算借,咱们合伙做个生意如何?」
吴征此刻头脑也是无比地清明,同时也是心中的渴望激发了无限的想象力。
眼珠子一转便抛出句话来。
「呵呵,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栾采晴自以为得计,满意一笑,又忽然板下了脸道:「我不同意!」
「姑姑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吧?」
吴征叫苦不迭道。
「不必。你知道我做一身衣物要耗费多少心力?你可又知道这些衣物普天之
下除了我没人能做得出来?合伙?莫不是要我当你的苦力,成天做衣服么?老娘
就算累死又能做得几件?」
「错了错了错了。」
吴征连连摆手道:「我不蠢,也不把别人傻子。第一,不需要你成天做衣服,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一年有个十来件足矣!姑姑可以大笔银子,保管比在燕国还
富裕,也不用拿人手短让人说闲话。第二,姑姑你这是小看天下英雄,呵呵,有
些衣物姑姑就做不出来,而且,姑姑的衣物能卖多少,这些衣物就能卖上十倍的
价!」
「呸!」
栾采晴蹙起了柳眉。
她明知吴征这人总有些出其不意的怪招,而且花样层出不穷,所学驳杂得不
可思议,这番话里有话显然已设好了圈套想让她钻。
可要说什么衣物旁人做得,她做不得,这话她压根不信。
也明知有问题,还是一股火气直冒道:「你把这人找出来,看她敢不敢在我
面前说这等话!」
「我说的是实情。」
吴征双手一摊道:「也不用找了,那人就是我。」
「你?」
栾采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自觉失态,忙掩住了嘴吃吃笑道:「什么时候
心系天下的吴大人还钻研起女子衣衫来了?嘻嘻……」
宽大的水袖像屏风一样立起,将她丰满的双唇掩住,只露出挺直的鼻梁与水
灵灵的凤目,仍能看出满面笑意妍妍,像朵晨露间初放的牡丹一样,又是艳丽,
又是纯洁。
自她来到书房起,这一刻最真,也最美。
吴征为她蓄满了茶杯,平实道:「从前天马行空有些想法而已,非姑姑的妙
手不足以织就。还真的不是我夸口,若是摆到市面上去,大富人家里争宠的妇人
就算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也是愿意的!」
「那快让我开开眼界。」
吴征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说得认真必有把握。
栾采晴不禁怦然心动,女子爱美之心难以估量,吴征所言简直像是天上仙衣,
但凡女子谁又不想看一看,甚至还想拥有一件。
「我们的生意成不成了?」
「只要是我没见过的,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好!另外先要说清楚,女子的衣物若是贴身的难免有些不好启齿,可不是
我要亵渎姑姑。」
「废什么话,你比我还懂这些么?谁来与你计较!」
「我来做图,若有看不明白的我再一一分说。」
吴征提起笔来,饱蘸浓墨,双目放着光神采奕奕!这份精神头可比他练字时
不知要足上多少倍。
栾采晴看得好奇,只见吴征几笔落下,简单的笔画立刻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来。
吴征画的第一件自是旗袍了。
他画工不高,但不知是衣物确实前所未见,又十分好看,居然画得极是传神。
只见图中的衣物无袖,长刚至膝弯,身体处在腰际有一个明显的收口。
栾采晴精于此道,一眼看去就知这件衣服的巧妙之处,脑中凭空便可想象出
女子露出大段嫩生生的藕臂,胸与臀虽包得密不透风,可衣物几乎贴肉裁剪,可
将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
何况腰际一束之下,不仅让纤腰如弱柳迎风,还更显胸臀的突出与饱满。
至于双腿两侧的开口,不仅让如此贴身的剪裁在行步时多一分轻松自在,还
让两腿迈开与收拢之际每每裂开一隙,还有半截洁白修长的小腿展露无遗。
这一套的款式可谓风骚与礼节并存,将端庄与诱惑完美的融于一体……栾采
晴目不转睛地看下去,只见吴征的笔下可爱的吊带再到性感的内衣,一连七八种
款式,全是见所未见。
吴征停笔之后她依然瞪视半晌,暗思若是祝雅瞳穿上旗袍,陆菲嫣穿上性感
内衣,韩归雁穿上比基尼……这才抬头冷笑一声道:「这些衣物做出来之后,莫
不是吴大人要全数先买上一套吧?」
「啊?嘿嘿……哈哈哈……这个这个……当然要自己人先试一试了……哈哈
……哈哈……」
第十二章、世易时移。天子一怒
江南比之北地,气候要温暖舒适得多。落在大诗人的笔下,便有燕草如碧丝,
秦桑低绿枝之绝妙好辞。以燕地比关中一带两厢类似,大诗人再怎么豪兴大发,
在这首诗词里也是万万不敢加上晴烟袅袅的江南。
深秋的晨间若是早起也已有了一份寒凉,大户人家里的老爷夫人们不免贪睡
些时辰,可在吴府里却瞧不见片刻的偷懒。这座府邸并非新建,可如今从外看去
已焕然一新。紫檀木的回栏,青石的地面,偏深的色彩在雅致之中又透出贵气,
让人欣赏之余,又不敢太过逼视。
吴府的主人不省银钱,又花费偌大的精力心思打造了一座令人称羡的堂皇舒
适之府,除了挣回些颜面之外,个中深意也令人细细地品出滋味来。
所以偷懒二字在吴府里很难瞧见,这家人日常地忙忙碌碌,又井然有序,男
主人今日再次起了个大早。往常的时光,吴征此时已开始练功,膳房里早已在准
备丰盛的早餐,吴征练完功之后快速沐浴,用了早膳就要离府而去,常常又入夜
方回。
不过吴征近日不需离府。数月来的努力卓有成效,手头上的事皆有了眉目,
正有条不紊,不显山不露水地徐徐进取,更待天时。
吴征的心思便又放回了自身的武功上。难得的闲暇悠然不得,能静下心来雕
琢武功已是对自己的犒赏。不过现下让他纳闷的是,面前放着只足有一人半高的
水缸,柴火噼噼剥剥已将缸底烧得黝黑,一大缸的水也已煮得沸腾。三大块肥猪
膘正在滚水里浮浮沉沉,大量的油脂被熬出在水里。吴征脚踩两架梯子,仿佛踩
了副高跷,举着柄大浆深入水缸里不停地翻搅。
托了倪妙筠外出可谓好大的一份人情,佳人也是一路风餐露宿,辛苦得很。
吴征百忙之余便想好好准备一份谢礼,想来想去,忽然记起前世用过的香皂来。
说干就干,这东西并不难,比做豆腐还要简单些。闭了后院门试了几回之后
摸清了猪油与碱的配比,炉温,时辰等等,第一批香皂便应运而生。不消说,在
吴府里自是大受欢迎,用香皂洗一遍身子比从前泡上一晚还干净不说,吴征提早
准备了各色花瓣与香料融入皂块里,洗完之后全身香喷喷的,闻着都有一股沁人
的舒适。
女子爱美爱洁,香皂实是最佳的礼物,府上也尽可用得着。弄明白了步骤,
活儿就被祝雅瞳与陆菲嫣接了过去,什么制作模具,如何将香味融得更彻底,都
成了她们费心的地方。吴征原本备了六块留给倪妙筠,早起之后祝雅瞳便扬着竹
杖点了点那口大得出奇的水缸笑嘻嘻道:「那六块香皂娘拿去送人,你今日练功
便是做香皂!」这东西咱们府上自行享用,又要拿去送谁?吴征莫名其妙,但练
功之事不敢怠慢,否则祝雅瞳手中的竹杖绝不开半点玩笑。倪妙筠近日将归,备
下的礼物也是早点补足了的好。
足下一挑勾起直梯,轻喝一声高跃而起,待下落之际两腿一并,足胫一顶,
两架直梯变成了一对高跷。直梯沉重又不合脚,行起来一脚要站稳,另一脚要勾
着梯子迈步,分外别扭。缸底的柴火烧得甚旺,从四面底角处不停地冒出来,吴
征不得不频频走动寻找火焰较弱之处,间或还需躲在一旁降降温,否则梯子也得
被点着不可。巨大的水缸非得用巨大的船桨才能搅动缸中水,若是搅动慢了,香
皂便凝不成形。这么一来吴征更是忙碌不堪,一会儿凑近缸边挥浆搅动,一会儿
又不得不躲开片刻。
祝雅瞳的练功方法层出不穷,却同时锻炼吴征的足下之稳,身形协调等等,
几乎无一落下,与在山谷里的搭建草屋一样,颇具奇效。吴征在山谷中便日夜打
熬筋骨,至今仍是勤练不辍,如此苦修之下,「十一品高手」也渐渐地名副其实。
至少现下若有哪些做得不好,祝雅瞳便不敢挖苦他接不了陆菲嫣十招。
如此大的水缸,单以做香皂而言事倍功半,吴征这一忙活就到了日上三竿。
此时猪肥膘中的油脂已全数熬出,早已捞起不用,烧碱也已加在缸中与油脂一同
熬煮。吴征踩着高跷牢牢地扎着马步,长长的大浆直伸至缸底,双臂运足了内力,
更需使出一身气力,紧得手臂上的肌肉条条贲起,绷出流畅的线络来。
持续地出力外加炉火炙烤,吴征不一时便汗如雨下,在一旁藤椅上悠闲旁观
的祝雅瞳却看得十分满意。以吴征的性格而论颇有几分像自己的不拘一格,强要
他因循守旧遵守一招一式反而是种限制。决胜负时如此,习武时也是如此,祝雅
瞳闯荡江湖时难有闲暇静心练功的时刻,于是吃饭睡觉走路等等等等均从中参悟
提升武功的方法。如今用来授徒,又看吴征与自家的法门如此契合,总能迅速找
到个中的窍门,化简单为不平凡。
看吴征只走了几圈,便打稳了下盘,扳动大桨时也纹丝不动。无论身为何种
身份,祝雅瞳见了都难免暗中得意。
缸中的皂液开始慢慢融合,吴征搅动大桨更加迅速,不仅要保持相同的速率,
也不能停下半分,否则皂液融合不够便前功尽弃。这一刻也是今日晨间修行最为
重要的一刻,这些基础中的基础对于吴征掌控得来太快的内力,正是不二法门。
——无法投机取巧,又是最佳的方法。
吴征全神贯注,自是未能瞧见邵承安摸了进来,在祝雅瞳耳边说了几句话。
祝雅瞳轻轻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邵承安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不一时便见
倪妙筠领着于右峥进了后院。
尚未到午间时分,看倪妙筠一身素净的白衣染满了风尘,脸上也颇见倦容,
想是一回到紫陵城还不及回府,就先赶了过来「交差」。于右峥则满脸狐疑地左
右张望,待见了祝雅瞳才吃了一惊般低下头去,片刻后忍不住又抬头皱眉偷瞧,
脸上狐疑更甚。
倪妙筠远远见吴征虽是奇形怪状的模样,却到了修行的关键时候,有满腹言
语也不敢打扰,遂向于右峥打了个手势,自行在祝雅瞳身边坐了下来。
祝雅瞳将茶碗放在倪妙筠身边,又一推小桌上的点心,示意她自用。这才回
过头瞧了眼于右峥,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色,令于右峥也恍然大悟,不敢再看,
低着头在一旁静静等候。
倪妙筠见吴征手持大桨正绕着水缸匀速转圈,桨叶拨动水流发出哗哗之声,
可见正以此搅动缸中水。这一大缸水怕不有五六百斤重?倪妙筠见了暗暗心惊,
以他二十岁出头的年龄已然开始攀登绝顶,今后的成就还不知道要高到什么地步。
又转了数十圈,吴征才哈哈一笑,将船桨一扔跳下梯子来。偷眼瞧见祝雅瞳
一脸贼兮兮的得色,定是先自己一步知道了消息。怪道她忽然取走已备好的礼物,
非要自己重做一份。这一上午不仅修行没落下,顺道还在佳人面前展示一番心意,
讨一讨欢心。
吴征登时福至心灵,随意将手掌在衣服上擦拭,欣喜道:「倪仙子?怎地忽
然前来也不先说一声?我还准备午后去府上拜见来着。」「不用,我把人先送来,
你练你的功,不必管我。」见吴征满身大汗淋漓几将练功的轻衫湿透,肌理就此
若隐若现,男子的气味也扑面而来,倪妙筠面上微微一红,目光游移着道。
「练完了。」吴征抹干净头上的汗水,回头瞧了眼大水缸啧啧连声道:「没
想到你来得那么早,这一份礼物还没备好,真是罪过了。」「礼物?」倪妙筠不
明所以,秀眉一蹙道:「我不用……」「用得着,用得着。」吴征接过祝雅瞳变
戏法般从衣袖中掏出的模具,道:「府上女眷用了无人不喜,全是我亲手做的,
倪仙子当然也不能少。且稍候片刻!」他复又勾起长梯,手持大勺捞起一脸盆的
皂液,又撒入些早备好的薰衣草花瓣碎屑,静待冷却凝结。
倪妙筠奇道:「这又是什么?」「香皂。沐浴净身时抹一遍就能洗得干干净
净,比澡豆好用千倍万倍。」吴征压低了声音说完,才大喇喇地展开模具,见六
只全是桃心之形,不由也抽了抽嘴角。当下面不改色地将凝结成形的香皂压入模
具定型,再一一装入礼盒,道:「一路辛苦无以为报,礼物虽轻却是一番心意所
在,倪仙子笑纳。」两人之间的关系正处于最为尴尬又暧昧的阶段。窈窕淑女君
子好逑,追求女子时送些礼物讨佳人欢心再也寻常不过。——即使倪妙筠对两人
的婚事并不反对,该有的仍不能少。
于吴征而言,两人间尚淡薄的情感不是囫囵了事的理由。即使是一场政治婚
姻,他也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一场婚事圆满些。于倪妙筠而言,嫁入吴府几
乎是必然的结局,也是最好的选择。她知道吴征送出来的东西轻不了,此物闻所
未闻,这么新鲜的礼物若是轻了,这世上恐怕没有几样是贵重的东西。且吴征亲
手制作,虽寻机一道儿做了修行,满身大汗的辛苦却是假不了,心意拳拳岂能拒
绝?
可这东西居然是沐浴之用,又做成这等形状,个中暧昧之意又让她有几分不
自在。她不知道这份不自在从何而来,只知道若是按家训的落落大方,她本该接
过之后回礼感谢。可她想要伸出手时犹犹豫豫,总觉有些难堪,脸上发烧。若依
从前在天阴门修行的身份与性子,不想要的东西拒绝也就是了,可她想要拒绝时
更加难以出口。何况除了一片心意之外,用于沐浴洁净的东西对女子的诱惑实在
太大,内心深处实也想要试试。
倪妙筠几度为难,祝雅瞳在她身后一拍肩膀道:「他平日忙得很,做些东西
不易,你就好好收下。倪大人还在朝中吧?午间就在这里用膳,和往日来长安时
一样。」倪妙筠这下明显的脸颊红了一红,低头道:「是,二师姐。」不明她们
神神叨叨的又有什么小秘密,吴征这才吁了口气道:「江枫璃?于右峥?可让我
好找啊……」「在下令公子为难,罪过,罪过!」于右峥等了半天,对三人的关
系了然于胸,忙躬身一拜,又向祝雅瞳欠身道:「若知是夫人相召,在下虽万死
岂敢拖延,真是罪过。」「江湖上混得久了,总是处处都能碰见仇敌。像娘这样
到哪朋友不老少的也是罕见。」吴征恭维了一句,道:「既是旧识,这两天就在
府上住下,翌日随我一同去营里即可。」倪妙筠的来信里早把在淦城的一切说得
清清楚楚,连于右峥与祝雅瞳曾有交集的猜测也一并写明。吴征当时见了还有些
哭笑不得,暗叹世事奇妙,若没这些意外,还未必挖得出暗香零落的脉络来。
「是。」于右峥满腹疑团,也不敢多问,心里想着既是祝雅瞳的亲子有吩咐,
水里火里去便是了。
「你爹近年来如何?」祝雅瞳忽然想起件事来,奇道:「你怎地认得我?」
「先父六年前已故去。」于右峥顿了顿,仍是躬身恭敬道:「先父对夫人的恩情
至弥留之际还念念不忘,亦曾绘制夫人画像,故而在下认得。只是,只是画像难
及夫人真容之万一。」吴征回目看去,祝雅瞳的目光也正转来,两人对视间祝雅
瞳挑衅似地扬了扬秀眉,一副以娘亲这般魅力,本当如此的模样。
吴征心中一荡,实在爱煞她自鸣得意的模样,向于右峥道:「你先下去歇歇
吧,稍候有事自来唤你。前院客房已备下了,赵管家会领你去。」「妙筠也先去
歇一歇,该有的东西照常都已备好。」祝雅瞳拍了拍倪妙筠的手道:「这些在小
院里也有,你带回家再用。都是熟门熟路,自便就好。」在燕国时倪妙筠每回去
长安祝家,都会住上几日,每回她来祝家把急事说完,便要沐浴更衣,已成了习
惯。如今回到盛国在吴府,祝雅瞳仍按从前的惯例。
送走了倪妙筠,吴征皱眉道:「她今晨就到,怎地也不告诉我一声?」祝雅
瞳已把祝家整个交到了吴征手上,不过时不时总要自作主张地插手一二。吴征对
此毫无意见,毕竟自己精力有限,而且在关键事上祝雅瞳首先要让吴征拿主意,
插手按下的事情都颇有情趣,譬如她先得知倪妙筠回紫陵城的消息,定是早早就
吩咐邵承安先来禀报,才把吴征瞒在鼓里。
「给你个惊喜,不好么?」「好,差点变成惊吓。」吴征揉着下巴,奇道:
「娘,于家昔年得了你什么恩惠这般念念不忘?莫不是顺手救了一族的人?」「
哼!漂亮女子只消做些丁点小事,便被人当做大恩惠。越是漂亮,同样的事儿做
出来恩惠就越大,这个道理征儿难道不懂?」祝雅瞳揶揄着笑道。
吴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是了,是了!以娘的姿容,定是随手给了
他一个馒头,他就当救命之恩!简直恨不得把娘当救苦救难的菩萨给供起来。」
「嘻嘻,征儿说得大有道理。」最小的施惠当最大的恩情,自是夸祝雅瞳的漂亮
是绝色之姿,才得如此反差。祝雅瞳被他逗得开心咯咯娇笑了一阵,才露出回忆
之色,目光温柔地望着院门道:「那一日,娘在山间练功,于浩远偶然路过犯了
我的忌讳。」偷看练武本就是江湖中的大忌,于浩远本当避开,想是被祝雅瞳的
姿容与武功所摄,一时魂不守舍,双足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开,只盼多看
几眼。
「不过那一日娘首次窥见了十二品的门径,心情大好,便没怪罪于他。他在
一旁看了足有半个时辰,武学之道殊途同归,他大有所得,娘也没怪罪他。传道
授业也是大德,这才被他当做救命之恩。当年娘在盛国游历闯了些名头出来,他
能猜到娘的身份,也不奇怪。」原来如此!祝雅瞳游历盛国,为的就是修得十二
品的修为。她孤身一人艰难前行,窥见了十二品的门径,便如伸手不见五指,万
籁俱寂的暗夜中射下一道带着仙乐的曙光。修行目的说一千道一万,最终都是为
了吴征。十二品修为有望,将来的一切都有了基础,与吴征相认也终于有了一线
光明,可想而知当年祝雅瞳心中的激动与惊喜。
这一份疼爱让吴征心中激荡,左右无人,忍不住便想拥她入怀。祝雅瞳猫腰
一个闪身从肋下躲了过去,在他后背一推咯咯笑道:「还不快去洗干净了来前厅
议事,臭烘烘的当心妙筠嫌弃你!」吴征无奈地摊了摊手,心情复杂地离去。祝
雅瞳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也是纠结万般,竟是痴了。
倪妙筠进了祝雅瞳遥指的小院,她常来吴府做客,哪一处住了谁,哪一处还
空着早已熟悉得很。这一处小院环境,位置都不错,却始终空缺着没有住人。祝
雅瞳上门提亲一事过后,倪妙筠再度来到此处便有了不同的感觉。
院内的用度之物明显新近打扫过一遍,一尘不染。床单,被褥等也换了新的,
想是铺盖之前先在烈日下晒过,还飘着股特异的焦香味。院后隐隐能看见窗户里
飘出氤氲之气,沐浴用的水烧得热气腾腾,泡进去定然要舒服得呻吟出来。
倪妙筠随意坐下后愣愣地出神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这里没甚么不好,二
师姐总不会欺负我……他若真能助陛下渡过难关,盛国从此不再受人欺辱,嫁过
来便嫁过来。反正我这一生的命运如此,从去天阴门起便是注定了的,娘亲改变
不了,外公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又何必令大家为难。这一趟出去淦城大有收获,
他又聪明,又有趣,有这样的男子肯娶我一个老姑娘,外人还要称羡来着。旁的
不说,我若是嫁过来之后,他能看这三分薄面,对掌门师姐的伤势多上点心,重
建山门能帮一把手,怎么算都不亏了……」倪妙筠抿了抿唇,想来想去都是一门
好生意,自己也没拒绝的理由。可这一趟远行归来,也察觉不出心中有什么改变。
临行前雨中夜游,对吴征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多喜欢,只是陪伴他说说话,一
道儿散散步而已。远行之时,她也很刻意地多念一念吴征,在淦城里还当着外人
的面遥遥夸他聪明。可是心中依然泛不起什么异样的涟猗。
紧赶慢赶地回到紫陵城,主要还是为了「公事」。入城之后不回倪府,径来
吴府还是想着「公事」,甚至见一见柔惜雪,冷月玦的心思都远比见吴征迫切。
她知道一名女子若是有了心上人必然念念难忘,久别重逢更是恨不得扑在他
怀里一诉相思之苦。可倪妙筠心中见到吴征时有些失望,只因自己实在没有那样
的感觉,那一刻她想得更多的是吴征的武功……这名男子实在讨人喜欢,却总是
缺乏那一点点令她怦然心动,甚至是悸动的瞬间。
幽幽叹了口气,倪妙筠再度告知自己要认命,就像幼小的她不得不远离亲人
独自去天阴门一样。以现下的年纪与历练,嫁到近在咫尺的吴府比起当年的艰难
来,已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在浴房里褪去衣物,倪妙筠迫不及待地泡进热水里。深秋时节泡上回热水澡
本就是神仙般的享受,加之已经很久没有惬意地沐浴一顿。水温正合适,大大的
浴桶足以让四肢都舒展开来,让她一下子就瘫软了全身。
热水驱离了一身的疲乏,几乎让倪妙筠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醒来才揉了揉
惺忪的美眸爬出浴桶,素手一拈拿起香皂来。淡淡的花香正是自己最喜爱的薰衣
草味道,淡淡的紫色也显得典雅好看。倪妙筠被勾起了兴趣,不知道这块东西又
是出自什么奇思妙想,是不是像吴征所言这么简单好用。
掬一捧清水打湿了皂面轻轻揉搓几下,洁白的泡沫便神奇地凭空而现,四溢
的香味也更加浓厚。倪妙筠抬起左边玉臂,将香皂顺着肌肤自上而下地涂抹而过。
硬梆梆的皂块在泡沫的润滑下滑腻腻地,倪妙筠虽不明这一片滑滑的泡沫凭什么
就能洁净身体,却对这等感觉甚是喜爱。——若能令肌肤像泡沫一样又香又滑便
已足够。
没来由地,倪妙筠脸上一红。手中的皂块忽让她感觉就像一只男子的手,坚
硬,粗糙,却又温柔地抚摸过身体。
最温柔不过情人的手。
吴征亲手做的礼物,被倪妙筠握在手心,涂过四肢,抹过胸脯,滑过腰肢,
掠过臀股,仿佛是他的大手正在探索着这具美妙动人的苗条娇躯。倪妙筠忽地怦
然心动,在无数艰难的环境里潜行,潜伏时都无比稳定的双手,此刻颤巍巍地抚
过肌肤,交叉捧在胸前。仿佛一位娇弱不堪的闺阁女子,正惶恐又无力地捂住了
身上羞处,以阻挡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
倪妙筠定了定神,驱离脑中的杂念,无奈笑了一声,似是嘲笑自己不知道哪
里来的荒唐杂念。心情一松,便有余力转移了念头,站在淋浴下任水流冲去泡沫,
再略微加力揉搓去残余的皂滑,便察觉出肌肤前所未有的干净清爽来。
「原来真有这么神奇?」倪妙筠虽有了准备,仍是倍感意外。比起需搓洗数
遍,拿着还极不趁手的澡豆,何止好用了千万倍。且经此洗礼,连肌肤都更加紧
致水弹起来。
倪妙筠心中柔情泛起。才华横溢的男子总是更招女子喜欢,不管出于什么目
的,早前那个满身大汗地筹备着这份特别礼物的男子,做了准备,花了心思,下
了功夫。常有些义正词严的老学究鄙视奇技淫巧,可是好用的东西谁又不爱呢?
想到这是自家未来夫君所制,对他的聪明也难免有一份骄傲。
娇躯忽然热了起来。掌心里已没有了皂块,可残留在肌肤上的泡沫与皂滑却
又再度化成了他的大手,把自己全身上下一并包裹。浆洗身体时的动作,摸过脖
颈,绕过腋窝,揉过胸乳,再将前花后庭处的每一分褶皱不停打转。好像自己握
住了他的手,正引导着他探寻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隐秘,将身躯里里外外都看得精
光了然。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自己每日沐浴时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还是在赤
身裸体时以最羞人的方式想起他。倪妙筠内心一凛,死死抿紧了唇瓣,片刻的失
态让她有些愠怒,气鼓鼓地几下洗净,一抖浴巾像有仇似地揩抹着身体,迅速着
上衣衫离去。
几步路下来,天阴门独有的宁心静气功法便让她消了火气,回到前厅时已快
到午膳时分。又见韩归雁,陆菲嫣,瞿羽湘与玉茏烟等人,倪妙筠一一施了礼后,
便拉着冷月玦在一旁问道:「掌门师姐近日如何?」「还是一个样。」冷月玦目
中有难以掩饰的黯然,道:「吴郎说了,她的心已经彻底死了,活着也是……也
是……」冷月玦不忍明言,倪妙筠却心知肚明。柔惜雪现在的模样,浑浑噩噩,
诸事无心,少吃嗜睡,那绝不是出家人的清心寡欲,而是一具行尸走肉,任谁看
了都会生起这样的想法。
「只要人还在就好。」倪妙筠的眼圈儿忍不住红了,咬着唇瓣道:「天阴门
就剩下咱们几人,掌门师姐无心理事,我们俩一定不能再心丧如死。好好的天阴
门若在这一代断了传承,这份罪过承担不起。」「弟子知道。」冷月玦低声应道,
她与倪妙筠一般心思,可建立一家门派岂是小事,千头万绪竟不知要从何做起。
倪妙筠观她神色,知她心中所想,同样也是自家心中所惑。柔惜雪似被摧毁
了灵魂,祝雅瞳还是不管不顾,凭借倪妙筠与冷月玦二人之力,力有不逮。两人
平日都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一时间就陷入了沉默。
少顷吴征也到了,一看两人愁容满面的模样,就知又在操心宗门之事。冷月
玦在成都时与自己结伴久了,本已有些乐观开朗起来,此后经历种种磨难,在紫
陵城里又变得像从前一样将心事都藏得深深的。倒不是不愿与吴征说话,不愿吐
露心迹,而是吴征已经背负了太多,她实在不忍心又加上天阴门这块重担。
「来,坐下吃饭,今天没有外人,咱们边吃边说。」吴征拍拍冷月玦的头顶,
向倪妙筠点头道。
倪妙筠目光与吴征一碰,便垂下头去,面容清淡如前,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一家人围着圆桌坐定,说了几句今日的趣事,饮了几杯淡酒,吴征便把倪妙筠这
一趟远行所得详说了一遍。在座的俱与昆仑与天阴门有关,与暗香零落之间都是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闻得探出了些暗香零落的蛛丝马迹,都不由热血上涌。
「一些小虾米,不忙着动手。现下知道了贼党在盛国的下落,总能顺藤摸瓜,
到时一并斩草除根就是!」吴征笑吟吟地举起酒杯向倪妙筠道:「倪仙子慧眼如
炬,当是一份首功了!」倪妙筠轻抿了一口,对吴征也有几分佩服。盛国分明是
自己的故乡,自家在这里还有极大的影响力,可一个再立天阴门便让她愁断了肠。
吴征背负的远比自己多得多,可他始终能保持着笑容面对一切,再难,再苦,也
没有颓废的时候。
「天阴门与昆仑派对贼党同仇敌忾,没有什么功劳不功劳,都是应当的。」
倪妙筠还是不看吴征,说话也是简单明了,话中之意吴征也清楚得很。
说了边吃边聊,又刻意再提起天阴门,比起冷月玦的亲近与心疼,倪妙筠便
没有这么多忌讳——离心疼吴征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吴征笑道:「柔掌门多将养些日子不是坏事。她没了武功,若是乱来不顾着
身体反而是坏事。天阴门现今就像我的第二师门,只要有机会我怎能不管?只是
你们莫要心急,眼前的难关不过,一切都是空谈。难关若是过得去,机会就应运
而生。」吴征的话自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这人谈不上言出必践,可每一件事都在
慢慢地实现。他敢开口,此事一定有了些许眉目,至少不是虚无缥缈的一厢情愿。
在他嘴里有条件限制,还是空谈的事儿,说不定已在暗暗筹备。
「当真?」「当然!」吴征拍了拍惊喜的冷月玦,道:「从前我对柔掌门可
没有好观感,现下才能明白她强要你嫁入皇室的苦心。哈哈,我们燕国的皇帝只
顾着一己之私,柔掌门未必能遂了心愿,不过她的徒儿运气好,眼光也好,我可
不像燕国的皇帝!他不心疼玦儿,我心疼。」栾楚廷可是吴征同父异母的哥哥,
货真价实。兄不及,弟代劳,居然也得意洋洋。
「不是我要泼冷水,也不是我对天阴门有看法。照我看来,柔惜雪千算万算,
最终颗粒无收还败了天阴门一片家业,哼,我对她到现下也没有好观感,纯是看
了诸位的面子才不与她为难。你们天天操心于她,不如省了这份心思,哪一天她
又把谁卖了出去,才是有苦难言。」韩归雁气鼓鼓道,想起柔惜雪卖了吴征母子,
让霍永宁早早就开始着手筹备大事,她就难以平复心情。
「实话实说,没点气是假的,但是我也打心眼里挺佩服柔掌门。当年天阴门
那副模样大厦将倾,凭她一人之力,在重压之下生生延续了天阴门二十年的气运,
实在了不得。换了是我,我是怎么想都没法做得到。」吴征打着圆场道。
「哼,有甚么了不起?天阴门当年再难,还能比你现下的昆仑难?你现下做
的还比她当年的差了不成?」韩归雁心气难平,忍不住出口辩驳。
「难。」吴征感慨着愣了楞神,伸手绕着圆桌划了一圈,一一点过诸女道:
「若是现下没有你们,便和二十年前的柔掌门一样地艰难。」暖意升起。吴征不
止一次地说过,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在,门派便不会覆灭。在桌上的每一位
对他都如此重要,或出力帮忙,或给他精神上的鼓励与安慰,昆仑虽倒下,但没
有垮。
而二十年前的天阴门,前辈已老去,中坚们死的死,走的走,那个现下像行
尸走肉一样的女子,真的是仅凭一己之力,只手擎天!吴征太清楚自己这一番劫
难过后最大的庆幸便是这一桌子的人都在,若是她们都不在了,吴征绝对撑不下
去。
而柔惜雪现下会变成这副模样,正是因这二十年历经了多少苦难,一朝又化
虚无的打击实在太大,太沉。沉到只要你是一个人,即使有钢铁铸就的神经,也
不可能承受得住。
韩归雁张了张嘴,心头的火气让她几番不服想要辩驳,又找不着理,只得哼
地一声道:「我还是不原谅她!这辈子都不!」冷月玦颇有些尴尬。她夹在中间
不好做人,也知理亏,想分说几句为师尊讨个饶同样找不着理由。自打从山谷中
救出吴征之后,韩归雁在祝雅瞳面前向来是尽量地温柔乖巧,贤良淑德。今日当
着她的面又是骂又是辩驳,实在是气得狠了。可她又是一片心意想着自家郎君,
冷月玦几度欲言,终于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谅?怎么能原谅?」吴征嘿嘿笑道:「我娘欠了柔掌门的不假,该还得
还。但她也欠了昆仑派的,一样要还。冤有头债有主,不能随意和稀泥。只消柔
掌门恢复了神智,这些帐总得算清楚。以柔掌门的能为,这笔债还是还得上。」
「就是!哼!」韩归雁吐了口闷气,颇有占据了上风的得意洋洋。
「当真?」这话便是冷月玦与倪妙筠一同惊诧地出了口,倪妙筠更是直接站
了起来,目光灼灼,随即恍然,又低下头去。
「难关过后再回到这里,就当真!」吴征也挺了挺胸,简直比韩归雁还要得
意几分道:「我可是大夫,一手医术天下无双,最善治人心病!」「莫要耍嘴,
好好说!」冷月玦抓着吴征的手臂摇晃着,半是哀求,半是强迫道:「说清楚,
这般说话说一半,可要急死个人。」「莫慌莫慌。」吴征拍着她的手背宽慰着道
:「柔掌门失了魂魄才变成现下的模样,天阴门就是她的魂魄。天阴门已覆灭,
于她而言就是魂飞魄散,只存一具躯壳。想要她清醒过来,唯有魂魄归体才做得
到。所以我说不要急,待过了眼下难关自然有绝佳的时机,咱们现下静待天时,
让柔掌门也好好休养便是。她忙碌了多少年?过些清闲简单的日子也不错。别说
她现下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看看前些日子那皮包骨头的样子。子非……这个这
个,嗯,嗯?焉知其乐?」冷月玦与倪妙筠一愣,知道吴征没有信口开河。他说
得虽简单,考量却十分全面,连让辛苦操劳了二十年的柔惜雪放下重担,好好歇
息一段都考量到了。以冷月玦对吴征的了解,自知他必然有极其深远的盘算,现
下没做,的确是时机未到。
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心意十分诚恳,还周到细腻,反倒让冷,倪二女有些羞
惭。比起吴征这个「外人」都想着让柔惜雪歇一歇,自家反倒像个无情的农户,
恨不得天没亮就挥起鞭子,赶着牛儿下地去干活……说开了二女,终于让桌上又
欢乐起来,吴征却也愣了愣神。
自家真的是名医生,身上有极为先进的医术传承。可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医
术中有用的不多。其中他自觉最有用,最能应急的早已传给了疼得捧在手心怕掉
了的宝贝。可是她却不在吴府已有数月,一晃而过的数月,久得仿佛已是千年之
前。
秋风扫过旷野,卷起一席风沙,迷天迷地。
比起荒凉又空旷的凉州,这样的风沙当然算不得什么。凉州的风沙卷起来就
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打在脸上仿佛一个个大耳光抽来似地生疼。但在绿草茵
茵,即使在冬季仍有盎然绿意的江南,这样的地方足见有多么地人迹罕至。
五百余匹骏马踏着隆隆的蹄声,或三五成群,或排成一列。原本的绿草地早
被数月来马儿反复的践踏踩成一片荒地。马上的骑士娴熟地控制着马匹,发出冲
杀般的呐喊朝前猛冲而去。而前方两千余兵丁像一群被赶散了的鸭子,朝着前方
四里地的山坡狂奔逃窜。
只有到了山坡,马儿的奔跑才会慢下来,也只有占据了高坡居高临下,才会
让这帮骑士有所忌惮。
骑士们没有携带武器,否则只需将大刀横架于马背,所经之处便会留下人头
与残肢断臂无数。拜骑士们娴熟的技巧,只是纵马驱赶,赶上时便刻意控马避让,
即便如此,马儿奔行之间难免要踩伤撞伤亡命奔逃的兵丁。
跑得快了才能安全,跑得慢了,随时都有重伤甚至性命之忧。在这处军营里,
操演时若是送了命只能怨自己没用,活该。朝廷固然会优加抚恤,但是可没人会
因此担上杀人的罪名。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不肯让马儿重重地踩上一脚。
虽说营中的医官是位明媚靓丽,双目一眨之间便能勾走人魂魄的绝美少女,
也没人愿意拖着一身伤痕,满是鲜血地去见她。
在血气旺盛直冲天际的军营,有这么一位少女是幸事,也是危险的事。谁也
不知道憋闷又压抑的兵丁哪一日会狂性大发,不管不顾地犯下什么事来。
不过这位少女是个例外。
在她入营后第三日,便有位百夫长抓耳挠腮。百夫长没有发狂,也深知军法
的严厉,他只是太过惊艳于少女的美丽,按捺不住想着只消碰上一碰,抱上一抱,
讨些便宜便已受用不尽了……可惜当他伸出的手被少女轻轻一拨便不由自主地转
了个圈,再被一脚踢得飞出营帐,趴在地上仿佛一身骨头都给踢散。他还浑浑噩
噩不知究竟为何,少女出手时他的眼好像花了,全然看不清就只剩下哼哼唧唧。
周围的嘲笑声如此刺耳,他心头大怒,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也还没等他有力气爬
起来,便被监军带着人死狗一样拖走,给吊在了大营中央的旗杆上。
三十鞭的重罚下下透骨,每一鞭下去都发出清脆响亮的笞声,也溅起一蓬血
花,有时还卷下一大片血肉来。鞭刑几乎要了他八成的性命,哪成想还在旗杆上
一吊就是三天三夜,除了每日一壶的水吊命之外,粒米未进,待他被放下来的时
候就像死人一样。
百夫长终究是没有丧命,只是将养至今还站不起来。自他犯了事之后,再没
有一个不开眼的兵丁敢在医官营里放肆,也再没有人敢对少女有半点非份之想。
军法的严厉浇灭了兵丁们的血气,但让他们对这位少女医官恭恭敬敬,在营
帐里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顶撞半句的,还是少女的一手妙术无双。
营寨立起之后,无论日晒雨淋,操演没一日断过,连方法都一模一样:五百
余骑不停地赶着人向山坡跑。于是每一日都有人受伤被抬来医官营帐里。伤得轻
的满身鲜血,伤得重的皮开肉绽,骨折筋断比比皆是。
少女对岐黄之道一窍不通,连个头疼脑热都不会治。但她一双巧手却能在片
刻间正骨,止血,再把干净的白布以眼花缭乱的手法将创伤处包扎好。
少女每日都会有一段时光十分地忙碌,那时她额头香汗像是一颗颗的小珍珠,
更是散发出少女独有的清透体香。她就像位圣洁的仙子,顾不得擦一擦,一边包
扎之外,还不住地传授着技艺:「这里,这里,一共两处穴道按得实了,片刻就
能把膝弯的血止住。一定按紧了,创口血凝之前莫要松手。包扎时要注意缠紧,
莫要让创口见风。这样,这样,看仔细些……」军营里汉子,最直接,也最实在。
会造成最多死伤的,也只有战场上交锋时的利器。他们都深知少女这一手包扎之
术有多么重要!得她救治活命的机会无疑要大上许多,而她传授的技巧学会的人
越多,能活下来的人也就越多。
无人不肃然起敬。
当时已入了夜,少女在给一位百夫长包好了膝上的伤口后,那百夫长仿佛忘
了身上的疼痛,挠着头道:「顾大夫,经您的巧手包上了一层,这腿怎地比我从
前的还要好看些?」营帐里爆发出一阵震天价的笑声,连少女也都被逗得乐了,
眼角一弯咯咯笑出声来。那双眼眸笑起来时就像一轮满月被从中劈开两半分嵌于
鼻梁两侧,秋波款送,顾盼生辉。漫天繁星笼罩着这片旷野,少女的眼眸一眨一
眨,顷刻间倒转了星河……军营的生活无比地枯燥,更比不得从前的锦衣玉食,
可少女还是极尽地满足。不知不觉间,这里的每一处都开始牵动起她的心扉。第
一次,她凭借自己的双手赢得尊重与赞颂,她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也亲自
抓在了手里!
陷阵营,奇怪的名字,奇怪的操演。
少女入营时只有千余人,本以为这支新招募的兵马再也普通不过。可是几月
来,人数从千余到五千,再到一万,再到至今的三万大军。入营的有新招募的新
丁,也有不知从哪里抽调过来的精兵,天南海北,新老交杂,全数混在了此处。
他们之间唯一的相同,便是谁也不准离开,即便死,也要死在营里。
入了营之后,你的名姓就在世上消失了,谁也找不着你,也见不着你。少女
会义无反顾地来到陷阵营,正是在应征时听到了这一点。
她跃上树杈倚在树干上远远眺望着操演,喃喃自语道:「这样练兵,能练出
什么来?这处军营古古怪怪的,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历经了生离死别,再
不是在湖边满是梦想,连修行都无时无刻不在臆想着心上人的单纯女孩。少女的
脸上仍显稚嫩,肌肤依然莹白如玉,艰苦的生活也夺不去她的丽质天成。可扎得
奇紧,令腰如约素的简易腰带,剪短了只需随手一挽便能盘起的秀发,破损了几
处袍角也浑不在意,仍然穿在身上的外衣,都在令她在稚嫩与闺秀的文静中透出
一股野性的魅力来。
再也没有粉黛,不需在每日晨间醒来就去考量今日要施以怎样的妆容以引人
注目。可脸蛋不经意间擦上的灰土,即使是黑色的污迹也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无论是什么色彩,加诸于她的脸蛋之时,都在为少女增光添彩。
在军营数月虽学了不少用兵之道,终究还是些皮毛。少女虽知这样的练兵个
中有深意,也摸不清所以然。她目光一转,见医官营地里近百名男男女女正忙碌
不停,不禁又有些自得。
自少女露了一手技艺之后,将军便立刻将医官的数量加大到了百人,全由她
统领。且听闻这批医官将包扎技巧学好了之后,陷阵营会再招收一批医官,逐渐
开枝散叶出去。
少女扁了扁嘴,忽然有些丧气。无论人品样貌,还是自己的武功,放在同龄
人之中早已是上上之选,在军营里也是短短时刻就闯出了名头,看着轻而易举。
偏偏在逃出来的府上非但不显拔群,还处处是个拖人后腿的。青梅竹马的少年郎
早已远远甩开了她,身边更有了数名红颜,原本以为自己会是他当然的妻子,不
想却渐行渐远……日日处心积虑地想要吸引他的目光,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
忽视。
「我真傻。」少女自嘲一句,洒脱一笑跃下树杈,拍着掌大声道:「伤者一
会儿就到,都打起精神来,让受伤的弟兄们早日复原!」战争的味道已越来越近
了,少女虽不知细节,却知道这一战无可避免,而这一处怪异的营地也躲不开战
火的席卷,甚至隐隐觉得有朝一日,她会在战火的最中央里经历炼狱的残酷。
「这一战若是能胜,我在背后悄悄地也使了一份力,总不会再被人说拖后腿
和幼稚。他知道了,也不会再觉得我只是个没用的小姑娘了吧。」少女听着医官
们整齐划一地应和声,深喘了一口气挺了挺胸脯,抽出倒背着的双手卷起衣袖,
腾腾腾地向营外走去。
江南的秋天总是分外地短。炎热的天气刚刚转凉不久,连树上的枯叶还未落
尽,一股寒风便吹来了冬季,奔腾的大江更是为虎作伥,丰富的水气将这股寒风
严酷地肆虐于两岸,寒冷透骨。
或许更南的闽粤之地还不冷,但紫陵城里的人们还是穿上了厚厚的棉袄与皮
裘。彤云密布,朔风呼啸,阴郁的天空里飘飘扬扬地下起雪来。
与寒冷一同来到紫陵城的,还有燕国的天使。孙贤志又一次踏入了紫陵城,
这一位给盛国带来了无限屈辱的燕国中书舍人,带着燕国新君的圣旨,第一次向
盛国新君传达旨意。
这些事在盛国习以为常,几代来都是如此。
许多人已然麻木,也接受了现实。羸弱的盛国抵挡不了燕国的铁骑,这个国
度只适合歌舞升平,吟诗作赋。盛国能在大部分时间里远离战火,已是燕国最仁
慈的恩赐。迟早有一天,这片国度的君主也会跪在燕君的脚下,俯首称臣。——
在他们还未继位成君主之前,他们的祖祖辈辈已经不止一次地这么做过。
也有些热血冲动,不堪屈辱者暗中咒骂着国君的无能与软弱。江东子弟多才
俊,盛国虽弱,未必没有一战的勇气与决心。不战而降,只做锦绣文章讨些口舌
便宜自欺欺人,每年里盛国百姓凭借勤劳双手创造的财富,却大半大半地被贡给
燕国。平起平坐的两国,因为君王的服软而被人耻笑,平白地低人一等!经年累
月,累积的怒火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暗流涌动,似乎随时会化为一场飓风。
张安易承受了一辈子燕国给他的屈辱,也承受了一辈子子民们对他的咒骂,
终于闭上了双目,将针毡一样的龙椅传给他的儿子。而坐上了常人梦寐以求龙椅
的张圣杰,也几乎没有一天安生过。燕国天使到来的消息让这位新任的国君面色
发了白。
就在金銮殿里,龙椅之上,当着朝中大臣们的眼前,面色发白,冷汗滴落,
颤颤巍巍地道:「速……速令宫中仪驾在江边迎接燕国天使,花丞相亲自去,万
勿怠慢……违令者……违令者斩立决!」懦弱到了这等地步,对燕国更是怕到了
骨子里,张圣杰的软弱比乃父犹有过之。毕竟是幼童时便被送到了长安做质子,
经年的担惊受怕,听见燕国两字简直比厉鬼还要可怖。为了让燕国满意,接待使
臣甚至动用了宫中仪仗,闻所未闻。
消息很快就伴着寒风吹遍了盛国大地。任劳任怨的花丞相领着宫中仪仗在江
边等候无论年纪还是官衔都低了他一头不止的孙贤志,恭恭敬敬地将他接进紫陵
城。刚至城门口,国君的新旨意又到了。不是传达国君的命令,而是询问孙贤志,
燕君的旨意该摆下怎样的排场才合适。
张圣杰仿佛被恐惧击穿了心智,慌慌张张连避嫌都顾不上,归国登基来勤于
政事,好不容易获得广泛认可的国君在一瞬之间颜面尽失。不仅丢了他一个人的,
还有盛国上上下下所有臣民百姓的。盛国的耻辱在这一刻再度被拉低新的下限,
即使浑浑噩噩者都觉得面上无光,有一股难言的屈辱感。
孙贤志早已是盛国的老熟人,此情此景让他也意外万分。担任交好盛国的重
任已有十余年,他深知稳住盛国有多么重要。不仅干系着每年天价的贡物,正是
这些贡物,才能让燕国养着庞大的军伍之外,还有余力赡养民生。且与大秦之间
胜负未定之前,盛国最好的状态便是像这样延续下去。
他很清楚,盛国绝不是传言中的翻掌可灭,三国鼎足而立,盛国的地理与地
位极其重要,稳住比巨变要好得太多。且盛国的存在本身对大秦就是牵制!
离开长安之前,他已做好了诸事不顺的心理准备。新君登基,总要做做样子,
给自己个下马威让臣民们看看。张圣杰在长安时与自己多有来往,交情也算不错,
孙贤志已打算卖这个面子给盛国新君。只要目的达到,盛国持续原先的一切就够
了,于他而言,在燕国新君面前留下个办事能力出色的好印象,远比在盛国作威
作福重要得太多。
所以孙贤志万万想不到,这一趟来到紫陵城会是这般景象。他隐隐察觉到其
中似乎有什么怪异之处,不自禁地怀疑张圣杰别有所图。可是觐见张圣杰时,这
位熟识的帝皇居然再度拿出长安城里长袖善舞的那一套,仍掩饰不住面上的紧张,
话里话外,问的都是解药的事情,迫不及待,就怕腹中之毒隔日就发作死于非命。
孙贤志满腹狐疑,却面不改色道:「陛下稍安勿躁,臣奉我家陛下旨意先行
一步,解药不久便即送到。陛下宽心,我家陛下言出法随,应承的事情必然依约
而行。」话藏机锋,可张圣杰却是一脸的失落与焦虑,垂头丧气地举起酒杯道:
「孙大人见笑了,朕敬大人一杯。」说是一杯,实际却是张圣杰自斟自饮,一连
十余杯下肚。或许是情绪太过低落,又过于害怕,酒入愁肠愁更愁,张圣杰就此
不胜酒力,被太监搀扶着回了后宫安歇。
孙贤志哑然失笑。想不到张圣杰真如陛下所料,回了紫陵城后不仅与胞弟闹
出了矛盾,听说靠着费,花两家的强力扶植才没能酿出祸患。连他自己也变得更
加患得患失,似是觉得苦尽甘来,对这难得的帝位珍逾性命,要好好享受江南的
繁华,对燕国也更加恭顺。
今日因他酒醉,虽没能下达旨意,孙贤志倒是吃了颗定心丸。张圣杰回国之
后也做了些怪异事,惹来猜测纷纷,也有人议论他是不是想一改当今天下二强一
弱的局面,做个励精图治,有尊严的皇帝。如今看来,以他的聪明才智会成为个
好皇帝是不假,可早已被击溃的心理,注定还是个庸弱的皇帝。
次日一早,张圣杰甚至不上早朝,诸事交由丞相花向笛代议,而亲自来到燕
国驿馆。礼节过后,张圣杰劈面又问解药之事,言语之间深恨昨日不胜酒力醉倒,
怠慢了上国天使。孙贤志将此前的话又重复一遍,张圣杰面目古怪,五官像是失
控了一般,片刻后涕泪俱下,携着孙贤志的手叙起了往日在长安城的家常。
他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自说自话,话里话外都是对燕国一片诚心,绝无欺
瞒,也绝无二心,奉燕皇马首是瞻。随后又絮絮叨叨地将在长安城里是如何地听
话,如何地服帖等等往事一件件地翻了出来。前前后后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请
孙大人万万怜惜,呈明燕皇陛下将解药速速送来。这一说就是整个上午,没人插
得进嘴,也没人敢插嘴。毕竟在盛国的国度,孙贤志也不敢。
于是张圣杰在午间不到的时分又醉了,被抬上了龙辇送回宫中……第三日,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孙贤志来到紫陵城已足有七日的时光,旨意居然宣不
下去。意味着孙贤志虽受尽了荣光,实事却一件都没有办成,甚至一点点进展都
没有。
与此同时,紫陵城的民怨在七日之内几乎到达了沸腾的地步。新登基的天子
荒废政事,成天陪伴燕国使臣,极尽奴态。再麻木不仁的平民也感受到了极大屈
辱,所谓主辱臣死,更不说一些空有报国之心,却只能听闻国君向着敌国送上谄
媚的志士,几乎恨不得冲进驿馆里将孙贤志千刀万剐,顺便给张圣杰十七八个耳
光!
「奇葩……」吴征在府里抽了抽嘴角。这等赖皮的样子,比他当年应付「嘴
炮之王」薛文杰还要无耻下作得多,简直可以骂一句臭不要脸!怪不得人家能当
皇帝,自己就没那份本事。
「咯咯……」祝雅瞳也是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好容易才止了笑声道:
「但他不仅生生又拖延了七日时光,还激起了对燕国的仇怨。」「还差了一点,
不太够。唉,了不得,天子就是天子,不仅如此,陛下还是盛国的儿子……」吴
征万般钦佩着道。能抛下一切自尊与颜面,正是盛国历代国君的难能可贵之处。
臣民们所谓的屈辱,其实已由他们的国君承担走了大半。也正是这份担当,才换
来盛国子民们的安宁。可怜臣民们很难想到这一步,还以自己的国君为耻。
「我觉得孙贤志要倒霉了……若不是我们对陛下的计划了若指掌,八成也要
给骗了过去。」陆菲嫣蹙着眉,刻意与吴征保持着丈许的距离道:「陛下会把他
充分利用,直到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为止。」「会的,会的……」吴征叹了口气
道:「陛下也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紫陵城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听闻那位御弟
已经快坐不住了?」「陛下煎熬人的本事可不小,这位御弟一边心痒难搔,一边
又急得热锅上的蚂蚁。陛下一边熬着孙贤志,一边顺道又熬着他,只看这两人什
么时候忍不住跳出来了。」陆菲嫣搜索一番,抽出份卷宗远远递给吴征道:「我
们,恐怕也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时势也差不多了。」
吴征翻阅着卷宗,陷入沉默中。
冷月玦虽心有所感,听吴征说了出来还是吃惊不小,道:「还有多久?」「
近日离府,大势就在明年开春之前。」吴征双目一凝,射出厉色道。
「这么快?为何,为何……」「太快了是么?快就对了。」吴征笑道:「都
知道时势造英雄,历来天下大乱江山改朝换代,都有无数英雄揭竿而起,逐鹿天
下。时势来临,谁也挡不住。可是,玦儿有没有想过英雄造时势?」冷月玦清淡
的心里居然也燃起了一团火焰,时势造英雄已足够令人热血沸腾,而英雄造时势
更是有一股逆天改命的豪情。
昆仑派覆灭,天阴门沦亡,一席人亡命来到羸弱的盛国,怎么看都像一群丧
家之犬聚集在破落豪族的屋檐下,若无巨变,迟早是个化作尘土的下场。
在紫陵城的日子里,屹立着的巍峨皇宫,与不远处的吴府,在平静中酝酿着
风暴。盛国隐忍了几世的积淀终究要爆发出来,皇室与吴府这对天作之合,正举
起斩天裂地的巨刃,要掀起血雨腥风!
冷月玦直勾勾地望着吴征。自相识以来,他无往而不利。在大秦国的失利非
战之罪,更不是他的错误,而最终,他也把身边人安全地带到了紫陵城。就像杨
宜知说的一样,这人有齐天鸿运,大秦国的失礼反而证明了这一点。而如今,他
正以这份齐天鸿运加诸于盛国皇室之上,要逆天改命!
半月后盛国的金銮殿,孙贤志再也按捺不住。他不仅越发觉得不对劲,更担
忧平日里畏惧于他的盛国人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来。车驾行于路上
时,那些温顺恭良的平民们大都会投来怒火万道,让他感到万分不妥。从那一日
起,他再也不敢乘坐盛国皇宫里的车驾。可是百姓们杀人的目光没有半点改变,
仿佛孙贤志的存在已经成了盛国的屈辱!——不比从前,现下的屈辱已是大喇喇
地亮在了明面上。
孙贤志有些后悔,他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于是在觐见张圣杰时,他第一时间
便提起了栾楚廷的旨意。张圣杰终于不再哭诉,也没有阻止,他只是愣头愣脑地
道:「孙大人请讲。」孙贤志愣住了,模样比张圣杰还要愣。能够担任如此重任,
平日里都以机变著称,可现下他却开始冒冷汗。张圣杰让他宣读旨意,没有阻止,
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什么都没有做!
在盛国的金銮殿上宣读燕皇的旨意,对着盛皇!这么做绝对不妥。最为不妥
的地方就是张圣杰仿佛愣住了,没有表现出半点臣服的意思。此前来盛国时,张
安易都会一边说些场面话,一边又摆出些仪式表达接旨的意思,再说些场面话,
但最终应承下来。两家的脸面全都顾得上,顺顺畅畅。
可是张圣杰没有,他只是说请讲。没有香案,没有臣服,你说吧,朕,听一
听看。
孙贤志不敢取出圣旨。此刻之前,他几乎恨不得捂住张圣杰的嘴,朝他大吼
你他妈的先听本官说完。此刻张圣杰让他说,他却不能说了。栾楚廷刚刚登基,
他如果就这么草草地念出这份旨意,张圣杰未必丢人,栾楚廷的脸却被他丢尽了。
回到长安之后,他要怎么面对陛下的雷霆怒火?
「敢问陛下,敝国的王子吴征,是否在贵国?」孙贤志咬着牙,憋着满腔怒
火,他至今还拿不准张圣杰是真傻还是装傻,只知道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重重
的教训,叫他永生难忘,再也不敢生起反抗的心思。
「嗯?你说什么?吴征?哪个吴征?」「秦国前任散骑侍郎,昆仑派的吴征。」
「哦~孙大人说的是他?不错,他正在盛国。只是,朕没有听错吧,孙大人说他
是燕国的王子?」「正是!他是先皇与祝雅瞳的儿子,千真万确!」孙贤志像放
出了个冲天炮,炸得金銮殿嗡嗡作响。群臣们大都吃了一惊,燕国的王子在盛国
大受礼遇,听说还要被封官,这是闹的哪一出戏?
「这……燕皇的胞弟在秦国做官,又到朕的盛国来。呵呵,孙大人是在说笑
话吗?」「没有,事实如此。」孙贤志咬牙切齿,他知道自己空口无凭,可又不
敢拿出栾楚廷的圣旨,如今口述此事只是权宜之计。
「那又如何?孙大人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朕听一听。」张圣杰露出个鄙薄又
怜悯的神情,仿佛在看着一个脑子忽然坏掉的傻瓜。
「陛下的意思,是要接吴征回长安。陛下也是近日才知,念他也是燕国龙种,
特地遣臣来接他认祖归宗。」「也对,有理。常言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涉及你
家陛下,那就劳烦孙大人自去找吴大人,你们自行商量就是了。朕说什么都不好,
只能做这个顺水人情。哈哈,还请孙大人回禀你家陛下,朕左右为难,就不参与
此事了。」孙贤志面如白纸,几乎气得吐血。张圣杰这是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他,
不肯放吴征去燕国。让他自己去商量岂不是个笑话?在紫陵城里,张圣杰不赶人,
谁能请得动吴征?
「陛下明鉴,臣身负重任,临行之前我家陛下殷殷嘱咐,下旨令臣无论如何
要请吴征归长安。请陛下开恩!」张圣杰勃然变色起身道:「孙贤志!朕已说得
很清楚,这是你们家的事情,朕让准你在此已是格外开恩。你居然不识好歹,把
朕当做什么?当做你家使唤的下人般欺侮吗?」「陛下,不敢,不敢!」人在屋
檐下,不得不低头,孙贤志赶忙匍匐于地请罪。他终于明白张圣杰并没有发傻,
而是早有预谋。不是他见事不明,而是压根不敢相信盛国居然有了反抗的意图。
凭什么?张圣杰凭什么?
「呵!」张圣杰冷哼一声,道:「来人,将孙贤志下到天牢,待朕发落!」
……孙贤志被下狱之后的次日,于右峥便被吴征领到了一处军营。这里共有七百
余人,不少人他居然认识,都是些往日里名声不小的江湖大豪。听闻这几日里共
又来了百余人,这些人的模样与江湖大豪们就格格不入,一个个细皮嫩肉不说,
还颇有公子哥儿的脾气,似是对被送来了这里大为不满,不住地骂骂咧咧。
翌日天刚亮,七百余人便被赶到了校场。
点将台上一名比女子还好看,却浑身散发着不可逼视的气魄,迈着虎步的将
领登了上去,朗声道:「本将是韩铁衣,从今日起便是你们的教官。本将将教你
们什么是军令,如何服从军令,如何执行军令,如何下达军令,如何统领一军,
至少是名百夫长!总而言之,两月之内,你们就会成为一名合格,也是最好的军
士!」韩铁衣用好看的笑容亮出白森森的牙齿道:「不管你们从哪里来,也不管
从前你们的名头有多大,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们只有两个选择:成为最
好的军士,或者不能成为最好的军士而死在这里。」他两手一拍后张开,笑道:
「好了,欢迎诸位来到地狱!」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28
第十三章、兵有常势。余心同赴
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吴征便去了趟军营。
韩铁衣说的地狱不仅仅是这里像地狱般可怕,任由你是铁打的汉子,一天操
练下来也得趴在地上,也因这处军营就用地狱命名。
对这些昔日大口吃肉的江湖大豪,随心所欲的武林高手而言,军营也的确就
像地狱一样。这里什么都讲规矩,什么都是说一不二,让你走三步,你就不能走
两步,这就苦了营中被软禁的高手们。
侠,以武犯禁。
不得不说,除了极少数的武者具有高尚的人格之外,绝大多数人习武都是为
了满足私欲,以及拥有不讲道理的特权。——大门派需顾忌世间风评,反而那些
上不得台面的门派没有那么多面子可言,越小越是如此。
被吴征请来军营的武者基本都是小门小户出身,或者干脆就是一个来路不明
的师傅,连个门派都没有,否则也不会去干些拦路剪径,占山为王的事。强盗这
种身份,在寨子里或可嘴上强行吹嘘,搞出番替天行道的东西欺骗自己,出了寨
子,谁又会看得起?
韩铁衣的军令已到了严苛的地步,稍有不妥,营中的监军官便是一顿军法处
置,绝不偏颇,也绝不轻饶。这些大豪初入大营时不明所以,虽不得离开,但也
没太多限制,还有好吃好喝供着。忽然有一日直接来了苛法严刑,骨子里的散漫,
冲动与为所欲为一时半会儿又改不了,日日遭刑当然也想反抗。但是看看名闻燕
国的费洪涛就在一旁盯着,身边还跟着位老道士,大豪们也只得叹了口气,暂时
打消了闹事反抗的念头。
入营之前,每一位可是一一都登记在案,费洪涛也放了话:「未经许可擅离
营地者,全族杀无赦,天涯海角,生生不绝!」费家在盛国武林的声誉可谓一呼
百应,话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了出来,巴不得有个傻蛋跳将出来撞在刀锋上。
可是在此大豪们能混得有声有色,谁也不蠢,自然谁也不愿意去做费家立威的倒
霉蛋。
除了先期入营的四百余名江湖人士之外,近期来的二百来人便都是各家大族
的公子哥儿了。
大族们在盛国安身立命,手底下接班的子侄没有点出众的真本事,再大的家
业也经不起几年折腾就得败光。为防万一,族中都会着力培养几名幼童。每一族
里都少不了几位出色的后人,可惜最终掌大权的只有一人!
于是乎那些因种种原因败下阵来的地位便异常尴尬。有些忍气吞声居人之下,
还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以免令未来族长起了疑心惹来大祸。有些就干脆成了二
世祖,整日吃喝嫖赌声色犬马,自甘堕落也好,装傻保命也罢,总之雄心壮志一
场空,还是活着实在些。
吴征与张圣杰商议之后,精挑细选,再由费鸿曦,花向笛出面暗中与大族们
商谈,又聚拢了二百来人。于大族而言,这些子侄本就是极其令人头痛的事,如
今有一个去处,虽说危险万分,万一成事了也有飞黄腾达的可能。就算不能成事
送了性命,也是一份光宗耀祖的为国捐躯大功在。由此一来,皇室与大族之间简
直一拍即合。
令吴征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公子哥儿们居然比起江湖大豪来更能吃苦些。不
管这些二世祖们现在是什么模样,从前一个个的都是族中出色的人才,自幼起的
教养,培育样样不缺。用吴征的话说,就是素质明显高得多。大豪们在世间摸爬
滚打,吃尽了苦头,二世祖们极严的家教从小吃的苦一点都不少。
「练得如何?」戴志杰与杨宜知陪在吴征身侧,闻言道:「江湖人就是江湖
人,进展不好。倒是士族子弟很快就有了模样,令行通达,本就是他们打小就遵
循到大的。」「之前还以为他们吃不了苦,现在看来,却是一手妙棋了。」吴征
哈哈一笑,问道:「咦,这是干什么?」只见校场上并未操演,韩铁衣手一挥,
五名兵丁各自手持一柄朴刀出列立定。戴志杰见状道:「韩将军言道强行操演易
聚积怨气,江湖人戾气本重,若不能令他们心服口服,迟早要兵变。现下操演效
果不佳,不如换个法子,磨刀不误砍柴工。」「有道理。」吴征笑道:「这意思
是打赢了五名兵丁,便能歇息一日?」「不是。」杨宜知又是好笑,又是佩服道
:「韩将军下了军令,只需正面闯过去了,爱去哪儿悉听尊便。」话音刚落,就
见一名胖和尚大吼一声道:「老子来试试!他娘的就不信这个邪!」这胖和尚说
话颠三倒四,武功却不弱,脚下龙行虎步,每一步踏下都似将大地震了一震,腾
腾腾地三两步就逼近五名兵丁面前。兵丁们面无表情,只是三进两退,五柄朴刀
一同递出。
两柄如同劈波斩浪从上至下,一柄则是从下至上反撩。三人背后又有两刀如
毒蛇吐信般从缝隙里钻了出来,连吴征看了都心头一跳。
所谓正面硬闯,便不能用轻功,不能使暗器,耍花巧。这五刀来势猛恶,将
胖和尚上中下三路全数罩定,便是以吴征现下的修为亲自上阵,也只能暂避锋芒。
胖和尚哇哇大叫,蒲扇般的大手一缩躲开刀刃,身形一转自两柄刺出的刀刃
间隙钻了进去,大手呼地拍了下去。
五名兵丁面无表情,也无人躲闪,只是刀势一变,下斫的变上撩,上撩的变
下斫,攒刺的则一缩之后,闪电般再次攒刺而出!
吴征哦了一声,登时了然。这五名军士不是普通兵丁,已到了泰山崩于前面
不改色的地步。绝没有人会退缩,也绝没有人会改变。他们的一斩,一撩,一刺,
已经反反复复练了不知道多少年,不知道多少回。所以才能如此坚决,如此快速!
胖和尚若是不变招,他的大手有机会拍碎两名兵丁的天灵盖,但是五把朴刀
会把他劈成碎片。即使他招式再精妙,要硬闯过去难免缺胳膊少腿。且就算他杀
了两人,背后的兵丁会立刻补上空缺之位。胖和尚付出巨大的代价,能不能闯出
去还是未知之数。
胖和尚似是近几日憋得坏了,已然激发了凶性,窥准了空隙孤注一掷般横身
跃起。只是这么一来,两掌的方位不免略有改变。刀刃带着锐啸的风声劈下,胖
和尚忽然与兵丁们的目光对视。那是三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空洞得可怕,令
人毛骨悚然。胖和尚大叫一声,再度变招,双掌一按两只刀柄,身上着了火一般
向后退去。只听嗤地一声,胖和尚手臂被划了道血口子,两肋也已见红。
他落地之时惊魂未定,只见前排三名兵丁不动,身后攒刺的两柄朴刀一缩一
伸,再一缩一伸,不同的是伸时兵丁们转动刀柄,让刀刃旋转搅动。胖和尚一身
冷汗,方才若是兵丁也使出这一招来,他焉有命在?
「于兄不去试一试?」于右峥摇了摇头,道:「要么留下一只胳膊,要么留
下一条腿,不值当。我也没想走。」问话者显是他的旧识,自忖武功及不上于右
峥,闻言悻悻,只得摇了摇头打消闯一闯的念头。
「看来想走,不留下点什么是走不成了。」吴征笑道:「铁衣这招也太狠了
点。」「我们都没掌门师兄的本事,自然是不成的。」杨宜知道:「只是……小
弟愚见,这样只会让怨气更重,韩将军不知还有什么妙手。」「应该……有的吧。」
吴征也不敢肯定,只能想当然地认为以韩铁衣在大秦时的儒将之名,不至于就这
点手段。
接下来小半日时光,又有十来人相继上前尝试,无一例外纷纷挂了彩退去。
五名兵丁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刀,变化不足十种,却让一干武林高手难堪,说起
来无非是占了规则的便宜,外加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意志。江湖大豪们也多有看出
关窍的,恨得牙痒痒,若是在野外对敌,他们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五名兵丁死得透
透的,可惜按现有的条件,谁也做不到。
「你们可服气了?」韩铁衣也是笑吟吟的,不是嘲笑,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无人应答。分明是场极不公平的较量,谁也不服气。韩铁衣见状还是在笑,
也不动怒道:「若还是不服气,不妨我们换个条件。你们可任意五人为一组,用
尽你们的手段,我也让人来闯一闯。若是成功拦下了,是走是留,还是悉听尊便。」
群豪登时动容。这一回可算是条件逆转,有这样的好事,谁都愿意试一试。韩铁
衣又道:「本将的话还未说完,若是拦不下来,呵呵,可就莫要怪本将的严刑,
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群豪又是一凛,登时安静了下来。可是诱惑就在眼前,
有些人实在是无法忍受军营的严苛,不一时便有五人出列,向韩铁衣拱手道:「
将军,我们五人愿意一试。」「好。用什么武器,你们自便。」韩铁衣回头远远
向吴征一招手,道:「来帮帮忙么?」吴征无奈地摊摊手,行了过来。原本只是
来看看,不想又要与人动手,且看这些好汉们个个憋着气的模样,一会儿出手可
不会手下留情,为了离开军营,就算把自己剁成肉酱也在所不惜。
「杀手相师墨雨新,穿云蝙蝠齐雪峰,九现白蛟邱万里,丧门星庄东,气冲
霄汉柳鹏程。」又一人由远及近,身后跟着的两位更是营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
口中将出列挑战的五人一一点过,说得分毫不差,群号便知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
不是泛泛之辈。
杀手相师墨雨新最善察言观色,他定睛瞧瞄片刻,全然看不出端倪,心中立
刻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不仅在于他们五人是盛国成名已久的高手,个个都有七
品以上的功力,吴征面对他们时气定神闲,更在于他丝毫看不出吴征的深浅。行
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种看不清丁点深浅的人,能不惹尽量不要惹,没办
法惹上了,那就赶紧逃命!
他心中惴惴不安,却有万般疑惑。今日晨间起了一卦,分明是个大有卦。此
卦中正平和,总体是吉,却也有提醒居安思危,居富思艰的警告意味。正因如此,
先前闯阵他留了一手不强行出头,待得韩铁衣转换了条件,分明暗合卦象中的安
危之意,他才不再犹疑召集了帮手,想要一举功成。
江湖中人虽大多粗豪,也不乏细心者。这位墨雨新手持一面「铁口直断」的
旗幡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事情没少做,骗财骗色的事情也干过。这处营地立起
数月来,多少成名的英雄豪杰被抓了进来。以墨雨新猜测,除非朝廷中的大人物
发力,否则绝无可能。又见这营地里关而不罚,内中的蹊跷他虽算不到,也知这
池中水深不可测。今日应声挑战本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若能安然离去最好,毕竟
谁也不知道呆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莫名其妙送了性命更是不奇怪。若是不能
离去,也好一显身手和本事,博一个保命的机遇。——被大人物看中了,就算当
条狗,总比枉送了性命强。
「墨师,怎么样?」丧门星庄东两眼眯得一条缝,就算是奋力张大,也还是
一条缝。这人脑子就不算灵光,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妥,那自然要向生得三绺
长须,一副算无遗策模样的杀手相师请教了。
「哼,你还想有回头路么?并肩子上,不可留手!」墨雨新低声应道,又向
韩铁衣发问:「将军,若是伤了这一位怎么算?有些事情咱们担当不起。」「伤,
尽管伤,打死都不论。这里几百双耳朵都听见了,本将与你做主,军中无戏言,
这一场生死不论,你们若是胜了,今后也绝没有人向你们为难。」韩铁衣朝吴征
摆了摆手,一副您请的模样。
姐夫在此,你说点吉利话成不成?没大没小!吴征腹诽了一句,背着手走了
上来道:「这么想走?这里又有什么不好?至少安安稳稳,没人拿此前的罪过与
你们为难,不需提心吊胆过日子。」墨雨新喉结滚动,嘶哑着嗓音道:「一人吃
饱全家不愁,实在是自在惯了,公子勿怪。」「自在?真是笑话。」吴征摇着头
哂笑道:「手上一个个的都捏着案子,居然在我面前谈什么自在?闲话休说,准
备好了没有?」墨雨新一呆。
他们五人已是军士,身上穿戴早已得宜,哪来的准备妥当。倒是吴征穿着有
碍手脚的长袍,连袖子都是宽宽松松,动起武来十分不便。
这人年纪轻轻,这样就要与我们动手,莫非真的身负什么不凡艺业?
只是现下已没了回头路,吴征轻蔑的行为也着实激起五人心中火气,如邱万
里,庄东这等脾气暴躁的,恨不得一把将他捏扁。两人怒气填膺,却也觉得古怪,
搁在平时早已动手,今日居然至今还忍得住,却不知是什么道理。
吴征脚下不丁不八地站定,淡淡道:「你们小心。」大敌当前,还有空向韩
铁衣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位近几日用了什么严酷的手段,居然能让这些刀口舔
血的汉子本能地有了些规矩,这治军之能,当真不是吹牛。
吴征向前迈步,一步,两步。第一步极快极重,踏得地面震起一片灰土,更
发出砰地一声大响,第二步却极轻极缓,落地时仿佛雪落湖心。
但寂寂然的第二步却让五人齐齐后退了半步,庄东更是低吼一声,若不是柳
鹏程及时按住他肩膀,几乎便要忍不住跳将起来。
在场都是武学的行家,此前军士们虽一一逼回了闯阵的高手,落在他们眼里
俱是些无赖行为,着实没什么好看。现下吴征只踩了两步,便让众人精神大振,
目光齐刷刷地射来,几乎舍不得眨一眨眼。
吴征在桃花山上险死还生,但功力大进,又得祝雅瞳亲手调教,更是目睹了
多场高手间拼死相争,实是难得的奇遇。这几脚步伐学自祝雅瞳,他现下境界已
大为不同,眼界大开,两步踩出去,便是莫大的压迫力,隐隐然已有宗师气度。
墨雨新额头冷汗直冒,想不到对手的武功已经高到了这等地步。尚未动手,
只是脚下踩了两步便逼退五人,这第三步更是缓慢,可是扑面而来的压力已是如
山般凝重。他手上握着柄熟铜棍,不知不觉间掌心已全是汗水。
吴征第三脚脚尖刚及地面,便忽然变招,足下连蹬一个起落便即逼近五人!
墨雨新大叫一声,不知是骇然,还是给自己提气。吴征来得好快,熟铜棍横
扫已然不及,他只得以棍做枪,棍尖化作漫天繁星般点出。
齐雪峰与邱万里身负上乘轻功,猛然吃了一惊间应变奇速。齐雪峰使一把长
剑,他纵身跃起,长剑径刺吴征天灵。邱万里选了柄朴刀,刀尖挑向吴征小腹。
柳鹏程内功精湛,以一双肉掌迎敌,他见吴征来得极快未免脚下不稳,又有三名
同伴相助,遂运起内力,三分虚,七分实,平平向吴征胸口推去。庄东则是手持
一面盾牌,使的却是雷震镗的招式,那盾牌在他手中砸下,就如一片势大力沉的
石板,足以将人拍成肉泥。
五人可没练过什么合击之术,只是电光石火的刹那,凭借着自身不凡的艺业,
居然三面合围像是一座牢笼,招式之间颇有长短互补之意。
吴征看上去在劫难逃,群豪中武功高明的看得真切,几乎喝起彩来!这一局
虽是不公,但要能战胜吴征这等高手,也是出了一大口恶气。
可横冲直撞的吴征只略微偏了偏头,身躯全然不动,看上去几乎将身体撞向
五人,眼看就是血肉横飞的下场。不想熟铜棍点出的枪花全然落了空——横扫不
及,点出依然不及。不仅如此,吴征肩侧一挨棍身,便将熟铜棍给荡了出去。吴
征冲过熟铜棍,一手上提,一手下迎。长剑与朴刀被他两手两根指头各自捏住,
就如嵌入了山石里,纹丝不能动。
庄东的盾牌与柳鹏程的肉掌齐至,骤然两声大响!一声出自吴征口中,他冲
阵初始偏头时便已蓄势,此刻一声大喝,庄东便如体内响了记炸雷,不仅耳若雷
霆万钧,连目力都已模糊,四肢更是不受控制似地,全不知已落到了哪里。
另一声出自吴征胸口,柳鹏程一双肉掌按在他肋下两侧,便如击中两片铁板,
莫说气冲霄汉,一股气居然无论如何发不出来,胀得满面通红。
吴征手指一扭夺过长剑,渺无痕迹地一抖手腕,剑光四射又骤然消散间,他
已安然冲破重围。而挑战的五人却个个痴痴呆呆,一言不发。
墨雨新手腕颤抖,方才吴征夺过长剑之后,剑光耀目,手腕上一片凉意掠过
……幸好吴征没有伤人之意,只以剑身抹过以表伤敌,若是以剑刃滑过,这只手
便已废了。
吴征久未与人动手,今日却是行云流水,夺剑之后更颇得倪妙筠刺杀项自明
时所使「云雾十三式」的精妙神韵,不由颇为自得。——倒不是他在红粉窝里呆
得久了,连武功都学女人的路子。而是今日旨在立威不愿伤人,当下的阵仗,又
以这手轻盈无迹,如梦似幻的剑招最为合用。
群豪此前的喝彩声戛然而止,此刻尚未反应过来,有些是修为不足压根看不
清吴征的动作,有些则是太过震撼。倒是庄东率先跪了下来砰砰磕头,吴征饶了
他性命他心知肚明,只是拙于言辞,心情又是激动又是骇然,除了磕头已说不出
话来。
「谢公子不杀之恩。」墨雨新见状也是拜倒,再不敢抬头。
「都起来吧,比武切磋而已,我伤你们干什么?」吴征一拂衣袖,道:「你
们武功还不错,不过还不够。」劲风扑面,吴征的武功还没到仅凭衣袖就能托起
人的地步,可五人会意,不敢违抗,忙起身之后向韩铁衣拱了拱手立在一旁。有
言在先,挑战若是不成,韩铁衣要重罚的。
「不急。」韩铁衣朝他们冷笑一声,又向吴征冷笑一声,道:「得意什么,
你敢闯一闯么?」他指着的,仍是那五名兵丁。吴征回以一声冷笑,道:「谁说
我不敢?」群豪闻言又是精神一振。吴征不伤五人,令群豪对他好感大增,手下
的功夫又是让人又惊又佩,不似那五名兵丁,武功稀松平常,全靠着一招鲜吃遍
天。吴征若是破了阵,也好杀杀韩将军那副嘴脸的威风。——以吴征方才展露的
武功,放眼整个盛国都能数得着,还能破不了小小的军阵?
吴征还是如前的步伐,两步踏地。良机当前,群豪恨不得把招子贴在他身上,
好看清每一处细微的变化。只是这两步下去,兵丁依然面无表情,全然不为所动,
仿佛石雕泥塑。吴征见状,屈膝,上身下伏,仿佛一只即将扑食的豹子。
此前那一番惊雷电闪般的一瞬依然震撼人心,群豪满心期待吴征这一回看上
去更为凶悍的扑击又会是何等地威力。吴征却忽然直起了身,双手一撩鬓边松散
的头发,道:「我闯不过去。」韩铁衣都打了个跌,接着骂出了群豪的心声:「
无耻!」「要受伤,回去了不好交差,又指望不上你帮我分说清楚。无耻你……
你……什么。」吴征嗤笑一声,扬了扬手道:「走了。」「你什么时候来营里?」
「再过三日吧,三日后就来。」韩铁衣回过头来,向群豪微微一笑道:「服气了
没有?」见群豪默不作声,遂抽出长剑,在五名兵丁脚下划了条五丈长的线。
「你们不服气,以为本将讨了便宜,刻意为难你们。却不知本将不曾讨便宜,
更不是刻意为难。你们这里闯不过去,到了战场上一样闯不过。」韩铁衣一指划
下的线路,道:「一个千人队便不止这般长,若俱是手持朴刀,以他们的阵法步
步推进。你们的轻功能跃到哪里去?你们的机巧又能钻到哪里去?」「咦……」
群豪疑惑不定间,交头接耳了好一会,韩铁衣才摇头叹息着道:「方才本将听到
有人说要自在,不知若是国土被践踏,百姓被奴役,大臣遭羞辱的时候,你们还
会不会自在,又到哪里去自在?」他回身指了指墨雨新等五人道:「你们的武功
比起他们五人强得多又有何用?本以为盛国虽羸弱,不乏血性的汉子,如今看来,
呵呵,可叹,可叹……本将也懒得罚你们,今日到此为止,你们要自在,那便自
在去。」韩铁衣的话说得云山雾罩,江湖人士的事情,怎地说到了家国天下去。
群豪心中生疑,一时又不敢多言。军中不比别处,随意插口免不了又是一顿板子。
只是折腾了大半日,可谓一事无成。墨雨新等人的武功在群豪中已算得上一把好
手,却连五名兵丁都及不上,群豪心中悻悻,十分没趣。
三三两两回了住所,不免又说起今日事来,谈起如何破去兵丁的刀阵,便有
人哂笑道:「那位公子都破不了,依我看,你还是省省气力得了。」「老子活了
半辈子,他娘的来此这受窝囊气,老子……老子……他娘的真窝囊!」胖和尚顶
着颗锃亮的光头,一条蜈蚣般的疮疤却十分醒目。他激动得面皮通红,这条伤疤
更似活过来一般狰狞可怖。
「我们都破不了,也没甚么窝囊。要说窝囊,也轮不着你苦智大师。」墨雨
新看上去颇受打击,五人合阵连两招都没接下来,一副此生无望的模样,忍不住
挖苦道:「那位公子都都破不了的阵,你苦智在那里唉声叹气,莫不是借机往脸
上贴金么?」「你……好好好,老子这笔账先给你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老子
和你算算清楚。」苦智和尚敢怒不敢发作,此前军营里几番有人说僵了动起手来,
都挨了好一顿收拾,轻易没人敢再犯。
「等着你……」墨雨新对苦智兴致缺缺,却喃喃念道:「那位公子与韩将军
说的话,似是三日后也要入营?听他口音不是盛国人,莫非与韩将军一样是秦国
人?韩将军说什么家国天下的事情,又是何意?莫非这几月外头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成。」群豪大都在军营里被关押了数月,对外界一无所知。争论了半天还是一
人机灵,陡然想响起道:「于先生不是才来营里么?问问他去。」墨雨新到时,
于右峥已被人群团团围住,所居住的帐篷也是挤满了人。只听他将孙贤志携带燕
皇的旨意抵达紫陵城一事详说了一遍,其间张圣杰如何迫于淫威卑躬屈膝,孙贤
志如何盛气凌人,燕国如何欺人太甚,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大通。而后才叹息道:
「燕皇伸手要人,陛下却不肯让了……」「什么?昆仑派吴征是燕皇的胞弟?岂
有此理……如此而言这人留在我盛国是个祸害,陛下怎地不肯让了?」你一言我
一语争论不休,于右峥候了片刻后才道:「陛下说了,吴征既来盛国便是盛国的
子民,盛国子民的事,陛下寸步不让……如今说得僵了,陛下将孙贤志下了天牢,
盛国太平了这些年,怕是这一回躲不过战火咯……依在下觉得,燕国人狼子野心,
迟早要把爪牙伸到咱们盛国国土上来,陛下想挺直了腰板,实是盛国之幸。若是
个软骨头直接把玉玺交了出去,咱们莫名其妙做了亡国奴还不自知,岂不可悲?」
原来如此。群豪间登时炸开了锅,要战者有之,支持把吴征交出去的也有,一时
难有定论……吴征从军营里回了府便忙碌开,比前些日子操心国家大事还要忙,
还要神秘。韩归雁,陆菲嫣,祝雅瞳等人挨个拦住了询问,都被他一个讳莫如深
的笑容来打发了回来。
孙贤志被下了天牢,朝堂上隐隐然已有血雨腥风之兆。被张圣杰归国之后生
生抢走了帝位的宇王张圣博逮着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在朝会上公然发难,直斥张
圣杰倒行逆施,为一吴征置盛国百姓于不顾,置兄弟人伦于不顾,欲将盛国推入
万劫不复之地。此话在朝中激起不少大臣的共鸣,令张圣杰十分被动。
现下所面临的局面,张圣杰与吴征早早便有所料。张圣杰虽有费鸿曦与花向
笛辅佐,可毕竟长久以来不在盛国,张圣博的支持者更众。张圣杰帝位不稳,不
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张圣杰如此坚决而强硬地对待孙贤志,一来为了激起盛国
百姓的公愤,二来也是将此战逼得势在必行,妥协不得。
吴府山下深知内情,战火越发近了,也意味着分别的日子也越发近了。吴征
去了军营之后,大战结束之前都不会再回府里。府中女眷也将分散至各军,譬如
陆菲嫣会去护佑韩归雁,祝雅瞳则要随机而动,联络诸军之外,随时支援关键之
处。
战火一旦开启,朝不保夕,更不知哪一日能再相聚。吴征身负重责,此战又
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不得不打,至夜间诸女睡下时各自心事重重……待到次日天明,
陆菲嫣早早醒来至了厅堂准备用早膳时,才见诸女全都到齐,唯独缺了吴征。
韩归雁见陆菲嫣独自前来,面容有些憔悴,本想调侃两句终究没敢说出口,
只问道:「主人家今日莫非睡了懒觉,现在还不起么?」「他昨夜没在你那里过
夜么?」冷月玦吐了吐舌头,悄声向韩归雁问道。相聚的日子无多,以她的猜测,
昨夜定然是陪伴韩归雁去了。
韩归雁摇了摇头,略有不满,才见冷月玦目光又扫向玉茏烟,她也摇了摇头,
这才奇道:「怪了,方才我去他院里也没人。这又跑到哪里去了?」此时赵立春
正催着仆从端来早膳,祝雅瞳问道:「老爷去了何处?」赵立春不等吴征就敢开
饭,必然是得了吩咐的。
「老爷一早就去了菜市,吩咐小的不必等他,诸位夫人到齐了便用早膳。」
赵立春低着头,嘴角那一丝笑容却怎么也掩藏不住。吴征一大早地出门,又在这
等非常时刻,意图已然十分明显,这是要亲手打点今日上上下下一应事务了。去
了菜市,必然是要使出全身的本事,让家中每一位都饱以口舌之欲。
「哟,还有当老爷的一早就亲自去菜市的道理?这家人还真是奇怪了。」祝
雅瞳眉头一皱,想不到久不现身的栾采晴突然到来,她不愿与她冲突,遂装作没
听见,自顾自地闭起了眼眸。
这还是栾采晴第一回在众人面前出现,对她投去敌视目光的可不在少数。吴
征险些丧命桃花山与她大有关联,韩归雁忍不住讥讽道:「府中的事情如何,不
是每个人都管得的,你要住着没人赶你,你若是多嘴,还是要当心些才好。」「
好泼辣的妮子,嘻嘻。」栾采晴媚笑着道:「我多嘴两句怎么了?我心疼自家的
亲眷忙里忙外,不仅要操心家国天下,回了头还得一个个地操心你们,难道错了?
嗯?」「你……」论口舌灵便,韩归雁不比栾采晴,且她的身份毕竟在那里,厚
起脸皮来韩归雁还当真无可奈何,一时气鼓鼓地发作不得。
「好啦,我也不愿给你们添堵,不过是说两件事,说完了就走。」栾采晴自
顾自地斟了杯茶,幽怨万分道:「一件是要告诉你们,你们老爷操心的事儿太多,
你们一个个的却跟榆木疙瘩一样,全然不知做女人的本份。到了这个时候,难道
还你谦我让,岂不愚蠢至极。二呢,我给你们每人送了一份礼物,已然在你们的
房里。用于不用,你们自便,嘻嘻,告辞!」
第十四章、秋夜春暖。娇歌曼舞
韩归雁用了早膳便离府而去,至傍晚方回。不仅仅是吴征,府上均显忙碌,
每个人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也有操不完的心。女将在马车里卸了衣甲换上裙衫,
扎了件披风,又小憩了片刻,入府时虽脸上仍有倦容,脚步却轻快,背在腰后的
双手与嘴角的笑意也让英武之中流出几分甜美,显见心情不差。
明日起热闹的吴府就将冷清下来,主人们大都要离去,待下回归来还说不准
会有怎样的变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永不归来。在天下骤然紧张的大势前,这
座处于风口浪尖的府邸无法独善其身。可不论怎么说,今日的确是个有理由让人
开心起来的好时光。
明日起各奔前程,又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事若能成,这座府邸就会在风雨飘
摇里稳定下来,扎稳了根基。再假以时日,一切都会回归正轨。眼下正是最黑暗
的时刻,可黎明的曙光已现,只看能不能抓得住。再怎么困难,总好过此前仿佛
行走于无尽的长夜,全然不知前路何方。
即使只着眼于眼前,吴征一大早就在后厨里精心准备,不知道又要拿出多少
见所未见的美味佳肴,也是一件足以让人期待的乐事。
时世已然如此艰难,若再不能自平日里寻着点点滴滴的情趣,岂不是要变作
木头一块,乏味得很。
「嗯?还没有动静?你们不会在这里等了一整天吧?」厅堂里还是几名女眷
闲聊谈天,也看不到要上菜的意思。韩归雁不怒反喜,吴征准备了一整日,那定
然是非同小可了。调侃了一句,韩归雁飘至祝雅瞳身后道:「祝夫人累不累?雁
儿给您揉揉肩。」「去。」祝雅瞳一掌拍开韩归雁,牵着她的手引她落座道:「
一家上下属你最是辛苦,还卖什么乖?快坐下!」「嘻嘻,是。」韩归雁福了一
福,解去披风坐在祝雅瞳身边。她久在军营,不仅脸皮厚不怕羞,察言观色之间
情知祝雅瞳最吃这一套。刻意奉承不单单是要讨祝雅瞳的欢心,也是疼惜这对母
子当年被强行分开无法团聚,祝雅瞳从前所缺的乐事,今日可稍作补偿罢了。
祝雅瞳替韩归雁解开长发上的束带。当年她十分嫌弃韩归雁名声不佳,在成
都时待她虽说不上冷冰冰,也没多热情,颇有些礼尚往来的表面功夫。现今来看,
陆玉二人年岁与自己相仿,实在拉不下面子,冷月玦对世故向来漠不关心,瞿羽
湘又有些特例。还是韩归雁人情通达,为人大气,极具能撑得住场面的大家风范。
吴征的脾气有些倔强,有时的「不听话」也让祝雅瞳略觉遗憾,不过看起来
眼光与见识俱是上佳,总能让人心服口服。
「事儿忙完了?」每逢家眷归来,祝雅瞳都会问上一句。
「嗯……」韩归雁沉默了片刻,道:「和吴郎一样,明日我就离府。接下来
的日子恐怕不得闲,不能回来拜见祝夫人了。」「万事小心在意。」「祝夫人莫
要担心,有陆姐姐和瞿姐姐陪我出不了岔子。」「好……」话未说完,赵立春挠
着头在厅堂门口道:「禀祝夫人,老爷吩咐今日去后院用膳,还请几位夫人一同
移驾,老爷已准备妥善正在等候。」「神神叨叨的,哼,且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韩归雁有些兴奋地蹦了起来,替祝雅瞳拉开座椅,招呼大伙儿同去。
一行人在后院小门里鱼贯而入,新的吴府后院依然是禁地,除了赵立春之外,
任何人不许擅进。家宴设在吴征的小院里,远远就闻见浓浓的辣味儿,喷香扑鼻,
让韩归雁,陆菲嫣与瞿羽湘三人俱是目光一亮。紫陵城的饮食口味比之川中要清
淡得多,虽有府上的厨子每日烹制带辣味的菜肴,但这么正宗,香味这么醇厚的
滋味,可是许久未闻了。
吴征笑吟吟地等在院门口,道:「几位仙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快
请!」「嘻嘻,是什么好吃的?就是火锅么?」长案上摆放好了碗筷,边上的石
台则放了只铜锅,锅里的汤汁被炭火烧得吱吱直叫。喷香的味道让冷月玦忍不住
伸香舌舔了舔唇。
「吃火锅要劳几位仙子忙活一晚上,在下不敢,今日吃冷锅串串。仙子们请
坐。」吴征又朝赵立春打了个手势,吩咐上菜。
「大冷天吃冷的?」玉茏烟不解着道,又拉了拉紧身的大氅。她修行时日尚
浅,可抗不住深秋的寒凉。
「只这一口香油调料是冷的,其他都是热的,若不喜吃辣,还有鸳鸯锅。下
回吃火锅时也可这么做。」诸女这才见吴征所指的调料锅里被一片铁板隔成了两
半,一半里满飘着火红的辣椒,另一半里则是清油,飘着的全是白芝麻。
「真是好办法。」祝雅瞳拍手赞道:「火锅吃到后头油腻得很,分开汤料是
个好主意,吃不惯辣味的也不必另开一锅,用在饭庄里必然大受欢迎。」「那是
当然。」吴征瞬间抖了起来,自觉身形又伟岸了几分,昂然道:「我想的法子,
定然是好的。」此时赵立春领着几名仆从在案面上放下些小木墩,道:「几位夫
人小心,烫得很。」才用夹子从仆从手中取下一片片铁板。
铁板先前被烧得火热,此时温度仍高,内里块状的肉片冒着煎起的油花。吴
征随手提起一只银制的小壶,向肉片倒下黑乎乎的酱汁。
「胡椒味儿?挺香。」西域来的胡椒在川中流行不广,但在口味偏淡的盛国
则是大行其道。其滋味比不得藤椒的鲜美麻辣,也自有一股独特的异香。
「从前没做过,就这两样东西折腾了足有一日。」吴征指着胡椒酱与冷锅,
道:「诸位仙子请坐,先请享用牛排,稍待在下效劳。」吴征拿起陆菲嫣面前的
刀叉,以叉固定,又以刀切下一小块牛肉递给她,算是做了个示范。自从顾盼离
了吴府之后,陆菲嫣便沉默寡言了许多,日常与吴征的来往也少了许多,有些刻
意地避忌。吴征原本还担心她今夜不会来,见着她跟在诸女身后,虽是低着头,
也看不出喜怒哀乐,可人来了就已足够。
这美妇人的脾气之倔强不在任何人之下,为人处世自有一套准绳。她并未因
顾盼之事而排斥吴府,但做起事来较之从前便大有不同。譬如尽量避免与吴征单
独相处,更不说两人间的亲密。就像遭受隐疾折磨的那些年一样,即使与丈夫的
情感已完全破裂,依然无比执拗地坚守着底线,谁也不能触碰,谁也无法逾越。
——如今也是如此,谁也劝不动。
吴征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当年能与陆菲嫣喜结良缘亏得顾盼「相助」,现今
两人之间隔了道无形的网,看得见,摸得着,也是因为顾盼。在解决之前,谁也
没有更好的办法,算是吴征当年半强半哄,手段略为下作的报应了。
陆菲嫣接过刀叉,樱唇一张将牛肉小口小口地品尝,默不作声,螓首低垂,
美眸黯然中又忽闪着异样的神采。像极当年初次委身于吴征时,情潮褪去,神智
复得清明之后,那柔肠百转,左右为难,在人伦与情感之间无法取舍的模样。
「你已好久未曾让府上大快朵颐一番了,唔……从来没吃过这般口味,肉质
倒是鲜嫩可口!看得出用了好多心思,便饶了此前的怠慢之过吧。」韩归雁大快
朵颐,连声赞道。
来了盛国之后,与诸女莫说亲热,连亲近的时光都大大减少,何止是怠慢?
再怎么情有可原,总是叫家中娇妻冷落了许多,韩归雁轻轻一句带过,当真是板
子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牛肉也需腌渍大半日,才得这等鲜嫩,入口即化,也试了好几回呢。」吴
征将准备好的荤素串串丢进铜锅里烹熟,笑道:「其实我懒得很,整日不得闲早
已不耐烦。今晨去了菜市,正巧听见卖肉的张屠户与他家的小子讲道理,说是每
日比上一日多做一些,踏踏实实一月能办成一件事,便能保一辈子的丰衣足食。
这话虽糙,却是大有道理。我听了可有些羡慕,寻常人家哪似咱们日夜操劳不停,
还提心吊胆时辰过得太快。能过普通日子倒也不错……」「征儿,你现下是吴府
的老爷,哪能与常人相较?」祝雅瞳听得心酸,更心疼爱子身心俱疲,可仍是敛
去笑容正色数落道。
「娘放心,孩儿还未说完。当时那股惆怅仅只一瞬,倒不是我豪情填满胸臆,
壮志坚韧不移,而是张屠户的婆娘来了。」吴征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模样,
咳咳,一般得很……我一想,府中的夫人们可都是天仙化人,哪一个都是倾国倾
城的宝贝。要我过舒坦的日子,娶张屠户那样的妻子,从前或许行,现下那是万
万不成的,还是操劳些的好。回府的路上,我是越想越有道理,以夫人们的姿色,
那点辛劳算得什么?旁人想做还没得做,我是大大地占了便宜。不成不成,今后
不仅要更落力,让夫人们过安生日子,还得比从前加倍地疼爱才对!」「嘻嘻,
一番话绕来绕去,就你嘴甜会说话。」吴征口才绝佳,这一段说得抑扬顿挫,让
诸女听得心中甜甜的。韩归雁正自称赞间,就听陆菲嫣忽然开口,幽幽道:「那
样的话,你真该累坏了。」诸女要么年岁尚轻,要么性子较为单纯,经不得甜言
蜜语。唯陆菲嫣未被冲昏了头脑,出言提醒之中虽是冷了场,话语里全是浓浓的
关爱之意,没人能怨她半句。
吴征拿起铜锅中的笊篱,捞出祝雅瞳喜爱的菜色在冷锅中一荡,去除了热气
又让清油酱汁入了味后盛给祝雅瞳,道:「我答应过的事,不论如何都会去做。」
今日要说的话,他先前思量许久。只说府上的夫人们可不是将祝雅瞳排斥在外,
恰是将她也算在里面。这一句答应过的事,不仅是回答陆菲嫣,向她说起从前的
承诺永远不变,同样也是在答与祝雅瞳。
他分好了餐,又给瞿羽湘加了一份,抚着她的长发道:「况且我乐在其中,
并不累。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将来也不会变。」瞿羽湘还是本能地缩了一
缩,似是麻痒难熬一缩脖颈,便任由吴征抚摸了片刻,忍不住怯生生道:「其实,
何若在江州立国,虽处大敌环伺之中,却不必直面燕国铁蹄。天下百姓,百年之
后一切归于尘土,真说起来与我们何干……」「有些道理。」吴征拍了拍她肩膀
以示鼓励,道:「只是其一,咱们现下只需做一块儿事情就已忙成这等模样,若
是立国,政务可不仅这么些,到时就是焦头烂额。想想盛国有大军四十余万尚且
战战兢兢,咱们在江州能有多少兵马?十万都是多的了,能掌控的兵马只有万余,
也就是说一个不小心军士就要哗变……如此一来你的宝贝雁儿非给活活累死不可。」
瞿羽湘痴恋韩归雁,差一点手刃「情敌」吴征的事情在后宅里已传为笑谈之事,
吴征巧妙地一点,嬉笑声中让瞿羽湘闹了个大红脸。
「其二,江州立国,咱们就算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固然可逍遥一时,以地理
人文而言,撑死不过十余年必亡。十年,我是不知足,你不会这就知足了吧?」
吴征处处语带双关,瞿羽湘听在耳中,面色越发红了。那死死抿唇忍着委屈,垂
头不敢看人的模样,居然窘态可可。
「所以我们来到这里,不仅为了还这片可爱的土地以安宁,也为了咱们今后
打算。燕国铁蹄迟早要面对,躲不开的……」「不是我贪图享乐,害怕事情。」
瞿羽湘抬起头来环顾一周,两只晶亮的眼眸中射出眷恋的光芒,道:「其实,我
怕的只是这一回出甚么意外。乱军中刀枪无眼,敌军又那么强大……」「反正他
们又不会放了我们,索性打个痛快!」吴征又摸了摸她的额顶,道:「来盛国时
我也担心此事,为此也早早做了准备。吴府出征,个个都是大将,两军对垒胜败
常有,大将出事者罕见。别怕!我们每日勤练武功,不就是为了活下来么。反正
也没想着能取胜。」「什么?」还未交手就想着赢不了,锐气大挫,让瞿羽湘呆
了一呆。
「啊?湘儿不会以为靠盛国这大半都没上过战场的兵马就能击败燕国精兵吧?」
吴征似被逗笑了,在她脑门轻轻一弹,道:「能够凭依大江之利守住国土就已不
错,你还想着取胜?哈哈……好了好了,先莫要想这些,好好吃一顿,再喝开心
了是正经。」深秋之际,此刻天色已黑,吴征点燃桌面的烛台。府苑里多栽四季
常青之植,这类植物虽是低矮,此刻却像一条郁郁葱葱的青翠毯子一样覆盖地面,
平添了许多生机。又有红烛摇曳的暖意之下,夜色中颇见几许浪漫与温馨。
吴征今日准备的菜色既新奇,滋味又佳,一家人关上了门吃得津津有味。尤
其冷月玦似是甚久没有如此闲适舒心的时候,不仅将整片牛排下肚,吃起串串来
也是一刻不停。韩归雁惊异道:「小小的个子居然吃得那么多,肚皮怎生装得下?」
冷月玦扁了扁嘴,委屈道:「人家虽然不高,最多也就是娇小些,就是和你在一
起才显得特别小。哼……」笑声中酒足饭饱,又闲聊了许久眼看夜色已晚即将散
了席,祝雅瞳舒展四肢起身道:「我倦了先行一步,征儿来送我回去。」吴征明
日就将离府,母子之间又将分离,祝雅瞳只要吴征相送一段,想来心中也有颇多
不舍。诸女见母子俩离开小院,为他们二人惆怅感怀之余,也暗中松了口气。
精心备下一顿特殊的晚宴,是一场道别,也不无相邀之意。府上的夫人渐多
不比从前,事情一多起来吴征就分身乏术,免不了要冷落人。明日分离,就算彻
夜不眠,每位夫人陪伴一会儿,这一夜也得累坏了他。
栾采晴晨间一席话,诸女虽皆沉默,心中疑虑之外亦有自家的想法,只是谁
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分别前夕谁不想和夫君亲近一番互诉衷肠?祝雅瞳在此便
是一份巨大的压力,做人媳妇的谁愿给婆婆留下个以色媚人的印象?
韩归雁见二人去得远了,才咬了咬银牙低声道:「你们……有商量商量么?」
「啊?商量什么?」诸女对视一番,玉茏烟眨着眼道:「你回来前不久我们才聚
在一起,不知道有事相商。」「嘿,你……」韩归雁居然急得额头见汗,一时不
知道如此措辞才好。
「我也倦了,老爷回来时帮我告声罪。」陆菲嫣低着头掩饰着目中的慌乱与
纠结,推开椅子后轻移莲步缓缓离去,孤独的背影看着万般落寞可怜。
韩归雁樱唇动了动,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待陆菲嫣身影消失在转角后,
才懊恼地吐了一大口气,似是对后院里现下的复杂十分无奈。终不是旁人家的府
邸后院,吴征做得如此特殊,也将这座府邸变得如此特殊,内宅之主也得与众不
同才是。
「换了任何一家人,此时就该上板子了,唉,我们家分外好些,处事也就分
外难些。」韩归雁忙了一日本就觉得疲乏,此时多少有些焦躁,气鼓鼓地起身道
:「我也先回,你们不必等,都先回吧,等在这里又没有用,哼……我……我不
管你们怎么想,总之今晚我要来。」看她迈着长腿腾腾腾地走了,也不知是肚里
有气心情不佳,还是一本正经说完话之后脸上早已飘上了火烧云,赶忙逃离,瞿
羽湘赶紧跟了上去。
留下的二女中玉茏烟愕然,不想自己说了一句话居然就此让大家散了伙,有
些手足无措地望向冷月玦,颇有求助之意。
冷月玦心无旁骛扳着指头数了数,道:「可是陆姐姐不会来了,可惜,可惜。」
自言自语了一番,冷月玦才抬头见玉茏烟心慌得楚楚可怜,不由也露出个笑容,
道:「玉姐姐还在这里做什么?」「我……我……我,我好像说错了什么?」玉
茏烟结结巴巴,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韩姐姐要来,那瞿姐姐定然会来了。」冷月玦提着裙角起身,上下打量着
玉茏烟,纯真的笑容里流露出几分难以抑制的好奇道:「我也要来,玉姐姐难道
不来么?」冰娃娃的天马行空与旁若无人让玉茏烟有些无法招架,忙低下了头摇
了摇,又慌忙点了点,期期艾艾道:「我,我跟大家一样……」此刻她才明白冷
月玦为何平日话语如此之少,原来是直来直去不喜弯弯绕绕,在外人面前时索性
闭口不言,到了内府时才想什么就说什么。
「嘻嘻,那还在这里干嘛?我要回去换衣服了,先送玉姐姐回去。」冷月玦
拉起她的手,又露出奇怪又向往的神色道:「栾公主送的礼物玉姐姐试过了么?
穿着一点都不舒服,可是人家觉得吴郎一定会喜欢。」「试过了……」玉茏烟低
声道:「那衣服,本就只会穿给自家郎君看。只穿一会儿……难受些忍一忍就过
去了……」「嗯~只穿一会儿,嘻嘻。」冷月玦难得调笑了一句,道:「我想来
想去,连一件能搭衬的衣衫都没有,看来只能胡乱搭一件袍子。否则就这样跑过
来,人家还真有些羞……」银铃般的声音越去越远,欢声笑语了许久的小院归了
寂静,虚掩的大门只留了一条缝隙,似在等待主人归来。
秋高气爽,到了夜间天空显得格外高远。闪亮如碎玉的小星洒落在漆黑的天
幕上,分明清晰得点滴尽收眼底,伸出手去却又摸不着,徒增许多遗憾。
吴征陪着祝雅瞳并肩而行。
府邸里环境清幽风景怡人,晚风送来佳人身上的淡雅暗香,即使只是信步而
行未发一言,也熏人欲醉。行得百十步,吴征手腕一翻向一只冰凉腻滑的柔荑抓
去。祝雅瞳微微一缩,小指被一只大手勾个正着,她心潮悸动不再强行挣脱,就
此让他握在手里。
情侣也好,母子也罢,临别之际亲近一番说些嘘寒问暖的体己话儿无可厚非。
祝雅瞳刻意躲避吴征许久,是时柔情顿起,索性挽住爱子的臂弯,半倚着他前行,
道:「明日一早就走,会不会……太冷落她们,也太辛苦了些?再歇一两日也无
妨。」吴征任由祝雅瞳挽住,也不再更进一步。他知道祝雅瞳心中的矛盾与纠结,
也明白现实的残酷,有些事至少现下还无力改变。而且祝雅瞳对他的情感与自己
一样复杂,现下的亲昵恰到好处,过之反而不美。他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信
口道:「向来不曾静下心,这一路走来才觉府邸越来越有模样了,都是娘平日打
点得好。至少从面上看,吴府已不逊色于从前。」「菲嫣是大家出身,眼光品味
无一不佳,办起事来又利落,这些多有她的心血,她是真的爱这个家。有她帮衬,
娘也轻松了许多。」祝雅瞳初时心跳如鹿撞,越走越是平静祥和。府中人虽多,
这一段路却像只有他们母子二人,一路走不到尽头:「只怪娘没本事,也只帮得
到这么点事儿。」「我娘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娘亲,若是这样还算没本事,其他做
母亲的可怎么活下去?」吴征顿了顿,道:「只是对头太厉害,谁来也没有办法。
还别说,能有如今的局面已然十分不易,我甚至都有些自傲。」「嗯。」祝雅瞳
浅浅地应了一声。
两人不再说话,只挽着手缓步而行。看看小院渐近,祝雅瞳移开靠在吴征肩
头的螓首,道:「到了,征儿快些回去吧,莫要叫人久候。」吴征摇头道:「还
早,到天明还有五个时辰,不忙。我送娘进去。」祝雅瞳哪忍心拒绝吴征?加之
今夜他还有佳人相约,以他的秉性也不至于此刻强要做些荒唐事。转念一想放下
心来,祝雅瞳任由吴征推开院门,又脸上一红。
屋里还有今日换下的衣物,她不需去看也知吴征瞧在眼底。栾采晴裁剪的衣
衫,即使未曾量体,居然也做得八九不离十。祝雅瞳穿上时不由哑然失笑:莫非
最了解你的是仇人,居然连身材细微处都知之甚详?
那衣物前所未见,端庄优雅却处处透着暧昧,将她丰盈有致的柳躯诸般妙处
衬托得更加迷人显眼。祝雅瞳虽有些害羞,又着实喜爱,脱下之后舍不得收起,
而是展开了平铺在床。
吴征见了衣衫一愣,他尚不知晓栾采晴居然已将实物做了出来,回眸与祝雅
瞳一个对视,两人皆有些耳热心跳。祝雅瞳自知这件衣衫穿在自己身上是何等魅
力,而吴征的思绪早已放飞到不知哪里去了,只觉满脑子都是期盼她穿上之后一
赏端雅妩媚的模样。
两人面上一红,目光分开,异样的气息似在屋内弥漫。祝雅瞳斟了杯茶放在
吴征面前,道:「既然来了就坐会儿,明日分别,还不知道咱们母子俩何时得见。
上一回要分离娘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即使知道情感用事,可要与吴征分离,
祝雅瞳心中仍是阵阵酸楚。与他相伴越久,越是觉得不够,行将分离时也越是不
舍。
「其实我后日才去军营。」吴征这一回没再避开话题,微笑着说道。
祝雅瞳一愣,他分明早说了明日就走,今日还如此郑重其事。正恍惚间,又
听吴征说道:「我时常想起桃花山,时光仿佛已过去了很久,更是离紫陵城数千
里之远,可是我时不时就会想起。在山谷的时候与世隔绝,当时我有种奇怪的预
感,总觉得若是不能在谷里就把话说开,袒明了心迹,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如今看来,我做对了……离了山谷就要陷入世俗的是是非非,条条枷锁把人束缚
得再也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再也不敢迈出那一步。」吴征起身站在窗前,遥望天
边的繁星幽幽道:「可是山谷底海誓山盟,我答应过你的,你也从来没有反对,
对么。」祝雅瞳终于明白吴征的明日和后日缘由为何,颤声道:「征儿,娘……
我……」「本就该是我做的,我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只恨还没有合适的时机。」
吴征缓缓收回目光,道:「府上内宅的人都该知道,也都该能理解。等我们归了
府,她们都会知道。」「若是……若是不能理解不愿接受,你怎么办……」祝雅
瞳声音越发颤了,又惊,又怕,又喜,又慌。
这一回吴征沉默了好一阵,才毅然道:「她们都会的,若是决然不能,那么
接受或者离开,如此而已。」「这样……这样待她们不公。」「世上没有绝对的
公平,何况我一直疼爱她们,她们若不能打心眼里怜惜你,那可真是白疼爱了。
她们不会的,你放心。」美妇慌张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她一贯的优雅娴静,惊慌
时蹙眉抿唇,可怜委屈又无奈的模样实在可爱极了,吴征笑了笑道:「我后日才
去军营,所以今夜就不陪你,也不好久坐,这就先走了。」。爱子满目柔情里带
着一丝揶揄,半躬了一记告退。祝雅瞳错愕着手慌脚乱,眼见吴征离去才忽然醒
悟,罕见地失态引发些许愠怒,恨恨地坐下尤不解气,玉掌朝着青石桌面拍下一
击。看她眯眼咬唇的样子,像极了在桃花山上与爱子一同挣命的暴怒,这一下拍
落击打,却将青石桌面当做了犯错的爱子,怒极了高高举手要打,落下时却又轻
轻巧巧,恨不得直接揉上去才是……离了祝雅瞳的小院,吴征心情略松,加快了
脚步归去。路过陆菲嫣与顾盼的院子时才驻足打量了片刻,无奈叹息一声,离开
时的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他故意叹气给我听,还重踩地面。」陆菲嫣背倚门扉,一直在等待吴征经
过。敏锐的耳力让门外的情形对她而言几如亲眼所见。吴征失落的模样,又做作
地大声叹息,离去的步伐固因情绪而更加沉重,可又刻意地加上几分力道,好像
每一步都重逾千钧地艰难。
直到脚步声去得远了再不可闻,陆菲嫣才娇躯一软瘫坐在地,痴痴地落下泪
来。
她很清楚眼下的艰难,也清楚吴征劳心劳力,多想能陪在他身边,以自己无
边的温柔抚慰他疲惫又受创的身心。可是女儿成了心中的一根刺,两人即使是目
光一碰,陆菲嫣都觉女儿正在一旁,用惊愕,怒怯的眼神看着他们俩,似乎在问
:「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对得起我么?」是啊,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早已心仪
的情郎,这两人居然在暗中携手在一起,一个小女孩儿又能怎么办?换了是自己,
也只好一走了之,最少落得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说不准还会恚怒难抑,大闹一番
才走。
陆菲嫣抹了把眼泪,屈起长腿双臂环抱,将额头枕在膝上。吴府上下她都精
心地打点着,装扮着,可是再怎么和从前相似,再怎么美轮美奂,这座府邸终究
回不到从前。
这里是盛国紫陵城,再没有同处一条大街,散个步就能串门的胡府,再没有
只有自己一人居住的偌大后院。那孤身却不觉得孤独,每日只需将养身体,修习
武功,然后再为他等门的吴府,那一切无忧无虑,仿佛身处海外仙山般逍遥自在
的日子,俱都一去不复返。
空荡荡的后院来了祝雅瞳,当日的敌视与排斥,像个生怕心爱之物被抢走的
小女孩般蛮不讲理,一切犹在眼前。现今看来只是一件笑料罢了,他们之间的血
浓于水,祝雅瞳不仅在姿色上不逊自己,对吴征的爱也从不逊于自己。
之后又有了冷月玦. 谁也想不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子居然如此胆大而热情,
认定的事情义无反顾。这个姑娘也是可爱又可敬得很,掷皇家富贵于不齿,掷性
命之忧于不顾,只为一尝夙愿,追求自己心中所爱。陆菲嫣一向也颇喜爱她,可
是她却分走了吴征。
来了紫陵城,韩归雁与瞿羽湘也入住了吴府,再不用向从前一样分开。对韩
归雁,陆菲嫣始终有几分歉意。她才是吴征最得力的助手,甚至在许多地方,她
才是吴府真正的主心骨。说起来,还是自己抢了她的才对。瞿羽湘当年对吴征动
手的时候,陆菲嫣亦曾想取她的性命,两人之间一向说不上多么熟络。可同住屋
檐下之后,陆菲嫣亦觉她渐渐在适应,变得眷恋。至少陆菲嫣已能看得出来,若
是要瞿羽湘走,她一定舍不得走。
都是好女子,可是她们也分走了吴征。
还有玉茏烟。若没有能取出僖宗遗藏的她,以盛国的军力与燕国抗衡十死无
生,一家人趁早收拾细软,要么躲在深山,要么远遁海外。这名手无缚鸡之力的
弱女子在旁人眼里可有可无,只有深知内情者才知她有多么重要。而且在这段艰
难的日子,她没有嫌弃,没有抱怨,明知前方有刀山火海,仍义无反顾,甚至在
身负的血海深仇面前终于选择了大局。这份情意之深,陆菲嫣感佩不已。可是,
她还是分走了吴征!
陆菲嫣痴痴想了许久,往日一幕幕都在眼前滑过,如有实质。吴府里人丁渐
旺,从此回不到从前,可吴征没有对不起自己什么。她又抹了把眼泪无奈苦笑,
顾盼固然是近来躲着吴征的主因,内里也不无自己嫉妒之故。可吴征从没有对不
起自己,亏欠自己。一念至此才略一错愕,抬头看看天色,竟已不知伏地而坐了
多久,忙起身向屋内奔去。
细碎而轻快的脚步中,陆菲嫣涨红了脸想道:先前装得清高,现下厚着脸皮
还不知道会被取笑成什么样儿……被取笑能让人出一口气的话,也罢了……吴征
回了小院,见院门虚掩,残羹冷炙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内里空无一人,不由挠
了挠头。
坐在桌前吴征伸出四根指头,模仿祝雅瞳在桃花山上的样子道:「第一个来
的,一定是雁儿。她脸皮厚不怕羞,向来人也强势些,不来是不可能的,指不定
还憋着股比较一番的心思,上一回在京都守备府,不就是雁儿主掌大局么?」「
这第二个嘛,嗯,多半是玦儿。」吴征摇头晃脑,简直有股智珠在握的得意:「
陪着她师父可有段时日不知肉味,她又好奇,定然兴冲冲地赶来。」「第三个嘛,
就是湘儿了。雁儿必然来那她一定会来,不过肯定还有些惧意,手脚不免不利落
些,不像雁儿风风火火。嗯,若在平日雁儿一定会等她,今日就不会等。所以湘
儿必然落后一步。」「最后一个就是玉姐姐了。她还有些生分,手脚也慢。嘿嘿,
再说玉姐姐最懂怎么伺候人,也懂怎么吊人胃口。定是慢条斯理,把人急得额头
冒汗了才出现……」「错不了。」吴征拍了拍手,半是期待又有些不安道:「若
是她们都肯来的话……」话音刚落,就听院外响起脚步声,吴征的下巴险些掉到
了地上。院墙所隔还不见佳人,可听这犹豫又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定然是刚刚开
始修习内功的玉茏烟无疑了。
一番猜测第一个就错了,简直丢尽了颜面,幸好没被人知晓,再一想祝雅瞳
在桃花山时也是连连料错,老怀大慰间,院门外玉茏烟已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院中无人,屋内燃起了烛火。似是单薄的衣衫难以抵挡秋夜的寒凉,玉茏烟
紧了紧披风,半垂着头走得甚急,可步子细碎无比,每一步都像是挪动,走了好
一会才挨到房门前。
「本以为会吊人胃口,想不到玉姐姐竟然是第一个。」吴征的声音响起,玉
茏烟被吓了一跳,哎哟一声道:「不想让你久等……」她抬步进屋,倒没躲避吴
征的目光,对视着坐在他身边。
下撇的嘴角本是一副苦相,可到了她脸上苦相里令人反感的凄全变作了惹人
心疼的怜。现下她紧抿着唇,唇瓣像鲜菱弯弯,灯光下珠光玉润,而单薄得衣衫
里,露出一抹深色来。
即使不愿让吴征久等而刻意吊人胃口,她依然有勾引人的本事。那娇躯被包
裹得严严实实,可略微透明的料子朦朦胧胧,内里的深色贴身小衣与雪白肌肤相
映,简直荡人魂魄。
「我没有别的本事,只会以声色娱人,让你一人在这里等着不好。」玉茏烟
撅了撅唇,有些害羞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怕生,所以会来的晚?」被无意间无
情地戳破了面子,吴征状若无事地淡然道:「嗯……好了不说这个。姐姐别说自
己没本事,明日我走了以后,交代你的事儿一定要上心。今后咱们府上要想在盛
国呆得安生,这事儿至关重要,而且也算是功德一件。章大娘腿脚不利索上战场
不便,我让她陪着姐姐,有什么吩咐或者难处,就与她商量着办。」「你莫要操
心这里,我豁出命去都会办好。」玉茏烟目光闪烁出兴奋之意,看来不仅是吴征
疼爱她替她做了妥善安排,也因能不做一个「无用之人」,心中难免激动。
「好好的事情,哪用豁出命去。若有人不服气,咱们使银子砸扁他,若是敢
动手动脚,章大娘手底下可半点都不吃亏。不用怕,姐姐只需放胆去做,得罪的
人越多越好。」吴征宽慰几句,忽然目光一亮,兴奋地挥了挥拳道:「玦儿来了!
果然是第二个。」玉茏烟不明所以地望着吴征,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如此激动。以
冷月玦的性子定会早来,莫说旁人,连她都知晓,也不知道吴征兴奋个什么劲。
吴征简直有股感恩到哭的冲动。一番推算看似理据十足,不想第一个就不中,
简直大失颜面。且韩归雁居然还不见人影,不必说瞿羽湘定然又是小媳妇一样跟
在她屁股后面了。若不是冷月玦轻快的脚步声,今日眼看就要全错,颜面全无。
冷月玦小步跳着进了屋,也是奇道:「咦?韩姐姐居然还没来?」吴征心中
大慰,不亏了今日一番心血,眼看今夜就是四美同床享尽无边艳福,顿觉血行加
速,却望着冷月玦腰间奇道:「怎么还随身携带?」冷月玦吐了吐舌头也在他身
边坐定,解下腰间的玉箫放在桌上道:「忽然动念好想吹些曲子给你们听,也算
是助助兴?」她没有玉茏烟与生俱来的讨巧心思,穿着也是日常的打扮,一袭白
衣纯净如霜。只是光这一份娇小可爱,便让人忍不住想搂在怀里好生亲昵一番。
「我想听,早听闻玦儿妹妹可奏仙音,可惜一直无缘听见。」玉茏烟抢着道,
确有期待之外也是避免凉了冷月玦一番心意。
冷月玦展颜一笑,又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壶酒道:「怕没有,我多带了一瓶。」
她日常都不饮酒,唯每回与吴征欢好时都喜欢喝上几口,今日自然也少不了。
三人候了片刻,院外再度传来脚步声。吴征与冷月玦耳力出众听得真切,不
由对望一眼奇道:「湘儿居然一个人前来?雁儿居然还没来?」瞿羽湘难掩慌乱
地进屋,一想到今晚要发生的事情,她是百感交集。既觉如此多的美女同处一室,
尤其玉茏烟艳盖后宫的姿色还未见过,必然是难以想象的一夜温柔旖旎。又料得
今夜吴征必然兴致勃发,自己也难逃他的魔棒侵袭,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来,
挨得住。一想起那根棒儿粗大狰狞,像只喷着热气的独目鬼,瞿羽湘就一阵窒息
般难受,惧怕仍然惧怕,奇妙的是居然也多出些奇妙的期盼,像极了平日里拿起
架子时,表面上不屑一顾,暗地里又偷眼瞧瞄的纠结难熬。
「雁儿让我先来,她……她好像脾气不太顺。」瞿羽湘缩着肩,一副受气不
敢言的小媳妇模样在吴征对面坐了。
「韩姐姐生气起来,人家还真有点怕她。」冷月玦也缩了缩肩,以瞿羽湘这
妮子对韩归雁的偏心,说什么不太顺,八成是正在气头上才对。临走时韩归雁还
信誓旦旦,大义凛然的模样,也不知道怎生就发了火。
玉茏烟也紧张起来,不安问道:「不会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惹雁儿生气了
吧?」「不至于,她没那么小心眼。」吴征又奇怪又好笑,以他对韩归雁的了解
八成是在生什么闷气,调笑着摊手道:「我们等她来就是,若真犯了什么错,那
也只好任由主母责罚。」室内三只烛火的昏灯光晦不明,照在三女身上忽明忽暗。
吴征早已不是在亭城时猴急的少年,等待女子实有一种特别的乐趣,何况灯下看
美人,越看越美。冷月玦又入了神,目光空灵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就像一
只精致到极点的美玉雕塑,只有眼波不时地缓缓流淌;瞿羽湘带着慌张,她的容
颜虽较家中诸女稍逊,也是甚美,尤其一双美眸在慌张时左右张望,显得很是灵
动。香舌还不时舔着一对儿唇瓣,给本就十分丰满的唇瓣加上水润多汁;玉茏烟
则很少见地沉稳,不知道是昔年久经熏陶,正是拿手的本事所以淡定,还是侍人
之事司空见惯,早已写入了本能,才不见慌乱。
吴征看得入神,院门外终于又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极重,却不是如玉茏烟
一般的沉,而是来人似正发着火,一路轻嗔薄怒,将鞋底在地面上踢得踏踏作响。
「啊哟,雁儿来了,火气半点都没消。」吴征挠着头起身。韩归雁正在气头
上,旁人对付不得,他做男主人的更不能做缩头乌龟,只能硬着头皮迎将出去。
只见院门外转过一名女子,身形高挑,双眉锐若青锋,鼻梁高挺,双唇却是
优美至极,兼具妩媚与英风之绝丽。她披散着长发,周身上下用一件披风牢牢罩
定。那披风不同于寻常,对襟处绣有衣扣,倒像件从头穿到脚的连身长裙。
没有剪裁的「长裙」原本臃肿不堪,可她一双长腿交错迈动间,披风不时摇
摆着贴在身上,仍能见到酥胸怒挺,臀股丰腴,尤其腰后的两瓣浑圆,仿佛暗藏
了只小枕头一样挺翘。
她似乎刻意显露风姿,披风下的小脚行成一线,每一错步都从底沿露出小半
截白生生的细长足胫,仿佛裤管对她高挑的身材无可奈何,全然遮掩不住这一处。
可她眯着的吊梢凤目像两柄刀刃,不经意间爆出点点寒光,正射着一股危险的气
息。
吴征一瑟缩,张开怀抱惊诧道:「雁儿你终于来了,为夫等得好苦啊,就怕
你不来……」「哼,会么?你今夜难道还会缺家人相伴?」韩归雁咬着唇瓣步步
逼近,道:「我就来看看而已,顺便告诉你今夜须得有所节制,免得精尽人……
哼。」「啊?不会吧?」吴征哭丧着脸道:「雁儿还要回去?好狠的心哪……」
「呸,我来了居然一脸不高兴,定是巴不得我快些走对不对?我就不回去。看你
那模样早已魄飞魂销,我不盯着你,你哪知节制!」韩归雁鼓起香腮步步靠近,
从吴征身边一闪而过,留下一阵香风。待吴征关上了房门,她忽然松开板着的脸
大发娇嗔,砰地一掌拍得石桌大响,嗔怒道:「什么鬼衣服这么难穿?折腾人。」
「噗嗤……」诸女被她逗得乐了,原来是与几件衣物置气。可看她气鼓鼓的模样,
坐下后不住左扭右扭浑身不自在,也觉奇怪。
栾采晴所织的衣物前所未见,因未量过尺寸或是旁的种种缘故,穿在身上确
实有些难当,但要如此不自在也不至于,真不知她披风遮挡之下究竟又套了些什
么,才如此不适。
吴征原不明所以,心念电闪间就醒悟过来。怪道诸女都有些不同于平时,原
来栾采晴已将内衣做了出来且分予了她们,不仅仅只是一件祝雅瞳的旗袍。正欣
喜间,韩归雁挑起锋眉奇道:「你们都不难受么?哼,脱下来我看看,玦儿先脱。」
顺手捏住了身旁吴征的腰肉,愤愤不平道:「今夜要大大便宜你了。」冷月玦大
大方方地起身一福,乖巧道:「大姐吩咐,小妹焉敢不从。」丁香小舌一吐,颇
显几分俏皮。她转了个圈,一袭白衣应声而落,上露出整条藕臂与锁骨脖颈,下
则自臀股起玉腿笔直地竖立。
原来她内里着的是一件白色奇衣,两条细若游丝的带子从肩上绕过,与胸前
的两只绸碗恰巧兜起两只秀气挺拔的酥乳。娇躯上还罩着一件薄得透明的白纱,
堪堪的遮掩全然不起任何作用,却在剪裁时在胯处巧加雕饰,将一条刚能遮掩臀
股的短裙裙摆,剪作几片大大的叶状,让冷月玦看上去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清
纯秀丽的花仙子。
「好看么?」冷月玦踮起玉足,像只白天鹅一样左右逡巡,展现着身体的每
一分曲线与美妙。绝佳身材比例让她在娇小之中显出别样的修长,漂亮的衣物不
仅增加了仙气,还遮掩了每一处最让人想看的地带,想看,偏偏瞧不见。
「好看。仙舞洛川,名不虚传。」吴征气息微重,声音也有些沙哑。爱妻的
身体,怎么看都看不够,又有这身衣服加持,就像在胸腹间点燃了一团火焰,几
乎将他烤干般难受。
「哼,这就忍不得了么?」韩归雁的手已从腰际移到了胯间,方才坚硬如铁
的手指现下却比流水还要温柔细软,倏地捉住了一根烧红铁棒般的肉棍,呢喃之
声透出无限的媚意在耳边响起道:「原来那人使坏,罢了,夫君想不想看看人家
的?」嘴上在问,手上的动作却已解开了吴征的腰带,将昂扬怒龙掏了出来,也
吐了吐舌尖,半羞涩,半得意道:「僧多粥少,谁还相让,谁是傻瓜。」吴征万
料不到韩归雁主动如此,居然一头埋在他胯间,檀口轻启,香舌舒卷便将龟菇纳
入。
「呃……」吴征发出难熬的闷声,几被那半截软嫩香甜给勾去了魂魄。樱唇
卡着龟棱,香舌绕着钝尖舔扫缠绕,软软的,绵绵的,却又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
有力地一下下唤起吴征心底的渴求。
韩归雁美眸里含羞带臊,脸上却焕发着炽热的神采,目光大胆地迎上吴征。
她好生重吸了几口,让吴征感叹技巧之熟练高超之后,便只轻轻吸住龟菇舌尖连
点马眼,腾出一双手来自下而上,一颗颗地解去披风纽扣。
吴征最恨的便是韩归雁的衣物!两人初次定情时便被折腾得满头大汗,现下
女郎屈跪于地,口吮肉龙,正展露自己高挑动人的胴体。偏偏那纽扣像有魔法一
样,解开了大半,吴征仍然瞧不见半点,仿佛顶端的那一颗才是阵眼,不解开,
此前都是徒劳。
耳边传来悠扬箫声,时有时无,似幽幽闺语,娇嗔埋怨之间又婉转求欢。韩
归雁娇媚的目光忽然射出凌厉与得意,一扯披风,纽扣猛然崩飞,终于露出内里
令人期盼已久的玉躯来。
脖颈似天鹅般优美,音叉般的锁骨下方,本应有两团像熟透了的蜜桃一样的
美乳,乳肉浑圆,顶端尖尖。可此刻两乳顶端两片小小的三角形红绸子将玉珠遮
起,三只尖角处各有一根丝带,一条绕过肩颈,一条自腋下绕至后背,另一条则
是将两片红绸子左右相连。那丝带又细又短,几乎勒进了丰腴的乳肉里,那束缚
的模样居然有一股残酷的媚态。让人分不清是栾采晴与她不睦,所以刻意做出这
样的内衣来折腾她,还是早已察觉韩归雁极适合这般模样。
韩归雁得意地目视吴征,在爱郎吃人般的目光中双手不停,右手攀牢了棒身,
左手拈住一片红绸子向下一翻,登时将左乳全数展露了出来。
吴征股间一颤,低声嘶吼道:「雁儿……」不想韩归雁手上不停,行云流水
般拈了拈嫣红粉嫩的玉珠,春葱般的五指状若兰花地滑下,探入两腿之间。吴征
看不见幽谷圣地,可韩归雁的鼻息骤然急促,龟菇上传来的吸力与香舌舔扫之力
均大了几倍。可想而知那一处在情欲炙烤之下,早已是水草丰美,软烂似泥。
「要人命的妖精!」吴征心中大动,不仅下体正被服侍的舒爽无比,也因韩
归雁突然如此大胆可不是历来如此,为的是今夜能出去姐妹们的羞意与生疏,好
让吴征一尝夙愿,畅快淋漓。
粗喘之中,吴征双掌伸出向女郎胸前抓去。已再没了半点遮挡的左乳顿时落
在他手里,沉甸甸一只大玉桃膏腴饱胀,掐时深陷柔脂,略略一松便是一股反震
之力将五指推开,变形的美乳就此恢复如初。
另一只欲加侵袭的大手却被一带一拨,环住了抹一掌可握的柔嫩纤腰,两只
玉碗般的秀乳带着甜美的香气停在面前,将目光完全充盈。箫音顿挫,只能听见
冷月玦曼声道:「莫要偏心。」乳香扑面,冰娃娃的双乳虽不及韩归雁的硕大,
却生得极是秀丽。吴征哪里还能等得及,手臂一勾她的纤腰,张嘴隔着绸碗又舔
又吸,片刻间就把衣碗儿染得湿漉漉地。
「好……色的样子。」冷月玦箫音清晰起来,可音律却是大乱,忽高忽低,
全是被吴征吸得遍体酥麻,无力掌控呼吸的模样。
「谁让你们这样惹人的。」吴征张大嘴将秀乳吸入口中,将两排牙齿顺着乳
肉刮滑而下,叼着乳尖一轻一重地咬着。
轻微的刺痛之中,异样的酥麻酥痒袭击而来,冷月玦气息大乱,箫音越发地
散乱不堪。可断断续续的箫音始终不曾完全停下,片刻之后,箫音忽然迸出一串
不低不高,似平缓,却极腻人的音符。
乐为心声,冷月玦抵受着胸前的快意,再记不得音律,只胡乱按着箫孔,却
本能地吹奏出一曲靡靡之音来。奇妙的是,那乐曲仿佛早已拟就且往返练习多次,
今日已是熟极而流。
韩归雁吞吐着肉龙,香唾染得棒身尽湿,含吸舔吮之间发出唧唧啾啾的淫声
时,箫音便放得极低,像是韩归雁「吹箫」的伴奏。而吴征重重地揉捏着饱满酥
乳,揽腰的大手滑在冰娃娃的股心轻轻一撩,那箫音便立即高亢,仿佛潮汐高涨
时的激昂。
「我快没气啦,韩姐姐,玉姐姐救我……」冷月玦一曲奏完,上气不接下气。
且吴征两手已像不知怜香惜玉的魔爪一样力道十足,一手将韩归雁的硕乳抓得道
道红痕,另一手则探入冷月玦的幽谷,扣着一颗粗糙肉粒拨弄揉搓。
「呜呜……」韩归雁的檀口被肉龙塞得满满当当,不住摩擦生成了浆滑的白
沫子正顺着嘴角涓涓而下,遍洒乳肉。自家尚且难顾,又哪里救得了冷月玦?她
知道吴征呼吸虽重,情欲也大动,可肉龙却是坚硬又持久,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冷月玦叫得惶急,双手却抱紧了吴征将他的脑门都深埋于胸口,唇瓣边的笑
意又甜又腻,分明是一副受用之极的样子。不知方才那一曲靡靡之音的魔力,还
是许久未曾欢好的饥渴,吴征目中只能见一片白花花的雪腻,可感官却分外地敏
锐,情火也分外地高涨。
韩归雁频频吞吐的快感不说,背后又贴上了一具分外绵软娇柔的身躯来。那
身躯紧紧贴着他,以一双弹性绝佳,香脂玉腻的豪乳厮磨着他的脊背。前后俱美
就让吴征浑身抽紧,不想身后的佳人还伸出又湿又凉的小舌在颈后点舔戏扫了好
一阵,豪乳厮磨着转向前胸,再一路往下……「瞿姐姐……痒……」冷月玦酥声
曼吟,娇躯忽而向后软倒。吴征这才得以重见天日,只见瞿羽湘攀住冷月玦的香
肩,也从身后紧紧贴住了她,红润的小舌正绕着冰娃娃的耳廓打转。——她未得
韩归雁许可不敢贸然亲近,可冷月玦对此并不十分排斥,情动之下小心地一试,
不想冷月玦居然颇有乐在其中之意。
此时玉茏烟也已跪在吴征身前,她将吴征的一条腿夹在豪乳中央,伸长了脖
颈正在小腹上细细密密地亲吻。她身上所着内衣又有不同,大有情趣,那薄薄的
布片虽也像一只布碗搂住了豪乳,顶端却开了一个大洞,使得丰满的豪乳爆出了
一半还多。至于下身原本该遮掩幽谷的内裤,则被剪去了一大块形似一分为二。
裂开的缝隙像一条沟壑,两边残存的布条勒紧了臀肉,却让中央暴露出萋萋芳草,
更让腿心幽谷被勒得更加饱满鼓胀。
她的绝世凄艳正适合这一身,这样的女子,本就该被直截了当,毫不怜惜地
狠狠征伐,看她不堪承受,听她婉转哀鸣。更何况这一身性感之极的情趣内衣,
选用了神秘的深紫色布料,天底下绝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但吴征居然没有暴起将她按倒,不管不顾地进入她的身体。反而抽着凉气道
:「玉姐姐,快……」他的目光如此期盼而热烈,又死死地控制着自己,像在等
待着什么发生。玉茏烟左右摇晃着香肩,将豪乳夹着小腿摩挲,含羞带怯地递去
一个眼神,凑过螓首,吐出香舌,向着韩归雁春葱般修长的手指一勾,再一勾。
舌尖绘出优美的弧线,勾开韩归雁的手掌,露出大半根之前被握着的肉龙来。
玉茏烟伸舌相就,以舌尖点在棒根处打了两个转,不快不慢地滑向顶端。
龟菇被韩归雁所占据,玉茏烟全没停下的意思,韩归雁一时无奈,只得张口
吐出菇首让了出来。不防吴征急道:「雁儿别停……」韩归雁不知如何是好,可
吴征焦急之中已按住她的螓首推向龟菇,恰巧此时玉茏烟堪堪舔至,二女就此一
人一半,将龟菇分含在口。吴征爽得嘶嘶连声,玉茏烟香舌软如棉又技艺非凡,
知道吴征兴致高昂,此刻正对着龟菇的每一分敏感尽心舔扫。韩归雁措手不及,
可含吮肉龙已有好一会,此刻也是在本能地吸吮舔舐。
韩归雁的香舌极具弹性,每一下都力道十足触感鲜明,而玉茏烟的则绵软无
比,轻柔得像一坛温水将棒身包裹。不说两根触感大异的香舌一同舔洗的美妙滋
味,光是两位绝色佳人一同伏在胯间都是难以把持的刺激与美妙。
「可美得你了么?」韩归雁白了吴征一眼。从前与瞿羽湘二女同床时,吴征
便有许多这样的渴望。可一来瞿羽湘对肉龙十分恐惧,要她舔一舔简直像要了命。
二来韩归雁也没有与女子过分亲热的嗜好。说是二女同床,实则吴征罕有品尝到
一同服侍的滋味。
玉茏烟今日大胆的举动便没了瞿羽湘的忌讳,且她的容貌在吴府里是最容易
让人产生亲近之感。那楚楚可怜,毫无攻击性的容貌,也打消了韩归雁的一些抗
拒之意。两人各占据了半根肉龙,不住以冰凉的小舌来回摩挲。
韩归雁只觉耳边全是又娇又柔,忽缓忽急的喘息,有些来自正亲昵的瞿羽湘
与冷月玦,有些则发自与自己口中。肉龙的热力与粗硕一样熏蒸着自家的情欲,
两只春葱玉指往复拨弄着肉花,那里也早已一片泥泞。即使冷月玦无力再吹奏那
曲靡靡之音,小腹中的火焰依然熊熊燃烧,烧热了胸膛,烧热了脸颊,烧得目光
都已迷离。
「玉姐姐真好看。」女子的柔美与肉棒的狰狞极具反差,贴在一处时一眼看
去惊心动魄,又把目光仿佛被吸住了一样死死抓牢,怎么也挪不开。韩归雁只觉
玉茏烟喷吐着香甜的气息,抢着与肉龙的腥膻味儿一同钻入鼻端,越发觉得她凄
美娇艳,令人怦然心动。
「还是雁儿漂亮,又英武,又妩媚,姐姐就没用得很了。」玉茏烟舞动着香
舌含混不清道。
二女的鼻翼均在微微张合,喘息又急又香,彼此之间已嗅得多时,且同吮肉
龙时难免交叉而过碰在一起。从初始还有些戒心,现下这点不适早抛到了九霄云
外。玉茏烟话音刚落,肉龙便忽然抽离得不知去向。二女惊愕着不明所以,想也
知道吴征现下受用得如登云端,心里还志得意满,他怎舍得停下?是什么让他下
得了这么大的决心?
尚未回过神来,吴征已伸出两手分抵在韩归雁与玉茏烟的脑后一按。二女登
时呼吸相闻,唇儿相凑,比方才同吮肉龙还要亲近得不知多少。
韩归雁的凤目陡然瞪大,羞怒之中又有几分恐慌,耳听得吴征得意道:「互
相夸来夸去,不如亲近亲近来得实在。」她刚想挣脱,好好给这个得寸进尺不知
足的坏郎君一个教训,口中却被一股香浓的热息冲入,旋即一只表面冰凉,贴上
后又透出丝丝热力的小舌侵入檀口,准确地卷住了自家的三寸丁香。
侵入的小舌灵动无比,只一勾就将自家的丁香勾去了半截。两瓣樱唇顺势夹
紧,那小舌就此抵着丁香嫩尖打转,一阵阵强劲的吸力之下,小舌仿佛一团柔云
般绵软缠卷。光是这一下就让韩归雁骨酥筋软,居然提不起半分抵抗的气力。傻
了一般半晕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个奇秒的念头:男子被女子吮吸棒儿就是这般美
妙滋味么?
相比之下,与吴征舌吻时滋味当然美妙,时而温柔时而粗暴,韩归雁乐此不
疲。但男子的舌头绝没有正挑逗自己的这一只如此香软。那是截然不同,却又旗
鼓相当的美妙,韩归雁心中虽觉不妥,竟然不忍拒绝。
玉茏烟调情手法之高超,不仅是对于男子,对女子的身体也是洞若烛火。以
一嘴香甜熏得韩归雁目眩神迷的同时,不经意间一抬手已勾开仍挂在女郎右乳上
的三角绸布,令一对儿蜜桃美乳大展光华。
美妇一手把着可怜巴巴的肉龙,以龟菇抵着乳尖转着圈。那乳尖正嵌在马眼
缝里卡住,被揉得东倒西歪,一股股电流电得韩归雁玉躯更酥。另一手则探入腿
心,以两根指尖分开花唇,中指在蜜缝里划了两下饱蘸春露,像口中小舌一样灵
活地钻进幽谷里。
韩归雁娇躯连连发颤,万万想不到玉茏烟调情手法如此高超,对女子身体洞
若烛火的同时,女儿家别样的温柔滋味也让她抵受不住。
二女唇舌交缠,健康有力的韩归雁竟被娇弱的玉茏烟杀得连连败退,一身娇
软无力间,胯下幽谷传来手指搅拌花汁的咕唧声——那是汁水足够丰沛时才特有
的声响。
冷月玦与瞿羽湘也停下了亲昵,被吴征一左一右搂在怀里。肉龙陷入饱满香
滑,弹性绝佳的乳肉里,一片香脂玉腻的触感让吴征美不胜收。他半是畅爽,半
是感慨般叹了口气,在冷月玦额头一吻道:「玦儿今日怎地不馋嘴了?竟能忍到
现在。」冷月玦扁了扁嘴,忍不住又伸舌在唇瓣舔了一圈,摇头道:「好想吃,
可是,韩姐姐和玉姐姐亲得这般好看,人家只好忍着,好多看一会儿。我说实话
你莫生气,女子间亲热,比男女之间美上许多。」「深有同感!深有同感!」吴
征大点其头赞叹不绝道:「女子之柔美加在一处,便是美不胜收了。」「韩姐姐
的样子,也很是受用呢。」幽谷里肥满的花肉被手指拨弄搅拌得连连溃堤,韩归
雁的呼吸已越发急促。她被封死的香唇看不见内里,只能瞧见两颊不停地一缩一
缩,可想而知正强烈地回应着玉茏烟的亲吻。男子的作用终不是女子可以全数替
代,情火大炽之时,幽谷里的手指虽灵巧又熟练地点挑按压,挑逗每一分敏感,
可终究不够粗大,不够火热,更不能慰籍小腹深处蓄势已久,又将出未出的烈焰。
「女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对漂亮的女子也容易产生亲近之意,当然受用了。」
吴征嘿嘿一笑,道:「玦儿别等啦,雁儿要受不住了,我也受不了多久,还有个
人,只怕在等片刻就要晕过去了。」只见瞿羽湘满面傅粉,连一身肌肤都已潮红,
呼吸简直比正激烈争夺的二女还要急促。她直勾勾地看着韩归雁,又是嫉妒,又
是期盼,居然还有几分被占了先的不满。应是全副心神都放在两朵百合花上,被
吴征搂住竟也全无不适。
「嘻嘻,你这个坏人。那我去吃一会儿,你莫要太着急,吃得不够过不了嘴
瘾,人家会很难受。」冷月玦也跪在地上,接过玉茏烟手中的肉龙,先是好奇地
近距离看了看龟菇挑逗乳尖,再陷入乳肉的春色,才将龟菇与乳尖对在一起伸舌
一挑。
韩归雁被挑逗得浑身难受,只觉滋味虽美,却哪里都是空虚。幽谷总是差了
那么些许,奶儿虽被肉龙挤压间烫得颇为受用,时刻一长便觉空荡荡地。明明已
热烘烘地胀得有了炸裂的感觉,却没人来捏一捏,吸一吸。冷月玦这一挑让她浑
身打了个寒颤,而桃乳里的火焰仿佛有了宣泄口,一同向乳尖涌去。
冰娃娃的小嘴原本容纳下龟菇都只堪堪得够,初时还想将龟菇与乳尖一同含
在口中尝一尝是什么滋味,无奈心大量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中有些可惜之
余,只好退而求其次,将韩归雁的桃乳嫩尖吸在口中,再含入小半颗龟菇,双颊
一缩一缩,以强劲的吸力大品起来。
韩归雁娇吟出声,清亮得像鸾凤啼鸣。原来冷月玦趋近的同时,玉茏烟也终
于松开她的香唇,将舌尖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占据了另一只桃乳。身体被大
大地慰籍,欲火暂得宣泄,韩归雁大是满足,被封了许久的润口再无阻碍,不由
得畅快的发出心底最满足的呻吟。
这娇吟又甜又酥,却只一瞬之间被骤然止歇!冷月玦与玉茏烟进犯桃乳之时,
吴征拍了拍瞿羽湘的翘臀,在她耳边笑骂道:「你还在傻等什么?」一副受气包
模样的瞿羽湘这才如梦初醒,娇躯兴奋又激动地颤抖着赶忙挨了上去,向梦寐以
求的樱唇吻了上去。她背对着吴征,这才让吴征看清她的穿着。前襟的裹胸样式
平平无奇,还让吴征摸不着头脑,后背却是让人眼前一亮。原来背脊处是四根丝
带,第一根自胸乳正中,最后一根则是横跨了胯骨,正与兜过臀缝的一根丝带交
叉相连。纯黑的布料,让这件衣物有股诱人凌虐的滋味。
瞿羽湘已全然忘我,与动情后不再抗拒的韩归雁深深拥吻,哪里还顾得上其
他?让吴征恨得牙痒痒地在她臀上重拍了一记,心中笑骂:「这个死小P ,就知
道一心跟我抢女人!」那臀儿吃了一掌,原本丰翘的嫩肉就被几条丝带勒得更加
凸出,吃了重重的一掌刹那间就泛起白浪滚滚。而五条红印也应声而出,配着这
件衣物,吴征恨不得再来上几掌,将这只翘屁股打得通红似火才得罢休。
可惜韩归雁已是连连扭身,欲火难耐。肉龙被冷月玦吃在嘴里,硬若石子的
乳尖与柔软的香舌抵在一处,吴征自己也是越发觉得肉龙胀痛得几欲炸裂,只得
先放过了瞿羽湘。
将肉龙从冰娃娃贪吃的小嘴里抽出,惹来一阵不依地嗔音,吴征托着韩归雁
的双腿内侧将她背对着自己抱起,像是给小孩把尿一般将她的幽谷对准了张牙舞
爪的指天肉龙。
炙热的高温隔空袭来,烫得两片花唇一阵收缩,韩归雁长喘了口气,哼声埋
怨道:「你们都欺侮我,可便宜了这个坏人……呜呜……玦儿轻些,你怎地这般
贪嘴……就你吸得都疼了……」「姐姐的奶儿又大又香,人家一时没忍得。」冷
月玦吐出乳尖,见原本鲜粉的乳晕变得凝聚了血色的彤红,连奶头儿都比原先长
了一些,晓得这一下确实吸力过大闯了祸,觉得分外不好意思,赶忙只以舌尖轻
舔或是绕着乳蕾打转抚慰「内伤」,又吃吃笑道:「姐姐莫要搭理我,照我看来,
那个坏人现下正欲壑难填,要毫不容情地欺侮你了……」韩归雁也只能借吴征摆
弄姿势时哼得一句便又被瞿羽湘封住。她全身气力都用在双腿上,以一个下蹲稳
住——椅子虽宽大,吴征大马金刀地坐了以后也是所余无几。韩归雁只得以足尖
点着,纤美的裸足拱起高高的足弓,滚圆修长的小腿肚子更是绷得紧紧的,条条
鼓起的肌束充满了力量之美。
骑在上头是她最喜的姿势之一,往常与吴征欢好时总要好好地骑上一回,还
毫不示弱地迎来送往。今日却又不同,双乳正被两根绵软香舌不住舔弄,热烘烘
的乳肉早已烫得自己浑身发软。那根已膨胀到最大,熏蒸得最热的肉龙一会儿便
要破体而入,她深知自己再无力抗衡。只得集中力量将玉胯稍抬,给吴征留下一
个抽送的空间,以便爱郎掀起惊涛骇浪,将积蓄已久的欲海彻底地宣泄出来。—
—可不是本将军无能尚未提枪上马就已打心底里认输,实在是今日以一敌多,双
拳难敌四手。
韩归雁今日所着上身布料极少,下身亦是如此,胯间的布料完全就是一个「
丁」字。吴征抓着丰弹盈翘的臀儿好好轻薄了一番,才从女郎脖颈处往去,只见
娇小秀美的冷月玦正小口小口地舔吃一只硕乳,春色撩人。少女察觉爱郎火辣辣
的目光,遂顽皮一笑,张嘴一含将乳峰吞进嘴里,双颊深陷,正是平日贪嘴吃起
棒儿的模样。
「呼……」吴征忍耐许久,尤其将韩归雁抱好之后,蜜裂里不断有大颗大颗
的粘腻花汁一滴一滴地浇筑在龟菇上。冰凉的花汁敷上火热的肉龙,竟也神奇地
沸腾起来一样,宛如火上浇油。
丽色无边,吴征再也无法克制奔流的欲火,挺腰向上一送。龟菇撞在花唇,
蘸着稠腻的浆汁滑向蜜缝,挤开细细的布条牢牢卡在幽谷口。
「呵呃……」韩归雁大抽一口冷气,居然就此稳不住身形,娇躯一软。她全
身敏感点俱遭袭击,感官比平时还要敏感得多。龟菇刚杵在洞口嵌入少许就激得
肉穴猛缩,脑子里一声炸雷般的轰响,险些把她震晕了过去。若不是吴征即使扶
住她嫩柳腰肢,这一下就要把肉棒吃得尽根到底。
抽冷气的声音又是发颤,又是痛苦,又是难耐。瞿羽湘知道这是最难熬的时
刻,疼惜得芳心如碎,吻得更是深切热情。韩归雁手臂挥舞乱抓,一把回环搂着
瞿羽湘的腰肢,一把按在冷月玦的螓首上,全身紧绷着,嘴里发出吚吚呜呜的呻
吟声,被吴征把着腰肢缓缓放落娇躯。那双腿大分再无遮挡,幽谷像张小嘴一样
微微分开,绵密软嫩的花唇细肉嗫嗫嚅嚅,沾粘着将肉棒一口一口地吃了进去。
从背气中缓过劲来,韩归雁狠狠地拧了吴征一把。今日也太不济事,责任原
本在三位姐妹身上,可得利的全是吴征。眼福口福俱都一饱不说,韩归雁自感幽
谷里的花肉今日分外地湿滑,分外地紧实,连震颤都剧烈了许多。吴征尝遍了好
处,一切还都是他煽风点火,穿针引线地挑了起来,自然要成为发火的对象。
「啊哟,好凶的婆娘。」吴征夸张地大叫一声,韩归雁却是应以一声尖叫。
原来吴征同时将腰杆一抽一送,大力地在花穴里抽插了个来回。韩归雁正在
喘息的当儿哪里受得住?与肉棒黏连奇紧的花肉猛地被带翻而出,在乌黑的芳草
地与粉白的花唇中央,裂出一圈触目惊心的嫣红血色。这抹嫣红乍然一现便被肉
棒一记重戳深深顶回洞穴,花唇被撑得猛然一鼓胀贲而起,复又将肉棒吞没。乌
黑浓密的芳草地之外,只能见一片皱皮里两颗春丸晃荡。
「轻一点……人家挨不住……」韩归雁仿佛捅穿了肚子,这一下不仅十分受
力,更是插得又快又深,直让花心酸透,只这一下就让花浆难以控制地漏出一股
来。女郎忙不迭挣开瞿羽湘的狼吻,发出一股不呼唤出来难以尽性的娇啼声,嘤
嘤怯怯,如啜似泣。
这一轮抽送让吴征也快美连连,女郎肥满的花肉裹着粘滑的汁水,抽送起来
又是顺畅,又是紧致,直把肉龙抱个难舍难分。尝到了好处,吴征哪里还听她的?
哪里还停得下来?一下过后又是一下,连连奋力耸挺。
韩归雁蹲的角度与高度俱佳,吴征抽送起来酣畅淋漓。下下没首尽根不说,
发出的力道全被花肉吃住。棒棒都结结实实地撞在穴底花心,顶得那块娇嫩的软
肉东倒西歪,也让韩归雁穴软腰麻。女郎也不知是受苦还是受用,樱口偶尔哼上
两句又被封死,只能不停地嘤嘤呜呜。丰翘的臀儿被胯骨连连重重撞击所发出的
啪啪声,都已将她的呼唤声盖过。
前所未有的快感,自是离不开冷月玦与玉茏烟的功劳。贪吃的冰娃娃仍是吃
得满嘴香脂,乐不可支。玉茏烟则似忙碌久了,已额头见汗,不过以她高超的技
巧不成问题。
韩归雁被吴征有力的挺耸顶得娇躯抛起拋落。右乳被冰娃娃将乳尖定在嘴里,
豪硕的美乳就像只大大的糖糍糯糕,被拉的肆意地变形。左乳则全无阻隔,随着
身躯拍起涛涛乳浪,抛起时荡盈盈高甩,落下时甸甸猛沉。玉茏烟只伸出香舌,
在峰顶蕊珠的必经之路上等候。奶儿甩起则舌尖向下一滑,奶儿落下则舌尖向上
一挑,总以相反的力道将舌尖与乳尖打出细微又撩人的啪啪连声,一听便能感受
奶儿与舌尖之至鲜至嫩。
「我不成了……不成了……要……泄了……」韩归雁快速攀上的巅峰,她猛
然甩开瞿羽湘奋力起落着娇躯,迎合着吴征的抽送。一低头间正见冷月玦与玉茏
烟在胸前勾挑含吮,绝美的容颜与圆润如桃的豪乳,诸般美态全是春意浓浓,顿
觉已溃不成军的幽谷里猛然一缩,忍不住娇声尖叫起来。
吴征单手抓住女郎柳腰,大开大合地挺耸抽送,不住痉挛的花肉让肉棒一同
震颤起来。快意连绵间一拍瞿羽湘的丰臀,急道:「还愣着干什么?雁儿还有一
处空着呢。」瞿羽湘原本也在痴痴凝望,韩归雁的娇躯早让她痴迷不已,而冷月
玦与玉茏烟的绝色容颜与这副性感的娇躯相映生辉,竟然看出了神。吴征一拍提
醒了她,忙俯下身体,跪在韩归雁的幽谷之前。
之前卷茸丛中,一根狰狞的粗长巨物狠命进出,将花肉翻搅得一塌糊涂。被
彻底分开的蜜裂顶端,一颗嫩珠正充血翘起,颤巍巍地像一颗鲜润初长的莓果。
瞿羽湘深知这一处的敏感,若是在此时舔上一舔,吮上一吮,保管韩归雁要快活
地飞上天去。她对韩归雁的痴恋恨不得能吻遍摸遍她全身的里里外外,哪会对这
一处的粘稠花汁与细软嫩肉有所顾忌?
可那根粗黑的肉龙看在她眼里虽已没了早先的恶心反胃,见之仍有不自觉的
畏惧害怕,那样子总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怖。韩归雁的幽谷虽美,胶合一处的肉龙
却可怕。瞿羽湘左右为难间,只见花唇猛烈地剧颤数回,浆汁飞溅,便在韩归雁
的高呼声中不住地收缩,将突入到最深的肉棒死死咬紧,那枚小肉珠更是涨得几
乎透明。
高潮的来临畅快到了极点。韩归雁全身皆美,抵死了拼命扭腰,让龟菇挤压
着花心嫩肉,仿佛要将所有的快乐,所有的花汁一股脑儿地挤出来。那癫狂又淫
靡的模样,瞿羽湘看得点滴不漏。
女子尖锐的娇啼,男子粗重的呼吸,伴随着两阵甘美的舔舐之声。在肉龙几
度鼓胀脉动停止之后,收紧的花唇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力松开,连带着花肉也一同
瘫软,才有汩汩白浆,涓涓清露从缝隙里流出……韩归雁已软倒在吴征怀里,嘴
角带着甜笑合着美眸,听他软语温存地吻着脖颈。激情过后的温馨正是最好的调
剂,冷月玦与玉茏烟也停了嘴,此刻若还敢去碰那颗小肉珠,韩归雁定然是不依
的。瞿羽湘大悔,天赐良机居然就此错过,委屈得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可舒服么?」吴征环着女郎柳腰,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是不是从来都
没有这么舒服过?」「嗯~」韩归雁的语声比蜜糖还甜,胸脯传来微微的刺痛,
自觉仿佛肿了起来。可方才的激情澎湃犹在脑中盘旋回味,难以忘怀,道:「你
怎么也忍不得了?」「实在太美,哪里还能忍得住?」「我也觉得好看……」「
世上十个人里,至少有九个爱看女子之间倾心亲热。虽有违天理,却是至美的画
面。」吴征由衷地赞叹一声,道:「今后还要不要?」「就怕顶不住,两个浪蹄
子拼了命地乱弄,好像死过去一样。」韩归雁气力渐复,嘻嘻笑着忽然伸手,将
冷月玦与玉茏烟各捏了一只奶儿在手,嗔道:「看了我那么久的糗样子,是不是
忍不得发骚了?」冷月玦一扭两扭,从韩归雁的手掌中脱开,双手捂胸道:「没
有没有,只消嘴里有好吃的,人家才不着急。韩姐姐再享受个两三回都来得及。」
「呸,看你平时斯斯文文,原是这样馋嘴的浪蹄子。」韩归雁笑骂一声,她对冷
月玦没有办法,玉茏烟可就手到擒来。女郎眼珠子一转,反手环住吴征正色道:
「咳咳,这一次先饶过了你。你道为何?世间法令俱是首恶必究,从犯轻罚。首
恶现下落在了本将手里,当先好好发落!」「请夫人饶命。」玉茏烟怯怯缩缩地
凄婉道:「妾身是奉了夫人之命,今日才一同来服侍郎君。」「我……我可没命
你们发浪……我还以为只是轮流上阵,哪想到你们吃里扒外地窝里反。本将今日
就不饶你!哼。」韩归雁哼哼唧唧地起身,稳了稳酸麻的双腿,一个横抱将玉茏
烟抱了起来朝床边走去。还不忘回头向冷月玦与瞿羽湘连连眨眼,言下之意:赶
紧来帮忙。
「啧啧,看来今日要艳福齐天了。」吴征险些没仰天大笑。韩归雁骨子里有
女人的嫉妒心,但久在军营为将自然养成识大体,大气磅礴的气质。且还兼具女
子的细致用心,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计较,什么时候不可以,什么时候能使性子,
什么时候不能,更知道什么时候最该做什么事。
方才的快活到此刻还在从幽谷里洋溢出来,不仅是她来得快,吴征射得也比
平常快上许多。郎君既爱,自家也觉滋味儿不错,行将长时间分手的前夜,又何
乐而不为?
玉茏烟挣扎着扭动腰肢,连连蹬腿。可她那一身暴露的亵衣一扭一踢之下,
双乳波涛滚滚,腿心也不时地展露春光。哪里像是抵抗,分明是告知爱郎快看看
我的身体,奶儿已发胀,嫩尖已翘起,连幽谷里都已湿淋淋的藏不住了。
「贪吃的还不赶紧,再不来我可要抢了。」韩归雁娇斥一声,作势欲向玉茏
烟胸口咬去。
「啊哟,姐姐慢着些。」冷月玦赶紧低头抢了一只奶儿在手。那豪乳全无遮
挡,抓在手里虽不似韩归雁的挺拔丰弹,却是满掌滑腻出奇地软嫩,似将肥腴膏
脂抓了一手。冷月玦小嘴一扁,低头看了看自己,叹息道:「唉,和你们一比,
人家的好小。」韩归雁见她眸子里一片至纯,所言俱是有感而发,可那清纯若水
的模样深处又荡着一股野性。韩归雁自家也有过不幸的过去,对冷月玦饱受压抑
的往昔颇有感同身受,也深知这股野性来自于被压抑后的逆反,才让她现下做起
事来如此率真。一念至此心中不由一荡,越发觉得冷月玦娇俏可爱,顿生亲近之
意。
比较起男女之间的情欲相融,女子之间更多的则是倾慕喜爱,温情更大于激
情。这流水脉脉之情别有一番滋味,女子之间的亲热,只要不是太过排斥,往往
一回之后便食髓知味。
韩归雁一把抄起玉茏烟一条腿儿反压她胸前,又向瞿羽湘使了个眼色,要她
依样而行。如此一来,玉茏烟两腿被叉得大开,腿心一片乌绒绒的浅草里现出两
片饱含湿痕的肉脂来。
「大胆淫贼,竟敢夜入深宫欲对贵妃行不轨之事,该当何罪?」韩归雁厉声
喝问,手上却把玉茏烟的大腿压得更低,连两片紧合的肉脂都被扯出一条裂口,
犹如微张的小嘴。吴征神魂颠倒,哪里还管什么贵妃不贵妃?就算在皇宫龙床之
上只怕也已把持不住。胯下的阳物本就蠢蠢欲动,这一激更是雄风尽复,张牙舞
爪地直指幽谷。
「究竟是谁欲对皇妃行不轨之事?韩将军莫要污蔑本官。」吴征一边靠近,
一边冷笑嘲讽道。
「哼,人家才不想对大秦皇妃行什么不轨之事。」韩归雁舔了舔嘴唇,将按
牢的大腿交给冷月玦,自己一手抄起冰娃娃的秀乳缓缓揉捏着逗弄,吃吃笑道:
「人家只想对燕国的皇妃行不轨之事,你这个色鬼才是血口喷人。」「好个不知
足的好色将军,你已有了燕国总捕,为何还来抢本官的皇妃?」吴征实在忍不住
笑出声来,朝瞿羽湘一瞥道:「你看我们瞿总捕头这是酸意翻天,若不是没有趁
手的兵刃,只怕动手杀人来着!嗯,不过再好的兵刃比起玉姐姐的奶儿来还是差
了许多。依本官看,瞿总捕头还是怜取眼前人,莫要空费了光阴好些。」一言刚
毕,吴征便悍然挺腰!
韩归雁趴在冷月玦背上,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阳根挑开嫩脂一冲而
入,仿佛冲破了什么饱浆熟果,立时有一注花汁迸裂飞出。玉茏烟本略觉紧张,
听得二人调笑也觉有趣,这一下猝不及防,娇啼一声足趾猛然蜷起,幽谷里裂痛
与舒爽并起,巨大的酸痒袭至,难过得上身弹了起来。
冷月玦与瞿羽湘正分享一对绵软豪乳,吃在嘴里可比什么凝脂酥酪更加美味,
正流连忘返间玉茏烟上身一弹,只觉两团肥嫩铺天盖地挤压过来,直把二女的小
脸都给埋了进去。
又淫又美的景色映入眼帘,吴征亡魂大冒,后背发凉,连牙关都咬得咯咯作
响。胯下却是一下一下地连连顶送,几乎在一瞬间就使出了全力。
粗硕的肉龙像烧红的长枪,左冲右突得幽谷里一片酥麻,反反复复碾磨着花
肉,接连像药杵一样捣在花心之上。玉茏烟全然无法抵受,瘫软了娇躯只能呜呜
呻吟,娇柔不堪,弱不胜衣。只小半刻时分,额头上便沁出滴滴汗珠,打得长发
尽湿,仿佛被凌虐了数日一样地凄楚可怜,口中吚吚呜呜道:「受不住了……救
命……救我……」韩归雁一边细观肉龙在幽谷里进出的淫靡,一边摸着冷月玦两
只秀乳。她刚饱饱地泄了一回,耳听玉茏烟娇弱无比的呻吟求救声,只唤来男儿
被激起的兽性,吴征将美妇的双腿按得更开更低,令两片肉脂像山丘一样贲起。
肉龙的进出已不仅将花肉翻搅,连原本并立两列的肉脂都已变了形,被撑做一个
圆形。
韩归雁看得娇喘渐起,又见吴征如此凶猛,只怕玉茏烟当真熬不住。她熬不
住不要紧,若是这一下就给彻底插得爬不起来,今夜可就少了一个能分担的姐妹。
瞿羽湘可是个只会窝里反的「叛徒」,光凭自己与冷月玦两人可未必撑得住。
韩归雁灵机一动。今日吴征也比平日动情,半是几位娇妻貌美体酥,半是女
子之戏极得他喜爱。于是露出一口白牙在冷月玦背后啃了一嘴,挪动玉躯挨到瞿
羽湘身边,手捧桃乳竟与玉茏烟的对在一起。
吴征抽送连连,只觉美妇的花肉不似韩归雁的异样肥满丝发难容,紧致难行。
而是一种松紧宜人,肉感十足的丰腴肥美,伴着浆滑的花汁,抽送起来十分顺畅。
且玉茏烟双乳被二女吃得唧啾直响,花汁泄得比平日更多,令吴征抽送间有种纵
马飞奔的爽快。
尤其二女的娇颜深陷于美妇的硕乳之间,现下的姿势更是看得清楚,本就让
自己小腹一阵又一阵地抽紧,腰骨发凉。韩归雁还火上浇油,对着冷月玦亲吻玉
背之间,一手抚乳,一手勾起发丝挑逗着乳尖。女子的手柔嫩洁白,韩归雁抚乳
之时又极尽温柔,可谓美上加美,看得吴征目不暇接。
直到韩归雁躺好,吴征彻彻底底地抽了口冷气。二女的奶儿大小十分接近,
一只酥如蜜桃,一只则是半球型。柔嫩的美乳本就颤巍巍的,两只互相一挤,仿
佛各自塌陷了半边,又仿佛化作乳浆交融在了一起。吴征闷吼一声,胯下就是重
重的一撞!
「啊……啊……太大了……要被顶穿了……」排山倒海的力量将本就半晕的
玉茏烟瞬间推送至高峰,口中娇媚媚浪声乱飞,还不知要被这股力道抛送多少回
……瞿羽湘平日里和韩归雁的亲近从不算亲密,至多是轻轻地吻一吻,舔一舔奶
儿。此前失了一次亲近韩归雁花穴的大好机会,心中懊悔无及。不想韩归雁今日
格外的开明,居然主动将奶儿送了过来。这两只绝妙美乳挤在一起的媚样,她瞧
得比吴征还仔细,还清楚。当下颤抖着凑近,将两只比稀世宝器还珍贵的乳尖含
进嘴里,又轻又慢地吸吮。既怕做得不好又半分差错,又是要细细品味。
「看你那样子。」吴征再给瞿羽湘的丰臀来了一掌恨恨骂道,心中发狠,抽
送也格外地加力,撞得玉茏烟浆汁横飞,花心险些散去,吭吭唧唧的已是出气多,
进气少。
「莫要乱来。」韩归雁鼓着香腮嗔怪道,她乳尖被含住之后才暗骂自己今天
太过放荡,怎地做出这么没羞没臊的事来。眼见玉茏烟着实已熬不过,忙点醒了
吴征,又朝着正意乱情迷的瞿羽湘连连指点,示意道:「今日可是大好的机会,
看能不能去了瞿姐姐的心魔。」吴征无奈也只得停下征伐——玉茏烟应付他一人
都已十分吃力,再被含胸吮乳,刺激太过强烈难以支持,吴征若是想在她体内一
射如注只怕会伤了她元气,反为不美。
他正是欲火乱冒之时,哪里还顾得上许多?也不管瞿羽湘愿不愿意,抬起胀
到最大的阳根就向瞿羽湘的幽谷里戳去。
瞿羽湘正吃得大乐,不仅正对吴征的臀儿不自觉间翘得老高,连花汁也已是
决堤泛滥。花穴口忽然被龟菇一碰,女郎大吃一惊,尖叫着仿佛被烫着一样猛然
抬起。
吴征哪里任由她逃脱?双手一按她腰肢奋力一戳,刹那间撞破花径里的层层
媚肉,穿过层峦叠嶂直入花底!
瞿羽湘发出声吓人的尖叫,她死命想逃连连扭腰,可绷紧的娇躯全然发不出
力道,只是虚弱无力地扭动,反倒似以自己的肥美丰臀挤压着吴征的胯骨拧扭献
媚。她的眉心紧蹙,苦着脸像刚咽下什么酸涩之物,泫然欲泣。
「咝~」两声抽冷气的声音同起,原来瞿羽湘痛与惧齐来一时忘怀,绷紧身
体的同时,嘴上也家里重咬一口,在韩归雁与玉茏烟的奶儿上留下两排牙印。
「啊哟……我我我……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嗯……好疼……太烫了
……」吴征插入嫩穴便一连挑了数十枪,插得女郎身麻骨酥,更是对咬疼了玉,
韩二女心痛不已。一时万般委屈袭来,泪珠儿再也止不住簌簌掉落。
「怎地比玉姐姐看起来还要凄苦。」韩归雁想笑又不敢笑,也不知道瞿羽湘
是吃了多少委屈,忙挽住她的脖颈柔声道:「瞿姐姐莫怕,我们都陪着你。」「
我……好怕……」瞿羽湘一身雪肉打冷颤般剧抖不停,面色发白,虽是娇喘吁吁,
呻吟声也媚了起来,目中惧意仍深。
「别怕,他是个好郎君,不是从前欺你的坏人。」韩归雁抱紧了瞿羽湘,将
她的娇颜贴在自家豪乳上轻声安慰:「再说今后我们都陪着姐姐,没人再敢欺你。」
她白了眼吴征,梦呓般吃吃道:「夫君平日里爱吹牛,不过有一件倒是实情。他
那根棒儿啊,当真是棒儿届的十二品绝顶高手。姐姐现下是不是被插得很舒服?
每一下都好深,身子都像被撞散了似得快活?」被这一打岔,吴征射意消退了些
脑中又复清明,暗觉方才太过鲁莽,不由放慢了速度轻抽缓送。一边品味瞿羽湘
一圈一圈的花肉之余,一边也让她在温柔之间慢慢适应。
「我也不想这样……恩……」瞿羽湘鼻音渐浓。她本就情动已久,对肉棒的
惧意让韩归雁的宽慰抵消大半,又是被吴征从臀后插入,目力所及全是韩归雁紧
致光滑的肌肤与美妙桃乳,一时间挨了几下温柔抽送,花肉酸麻之间奇痒陡升,
胸腔里仿佛满布爬虫,连声音都变得奇怪起来。
「湘儿好可爱。」玉茏烟缓过了一口气,拨弄着她坠落的发丝柔声道:「雁
儿说得没错,今后我们一道陪着你,莫说从前的坏人不能欺负你……就是现下这
个坏人要欺负你,顶多我们一起陪你受欺凌就是了。」「嗯?三天不打,这是要
上房揭瓦了么?」吴征冷喝一声,肉棒又是一记重插一戳到底,险些把瞿羽湘撞
得魂飞魄散。幽谷里更是热力袭人,几欲融化。
「唔……莫要再进来了……真要坏了……」瞿羽湘蠕动着娇躯要躲,一手还
反推吴征抵着他小腹阻止。实在是纳阳甚少,每一回都想处子新破般难熬,对吴
征难以抵受。
吴征无奈,只得忍着欲火缓缓抽插。原本也不是大事,只是此前已到将射未
射之际,忽然间被生生掐断,憋得甚是难受。且瞿羽湘一边被抽插,一边大享韩
归雁之温柔,啼声越来越酥,呻吟越发娇媚。可吴征一旦发力,她便又难以承受,
这么一来她叫得越好,吴征就越是难受。
见瞿羽湘发白的脸庞又有了血色,不一会儿满面潮红气喘吁吁。吴征索性不
再抽送一顶到底,抵着花心一通奋力旋绞,让瞿羽湘娇颤声中哭腔大起,美目翻
白,花心一阵剧烈的收缩,一股花汁照着龟菇兜淋浇下,几乎昏死过去。
吴征给这一啼一淋也是腰脊发凉,拔出肉龙将看戏的冷月玦一提趴在玉茏烟
身上,伸手就去解她花瓣裙子。
「啊哟,我的好郎君,今日真不成了……」冷月玦满怀歉意地吐了吐舌头,
悄声道:「人家月事来了……」吴征像挨了记闷棍,欲火如潮几乎第二次被打断,
难受得要喷出一口血来。冰娃娃忙宽慰道:「此时用嘴儿不够爽快,郎君若想要,
这里还有一处妙处。」她半褪罗裙,裙边将个粉嫩嫩,圆鼓鼓的翘翘小屁股分作
两半,遮去了稀疏绒毛与肉叶,露出一条深邃沟缝来。
韩归雁看吴征吃瘪,原本有些好笑,心底还嘲弄冷月玦今日如此忍得,原来
是身体不佳。乍听嘴儿不够爽快,还有一处妙处,不由心尖一跳,讶异地瞧向二
人。
只听吴征一声低吼,沉腰在玉茏烟胯间饱蘸了花汁,起身就向冷月玦臀后刺
去。她一惊起身,莫不是吴征已难忍到这等地步,不顾冷月玦月事来临,要「浴
血奋战」不成?
在冰娃娃一声异样的娇吟中,韩归雁爬在吴征身后,将两只桃乳蹭在他背脊
上按揉抚摸着助兴,才从肩井里向下一望,心尖都险些从口中跳了出来。
只见肉龙钻入后庭正大力进出,菊蕾口的紧致韩归雁也心知肚明,那肉龙正
不住地抚平褶皱,将之压进翻出。压进时仿佛一只被撑大的圆口,翻出时粘滞的
菊蕾又像只嘟起的小嘴。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韩归雁心惊胆战,不自觉地伸手捂住了
后庭。
「除了你和湘儿之外。」吴征呐呐道。
韩归雁执掌兵马,为将之道处处争先,自然也将这副脾气带回了床上,一向
是不落人后。此时居然轻轻舒了口气,暗暗庆幸了一番,旋即又紧张起来。
只剩自己和瞿羽湘得脱魔手,今夜岂不是危机重重?看吴征这模样,享用了
玦儿的,免不了还要采了玉姐姐的。若是还不满足给他按住了,非要今夜就摘了
自己的后庭,初破时的不堪模样被姐妹们看在眼里,岂不是所有的颜面都丢尽了?
果然不多时吴征便抽出肉棒,没头没脑地一沉腰,又将玉茏烟的后庭挑破戳
了进去。以韩归雁的视线难以看清,可冷月玦朝天的臀儿中央,那已被查得红肿
不堪,一时尚未来得及完全合拢,露出个黑漆漆幽深洞口的模样,让她不由将屁
股捂得更加紧了。
吴征发狠般抽送,眼见玉茏烟又再渐渐不支,韩归雁的额头都开始淌下汗来。
忽而面上转喜,眉开眼笑地咬着吴征的耳朵道:「嘻嘻,好像我们来了强援,是
不?」吴征也是又惊又喜,实在想不到这阵脚步声会在今夜响起。那脚步十分缓
慢,显得进退艰难,却仍然若虚若实,来人的武功之高,世所罕见。
脚步声越发清晰地由远及近,顿在了房门口,烛火已能倒映出她俏生生的人
影。那绝色之姿,即使只是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也能看出丽质天成。
人影停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推门步入房中,低着头不敢看,只如猫叫般
道:「我……我来看看你们……莫要不加节制伤了元气……」「噗呲……」一条
与来人一样修长的人影站了起来笑道:「我刚来时,也是这么说的……」陆菲嫣
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诸女交股摩胸地贴在一起,吴征的肉龙胀得吓人,不消
想也知道方才是多么地淫靡不堪。她娇躯一软几乎要晕去,又是害怕,又是懊悔,
又是期待。
吴征一个大步直接将她扶住,抱起,动情道:「你还是来了。」陆菲嫣在门
边听得吴征路过,痴坐着凝思许久,再沐浴整装,加上她心中仍是犹豫不决手脚
就慢,足足快两个时辰才准备妥当,一步一脚地挨了过来,只觉这一段路,比之
在成都初次委身于他的那一段还要难行。落在熟悉的怀抱里,心跳如鹿撞的陆菲
嫣安定了许多,她软绵绵地靠在吴征肩头,幽幽道:「一家人找乐子,我不来怕
你遗憾……我……总是无法拒绝你的……」还是从前那副无可奈何认命的模样,
吴征心疼无比,一边将她抱向床沿,一边扯落衣衫。栾采晴为她所制的是件薄纱
睡裙,和平常的款式并无太多不同,只是料子用了透明的蚕丝,穿在身上几近于
无。或许是认为她的风姿已不需衣衫来衬托,只需展露出来即可。
将陆菲嫣抱上床,吴征便压实了向她香唇吻去。陆菲嫣合着眼帘躲避灼人的
目光,也享受着情郎的温柔与爱意。脑海里全是两人在吴府时的恩爱万般,如胶
似漆。
两人越吻越深,陆菲嫣张开雪白的藕臂紧紧抱住了吴征,主动伸出香舌与吴
征的缠在一起,呼吸越来越浓,气息越来越甜,良久方舍得分开。
陆菲嫣面红过耳,低垂着眼眸轻声道:「我……没有打扰了你们吧……」「
没有,你不来,我们还未必挨得住。」韩归雁是大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姐姐定然会来,一直在等你。」冷月玦忽闪着眼眸,看得越发入神
与迷醉。
瞿羽湘则是面色忽白忽红,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吴征,脑子里却全是吴征从
前对她说过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你现下觉得我欺侮了你,趁人之危。呵呵,
不怕告诉你,日后你会发现此事我只占了小便宜,而你,则是有天大的好处。」
「那你们怎地都不说话……被你们这样看着,好难为情……」陆菲嫣面色绯红,
低声道,一头青丝散落于床,像散开的水瀑。
「都在等你,都想看你。你若是觉得吃亏,一会儿再看她们。长夜漫漫,来
日方长……」陆菲嫣心中一跳,来日方长,从前吴征也是这么对她说的,并且给
了她至今最快乐的时光。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道:「那……你们莫要管我那么多,
该怎么,就怎么……我随大家就是……」「真乖,怪不得夫君那么疼你。」韩归
雁轻轻拨着陆菲嫣的长发道:「来了紫陵城以后,最苦最难的便是姐姐,不管今
后如何,今夜姐姐须得尽性。」「我随大家就是……」雪白丰满的奶儿像一对熟
透的香瓜,乳珠更是细长尖翘,落差极大的蛇腰与臀儿,让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
媚人。吴征捧着美妇的雪乳,激动地将龟菇对准穴口,缓缓插了进去。
仿佛回到在成都的初夜。那时的陆菲嫣饱受身体欲望的折磨多年,一朝释放,
如痴如狂。今日的陆菲嫣同样禁欲许久,虽没了功法的差错,可百媚之躯的渴求
早已蓄满。她一路行来时已悄悄解开「道理诀」对欲望的压制,短短的一段路,
竟然走得腿心全湿。
热乎乎的肉龙撑开花唇,将花径塞紧了挺进,满满当当,粗长火热得难以抵
受。久旷的陆菲嫣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娇躯不受控制地左右扭动,
唯独玉胯稳稳不动地迎接吴征的插入。
吴征将肉棒缓缓地插到了底,又一下抽了出来。难耐的陆菲嫣顿感一阵轻松,
又觉好像同时被抽空了力气瘫软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巨大的失落,花径深
处一股说不出的难忍奇痒如万蚁挠心,恨不得受迫的花径立时再被填满。
「给我……给我……」陆菲嫣目射热焰,体酥声软地乞求不已。她的身体从
没有改变,仍然是那么敏感,又那么美丽。只是被一插之后一抽,便随之泻出一
大汩浆汁奔涌。
脱力的娇躯无法动弹,先前不动的玉胯却随着蛇腰不停地扭动,臀儿一抬一
抬,连花唇都自行连连向穴口收缩,却又垂涎似得滴出一沽一沽的花汁。种种媚
态不仅吴征痴迷,连诸女都不由自主地干咽起来,只觉口干舌燥,仿佛一团火焰
正熊熊燃烧。
吴征再度挺枪狠狠地刺了进去,啪地一声直达花底,那酸胀爽痛把陆菲嫣再
度撞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分不清是快活还是难受。吴征心知这样远远不够,在成
都时两人可是几乎不眠不休地奋战了一整夜,才泄去了陆菲嫣多年积蓄的欲火。
今日她虽不像从前欲焰难消,单靠这么一两下又怎能填满?
他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花径,在陆菲嫣迷人的浪声中,臀儿一下又一下
地抬起迎合中,花径里颗颗肉芽像小嘴一样的猛烈吸吮中,不停地加快速度,加
重力道狠命抽送。
陆菲嫣放开身体的欲望,本就是不想因害羞而打扰了大家的激情,此刻也几
乎在第一时间就进入了状态。不仅是看得见的肢体,看不见的整条花径也在拼命
地收缩,仿佛要将肉棒吸进肚子里一样。只几十抽,陆菲嫣便死死揪紧了双拳,
粉腿不住地剧烈抖动,牙关打颤地娇啼出声:「棒儿再深些……要来了……要来
了……再重些……」她杏眼迷离,眼前一片模糊,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不停上下
弹甩的美乳,又讨好地将乳尖一合一推,伸舌向乳尖舔去。
「这么大……」韩归雁露出些艳羡之色,见陆菲嫣细长的香舌左拨右搅,分
外淫靡。陆菲嫣本已全身脱力,舔起来甚是艰难,韩归雁忙对冷月玦道:「去帮
帮陆姐姐,她近来最是辛苦,也叫她尽情尽兴一回。」花汁已是一注一注地泄了
出来,陆菲嫣神晕意迷,躺在云端仿佛要化了一样。蓦然胸口出香风荡漾,另有
两只香舌一同舔了过来,不仅与她同时舔吮美乳,不时地舌尖还相互纠缠于一处
勾卷缠绕,竟然难舍难分。
吴征看得睚眦欲裂,眼见陆菲嫣大泄了一回,他深知美妇还要第二回,第三
回。遂闷吼一声平躺,又将陆菲嫣抱起在上方,与自己胸背交贴。除了那只肥美
翘弹的臀儿正抵在自己胯间挤压着肉棒之外,花容美乳,蛇腰幽谷无不在烛光之
下大展大放。
花汁早将腿心一线润得通透,吴征腰杆一挺又探菊庭,让陆菲嫣闷叫一声,
前花奇痒,后庭奇酸,不知要怎样才能熬得下去。
吴征被打断了数回,终于又到紧要关头,发狠地大力顶送,又对瞿羽湘道:
「我也曾答应过你的,并没对你另眼看待,今日也算做到了?」娇声大起,冷月
玦与玉茏烟又吮住陆菲嫣的美乳,吃得分外用力,不怕她吃疼,只怕她不够爽快。
韩归雁捧着美妇的螓首,不住将香甜气息渡入她口中,两人唇舌纠缠,在情欲满
得几乎要炸裂的屋子里,平添一分温馨到极点的至美。
瞿羽湘错过了亲近韩归雁的机会,这一回虽是看着肉棒抽弄后庭的样子心胆
俱裂,却直勾勾地看着空着的花缝,再也不愿错过,再也顾不得惧怕,两指按着
花唇向外一分,伸着舌尖就像汁水淋漓,奇香四溢的紧窄洞口钻去。
从未有过的刺激让陆菲嫣如遭电击般一弹,玉背拱桥般弯了起来。这般姿势
却将美乳耸得更高,满满地送入玉茏烟与冷月玦口内。臀儿却是向下一陷,贴合
着肉棒更紧更实。
炙热的呼吸声沉重而急促,吴征低吼一声,忽然从后庭里抽出肉棒准备地塞
向幽谷。其势之凶猛,把正吃得香甜的瞿羽湘自下颌间穿过急速地挤了进去。瞿
羽湘收舌不及,居然被肉棒一同挤在幽谷里,吃了一惊急忙收回。正疯狂抽送的
吴征恰巧发力深深顶入,只余两颗春丸在外。瞿羽湘香舌收回时两相交错,恰如
舌尖正在春丸一舔。
吴征大爽,阳精爆射而出,汹涌地让肉茎频频脉动,灼热的液体冲刷着陆菲
嫣的花径,让两片花径也有节奏地脉动着,抽搐着。瞿羽湘打了个寒噤,再忍不
住凑上唇去含住了蜜裂顶端的肉珠!
陆菲嫣从未叫得如此大声,也从未泄得如此畅快,吴征只觉花肉抱紧了肉龙,
每一颗肉芽都在大口地呼吸,大力地吸吮,无休无止一样……待喘息渐止,绷紧
的躯体脱力般软软垂下,春丸处居然有一根丁香在打着转,不知是接走泄出的香
甜汁液,还是在报答抚慰。
「吴郎,你去陷阵营时万万记得乔装易容,莫要叫盼儿看了出来。若是现下
见面,以盼儿的脾气定然又要再跑。她在陷阵营里虽面临危机重重,在你身边我
倒放心许多。切记,切记……」折腾了一夜天光渐亮,临了昏昏睡去之前,陆菲
嫣仍未忘了嘱咐一句,唯恐吴征一时粗心有所怠慢。
「安心睡吧,这些事我早就备下了的。回府的时候,我定把盼儿一道好好地
带回来。」吴征在她额头一吻,又轻轻搂了搂,听得陆菲嫣鼻息渐沉,嘴角带着
甜笑睡熟,才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临去之前深深向诸女望了一眼,眷恋不
舍,强自扭头施展轻功高高跃起落在树杈上,这才避开府中一切耳目,向前连连
飞纵离去。——并非吴府的防御不佳,而是吴征的武功遍寻世间已屈指可数,对
吴府的一切又了若指掌,自然可以做到。
激战一夜过后,吴征依然精神健旺,除了内功日益精湛之外,心中仍有不舍
与期盼也是重要缘由。自家这里春满小院,不远处的那一座里,主人定然辗转反
侧揪心了一夜,也等待了一夜。
来了紫陵城之后,对几位爱妻冷落了许多,可时不时总有聚在一处的时候,
每一次也都是酣畅淋漓,尽情尽兴。唯独那一位,一次都没有!
于是夜晚留给了爱妻们,而这最后的一日时光,吴征要完完整整地留给她。
这个世上最疼爱自己,疼爱得甚至已分不清是哪一种情感,只知道把一切都付出
的女子。
第十五章、夜尽未央。缱绻情愫
葱茏的矮树,叶片上挂满了雾夜过后的盈盈露珠。冰凉的晨风,吹起黄叶卷
天的萧瑟秋意。微亮的天光,在远处峰巅举起彤红的宝镜,烧开一片霞光喷薄而
出时,刹那间给山河万里都注入了神韵。
燕跹莺飞,万物在一瞬间都活了过来,吴府也不例外。
这座叫馥思居的小院在往日早已开了大门,今日却是大门紧闭。即使在吴府
里,这座小院依然地位超然,闭上了大门时没有人敢贸然打扰。
吴征轻轻落了地,就像片枯叶落在馥思居之前。初次见到这三个字是在长安
城祝家,当日的牌匾上娟秀字迹中隐含金戈杀伐之意,馥字右半边笔锋颤抖,令
人不明所以。
这面新的牌匾连这三个字也是新近书写。字迹依然娟秀还更见大气,杀伐之
意只若隐若现,几近于无。馥字的每一个笔画都无比饱满又条条分明,尤其收笔
的一捺如游龙飞腾,直裂匾沿,竟欲破壁飞去一般。
吴征怔怔地看了片刻,伸手就去推门。吱呀的轻声响起,门后的门闩并未移
开,这一推便吃了闭门羹。他后退了几步,露出个欣慰的笑容足尖一点,顺着院
墙斜斜掠了过去。
馥思居其实是腹思居,院子的主人在长安城写下这三个字时刚在昆仑山上见
过了吴征。狠心别离之后,心中的思念无以复加,才提笔以颤抖的手写下馥思居
三字。彼时情绪奔涌,馥字右半边笔锋连颤,大失水准。可若是细细观瞧,便能
觉其中韵味无尽。吴征当日并不知主人为何写出这样的字,但印象深刻,日后两
厢印证,才知这笔字堪称天人之作,与现有这幅工整的牌匾也不遑多让。
「伍佰唱歌经常跑调,可是没人说他唱得不好。」犹记得当时吴征崩出个荒
唐的类比,可意境与韵味大体如此。
吴征大胆地跃入院子。
莫说是一片枯叶,就算是吹了片尘土落在馥思居前,小院的主人也能知晓得
一清二楚,何况来人是他。院主人没有来开门绝不似平常,可也没发声让他走,
所为的只是不让人知道她在干什么,故而连院门也一道锁死。
终于相认之后,院主人不必再像从前总想着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更不用
思念得肝肠寸断。由此杀意大减,再书三字时便光风霁月般潇洒。这三字也就一
片冰心在玉壶,谁都能看出个中的得意来。于是才有蓄力的一捺横飞,已全然收
不住。
院井摆设十分简单。露天里一张石桌,四章石凳,另起了一座凉亭,四周以
青竹苍松点缀而已。可若走近了便知不凡,石桌石凳以青玉铸就,冬暖夏凉;凉
亭虽不大,雕梁画栋一样不缺,足见精致。
角落里的两座青砖炉十分醒目。炉膛冰冷,连膛壁都光亮如新不见炭灰,显
是从未用过。家中的仆人不明所以,可家眷们每每到此都会相视一笑,连林锦儿
都不例外。明火水炼犊,油爆河虾,祝雅瞳不知反反复复练习了多少回。吴征当
日吃来觉得味道鲜美,如今回味更是甜在心里。在长安城危机四伏的日子里,是
她像一张撑开的大伞将自己牢牢护住,并一路扶持到今。
「我就是吴征本人,只是多了一份记忆。我为主,记忆为辅,我,是祝雅瞳
的儿子。」吴征执拗地在心中一肃,激动地踏上阶梯。她太爱吴征,倾出一切都
给了吴征,若自己不是「吴征」,对她又是多么地不公。而无论自己是不是「吴
征」,对她都必须用一生来疼爱,才能些微的对得起那份浓得比蜜糖还稠的情意。
两人就像这窝蜜糖里纠缠在一起的麻线,纷繁复杂,就算一刀斩落也难以分
清了。
「娘,起了么?」
声音如一根细如头发的钢丝,难以摸着踪迹,又坚韧不拔地发了出去。穿过
窗纸,掠过小厅,准确地落在床帏之间。
祝雅瞳是天底下武功最高的几人之一,跑不出一手之数去。也是天底下最聪
慧,最果敢,最冷静的几人之一。可是吴征知道,闭了馥思居的院门谢客,他翻
墙进入又未被驱赶,屋内听不见丝毫的声响仿佛空无一人。这位愿意为他付出一
切的美妇曾给予了火一样的热情,这把火却是娇羞之焰。——武功最高,最聪慧,
最果敢,最冷静的女子一样会害羞,害羞起来比旁人也分外地可爱些。
她疼爱的方式与姿态无论多么大胆,多么奔放,她端庄的绝色面容上无论多
么欢快,多么满足,春湖般的美眸里始终掩不去那抹娇羞。当痒麻之筋被撩过,
像琴师的手指弹拨之下,动人弦音不由自主地荡起难以自持。即使含情脉脉的眼
眸始终与你对视,诉说着无尽的情意与珍爱。她娇软的身体与不自觉就想闪躲,
又被强行拨正的目光里,羞意永在。
吴征昨夜邀约料定她不会拒绝,其实只要吴征强来,她都不会拒绝。所以她
闭门谢客,却独独让吴征入内。给了你一份独享的荣宠,同样掩不去心中的羞意。
她或许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但在此刻,她一定会找一处让自己心安的所在躲
起来,好掩饰心儿咚咚直跳,震得胸腔砰砰作响的窘态。
深秋的日子里,没有比柔软的床帏更适合逃避,也更让人感到舒适的地方。
屋内寂静无声,可吴征立时能感应到一丝悸动,空荡荡的地方便有了人味的
温暖,就像春风吹裂了冰雪。吴征暗自得意,准确地寻着她的位置一定让她芳心
窃喜,而一招聚音成线也将近来苦修的功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哪有母亲不喜欢自
己的孩子越发优秀?哪有女子不喜欢与爱侣心意相通?
屋内顿了一顿,这才打破了沉寂,几许欣喜,几许甜丝丝,几许慌张,另有
几许无奈道:「还……起了。」
声音慵懒而瑟缩,飘飘渺渺又清晰无比地在吴征身周萦绕。无论她的心境多
不安宁,都不影响丹田里如臂使指的内力。而无论身处何方,将要面临什么,她
的心思永远都在吴征身上。这一下「余音绕梁」正是提醒吴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需得戒骄戒躁。
关怀的暖意充溢心间,不一时全化作冲动的滚滚热流,吴征猝然伸手推开了
房门。
桃花山一场夜战,母爱像是滔天洪水一样将他淹没,或许是一生仅有一次,
也是最为激烈与热烈的一次。但回归了平静,在日常的字里行间里,谈天说地里,
鸡毛蒜皮里,那份不再激烈的爱意仍无微不至地裹紧了吴征。激烈与平实,一样
地让人牵萦于心,耿耿不寐。
很久很久没能与她同室独处,桃花山谷那处简陋山洞里的天地唯我仿佛已是
久远的回忆。没有人打扰他们,不需要顾忌任何人,任何事。可不管是在隔世的
桃花源,还是凡俗的府邸,祝雅瞳都是一样地优雅娇娆。
美妇坐在桌前。
桌面仿佛一道屏障,让藏在之后的人获得些虚无缥缈的安全感。不知是怎样
的惊诧,才会让身负绝顶武功的美妇如此慌张。方才还在床帏的她,又是怎样全
力施展了轻功才能一瞬之间,还悄无声息地坐到了桌前,以至于微微气喘,目光
闪躲,面色绯红。
世间庸脂俗粉,时不时搔首弄姿,总是刻意地摆弄出撩人的姿势,凸显着美
丽的一面以色娱人。吴征清晰地记得从前也曾垂涎三尺,而现今早已不屑一顾。
绝色之所以是绝色,在于外貌与身段的无懈可击。祝雅瞳这等绝色中的绝色,
则全然不需刻意,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俱是仪态万方。更令吴征眼前一亮的,
则是她的那份深深无奈。
分明想要低调些,想不露出半分勾人神魂的媚态,所以祝雅瞳刻意用宽大的
圆桌遮去了半边娇躯。可大音希声,大雅稠韵,除非被遮得风雨不透不入目中,
又怎能遮去她的绝代风华?
若是坐在椅上若是靠着椅背,美人春睡刚起时的慵懒更增三分,风情之旖旎
会让费尽心机的遮挡全功尽弃。美妇刻意想要维持着端庄与大家淑女风范,不得
不挺直了腰背正襟危坐。可胸前两团妙物硕大挺拔,轻易便抵着桌沿。结实的楠
木将美乳压陷固然大大不妥,折中的方法也只好在椅面上仅落着半臀将身姿前靠。
如此一来,两团妙物便堆雪似地积在桌面,下弧被高高托起,令峰顶更高,
上弧更加满溢。
美妇又是得意,又是羞恼,不得不右臂横胸架于桌面,左臂支颌略作遮挡。
可她清楚,这般遮挡毫无意义,不仅让胸前妙物若隐若现,更加引人入胜,
支臂的动作又将慵懒之气泛起,着实叫人无奈。
吴征入屋时正见到这副左遮则右现,右遮则左出的千娇之姿。正可谓端丽与
妩媚并重,慵懒与优雅齐现,外加那一副难掩的万般无奈,着实叫人又是惊艳,
又是好笑。
「娘起得这么早?」吴征期期艾艾。向来灵便的口齿到了她面前常常语塞,
尤其是乍然初见的那一刻,几乎都是废话一堆毫无营养。
「和娘子们快活完了,还记得和娘请安?」蹙眉低首,连唇瓣都微微撅起,
淑丽间不乏可爱。责备的话里不闻半点埋怨火气,只剩一股娇嗔,仿佛气的不是
吴征,而是从今往后,自己在私下相处时架子无论如何端不起来了。
吴征越听越爱,赔笑道:「记得,答应过的事每一件我都记得,娘这里也不
例外。」多情而不滥情,即使是说讨好的话儿也不能说谎。一如昨夜答应诸位娘
子的诺言要做到,待祝雅瞳也是一般。昨夜的话记得,从前的话当然也不会忘记。
祝雅瞳樱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似被吴征的逼近乱了方寸,娇躯微微一缩
后急道:「厮混了一夜才过来,我不要理你。」
吴征猛然顿步,揶揄着笑片刻后灵光一闪,向后退却着唉声叹气道:「是我
的不是了……我这就去沐浴后再来。」
祝雅瞳对吴征的爱已分不清亲与情,只想给他一切不说,还想着能将从前的
亏欠全部补完。吴征与她接触越久越是了解,渐渐亦能深入心扉,将她难以启齿
的秘密探及。
「已帮你备下了的。」祝雅瞳猫声轻道,拢在袖中的柔荑不经意探出,伸着
葱白一样纤细娇嫩的手指一点后院。
「还是娘贴心。」吴征咧嘴一笑,一切正如他所料,祝雅瞳既不谢客,必然
已安排得妥妥当当,他向院后走去时叹息道:「可惜我从小到大没有娘亲帮着洗
澡。我记得盼儿小时候每日沐浴,陆师姑可是每一回都不肯假手他人的……」
祝雅瞳的胸腔登时热了起来。这件事多少年来一直引为大憾,除了吴征出生
时那么短短的一刻,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替他洗净之后包入襁褓,便再也没有机会
了。这是母亲的责任,也是母亲的乐事。
祝雅瞳甚至记不得流落江湖之时,有多少次悄悄看着妇人给奶娃儿沐浴。每
一回看着娃儿舞着藕节般的四肢在水里扑腾,不时咯咯咯地开怀,都是羡慕的笑
在嘴角,心酸的眼泪滚落脸颊……
桃花山谷的一潭清池满足了些愿望,弥补了些遗憾。但风景再美,怎比温暖
舒适的家里?潭水再大再深,怎比得上亲手调试过水温的浴桶?
吴征淋浴着清理了一遍身体便沉入浴桶里,大大地呻吟了一声。热水冒着氤
氲白气,滚在身上有些烫让肌肤胀得微红,不一时连额角也冒出些汗珠来。热水
恰巧能驱散深秋的寒意,也能在泡上小半时辰里不至于水温变凉。祝雅瞳不仅准
备得充分,连细节也考虑得万般周到。
鏖战了一夜,虽有内力护体不至于疲劳,多少也有些倦怠,尤其一夜未合的
眼睑颇觉沉重。吴征闭目养神,这才觉浴桶里似乎添加了什么,一股若有若无的
异香袭来,又被热水一泡,居然舒适得舍不得开眼,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昏昏沉沉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水面忽然一动,像是一片花瓣落水。吴
征心有所感,迷迷糊糊睁眼一线,便觉一股波涛排浪般推起自己,从桶壁的缝隙
里钻了进来,垫在自己身后。
她的身体比水流更加舒适,不仅柔若无骨,更有一股绝佳的弹性,让人陷在
里面难以自拔,又不至于坠落无底,无依无凭。她的体温比热水更加温暖且永远
宜人,即使隔着一层纱衣,那透出来的热力只想让人贴得再紧一些。她的声音比
流水叮咚还要动听:「小乖乖累了就再歇会儿,娘来帮你洗干净。」
吴征的目光与祝雅瞳的一对,只觉那双春湖般的美眸里似倒映着星空,群星
璀璨光芒柔和,齐齐发出梦呓般的夜之静语。他不由脑中一松,再次合上双目,
半睡半醒。
这世上再没有更安全的怀抱。
吴征几乎完全放空了自己,抛开了一切烦恼,头枕着一团水弹饱满,腰被一
只藕臂托起浮在水中。仿佛回到了五岁那一年的昆仑山上,蒙面的女子忽然现身,
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春水双瞳,眼波流淌的全是无尽的爱怜与悔恨。云里雾里之
间,吴征忽然觉得,当夜,她一定很想很想叫自己一声小乖乖。
「娘……」几乎脱口而出,自然而然,没有犹疑,没有忌讳,也没有生硬的
尴尬。吴征从未介意过她是这具肉身的生母,如今却生起奇妙的眷恋之意,那种
血脉相连的感觉如此清晰。璀璨的群星似都在对着他微笑,随即骤然消散。不需
犹疑,也不需忌讳,我就是吴征,就是她的儿子,那又如何?
吴征双臂环过祝雅瞳,横着身,像一个埋首在母亲胸怀的巨婴。即便如此,
祝雅瞳还是泪满双目,孩儿虽已成人,还永远都是她的孩儿,永远都像刚呱呱落
地时的那一刻。被母亲抱在怀里时,祝雅瞳并未觉得有什么大不同。
「小乖乖……」祝雅瞳双目痴痴地尾随手掌,抚过吴征的身体。健康,结实,
肌肉的线条流畅而有力,还有胯间的一团漆黑中翘出一杆龙尾,直挺挺地像要刺
破苍穹。
到这一刻,祝雅瞳才不得不承认,没有大不同,可终究是不同了。他已长大,
在外啼声初现,呼啸风云。在内亦能身戏花丛,摘芯采蕊。她深知胯间这杆怒龙
的威力,也明白硬翘翘的又是何因。一想今日终究再也躲不过去,此前数月的苦
心积虑全然破功,祝雅瞳嗔羞并起,竟砰然心动。
厚厚的乳肉却仿佛装着满满的浆汁,将震颤的心跳声清晰无比地传至吴征正
贴肉的耳中。两下,归于沉寂,又是三下,再归于平实,接着就是一阵擂鼓般密
集的响声,仿佛正在决战之地,战鼓声永久不绝……
小手温柔得像是飘渺的白云,抚过肌肤,撩过缝隙,无微不至,极尽温柔。
直到在一片鼓声中改抚为握,一把抓住了长枪揉搓几下,又翻折手腕张开五
指,改握为摸顺根而下,捧着春丸轻揉。
他若还是掌中的小娃娃,她每日定会为他清洗。这里是男人的命根子,小乖
乖长大以后还要用这里去尝一尝人间至乐,去传宗接代,去疼爱他心仪的女子。
为人母岂能不替孩儿细心照料?
可他已长大成人,这般动作便改了味道,变得太亲密。而祝雅瞳的动作轻重
得宜又无微不至,当她用指腹压住膨起的龟菇沟壑转着圈,清洗的同时又让棒身
胀起一圈,热得发烫时,这份亲密就显得太过分了。
吴征喘着粗气,睡意全无,双目再也闭不住,环着祝雅瞳的臂弯夹得紧紧的,
把脸深深埋进胸脯里去。
「小乖乖想要什么,娘虽觉不妥一直忍着不给,终究还是拗不过你,还是狠
不下心来……」祝雅瞳的手臂也紧了一紧,让吴征埋得更深,温柔道:「已经洗
得干干净净啦……小乖乖长大了,不能还让娘给你穿衣服……一会儿你自己来…
…「
话音刚落,吴征腾云驾雾般飘离了怀抱。只觉眼前一花,祝雅瞳已离水而去。
她身披一件轻纱早已被浸得湿透,可是动作之快令人难以跟上,吴征回过神
时一面宽大的方巾已披在她身上。视线里只能见一截羞红的粉颈露于上,两只白
生生的小脚露于下。祝雅瞳双足连踢一溜小跑便已消失,留下芳踪袅袅。
吴征起身批好了衣,出了浴房时才见已日上三竿。方才居然已睡了好一会儿,
漫天璀璨星光怕是那一双「离幻魔瞳」的小小技法。也不知道比之先前的娇羞无
奈,下定了决心的美母现下又是怎样一番媚态了。
吴征心中一热,发足向小屋行去。
每一格轩窗都关得紧紧的,高照的日头下屋内居然显得阴暗,隐隐然可见丝
带飘飘摇摇。吴征心中疑惑着推门而入,只见轩窗处全垂下了帘子遮挡,另有六
大卷布匹摆在祝雅瞳足边,俱是洁白又透气的纺纱。
祝雅瞳也身披着洁白的纱衣背对吴征,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内里穿着。她也
是新浴出水,秀发半湿地披散,肌肤清白透红,像凌波仙子一样优雅美丽。
「征儿过来。」闻音半回身,祝雅瞳露出害羞的微笑,又执拗地直视吴征的
目光摆了摆手。吴征只点了点头,亦步亦趋,此刻他倒心平如水,只盼多看一会
儿这份别样的娇媚。
穿过小厅刚入里屋,吴征才见中央已清出了一小片空地。祝雅瞳连连挥手,
纱衣大袖飘飘若仙,一道道劲风拂过,摆在足边的布匹矫若游龙般倒悬升起,像
一只只飞舞的精灵绕过横梁勾稳。随即互相穿梭,编织,缠绕,将两人围在当中,
不一时竟然织成了一只结实的厚厚布茧。
纺纱耐重又透气,更有些透光,身在布茧里也能看清对方的面容。茧子顶上
留了个小口,呆多久都不会觉得气闷。祝雅瞳不知何时已褪去外罩的白纱,半侧
身背对着吴征,偏过脸颊轻声道:「这样,就不怕有动静传出去了……」
后院虽少人来往,府上可是高手众多,白日里若传出什么异样的声响去,可
要丢死人了。吴征已不及去品味祝雅瞳的细心周到,目光只直勾勾地盯着她褪去
白纱的身体。
一件新制的衣衫着在她诱人的胴体上。所用的布料色泽犹如初夏新荷刚吐时,
含苞的花瓣顶端那一点点嫩粉。淡淡的,不着痕迹的嫩粉,不及白色的纯洁,却
远比单纯的白色更加诱人。就像美妇的肌肤一样欺霜赛雪之间,泛起一点点血色,
登时就让整个人活了过来。
那衣衫竖起了祥云样的衣领,将白生生的粉颈包去了小半。右肩贴着锁骨的
下沿以斜裂的三枚对襟扣子将衣衫固定,也将上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半点,
尽显祝雅瞳的优雅端庄。
可如此密实的衣物,偏偏在肩臂相连处将整段衣袖尽数截去,将两条嫩生生
的腴润藕臂点滴不少地露了出来。巨大的反差让人一时眼晕,更不说这件衣衫的
裁剪贴合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每一处曲线凹凸,每一条勾缝回环,密密实实,
让人怀疑是不是贴着祝雅瞳的娇躯剪裁,才能将身段完完全全地相融在一起。恰
好能包裹下动人的躯体,却又紧得无法再容纳半点他物——连一件贴身的小衣都
不能。
吴征目瞪口呆。
祝雅瞳娇嗔地再一次挥手催促道:「征儿过来呀……」吴征这才踏着布茧趋
近,目光上下左右来回逡巡,贪婪地看着她的曲线。看着她遮至足踝的裙摆,贴
着美腿外侧被裁开的缝隙直达胯骨,让两条丰腴圆润的美腿露出一半,又恰巧遮
住了臀股处的春光。而贴合的衣衫,偏把一对儿满月般的丰臀包裹出原本的形状,
再完美地展现出来。
美妇的臀儿何其丰满浑圆,凸显其形,却又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雪玉
肌肤,看不见幽深的臀沟,简直令人抓狂。吴征双目赤红着,粗喘着,心中又忍
不住想笑。
裁剪这件旗袍的师傅无疑有一双巧夺天工的妙手,除此之外,她对祝雅瞳更
了若指掌,否则绝对制不出这样一身完全贴合,又紧绷得丝发难容的旗袍。看祝
雅瞳的样子,虽心中颇有疑惑,还是认定了这是件里衬用的内衣,否则不会以旗
袍打底,外罩纱衣……
只听祝雅瞳幽幽道:「这件衣服是征儿特地给为娘想出来的?只可惜穿不出
去……」
吴征当然不敢在此时说破栾采晴的恶作剧,强忍得直让额头微微见汗,幸好
这具惊心动魄的娇躯本就可以轻易地让人乱了方寸,粗喘冒汗也在常理之中。
祝雅瞳一旦打定了主意,便能克服一切心魔,再无阻碍。她心中虽羞,却是
偎依到吴征肩头,玉臂一抬指着周围道:「当年娘初窥武道极途门径之时,施展
的正是这一招。」她语声苦涩中亦有甜蜜:「荒郊野外,豺狼虎豹无妨,蛇鼠虫
蚁才讨厌。娘常以藤条制悬空茧,再以纱布隔绝外界,手法很快便烂熟于心。当
时修为还是十一品,初次摸着内力运使的门槛可远没有现下的随心所欲……妙筠
回来那天你想抱娘,是娘不好躲了开去,今日施展这一招给你看,也一发遂了吴
郎的心愿,决计不再躲了……」
「于浩远就是见了娘的这一手神技才念念难忘。」吴征张开怀抱抱紧了佳人
喃喃道:「瞳瞳的武功远不是当年可比,现下使来便是天人之技了!」
两人之间一会儿母子相称,一会儿夫妻爱称,全然乱七八糟。实则比起在桃
花山谷时小心翼翼的刻意不去触碰禁忌,如今兴之所至,如何称呼皆可。远比当
时来得更加坦然,更加随心所欲。
桃花山谷悠悠隔人间,在那里的逃避心态虽无忧无虑,避世而居的美好却只
是个飘渺愿想不可得。离开之后此生难以复返,若不能坦然面对现实,又如何维
系这份至真,又特殊之极的情感。
祝雅瞳淡淡一笑道:「谁看了,又念想多久都不重要。唯独你不同,我一想
到又要和你分开,心里都酸楚得喘不过气来。」
「没人愿意。」吴征紧了紧手臂一时语塞,只能越搂越紧,几欲与她融为一
体。
「所以你今日要好好疼我。」鲜甜而火热的呼吸喷薄而出,呢喃着:「呀,
不对,你怎么待我,我都喜欢得很,只消你开心满意了,我都喜欢。」
吴征回以一吻,嘴唇烫烫地印入半截粉颈,连同丁点粗粝的胡桩一起扎了上
去,立时激起一片可爱的小粒儿,更激得美妇声麻骨酥,软绵绵地瘫在吴征怀里。
玲珑的曲线在奇紧的旗袍下勾勒毕现,奇妙的变化自也无力遮挡。酥胸的峰
顶凸起两颗圆润小珠,淡粉的料子也止不住地透出两片乳晕的色泽来。祝雅瞳把
手搭在吴征的臂上,螓首扭摆,犹豫又无力,似是麻痒难熬,却又舍不得挣开温
暖的怀抱。
脖颈的酥麻在男儿往返轻吻之下渐渐消去了不适,可爱郎久久没有更进一步
的动作,祝雅瞳喉间干涩,竟有些透不过气来:「好气闷……」
几乎同时地,两人一起伸手向肩井摸去。吴征自知这件特殊的旗袍虽极现身
段,穿久必然难熬,想为她解去衣扣。祝雅瞳则有意引导,也想吴征这么做。两
人心意相通,也都未停下,只听崩崩崩三声轻响,衣扣蹦开,祝雅瞳大抒胸臆地
喘了口长气,又「啊」地一声轻唤。
衣扣一解,右肩处的布料立刻裂成了两片倒卷垂落,不仅露出半片峭立的背
脊,更弹出半只丰满圆润的奶儿来。鲜嫩的美肉被砰然的心跳震得俏生生,颤巍
巍的,抖出点点清波。又兼祝雅瞳双颊绯红,艳若朝霞,吴征扳过娇躯略微斜斜
一倒,顺着裸出的香肩向下一滑,嘴唇便吻上了奶儿。
二十年来,祝雅瞳从未有一天搁下对胸前这对恩物的保养,令它们嫩若新剥
的荔枝,香滑娇酥。吴征很怀疑只要自己下口重一些,便会像咬破了荔枝的薄膜
一样,溢出满满的香浆,甜入心脾。可无论他是轻尝浅吮,还是重含狠吸,这对
饱满得沉重无比,甸甸地压出下沿完美弯弧的奶儿依旧傲然地挺立!
左肩亦在不知不觉中裸呈,两只奶儿都露了出来。其形似颗大大的泪滴般惹
人怜爱,又让人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欺凌蹂躏。
芬芳的乳肌比牛乳更白,映眼而炫;比鲜花更香,嗅之沉醉;幼圆的弧度巧
夺天工,一时竟不忍破坏。吴征嗫喏着以唇缓缓划过香肌,蜻蜓点水般顺着陡峭
的山峦一路向上攀登。也不知过了多久,满目的乳白里才跃出圈嫩粉,足见这团
美肉之丰硕。
祝雅瞳直勾勾看着吴征在她胸前缓慢地移动,若有若无地触碰,满目俱是无
限的期盼。此前二十年的期盼,只是弥补为人母的责任,如今早已分不清是想喂
吴征一口甘甜的乳汁,还是望他以娴熟的技巧,亲昵的动作挑逗起胸前的敏感。
吴征双唇张开欲将顶端的圆珠含入时,祝雅瞳的心几乎提到了咽喉里。她清
晰地看见自己雪白的肌肤傅粉般胀红,乳峰的粉晕更由淡变艳,像是三月春桃开
作盛夏牡丹。可爱子的动作太轻,太温柔,如此恼人,如此可恨,他依然若有若
无地抹了过去。碰触的感觉万般清晰,像小针轻扎,像小虫挠心,却又因太轻太
快几乎察觉不到。
祝雅瞳悬着的心僵住了不动,憋着一口气在喉间也呼不出来,吴征已翻过了
山峰,钻入弧线下沿。骤然急促的呼吸震得乳丘颤巍巍的,乳肉之丰盈,更将爱
子的脸庞遮去了大半。祝雅瞳错愕之间,好一会儿才从胸腔里挤出一下闷声。
幽怨之极,难过之极,含羞带臊,轻嗔薄怒……不是亲耳听见,难以想象这
下闷声包含了多少情绪。春闺少妇黯然神伤时再多的风情,都不及祝雅瞳这一哼
的腻人。
几在闷声起时的一瞬间,吴征忽然回头,张嘴便将一只圆珠含了进去。闷声
才尽,甜腻的声音便由低转高,由悠长变作短促,再由一记满足到极点的,长长
的「呀」声,将满腔的幽怨全数赶了出去。
吴征含着左乳一下又一下的吸嘬,没有舔舐,没有啃咬,只是自乳晕处紧紧
地吸在口中,不露一点缝隙。祝雅瞳舍不得错过丁点,可惜视线难以企及。不过
敏感的峰顶圆珠却能感受到所有,吴征像个饿坏了的婴儿一样,以最原始,最本
能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地吸着,仿佛要把这只美乳里饱蕴的浆酪吸得干干净净。
祝雅瞳嘟起了香唇,鼻翼一张一合。吴征吸一下,她便抽一口气,吴征松开
些,她便吐一口气。这半边身体热热的全是暖意温情,骨肉相连。却唯恐孩儿吸
得太过用力,真把圆珠都给吸了去,只盼他慢慢来,不需慌张。
待吴征的大手攀上空着的一只美峰,以指腹抓揉乳肉,以掌心按揉圆珠,时
不时再掐上一把,让膏脂从指间缝隙里满溢圆胀而出时,这半边身体就像天雷入
体,全是酥麻难熬,却怕他就此停下,只盼他握得更紧,掐得更重,用掌心里的
烘烘热力将奶儿烫得化去了才好。
情欲与人伦,煎熬与温馨,就在这具绝美的娇躯里纠缠徘徊,难分难舍。祝
雅瞳目光竟似痴了,不停左右游移着贪看,似乎那一边都舍不得放过。一对细柳
长眉却是微蹙轻颤,加上她微撅的唇瓣,分明又羞到了心底。否则左乳怎会极具
韵律,又如此有力地被心跳震抖不停。
「哼……唔……」婉转酥声低唱。贝齿偷偷咬着唇瓣,哼声自鼻翼里冲出,
短急顿促。麻痒的快感却让贝齿越咬越紧,唇瓣吃疼,不得不下意识间一松,唔
声便从口中飘出,悠长浅吟。
祝雅瞳渐至意乱情迷。一双奶儿现下左边被吴征埋首其间,压得乳肉四溢,
圆弧生生地大了一圈,右边被糍糕似地东拉西扯,按扁搓圆。原本完美的形状被
打破得不成体统,居然也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目光。
她奋力睁得大大的明眸一眨不眨,似有清波荡漾,水光粼粼。在山谷中可没
有这样的心态,每回欢好不是昏天黑地,就是闭着眼睛羞于见人。哪有现下日头
高升,照进白纱布茧里几乎纤毫毕现。被吮得充血肿胀的红珠在白生生的雪肉里
翻滚,时而惊鸿一瞥,便有一股酥麻快意充塞胸臆。
越看越爱。
也幸好身在足以容下五人之多大布茧,腿心里湿漉漉的浆汁滴出之后顺着股
缝淌落,只需悄悄一蹭便即吸干。只消寻个时机改换位置,此地便能不留痕迹。
否则档里不着片缕透着风,岂不是要粘得满腿汁水淋漓?那可叫人好生害羞。
小腹深处涌出的清泉本是自然反应,祝雅瞳早已坦然。可今日水量远较往日
的丰沛,原本还想用紧致的蜜肉吸紧了再悄悄放出,不想片刻后就浆盈满谷,再
也容纳不下。且目迷五色意乱情迷,蜜肉难受之极,哪里还听使唤?
「啊哟……」正暗自庆幸间,吴征忽然向下一倒,手臂发力,祝雅瞳被他抱
着摔下。两人交贴着躺倒,看上去像是祝雅瞳正把吴征死死压住,将奶儿送到他
口中一样。
吴征倒下的位置正是祝雅瞳原本的落臀之处,那一片白纱已是湿得透了。祝
雅瞳急得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忽感乳尖传来的吮感变化,忙支起香肩,让挂架
熟瓜般悬垂而下的美乳不至于将吴征压得密不透风。毫厘缝隙间,祝雅瞳锐利的
目光射入,果见吴征面带得意笑容。
爱子的经验比自己丰富得多,哪会不知娇躯的变化?祝雅瞳自欺欺人被揭破,
登时大羞。又觉压倒吴征时双膝分拄他两胯边,只余裙摆的前半幅聊为隔遮,那
里早已湿润,不需多时只怕都能在吴征小腹上汇聚一条小溪流,又到哪里去藏?
「你真是调皮……」祝雅瞳含羞带嗔地责备半句,双臂却是兜过爱子脖颈搭
了个最为舒适的软枕,不知足地又想压下胸脯将爱子埋进去,顷刻间脑中却是灵
光一闪。
换了个姿势,又开了点小差,快意稍减欲念暂缓,祝雅瞳忽然玩心大起。为
人母除了疼爱孩儿之外,逗弄孩儿更是不可免去的一环。两人尚未相认时,祝雅
瞳便时常变着法儿逗弄吴征,看他目瞪口呆,或是着急上火的模样,每每心下大
乐,只恨他已长大成人,没能急得爱子哇哇大哭。
她打定主意,忽然将上身折而一提。吴征口吮美肉,手抓硕乳,正志得意满。
不想双乳一同忽然抬高,脱口脱手而去。这一下可急坏了,刚想追击只觉双
肩一麻,举不得手也抬不得上身,竟被祝雅瞳按住了穴道。
「你……」吴征大惊又急,只见祝雅瞳目放精光面带揶揄笑意。已许久未曾
见她在成都吴府时逗弄自己的模样,吴征不明所以。
「你就会使坏。」祝雅瞳抿了抿香唇,面色如饮醇酒更加酡红,悄声道:「
这样乱来……到底是……是吃娘的奶,还是摸瞳瞳的奶儿?」
「都是!」吴征说得大义凛然,就差昂首挺胸:「哪一样!我都要占!」
「你太大力,太粗鲁,弄得瞳瞳又酸又疼。」祝雅瞳娇嗔着埋怨,听来说不
出地可怜,又话锋一转道:「吃了那么久,也该吃饱了吧?」
「还早得很。」两只豪乳悬在眼前,近在咫尺,甜美的乳香直往鼻子里钻。
血光莹白的乳肤,细嫩水弹的乳质,每一样都如梦似幻,偏偏就是碰不着。
吴征恨得牙痒痒,本想双腿一拱让她打个趔趄,就此还能将豪乳送上来。转念间
知祝雅瞳既有意为之,凭自己的功力想要反抗也只是徒劳。只能憋着口气,满脸
都是委屈又难耐。
「那再喂小乖乖吃一口。」祝雅瞳岂忍让吴征受委屈?香肩一沉,豪乳一挺,
就像吴征嘴上送来。
吴征大喜,他虽上身不能动,嘴却无碍,忙张得大大的只待膏腴香脂,一气
吃得满嘴,这一回定然死不松口。不想豪乳刚至嘴边,仅余一二分距离时,祝雅
瞳香肩改沉为晃。那豪乳蓦地像两边分开,峰顶嫰珠几乎擦着吴征的嘴唇掠了过
去。吴征情急智生,舌头伸出便向奶儿卷去。
他快,祝雅瞳更快。咯咯咯的娇笑声中,美妇香肩一提,两只奶儿就此甩荡
分开,恰巧让吴征吃不着,才又弹回原状。两人这一下交手兔起鹘落,俱是应变
奇速,于方寸之间变换万方。动作幅度虽小,力道却剧烈,奶儿甩得急了,荡回
原处时收之不及,就此在吴征面前对碰在一起,拍出记撞肉的「啪」声,直令吴
征魂消骨散。
「你……」吴征只觉喉间喷火,居然哑得一时气紧,沉着声道:「不是说好
了再喂一口么?」
两只奶儿像是薄皮水囊装满了浆液,正水波般鼓荡着垂落又弹起,引得人头
皮发麻,又晃得人欲火焚身。
「人家是奶孩儿,又不是喂只大色狼,还好躲了开去……」祝雅瞳心中好笑,
峰顶被吴征大口大口的热气喷中,却又泛起细密的小粒儿,也自难熬。
「我看你家孩儿就要饿死了……」吴征发现了异样,不动声色,只大声抗议,
又恨又急。
「小乖乖莫着急。」祝雅瞳拨着吴征额顶乱发,柔声道:「管叫你吃饱了就
是。」
香肩起落,豪乳甩荡,一阵波涛过去,仍是差之毫厘。
「你吃呀,怎地不吃了?是吃饱了么?」祝雅瞳不停地起落,淘气地晃着豪
乳,像极了左右晃着肩撒娇。吴征急得连连闷吼,每每瞧得真切,却怎么都吃不
到嘴里。
吴征急得额头冒汗,从来都是他逗人,哪曾被这般逗弄过?也难得祝雅瞳忍
得住欲火,对身体的控制更是妙到毫巅,吴征甚至怀疑若是再晚来一天,下颌新
长的胡须便能结结实实地擦了过去。
从起先的玩味到欣喜满足,祝雅瞳忽起大慰平生之感。一时间糊里糊涂,竟
在想若没有那么多意外,吴征自幼在身边长大,自己还会不会用这有些浪荡的方
式去逗弄襁褓中的他。
是的,就是浪荡。祝雅瞳面颊烧了起来,连双乳都觉得被这个怪异又禁忌的
念头刺激得更加发胀。她屏着呼息维持着娇躯的稳定,暗下决心再荡上那么三两
回,便决计要停下……抖肩时又见犹豫,此番之乐前所未有,几将母性与欲望融
于一处,吴征焦急的模样又那么可爱,是不是要多来几回?
百转千回的纠结间,便觉小腹更热,奶儿更胀,在莫名其妙的行为中生出一
种深深陷落的沉沦之感来,祝雅瞳心中一惊,便强行要止了动作不敢再行使坏。
不想这一下奶儿正巧荡到谷底,刚欲兜出一条美妙的弧线甩起,吴征忽然呵
出一大口气息,正中乳首!
吴征上身被扣动弹不得,可内力运使全无异常,这一口气蓄势而发又热又急。
祝雅瞳被呵中后娇躯剧震,一股奇异的麻痒自峰顶两颗嫩梅鲜蕊起始,罗网
般张向豪乳,再向全身大大地扩散开来。
原本精确到毫厘的身体控制吃了这一击登时出现偏差,颤抖的香肩更是动作
迟缓。虽因娇躯的僵直让手掌自然发力将穴道扣得更紧,这一失误,便让吴征抓
到了良机,舌头伸长了一挑一卷,终于吃个正着。千辛万苦,哪里还有放过的道
理?吴征口中重重一吸,将香甜乳肉吃个满嘴。
「呀……」祝雅瞳惊呼一声,本能地想逃,仓促间却见吴征额头新出冷汗,
脸颊也抽了起来,连带着齿间不自觉地发力,将乳肉咬得微疼。原来祝雅瞳陡然
遭袭,不经意间扣紧了吴征肩井穴道,使他剧痛钻心。如此一来祝雅瞳哪里忍心
还要逃开,只得认命似地将吴征抱在胸脯,任他予取予求。
「你可折腾死我了,说吧,要怎生罚你?」
吴征心满意足,比起一炷香之前那一回,这一次得来不易,吃起来也更加香
甜。只觉两只奶儿塌雪一样堆在面庞,香喷喷,软绵绵,暖烘烘,他老实不客气
地双手向内一掐,活生生挤扁了两只豪乳,更令峰顶对在了一处。两颗坚实圆润
的嫩珠儿一同吃在嘴里勾挑吸含,吃得滋滋有声。
「瞳瞳不乖……」双珠一同被抚弄自是双倍的快感,祝雅瞳爽乐融融,心里
还有些忍不住想笑。今日之满足居然前所未有,她胯间早湿得一片泥泞。至此她
才蓦然发现,每一回欢好都有不同的感受,每一回欢好都比此前更加快乐满足,
并非从前的不好,而是二人之间越发亲密,越发相知,也越发放开了胸臆之后,
情感与日俱增。情融于欲,自然每一回都更加爽快些:「瞳瞳认罚,就怕吴郎舍
不得,还是瞳瞳自己来补偿,郎君想要瞳瞳怎生补偿呢?」
祝雅瞳现下的模样不仅娇美绝伦,更有一股天真憨态,竟是异常娇憨。吴征
一愣,只觉祝雅瞳帮着褪下了他的裤管,玉手捉着昂扬的棒身,丰臀一凑。
旗袍全然紧身,内里一件小衣也容不下,玉腿分开之后胯间自是空空荡荡。
祝雅瞳胸脯压着吴征面庞,撩开裙摆后腿心正贴在吴征小腹上。香汁沥沥,
卷草丛中一片肥软,祝雅瞳丰臀款摆着下移,蓦然间一根火烫棍棒钻探股心,揉
着肥软嫩肉自紧闭的洞口一滑而过,没入臀沟里。
「这样算是补偿么?」吴征舒服得呻吟了一声。肉棒硬得发疼,原本贴在小
腹上,被祝雅瞳一带一引,龟菇浅抵了肥嫩软肉片刻,便顺着条奇异的甬道钻了
进去。
祝雅瞳的臀瓣浑圆,与众不同的是两片臀肉异常地集中,令臀沟隐藏甚深神
秘无比,不将臀肉向两侧剥开难以得见。现下肉棒被两片丰满幼嫩的臀肉夹在中
央,竟与美妇从前的捧乳侍奉有异曲同工之妙,又有各异其趣之美。——美乳向
来暖烘烘像刚出笼的白面馒头,而臀肉则日常冰凉像两团凉糕,极为接近的触感
里又是截然不同的温度,各有滋味。
更妙的是,这一片冰凉凝脂之地,两处洞口却各自喷吐着热气。幽谷一开一
合,小腹深处的热力延展至此,化作一片泥泞,时不时还有小股凉透了的花汁漏
出。菊蕾更是热得非常,一伸一缩着,缩紧时肌肉牵引,让本就密闭的臀沟生出
一股夹力,竟也将肉棒包裹得严严实实,丝发难容。
「喜欢么?这里……这么多肉,是不是特别舒服……」祝雅瞳见吴征的模样,
已知他甚是舒服,不由蛇腰款摆,竟以香臀夹着肉棒在沟壑里抽送。火烫的肉棒
烫在幽谷洞口,小腹越加暖融融的,炙在菊蕾洞口更有股奇异的感觉,仿佛把心
儿都烫得化了去。
祝雅瞳羞涩难抑,衬得她优雅雍容的容貌别具熟美风情。吴征热血沸腾,大
躁难忍,方觉喉间嘶哑,祝雅瞳一低头送上樱唇,香舌渡入,一股玉液伴着火热
的呼吸传来,清凉入心,温和润口,一时间竟躁意大减。再看祝雅瞳时,见她美
眸微分款送脉脉温情,两人不需多言,心意自然相同。
家中诸女,祝雅瞳与陆菲嫣,韩归雁对女上之姿都颇为偏爱。陆菲嫣爱看吴
征为她舔吮花户,韩归雁爱纵情骑乘,祝雅瞳则最喜轻摇慢摆,既是寻欢作乐,
又似疼爱爱子,一举兼得。那臀儿摇篮似地来回扭动,又似以幽谷洞口为肉棒涂
满了浆汁,不多久便让肉棒水津津地闪闪发亮。
两人拥吻良久,自然而然地情欲渐升。祝雅瞳眉眼含春,芳心乱跳,在臀丘
沟壑里穿梭的肉棒又粗又烫,坚韧无比。更兼摆臀之时,幽谷时不时便被粗硬的
卷毛搔中,奇痒难忍。情投意合的温馨之中,欲火也是心猿意马,焦躁难耐起来。
祝雅瞳目光一闪,吴征亦是回以一动,美妇便撅了撅臀。这一下将臀儿撅得
异常地高,异常地翘,粗大的肉棒都从臀沟里滑了出来。那肉棒狰狞凶恶,硬翘
翘地不肯离去,祝雅瞳臀儿又是一挪,棒头便卡在一处泥泞不堪,肥嫩非常之地。
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臀儿一时顿住不动,只幽谷像张小嘴一样开合,吸吮
着膨大的龟菇,又吐出一口一口的清透露水,顺着棒身向下流去。
「瞳瞳喜欢在上面,那就瞳瞳来。」吴征拨着祝雅瞳额前乱发。
仅仅刚嵌合了一小点,祝雅瞳便一身汗湿,熟悉的味道让两人都想起当年祝
雅瞳偷入昆仑山,相见之时她身上的一片潮糯汗香。
「恩……」祝雅瞳含羞又短促地应了一声,穴口又吐出一大口花汁来。娇躯
一软,丰臀情不自禁地向下一压,登时一双细柳长眉一蹙,只觉洞口处一箍紧窄
肉圈被一个粗硬巨物撑了开来,和着撕裂痛楚的紧绷感灼热地钻了进去。
「呀……」惊呼声响起,祝雅瞳再也吻不住吴征,松开樱唇哀唤一声。她天
生紧致,又长时间未曾欢好,被破开幽谷时的刺痛感还是让她不得不暂停了动作。
「疼么?」吴征爱怜地轻吻美妇额头,一双大手在她背脊来回抚摸着柔声安
慰道。
「无妨,被吓了一跳而已。」祝雅瞳展颜一笑道:「你不难受么?」
「不会。」吴征也笑道:「急吼吼的都是色中饿鬼,半点没得情趣。我从来
不急,激烈也好,温和也好,各具滋味,每样我都享用得很。」
「所以我要是……总这样慢吞吞的也成么?」饱满的花唇从中裂开,含着龟
菇蜻蜓点水般摇动,让肉棒一进一出,每一进都比一出更深入些,慢慢地吞入了
小半根。美妇鼻腔里哼出吚吚呜呜的鸣声,越发悠长而满足。
「可以的,就算摇上一整天我也不着急。花肉又湿又紧,膏腴肥软,还有什
么不成的,瞳瞳……」
祝雅瞳大是后悔,不想一句话问得吴征把什么都说了出来,急忙要把他的嘴
给捂上。可惜娇躯酸软无力,四肢死死撑住已是极为勉强,又哪里腾得出手来?
若是一时支撑不住掉了下来,让棒儿一口气插得尽根透底,那可未必抵挡得
住。
无奈之下,只得又以口相就,可惜已来不及了,两人目光对视,吴征被憋回
去的话她再也清楚不过:「瞳瞳的穴儿会咬人呢……」
堵回了吴征的话,祝雅瞳动作却未改变,依旧不紧不慢。即使刺痛很快过去,
取而代之的是幽谷前段的满胀快意,与尚未被充塞的后段一片强烈的空虚,祝雅
瞳依旧款摆蛇腰,缓慢地吞吐,缓慢地开垦久旷的花穴。
她腰肢几乎不动像是个轴心,只将丰臀向上撅起。花径角度改变,坚硬的肉
棒却丝毫不能变形,于是便搅着花肉几乎将花唇给掀了开来。蜜裂里可见那一颗
颗晶莹剔透,饱蕴汁液的花肉被龟菇刨刮得东倒西歪,依然紧紧咬着棒身,丁点
舍不得分离。肉棒搅翻时蜜肉像吸盘一样黏住,被拉扯得不断变形。直到祝雅瞳
再将丰臀缓缓沉落,花肉才颤抖着复归原位,却又被肉棒翻江倒海般地一插,挤
出四溅的花汁。反反复复,永无休止。
「唔……」不知吞吐了多久,这一下落臀终于将肉棒全数吞了进去,坚韧的
龟菇钝尖正抵中花心,祝雅瞳浑身一麻娇喘出声,俏脸上似痛非痛,秀眉紧蹙,
又似煎熬万分。
快意像潮水一样升起涌来,连绵不绝。丰臀上提下吞,肉棒在幽谷里翻搅刨
刮,动作虽慢,却让每一下的快意清晰无比。无论是龟菇刺中花心,让那一团软
嫩瘫倒如泥,颤巍巍地从无数细孔里溅出注注花浆。还是沟壑卡着无路可退的肉
芽,刮挤出大颗大颗的琼液。
「每一下都那么深……顶到花心了……」祝雅瞳媚眼如丝,鼻息短促而娇软,
面庞上布满了烟霞般的红潮。这股红潮自娇颜向全身蔓延,连雪润润的臀儿都一
片嫣红。其颜更丽,其声更媚:「一直这样慢慢地……插弄上两三个时辰好么…
…「
「渴了怎么办?」
「咿唔……」祝雅瞳几将脸埋进胸脯里去。每一下套弄都又缓又重,娇媚入
骨的浅吟低唱声根本掩不去肉棒刮着花径嫩肉,搅拌着浆液发出的咕唧,咕唧声,
又清澈又响亮。如此淋漓的汁水,身上还流着潮糯汗浆,又哪里插得上两三时辰?
只怕一两炷香之后就要唇干欲裂。
可爽快又甜美的滋味让人根本停不下来。娇软的躯体整个趴在吴征身上,任
他抚摸轻薄着每一处,祝雅瞳只管将浑圆雪嫩的丰臀极具韵律地扭动,力道越来
越大,令肥美的臀肉荡起一波波的惊涛骇浪。
「那就要劳烦吴郎伸伸手……再喂我喝水……」祝雅瞳一手按在胸前,与吴
征的大手一同揉捏着只莹白豪乳,一手向身侧一指道:「都备下了的……」
越说越是害羞,祝雅瞳板起脸警告吴征不需再羞自己。吴征果然吓得一缩脖
颈,乖巧万分……地使劲一抓掌中两只豪乳,又耸顶了三下腰杆。
数个敏感处被同时突袭,两股快意从娇躯上下同时奔涌向全身,祝雅瞳如痴
如醉,几乎忘我。她略支起上身,让吴征结结实实地握住双乳,美眸中异光连连,
呼吸更促,似在等待着什么。
鬓角的发丝挂着汗珠垂垂滚落,顺着贲起的豪乳汇聚于中央沟壑,好似一幅
山涧深溪图。而祝雅瞳腰际仍半挂着旗袍,裙摆前后俱被撩起,弱不胜衣,娇羞
无限。扭腰摆臀之际,豪乳亦盈盈晃动,端庄中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浪荡。吴征
动情地抓揉着豪乳,饱受了一番其沉其绵,才放开双手,转而环紧了蛇腰。
「好好疼我……」祝雅瞳心领神会。这般姿势正是她的最爱,快美巅峰即将
到来之际,正是最适合,也最完美的姿势。
美妇将吴征头颅抱在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决战之前让自己彻底的放
松下来。即使已尝过了许多次,接下来狂风暴雨般的滋味仍让人无比地期待。
无独有偶,埋首豪乳的吴征也长长地舒了口气。两人一同放松了全身,又同
时紧绷!
吴征环着蛇腰的臂膀一紧,像是发出了信号。祝雅瞳屏息凝神,提前咬紧了
唇瓣,撅起了臀儿——以最好的角度,最适合肉棒一插到底,最利于腰胯耸动发
力,又是龟菇卡在幽谷洞口的小肉圈处的最佳距离。
青筋暴突,狰狞可怖的肉棒肉眼可见地一绷一顿,旋即长驱直入,飞快地穿
进肥美的肉花直至末柄。花汁飞溅的噗滋声与胯骨的撞击声一同响起,脆生生的
颇有荡意。浑圆的丰臀浪涛般抖动着,不知是情潮弥漫,还是被撞得太重,竟泛
起一片迷人红晕。
祝雅瞳做足了准备,可这一记重击还是让她深深抽了口凉气,天旋地转,神
志恍惚,口中发出如哭泣又畅快的呻吟。她抱紧了吴征,香甜的呼吸大口大口地
喷在爱子额前,一身娇软,倦怠无力,幽谷的花肉确实密密实实地咬紧了肉棒,
丝发难容。
爱侣的呻吟正是最好的催情药,何况呼声缠绵悱恻,甜腻动人。深入的肉棒
更是被绵密的花肉咬得舒爽无比,两团水弹饱满的鲜润浆果暖烘烘的包裹着脸庞,
映目俱是耀眼的雪白洒上了嫣粉,入鼻俱是醉人的甜香。吴征刚抵深宫,片刻不
停地就将肉棒抽了出来。
这一抽仍是极快极重,令幽谷洞口大开,肉芽仿佛胶在棒身上缠缠绵绵,不
住地蠕动收缩,几被带得翻出了洞口。龟菇卡着洞口肉圈便不再抽出,再度以完
美的角度,最重的力度与绝佳的距离深深插了进去。
这一下更加大力,更加癫狂,祝雅瞳被箍紧了腰肢依然浑身剧震。不仅一股
股奇痒钻心,让全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痉挛,撞击的力量更让她娇躯一跳,背脊
虾子一样弓了起来。
水弹豪乳压在吴征胸前亦被撞击得一晃,贴合的嫰珠在爱子胸膛上下一磨,
又被他粗喘的热气喷在豪乳上沿,祝雅瞳心神俱醉。
红润的柔唇微微嘟起,兴奋的红潮布满娇颜,娇滴滴的喘息声不断回响,优
雅的美眸里透出露骨的欲望与诱惑。吴征发了狠,肉棒一下又一下地鼓捣进肉花,
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插得啪啪连声无尽无绝。两人交合处已是汁液潺潺,媚肉
痉挛地蠕动着,癫狂地发出咕叽咕叽的粘腻淫声。
「唔……好舒服……吴郎……那么深……人家要来了……征儿……」祝雅瞳
汗出如浆,春潮澎湃,全身的血液都似沸腾起来。肉棒一次又一次地撑满了花径,
花肉就一次又一次地紧缩回应。小腹深处的奇痒酸麻不停向全身奔涌,胸口像被
压了一块巨石,眼冒金星,幽谷像被充胀得即将裂开一样,死去活来。祝雅瞳只
想着从难熬的痛苦里解脱,全然不知里外地哼声曼吟。
一声征儿同样几乎炸裂了吴征。他双目赤红,狂躁地松开蛇腰,双手攀上豪
乳向上一举。祝雅瞳腰若玉弓,臀儿却依然沉落,这姿势将肉棒全数深埋幽谷难
以抽送。可吴征揉紧了豪乳,龟菇抵着花心一阵研磨,激烈之处丝毫不逊。
更兼祝雅瞳绷紧了娇躯,夹紧了花穴。她的花心被磨得酸麻难当,丰臀却在
有限的空间里前后耸动,使肉棒多的翻搅更加激烈。
幽谷如花瓣绽放翻张,肉棒随着丰臀的挺耸磨动,稳稳地压紧了花心恣意研
磨。祝雅瞳呼声如泣,凤宫深处却是汁出如泉:「就是这样……又旋又钻……不
要停……不要停……」
一个竭力挺耸,一个没命地套弄,噗滋噗滋的云雨之声响得身周皆春。受尽
了蹂躏的花肉却是越咬越紧,直至如旋绞一般。
祝雅瞳全身正大颤不已,紧张之际突感在花心出打磨的龟菇一阵突胀,竟把
花心软肉都给向小腹内反压了回去。巨大的快感袭来,脑海中一片山呼海啸,祝
雅瞳娇啼一声,丰臀加力画着圆圈套动肉棒,花心一时大舒大张,只觉一股巨大
的潮涌从灵魂深处呼啸而至。
吴征也在紧要关头,淋漓花汁一股股地喷溅在龟菇,令他腰眼一紧,仿佛全
身力道都聚集到了肉棒之上。
两人略一停顿,随即一同疯狂地扭动起来。丰臀将大肉棒吃得死死的,无数
肉芽剧烈蠕动啃咬着棒身,一股股春露浇淋而出,几乎将它泡在了一眼温泉里。
肉棒滚烫如火,烧的花肉透体酥麻,排挤着花肉里每一处敏感翻覆的缝隙,
死命地翻搅。两人均觉仿佛炸开了一样,祝雅瞳双手握在吴征的手上一同狠抓着
豪乳,丰臀一阵乱抖,花汁又是一阵倾泻时,埋得深深的龟菇猛然暴突,爆出一
大股阳精,喷泉似地冲刷在花心之上。
祝雅瞳酣畅淋漓地大泄特泄,仿佛在天堂与地狱之间被踢来踢去,她死死地
抱着吴征,丰臀仍在不由自主地旋磨,迎凑,团得紧紧的花肉用不知足般压榨着
肉棒,仿佛要把最后一滴液体都榨得干干净净……
日上中天,布茧依然悬空着晃动,自结起之始就没有停过。
已不知自己泄了多少回,只知道吴征已结结实实地在体内射了两回。祝雅瞳
舍不得酣美的滋味,更舍不得与他分开。两人满足了仍是保持着最初女上男下的
姿势,累了便稍停一停,歇一歇。只是母子俩俱是内力悠长,武艺出众,只稍停
了片刻,祝雅瞳便又款摆蛇腰,套送丰臀,令肉棒在花穴里抽插。
平静的调情自有滋味,一点一点地积蓄快意,待得无法忍受了就是一顿狂风
暴雨,风暴过去,又像雨后清新的晴天,一片温馨美好。
「唔……人家不要起来……都说好了要就这样一直摇,一直摇……」
「可是肚子饿了,总要吃点东西吧?」
「不要……吃东西,也不许分开……」
「妖精,你这是要缠定我了?」
「当然,缠着你,不许你走……」
「大男儿志在四方,岂有窝在茧子里的道理?」吴征义正词严地训斥,随即
嘿嘿一笑,转了音调嘻嘻笑道:「不过再窝大半日也无妨……」
「嘻嘻……」
语声渐低,咕咕唧唧的粘腻搅拌声又起。幸而房门紧闭,布茧又隔了一层音,
否则吴府后院人来人往,白日宣淫定要给人听了个十足十。
日头掠过了中天渐渐偏西,布茧里混沌之声持续不停,待霞光照透了窗纸,
把布茧映得一片彤红,才听祝雅瞳可怜万分地求饶:「不成了……真的不成了…
…都……都肿了……再弄下去……呜呜呜……「
「怪我呀?」吴征震天价地叫起屈来:「我几乎都没怎么动弹,都是瞳瞳自
己摇得浪。现下你是爽快了,我这不上不下,怎生是好?」
「呜呜呜……停停……你……你还顶……咝……真的疼了……」祝雅瞳愁眉
苦脸。肉棒插在幽谷最深处,即使一点不动,光是排胀之力便十分酸痒难当。这
一日着实荒唐太过,幽谷被塞了大半日不曾稍歇,可吃着了些苦头。
她缓了口气刺痛稍减,望向吴征时见他一脸揶揄,不由大羞。
两人下体胶合在一处,现今想要拔出来殊非易事,还有得苦头吃。而且两人
心意相通,祝雅瞳自知幽谷花肉现下有多么羞人,但最羞的,一定会是拔出来的
那一刻。
肉棒未射难软,硬梆梆地塞紧了幽谷,虽有花汁润滑,祝雅瞳仍只能缓缓抬
臀,一寸寸地吐出棒身。艰难之处,堪比破瓜之时。那龟菇一寸寸地刮着花肉每
一分缝隙,像只刨子一样将花汁挖了出来。待得终于拔出了大半根,龟菇便卡在
谷口的小肉圈处。这里最紧,花肉也最是结实有力,祝雅瞳把心一横,丰臀一提,
龟菇撑开小肉圈终于整根脱了出来。
还不及等她松一口气,那幽谷激出一声「啵叽」。祝雅瞳面色飞红,遥想两
人初次欢好时,那花肉仿佛舍不得离开吴征的肉棒,抽出时仍抓得牢牢的,以至
于拔出时仿佛密封的瓶塞被拔开发出啵儿的声响。今日着实欢好太久,啵叽之声
更淫更浪,真不知花汁粘腻到了何等程度,又是胶合得如何严密,才会发出这等
淫靡之声。
吴征竭力憋着笑,伸手在祝雅瞳脸上一刮道:「你听,穴儿舍不得离开棒儿
呢……」
祝雅瞳大羞,不依地埋首在他胸前,哪敢与他对视?片刻后忽然报复性地对
着吴征胸膛两点又舔又吸起来。
吴征喘了口粗气,浑身放松地瘫倒。他半上半下正有些艰难,祝雅瞳是报复
也好,心疼自己也罢,索性放松了任她施为。
美妇吻着爱子的肌肤,越吻越低,冰凉的小手一握,双双圈住了滚烫的肉棒。
胯下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漉漉,粘腻腻,分不清阳精与花汁,那混合的
味道居然有一份别样的勾魂。祝雅瞳抬头一瞪吴征,媚眼如丝,仿佛在说:「看
你还敢欺负我!」
她一拨散落的长发扣在耳后,不顾肉棒上一片泥泞,轻启朱唇,贝齿逐笑,
将一口含入。那花瓣般的香唇柔软而灼热,呼出的气息如幽兰之香,几欲将吴征
融化。
若论技巧,祝雅瞳着实算不得出众。可她天性使然,对待吴征一贯温柔耐心,
含吮肉棒时便做得异常细致。她轻轻衔着龟菇,螓首左右摇晃着,让唇瓣在沟壑
处摩擦打圈,口中又发出一股一股的吸力,当真是又吸又吮,让吴征大是受用。
温柔地吸吮了片刻,祝雅瞳猛地向下一沉,将肉棒吞入了大半根,又用舌尖
抵着龟菇推了出来。一进一出,将肉棒上的敏感摩擦了个遍。吴征抽了口冷气,
低头望去,只见祝雅瞳忽闪着大眼睛,殷勤的目光似乎在渴望地期待着肯定。
「好软,好舒服……瞳瞳好厉害。」吴征叹息一声赞叹道,祝雅瞳一笑,眉
眼弯若月牙,足见开怀。
「吴郎好好享受,人家……好好地吸……」舌尖绕着沟壑打转摩擦,一时又
套弄几下。在吴征眼里,又何止好好地吸所带来的快意?
美妇双膝跪倒,螓首伏低,两团豪乳雪崩似地瘫在吴征腿上,随着吞吞吐吐,
泌出的汗珠像给豪乳抹上了一层香油。吞吐的动作越发激烈,豪乳也在双腿间晃
荡磨凑。是舌儿还是奶儿更加香滑柔软,一时竟难以分清。
更为过分的是,祝雅瞳一贯端庄,可要搔首弄姿起来,其天生丽色比旁人分
毫不逊。她也无需刻意,只是把腰肢伏低,峭立的脊背一路延展向上,便见自然
而然翘起的丰臀。吞吐之时,蛇腰扭拧挺弓,臀儿自然翘着便见丰盈肥软,再这
么一撅,那风情几乎将人魂儿都勾了去。
吴征原本就颇有快意,祝雅瞳以口相就虽不如穴儿那般刺激,可目中丽色完
全弥补了这一小小缺憾,片刻间竟腰眼又酸麻了起来。
双手扶柱,爱子的反应祝雅瞳心知肚明。小嘴中的肉棒越发滚烫,还又胀了
一圈,几乎难以吞入。更由于被塞得满满,祝雅瞳居然乱了呼吸,险些喘不过气
来。
她爱子心切,自舍不得吴征又从中而断。口舌侍奉之道,她着实还不够熟练,
心知光凭自己的本事怕是难以让吴征如愿。只是她自有上天恩赐的躯体,她也深
知自己的身上有多少美妙之地。
高高翘起的臀儿足以让爱子目眩神迷,优雅的面容含吮狰狞的肉棒,更有种
残酷的凄艳之美,震慑人心。祝雅瞳呼吸散乱,顺势一吐肉龙,松开双手一捧豪
乳,将两团雪玉凝脂堆上了肉棒四周。
不需再去对比香舌与乳肉哪样更好。祝雅瞳以乳夹夹棒,以口含龟,推挤吞
吐一并而行。豪乳中央被挤出一个圆涡,以致于圆润的乳肉变了形。粉白雪腻间
粗黑的肉茎穿梭,丑陋与至美的强烈反差,莫说吴征心神大震,连祝雅瞳都觉芳
心乱跳。再加上嫣红鲜润的唇舌,三种色彩剧烈地冲突着,纠缠着,往来反复,
谁都不肯有半点退让。
祝雅瞳张开小嘴,微吐香舌。上身一挺肉棒便没入豪乳间,被充实的包裹夹
得密不透风。再一送,龟菇仿佛刺穿了雪堆一样穿出,准确地点在舌尖上,再借
着香唾的润滑,磨着舌肉突入小嘴。两片花瓣般的唇瓣就此一合,脸颊嫩肉颤抖,
好一阵吸吮才又松开。
吴征大爽,乳肉温软,满蕴的果浆透过薄薄乳肤,仿佛将肉棒泡在了暖水里。
香舌冰凉,惊鸿一瞥地快速接触时,总是灵巧又快速地勾搭着龟菇肉沟。他
呼吸越来越急,越来越闷,腰杆也不自禁地挺动起来,似在索取更多。
但求有,必给予。祝雅瞳宠溺地抬头白了吴征一眼,就将脸庞向胸口埋了过
去。
豪乳滚圆丰硕,低头触之可及。这是天生的美好,祝雅瞳口乳并用,轻易将
肉棒包裹得风雨不透,配合着吴征在乳沟里抽送的动作,助爱子喷出欲火的山洪。
她五指托着豪乳下沿,小巧的手掌挤牛乳一样将美肉向中央挤压,让包裹感
更加严密紧实。雪白的乳肉居然被她自己挤出了道道红痕,更是从圆润变作切成
三角的糯糕。
肉棒膨胀得如此粗大,即使一双豪乳也只能裹住棒身。原本裸露在外的龟菇,
被美乳低头张唇纳在口间,以唇瓣衔紧了肉沟,香舌不管不顾地在龟菇上四处舔
扫。
这一份爱意满得哪里都无法容纳,吴征的快意也无力再忍受。一阵阵的快感
急速积蓄,膨胀,祝雅瞳第一时间感受到爱子的反馈——肉棒的热力透入豪乳直
烫到了心里去,口中的龟菇不住地脉动。她忙加快加重了手口的动作,极力地挤
压着,吞吐着,挑拨着。
香唾顺着唇角滴落,没入乳沟,肉棒与乳肉红唇摩擦着泛起了滋滋声。祝雅
瞳只感口怀中的肉棒急剧地膨胀,在她加力猛吸之时,一股猛烈的阳精喷薄而出,
腥浓的滋味直落入咽喉。肉棒的脉动不曾停止,一股股的阳精持续不断地喷溅,
祝雅瞳下意识地吞咽着,吮吸着,喷射未曾停止之前,正是快感最盛之时,她也
绝不会停下。
吴征死命地嘶吼,双拳几乎掐出了血,肉紧无比,畅快无比。待他虎吼一声
脱力软倒,几乎晕了过去时,在龟菇上打转的香舌仍然不停。虽不像方才的激烈,
却温柔得像母亲的手,正在抚摸,安慰,舒服得像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几乎
沉沉睡去……
「春节前网站就不再更新了,待节后更新第十集寒梦横江。感谢大家的支持,
提前祝大家新年大吉,诸事顺心。」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33
【江山云罗同人加料- 陆菲嫣】
作者:日霸天下
林笑天的江山云罗我非常喜欢,喜欢斗胆加了点料,上接第一集第六章
陆菲嫣被贺群弹中乳尖动弹不得。
陆菲嫣大惊失色,正举起纤手,发狠地向贺群拍过去。可是玉手在半空中软
垂下来,陆菲嫣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上。
此刻的陆菲嫣俏目紧闭,香汗淋漓,胸前饱满的双丸随著呼吸一起一伏,樱
桃似的小嘴儿却微喘著张了开来,不住吐出芳香醉人的芝兰般气息。看得贺群心
跳加速,心神荡漾。
刘荣衝到陆菲嫣背后,抓著她的双手反剪到了背后,给对方由后面制著,陆
菲嫣猛挣几下,斗篷落了下来,露出如云似的秀髮。
廖赞程成生扑了过来,分左右挟持著她。
陆菲嫣刚想叫,老大一拳打在她小肮处,痛得她弯下身体,贺群用手捏著她
的下颔,将她的俏脸托起来,见到陆菲嫣满脸徘红,秀眸紧闭,小嘴亦紧抿了起
来,俏脸的表情揉集了痛苦,满脸泪珠。
贺群淫笑道:「脱掉她的衣服,想不到我们师徒如此艳福齐天,竟能得到不
屑一顾天下男子的仙子陆菲嫣。」
挟持在左右两旁的廖赞与程成生快手快脚的脱下陆菲嫣的外衣,露出裡面紧
身的鲜紫色武服,把她纤美丰满的身体表露无遗,确是男人恩物,人间极品。
「恶贼,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臭婆娘,到现在还嘴硬?!」贺群给了陆菲嫣一个重重的耳光。
「晤……」陆菲嫣的嘴角被贺群打得流出一溜血丝。
贺群嘿嘿淫笑地伸手为她解开胸前的钮子,陆菲嫣的衣服敞往两旁,露出比
花蕾更骄美,像凝脂白玉般的酥胸,浅紫色的奶头可能因为恐惧的关系,不断的
凸起发硬。陆菲嫣羞惭得无地自容,秀目泻出热泪。「好美的奶子,实在太美了,
兄弟们,大伙一起上吧。我知道大家都想操这臭婊子等了很久了。」
「啊……你……你们快……快停止。」
贺群燃起了熊熊的欲火,一双魔爪伸向陆菲嫣丰满的双峰,使劲地揉搓。
陆菲嫣白皙柔软的乳房立刻在贺群的十指下呈现出各种扭曲的形状,好像要
迸裂般的鼓胀著。
「啊!……」陆菲嫣痛得大叫起来。
刘荣在后面伸出双手「嘶」的一声,把陆菲嫣的武士紧身裤从两边撕了开来。
浑圆白皙的两片屁股肉顿时裸露出空气中,刘荣强吞下一淡口水,两手疯狂地抓
在陆菲嫣白嫩的丰臀上,用力的挤,压。
两旁的廖赞与程成生,脱下裤子,露出快要涨爆了的大肉棒。各拉著玉萧仙
子柔弱无骨的玉手,引到自己的肉棒处来回的套弄著。陆菲嫣春葱似的小手摩擦
著丑恶的肉棒所带来的那份感觉,并不是常人所能感受得到。两人正默默享受那
销魂的滋味,难以自制。
「啊……你……」陆菲嫣极力忍受,全身都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天上脚下,只看见一具白色、散发著光亮如大理石般肢体的美女,受到一群
色中饿鬼在玩弄著。
「妈的,这臭婊子的奶子真爽,又滑,又有弹性,不愧为昆仑第一美女!」
贺群一边淫笑著,突然用手指夹著陆菲嫣玉乳上的两粒粉嫩小豆儿,向左右
两边用力的一扯!
「啊!啊!……不要……啊!」如同野兽般的声音!
「把这贱货的双腿分开!」
「大家快来看看我们高贵的陆菲嫣的阴户。」
站在后面正抚摸她丰满高臀的刘荣也引不住离开了他爱不释手的屁股,跑到
仙子前面探下头来看。
「啊!混蛋!……你们干什麽?……啊!……不!」一向高傲的美女,遭到
如此屈辱,焉能忍受得了,陆菲嫣骄艳欲滴的俏脸上流出两行清泪。廖赞和丑面
鬼,每人一边的把陆菲嫣一双修长的玉腿抬了起来。陆菲嫣无力的大腿马上被分
开成一百八十度,下身迷人的风光被一览无馀。那双腿之间的秘处,如花的花瓣
一洋,直线的如刻过的线一洋,那口如线一洋地密闭著。花唇的颜色已如乳头的
颜色一洋呈现淡淡的粉红色。
「天地良心,我见识过各色各洋的女人,但是像她颜色如此绮丽的女人,我
可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你……求你不要摸那裡……不要摸……啊……」陆菲嫣想挣扎,无奈就是
使不上什麽力气。贺群拿中指沾了沾口水,由下往上的抚摸,将陆菲嫣柔软卷曲
耻毛分开,然后用手指扳开她的嫩肉,露出那诱人的粉红色肉洞。一片片的柔肉
随著陆菲嫣的呼吸一起一伏的抖动著,一丝透明的液体从洞裡流出来,爆发出无
穷的吸引力。贺群猛吞口水,发抖似地用手指挟著陆菲嫣硬硬尖尖的阴蒂,上下
上下的抚弄。「啊!快停止!……啊……」接著贺群用舌尖在勃起的阴核上舔,
还用牙齿轻轻咬,含在嘴裡吸吮时发出揪揪的声音。
「不要……求你们放过我……啊」陆菲嫣雪白的肌肤渗透著香汗,两旁的廖
赞与程成生正捉著她的一双滑嫩小手使劲套弄著自己的肉棒,刘荣此时正走到陆
菲嫣的身后变态似的将她那乌黑发亮的秀髮包裹著自己的肉棒疯狂揉搓,站
在她前面的贺群正埋首在她的阴护中一边用力的舔一边伸出双手到她骄嫩的酥
胸上出力的挤压,她已经抬起的一对玉腿,脚尖向下无力的低垂著。陆菲嫣
就像一朵高贵的兰花,被一群野兽无情的摧残揉碎。
在附近,一名绝色美女正向这边接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若刀削般充
满美感的轮廓线条的玉色面具,清丽更胜天上仙子,使人不敢逼视的脸。美的裡
面,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媚劲,两隻眼睛,就像秋天的湖水,在微风的吹佛下,不
时泛起无数美丽的涟漪,水汪汪的,随便向人飘那麽一眼,就要叫人感到勾魂荡
魄。
不克自制,恨不得跑过去,一口将她吞下肚去!肤色有如羊脂白玉,映雪生
辉,身穿一件乳白色的紧身衣靠外面罩著一件黑色丝质披肩,显露出魔鬼似的骄
人身段,那比波霸还高一级的双峰隐约地在薄衣内含蓄地颤动著。那种暗示性比
之赤身裸体更散发出惊人的魅力。对著她动人的体态,只要是没有缺陷的正常男
人,真是没有人能不起色心,尤其是她脸上正闪著贞洁的光辉,那种极端的对比,
更使人兴起不顾一切,粉碎她端庄严正外表的意欲。
「晤?远处好像有点声音似的?」祝雅瞳轻垂螓首,显露出如天鹅般优美的
修长粉项,柔声说道。
「你看到陆师姑没有?」
「看到了,那娘们真够劲!」
「对啊,就是不知道床上功夫怎么样,听说她以前是豪门贵女,最后不知道
什么原因竟然嫁到昆仑为人妇了。」
「还用问,你看她的样子,下唇比上唇要厚一点,这是淫妇的样子啊,肯定
是被顾师叔的大鸡巴征服了啊。」
听着这几个家伙在议论自己妻子的肉体,顾不凡的心里忽然有种变态的快感,
之前顾不凡就想过,要不要把妻子的肉体供其他男人射精,这样的话,她就能缓
解百媚之体,但要是她习惯了和其他男人上床,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淫妇那怎么
办?这个问题,顾不凡得考虑一下。
「你们想要试试陆菲嫣的身体吗?」
顾不凡上前一边笑,一边问道。
那几个议论的家伙不认识易容后的顾不凡是谁,都皱起了眉头,不敢说话,
不过从他们的眼中顾不凡能看到一种熊熊燃烧的欲火。
「你们想要得到陆菲嫣的肉体吗?」问题再次抛出。
一个胆大的家伙抬起头,向顾不凡看来,「你是谁?为什么这样问?」
顾不凡笑了笑,「这个你别管,老子有办法让陆菲嫣来伺候你们,不过,我
的条件只有一个,你们没人都一定要让陆菲嫣高潮十次以上,不然的话,我会杀
了你们!答应我吗?」
两个个家伙愣了一下,连连点头,于是,顾不凡的计划就此展开。
入夜,由于天热,又已是更深人静,因此陆菲嫣身上仅着一黄色肚兜,及一
条白色纺绸的小亵裤。她白嫩丰盈的趐胸,大半裸露在外;一双修长浑圆的玉腿,
更是直露到大腿根。下午在操场上讨论的两个色狼弟子一见到这场面,顿时欲火
陡升,下体也硬梆梆的直翘了起来。
要知其时,礼教甚严,平日女子在外,顶多只能见及面庞双手,如今竟能看
到美艳师姑,大半截赤裸的娇躯,怎不叫二人欲火如焚?
由于是顾不凡的安排,他早已在陆菲嫣晚膳的食物里面加入了大量的迷春药,
再配合陆菲嫣百媚之体的底子,两人肯定会事半功倍!
二人从窗口的窥孔向陆菲嫣的屋内窥看,这时候他们的师姑渐渐的觉得乳房
发胀。下边也热乎乎的,浑身开始软绵绵的,特别想有男人抚摸下体又一阵刺痒
引起陆菲嫣全身痉挛:「嗯……我是怎么了?好难受!好痒!」
陆菲嫣现在正在被那种奇淫无比的西域春药折磨的娇呻浪吟。当她发觉有人
靠近时,睁开眼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两个弟子正站在床前、表情有点怪异
地看着她。
陆菲嫣满脸酡红如喝醉了酒一般手足无措。戴志杰走到床边柔声问:「师姑,
您可好吧?弟子在外听到师姑房间内传来低吟,怕师姑有事,所以没有敲门就进
来了,把师姑惊醒了,真不好意思。」
二人虽是这么说,脸上却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
话声未完,一双色迷迷的眼珠贪婪地在陆菲嫣的全身上下流连忘返,显出一
副唾涎欲滴的色狼相。未待陆菲嫣回答,他突然来个先斩后奏。
只见他趋向前坐到陆菲嫣的床边,一手轻拥她半裸的香肩,另一手轻摸她额
头作探热状,口里假意问候关怀:「师姑是否受了风寒而玉体违和呢?」
「啊…你们…放开我…」陆菲嫣想要挣开他的大手,却不料这手好像有魔力
一般,瞬间让自己筋骨酥软。
那个身材胖胖的弟子先低头张嘴吮住了陆菲嫣那娇嫩诱人乳香扑鼻的粉红蓓蕾
,用力嘬了两口,「杨师弟,你没看见师姑刚才在做什么吗?师姑一定是想
男人了,嘿嘿,师姑结婚都这么久了,奶头还是粉红的,好滑嫩。」
陆菲嫣被戴志杰含住乳头,开始要坚持不住了,下面的肉穴里好像有无数的
小虫子在咬着,这种又麻又痒的滋味使她快要发疯了。
「不是的,你们不要乱来,不然我可要对你们不客气了。」陆菲嫣忍着剧烈
的骚痒,好不容易想到现在唯一得体不失身份的话。
看着这个美丽的师姑浑身发抖,满脸通红,几乎要哭了的样子,二个家伙忽
然放肆地笑着。
「呵呵,师姑不要着急啊,我们仰慕师姑的肉体已经很久了,虽然得不到你
的芳心,但是能够有机会得到名闻天下的陆菲嫣令人垂涎三尺的肉体也是我们的
福份啊,哈哈……」
「只要师姑答应和我们风流一夜,我们自然不会和别人说起今夜之事了,嘿
嘿,以你这样聪明,应该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说着,压根不给陆菲嫣说话的机会,此刻陆菲嫣只感到头晕
目眩,下体像有无数蚂蚁在撕咬一样痕痒异常,恨不得马上被男人宠幸一番。
陆菲嫣只好羞涩的垂头,「只此一夜,以后你们休想纠缠,不然的话,我拼
着性命不要,也要取你们之命!」
杨宜知和戴志杰见陆菲嫣答应,忙满口应承:「那是自然,我们只想跟师姑
你一夜春宵而已……」
说着,杨宜知伸出舌头舔着陆菲嫣雪白芳香的奶子几下,此时的陆菲嫣,药
劲正在发作的时候,浑身已经是软绵绵的了,就这几下,陆菲嫣出气就不匀了:
「别……
哎……呀!一阵酥麻从花心深处里传出,陆菲嫣不由得樱唇轻启,娇哼了几
声。
杨宜知见陆菲嫣的体质这么敏感,心知春药的药性已经起作用了,得意的吃
吃淫笑着,大嘴松开了陆菲嫣的肿胀乳头,一路舔着她雪白滑腻的肌肤,滑过纤
腰小腹,埋首进入她那大腿根处的阴毛丛里,双手捧起了陆菲嫣那雪白的大屁股。
杨宜知把陆菲嫣的大腿张开,蜜穴儿凸了出来,陆菲嫣神秘的羞处尽现在两
个淫贼的眼前只见那粉红的花瓣已经完全自动张开,从那充血的阴道口不停的涌
出淫水。
诱人之处使得杨宜知张开大嘴在陆菲嫣雪白大腿根的神秘绒毛里不住的吻着,
并且伸出舌尖探进了陆菲嫣这位美少妇滑腻腻的花瓣里舔弄。
陆菲嫣与夫君生活了近十年,夫妻缠绵时也从来没有让夫君用舌头舔弄过自
己的蜜穴儿,现在落在两个花从老手的掌心里,可不管她受不受得住,突如其来
的强烈刺激让她无所适从。杨宜知的唇舌在她的花瓣里反复地缠卷,越来越亢奋
刺激。
陆菲嫣受不住了,她那粉润白嫩的大屁股开始无意识的上下耸动,鲜红的小
嘴里发出煎熬不住的呻吟来,「啊……啊……啊……不要」
戴志杰在一旁看得心痒难耐,伸手搂住陆菲嫣的纤腰,大嘴叼住了陆菲嫣香
馥细润的乳头吮咂着,禄山之爪伸出,揉捏着她两只饱满高耸的大奶子。
陆菲嫣胴体上下敏感的地方都被两个淫贼弟子挑逗着,她也是个正常的成熟
妇人,自然是黛眉紧蹙,边呻吟着边扭动着她那雪白丰满的胴体,只觉得酥痒钻
心,燥热难当。
「啊……不,不…………啊——」
两个淫弟子看见床上这位江湖上有名的娴淑清雅的女子那不堪挑逗的浪态
,一起吃吃淫笑着,杨宜知松开已被自己吮咬得红嫩肿胀的花瓣,舌尖连起
一丝陆菲嫣蜜穴儿里的淫液道,「真够浪的,看大爷怎么侍侯你。」
杨宜知粗暴的把陆菲嫣的丰润大腿掰成了钝角,大手爱抚着她雪白光滑的小
腹,腾身跪上去,一手扶着自己那早已硬挺粗涨的大阳具抵在了陆菲嫣小腹下那
片神秘的毛丛里,手指拨开陆菲嫣肿胀的花瓣,淫笑中挺腰把他那丑恶的大龟头
顶进了陆菲嫣这位美妇的滑腻阴道里,叫嚷着,「哦…………好滑,好紧……」
可怜陆菲嫣这个江湖中娇媚秀雅的女侠嘴里还想说不要,可是身体强烈的需
要让她不由得扭动着屁股。
杨宜知将自己的大龟头逐步顶进陆菲嫣的阴道里,大手也不闲着,抓揉着美
少妇因亢奋而饱涨的玉乳,手指捏弄着尖挺嫣红的蓓蕾,这下弄得陆菲嫣更是情
不自禁得娇哼着,雪白丰满的大屁股也随之扭动起来,「啊…………不……天,
啊…………」
听到胯下的美人儿被自己顶得浪叫不已,猛的一用力,「滋」的声音,杨宜
知那粗硬的阳具便全部挺进了陆菲嫣滑腻的阴道里了。
「啊…………啊,啊……哦,哦……好大,不要啊」陆菲嫣现在咬着牙,承
受着大阳物的进入,骚痒的阴户被完全的涨开,里面好充实,与丈夫那根小阳具
进去后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陆菲嫣现在觉得这个像火炭一样的大阳物只要碰到哪里,穴里的骚痒立刻消
失,转化成一种美美的滋味,美的好象驾云飞。
杨宜知双手抓着陆菲嫣的腰,粗大的阴茎在陆菲嫣湿滑的阴道里大力的抽送
着。
被春药挑逗的陆菲嫣下身已经如同河水泛滥一样,阴道口却如同箍子一样紧
紧的裹住杨宜知的阴茎。
没挺动几下,杨宜知便感觉到胯下这美少妇的的甬道里不住的分泌出滑腻腻
的蜜汁,「嘿嘿,水真多啊」
杨宜知伸出禄山之爪又捧起了陆菲嫣的雪白丰臀,使她的阴部高凸,更方便
自己强奸她的小嫩穴儿,大肉棒在那泥泞滑腻的花瓣里进出不已,「顾夫人这么
诱人,看我怎么让你叫一晚……」
说话中,杨宜知疯狂的前后大动起来,陆菲嫣早已让这两个弟子给弄得胴体
酥麻,被春药烧红的俏脸上透出诱人的媚荡,修长的四肢无力的瘫在床上,但是
那雪白的大屁股却自动配合着身上男人的抽送而上下迎凑着,樱桃小口里不断地
发出消魂的呻吟。
杨宜知的淫笑声中,陆菲嫣被这交合的快感弄得粉脸嫣红,在床上扭腰挺臀,
淫荡的叫唤着,「啊…………啊,啊,啊」
杨宜知看着这位有名的侠女在自己的胯下淫荡地浪叫,雄风大振,也不管什
么怜香惜玉,捧着她雪白的丰臀用力的耸动着。
陆菲嫣正临虎狼之年,前段时间因为百媚之体,性欲的需求在不知不觉中越
来越强烈,何况现在身中淫毒,催逼着陆菲嫣的阴道四壁的嫩肉火热骚痒,子宫
口不住的蠕动开合,那催情药的快感不断涌上脑海。
杨宜知知道被淫药折磨的结果,但是他也从来没有试过一次用上那么多的分
量。
这会儿陆菲嫣已经被杨宜知的粗大阳具插得欲仙欲死,乌油油的秀发四散飘
荡,半闭的美眸中放射出无限的春情。她雪白丰满的肉体在健壮的男人身下扭动
着,细细娇喘声中间断地发出几声快活的惊叫。
杨宜知见这美妇的粉腮上已被性欲冲击得红艳放光,没想到她年过三旬,胴
体仍如少女般雪白娇嫩,蜜穴儿收缩的那么紧,有如处女一般,端庄秀雅的表面
下隐藏着如此诱人的风情。
杨宜知淫笑着抱起了陆菲嫣瘫软的雪白肉体,坐了起来对旁边抚摸着陆菲嫣
雪白大腿的戴志杰道,「瞧这荡妇,多么白嫩,真是天生尤物,下面好紧………
…又动了……喔……看我不干死你」
说着他搂住了陆菲嫣的纤细腰肢又开始疯狂挺动起来,动作比刚才的更加剧
烈,陆菲嫣娇嫩的肉体被弟子用力的干着,她丰满纤弱的上身向后半仰着,高挺
着那两只上下颤抖的雪白大奶子,「啊,啊」的淫叫着,只觉得双股之间说不出
的快活。
陆菲嫣扭动着自己那雪白丰满的大屁股用力下压,杨宜知见怀里的美少妇这
等春情泛滥,浪态撩人的媚样儿,更加欲火中烧的抱着陆菲嫣的雪白肉体狠干着。
「真爽…………喔,夹紧我,喔……」
粗喘着,杨宜知又把陆菲嫣压回到了床上,双手勾起她两条雪白丰润的大腿,
向她饱满高耸的双乳上压去,这样陆菲嫣不由自主的抬起了雪股,方便杨宜知的
大龟头直接顶进了她的子宫里,这种淫荡不堪的姿势陆菲嫣以前哪里试过。
从来没有过的强烈的深入感使得陆菲嫣又羞涩又不舍,此刻全身软绵绵的,
但是双股间却兴奋的痉挛不已。
「啊,啊…………哦,啊」陆菲嫣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呻吟和低低的喘息声,
自己赤裸裸的身子也在快活地扭动着。
陆菲嫣忍不住想抬起雪白的丰臀相迎,可是挺不起来,急得将丰臀左右扭动
着,越摆越快,而下体内的偌大硬物也动作得越发的有力起来。
杨宜知达到了快乐的巅峰,他抱紧了陆菲嫣丰满雪白的肉体,腰一挺,大龟
头已经挺进了陆菲嫣被春药催淫的颤抖羞怯的子宫里。「啊,射给你这淫妇了…
…喔」
「不,不要……啊,啊……不」
陆菲嫣羞涩的悲嘶着,她惊恐地感觉到这淫徒挺进自己下体内的丑恶大家伙
开始颤抖了起来,随着男人快活地叫喊,一股股的灼流击打在她的子宫深处。
杨宜知死死顶住陆菲嫣的玉胯,精液填满了她抽搐的子宫,才满意地把疲软
的阳具从里面抽了出来,对一旁早已跃跃欲试的戴志杰淫笑道,「这荡妇真够味
儿。」
戴志杰看着床上这位被奸污得四肢瘫软,钗横鬓乱的裸体美女侠,那下体零
乱的毛丛里大阴唇夸张的自动打开来,露出里头粉红色的层层嫩肉,阴蒂发亮的
硬挺在阴阜最上端,阴道口也张露开来在那儿一张一閤的吐出透明黏液,这种淫
靡的浪态使得戴志杰一直挺直的大阳具更加胀痛了。
陆菲嫣看见戴志杰的大手摸上了自己搭在床沿上那两条丰润如玉的大腿,痛
苦地闭上了双眸,她知道自己今晚逃脱不了被轮奸的命运了。
那戴志杰的禄山之爪已经滑上来抓住了自己胸前那两团圆润饱满的雪乳,由
于方才欲火的煎熬,嫣红的乳头一直高高挺立着,丰乳兴奋鼓涨得十分结实,陆
菲嫣屈辱地感受到戴志杰那邪恶的动作,刚想挣扎,戴志杰已经骑了上来。
陆菲嫣迷朦的泪眼中看见戴志杰胯下那根粗大挺直的丑恶东西,精壮虬结的
样子令陆菲嫣一下子惊呆了,戴志杰勃起的粗大的阴茎挺立在不足陆菲嫣一尺的
地方,戴志杰的鸡巴太大了,圆鼓鼓,油亮亮的龟头涨的通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龟头中间的大马眼又深又长,后面那根沉甸甸的玉茎青筋暴露,挺立在茂盛的阴
毛中,黑乎乎,红彤彤的,像一根擎天的黑柱,龟头和一个鸭蛋一样亮晶晶的,
显得那么威武,两个大睾丸沉甸甸的,充满了生殖能力。
陆菲嫣看见这根宝贝不禁害羞脸红,只觉的一阵迷乱,心里痒痒的不能止息,
只是想着这个大家伙要是进到下面,该是什么滋味呀,肯定和丈夫的感觉完全不
一样……「怎样,我的东西比起顾师叔的如何?」
陆菲嫣脸一红,「你这个下流的坏东西怎么能和我的夫君比!」
「比较坏就是比较能干得你更深,操得你骚屄更爽吧,哈……」
戴志杰淫笑着,见陆菲嫣面有不愉之色,也真怕惹急了陆菲嫣,忙低下头大
嘴交替吮吸着陆菲嫣乳房上那两颗嫣红的乳头,一只大手伸进她丰润的大腿里,
手指灵活地探了进去,边捏弄边吃吃淫笑道,「杨兄,你把陆师姑的小穴开垦得
都这么滑了……」
「淫……呜…………」
陆菲嫣扭动着雪白的大屁股想要避开他邪恶的手指,刚要嘶叫,红嫩的小嘴
儿便给意犹未尽的杨宜知张嘴吮住,陆菲嫣「唔唔」的声音被杨宜知的大嘴吮住
樱唇叫不出来。
在二个男人高超技巧不断的挑逗及春药药力的催逼之下,阵阵酥麻快感比刚
才更加强烈的不住的袭入陆菲嫣的下体,周身有如虫爬蚁行般麻痒无比,口中的
娇喘渐渐的狂乱了起来,夹杂着声声销魂蚀骨的动人娇吟。
陆菲嫣此刻再无丝毫侠女清艳矜持的形象,樱口大张,满腔欲火再难忍受一
般,修长浑圆的玉腿紧紧夹缠在男人的腰间,纤纤柳腰不住的往上挺动,胯下嫩
穴更是不住厮磨着戴志杰热烫粗长的硬挺肉棒。
她雪白的大腿已被戴志杰拖到床沿上用力的扯开,随即那根粗长火热的硬物
便猛不可当的挺进了陆菲嫣的嫩穴儿里,陆菲嫣长吟了一声,被二个丈夫以外的
男人同时奸污的感觉令她头脑里已是一片空洞。陆菲嫣此时已如待宰的大白羊儿
被两个男人按在床沿上,无助地扭动着自己那雪白丰满的肉体,戴志杰双手抓紧
了陆菲嫣两条圆润的大腿,粗大的阳具亢奋得一下便顶进了陆菲嫣滑腻腻的甬道
尽头,在陆菲嫣又一声长长的呻吟声里强行进入了她被淫药催激的花心已经大大
张开颤抖的子宫,淫笑道,「浪货,这么滑…………啊,你的花心夹住我的大龟
头了,里面好紧,。」戴志杰完全顶了进去,陆菲嫣体内的春药药效不但远没有
消退,而且现在还发作的更加强烈。
很快的,陆菲嫣体内的热情火焰又被男人无情的挑逗了起来,甬道里滑腻腻
的充满了爱液。体内的这种变化让陆菲嫣芳心又羞又愧,雪白丰满的大屁股在男
人的挺动下,控制不住的摇晃着,急速的上下迎凑。
陆菲嫣疯狂的娇呼着,珠泪滚滚而下,「啊……啊,……我,啊…………啊,
啊……」
她在羞愤着自己怎么会不断地被这两个弟子挑起性欲来,偶尔一低头就可以
看见那淫徒胯下粗长的大阳具在自己的小腹下迅速进出着,坚硬热烫的东西下下
竟然都顶进了自己的子宫里,这样的感觉是夫君从来没有带给自己的啊,无法抵
抗的强烈快感使得陆菲嫣这样端庄自持的美少妇也迅速沉沦下去了。
「啊,啊……不……啊」
陆菲嫣在男人的冲击下不住惊叫着,已掩饰不了内心的羞愧和不安,她扭动
着雪白的大屁股开始向上自动地迎凑,美眸紧闭,陆菲嫣这位在武林中人眼里端
丽如仙的美人儿已经完全被淫欲控制了。
戴志杰边耸动边贪婪的看着这美少妇漾起的乳浪臀波,淫笑着骂了一声,胯
下的大肉棒又一下顶进了陆菲嫣花心大开的子宫里,看着自己的大宝贝被这美人
儿的嫩穴儿整根吞入,快活之极地淫笑道,「你的穴儿真深,把大爷的宝贝全吃
进去了,唔……好滑」
说着,在陆菲嫣羞愤的呻吟声中,捧起她雪白的大屁股大起大落地挺动起来,
只干得这位美丽女侠呻吟不已,羞愤中那肉体的快感却更加强烈了,陆菲嫣实在
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下体里那淫徒粗大的阳具用力地抽插着自己娇嫩的阴道,自
己竟在这极度的羞辱中得到了以前根本没有尝到过的销魂快感。
陆菲嫣禁不住泪流满面,芳心里暗道,「夫君,我对不住你…………」
一旁观战的杨宜知这会儿已把陆菲嫣白嫩娇美的赤裸上半身抱在怀里,一双
禄山之爪尽情的在陆菲嫣饱满如羊脂高耸酥胸上玩弄着,那敏感娇嫩的乳头在淫
徒的手指间已是嫣红挺立,诱人之极。
陆菲嫣的身子已经彻底向这两个淫徒屈服了。戴志杰捧着这美人儿的雪白粉
臀不住地迎向自己,陆菲嫣已陷入欲仙欲死的地步,酥软在杨宜知的怀里。
杨宜知一边吮着她的香唇粉舌,与之唇舌交缠着,一边伸手在陆菲嫣胸前那
两只高耸浑圆的饱满奶子上揉捏不已。
陆菲嫣明明知道不可以,但却无法控制地伸出藕臂勾住技术科的脖颈,粉嫩
嫩的小香舌儿自动吐进男人的口中任由其吮吸咂弄着。另一只纤手被戴志杰抓过
来在男人来回挺动的湿滑大阳具根部揉弄着,感觉着那硬物在自己体内一进一出
的快乐。
戴志杰淫笑着,看见原来艳绝江湖的陆菲嫣现在在自己的胯下浪叫求饶,男
人快活地揉捏着陆菲嫣搭在自己双肩上的雪白光滑的羊脂大腿,屁股一下下的死
命顶动。这美少妇平坦光滑的小腹在突突乱跳,大手按下去很有弹性,甚至可以
感觉到自己在里面的抽动。
慢慢的,陆菲嫣残存的一点清明也被这无边的欲火烧得灰飞烟灭了。她这会
儿已经彻底成为一个淫荡娇美被情欲征服的女人,雪白的大屁股疯狂的向上耸动
着,樱唇反过来吮咂着杨宜知大嘴里吐过来的舌头,瑶鼻里不住发出「哦,啊」
的娇哼声。
两个弟子见这位武林中着名的美人儿让自己干得魂飞魄散,一起疯狂的淫笑
着。
「啊…嗯…啊…不行了…」
陆菲嫣已让这两个淫徒奸污得门户大开,叉开她雪白的大腿更方便戴志杰的
长驱直入,戴志杰的疯狂耸动搞得陆菲嫣死去活来,不断的发出销魂蚀骨的浪叫
声。
她下体的甬道已让戴志杰粗壮的阳具抽送得火烫敏感,酸麻酥痒的感觉让她
这样成熟美貌的少妇怎么受得了,陆菲嫣浪叫着,丰满的粉臀上上下下的迎凑,
极力配合着戴志杰的猛烈动作。
过了一会儿,戴志杰淫笑几声,抱起陆菲嫣的赤裸玉体翻身躺在床上,变成
了男下女上的交合姿势,他淫笑着欣赏着这位美少妇骑在自己身上难耐的浪动,
感觉到她下体滑腻腻的甬道紧紧的把握住了自己,一起一落间那强烈的刺激,若
不是他玩惯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在陆菲嫣这么销魂的吞吐下早已一泻如注了。
戴志杰躺在床上淫笑着左右扭动着屁股,大肉棒在陆菲嫣甬道里的活动弄得
这位美少妇粉腮通红,小嘴里不住尖叫呻吟着,胸前那两只极富有弹性的玉脂乳
球儿压在戴志杰胸膛上揉弄着,两只玉手抓紧了戴志杰的双肩,火热的玉体来回
蠕动着,浪叫着,「啊……给我……啊,啊……快点,啊……」
一旁的杨宜知看得欲火又起,尤其眼前陆菲嫣那翘起的上下耸动的大屁股,
雪白如羊脂美玉,丰满圆润的曲线到腰间便骤然收缩得盈盈一握,诱人无比,这
让杨宜知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淫邪的念头。
他吃吃淫笑着,两只禄山之爪抚摸着陆菲嫣挺动的粉臀雪股,双腿叉开了跪
在美妇陆菲嫣的雪白丰臀后,一手扶着那粗大的阳具在陆菲嫣的丰臀细缝里轻轻
蹭着,陆菲嫣现在哪里知道杨宜知的淫邪念头,犹在那儿用力耸动呐。
「张兄,这浪货的后庭原来早就被开发过了,那样也好,咱们省事了!」
杨宜知淫笑着伸手从一个玉脂瓶里倒出一些油状液体涂抹在陆菲嫣的粉嫩菊
花上,手指在上轻轻揉弄起来,慢慢地挤了进去,「噢,啊……不,不……哦」
陆菲嫣只觉得小穴里欲火难耐中,羞人的后庭却一阵又滑又凉,随着男人手
指的滑入,从未有过的一种异样的酥痒却从后面传来,这禁不住使得她娇吟起来,
雪白大屁股的耸动也慢了下来。
而这戴志杰与杨宜知对这样二男玩一女的游戏早配合习惯了,戴志杰知道更
精彩的好戏还在后面,吃吃淫笑着吮住了美妇陆菲嫣的小香舌儿。
没一会儿,陆菲嫣的雪白丰臀又开始扭动了起来,还带着娇泣的销魂呻吟,
原来,那杨宜知涂抹的是一种让女子后庭酥软滑腻更骚痒无比的强烈春药,这样
一来就让陆菲嫣的后庭也奇痒难当,仅靠男人的手指怎么能止得住。
「啊,不行…………啊,痒,痒…………呀」
杨宜知吃吃淫笑着,搂住了陆菲嫣的纤细小腰儿,他的阳具其实只是男人中
的中等货色,龟头和阳具根部一般粗细,长度大概有五寸多。而这样大小粗细的
阳物却是玩女子后庭的最佳货色了。
杨宜知扶住自己宛如小鸡蛋般粗的龟头顶住了陆菲嫣的后庭菊花,陆菲嫣现
在整个屁股里里外外早已是滑腻腻的了,所以不用费力,男人屁股一挺,细长的
肉棒便插了进去。
陆菲嫣哪里让男人的大东西进入过自己的后庭,纵使麻痒难当,那过分的充
实涨裂感也使得她从欲火里一下子清醒过来。
「啊……畜生,不……不,啊……啊!」
陆菲嫣羞得粉腮晕红,她与夫君闺房情浓时也不过让夫君亲亲自己的酥胸玉
乳而已,现在哪能想到这两个淫徒会连自己的后庭也不放过这两个弟子却兴奋之
极,二人将陆菲嫣夹在中间,杨宜知一手搂着陆菲嫣的纤腰一手抚摩着她光滑细
嫩的丰臀大腿,戴志杰躺在下面握住她胸脯上丰满乱颤的雪白大奶子,不住的揉
捏,两弟子的下体竟然一起挺动起来,完全不顾陆菲嫣的惨呼娇唤,「啊,啊,
畜生……你们不得好死,啊…………」
「啊……啊,啊……饶了我吧,啊……」
陆菲嫣娇泣着惨叫着,哪里还有点武林淑女的样儿,下体的前后都让这两个
淫贼塞得满满的,两根粗长的硬物象烧红的火棍似的在自己的体内敏感的抽弄着,
可以感觉到在自己小腹里凶猛的冲撞,陆菲嫣彻底地崩溃了,瘫在戴志杰的身上,
任由这两个淫徒无休止的强暴自己。
「啊……啊……好舒服,对,夹紧……用力!」
跪在陆菲嫣身后的杨宜知一边在陆菲嫣紧凑滑腻的后庭菊穴儿里挺动着,一
边大叫着,他猛的拉起了美少妇陆菲嫣的散乱秀发,使得陆菲嫣雪白赤裸的上身
挺起,那对丰满的奶子雪白粉嫩,颤动起一道道诱人的乳波。两个弟子见此妙景,
淫性大发,挺动的更加欢了。
陆菲嫣呻吟得已经没有了力气,雪白丰满的肉体无力的软在戴志杰的身上,
春药的药性却逐渐的完全发作了,下体前后两洞极度的酥麻酸痒让这成熟美妇也
忍不住的由呻吟逐渐浪叫起来。
「啊,啊,啊…啊…不要……,啊……快点!」
两人的阳具却同时停止了抽动,只是淫亵的在陆菲嫣体内一抖一抖,只隔着
一层薄膜,他们故意这样挑逗陆菲嫣,可是陆菲嫣下体的淫药的药效现在发挥的
更强烈了,即使下面都被填满但是他们不动的话,陆菲嫣似乎还是好痒,只有轻
轻摇动着腰,啊……「想要被我们操到自己主动动起来了,想不到陆师姑可真是
骚,哈哈……」
插着小穴的戴志杰说着。
「刚刚不是还说不要,现在却自己纽屁股,哈哈,真是骚,顾夫人想要我们
怎么干你?大声说,说的让我们满意就干,不然就这样放着。」插在陆菲嫣屁眼
的杨宜知附和着说。
陆菲嫣晕红着脸不发一言,不过身体却忠实的出卖了她,淫荡的屁股根本不
听自己理智的不住扭动,早已满溢的蜜汁无耻的顺着男人的阴茎流出来。
戴志杰结实的臀部猛力一顶,发出「啪!」肉与肉撞击的清脆响声,「噢!」
陆菲嫣美丽的裸躯激烈颤抖!
「顾夫人,还想要这种感觉吗?是不是顶到很深的地方?」
陆菲嫣似乎仍迷失在刚才那销魂的一击当中,屁股还努力扭动,虽然没说出
口,但淫荡诱人的脸蛋,根本是向戴志杰乞讨再一次重插。
两人却不放过继续戏弄陆菲嫣,只是轻摇着屁股戏弄她。
陆菲嫣在他们淫亵的调逗下不一会儿就忍不住忘情的吟叫,然而与刚才重重
撞击的销魂感觉相比,这种程度的抽插只让她变得焦躁,「重…重…一点……」
陆菲嫣终于不知羞耻的在戴志杰耳边向他要!虽然说得含糊又小声「说什么?
我听不清楚?「可恨的杨宜知故意放大声量问道。
「……重一点……你……给……我……刚刚那种…」骄傲的陆菲嫣终於屈服
在这霸道无比的淫药下,以细若蚊蚋的声音请求。
「……啊……唔……」骄傲高贵的陆菲嫣终于在杨宜知和戴志杰面前抛弃了
尊严,嘴里浪叫着,吐出了不堪入耳的淫言秽语。
「什么这种那种的?是不是想要我们一起用力的插你?那要大声的求我们啊,
不然谁会知道?快说,快求我们!
可怜的陆菲嫣无奈的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浪叫,在霸道之极的药力下彻底崩
溃,即使思想上还想抵抗,却只能不由自主、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最不愿意说
而所有男人却最想听她说的话。
「啊……呃……求求你们……啊……饶了我……呃……重重的插我吧……啊……
插啊……啊啊……呃……受不了了……啊啊……嗯……求求你……啊……快插……
啊……呃……」
「我…好痒……快点……用力的插我……」
「嘿嘿,这样就对了啊。」戴志杰得意的淫笑,挺着粗大阳具又猛力插了进
去。
他们一前一后的抽插,隔着一层薄膜贯穿着陆菲嫣,不停的摩擦,陆菲嫣根
本忍不住自己的身体不知羞耻的跟着他们的律动,扭摆着身体。前后两个骚痒的
肉洞同时被他们狠狠地抽插着,持续不断的快感和巨大的羞辱使得陆菲嫣不停的
浪叫着,香汗淋漓,被这两个畜生轮番奸淫着…「舒服吧?」杨宜知淫笑着边问,
边快速地抽插着。
「啊……啊…嗯…舒服」陆菲嫣淫荡的叫着。
「顾夫人,你是不是特别愿意让我们一起插你?」
「我……」陆菲嫣羞红着脸犹豫着。
「说——是!否则……」
「我说……我说……是,我愿意让你们……」
「干什么?」
「一起插……我……」
「哈哈……」戴志杰得意的淫笑,「是不是因为我的阳具更大,所以插的你
更舒服啊?」
「嗯……」
「你没有尝过这样的大阳具吧?」
「嗯………」
戴志杰这家伙的阳具的确很大,那杨宜知的阳具大概是五寸长,一寸粗,而
他的阳具竟然有六寸多长,粗一寸半了,最让这家伙骄傲的是他那粗肥的大龟头,
明显的比阳具大出一圈。他拥有骄人的本钱,所以总能让女子在他胯下臣服。
而他喜欢的也就是听女人说他的阳具粗壮威猛,比自己的夫君大啊,让自己
更爽啊这类的话。
「来,给大爷舔舔。」
戴志杰知道陆菲嫣又快要高潮,却得意的淫笑着从陆菲嫣湿滑滑的嫩穴里抽
出自己的粗大肉棒,起身跪在陆菲嫣脸前,陆菲嫣此时已经成跪姿,跪在床上,
后面是瘦弟子抱着她的纤腰丰臀在菊穴儿里挺动不已,前面戴志杰沾满自己蜜汁
的大肉棒却强行顶开了她的樱桃小口塞了进去,在陆菲嫣的樱唇里开始了抽送。
受淫欲控制的陆菲嫣香舌儿不由自主的在戴志杰的大龟头上舔弄着,轻扫着
男人的敏感处,爽得戴志杰频频的倒吸凉气,大叫道,「哦……哦,太好了,哦,
十足一淫妇,啊……」
杨宜知在陆菲嫣的后庭甬道里用力顶弄了两下,淫笑着也凑了上来,陆菲嫣
这会儿就宛如最下贱的妓女般,赤裸着雪白丰润的胴体,跪在大床上鲜嫩的小嘴
交替吮吸舔弄着面前的两只都比夫君粗大的阳具。
「啊,这淫妇太厉害了……不行了!」
「我也支持不了……」
两个弟子在陆菲嫣小嘴的吮弄下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戴志杰屁股一挺宛如鸭
蛋的粗大龟头顶进了陆菲嫣的樱桃小口里,在那香软小舌儿的缠卷下激射出来,
白浊的精液射进了陆菲嫣的喉咙,弄得陆菲嫣一阵咳嗽。旁边的杨宜知呵呵大叫
着,挺直的细长阳具一下子又顶进陆菲嫣的菊穴儿里,也同时射了出来。
「啊…………」
陆菲嫣感觉到后庭里的火热,禁不住地娇唤一声,丰润的玉体紧紧地绷住了,
在男人的滋润下,她也同时达到了又一个高潮。
两人也记得答应过的事情,足足让陆菲嫣高潮了二十多次,从陆菲嫣身上爬
下来的时候,她的嘴巴,小穴,后庭,都被灌满了精液。
【江山云罗同人加料- 祝雅瞳】
作者:日霸天下
上接陆菲嫣被祝雅瞳路过所救,贺群被祝雅瞳挑断筋骨后放走正是秦国六月
盛暑的天气,时当正午,火热的太阳高高挂着,行人都挤到路边一所用茅草搭成
的小茶庄歇息,旁边更躺着一个衣衫槛滥的叫化子。这时,远处仿彿飘起一点白
影,慢慢地,像一团白雪似的,向着茶庄这边移动。白影愈移愈近,大家的眼睛,
突然一亮齐向一处瞪着,惊恶得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路边走来一个艳绝人寡的熟妇,在白色劲服的紧裹下,她苗条而玲珑浮
凸的美好身段表露无遗,惹人遐想,实在是一个人间尤物,媚得令人消受不起,
这位熟女虽然戴着一副玉色面具,可是媚而不荡,眼神里找不出一丝淫邪的光彩,
脸上更是表现得非常纯洁,楚楚动人。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祝家夫人- 祝雅瞳!自从一个月前在贺群手上把陆菲嫣
救出来后,陆菲嫣武功全失,基于她与吴征的关系她就抉定要亲自护送陆菲嫣回
昆仑,此时正在回途中。
呼!秦国的天气真够热的!祝雅瞳轻步走进茶庄,她那股独有的千娇体香屯
时充溢着茶庄每一角落,把原来那阵阵的汗臭味也赶跑了,好不芬芳。大家正讶
异这香气时,一把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来,「店小二,拿两个馒头来,快。」祝
雅瞳只想快点吃饱好赶路,她实在忍受不了秦国的闷热。
一旁的掌柜向店小二打了一个古怪的眼色,店小二马上露出会意的神态,只
见他闪身到橱房,鬼鬼鼠鼠的从怀里掏出一包份状物体,倒进茶壶里……
「嘿!嘿!臭婆娘,你终落入我手了。」说话的竟是贺群!
原来,在一个月前他被祝雅瞳挑断了手筋脚筋后,被刚巧路过的栾夫人以续
筋手法帮他把断了的手筋脚筋接搏好,并收他为面首。因祸得福的贺群由报仇心
切,便一路尾随祝雅瞳来到南方,碰巧这小茶庄正是的一个燕国皇室分点,却被
祝雅瞳撞进来了。
「老大,这女娃儿长得可真标緻!」
「可不是!间直是仙女下凡。老大,她到底是谁?」
「你们真不识货!她就是天下第一美女『祝家夫人』祝雅瞳!」
「哦!难怪难怪,你看她的身材,该大的大,该小的小,尤其那胸脯,实在
叫人受不了!」一旁的小喽啰对着祝雅瞳品头评足起来。
祝雅瞳只觉脑袋昏昏欲睡,听见好像有人在说自己,虚弱的睁开双眼,当她
看清周遭情形时,惊呼一声,差点再度昏迷过去。只见自己正被「大字型」的绑
在一个木架中央,双手与肩膀平行的邦在左右两边,脚踝被几跟细长的绳子尧过,
紧紧邦在木架下面左右两头,使得修长的玉腿被最大限度地分了开来。
祝雅瞳尝试着把绳子挣脱,无奈浑身上下一点力也使不出来。
「臭婆娘,你终醒了。」贺群说道。
祝雅瞳抬起头,只见跟前站着七八个大汉,为首的一人身穿黑袍,似曾相识,
定眼一看,声音颤抖的说:「是你?!你不是……」
贺群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一定很惊讶了,是吧?上次你把我的手筋
脚筋挑断后,本来我也以为自己再没可能报仇了,怎料被我遇上了栾彩晴把我救
回,当日所受之痛,今天我要你一一偿还!」
「恶贼,识相的快把我放开,否则我要你们不得好死!」祝雅瞳一边挣扎着
一边大喊起来。
「大哥,我看还是快点动手剥光她的衣服吧,大伙在这弊着挺难受的!」
「你,你们……敢!!」祝雅瞳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不能置信地登大了眼睛。
贺群走到她面前突然伸手一扯!随着「嘶啦」一声,祝雅瞳的紧身武士衣被
完全撕开了,雪白的香肩以及两个巨大肥硕浑圆的乳房马上暴露在这些家伙面前!
祝雅瞳巨大翘圆且富有弹性的乳房,脱开束缚好像迫不及待地弹跳出来,因
恐惧的关系不停在空气中颤动而高挺着。粉红小巧的乳头,因刺激而站立挺起。
美丽而微红的乳晕,衬托着乳头,令人垂涎欲咬上一口。贺群的精神倏地进
人了前所未有的空灵境界。
「你,你……」祝雅瞳几乎昏过去。自小就高高在上骄贵无比的她,从未被
人如此羞辱过,一向惜肉如金的她,从懂事起,就发觉自己的胸脯特别饱满,身
体从没被人看过,平时行走江湖,就连被一些登徒子经过谈论一下她的身材,被
她听见,她都毫不留情地教训一顿,但如今她的一双引以为傲的胸脯却被一群无
赖咨意欣赏。
「你们一定没见过这么大的奶子吧?!」贺群对着手下说道。「大家走近看
清楚一点吧!不过眼看手勿动,这是天下第一美女的奶子阿!哈!哈!」
「混蛋……不,不要过来,啊……」
一旁的小喽啰早已按奈不住,拼命的向前挤。一个个瞪大双眼,死死盯住祝
雅瞳胸前那对高挺怒耸的大奶。
「妈的,这真是上帝的杰作……」靠前的一人忍不住赞叹。
「她奶奶的,你看她的大奶子,我看我一对手才能勉强把她握住。」
「噢!真的好……好巨!好挺……噢!」
「我看她不单是天下第一美女,更是天下第一美奶,你看她奶子这么大,居
然完全没有一点下垂,相反还高高挺立着,真是一个人间尤物。」
……
祝雅瞳难过的闭上双眼,极力忍受着众人的乌言猥语。
贺群早已心神难耐,一双大手粗暴地顷刻间伸向祝雅瞳那双怒挺又极有弹性
处女巨奶,使劲揉搓,把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美乳捏得变了形,那嫣红色的小蜜枣,
更是被捏得快要跌下来。
「噢!……好有弹力!……噢!好爽!」
「晤……」祝雅瞳睁大了恐惧的眼睛,看着自己骄嫩的乳房竟然被一个相貌
猥琐,其丑无比的男人疯狂折磨,尤其他那对葬手,像是搓麵粉一洋,对着祝雅
瞳完美坚挺的巨奶揉,捏,拧,挤,压……无所不用,从酥胸传来的阵阵刺痛,
使祝雅瞳不得发出痛苦的哼声。
「噢!……真是个骚货,那滑嫩感好像要把手指头溶下去……噢……」
贺群的左手仍然死抓着祝雅瞳那坚挺怒耸的淫奶,右手顺着她的纤腰向下摸
索着,突然向下用力一扯,奶白色的紧身武士裤便被贺群拉到小腿处,只见一个
倒三角型的阴护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大家眼前。
祝雅瞳只觉下体一凉,绝望地看着贺群把自己的长裤褪下,她用尽全身的气
力竭力地挣扎,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抖个不停。
「恶贼!快把我放开,我、我不会饶了你们的……」
「嘿!嘿!」贺群淫笑两声,停止了对祝雅瞳进一步的侵犯。只见他转身从
房子里拿出一条绳子,左手握着绳子一端,右手把绳子的另一端抛向祝雅瞳头顶
的横粱上边,再把从横粱上垂下的另一端把祝雅瞳的右脚邦住。
「啊!恶贼!!……你……你想怎洋?」祝雅瞳仿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那
匀称修长的玉腿不住的扭动着,胸前一双巨丸随着挣扎不住的勇动着。
贺群把原来邦着祝雅瞳右脚上木架的绳子松开,握着绳子的左手便向下拉…
…
「啊……你!……不要!……快停止……」祝雅瞳尖叫着。
贺群不理会祝雅瞳的叫喊,继续向下拉,从横粱伸下的绳子吊着祝雅瞳的右
脚越吊越上,直把她右脚拉到高举过头,才把绳子绑在木架的另一端。这样,祝
雅瞳的两条腿被拉成了一字形,处女的私处就再没任何遮拦,赤裸裸暴露地在一
群人面前。
但见祝雅瞳的阴阜如小丘般隆起,阴毛虽不算浓密,却疏落有致。由双腿被
拉成180 度,在大致完全开放的大腿根处,美丽的花瓣张开嘴,发出淫邪的光泽,
粉红的阴蒂骄傲的挺立在众人面前。
一旁的小喽萝看得神摇意荡,目瞪口呆。
「大家想不想看天下第一美女的骚穴。」贺群淫笑着对大家说。马上传来一
阵阵兴奋的叫喊声。
「啊…你……你们…不要……」
「你敢……呜呜……」祝雅瞳一边拼命叫一边拼命地摇头。
贺群无情地把手指放在娇嫩花瓣上,向左右分开成V 字型,花蕾还是粉红色
的,连边缘都呈现粉嫩粉嫩,发出鲜明的粉红色泽。阴道皱纹层层叠叠遮蔽住销
魂洞穴。
「呜!……求求你们……不要看……不要……」她感到极度的绝望,她看见
眼前众人正肆无忌弹欣赏着自己的私处,尤其是那些全是平时在街上看都不屑看
一眼的那种男人,她甚至听见有口水滴落地下的声音,过份的羞耻感使祝雅瞳感
到头昏。雪白的双腿轻微颤抖着。
贺群立时起了熊熊的欲火,掏出了他那青筋挣狞浮突的肉棒对着祝雅瞳那迷
人妖艳的骚穴奋力插进去。
「哎呀!——你……噢!……」祝雅瞳有如野兽般的凄叫声在充满淫邪气氛
的房子里响起。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使她美丽的脸孔扭曲着,突破阴唇的粗大肉棒,立刻
侵入窄小的肉洞里。
「噢!……好紧!……噢!……妈的……好爽!」贺群只觉祝雅瞳那天赋异
秉的销魂洞里发出一股吸力,肉棒不住受到阴道周围的嫩肉挤压着而抽搐痉挛,
使得贺群感到奇爽无比。
「痛……够,够了……停止啊……噢!」祝雅瞳痛苦地断续呻吟着,试图摆
脱那种痛楚的感觉。可是,这只能更直接地使贺群得到快感。
站在一旁的众人看得口水直吞,目不转睛地盯着祝雅瞳的雪白得发光的娇躯,
胸前那对随着抽插而晃动着的大肉球,纷纷掏出各自的肉棒来回揉搓。
「噢!……你*** 骚穴夹得老子真舒服……噢,好紧!……看我怎么插爆你
那姣贱淫穴」
贺群只觉祝雅瞳阴道里面嫩肉四面八方地包围着肉棒,像是要把他溶掉一样,
他感到是时候了,便更疯狂地加紧抽插的力度。
「啊……啊……快——停——止!」
「呀……来了……出来了……噢!……」贺群突然双掌用力地握着祝雅瞳胸
前那双雪白滑嫩的淫挺巨乳,手指以十二万分力度紧掐住她那颤抖着的娇嫩奶头,
下体向前用力一挺。处存已久的精液从肉棒处狂喷而泻,直喷入花蕊深处……
「啊……」祝雅瞳雪白的娇躯突然像触电似的颤抖了两下,全身手脚僵直,
美目翻起白眼,从嘴角处得流出了唾液,昏迷过去。
贺群依依不舍地从祝雅瞳的销魂肉洞把肉棒抽出,那还处半坚硬的肉棒上沾
满了亮晶晶的血红色液体混和着黄白色的精液,贺群粗暴地用祝雅瞳乌黑秀丽的
长发将肉棒擦乾,然后下流地用它拍打着祝雅瞳仙女似的脸蛋。淫笑着说:「祝
家夫人,不过是一个供我享用的贱货罢了。」
只见祝雅瞳的头无力地下垂着,湿乱的头发向下遮掩着她赤裸的肩膀和胸部,
她那一对原本白雪雪的姣贱巨乳上佈满了青紫色的手指痕,但是依然淫耸尖挺。
她滑嫩修长的右腿无力地垂下来完全靠横墚上的绳索的力量固定着。黄白色的精
液从祝雅瞳销魂洞里流出,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贺群对着两个弟子说:「荣儿,廖赞,我有事外出,你们两个帮我把这骚货
抬到我的密室那边,在我回来前没我的命令不许动她。否则,杀了你们!」
刘荣与廖赞忙点头说是。「其馀的跟我来,我要把陆菲嫣那臭婆娘也一并捉
回来享用。」说着,头也不回地领着一班手下走了。
贺群走后,房子里就只剩下刘荣,廖赞与祝雅瞳三个人了。
他们把昏迷的祝雅瞳双手双脚的绳子解开放倒在地上。祝雅瞳美丽嫩白的胴
体软软的躺在地上,有一个不可抗拒的美态在自然散发。刘荣与廖赞对着祝雅瞳
惹火的身材,早已流口水了。
两人对视一眼,只见廖赞小声的对刘荣说:「放着这骚货不大干一场太可惜
了,反正师傅走了恐怕要数个时辰才回来,倒不如我们……」
此时刘荣的魂魄早已被面前那具玲珑浮凸的肉体勾了过去,他早已把刚才贺
群临走说的话忘记得一乾二净,他以沙哑的声音应道:「王兄之言有理,此女天
生媚骨,风骚动人,若浪费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怕且再投几回胎也不能遇上
此等货色呢。」说着他把祝雅瞳一边的乳房托起,狠狠地捏了一把。
「噢!……好滑……真弹手!」
一边的廖赞则愉快地舔着、吸着祝雅瞳另一边的乳房,双手则大力握住她的
一只大奶子,大叫:「噢……我要捏爆你个大奶!……」
「晤……啊……」虽然是昏迷着,祝雅瞳还是随着他们的粗暴而发出呻吟。
「晤……晤……」
祝雅瞳全身柔若无骨,香肌丰满,充满弹性和青春活力,两人只觉触手处如
凝脂白玉,四只魔爪更毫不留情地摧残着祝雅瞳两团弹力十足的大肉球上又捏、
又抓、又啜、又压,昏迷的她发出一下又一下令人销魂的呻吟声。
从胸前传来的阵阵痛楚使祝雅瞳开始清醒了,她突然睁开双眼,看见眼前两
个相貌猥琐的男人正在无耻地玩弄着自己胸前的两颗怒耸巨挺大奶,不知那来的
力量,她双脚乱蹬,翻身脱离了两人的魔掌。刘荣与廖赞冷不妨的被她挣脱,正
要起身追前去,只听见「砰!砰!」两声。祝雅瞳一前一后的用脚踢在二人的下
阴处,痛得两人冷汗直冒,跪倒在地上!
由武功被废,祝雅瞳只能像常人一样,她顾不得全身赤裸地逃跑,每跑一步,
她胸前那两个淫挺大肉球,便十分整齐而合拍地一起上下抛动,撞在身上竟发出
了「啪!啪!……」的响声。祝雅瞳马上停了下来,她感到了极大的羞耻,俏脸
红得像火烧一样。她生怕被人法觉似的向后看了看仍躺在地上呻吟的两人,她只
好用双手交叉的掩着两个大豪乳,扭着白雪雪的大屁股继续往前逃。
这里好像是一个地下密室,四周没有一处出口,密室的一角有一条弯弯曲曲
的楼梯延伸向上,祝雅瞳忍受着下体痛楚,跑到梯级的尽头处推开门,竟来到了
小茶庄的厨房。
由贺群带着一大群手下离开了这里,所以小茶庄里面空无一人,大门紧紧关
闭着。她正犹疑着是否冲出去,隐约听见了密室下传来阵阵呼喊声。心想,若再
落入他们手上,一定会受尽百般凌辱。是便推开大门光着身子冲出去。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34
第十集:寒梦横江
第一章、丹鼎同火。月霞云间
「天亮了?」
吴征很少有这种天明像道催命符的感觉,不过今日有。环在脖颈上的藕臂一
紧又松,再慢慢地越来越紧,旋即传来脸颊摩挲时的光滑,与骤然强烈的呼吸。
这一抱好长好长,眷恋不舍,依依不忍分别。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美妇才忽
然一甩一推将吴征推在一旁,给他留下个后背,幽怨道:「哼,我看你就是巴不
得急着走!」
吴征心中好笑,不想祝雅瞳撒起娇来,比少女还要顽皮些。本想宽慰几句,
眼珠子一转,轻咳一声板着脸道:「已赔了你一整日夜,天明就真没办法了。」
「菲菲就可以赖着拉你不准走,人家就不行。」祝雅瞳大发娇嗔着不依,背
对着吴征生起了闷气。
「醋劲儿还真大。」吴征强忍着笑搭上祝雅瞳的肩头道:「不是都说好了的
么……菲菲那时候恰巧诸事清闲而已……」
「哼……」祝雅瞳一抖肩不准吴征触碰,刚要埋怨,那又粗又热的大手向下
一滑,钻进了腰际。
美妇臀儿丰翘,侧卧时胯骨自然而然地支起,让蛇腰与床面露出块裂隙来。
恰能让吴征的手臂穿过后向上一弯,将一对奶儿拿在手里。祝雅瞳娇躯一抖,只
觉大手的热力直透入心,再不舍反抗,只得闭目任由爱子胡闹。
「男子汉志在四方,嘿嘿,多呆半日也无妨,既然不走,那再来几回……」
「哎呀……」祝雅瞳扭了扭身,有些慌张道:「人家玩闹随口说几句……别
别别……真的不成了……再来……要……要伤了……哎哟……」
「谁让瞳瞳这么贪吃,让你停还不停,这下吃着苦头了吧?」吴征贼贼笑着,
又一挺腰抵着只丰润嫩臀低声道:「要不还依昨夜所言试试这里?菲菲,玦儿,
玉姐姐的可都交给了我……」
祝雅瞳骤然翻身一把捂住了吴征的嘴,另一手却捂住了臀儿。脸上似笑非笑,
似嗔非嗔,眼角忽然泛起泪光嘟着唇道:「娘去了成都以后,再没有一天离开过
你……人前风光也好,绝境穷途也罢,娘没有一时一刻舍得你,只要你在身边,
什么事娘都不在意。」
「孩儿知道。」吴征胸膛一暖,祝雅瞳对自己的爱深如大海,不由不令人动
容。
「就算偶尔有几日不见,总是就在身边,那感觉截然不同。这一去后分道扬
镳,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娘……很不习惯,也觉不适……」祝雅瞳捧着吴征
的脸,一时间脑中混沌一片,也分不清自己是位慈爱的母亲,还是温柔的妻子:
「娘终究只是个女子,先前把祝家交给你是做对了的。若再让娘管下去,非得彻
底败光了不可。」
「慈母多败儿,娘再这么宠着我,第一个败的就是我了……」
「那……也没错。话说回来,若是征儿从小跟着娘长大,八成就是个败家子
儿……也算是歪打正着。」祝雅瞳有些不好意思道:「去吧,早去早回,平平安
安地回来。吴郎不必担心,有什么好东西,瞳瞳都给你留着,回来以后一家团圆
了不迟。」
「好!」吴征振奋道:「回来以后,我应承你的事也可以办到,瞳瞳一样不
必担心。」
「嗯……」祝雅瞳埋首娇声,细若蚊呐,面红过耳:「那……届时拿你应承
的事情来换……」
「一言为定。」吴征略愣了会儿神,不知是担忧前路难行,还是畅想归来之
后种种温柔旖旎,片刻后又死命搂了搂祝雅瞳道:「临行前还得去和师娘拜别,
另外,我还想去见一见柔惜雪,娘陪我去。」
「该当的。」
两人从布茧里出来,颇有恍若隔世之感。洗漱沐浴浣去一身粘腻,换好了衣
衫后祝雅瞳才消褪了脸上红潮,复又端庄优雅起来,与吴征对视时还有一股刻意
的不假辞色,惹得吴征心中暗笑。
「菲菲不敢太早来陪伴师娘,这个时辰正好。」吴征探头探脑又侧耳倾听,
确认林锦儿的院内无人,才朝祝雅瞳一点头。
「那定然是你故意狠狠地弄了她,才让她行动有异不敢出门。」祝雅瞳明知
吴征刻意说这话来羞自己,索性不予理睬,当做充耳不闻。心头却暗道若是任由
他胡来,今日多半也要动弹不得。
「师娘,徒儿来请安。」吴征叩响了门扉,三下轻叩便垂手肃立一旁。
原以为时辰尚早,林锦儿未必便起,不想片刻后门内便有脚步声响起,一声
女音软软道:「来了。」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吴征不敢抬头,耳听得林锦儿拔高了音调道:「征
儿,你怎么来了?」
两人在昆仑山上感情最深。林锦儿待吴征视同己出,吴征被罚去青云崖时,
第一个去探望的是她,半点不嫌弃的也是她,对吴征报以最大的信任与鼓励的还
是她。之后吴征下山,林锦儿远赴凉州,两人许久难得见面,林锦儿大片的心思
也扑在奚半楼身上,多多少少生分了些。可吴征出使燕国之前的话犹在耳边萦绕,
以当时而言,待吴征最好的的的确确是林锦儿。
祝雅瞳还为这一句话大吃飞醋,恼怒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生生给了林锦儿一记
耳光。此后悔之无及,心中一向觉得亏欠。
吴征与林锦儿产生不了血脉相连之感,可每逢见到她总觉轻松自在。林锦儿
又一贯温婉可人,叫人不自觉地就更加亲近些。吴征常思报答,现下终于有机会
在自家府院里供奉尽孝,林锦儿却早已不似从前。
拔高了的音调里仍有亲近之情,更多的却是责备之意,每每吴征前来请安都
是如此。
林锦儿把自己锁在小院里,二门不迈,日夜里身上所着净是麻衣孝服。奚半
楼与她并未举办婚事,也尚未来得及给一个正式的名分,可林锦儿始终以守寡自
居。
昆仑一门仇深似海,尤以林锦儿为最。来紫陵城安定下来之后,她给了吴征
一句话:「征儿你放心,师娘心中有数不会寻短见。一来你初掌门派又有诸多事
务,正是急需人力物力的时候。师娘不是什么能人,对门派诸事也算了然于心,
当能帮上些忙。二来师娘要替你师傅看着你,亲眼看一看他最得意也最信赖的徒
儿重振昆仑,日后泉下相见,你师傅问起来,师娘也好细细说与他听。」
这一番话让吴征暂时不必担忧林锦儿,却也让他心惊胆战。听林锦儿的意思
竟是死志已决,只是暂时不死而已……她苦恋奚半楼多年,两人还未过上多久的
恩爱日子就遭遇大变,可谓心已死了。
这一番话之后,每逢吴征前来请安,林锦儿一反从前对他的疼爱有加与心软,
总是迫不及待地赶他走,反复交代正事重要。昆仑不仅不能从吴征手中继续衰败
下去,还得尽快振兴起来。
那意思林锦儿也好早日去地下与奚半楼相会,吴征对此束手无策。
没奈何之下,只得请朱泊与林锦儿一同负责重新编纂昆仑派典籍之事。昆仑
山上的藏经阁已经一把火烧得精光,如今都只存在朱泊的脑子里,门派之学想要
源远流长下去,重修书册典籍必不可少。林锦儿重责在身,吴征更希望这些典籍
永远修不完……
「弟子将入军务恐近期难归,特来向师娘辞行。」吴征毕恭毕敬地跪地磕头,
祝雅瞳也随在身侧矮身一福。
林锦儿只向祝雅瞳轻轻一点头,浑若未见。又一把拉起吴征道:「你是掌门
人,就算我是你师娘也没有磕头的道理,今后不许。师娘在此好好的,务虚担忧。
你有事自去便了,早些站稳了脚跟,好重建山门。」
吴征见她满面红光,双目睁得大大的。比起从前在昆仑山上这一辈弟子里年
龄最小的娇俏少女,现下的她强打精神,故作云淡风轻,甚至那憋出的一脸红光
反倒现出些病态来。吴征心中一痛,自己初下昆仑山时,林锦儿百般不舍,千叮
咛万嘱咐全是些细微琐事,听着絮叨的话却让人心里甜甜的十分受用。如今林锦
儿只是赶着他,催着他快点,再快一点,吴征都不能林锦儿知不知道自己究竟要
去哪里。
哀莫大于心死。吴征眼眶微红,低声道:「徒儿晓得。师娘在府上莫要见外,
有什么事就与赵立春说。这一趟府上诸人大都要去,师娘替徒儿看好府邸。师祖
若是饮酒过量,师娘也得劝着些……」
「好啦好啦,都知道了。」林锦儿挥手打断,推着吴征向院门外走去道:「
速去,速回,师娘洗漱完就去找小师叔,修编典籍的事早一日完成便早一日好。
你莫要啰嗦,男儿汉大丈夫又是掌门之尊,哪还有操心这点小事的……」
吴征被推出院门,无奈之下只得与林锦儿挥手告别。听院门砰地关上,吴征
与祝雅瞳对视一眼,一同摇了摇头,并肩向柔惜雪的小院行去。
「你师娘不太愿意看到你。」
「嗯?为何这么说?」吴征一愣面目凝重起来。祝雅瞳与林锦儿在府上来往
不多,吴征大多时候也是孤身前来,以祝雅瞳的伶俐细致,她的意见吴征向来尊
重。
「娘也说不清。」祝雅瞳一脸沉思着道:「只是这般匆匆忙忙地赶你走,你
想想看,菲菲啊雁儿啊玦儿啊她们什么时候会这么做?」
「除非有什么事想瞒着我,也算是不愿在当下看见我。」吴征也沉吟着道:
「师娘没什么好隐瞒的东西,那就是不愿意见我了……」
「嗯,不是厌恶,只是不愿看到你。可能征儿让她勾起什么回忆,徒惹伤心?」
祝雅瞳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林锦儿眼下的情况谁也没有好办法。
「接下来一段时日见不着我,师娘说不准还觉得清净。或许昆仑重建能让她
有些许安慰,届时才能开怀些。」吴征叹息一声,把嘴一呶道:「前面还有一个
为了师门殚精竭虑的人。」
吴征对这个世界始终保有足够的尊重。忠孝礼义,在世人的心里有着无可比
拟的地位,连一些女子都是如此,吴征对这些女子也就更加感佩。
「嗯,去看看她。」祝雅瞳略有愧疚之意。天阴门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她
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每每接近这处整座府邸最偏僻,却也最清净的小院时,她都
有些怯意。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吴征握了握祝雅瞳的素手宽慰一句,
又冷笑一声道:「我说的殚精竭虑可不是她,她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哪里殚精竭
虑了?」
祝雅瞳听得柳眉一挑,鼻翼一皱嗔道:「口口禅机,不如与她去说,她是修
佛之人,说不准能劝得动。」
「难,难,难。」吴征对着院门伸手一推道:「我本不欲生,忽而生在世。
我本不欲死,忽而死期至。修佛修心,有人顿悟,有人修一辈子堪不破,光凭几
句话又哪里劝得动了?」
这处院门从来不锁,也不上门闩。
柔惜雪此时正静坐于亭中,微扬着头远眺晨光。吴征打了几句机锋,皆中天
阴门现下境遇,说的声音又不算小,自能让她听在耳中。可推开院门时,柔惜雪
木然不动。
这座小院是吴征依着冷月玦的要求立起的,但吴征还是第一次来。祝雅瞳与
柔惜雪之间的恩仇说不清道不明,谁也分不清是非,甚至说不出个所以然。两人
又同时佛宗门派的弟子,不免让人怀疑是前世孽缘,因果纠缠。吴征虽不记恨柔
惜雪将自己的事情卖给了霍永宁,这一笔账总是在的,抹也抹不去。故而柔惜雪
入住之后,吴征一次都不愿来。
不过这第一回来到府中最别致的小院,还是颇有惊艳之感。
院中始终有一股淡淡的香火气,正屋被修缮成了佛堂,当中供奉着毗卢尸佛,
左首处是现无愚佛,右首处立着观世音菩萨。三尊佛像精巧,朴素,只以岩石雕
成,略施色彩不铸金身。堂前的桌案摆着一只小香炉点着三炷青香,一盏油灯不
灭,一柄木鱼。
不比从前天阴门的佛寺里香火鼎盛,人来人往,但是这般清净才是修行处该
有的样子。三炷香,三缕青烟,三座佛像,一切都寡淡而安宁。
早课时辰已过,木鱼声不再响起,一串念珠挂在木鱼上暂摆于案桌。这串月
亮子所制的念珠已被摩挲得光滑如镜,也被养得油润盈亮的念珠共二十四颗。以
吴征的眼力,自能看清刻在每一颗珠子上的小字,如「柳寄芙」,「郑寒岚」,
「姜如露」等等……
柔惜雪静坐着不动。常开的院门全无避忌,似乎来的是帝王将相还是乞丐流
民,于她而言没有区别。无论谁来了,都可以随处看看,随处坐坐,想走自走便
了,都与她无关,她只会坐在那里,看她的天空,念她的经文,想她的事情或者
什么都不想。柔惜雪肌肤本就极白,朝阳一照隐隐然透出玉质的光泽,此时静坐
着仿佛也化作了一尊玉美人,无情无感,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吴征也随处看了看,见炉中青香将烬,便候了片刻待它们燃尽了,自点了三
支叩拜祈祝之后续上。起身之后并未离开,而是拿起念珠一一抚过刻在上面的名
字,尤其在「索雨珊」三字上摩挲许久,才合十于手心再度闭目祈祝后恭恭敬敬
地搭上木鱼,复归原位。
石桌旁共有四只石凳,吴征与祝雅瞳自顾自地坐下,望天的柔惜雪不打招呼,
也不阻拦。桃花山恶战之夜她身受重伤昏迷多日,曾清瘦得皮包骨头。苏醒后武
功全失再也不是呼风唤雨的绝顶高手,天阴门覆灭也没了永远做不完的事。每日
在小院里安住旁的好处没有,倒是身材越发丰腴,修心养性之间,面容恬淡自然,
比起从前满腹心事的阴郁,满脑为了天阴门而争斗的狠厉全然瞧不见了。
若不是吴征对她有些了解,多半会以为这位自小修行,早已达宠辱不惊,看
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境界。
「掌门师姐请用茶。」祝雅瞳倒了杯清茶递上,无意间与柔惜雪指尖一碰,
只觉触手分外冰凉。这才见她仍是一袭僧袍,虽内着了棉衣,可此时已是深秋天
气寒凉,柔惜雪武功全失身体比之寻常人还不如,这点衣物于她而言算是少了。
柔惜雪仍然不动,任由祝雅瞳入了偏屋取来裘袄为她披上,又好半天才将扬
起的头低下。似是看得太久,脖颈酸麻难忍,柔惜雪秀眉微蹙轻咬牙关,呼吸也
剧烈了些,皙透白净的脸上泛起一抹血色。她目光难以察觉地一黯,又一眨便消
失不见,以极低极轻的声音道:「我自己会,不敢劳你操心。」
没有师妹二字,柔惜雪全无情绪的双目里,不知是已没了一切牵绊,还是依
然不认祝雅瞳这个师妹。
「当初建这座小院的时候,玦儿与我要了这些,我一时想不明白,今日才懂
了,只可惜没有早些懂,否则我该当时时来的。」吴征向祝雅瞳道:「毗卢尸佛,
现无愚佛,少有专程供奉这两位佛祖的,今日一见柔掌门,我倒是明白了。」
祝雅瞳并不答话,只望了吴征一眼,又静静地望着柔惜雪,柔和又歉疚的目
光中,似想看清她的每一分变化。
「毗卢尸佛位居过去七佛第一,无忧树下成道之时,犹如百亿日出。我猜柔
掌门供奉毗卢尸佛,与佛祖成道之日的光耀无甚干系,倒是取他过去七佛之意更
多些。」吴征信口而言,仿佛与祝雅瞳单独闲聊,石桌旁并无柔惜雪此人:「佛
言人之软弱唯独不舍,不舍过去之荣光,不舍过去之恩爱,柔掌门虽心丧如死,
终究忘不了过去。」
「佛宗看世间疾苦,见众生皆以无明为父,时不时动无明之心,以贪爱为母,
时不时动贪爱之念,所以言众生皆愚。我猜柔掌门供奉现无愚佛,是想不生无明,
不生贪爱。至于观世音菩萨,则是求菩萨的大智慧以破此魔障,以寻光明。」
吴征说完之后也望定了柔惜雪道:「柔掌门佛法精深,在下想问一句,柔掌
门在此日夜供奉佛祖菩萨,念经祈祝,究竟求的是如愿,还是求禅?」
柔惜雪目光几乎未变,淡淡道:「贫尼罪孽深重,求如愿消解罪孽,亦求禅
忘却世间疾苦。其实求什么不重要,惟点滴心愿而已,吴公子刻求因果,是着了
相了。」
「哦~」吴征恍然大悟般点头,又道:「柔掌门求心安,求青灯古佛,只是
……索前辈死得好冤……晚辈今后在九泉之下见到她,实无法心安。」
柔惜雪终于不再像尊玉美人,她目光连闪,怎么也化不去悲哀,脸上亦露出
痛苦之色,语声发颤道:「雨姗究竟是怎么死的?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索前辈接了柔掌门的密令来成都,吴府说不上铜墙铁壁,也不容人随意进
出,尤其后院更严。霍永宁与索前辈接头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先从在下师弟处
着手拿了他的手下囚禁在府中,他上门讨人,那时才借机留下了什么暗号……此
后索前辈的异样被看了出来,她始终不肯说出是柔掌门之命,自愿坐化。」吴征
叹息一声,疾言厉色道:「所有死难者里,索前辈最无辜,最冤……柔掌门,你
整日窝在此处念经诵佛,可知索前辈的冤魂在地底哀嚎痛哭?她生不能见柔掌门
与我娘重归于好,死不能见天阴门重振声威。柔掌门,你于心何忍?」
吴征用最难听的话,刺痛柔惜雪最疼的地方,原本有些自信,至少要让柔惜
雪动容,若是勃然大怒就更好。不想听明了事情的经过,柔惜雪像是忽然放下了
所有重担一样上身一软,像个孤苦无依已尽了全力的小妇人一样哂然一笑道:「
贫尼自愿折去所有阳寿超度几位师妹的亡魂,贫尼是生是死不劳吴公子担忧。」
吴征被一句噎得险些背过气去,他可不明佛法,这一大套说辞也不知花了多
少心血才准备出来。也没想柔惜雪就此走出阴霾,可就这么戛然而止,似乎连一
点点触动都没有,实在失败。
「两位自便,贫尼该去诵经了。」柔惜雪合十稽首,在木鱼前盘膝坐倒拿起
念珠诵起经来。只是拨着一颗颗的念珠时,手指不住颤抖,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征待她诵完了一篇经文才起身告辞,临走前又道:「在下从前一直怪罪柔
掌门贪图荣华富贵,只想着将玦儿往火坑里推。现今想来才知柔掌门待她有多好,
这么多同门,柔掌门唯独给玦儿安排了后路。玦儿聪明,且面冷心热,她不会不
知报答。柔掌门或许看不见也不知晓,玦儿现今可谓殚精竭虑,柔掌门不愿帮手
无妨,倒是日夜诵经未必显得心诚,若有闲暇又不困倦时,不妨帮着玦儿抄写些
经文,她身上另有要事,莫要真忙坏了她。」
「公子多言了。」柔惜雪低着头,忽然才想起一事问道:「听闻公子要离府?」
「不单是我,府上不会留下几人,不过玦儿不会走。」吴征定定地看着柔惜
雪,想从她面上找出些异样的愿望不断地落空,才放弃了期盼答道:「她毕竟从
小在燕国长大,上战场不合适,而且我刚说了她另有要事在身。……柔掌门可以
不想报仇,可以诵经咏佛,玦儿不肯放弃,我也不肯。」
柔惜雪忽然笑了起来,以她的容颜自是说不出地好看,甚至有些妩媚。可是
笑中带着过往无限的心酸与对吴征不知天高地厚的讥嘲怎么也掩饰不住。她就这
么无声地笑着,笑着,笑了许久才渐渐隐去,又变回那尊玉美人低下了头,拨起
了念珠……
败兴而走,吴征与祝雅瞳拥抱作别后溜出后门,一路施展轻功出了紫陵城才
在道边树林里跨上「宝器」。一声鞭响,宝器震天长嘶着狂奔起来。
飞驰了一日,看看到了黄昏才至军营。韩铁衣刚刚收了今日的操演,见一道
烟尘滚滚,黝黑的骏马飞驰而至,便候在营门口接了吴征笑道:「你再晚半刻,
本将就要闭了营门,让你在野外露宿一夜!」
「不是说好了今日来吗?怎地了?」吴征理直气壮道。
「呵呵。」韩铁衣冷笑一声道:「旁人的今日都是大早,唯独你是傍晚,就
你不同。」
「那是当然了。」吴征将马儿交给兵丁,与韩铁衣结伴向营中走去,心中狐
疑片刻终究忍不住问道:「雁儿没来问话么?」
「按你的吩咐,雁儿若来信询问,就说昨日已至军营,若没问则不必回。你
给老子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外头藏了小的?」
「胡说八道,藏个屁!天地良心好吗,我家的娘子都在府上,在外头绝对没
有藏人,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吴征大声叫屈起来,心中却道:是没藏在外
头,就在府上,不算外头……
「这么悲~~壮的誓言你都发得出来?罢了,信你一回,有人在等你……」
「谁啊?」
「我不能说名字……嗯嗯……应该……不算……你的娘子吧……暂时还不算
……话说你碰过人家没有?」
「没啊……我哪有那胆子?倒是她来干什么?」
吴征挠头之际,远在紫陵城的吴府也到了晚膳时分。平日里虽说府上忙忙碌
碌,人员倒是齐整。今日一下少了两人,诸女心情俱都算不得好。
玉茏烟左右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怯生生问道:「祝夫人从昨日起就不见人,
是不是该备些饭菜送去莫要饿坏了?」
「不可!」陆菲嫣与韩归雁异口同声道,二女对望一眼又急忙避开目光。陆
菲嫣平静了一番道:「祝夫人嘱咐要闭关,练武之人此刻谁也不许打扰。若要用
饭什么的,她自会早早安排好,不需我们操心,更加不要多事。」
「正是,正是。我们用膳……」
韩归雁附和两声,便急忙岔了开去。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全无不妥,可其中总
有那么些怪怪的。诸女不明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便不再提起。
天色已晚不便与诸军见面,韩铁衣也不能跟随,吴征孤身绕至后营,远远见
倪妙筠立在营帐前左右打量。她穿了便装,一袭曳地长裙从头到脚,且仅用一根
丝带系起柳腰。远远望去高挑苗条的身姿修长挺拔,且仿佛自腰之下便全是长长
的美腿。
「倪仙子来了?」吴征招了招手,倒有些意外之喜。
倪妙筠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营帐,又掀着帘门不放,自是请吴征入内的意思。
吴征挠了挠头,看她这副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座军营她才是主人。
进了营帐,倪妙筠清了清嗓子,竹筒倒豆子般道:「吴征接旨:吴兄,不必
跪了……」
吴征一愣险些笑出声,除了圣旨的开头两句实在不成体统之外,倪妙筠古怪
之极的神色也是颇为可爱。
看吴征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份「荣宠」,倪妙筠有些头疼地摇了摇头,实在搞
不懂这两人之间的情谊到底怎么回事,接着道:「倪小姐与吴兄相熟,所谓旨意
又不准有外人在场,你我二人依然兄弟相称,不算违了约定。」
倪妙筠从来没有这么苦恼过,简单的一道旨意,背熟不费吹灰之力,念出来
却这样艰难。更可气的是,她不知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才勉强能断断续续地宣读
着「旨意」,吴征已经跑去给她斟来一杯茶……
「长话短说,吴兄呕心沥血,若遇困难处请直言,为兄当一力解决,此为其
一。倪小姐是为兄妻姐,亦无法坐视吴兄单枪匹马,为兄拗不过,特命倪妙筠为
监军,就跟在吴兄身边听用,此为其二。燕贼势大,此战又事关重要,为兄亦不
可安居紫陵城,提前说与吴兄知晓。呵呵,朕也要过一把御驾亲征的瘾,此为其
三。兄自知即可,无须叫外人知晓。」
吴征前头听得笑嘻嘻的,最后一句把他满头汗都给听了出来,呆在当地……
倪妙筠关注他许久,见他对自己前来担任监军一事全不介怀,还暗中松了口
气。她原本去求费紫凝帮着进言,只是想来军中当一名军士。原因倒不是因为对
吴征有多少眷恋,而是此处太过重要,不能亲眼看一看,不能出尽全力帮忙,内
心过意不去,也放心不下。
不想张圣杰随口就让她去做监军,让她好生难受,唯恐吴征以为自己是张圣
杰派来的眼线,要监视于他。还好吴征一点都不介意,目光中还有些欣喜。唯独
说到最后一句,吴征才勃然变色。
御驾亲征,听着威风无比,可在吴征的记忆里就没几件好事。刘邦的白登之
围,刘备的夷陵惨败再到赵光义征辽,朱祁镇的土木堡之变等等等等,连千古一
帝,文武双全的唐太宗御驾亲征高句丽,也是灰头土脸的下场。张圣杰忽然冒出
要御驾亲征的念头,吴征怎能不面如土色?
倪妙筠轻喘了一口,似乎也对张圣杰的决定担忧无比,又道:「旨意还没有
宣完:倪仙子力劝为兄打消御驾亲征的念头,还请吴兄劝劝倪仙子,莫要劝为兄
了,这枕头风可不好抵挡,吴兄若得方便,自处即可。」
乱七八糟,跟绕口令一样的圣旨,让脑壳疼的吴征直接升作蛋疼。吴征抽了
抽嘴角,皱眉思索片刻,忽然目中一亮。倪妙筠的目光也跟着一亮,两人接触久
了互相间都有些了解,吴征想透了些因果,自然会说与自己知晓。
「啊~原来如此,倒不是不可行。」吴征又理了遍思绪点头道,可落在倪妙
筠眼里,嘴角那丝微笑才最为显著。
那是男人之间心照不宣才会露出的笑容。任你是帝王将相还是黎民百姓,这
般笑起来都一样地掩饰不住猥琐,下流,自鸣得意。
倪妙筠心生警兆,又实在抵不过好奇心与满腔忧虑问道:「为何可行?」
「来来来坐下说,不用那么慌张,陛下聪明绝顶,做出的决策自然是好的。」
吴征招呼倪妙筠在地图前坐下,用手画了一个大圈。
倪妙筠专心致志,见吴征这一画气势磅礴,想来要说出一大串的道理,不想
吴征极为笼统地道:「这一战事关盛国国运,可败,不可大败,可艰难守城,不
可丢一城一地,对不?」
「嗯。」倪妙筠撇了撇嘴哼道。
「事关国运,那是倾国大军尽出驻守边关,边境之内可说处处空虚,包括紫
陵城在内。」吴征点了点地图,道:「你想想,陛下的根基全在费,花两家的效
忠之上。倾国之力出征之后,留在紫陵城的又会剩下多少?我听说,那位皇弟可
一点都不安分了……」
「对了!」倪妙筠大悟,此刻她才额角见汗道:「他处心积虑要帝位,暗中
必然囤积力量,紫陵城里空虚之时就是他下手之日。甚至不需他明里动手,只消
战事不顺他登高一呼,便是我外公与花丞相也压不住。」
「那就是了……陛下御驾亲征虽说是步险招,倒是暂时避免了两面受敌,于
战事有益。只是……」吴征有些钦佩道:「于他大大不利,若是稍有差错,可是
有家都不能回了。」
「陛下自回国起,每一件事都是孤注一掷,只许胜不许败,全无退路了……」
「只希望陛下这等聪明才智,御驾亲征时莫要指手画脚的好。对了,陛下有
没说他要哪位将军随行护驾?」
「韩铁衣与韩小姐两位……」
「…………」
吴征又是一头汗哭笑不得。方才的贼笑倪妙筠已经抛在了脑后,吴征可还记
得。这份圣旨让倪妙筠这等未经情事的黄花闺女看,她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
吴征可不同,圣旨里处处都是玄机。
譬如监军一职看似为了监视吴征,实则这支军伍从建立起就是吴征在使力,
说是吴征的私兵都不为过,仅靠一个倪妙筠哪里监视得住。任命她为监军,全是
便宜了吴征。——军中除了贴身护卫之外,还有哪个职位能比监军与大将之间的
接触更多?贴身护卫都是些糙汉,倪妙筠当然不能混在其中。当了监军,那是食
则同桌,可惜没到寝则同榻那一步而已。
还有什么让吴征帮忙劝劝,别让倪妙筠再劝自己的绕口令,言辞顺不顺根本
不重要。内里的意思根本就是告诉吴征,在佳人面前显摆本事的机会难得,吴兄
你好好把握。佳人芳心一颗,不就是这么左撩右拨就给勾引走了么?吴兄莫要错
失良机……
好处给了,回头收点回报也是当然的。张圣杰要韩家兄妹护驾又要保密,其
意已是告诉吴征御驾亲征不准备大张旗鼓,甚至是秘密进行。也让吴征吃了颗定
心丸,一来对吴府是十足十地信任,把命都交到了手中,二来秘密进行,指手画
脚的可能性也没了。就是责任一样巨大,但有任何闪失,吴征还真的背负不起…
…
两人聊了好一阵天色已晚,吴征摸了摸肚子道:「忘了用饭,你吃了没?」
倪妙筠撅了撅唇摇头。吴征的本事她见识过不少,但是方才还是让她眼前一
亮,能在片刻间剖明了形势,这份本事不说旁人,她自己就没有。女儿家的心思
也历来如此,好感一点一滴地积攒起来慢慢地就念念不忘,若是能够让她打心眼
里佩服,那就更加美妙。
「上回你去抓于右峥,答应了要亲手做一顿给你吃。可惜回来那天不得功夫,
今天先补偿你一下。走!」
两人做贼似地向后厨溜去,毕竟营中军规严明已是过了饭点的时分,何况吴
征一个将领,带着监军亲自下厨去开小灶,让人见了成何体统。
后厨里的备采倒是齐全,吴征扫了几眼,除去外袍挽起衣袖道:「看看想吃
什么?」
倪妙筠见他一副伙夫劲头,居然还似模似样一点不以做卑贱之事为忤,又好
奇之心升起,诚心想难他一难。明眸流连,秋波脉脉,忽然想起吴征自小在川中
长大,亲手下厨并不少,可做出的大都是重味的川菜,江南精致又清淡的菜肴可
从未见他做过,要难倒他,正该从这里下手。
女郎计上心头,略有得色地指着一只肥鸡道:「那就做一个白斩贵妃鸡吧。」
吴征一愕,死命眨了眨眼睛,旋即眼角弯起,艰难忍着笑意。
这词儿虽说的不是好地方,却是实打实地名词。男子胯下之物叫法各自不同,
这也是一种,且还是官面上的叫法之一,在从古至今许多典籍上都是堂而皇之地
写下的,倪妙筠身处书香门第自是知道。所不妥之处,实因发音太过粗俗难听,
女子口中念来难免更为不雅。
尤其是出自倪妙筠这等干净清爽的美女口中,别有一番怪异的味道。让人听
了想笑笑不出,说有多不好听也算不上,好像她的纯净美丽也感染了难听的名词,
生生变得好了许多一样,但要说变得好听,那也是决计不可能。
吴征带笑的眼角就这么看着倪妙筠骤然发窘,佳人自粉白的脖颈忽地涨红,
再一直弥漫向柔和精致的面庞,越发衬得明眸善睐,唇红齿白。
所谓霞举烟生,不外如是。
女郎也是想怒没得怒,想发作也没半点理由,再回头想想也有些好笑,可半
点都笑不出来,就这么僵在了当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吴征有些怜惜地微笑着靠近,终究忍不住逗弄的心思凑近佳人耳边轻声道:
「说鸡不说巴,文明你我他。」言毕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新年进步,阖家安康」
第二章、大音希声。慧眼识贤
秋日的清晨阳光柔魅,高飞的云雀欢唱之声不需清风也能捎来阵阵脆亮。水
雾像层薄薄的轻纱,旖旎而妩媚。可一片片的叶子由青转黄,终究在干枯了之后
落下,旋转着,跳跃着,带着无尽的遗憾无可奈何地投入大地的怀抱。
柔惜雪推开房门时,正面对落下了不少枯叶的院子。她心中一跳,在忧伤的
季节里,人总难以避免往日的思念与惆怅,即使淡漠如她也不例外。——那股峭
然的愁绪就像山溪一样时缓时急,在无尽的秋风里悄悄潜入人心,排不开,躲不
去。
她双眸一黯,情不自禁地垂下头低吟经文,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佛堂走去。
脚步的沉重不仅是深深的自责与负罪感,也因功力全失,身躯慵懒无力,才
使得院落里路虽平,步伐难安定。天阴门里百余年传承连同着广厦屋舍被一把火
烧成了灰烬,同门死的死,归顺的归顺,震撼世间百年的天阴门金字招牌如今片
瓦无存,只留下几个幸存者苟且偷生,寄人篱下。更可恨的是,两名仇人仍自逍
遥,一人已是万乘之尊,另一人也大有可能成为万乘之尊。
支撑自己苦熬二十年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前途渺茫看不见任何希望,自己
犹似个活死人,不是活死人还能如何?佛魔双界分,人间劫纷纷;普法降甘霖,
苦海现佛尊。可笑心中一片礼佛赤诚,危难之时佛祖不曾显灵,甚至没有点滴护
佑。如果佛祖要给自己劫难无数,那同门又是何辜?
念珠上的名字就像用刻刀划在了心口里,鲜血涓涓难止。柔惜雪面目表情地
木然拿起念珠盘上手掌,燃香插好,盘坐在蒲团上低声诵起经文来。
佛祖不显灵,可一身罪业无从寄托,仍需歌颂着佛号寻求一点点心灵的慰籍。
否则不再威力无穷的身体早已不堪承受。
诵过了几篇经,柔惜雪睁开眼来。目蕴雷电,几乎能直透人心,这样的日子
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视线,好一会儿才能聚集在一起看清。人之寄
情于虚无缥缈,大多源于无力与绝望,现今这个没用的身体,愿望再多再好又有
什么希望呢?
柔惜雪又木然起身,唯因坐久了腰腿酸麻而微蹙了蹙眉头,步履蹒跚地一顿
一顿挨至石桌。时至今日,黯然已变得麻木,就像血行不畅的腿脚一样,没有什
么神妙之方,只能等着慢慢恢复。可悲的是,不久之后又将是一个循环。
蒲团前祈祝,石桌前稍事休息再发发呆,已是她的所有。这座小院就是她全
部的天地,仿佛藏在这里就能躲开讥嘲与鄙夷,以及生生世世都难以偿还消弭的
罪业。
吱呀声响起,娇小的身影闪了进来。小院不闭门,也时常有些人会来,比如
前日的吴征与祝雅瞳。覆灭的天阴门里,最为熟悉亲近的另三位幸存者都对她保
有尊敬,但唯有这个娇小的身影才能让柔惜雪心中一暖。
对她的栽培,还有从前一番维护的苦心没有白费。这个冷冰冰的弟子不知何
时被剥去了身周的坚冰,越发活泼,越发可人,甚至有一股激人向上的力量。而
她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强要将她许配给皇室,打心底全是出于对她的爱护。更
加庆幸的是,自己的一番好意终究没有称心如意,否则现在她要面对怎样的苦难。
天家无情,最安全的后路也是万丈深渊。
「师尊。」冷月玦背着个背囊,双掌在小腹前捧着一大叠直抵脖颈的书册,
以下颌按稳了行来放在石桌上,拍了拍手道:「徒儿来晚了,师尊勿怪。」
「嗯。」即使心生暖意,柔惜雪依然淡淡地应道,徒儿的用心看在眼里,记
在心里,然而一切都不会有什么不同。自己没有开口,只是从前对她苛求太多,
现下没了未来和希望,不如由得她去了。
「吴掌门来信说您答应了要一同重修典籍,徒儿刻意多拿了些空白书册来,
等用完了再取。」冷月玦解开背囊,整理出狼毫香墨,砚台笔洗道。
「什么?」
「嗯?」师徒都是清净寡淡的性子,但互相之间颇为知心。柔惜雪不明所以,
冷月玦便醒悟过来道:「他诓我……」
少女红着脸,三分薄怒,三分嗔怪,另有四分羞悦,似在娇嗔情郎拿她玩笑
取乐,却偏生没有半点怪罪。那楚楚动人的俏脸纯真而明媚,正是发自心底的爱
意才有的模样。
柔惜雪心中一动,竟生出些羡慕来。她当然知道徒儿生就一副绝色之姿,可
从前又哪曾见她这般模样,又何曾会去关注她一喜一怒的娇俏。
「师尊既没答应也无妨,徒儿来做就是。」冷月玦一边磨墨,一边自顾自地
道:「他们昆仑派重修典籍之事进展甚速,咱们天阴门也不能差了。师尊您忙您
的,空闲时若是无聊,帮着徒儿看一看是否有缺漏可好?」
「嗯?」柔惜雪张了张嘴,最终未发一言,只看着冷月玦摊开第一本未曾装
订牢固的书册,翻过封面,在扉页里写下二句。
「昆仑也是一身的血海深仇,但和咱们天阴门相比还要好上些许。吴掌门不
服输,不认命,门人士气也旺,连林师姑都打着精神。徒儿前段时日又旁事缠身
挤不出功夫,咱们天阴门气势上可不能弱于昆仑派,现下开始追赶也不迟。师尊
重伤初愈也不忙于一时,从前师尊照料徒儿多年,现下让徒儿来照料师尊,打点
门派。」冷月玦细心地写下两句七字诗,举起来以嘴轻轻吹干摆在柔惜雪面前曼
声吟道:「手握灵珠常奋笔,心开天籁亦吹箫。师尊您看吴掌门赠的这二句如何?」
一口一个吴掌门,叫的如口中含蜜,甜腻无比,与嘴角淡淡却掩不去的笑容
相得益彰。柔惜雪心中暗叹,爱徒已是全心扑在吴征身上,爱的铭心刻骨。想来
吴征待她也是极好,才能让冷月玦这般情深。——除了疼爱之外,帮衬也是竭尽
全力,冷月玦不灰心丧气反倒斗志昂扬,只怕吴征占了好大的功劳。柔惜雪心下
颇宽慰,比起自家从前的孤军奋战,爱徒有能人诚心诚意地帮衬,就是大大的幸
事。
从前严苛的性子随着武功的消失,希望的泯灭似也消散,只要爱徒开心便好。
柔惜雪轻声道:「昆仑是道家,修行法门与咱们佛宗有别,这两句么……」
「吴掌门说,天下大道殊途同归,武功如此,修行也是如此。佛也好,道也
好,不都是劝人向善么?」
柔惜雪不愿与爱徒争执,只道:「依上下两句的意思,这个「亦」字当用「
不」字更妥些。以他的才智,不知是怎生想的。」
「师尊所言大有道理,此前我也这么想,到了这里我才忽然明白个中之意。」
冷月玦兴高采烈道:「若是这里用不字,两句的意思便是说自家修行,即使灵珠
在握也不可忘了精益求精,修行更上一层楼。而这些均未必为外人所道,心有天
籁之音何须鸣萧奏曲,悟得大道自当远离凡俗。可是我等均是俗人,在凡俗中为
声名所累,恩仇所牵,现下这座府邸里的每一位都是如此。若是只做自家修行,
岂不是逃避现实?这个不字改作了亦,含义便截然不同。昆仑派也好,天阴门也
罢,岂有甘于沉沦者?师门恩重,徒儿就算哪一日悟得大道,必然引吭高歌,叫
天下知晓,重振天阴门才对。」
冷月玦说完,院里一时没了人声,只余她兴奋地左右踱步时踩着落叶的沙沙
声。柔惜雪仍是木然着脸庞,许久才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一席话说下来,让柔惜雪觉得比爱徒一辈子说过的话都多。而看她略有些
兴奋地逡巡着,柔惜雪猜测是不是得到了什么保证,才会如此激动。
「是。只是徒儿先行应承了吴掌门保密,现下还不能说与师尊。」冷月玦大
方地承认,歉然道。
「嗯。」柔惜雪随口应道,随手拿起了支笔,随意摊开一本书册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写字了……」
提起的手臂颤巍巍的,手掌也远不及从前的稳定。可笔锋一落在页面上留下
墨迹,柔惜雪脑中便不自觉地涌过无数从前藏经阁中的典籍,妙语,再也停不下
来,唰唰唰地写了下去……
…………………………
即使在多雨湿润的江南,在草叶枯萎的原野里,萧瑟的秋风起时依旧刮得漫
天尘土飞扬。
什么枯黄改变了世界的眼色,还是最浪漫的季节,再好的形容与赞赏都让尘
土给吹得一干二净。吴征实在不喜欢这个季节——久久没有一场雨,只消起了风,
不需多时就能让桌面浮上一层灰土。一个时辰不擦,摸上去便是又粗又脏。何况
是在旷野中的军营。
大风天气卷来的沙土能让人在呼吸间都吃上一嘴的灰。吴征与身旁的营中兵
丁们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拉好了架势,目光还百忙之
中朝操演的校场边一瞥。
军营里的血气旺盛,当然夹杂着豪爽男儿的体味。一天操演下来,旷野中似
乎都是汗臭。向来优渥,又有过军中经历的吴征尚且有时难以忍受,何况娇滴滴
的女子。
张圣杰的旨意一经宣读,倪妙筠便正式成了监军,与吴征同桌而食,出入结
伴,近乎形影不离。只是那日的调笑过后,吴征几回搭讪均换来白眼冷哼,任凭
他舌灿莲花说尽了好话,除公事外再无半句闲谈。几回碰壁之后吴征学的乖了,
说什么好话?说一回,便是提醒女郎一次失言之举,便是让她再难堪一回。
时至今日,吴征依然心中好笑,望向倪妙筠时也不免打心眼里佩服。大学士
的女儿,偏生要来军营里受罪。虽说她担负监军之职不需操演,照样也是诸多不
便。今日刮着大风,很快也让她的衣甲蒙上一层黄沙。秋风又何解风情?佳人的
秀发与娇颜上同样是肉眼可见的灰土。
「咳咳……」韩铁衣清了清嗓子,点着校场运足了真气道:「今日和从前一
样,兵器任选,三十人为一组焚香为记,闯过去用时少者为胜,最终胜者可免半
日操演。至于这位胜者之外的么,呵呵,不好意思了,午后加练。」
这种大操演五日一回,吴征还是第一次参加。校场上设置了重重障碍,事先
以黑布蒙上,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机关。——战场之上,哪有什么预定的套路。这
迷宫一样的校场,不是亲身进入从外难以得知个中玄机。
吴征所处是最后一组,韩铁衣所宣称的抽签决定其实还是暗箱操作了一回,
否则以吴征鹤立鸡群的功力,一上场便要断了其余人夺取头名的念想。
信香点燃插入了香炉,比赛便即开始。三十人争先恐后地冲入「迷宫」,便
见密密麻麻交错的丝线如蛛网一般,显是设置好的机关。丝线缝隙一指难容,绝
不可能不触动便闪过去。吴征气运丹田鼓足了目力,身形丝毫不停撞开丝线,但
听砰砰砰暴雨般密集的弦音想起,周围土壁上无数竹箭射了出来。
竹箭无尖,若是任由打在身上也不好受,更难过的是顶端均裹了只粉包,打
到身上便是令人难堪的记号。三十人前后撞入,黑布蓬里的竹箭全数发射出来,
从不同的角度四下乱飞,像极了战场上流矢处处,无迹可寻。
吴征躲不开丝线,但使开「听风观雨」,竹箭的来龙去脉却尽在脑海。他伸
手一抄捉了根射向面门的箭枝在掌,挥舞着拨打箭雨。
优胜者仅能有一人,那些颇为自负的,或是自觉有望争先的,互相之间怎可
能相安无事?另有些纯属看吴征不顺眼,想着法儿找机会使绊子。
吴征挥手挡开迎面的两箭,一个纵跃横着身子低飞过去让身后袭来的箭枝落
了空,这一下子还窜到了前排,在误中副车者的咒骂声中回身笑道:「要暗算我,
那就跟得紧些。」他手足不停,一边轻易地拨开箭枝,一边连连点地,与众人越
拉越远。
这一下使出了真功夫,众人便自觉与他差得太远。这般举重若轻,无论内外
功都已是上乘之选,加之此前见过他闯阵的本事,心中气馁也好,不爽也罢,都
不免暗暗佩服。
穿过了箭雨,前方微弱的灯光里现出一个拐弯。吴征刻意显摆武功立威,足
下加劲侧着身转过,不防眼前忽现数百杆竹竿!
韩铁衣的布置极为巧妙,精准地卡住了视线的死角,不转弯看不见,一转弯
已在眼前。竹竿便是长枪的模样,数百杆列在一起,仿佛长枪如林。
吴征应变奇速,几在间不容发之际一点足尖,借着前冲之势飞跃枪林。枪林
之后,还有枪林,这一片后置的枪林尖端朝天,且不再是枪头上包着粉包,而是
真正削得尖了,虽非金铁,扎上了也要挂彩。
两片枪林,除非肋生双翼否则不可能一跃而过,但对轻功高手而言不是问题。
吴征伸手抓住枪尖腰杆发力,两个翻身腾跃冲了过去。这一下翩若飞鸟,校场上
围观的军士们发出连连的彩声来。
到了军营之中,无论愿不愿都只能认命,否则做了逃兵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军中最令人敬佩的就是强者,军士一层而言,对勇力的敬佩更甚于智计。吴征飞
纵腾跃,不仅迅捷无比远远拉下了后续的竞争者,且姿态潇洒,大有举重若轻之
感,就更加叫人佩服。
连过箭雨枪林两关,前方道路分岔,进入后又是陷阱处处,檑木过后又是滚
石,将战场上的一切模拟得十足十。吴征避开檑木阵后跃入土坡,这一处是校场
上唯一能看得清的所在,但见一人高的滚石连珠炮似地顺着山坡压了下来,无机
巧可言,唯凭个人能耐与勇气。
吴征大喝一声,力贯双臂左右连挥,将一人高的滚石连连拍开。
此前也有外功高手硬闯此阵,但绝没有吴征的迅捷,凶猛,精准。他一边大
踏步地前进,一边拍击,巨石应声偏飞,足下稳稳当当地前进。这一手功夫不仅
显露了高明的内功,更显身子骨强劲有力,内外兼修已达极高的境界。在场都是
行家,更是引起震天价的叫好声。
上了坡顶,又是一堵三丈高墙,翻过高墙便是终点。吴征刻意卖弄,足尖在
这里一点,双掌那里一按,施展开昆仑轻功青云纵,像一抹青烟一样跃上高墙之
顶。
回首四顾,只见离得最近着也不过到了檑木附近,燃起的青香也不过烧了一
半多些。一时之间,吴征也有些得意,自幼起的勤修苦练,辅以「道理诀」的神
奇与完全符合他个人特质,终于也到了即将登临绝顶,可以俯瞰芸芸众生的这一
步。再有三五年的时光,自己还会怕谁?普天之下的高手谁敢正眼看吴府?
韬光养晦的盛国会强大起来,吴府也会有应对天下高手的力量。
「霍永宁!你给老子等着!」吴征忽然面目狰狞地一咬牙,冷哼一声跃下高
墙,虎着脸一屁股坐在韩铁衣与倪妙筠当中的位置上。
大获全胜,殊无喜意,主将心情不佳似发了怒,军士们自然有些心头惴惴不
安,噤若寒蝉。
「恭喜恭喜。」韩铁衣低声道:「吴将军今日大发神威,要收服这干野性难
驯的猴子也就差了一席话之功,不知吴将军准备好了没有?」
「好不容易想了些生气的事情板起脸!老子现在杀气这么重,被你一调侃你
说多尴尬?」吴征嘴皮子微动,憋着怒容道:「前头你往死里折腾他们,一副要
折腾出营啸的模样,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要他们心服口服,原来就是把我推出去
是吧?」
「嗯?老子当坏人,好处全让你占了还不成。」韩铁衣怪道:「要不你给我
出个更好的主意。」
「……」吴征无语凝噎,叹道:「人长的帅就是麻烦。」
「……」倪妙筠张口想鄙薄两句,终是被这人的自鸣得意与奇怪脑洞也搞得
无语凝噎,只能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心中暗道:怎地忽然会扯到长相上面去,定
是脑子有毛病和常人长得不一样。
操演陆陆续续结束,军士们又集中在校场上,结果已然很是明显。这一次韩
铁衣没有起身,吴征第一次站到了众军之前。
还是第一次做主将站在点将台上,吴征脱下衣甲,摘去头盔摆放好了,露出
内着的天青色长衫来。除去衣甲头盔,便不是以主将的身份,但内里的长衫飘逸
出尘,才让人又记起他的另一重身份来——昆仑派掌门。
「实话实说,从前我真不屑与你们这些人为伍。我在昆仑山修行的时候,在
大秦为官的时候,与你们都不是一类人。占山为王是贼,是盗匪,横行乡里的也
都是些没用的纨绔,废物。从前我瞧不起你们,一点都瞧不起。总觉得是怎样的
一群人,才能堕落至此。不过我也没有要与你们这类人为难的意思,只消不是犯
到了我头上来,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吴征低头,珍爱地弹了弹
身上长衫的皱褶处。即使昆仑已不复从前的威名,可于他而言铭心刻骨,也仍为
之自豪:「只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和你们一样。大秦对我百罪加身,要
将我剁成肉泥。世人讽我败家子弟,甚至是丧门星,才给昆仑派带来灭门之祸。
哈哈,于是我和你们一样,都成了戴罪之身,还有不成器的二世祖,纨绔。」
吴征摊手摇了摇头,又道:「所以,我才真的放下了从前的架子还有优越感,
平心静气地看你们。这里的每一位都是我向陛下启奏请来的。额,倪监军不算,
她是自愿来的,想来是怕我偷懒。」
「哈哈……」吴征本就甚少架子极具亲和力,何况那一身本事是实打实的,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能与这些从前的山贼与纨绔们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本就让
人心生好感。再调笑两句军中唯一的女子,还是绝美的女子,不由就惹来一阵哄
笑。
「看完了才知道,呵呵,哪来的多少分别?」吴征挥手左右比划道:「都是
一样的人物,相似的遭遇,偏生从前搞得自己像是个大户人家的正妻,看着那些
填房,通房丫头,乃至半掩门什么的一脸鄙夷,惹人笑话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哈哈哈哈……」
军士们笑声更大,却听吴征沉下脸道:「众口铄金,世人都是这样。你们每
一位所受的冤屈,我都记得。若是天生的恶人,他进不得这座军营。你们会来这
里受委屈,是因为你们不是天生的恶人,都是被逼迫无奈,即便如此,你们也没
有胡作非为,行事有底线。所以我把诸位召集起来,就是想告诉那些冤枉,瞧不
起我们还要说风凉话的人,草你奶奶的,针没扎你们身上,凭什么替老子说不疼?」
一句话几乎说到了军士们心坎里去,行走在阴暗之间的日子没人好过,放荡
形骸的醉生梦死也不是本愿。谁又愿被人指着鼻子骂狗贼?
吴征遥指大秦道:「昆仑派上下一门忠魂归天,坑害了他们的人还在逍遥法
外。其实,若不是陛下收留我,我也只能和你们一样,要么占山为王,要么醉生
梦死。其实,我还年轻,一定比仇人活得命更长。我本可以和你们从前一样,逍
遥些,活得爽快些。可是蒙陛下青眼,我也不愿就让那些仇人颐养天年那么好过。
我不肯认输,所以我来这里,一为报陛下收留与信任之恩,二为还昆仑一个清白
公道。可是如今,陛下自己也不好过。你们都是土生土长的盛国人,当比我更清
楚百余年来,历代先皇委曲求全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谁。所以,我想告诉诸位,
陛下给了你们改头换面,洗清沉冤的机会,你们,又愿不愿意为陛下讨一个公道,
为自己要一份前程,为子侄留下个光耀的门楣?还是,你们愿意做亡国奴?」
吴征越说声音越大,运起了内力声震荒野道:「留在这里,代价会很高昂,
今后会流很多血……所以,今日这些话说完,我不再勉强你们,也不再设任何障
碍,如若还想走尽可以走得。我只想告诉诸位,即便今日之后,我是唯一一人,
那也没关系。」
吴征拱了拱手施施然落座,他知道不会有人走,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从今日
起营中的每一位都会留下来。男儿都有血性,吴征的一番话正成功地激起了他们
的血性。霍永宁选择的都是亡命之徒,所以暗香零落只能以威福镇压,永远都是
贼。吴征的选择反其道而行之,所以这里的群豪,就算功力差了些,却可以成军。
他闭上了眼,看似不愿面对可能有人离去,实则智珠在握。偏生一个清脆悦
耳的声音响起,与他过不去道:「吴掌门所言倒是有理,只是话里话外,是欺我
盛国无人么?」
吴征开始头疼,倪妙筠几日不搭理他,这一开口就善者不来,不知道她要玩
什么花样。
这女子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单纯仙子,从装扮上便小心思十足,且极为爱
美,穿着打扮都极具个人风格。这样的女子都是极有主见,心思玲珑剔透的主儿。
何况这一位可是每每被师门赋予重任,极善隐匿藏行,若没有颗七窍玲珑心,哪
里办得来这些事?
「不敢不敢,有些事说了没用,做了才成。」吴征嘴角露出些许笑意,话中
有话分明在说:你看看你,说要吃一只白斩贵妃鸡吧,可是就没吃。耍嘴皮子有
什么用?
倪妙筠狠狠瞪了他一眼,看懂了吴征的眼神让她心中略慌,没好气地向韩铁
衣道:「敢问韩教官,今日是头名可歇息,余者午后严加操演,对么?」
「当然。」韩铁衣眉头一挑,忍着笑道:「只要是营中人,无论是谁,绝无
例外。」
「好。本监军也是营中人,不参与说不过去。」倪妙筠冷笑着朝吴征一瞥,
自顾自地点起根青香插入吴征那一根旁边的香炉道:「本监军旁观了许久,多少
看出些机关玄机,些许便宜本监军也不占你的。」
这一刻的风明显比方才还要大了些。青香燃起一缕烟柱,又被大风吹散,香
头一点火光明亮耀眼了许多,可营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注视在倪妙筠一人身上。
她不理青香烧得甚快,一会儿便短了一小截,只信步下了校场,回头一瞥青
香已烧了四分之一,这才忽然拔足奔去。
极少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见过她全力施展轻功,吴征也是第一回,直看得眼珠
子都几乎瞪了出来。
刺杀「雪夜魔君」项自明之时,女郎如云似雾,如梦似幻的剑法让吴征大开
眼界。犹记得她一剑收回剑鞘反身就走,项自明的伤口处这才喷出鲜血,可想而
知她的剑法之迅捷。要像她一样,每每藏于暗中出其不意地刺杀,不仅要有一手
快剑,更要有一身好轻功。
此刻她在大风扬沙之中仿佛腾云驾雾,凭虚御风而行,只眨眼间就没入阵法
中,仿佛化作了一阵青烟。箭雨难不倒她,以她身形之苗条,仅需拧动腰肢便可
躲了开去,只可惜视线难以企及,仅能凭想象猜测以她胸臀之饱硕,该当如何藏
得身形。
须臾间倪妙筠便跃过箭雨,从枪林间翻身而起,衣袂纷飞,在第二丛枪林处
竟踏着枪尖前行,这一身飘飘的浑不受力,又是何等地轻盈。
足踩枪尖非吴征所能为,显是她胜了一筹。待她一路闪过檑木,用的身法与
吴征大同小异。闪过了檑木,面对巨石翻滚女郎居然也伸出白生生的手掌来。
圆滚滚的巨石,苗条的女郎,令人担忧别把她给压扁了,便是擦破了层手上
油皮,也是让人心疼。第一颗巨石滚至,倪妙筠手掌一伸一引一带,那巨石路径
忽偏,从她身侧滚了过去。女郎奔向坡顶,竟给人生出一种劈波斩浪,当者辟易
之感。
天阴门的轻功独步天下,最后一堵高墙于她而言更是如履平地。倪妙筠施展
开魔劫昙步,旋着身儿越飞越高,好整以暇地落在墙顶远望吴征。被顶礼膜拜了
一番,她才跃落墙头奔回点将台旁灭了青香道:「韩教官,是我胜了吧?」
她出发前青香已烧了小半,现下还比吴征的多了一指宽,就算是最后出手占
了便宜,优势也已太大。韩铁衣笑吟吟道:「舍倪监军其谁?在下拜服。」
「嗯,那本监军午后再来监督诸军操演,若是有不用心的,莫怪本监军刀下
无情!」倪妙筠又朝吴征冷笑一声,一拂衣袖侧身离去。只是与吴征擦身而过时,
才听他恼人的声音送入耳中:「原来那天你故意追不上我呀……」气得她面色发
白,又险些打了个跌,足下加快逃也似得去了。
经倪妙筠一「闹」,偶有几名打着小心思想离去的也知不敢走了。吴征的话
里的确有看盛国无人的意思,无论真心也好,激将也罢,人家有那个资本说出这
句话来。而盛国的颜面居然要倪妙筠一名娇滴滴的女子来维护,此时再走,只怕
还没走出营门就要被无数目光被盯死,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
谁愿子孙世世代代为奴为贼?
没有。
「这么聪明的女子,了不得,怪道雁儿也肯让她进你家门去争宠。」韩铁衣
拍拍吴征的肩膀,用痛心疾首的目光与声调道:「被个女子抢了所有的风头,可
怜,可怜。」
「我呸,有本事你去把场子找回来!」吴征心里甜丝丝的,仅有那一点装逼
失败的火气全撒在了韩铁衣身上。
「没功夫,你很闲么?」韩铁衣指着校场道:「这叫八门金锁阵,别人有空
用饭,你没有,快去看熟了。」
「我……」
晨间演了这么一出跌宕起伏的好戏,军营里热闹起来。无论是闯阵时的疑难
点,还是吴征与倪妙筠显露的惊人武功,都是说不完的话题。
「他娘的,老子就不服吴将军,就服倪监军,你有意见?」胖和尚忘年僧,
人送绰号一气呵成,嗓门还是震天响。他一边呼啦啦地往大嘴里巴拉着面条,一
边口沫横飞地挥斥方遒:「一个大男人偏是剑走偏锋,使些轻功过关算什么英雄
好汉?你看倪监军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还是书香门第出身,那一手武功才是名
副其实地厉害。老子服气,真他娘的服气。依老子看,吴将军在倪监军面前就是
矮上半头,在监军面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绝不敢说半个不字。否则倪监军要与
他比划比划,吴将军只能认栽,你们说是不是?」
无人应承。
待了片刻,面子上挂不住的忘年僧火气冒起,还要「据理力争」,于右峥才
及时在他肩头一拍低声道:「大师说得对不对在下不知道,只是提醒大师一句,
吴将军的话大师最好还是乖乖地听着,否则倪监军会第一个把大师的头砍下来,
切记,切记。」
「昂?」忘年僧吓了一跳道:「什么意思?」
「凡俗中的事情,大师是出家人不懂,也不必懂。总之大师牢记在下的话就
对了,不信,大师问问诸位兄弟。」
忘年僧铜铃般的眼睛左右一瞪,只见同一张桌上吃饭,平日较为相得的好友
大都频频点头,他一摸光头道:「见了鬼了。」果然从善如流,这一下声音就小
了许多……
……………………
相比于寻常人家,皇宫里的金碧辉煌仿佛天上的琼楼玉宇,不可逼视。而享
用这一切的天子,也比寻常人家要辛劳许多。
夜色已深,紫陵城里万籁俱寂,皇宫的御书房里却还亮着灯火。有了一代又
一代暗中呕心沥血的帝王,才能让这个在夹缝中艰难求存的国度延绵至今不破。
张圣杰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狠狠打了个呵欠,饮了口浓茶才站起来身来,
混不顾忌天子威仪。一旁陪伴的费紫凝看得有趣,嫣然笑道:「陛下累了,不如
早些安歇?」
「正是,今日差不多了。」张圣杰握起费紫凝的手,让太监们远远跟随不得
靠近,出了御书房缓缓向后宫行去。
夜风虽凉,散散步却能让坐了一日的筋骨舒缓,张圣杰一边舒展着四肢,一
边道:「吴征连个话都不回,想来还是被吓着了,哈哈。」
「陛下传的旨意这般不依常理,不把他吓着才怪。」费紫凝也忍俊不禁。张
圣杰传口谕时她也在场,倪妙筠惊得目瞪口呆,她也差不多。可一想倪妙筠去传
旨的模样足能脑补出无数种场面,每一种都会有趣得很。
「此吓非彼吓,他怕的是朕到了战场上乱传旨意,不是被那道口谕吓着了。」
「嗯?」费紫凝轻叹一声道:「陛下如此信任吴家,臣妾当真是想不明白,
只能叹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倒要敬佩陛下胆色过人。」
「你呀。有话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张圣杰对这位贤良的皇后十分喜爱,
连梓童都不愿叫,不是直呼爱称便是你呀你的,更显亲近自然。两人相携的手紧
了紧,张圣杰道:「朕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朕要先问一个问题,你可知朕为
何早早就选定了你为后?」
费紫凝自小就是以皇室储妃培养的,费家对盛国皇室的支持与重要性,也几
乎确立了她长大后就是皇后。可说得再多,必须张圣杰肯答应才成。张圣杰自幼
被软禁在长安为质,又从哪里通晓一名女子?此事费紫凝不好意思问,倒是心中
也屡次好奇。
「臣妾听陛下指点。方才是臣妾错了,陛下也不需与臣妾拐弯抹角。」费紫
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显是对张圣杰也发自心底地敬仰与喜爱,甚是相得。
「我在长安时明白一个道理,要了解一个人,首先看他周围的都是些什么人,
怎么待他,再看他落难时,周围的这些人又是怎么待他。」张圣杰十分感慨,思
绪仿佛飘回了饱经苦难的过去:「凝儿在费家就喜好读书,谈古论金极具见解。
又生性简约,御下平和,甚得朕心。这一切若只是凝儿如此那算不得什么,世人
多有面善心恶之徒。可凝儿身边人也是如此,则谁也做不得假。朕选中凝儿结为
夫妻,堪称平生得意之举。」
费紫凝听得心中甜丝丝的,羞红着脸道:「臣妾谢陛下夸赞。」
「据实而言,不是夸赞。」张圣杰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吐出所有烦闷欣然道
:「引吴兄入盛国,也是得意之举。你且看他身边都是何人,再看他落难之时,
第一回落难,身边有个杨宜知尽心尽力,同门也没人待他多严苛,这一回落难,
昆仑可谓根基尽丧,可是多少家族跟着举家相随一同入盛国?」
「昆仑里都是世家子弟,这些人都不是凡俗之人,吴征平日人品如何可见一
斑,陛下果然慧眼如炬。」
「呵呵。可笑大秦痛失柱国之材,梁兴翰识人之愚,还比不过会在青云崖旁
陪伴吴征的区区一个杨宜知!当然了,朕之所以对吴兄全无提放,除了这些以外
还有一个原因。」
「臣妾愿闻其详。」
「凝儿与吴兄也见过,有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张圣杰搜寻着一切词汇,
艰难描述道:「有没有觉得他似乎,看朕的目光很不同。没有那种畏惧天威之意,
他很平和地看着朕,当朕就像一个普通人?也不对,总之就是,他并不羡慕这个
帝位,也不怕天授的君威。也不对……哎,朕不知怎么说才好……」
「臣妾能懂,臣妾确实也有这个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朕把皇位送到他面前,他也不会要的。他会嫌麻烦,累…
…呼,朕也看不明白他。」张圣杰又吐了口长气忽然哈哈笑道:「所幸吴兄是个
忠孝信义之辈,才肯为了还昆仑派一个清白,讨伐仇敌而委身盛国,否则现下他
指不定已鸿飞冥冥,不知远去何方了。也所幸吴兄的根基不是帝王之资,天下三
分也没了插足的地方,否则他也可能自立旗号,不假手他人了……以吴兄之才,
若非不具天时,他做得到的。」
「原来如此……正因如此,陛下才一直与他兄弟相称,陛下与他更像是合作,
而并非是臣属,对么?臣妾口不择言,陛下莫怪。」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凝儿!」张圣杰舌颤莲花大赞了一声道:「果然聪慧
伶俐,凝儿一点就透。」
费紫凝的脸红了起来,爱郎的称赞足以让人脸红心跳,此时又已接近寝宫,
陛下的心思她当然明白。果然张圣杰的脚步加快了些,握着的手也更紧了些,像
是防着她逃走,一脸喜色,又低声道:「凝儿的准备如何?」
费紫凝心中一凛,也低声道:「臣妾生是陛下人,死是陛下鬼,陛下去哪儿,
臣妾也去哪儿。」
「嗯……没有多久了。」张圣杰依然笑嘻嘻地,几乎已将费紫凝搂在了怀里,
声音更低道:「破釜沉舟一战,不仅御外敌,更需肃清朝堂,此事危机重重,凝
儿也要受苦了。」
「陛下自有天子鸿运,不必担忧,至于臣妾生死不渝,若有不讳,亦不独生。」
费紫凝满面绯红,虽觉张圣杰的行为即使只是做给人看的也十分不妥,却不由自
主地靠得更紧了些。
「嗯,还有花贵妃,她是文弱女子,一同出行凝儿务必费心照料。军营清苦,
今后颠沛流离的日子恐怕少不了,怕是长久难以享得片刻安宁。今夜不如……」
「陛下。」费紫凝皱着眉嗔道:「妹妹处臣妾自会照料,只是……不是臣妾
善妒,陛下的龙床上只得一名女子,若是陛下要召妹妹来,臣妾可为陛下代劳…
…」
「额……」张圣杰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布下重重迷阵,仍是碰了一鼻子灰,
只得尴尬道:「那也不必……花贵妃就明日,明日吧……」
第三章、冬泉饮马。斯与流年
凛冽的寒风吹散了最后一丝暖意,无情地卷落最后一片枯叶,扑簌簌的雪花
降下,把大地扮作银装素裹的一片洁白。
冬季来临,万物蛰伏,只待新年之后开春的惊雷唤醒。天寒地冻的时节里,
人也特别慵懒些。郊外蜿蜒的行列三五成群,零零散散,即使穿了足够多的御寒
衣物,仍显得没精打采,仅有口中剧烈呼出的浓浓白雾,才显出些许生气来。
御书房里早烤热了火墙,可皇帝不喜欢气闷,于是太监仆从们又不得不时时
打开门窗透气。室外的寒风随之灌入,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帝王家倒是一视同仁。
张圣杰把手捂在汤婆子上暖了暖,又合掌搓了几搓,才继续提起狼毫批阅着
奏章,口中喃喃道:「大军化整为零,陆续迁往各地。皇后,此前军器备齐转运
得如何了?」话音刚落,便烦躁地发起脾气来,手中饱蘸浓墨的狼毫被他一甩,
登时将桌,地给污了。
「和大军一样,早早化整为零送往五处渡口城池,已先于大军迁移完备了的。」
费紫凝急忙做安慰状应道。
「军械粮草的调拨完整后的模样,爱妃再念一遍给朕听,低声些……」佳人
幽香传来,张圣杰这才又愉快起来,一把将费紫凝搂在怀里,又张嘴将皇后送来
烫热了的酒一饮而尽。
花含花容颜甜美,尤其一对唇瓣仿佛朵盛开的牡丹般红润欲滴。也正因这张
樱唇在她出生时便如此醒目,花丞相才亲自点了个含花的名讳。
皇后与贵妃并蒂双姝,皆是绝色容颜,除了早朝之外日夜陪伴在君王身边,
不时低声笑语,饮酒作乐。有这样一对绝色佳人陪伴,年轻的张圣杰又怎能不耽
于酒色?
「胡江口军八万,粮草可支应六月,军械原本便颇有余,足可再装备三万大
军。吴祭酒献「江山一叶舟」图之后,已秘密自百里之外的烟波山处掘取僖宗遗
藏一处。其中除箭枝外,七成运往他处。胡江口如今衣甲,大刀,长枪等极为富
余,箭枝更不计其数,用之不竭……渚泽河处军六万,粮草可支应一年,亦掘取
僖宗遗藏一处……」双姝一边一个,艳福无边。花含花温顺地贴在皇帝胸膛前,
樱唇微动,说得点滴不漏。
张圣杰眯着眼听完,在花含花脸颊上大大地亲了一口,一脸得色全无作伪,
低声讥嘲道:「旁人以为盯死了花丞相与费国师,朕便失左膀右臂,凡事脱不得
眼线。岂知朕的宫中还有两只小左膀右臂,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哈哈,
哈哈……」
他越笑越是开怀,仿佛搂着两位绝色佳人便志得意满,什么天下,什么黎民,
什么志向,都全数不放在心上了。
「幼时全不知族中待臣妾如此严苛是何意,直到嫁与陛下才明了。」花含花
轻声低语,蹙眉忧伤道:「臣妾斗胆一句,望陛下勿怪:从前以为公公庸弱无为,
现今才觉他雄才大略。忍一时之气易,忍一生之气难。臣妾记忆里公公的唯唯诺
诺,回忆起来全是他谈笑风生,智珠在握了……」
「然也!」张圣杰似乎对她口称公公的「不敬之言」甚是喜欢,露出神往之
色道:「朕能手握三十万大军,如臂使指,全赖父皇深谋远虑!若非他一生积累,
哪有今日能与燕国殊死一搏的局面?这一战……居然有了三成胜算,恐怕父皇也
从未想过吧……」
「三成?」费紫凝沉声正色道:「燕军百战,陛下不可轻敌。」
「没有轻敌……」张圣杰又喝了口热酒,道:「你们对吴征还不够了解。可
曾记得燕秦之战因何而终?燕军围困三关,又偷袭亭城,原本战局已是三七之数。
只因吴征大破狄俊彦,才硬生生地逆天改命。吴兄……最擅机变,所学又杂,有
了他,咱们的胜算便多了两成。」
「两成这么多?那岂不是原先只有一成?」
「原先是半成,燕贼和草马先打了一场,又是新皇登基难免急于立功,所以
加了半成。」张圣杰哈哈一笑,道:「也只有一成了……你们想想,若是盛燕两
国打起来,大秦必然是分兵二路,一路从凉州东进拖住燕军。不过凉州关隘稳固,
难有寸进,想要攫取利益,还是顺江东下,无论击燕军也好,还是击盛军也好,
可顺势而为。常理而言,顺手抄走盛国国土,再联军击退燕军是上上之策。正因
如此,燕国历来才放了大盛一条生路,只威压,不曾开战。」
「啊……臣妾懂了。」费紫凝与花含花异口同声地恍然大悟道。
「这一回开战,是大盛唯一一次机会。不打,只是慢性死亡,就是燕贼嘴边
的一块肉,他什么时候想吃便吃。打,才有一线生机!咱们主动开战,最怕的就
是大秦趁机渔利。吴兄东入紫陵城,顺手将没用的江州抛了出去,就是一手点睛
妙笔!朕,这就往江州秘密传去国书,让梁玉宇也尝一尝难受的滋味。」
「扑哧。」费紫凝忍不住笑道:「江州只是商途与要道,却没得农耕基业,
吴祭酒留在手中全无用处。但是给了梁玉宇便不同,他毕竟是钦定的太子,登基
也是名正言顺,只消在江州坐镇,自能拉拢一大批豪族支持,如今也是与成都城
分庭抗礼的局面。江州四面围困之地,梁玉宇势弱正苦苦支撑,巴不得咱们和燕
贼打个十年八载无暇他顾,岂敢正眼瞧我大盛江山?成都城里若有任何动向,非
得从他江州过,他不能坐视不理,恰如给大秦国嵌入了一颗钉子,不拔了休想入
我盛国边境。陛下给梁玉宇送去结盟国书,他明知是饮鸩止渴,还是非喝下去不
可。唉,臣妾这才明白陛下所言:幸亏吴祭酒的根基并非帝王之资,昆仑一系从
未有自立的反意。否则此前暗中筹划,待吴祭酒有了根基之地,一切还真都难说。」
「哈哈哈……」张圣杰笑声不绝,听着甚是开怀,远远望去,两位绝色佳人
的窃窃私语不知说中了什么妙处,才逗得他这般开心。良久笑声才止歇,张圣杰
随手写好了国书,沉吟道:「吴兄这份大礼之重,朕务必将他的事情办得妥妥当
当,才能回报个中恩情之万一……」
「也不知道姐姐在军营里怎样了……」
「这倒不需操心,吴兄为人诙谐有趣,还肯吃亏,女子最吃的就这一套。两
人朝夕相处,迟早要生出感情来。这事可是费国师亲自来向朕商讨过的,马虎不
得。」
「嗯?爷爷和陛下说过?」
「你姐姐幼年离家,又是倪大学士的女儿,可亏欠了她不少是其一;她在天
阴门里学艺,多多少少也帮过朕是其二。既然回了紫陵城,年纪也不轻啦,婚姻
大事当然不可马虎。祝家主上门提亲之后,国师觉得是门好亲事,还特意与朕谈
过,朕也觉得是门好亲事!现下就看你姐姐怎生个说法了。」
「此事姑姑和姑丈一言不发,原是在等姐姐的意思了……先前亏欠了她的,
此次要她自己满意了才成,谁也勉强不了。」
「是啊。不过吴兄的风流债可没那么容易还完,算算时间,他也该去陷阵营
咯。那里还有位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在等着他……」
「扑哧……倒也有趣,还真想看看他要怎么办才好。」
……………………
冬雪皑皑,这一年的寒意似乎分外重些,听闻葬天江两岸十日里有五六日在
晨间都是白雾茫茫。大江两岸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北边了。
「草马黑胡近年来频频南下,除了世代仇怨等等之外,天气更为寒冷也是主
因之一。近年的冬季更冷,草原上过冬更加艰难,所以黑胡人南下的欲望越发强
烈些。想要掠取更多的过冬物资,更想占据这一片繁华温暖之地。否则他们在草
原上每年冬季会死更多的牛羊,也会死更多的人。」
「顾大夫说得有理,我怎么就想不到?」围在篝火旁取暖闲谈的人群恍然大
悟道。除去家国情仇,生存是人类普遍而不变的主题。先前女子寥寥几句,便剖
析到了点子上,难怪引来一片赞誉。
女子微微一笑,一双熠熠生光的眼眸一转,灿若天上繁星,媚若洞庭秋水,
还有股光华照过美玉时一闪而过的灵气四溢。光这一双眼睛就足以将人的魂魄勾
了去,更不说她丽质天成之外,更有种大家豪族才能养出的特殊气质,在环境艰
苦的军营里,就是最引人瞩目的仙宫奇花。
「不是我说得有理,是他说得有理,都是他从前说过我才能知道这一节。」
顾盼暗自想着,凝视火光微微出神。
悄悄来到陷阵营之后,也是少女初次完完全全地独自生活。
数月军营生活让她大是充实。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也得来数之不尽的称
谢,感激,羡慕或是爱意。每每只是淡淡一笑,或是轻轻点头,心中还是免不了
那份少女的得意与满足。医官在军中的地位超然,加之那位百夫长的前车之覆,
再没人敢来对她不敬。她不知如何回应那么多善意,报以一笑便是最贴切,也最
适合的应对。
比起吴府里那一院子的卧虎藏龙,军士兵丁们就要差了不知道多少。顾盼尽
可能地融入进去,不露出哪里都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只在关键之处偶尔说上那么
一两句。倒不是要刻意显摆,而是军中袍泽之情,有些事情帮着解惑也是当然。
每逢此刻,都是她最为闪亮之时,也是她思念最深之时。
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当上了掌门,却不是她数年来憧憬的模样。没有庄严隆重
的典礼,没有万众瞩目的荣耀,自打幼时听说奚半楼登位的模样时,就一直憧憬
了有朝一日大师兄会远比奚半楼更加地风光。
甚至她私自下山来到成都之后,大师兄待她也一日「差」于一日。在旷野里
眺望繁星之时,顾盼猛然觉得,吴征待她的宠爱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淡薄了。
幼时只消自己一句话,甚至连话都不必出口,吴征定会帮她办得妥妥当当。无论
这个想法多么荒诞,或是多么离经叛道,吴征都会答应,只要她开心便成。后来
便有些事情不答应了,任由自己怎么撒娇,任由他露出多么宠溺的眼神,最终还
是会歉然摇头。虽每一回都会哄得自己回心转意,不再生气,可事情却没有回旋
的余地。到了成都之后,他的宠溺就只剩了小事。惦记着自己爱吃什么,爱穿什
么,爱用什么。大师兄缺银子的时候会给她买好的,不缺银子之后就给她最好的。
可除了这些小事之外,一切都得依规矩,谁都不得违反,包括她自己在内。
苦修不能落下,禁令没得商量,每晚听完了故事央他多陪伴会儿,有时可得
偿所望,有时得到的也只有歉然的摇头。越是长大,就越发地失落不正是从此而
来的么?
在凉州身陷危机重重,魂牵梦萦的大师兄却与自己的娘亲时时心意相通,再
傻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暧昧。那一刻,真是分外地失落,分外地难受。难受得手
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下定决心逃离了那座无法形容的府邸,松了一大口气。军营的生活枯燥
无味,条件别说比吴府,就算比在昆仑山被罚面壁还要不如,可是顾盼甘之如饴。
凭借自己的双手,武功,智慧所挣来的东西,比什么都让人踏实。
只是烦恼就像风儿一样挥之难去。
武功不必说,每一招每一式都会想起昆仑,都摆脱不了他的影子。智慧里更
全是他的烙印,在每一晚说的轻松又精彩的故事里,早被他精心融入了各种道理,
随着他的声音深深地刻在脑海。
「他是真真正正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男子,就不会只属于一个女子,也
不会……永远只宠着一个女子。」顾盼黯然,又想起往事来。
篝火渐熄,人群散去,到了夜间宵禁的时辰,除了巡弋当值的兵丁之外,谁
也不能无故离开营帐,军中也到了安歇之时。裹着棉被在帐子底下不住灌入的寒
风中,今夜睡意全无。
这处自打招募起便十分奇怪的陷阵营操练至今,已有了模样。每日受伤的兵
丁渐渐少了,动作迅捷勇猛了,防御起骑兵来也不再尽是慌张惧怕,懂得就近据
高减缓骑兵的冲击之势,再结长枪阵拒敌。虽从没人说过,可这支待遇算得上十
分优渥的陷阵营为的就是防御燕国铁骑,人人心知肚明。
战场不比操演,燕军的铁骑天下无双,连北地在马背上长大的草马黑胡人都
不是对手。日复一日的演练到了战场上会不会有作用谁也不知,也需燕军一个冲
锋,呼啦啦地便把整支军冲得七零八落,再被风卷残云似地追杀殆尽。
军中始终都有疑虑,不知道这样一支专门防备骑军的陷阵营成立起来是何意,
但是顾盼知道。燕盛两国必然有一场决定盛国国运的大战。败,则盛国再无希望,
胜,或有些许转机。阴差阳错,竟然就投到了这样一支军伍里来。害怕与畏惧之
余,顾盼心中也有些许宽慰。
这样一支军伍,十有八九要埋骨沙场的。几个月的操演并不足以去对抗燕军
铁骑,至少在顾盼的眼界里,还远远不够。她没有参与过战役,可是从凉州一路
杀到江州,血淋淋的厮杀已见过不少,眼力也强了许多。陷阵营里甚至的将官都
很少,只由些许百夫长,千夫长暂时统领。没有大将,这样的军伍作用实在不大。
死在战场上,也可以吧……正是明了前因后果,顾盼才愿意更多地与最普通
的兵丁们围坐在篝火旁,听他们并不高明的言谈,看他们平凡的笑容,再不时地
说些道理。或许一年之后,这只军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会一同埋骨沙场。
缩在被窝里的顾盼只觉寒风吹过发梢,头皮一阵阵发凉,棉被裹着的娇躯却
热了起来:「你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抱抱我了……甚至连牵牵我的手,都不肯答
应……」
不愿想起他,又时时魂牵梦萦。顾盼从没有这么讨厌,憎恨过黑夜。仿佛只
有天光大放,便可以忙碌得没空去想念与回忆,更不会身上燥热难忍,仿佛无数
的蚂蚁在叮咬着,奇痒难当。唯有暗中默运母亲传授的功法,搬运周天之法十分
怪异的《清心诀》才能挨过去……
这门功法虽是母亲所授,可是她记忆犹新。大师兄下山之时母亲受了伤未曾
相送,于是大师兄给了母亲一封信,那封信惊鸿一瞥,却看得清清楚楚有这篇《
清心诀》。
默运内力,待心情宁定下来时睁开双眸,漫天繁星已退散,弯月也落到了山
尖。顾盼暗叹一声,睡吧,天明了还有数不完的事儿要做,也听说有一大批将官
要来陷阵营里充实军力。希望,能让这支军强大些,能多活下来些人吧……
哨声尖锐地响彻全营,惊醒了每一个兵丁。顾盼豁然睁开眼眸起身着上外袍,
动作迅速干脆,全然没了从前冬日清晨的慵懒,与时不时赖一会儿床。
和平日一样,总有人比她更早起一会儿。同样身为医女的巧儿已烧好了热水,
据她自己所言若是用冷水洗面会让她整张脸都发红发痒,所以每日都会早些起身,
早早烧好一大锅热水,她自用少许,其余的都留给营中的袍泽们。也没多少日,
她就对顾盼的本领崇拜得五体投地,没事就愿跟在她身边,只是打打下手也满足
得很。
用巧儿备好的柳枝净了口,热腾腾的方巾敷在脸上驱散了寒意。顾盼在包袱
里取出一盒凝脂样的白玉膏,珍而重之地抹在两只肉呼呼的小脚上。即使到了艰
苦的军营,即使每日不再梳妆打扮,即使连身上的衣物破了也只需补补将就着即
可,每一日顾盼都会小心地保养这一对莲足。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就是倍感珍惜,也倍觉思念她在昆仑山的最后一日。
那一日她用这对莲足踢起珠翠般的水花,思念着青梅竹马的人儿,随后一时冲动
就义无反顾地跑下了昆仑山,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到了寒冬时节就更是小心,一日三回地将白玉膏在莲足上抹匀,按揉,唯恐
留下丁点不雅的疤痕,更别说难看的冻疮了。——衣着穿搭的时间可以免去,节
省下来的便用在这里。
营中再度传来三长一短的哨声,随着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又远远地离去。
这是全营集结的哨声,就是伙夫也得停下手中的活计。大军集结起来收到的命令
很简单,半个时辰用饭,随后半个时辰打点收拾行装,开拔。
天寒地冻的冬季,即使没有下雪长途跋涉也分外艰难,何况近日来始终大雪
封天?千里之外的目的地,居然只给了二十日的行程时间。若是只是军旅还好,
那些粮草,军械又该如何运输?
幸好将军很快下了令,只需携带随身细软即可,粮草在途中有支应,大型笨
重的军械也不必带了。
山高路远,道阻且长。五万人的陷阵营排成蜿蜒的长龙向西翻山越岭。没有
衣甲,没有明晃晃的长枪利剑,只有寒风中瑟缩的军伍,在风雪中走得十分狼狈。
看上去不像一支已操练有素的强军,更像一大队的难民。
「这是要开战了么?」疑问始终萦绕在顾盼心头。
少女跟随着军伍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中。今年的冬季特别寒冷,雪也下得
特别地大,足以没过她半截小腿。——少女年岁虽尚幼,发育得却特别地好,且
完全继承了母亲的高挑身材。那两条圆润笔直的长腿几可直追韩归雁。
粮草的支应沿途都已备好。不知从何时起,盛国境内立起许多寨栅,俱在人
烟稀少之处。大军的行进则沿着这些寨栅,从这一个,再到下一个。寨栅似是特
地为大军所设立的驿站,里头一应补给俱全,每日还有小队的车马像是商队一样
地出发,不知前往何处。
除了提供衣食之外,寨栅里还有件雷打不动的事——每到一处,就会有朝中
最新的消息传来。听说皇城里派遣八百里快马每日传递,从无断绝。作为一名秦
国人,顾盼尚不能完全融入盛国百姓的兴衰荣辱之中,她冷冷地听着朝堂上的争
端,听着燕国对盛国的进一步欺压,疾言厉色,甚至明告陛下,燕国北方边界大
胜草马黑胡的铁骑已在南下。
栾广江死前将草马黑胡远远地赶走,几乎已绝后患。腾出手来的燕国解决了
北方的安定,终于可以放出手来对付秦盛两国,形势之恶劣恐怖,颇有燃眉之势。
燕国使臣孙贤志入盛,陛下饱受凌辱之时陷阵营里便愤愤不平。当了兵,难
免都会沾染更强烈的血性,且盛国虽说从前被欺压惯了,但新皇登基,谁不期盼
着有所不同?谁又愿意低人一等,被燕人嘲讽为盛猪?
顾盼冷眼旁观,见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寒冷,军中的同仇敌忾之心却一日比一
日更加火热,士气之高涨,远远不是刚成军时的迷茫不明所以能比拟的。她只有
疑虑更甚:燕盛必有一战,燕国刚与草马黑胡大战一场,甚至要用三个结盟剿灭
暗香零落贼党这个借口来拖延时间。草马黑胡可不是易于之辈,燕国就算大获全
胜,也必然人困马乏,不休养生息个一两年未必缓得过一口气来。——兵丁行军
换防不是小事,也不是易事。北方边境安宁之后,燕国更是要重新布局兵马,不
可能一蹴而就。这个时候,燕国派遣使臣对盛国施压,不就是暂时不好开战的原
因么?甚至栾楚廷把张圣杰放回紫陵城,最早打的可是让张家两兄弟争夺皇位引
起内乱的如意算盘。
燕国此时为何会焦急地要与盛国开战?若是大师兄的话,定会一边施压盛国,
一边安守边邦,两年之后一鼓作气可下。
顾盼眼波流转,这一番分析思考,连自家都觉得惊诧。为何能够做到这些她
又清清楚楚,从前听故事时,她最爱听些阵前决死,爱恨情仇,可吴征说得最仔
细的却是世易时移的前因后果。她再不爱听,再怎么变着法儿央求略过,吴征总
是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再笑着摇头,继续反反复复,变着让她感兴趣的方法说,
强要她认认真真地听。还被威胁不听或是听了没记在心里会被罚打屁股。
顾盼怦然心动。——打屁股可不是被手掌脆生生地啪啪打上两下,响亮又不
疼痛,还有别样的亲昵。而是用竹板子打,虽也脆生生地,可一点也不亲昵。且
吴征在她幼时随口而言,某日再说出同样的话时,见少女脸泛红晕,就再也不说
这一句了。罚起来也是只挠痒痒似地打打手心以替。
日子已过去了一半,行程还未过半。接下来的时日要加紧赶路,会更艰苦,
更加辛劳。顾盼拉紧了营帐宽衣躺下,运起「清心诀」片刻倦意便袭上眼帘,迷
迷糊糊地睡去。
……………………
漆黑的洞窟深处燃起忽明忽暗的火光,不知是否灯下黑的缘故,洞口起一大
段甬道里仍是暗摸摸的,目不能视物,更让深处的火光显得阴森可怖,不知燃起
火光是为了御寒,还是正在烧烤着什么东西。
倪妙筠抿了抿唇,低头猫腰钻进了一人高的甬道。她身量高挑,不得不微微
弓着身躯才能通过。牛皮长靴踩在冻得发硬的地底,发出「腾腾」声,清脆又飘
渺地回荡在甬道里。正是她并未避讳,又身姿轻盈才有如此美妙的声音。
穿过甬道是一处宽大的石室,处处简陋,除了坚固之外几是草草开凿。唯独
一座人像石雕刻得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副面容,那双眼睛,仿佛正戏谑地看着眼
前的一切,不仅是石室,石室里的人,还有这个世界。
石像前的男子听见响动也不回身,只抓起一把枯柴添在火堆里,让室内更加
温暖些。
很少见到他如此沉默,这样发愣,只是呆呆地看着石像,仿佛再与那双戏谑
的眼睛对视,两人的目光里都说着无数旁人听不懂的话。也很少见他那么落寞,
那么难受。或许在他接过昆仑掌门令牌之时,他的心比现下更为艰涩难忍,更为
凄惶不安。只是那一刻,自己未曾在他身边,待得再见面时,他已调适好了一切,
大胆地直视一切艰难苦楚,面对重重迷雾。
倪妙筠忽觉心安,他就是这样,每每以出人意表的手段排除万难,仿佛没有
什么事会真正地难倒他。虽不是什么呼风唤雨,轻易就能挽狂澜于既倒的神仙,
可只要有他在,任何事的胜算便神奇地凭空增了两成。
「冷不冷?」吴征还是与宁鹏翼的石像对视,淡淡问道。
「不冷,你呢?」倪妙筠靠近火堆了些,从石像里除了戏谑她什么也看不出
来,也不明白吴征为何一直在看,在石室里也呆了足有一日。
「烤着火还挺暖,军器都搬出去了?」这是发掘的第四处僖宗遗藏,也是盛
国境内最后一座遗藏所在。除了桃花山之物,盛国境内的三处遗藏在发掘之后便
即拆毁,这里是最后一处,也是盛国里最后一座宁鹏翼的石像。
「嗯。你……不歇一歇,明日就要动身了。」两人之间拌嘴的斗气早已消了。
吴征每日都很忙,忙得几乎停不下来,除了营中诸事之外,韩铁衣还逼着他学了
好些东西。倪妙筠虽每日都陪在他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可没多少机会闲聊,更别
提亲近或是撩拨些情愫了。
「再过一会儿。」吴征喃喃道:「下一回再见到这个人就不知要到何时了…
…也或者永远都没机会再见到。」
「给。温山贮藏的冬桔,我刚尝过一颗,挺甜。」
「冬天想吃些蔬果可不易……」两人之间就是这么淡淡的,却不由自主地越
发熟悉,越发亲近,也越发喜欢这份简单又特别的情愫:「你也吃。」
吴征并未如寻常人一样将桔皮剥尽取出果肉,而是桔皮上下撕去两只小碗盖
似得一块,露出果肉头尾两截。再把中间仍粘于果肉的桔皮划开,那桔皮就像条
丝带一样垂下,展露出中央的果肉来。
「嗯。」点点滴滴都有不同,即使他没有刻意,也有许许多多新奇有趣的妙
法儿,给简单的军中生活增添不少乐趣与光彩。倪妙筠轻咬酸甜可口的桔子,似
已习惯,也喜欢了这种简单而不平凡,就像吴征这个人一样。
「你知道么。」吴征指着宁鹏翼的石像道:「他若是还活着,我会掉头就走,
躲得远远的。中原大地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一概不管,也不敢惹他。」
「这人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既然你这么忌惮他,一定有你的道理。」
「不是忌惮,就是怕,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世上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与他作对就是自寻死路而已。」吴征摇了摇头,又欣慰地笑了起来道:「幸好他
早就死了,所以咱们想做的事情都还有希望。他从前做下的那些事,我也还有机
会抹得干干净净,还中原一片清净。今后还是不要再见了吧,啊?不好意思了,
我得了你不少好处,彼此之间还有不少渊源,不过你从前做的事情我不喜欢,所
以你的一切,都不该再存在了。包括你的过去,你留下的一切,你的子侄后代。
呵呵,不好意思了唉……」
没头没脑,像自言自语,又像再与石像对话,倪妙筠扁了扁嘴,只能把他当
做疯病发了,由得他去。
「走吧。」吴征将桔皮抛在火堆里,转身拉起倪妙筠就要离去。
倪妙筠指尖一缩,终究没有抖开任由吴征捉住。两家的亲事几乎板上钉钉,
除非战场上谁有什么三长两短。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地甩开?这叫事已如此,
与自家肯还是不肯无关。
倪妙筠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问道:「怎地又忽然想走了?」
「这人死了百来年啦,再可怕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在这里呆了一日已习惯了,
就是忽然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来。」吴征龇牙咧嘴,一副十分恐慌的样子道:
「陷阵营那边,我刻意让他们大冷天的长途跋涉。你知道的,盼儿自小没吃过什
么苦头,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最好逼得她吃不消半路偷跑。没想这小丫头一路
就这么熬了下来,三日后就要抵达柴郡,你说我慌不慌?」
倪妙筠一甩手臂嗔道:「谁让你这么卑鄙无耻!」柔荑被男子粗糙的大手握
在掌心,虽是暖融融地,可舒适之感越发让她心慌。吴征一提顾盼之事,她心中
又有些泛酸的火气,借机甩脱。
「我……」吴征目中的惊慌之意忽然暗淡,无比惆怅道:「人长的帅就是麻
烦。」
「……」倪妙筠无语,出了洞口后取出一只木盒交予吴征,冷声道:「回去
了自行带上,从此麻烦再与你无关。」
吴征打开一看是张人皮面具,做得简直可称狰狞可怖,带上了必然其丑无比,
谁都不愿多看一眼。他惊道:「你……你……最毒妇人心啊……你为了独霸我一
人,竟然使出这样阴险毒辣的计策。你就不想想,我带上了之后再也没了麻烦,
可你天天跟在我身边,看着定是每时每刻都在难受。再一想这张面具后的英伟姿
容,心中难免遗憾非常,岂不是就此食难下咽?」
「难……难受个鬼……谁爱看你想你……最好离我远远的……」倪妙筠跺了
跺脚,气呼呼地飞也似地去了。今夜可谓近几月来两人话最多的一次,平日不多
说相安无事,多说两句又被他激得气不打一处来。
心中闷气未完,吴征的话又从后飘来:「陛下的旨意,你得挨着我近近的…
…你这是要抗旨不成?」
倪妙筠高挑的身姿刚刚跃起飘过山石,闻言打了一跌险些从半空摔了下来。
要问以倪仙子的武功为何会失手跌跤,那自是心慌意乱,魂不守舍之故了。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35
第四章、刀兵映雪。锦书为笺
柴郡虽算不得大城邦,却是历史悠久,千百年前就设了县制。北临葬天江,
东面紧挨着庐山,风景清幽雅致。国师费鸿羲就出自庐山派,自他功成以来天下
无敌,为公认的第一高手。辅佐盛国君王至今已是第二世,不仅功劳大,资格也
老,在盛国可谓一人之下,连带着庐山派与柴郡均名声大噪。
深冬时节,白雪皑皑覆盖之下,仍依稀能见漫山林木。现今虽已落尽了绿叶,
只待春雷一响雨丝如雾,又会是连绵青翠。
「这里种了满山的茶树,每年开春的时候满山都是采茶女。茶叶出成后,山
脚下还有连天从早到晚的茶戏看。咱们柴郡这里最好的茶便是云雾绿了,不知道
你们喝过没有?」年轻的兵丁是柴郡人,回到了故乡如数家珍,说得口若悬河,
嘴里呵出的白气竟似寒天都温暖了几分。
「来了柴郡不给我们说说一浔二濂三卢丘,郡中少妇最风流,谁鸟耐烦听你
说什么茶?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据说柴郡下辖六县里美人如云,还有好事者编了个不知真假的顺口溜。在血
气旺盛的军中说起些风流轶事与女人,立刻引来一大片的起哄声,似乎把全军的
热乎气都激了起来。
猥琐淫邪的嬉笑声连着片响起,只消是男人便逃不过去。后军的不少年轻兵
丁不敢应声,涨红了脸偷眼向医官们瞄去。
顾盼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若是从前,骄傲的少女定然会横眉怒瞪一眼,甚
至斥他们下流无耻。如今在陷阵营里呆得久了,深明这一切乃人之本性,大体都
是如此。且一旦战事开启,一众兵丁们还不知能活下多少来,开些玩笑话没甚么
了不得。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顾盼见兵丁说起采茶女时露出十分
神往之色,不由心中涌起无数的诗句。看兵丁年岁甚轻料想还未婚配,或许是忆
起一场美妙的邂逅?想来是最终无果,只能在记忆里美美地回味,若是喜结良缘,
又怎会年纪轻轻地来了陷阵营?一念至此又自嘲地一笑,自己的年岁比他还要轻,
还不一样是在这里?不知道此刻娘亲在哪里,他在哪里……
经历过凉州逃难的艰辛路途,也有过血腥战场的洗礼,顾盼的眼力与从前早
不可同日而语。依她看来,陷阵营可谓精兵中的精兵。这支成立起便以老带新,
再历经严苛苦训之后层层选拔留下的大军,绝对是盛国最强军伍之一。甚至光从
操练时的精锐程度看,并不逊于韩归雁在凉州手底下的那支精兵。
只是顾盼也知道,操练和战场是两回事。自己十余年的修炼,到了战场上连
一半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第一次看见人一排排稻草一样倒下,四分五裂,鲜血
飞溅的各种血腥残酷,那种四肢发软,头晕目眩,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的难受仍
记忆犹新。
这座陷阵营也是一样,想要成为真正强大的军伍,没有血与火的洗练不可能
做到。成为精兵强军之后,现在这些兵丁们,又能剩下多少呢?
穿过了种茶的长山便是柴郡的城郭,从城郭外向西再行四十里便到了军营驻
扎地。五万人的大军营帐延绵数里,烟火纵横,在冬雪天里也是一道奇景。每日
都会有从柴郡的车队民夫,运来柴薪炭火与粮油米面,络绎不绝,至今已将这座
营寨充实得满满当当,顾盼见了不由叹服江南的富庶。
若论鱼米之乡,还有何地比得上江南?这里有连片的水域湖泊,有一年两熟
的水稻,还有四季丰沛的阳光雨露。燕国的强盛,能西抗大秦北拒黑胡,离不开
盛国连年的纳贡。即便如此,盛国依然攒下了良好的家底。三国纷争多灾多难的
大地上,盛国仿佛一片世外桃源,数十年来国境之内没有战事,也让这片得天独
厚的土地富得流油。
有失有得。
顾盼心中暗道一声,卸下包裹细心整理起来。纵使她身负昆仑的上乘内功,
且已有了六品的修为,雪天严寒长途跋涉下来也觉甚是疲累。幸好无论先前还是
现在,给医官们安置的帐篷都十分舒适,尤其是待她这样娇滴滴的少女,似乎更
加地偏爱些。
篷布外罩好了羊绒,让烧了小火炉的帐子里温暖如春。木床铺了厚厚的棉垫,
虽没有锦绣为套,躺上去却又软又舒适,更难得的是床旁还有一张小几。小几面
上漆色尤新,打开抽屉还能闻见散发的木香,不知是不是营中特意为这些年轻的
医官女子们备下的。
说来也怪,陷阵营里至今无人见过主将,平日的操练都由折冲将军卢元洲引
领。卢将军一张锅底脸面,为人也是一丝不苟铁面无私,带兵操演是极佳的。但
是在顾盼看来,这人过于刻板失之灵巧机变,以他的才干想要执掌精锐的陷阵营
远远不够。
譬如卢将军就绝不会这么贴心地在营帐中给医官与女子们置办一张小几,他
本人也不止一次地吆喝过自己不是主将,只是代为操演。想想这一次迁军至此,
这位久未露面的主将也该这里现身。看他细心的模样,当时爱兵如子,而懂得收
买人心,料想也是领军经验颇丰,或许还是位风度翩翩的儒将。
顾盼利落地收拾好了营帐,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泡上一壶红枣茶坐在小
几旁。
同伴们还在忙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营之后,杂事就以自家的最少。
今日刚刚驻扎别无他事,顾盼最早便可歇了下来,喝了两口热茶便信步走出营帐。
兵丁们里里外外忙碌不停,来来回回将人行密集处的道路积雪都踩做烂泥,
让一片雪白的世界里现出纵横阡陌来。可无论有多忙碌,顾盼走到哪里,都有人
会不自觉地停下手中活计向她看来。她深知自己随着岁月的长成,终于和母亲一
样如一颗熠熠发光的明珠,到哪里都如此耀眼。
顾盼避开人群,在荒僻处一跃上了树梢。
大营的构建外圈住人,中央摆放粮草军械,山脚下背风处的后营则是主将与
后勤人员的居所。除此之外,还有成队的兵丁在大营之外拖着扒犁扫开积雪,清
理出大片平整的校场。大营依山而立,这一大片的空地建立得和先前操演之处颇
为相似。想来骑军还是会每日驱赶着兵丁,将他们赶上山坡之后结阵自保。来到
柴郡,只是为了换一处地方操演么?
兵丁们或有这样的疑问,但对于已知晓部分内情的顾盼而言则再清楚不过。
柴郡北临葬天江,与燕国的梅冈郡划江而望。两郡相去不到百余里不说,波澜壮
阔的葬天江在这一带波涛湍急,两岸却仅有五里的宽度。比起紫陵城江海连成一
线,放眼望不到边际,在柴郡一带若能等待江水较枯竭,水流平缓的季节,是用
兵的最好时机。
也一直到了这里,顾盼才醒悟过来。盛国本土已有数十年没有战事,这一回
也不会有,张圣杰与吴征定下的战略是主动出击,而不是等待燕国来攻。——至
少在战事初期,本土没有战火。
即使是顾盼这样经验不够丰富,思量也无法全面的少女,想起来仍是汗流浃
背。
燕国携大胜草马黑胡的余威,又覆灭了祝家之后得到大笔资财,可谓粮秣充
足兵锋正盛。连顾盼都知道,燕国的皇位在这样的形势下更迭,是最完美的时机。
栾楚廷登基之后,燕国不仅没有大的动荡,国运之盛不下于栾广江在位之时。甚
至收缴了祝家的大笔资财充入国库,国力雄厚还要胜过前代皇帝。
反观比起大秦的动荡不安,几乎已裂成了两国。盛国的新君登基难以服众,
朝中上下党派林立,政令下达阳奉阴违,张圣杰想要掌控大权还是痴人说梦。此
时是燕国最强大,谁都明白不可与之争锋的时候。
大秦国二龙争霸,但凉州三关早已守得严严实实,只等熬过这一段最艰难的
时刻。更加羸弱的盛国,居然要主动出击?如果不是对吴征向来太过熟悉和了解,
顾盼几乎会以为张圣杰是不是失心疯了——只有疯子才会去陪着疯子一起发疯。
山坡上林木耸立,站在树梢便能远眺远处水雾间奔腾的葬天江水,甚至能隐
约听见江水翻起排空浊浪的声响。顾盼心中一黯,自己躲藏在军营里,这一场战
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若是埋骨沙场,说不定连个名姓都没有,便是有了,
她现下也不叫顾盼,而是「谷木芳」。这么个土气的名字,沙场上尸首定然也给
毁得面目全非,娘亲和大师兄又怎生认得出来?说不准还被就地掩埋在哪个荒野
里……
顾盼心中顿觉委屈,忍不住眼角含泪。她忙擦去泪珠,不惟天寒地冻,泪珠
挂在眼角有冻伤皮肤的可能,也因远处雪飞冰扬,数十骑顶着寒风朝军营飞奔而
来。
马儿喘着呵呵白气,马蹄踏破一地碎冰。雄壮高头大马上的骑士个个精神,
在军营外数丈之地放一齐停下。数十匹健马齐声长嘶,有些人立而起再重重踏地,
显得威风凛凛。不多时卢元洲便亲自出营迎接,站在为首者的身侧将他请入了大
营。
隔得远了,又是风雪连天看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见到那人身材奇高,肩膀奇
宽,左摇右摆地走起路来姿势也颇为怪异,活像只大狗熊。顾盼料想这是主将到
了,不由失声而笑,先前还猜测或是位风度翩翩的儒将,现在一看,怕是只熊罴
才对。军中大都是粗豪汉子,长得好模样的都是万里挑一,哪来那么多儒雅之辈。
主将抵达,顾盼不敢于树梢再行逗留,轻飘飘落下地来回了营帐等候军令,
只奇怪方才似乎有几道说不清道不明的电光往自己这边闪了几闪,十分怪异。
刚回了营帐片刻,果见后护军急匆匆地赶至,召集后营所有人等,沉着脸道
:「行军司马大人今日已到营中,你们都给老子长点心,若是冲撞了大人,一概
不讲情面重重责罚!」
原来不是主将,是行军司马?顾盼心中暗忖。行军司马这个职衔权柄差异极
大,总的来说便是个参议营中诸事,协理军政的职务,在军中几乎仅次于主将,
权柄大小也看这一军的规模大小。这位落在陷阵营这样精兵大军营中的行军司马,
便是堂堂了不得的人物了,通常而言都会由名臣良将兼任。只可惜自己来盛国不
久,实在认不得这位熊罴司马。还不知道陷阵营的主将是谁,怎地架子这般大,
至今尚不露面,难道折冲将军之后,又要由行军司马暂为领军?
后营里很快各自散去,新的主官到来八成都会来场训示立威。兵丁们上上下
下都不由心头惴惴,不知道这位行军司马大人的脾气如何。有了护军的警告,手
头有活计的便低头专心忙碌,不敢贸然造次,忙完了的也安心呆在营帐中等候军
令。
顾盼等在营帐里,只听一阵慌乱嘈杂的声响,想是这位行军司马入驻了后营
的营帐,之后便与往日一般无二。
漫无目的的等候最是无聊,好的是营帐里火炉烧得正旺。营中的薪炭备得甚
足,每日按例分下也足管够用,大军新来大营别无他事,也不需出操练兵,今日
还多分了一些供兵丁们取暖。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日,直到夜间宵禁也未见这位行军司马现身。似乎天寒
地冻,这位大人打熬不住,缩在营帐里烤了一整日的火。
第二日晨间起来,大雪终于停下。天空中碎云朵朵,只漏出条条缕缕几道阳
光。地上的积雪慢慢开始结冰,天气虽好,寒冷却是更加地刺骨。后营里刚用了
早饭,这位行军司马忽然从左营行来。
看他身披银黑两色铠甲,腰别军刀,白色的披风在他虎步龙行之下不住漫卷
飞舞。身后十名手按长刀,寸步不离的随从一脸肃杀之气,其威风赫赫,让人哪
敢逼视?
顾盼见惯了达官贵人,和蔼可亲者有之,威仪深重者有之,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看了这位行军司马一眼便暗暗蹙眉低下了头去,面色发白。
这位刚到任的新官着实和温文儒雅搭不上半点关系。一脸横肉,鼠目蒜鼻不
说,嘴长得像只猿猴一样向前突起,一张嘴便咧出张血口,加上脸颊那一道蜈蚣
般的长长刀疤,就算看了不害怕,也丑得让人绝不想再看第二眼。
顾盼一眼就看得腹中不适,让她大吃一惊的还是行军司马身旁披着紫色披风,
身着白衣,露出的肌肤却比衣服与冰雪还要更白,身量苗条修长的女子。行军司
马身边一个个都是恶行恶相,唯独这位女子舒欣清爽,简直像是泥潭中的一朵白
莲,原本就分外出众的相貌更如仙女下凡。遇见这位熟人是她始料未及,不免就
生出瑟缩之意。
行军司马忽然露面,引得后营中一阵慌乱,不过片刻之后便即安定,人人位
居其位,显是平日里训练有素。
「这位是行军司马申屠大人,这位是中监军倪大人,尔等好生认得莫要冲撞
……」后护军疾言厉色一通呵斥,将几位新官都介绍了一遍。
「江浙一带还有这个姓,但是听说族人也不多了,举世都罕见。想不到倪前
辈居然担任中监军这样的要职,她……该当看不见我吧……」顾盼心中暗忖。她
站在人群里,虽身量高挑却刻意矮了半身又低着头,料想现下倪妙筠看不见。转
念又一想,在军中兵丁虽多,倪妙筠身居要职迟早会与自己碰面,两人之间半生
不熟,至多就是翻了面皮而已。她原本还有些左右为难的惆怅,这一下激起心中
意气来,把心一横,那是谁来也劝不回了。
顾盼下定了决心,便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不刻意显山露水,也不再瑟缩躲
藏,只在她该在的地方立定站好。正巧后护军说完了话,那申屠司马向前一步,
目光横扫全营。顾盼只觉这人虽丑陋,目光扫过时似与自己对了一眼,暗道:「
倒是好锐利的目光。」
刚暗赞未落,申屠司马便清了清嗓子道:「本官申屠神辉至此可不是来散心
的……」
这声音就像面锈迹斑斑的破锣,偏生有股不知好歹的生猛之气,明明已是难
听至极,还强要在宴会之中诸般乐器奏出曼妙之声时凑上一脚。越发显得难听之
外,还能光凭声音就惹人讨厌,也算是份难得的本事。
顾盼听得缩了缩脖子,悄悄地又收回了那一点点暗赞腹诽道:「神辉……神
气你个头……」远远还瞧见倪妙筠也缩了缩脖子,盯着申屠司马的目光一凝,透
出股恨不得一刀从他后背插下去的冲动,可见受不了这位大爷的不止自己一人。
「……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本官今日就要看一看,你们操练得如何
……」一席话倒没太多幺蛾子,只是太过难听,等他闭了嘴,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觉得后背冒汗,也不知道方才听他的声音,到底多么坚忍才能受得了。
主官初次下令非同小可,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谁又想被架在这把火上烤?
陷阵营这一回的集合比平日里还要快速利落,不一时便在营前整理出的大片平原
空地里列队完毕。五万人的大军,即使在猎猎寒风中看上去也是气势磅礴。
后勤人员不需参与这种操演,伙夫厨师们开始忙着饭菜,医官们也做好了准
备。听着前营空地里喊声震天,顾盼见左右暂时无事,遂又悄悄溜出营帐,寻荒
僻无人处跃上树梢远远打量。
吴府要与倪家联姻的事情,恰在顾盼离开之前,她已有耳闻,也不知道倪家
对此事态度如何,是否已应承下来。看倪妙筠孤身来此,这事儿莫非没成?顾盼
心头一阵轻松,又是一阵揪心,她正强忍着恶心远眺那位申屠司马,一时没来得
及思量为何又是轻松又是揪心。
行军司马在军中举足轻重,顾盼实在想看一看清楚,这位今后会担起营中大
部分将士——包括自己性命的重要人物究竟有几分真本事。若是被一个草包莫名
其妙地送去了性命,那可真是冤到了家。这位行军司马长得怪异,走路姿势也怪
异,无一处不透着古怪,身边的随从却个个不同凡响。从气魄上看都是见过世面
风雨,立在申屠神辉身边也显沉稳。从步伐上看,武功也都不弱,顾盼自忖自己
对上任何一人都未必讨得了好,当都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豪杰。能让这么多豪
杰一同为他效命,这人恐怕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倪前辈也在这里,她是皇后的表姐,总不会被派到一个草包身边去吧……」
顾盼心头惴惴不安间,就见那申屠司马像只猴子似地上蹿下跳,大呼小叫。居然
内功还不弱,把他难听到极点的声音传得满营皆是,真真正正的「震耳欲聋」—
—五万陷阵营都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聋了的好。
顾盼强耐着不适,不去看申屠神辉,只看操演。今日未演战阵,只让兵丁们
一拨又一拨地冲锋,翻越或是突进,对练等等,暂时看不出他领兵的本事。顾盼
暗自计算,只觉强度颇大,想要坚持下来可不容易,莫说操演过程中难免磕磕碰
碰,不多时就有人挂了彩。
后营里陆陆续续抬来了伤兵,皮肉伤也不算太重,将养个三五日便好了,但
在寒冬里光是解开衣甲包扎也不好受。顾盼回了营帐里,与医官们一起将受伤的
兵丁安置好,一忙就忙到了午间时分。
这一通马不停蹄地忙碌,身上都不由冒出了香汗,连寒风都吹不走身上热气。
校场里也适时地停了操演,大军就地用餐。
「这位司马大人有点意思……」
「怎么说?」
「瞧瞧这几人都是上午抬来的,营里出了名的泥鳅儿一个都没跑,司马大人
收拾他们来着,只怕今后还有苦头吃。」
每处军营都有些兵痞子。这些人当老了兵,熟知营中各种例法,大错不犯小
错不断,要从条规上整治他们实在难办,不把他们管教得服了,又容易造谣生事
或是乱了营中规章,更容易把旁人给带坏了。不过这些老兵又有他们的能耐与经
验在,颇有可取之处,军营里没有这些老兵又会少了些什么。
顾盼原本未曾留意,听得身边的同侪窃笑着私语,又听伤了的兵丁叫苦连天,
说司马大人一点都不体恤军心,操演得也太过凶狠,这么下去非得把小命都练没
了不可。她也心中跟着窃笑,这些兵痞子平常欺负人的事情也没少干,挨了收拾
自然大快人心。但这位司马大人的心思也摸不清,一来营中便操演得如此之狠,
这顿杀威棒未免打得也太重了些。
兵丁都是时刻准备着豁出命去的人,如果一味只以威压极易产生哗变。就算
是平日里不敢,到了战场上谁也不会愿意给太过严苛的主将卖命。
「究竟没有几人比得上他,若是他在这里,要收服一营将士的心实在不难,
更不需用这等过刚易折的办法。」顾盼面上一红。
今日已不知第几回忆起了他,熟悉的身影近在眼前地晃来晃去,却又那么遥
远不可及。从小带着她长大,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在不经意间就忽然变得那么强
大,强大得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午夜梦回之时,顾盼也曾
问过自己,这一回倔强地再度偷跑出来,究竟是闷气难消,还是为了让他刮目相
看?
加上用饭共有一个时辰的闲时,大军就在雪中席地而坐,吃完了稍事歇息养
养神便罢。难得的是申屠神辉也在较场边一屁股坐在地上,拿了碗面条呼啦啦地
吃得欢畅。他一来就操演得如此狠,又是这副尊容与声音,着实招惹了不少憎恶,
但能与诸军同甘共苦,也让军心安定了许多。让人讨厌是一回事,是不是位合格
的领军者又是另一回事了。
全营上下也就倪监军一人开了小灶,随从给她在雪地里摆了桌椅,加了几样
小菜。这倒没人有意见,一介女流之辈肯在军营里吃苦已然不易,另眼相待些也
属平常,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女子。后营里那位堪与她一较高下的顾大夫,不也向
来是更得优待么?
倪妙筠最终还是谢绝了好意,也端起碗头坐在申屠神辉身边,小口小口地细
嚼慢咽。这二人坐在一起,一个美得出了水,另一个丑得见了鬼,实在不忍直视。
「你真不去后营和她照个面?躲不开的,迟早要叫她认出来。」
「不去,这幅尊容去见她,非把她吓跑不可。」申屠神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一肚子闷气敲得碗沿当当响道:「这面具你到底怎么弄出来的?就算不能那么耀
眼,也不必非得把我弄得这般丑怪是吧?」
「噗嗤……于右峥弄的,要发火你找他去。」倪妙筠憋着笑,对自己的一番
杰作大是得意,故作平常道:「他往日东躲西藏,这副面具其实也耀眼的很,只
是别具功效。丑成这个样子,谁也不愿多看一眼,有什么破绽也不容易被人瞧了
去,不得已需露面人前时,这副面具最是适合。你看,效果不是挺显著么,她早
间就瞧了你一次正眼,至少今日是能混过去了。」
「想我一代帅哥,现下全败在你手里了,一朝英名尽丧啊……」申屠神辉摇
了摇头,瞄了倪妙筠一眼道:「你今天话很多哎。」
倪妙筠眉梢本有喜色,闻言面色一沉,哼地一声背过身去。越想越气,那副
面貌也是见之令人作呕,连饭都不吃了砰地一声摆下碗头,沉着脸离得申屠神辉
远远地坐下。
但凡男子初见到了一名漂亮女子,都会认为她一定既可爱又温柔,若是这女
子一言未发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那一定和仙女一样温婉可人,是全天下最好
的女子。倪妙筠现下在全营将士眼里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比已渐渐熟识,偶
尔会骂人的顾大夫还要好一点点。所以她发怒,定然是申屠司马一人的错。
这狗日的司马,就不能待人稍微好一点吗?
惹人厌的主官又成功激起了义愤。众军正同仇敌忾之时,又听马蹄声急,轰
隆隆地连成了一片。由远及近的骑士打马飞奔,到得营前时齐刷刷地翻身下马一
齐立定。
光以军姿而论,这数百人还比不得陷阵营中的将士。看得出他们经历过操演,
只是仍站得有些歪,似乎天生就带着些流气,一时还改不过来。但谁都能看得出
他们与普通将士大有不同!
沉稳,肃杀,孔武有力,有的太阳穴都高高隆起,有的在大冷天里甚至还有
人只穿着单衣,露出盘根错节的肌肉,有的目光如电,一眼令人胆寒,有的则满
不在乎地左右观望,似乎一切成竹在胸。这一队骑士毫不掩饰自己的强悍与威猛,
一露面就给人巨大的压迫力。
营官通了名姓,领着这队骑士来到申屠神辉面前。惹人厌的司马大人得意洋
洋地起身,亮开破锣嗓子道:「未误时辰,尚可。这帮崽子什么也不会,再过一
刻,你们就去好好教教他们。」
骑士共有三百人,一齐被安插进了陷阵营里,大部分做了百夫长,少量做了
千夫长。这些早先的江湖大豪,世家公子们原本就有独当一面的本领与过往,再
经韩铁衣悉心传授之后择优录用。虽没甚军中经验,却足可胜任百夫长一职,更
为出色的几人则直接授了千夫长的职衔。只有诸如忘年僧之类的浑人实在教不会,
但是武功又足够高强,或是如于右峥等寥寥数人智勇双全太过出众,便留在主将
身边听用。
陷阵营自成立起便以百人为数分编,且只有极少数的百夫长,大部分将官都
未分配,这三百人一来刚好充实了军伍。其中不乏有些军士本对职位有意,但看
了新来百夫长的样子便知不好惹,只得暂时隐忍。
各队都有了将官,军令传达立刻就迅捷有效了许多。申屠神辉整队的军令一
出,不需半刻全军便整队完毕,不仅卢元洲松了口气,申屠神辉嘴边也有一丝满
意的笑容:「各队都有了百夫长,把早间操演过的,再来一遍!」
被骑军追了半天,在雪地里没命地奔逃,找可以结阵自保的方位等等,比平
日还分外地艰难些。何况午后正是困倦的时候,这位司马大人真的巴不得大家死
啊……但是主官有令,不敢不从,诸军咬牙起身,不一时又被骑士们赶得漫山遍
野地跑。
康家荣死死盯着前方的山坡,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雪地难行,又已操
演了半日颇有些全身发软,而现在,他需要扛着手里的大枪再全力冲锋半里的路
程,才能和同伴们一起在绝佳的方位搭建起枪阵,反抗骑兵的追杀。
回到家乡的喜悦与对采茶女的渴望全然没了,有的只有快些结束这要人命的
操演!这半里地却像没有尽头一样长,身后的同伴已经全数「倒下」,身前的同
伴已在结阵,没人会越阵而出来救他。身后的马蹄声越发近了,一双腿却怎么也
迈不出步伐去。康家荣哀叹一声,正准备跪地举枪投降。「倒下」固然可以爽快
一时,可之后的责罚与加练更加艰苦,他也是实在坚持不住了。
一道人影轻烟一样掠过自己,只听身后骏马长嘶,康家荣骇然回头。只见午
后才加入军伍的「百夫长」高高跃起,将骏马上的健儿拉下马鞍夺了坐骑,长鞭
唰地一抽,骏马痛呼声中利箭一样窜出。康家荣看得目眩神驰,还未反应过来便
被百夫长提上了马背,将缰绳交予他,喝道:「坚持住,莫要分心,速速去结阵。」
那百夫长救下了康家荣便断在后路,哪位军士落了单便前往施救。他的武功
比起普通军士来高得太多,虽无力阻止骑军势不可挡的冲锋,但是到得哪里,哪
里就能稍缓一缓。待得枪阵结成,他一人之力就救下了十余人之多。康家荣与同
伴们对看了看,胸中齐齐涌起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高手!
高手一人之力不能改变战事,但是他做到的事情意味着军阵可以更快地集结,
兵丁们也有更大的机会活下性命来。他们的百夫长,居然是位高手!
阵势已成,骑军不敢再强行冲阵,遂兜转马头攻击别处。这一组百人队活下
来八十二人,前所未有,足足比从前操演时活下来的多了五成之多!
百夫长松了口气,回头朝兵丁们露出个笑脸道:「都做得不错,有些缺点我
细细说与你们听。」
毫无架子,和蔼可亲,哪像申屠司马一样惹人生厌,更难得又有一身过硬的
真本事!兵丁们几在一瞬之间便心生好感,被彻底折服。军中最敬强者,有这样
一位百夫长,谁都会觉得幸甚。这一支百人队的心,从未如此齐过,士气,也从
未如此旺盛过!
「看起来齐寒山做得很不错了,结阵最快的果然是他。」倪妙筠又坐回了申
屠神辉身边,个人之间的龃龉不可影响公事,她一贯都很公私分明。
「向来都是他,啧啧,想不到一个浮华浪荡的公子哥儿,认真做起事来还挺
靠谱。嗳,我听你说过,三国会盟时他可是奉命潜伏在桃花山接应的?」
「嗯,是他。」倪妙筠目光忽闪着打量全场,有些不安道:「其他人莫要出
错的好……」
「出不了错,嘿嘿。」申屠神辉丑陋的面容上,目中精光大放,厉芒四射道
:「我是怎么叫他们心服口服的,他们依样画葫芦而已。何况我做了大半天的恶
人,好人全让他们来做,可谓好处占尽。如果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到,我和韩铁衣
就都是瞎子了!」
操演场上越发热闹起来。
一名肌肉盘根错节的壮汉双手环抱,几乎将一匹骏马给抱了起来,可谓凶威
赫赫,吓得骑兵们无人敢上前掠其锋芒。这一拦阻,几名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兵丁
亡命奔逃,生生冲出一条活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人都相信,若不是因为在操
演不必伤了马儿,壮汉或许三拳两脚,便能将一匹骏马活活打死。
每一支百人队都有更多的兵丁「活」下来,每一位新入伍的百夫长,千夫长
都在大显身手,引来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陷阵营自成立以来,留下的
都是强悍精干的军士,可是这支军始终说不上强大。莫名其妙,漫无目的,为练
而练。可就因午后忽然加入营中的三百名高手,陷阵营忽然有了凝聚力,忽然就
有了无比的自信。这三百名高手,正在给全营五万将士注入军魂。
倪妙筠的目光看得越来越亮,申屠神辉嘴角的笑配上那副尊容,可谓越发地
猥琐。他丝毫不担心营中的将士多讨厌自己,只消他们都折服于自家的百夫长就
成,百夫长们都听他申屠神辉的。而他的军令不需要下达给将士们,只需要下达
给百夫长们就行。这样的事,韩铁衣已帮着他操练了无数遍,每一位新上任的百
夫长都已熟极而流。
「我……劝你不要笑的好,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打死你!」申屠神辉笑起来着
实太过难看,还让人犯恶心,连倪妙筠都难以忍受。她眼见一支强军正在成型,
大喜之下还能恨得牙痒痒,可见申屠神辉猥琐到了何等地步。她非常确信,自己
说的可不是戏言。
「看看你给我的面具,后悔了吧?」申屠神辉回头刚想咧嘴一笑,又生生忍
住。女郎的拳头已捏了起来,自己现下是真的弄她不过,动起手来只有吃亏的份
儿。
「有点。」倪妙筠撅了撅唇略有委屈,起身向操演场走去。一来陪着司马大
人实在有点恶心,二来陷阵营里今后只有一个坏人,她身为监军,也是时候下场
走一走,为凝聚军心出一把力了。
顾盼远远地在树梢上看得目瞪口呆,她实在不敢相信,自成立之日起就困扰
陷阵营的难题在一个下午的时光里便彻底解决了。一切都像是早就安排好的,却
又安排得如此天衣无缝,顺畅无比。
这些高手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手法却早有耳闻。无论是从前的暗香零落,
还是大秦国的武林同盟,如今的陷阵营都像是他们的延伸,手法巧妙,立竿见影。
顾盼不得不再度远眺申屠神辉,这个陷阵营里唯一的恶人,就是他来了以后才产
生了这样的变化。隔得远了已看不清他丑陋的五官,可无论怎么打量他的身形气
度,都难以找到一丝一毫的熟悉。顾盼一阵恍惚,那是她从小到大最为熟悉的两
个人之一,如今的恩怨纠缠也源自于他们两人……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着除夕越发近了。陷阵营里一日紧张过一日,却
不妨碍年货堆成了山。当兵的吃饷打仗天经地义,可除了基本的军饷之外,若能
更有些人情味儿,也是军心士气极大的保障。越发临近的战火硝烟味道,也不能
阻止对新年喜气的向往。
这两月来陷阵营已成了合格的军伍,紫陵城里却一日都不太平,邸报依然每
日用八百里加急送到营中。燕盛之间的摩擦越发剧烈,几乎已擦出了火花,大有
一触即发之势。燕国直接把吴征定为钦犯,逼迫盛国交出吴征,盛国则是惯常的
唯唯诺诺,却扣着孙贤志不放,更别说交出吴征了——吴府上下空空荡荡没几个
人,吴征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陷阵营颇有枕戈待旦的态势,营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后营里也不例外。
顾盼见识过战场厮杀的惨烈,刚入营时每每想起来仍是心惊肉跳。或许是岁
月渐长,也或许是适应了眼下的生活,顾盼现下的心态已渐渐平和。该来的总会
来,躲也躲不掉,就像她现下已不去纠结那位申屠司马是不是那个人。
说来也怪,这人在营里可谓臭了名头,偏偏自打他来了以后,后营的日子居
然十分舒畅。譬如他刚来的第一日天降大雪,后营里人人在营帐里烤了一日的火。
第二日化雪天里阴寒刺骨,后营中一顿忙碌人人冒汗,寒气便也不难受了。总之
后营里的日子被算好了的异样,总是恰到好处。
「我看她是不会来找你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真的不去见见她?」倪妙
筠难得地心平气和向申屠神辉道。
「还不到时候。」申屠神辉也难得地面无表情——没有表情就是最不难看的
时候,愣神道:「我心中已有了计较,再说吧。」
「战事没有几日了……万一有什么意外,你莫要后悔呀……」
「不会……不会的……」申屠神辉喃喃自语,瞄了女郎一眼,低头道:「你
心中也有很多疑惑,到时候你一起来吧,总要让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你做事总有些缘由,也确是想要知道。」
腊月二十三小年之际,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消息忽然传至燕国长安城。
御书房里栾楚廷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密信,厉声道:「丘爱卿,可真?」
「千真万确。」丘元焕躬身道:「张圣杰与梁玉宇已有共进退之盟约,据臣
所知,成都也已得到了消息,梁俊贤正遣使星夜赶往长安。」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栾楚廷敲击着桌面沉吟道:「张圣杰那个小子居
然有了反抗之心?朕原本以为他迟迟不奉旨,只是为了讨价还价。如今看来,盛
国是有不轨的企图。」
「臣也认为如此。」丘元焕朝摊开的地图上一指道:「臣已令三江口一带加
紧提防盛军动向,只是陛下,若是有变,恐怕一时难为。」
「朕知道。」栾楚廷面沉如铁手指扫着葬天江一线,咬牙切齿道:「大军南
迁不可乱了方寸,若是有变,便暂时隐忍一二也无妨。张圣杰!你好大的狗胆!」
「如今看来,忘魂散之毒只怕盛国早有能人制出了解药,否则张圣杰安敢豁
出性命?盛国自张安易起便装疯卖傻隐忍不发,所谋者大,臣以为不可听之任之。
若是太过纵容,只怕局势糜烂,今后一发不可收拾。」
「丘爱卿可有高见?」
「当是此时天寒地冻,粮草未曾足备,大军不可妄动。臣以为可先提一支精
兵以能人为将,速速赶至扬,徐一带巡弋江边。一来壮我军威,使盛国不敢正眼
北向,二来若遇变故,可及时支援接应。同时大军一事加紧整备,提早南下,待
大军进驻之后,盛国纵有翻天之心又何足为惧?」
「有理,正和朕意!丘爱卿可有能人举荐?」
「有。有一人三十余年来潜心修行,近日大成,不仅武艺出众,熟知兵书,
智勇兼备,为人又律己宽人,可为朝中栋梁之才。臣举贤不避亲,正要举荐臣之
爱徒与陛下。」
「哦?丘爱卿之爱徒?速速为朕引来!」
第五章、其势若何。远山之巅
大冷的寒冬,雾气特别深重,一个月里倒有十来天早上起来都是雾气弥漫,
更别说波涛滚滚的葬天江。
紫陵城的江面已濒临入海,平日水天一线难以看清边界,雾锁横江之后在江
边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闻涛涛江水隆隆之声。
张圣杰轻装便服,除了一顶紫金冲天冠与明黄外袍上袖的九条五爪金龙之外,
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位万乘之尊。收回凝望滔滔江水的目光,他才向面前双手反绑
跪于地下的一人微微一笑。
昨日朝堂上争执异常地激烈,不仅是燕国又来了国书,措辞严厉,令朝中一
些大臣诚惶诚恐,生怕燕国兵临城下有灭国之祸。盛国已有多年没有战事,在中
原大地战火纷飞之时像是一派世外桃源。诗礼传家,歌舞升平,不少朝臣们已经
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提起如狼似虎的燕国骁骑,他们都会勃然变色,面白如纸。
张圣杰高坐龙椅垂望殿堂,有言不可轻举妄动的,有言国体不可受辱的,争
执不休,各具因由,只是今日的声音特别大。那些保守的大臣们往常都是和气的,
彬彬有礼的,当时却格外地粗声粗气,掩饰不住那股……嚣张?
皇弟张圣石也在大殿里,自己座下的龙椅本是他的囊中之物,临了却被一道
密旨给夺了去,他哪里会开心?哪里会甘心?他在,所以那些大臣连胆气都壮了
许多,还中气十足起来……当然了,光靠着张圣石分量可不够,燕国的国书才是
底气所在。
盛国的皇位,没有燕国的首肯怎能坐得安稳?这事儿都延续了多少代,多少
年,简直快成了盛国的一项传统。而燕国每次来使臣,盛国又有哪一次不是像个
节日?
张圣杰拒绝燕皇的旨意,扣押燕国的大臣,燕皇十分地不满。他一样新登基
不久,正想着具世间之大气,赋宇内之万新,区区附庸的盛国居然当众打了他的
脸?
很多大臣们都确信,若不是刚刚与草马黑胡大战一场,燕国的铁骑已经兵临
城下,面对羸弱的盛国,燕军骁骑会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入紫陵城!这一回燕国不
断发来国书,是燕国正在休养生息,也是新皇的好生之德而已。
而这个日子也不会太久了,一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已足够。张圣杰一次又一次
地触怒燕皇,将整个盛国悬于风口浪尖,紫陵城外的波涛排空,像是对这位招致
灭国之祸的昏君发出愤怒的嘶吼。唯一的希望,便是在燕皇的怒火彻底爆发之前,
一一满足他的愿望,或许能够平息他的怒火,躲过这场灭顶之灾。
张圣杰就这样看着,听着,从国书抵达至今,不发一言。只要是两国相争,
就有人妄想着在战争爆发之前结束战争,结局当然没有好的。从古至今,再到以
后,退缩从来不是出路。等退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敌国会毫不犹豫,也一
点都不客气地抢走你身上所有的东西,再补上一脚将你踹下万丈深渊。
谁不喜欢这样的对手呢?因为怯懦与眼前一点点安逸而畏缩,刻意麻痹自己,
还有反抗之力时不敢奋起,等到了悬崖边上,已经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力和余地了。
当然了,这帮大臣的考量也没有错,他们大可以临阵倒戈投效敌国,今后继续过
他们的太平日子,当他们的豪族。至于国家姓张还是姓栾,于他们而言没有干系。
所以张圣杰当然没有听他们的,只是摆了摆手道:「吴征身份存疑,近来又
下落不明,改日再说吧。至于孙贤志辱朕,辱盛国,诸位爱卿是没看见呢,还是
以为朕在空口胡言呢?」
「陛下明鉴。有道是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且孙大人是盛国多年老友,与先皇
一贯相投。今后两国之间互通有无,也需多赖孙大人多方奔走。请陛下三思。」
张圣石见皇兄说话,群臣噤声,他早已对此事深思熟虑,自有一番说辞,遂先抛
了出来试探一二。
「朕没说要斩他呀?好端端的要他的人头干嘛?何况新年将至,万象更新,
见血光不吉。这样吧,明日带孙大人往江边,朕亲自送他回国便是。」
谁都没想到张圣杰这一回这么干脆,愕然中他已双手后背,退朝离去。没有
得意,也没有不满,好像什么事都和他无关,难以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早朝未开的时辰,张圣杰便轻车简从离了皇城,一辆龙辇,八匹骏马,随从
也只五十人而已。在天牢里提了孙贤志,也不松绑,就这么押着他一路来到葬天
江边,此刻天地间不见星月,还一片漆黑。
直到旭日东升,浓雾里远远看见一团红彤彤的圆珠,张圣杰才朝孙贤志一笑
道:「孙大人受苦了。」
双手被反绑,此刻已刺痛得近乎麻木。被关在天牢里数月时光,也是此前从
未吃过的苦头。眼见江水滔滔,孙贤志已全然摸不透张圣杰,不知道这个在长安
城里只知饮宴作乐的皇帝还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眼下他绝对不敢触怒张圣杰,
垂头低声道:「老夫自问多年来为两国邦交尽心尽力,望陛下惦念老夫多年辛苦,
万望开恩。」
「嗯。」张圣杰点了点头,远眺的目光似在浓雾中迷失了方向,迷茫道:「
说起来是的,孙大人是上国天使,架子说不上太大,行事也有分寸。要是换了旁
人,还不定在盛国如何作威作福呢……」
「皇命难违。」
「嗯。」张圣杰又点了点头,目光渐渐清明而犀利,道:「的确皇命难违,
孙大人秉承着皇命,在紫陵城里欺压朕的父皇,迫着朕的子民一次又一次地忍受
屈辱……虽是皇命难违,说起来也是孙大人毕生的荣光,足以令族中显耀了吧?」
孙贤志面色越发惨白,在晚冬江边的瑟瑟寒风里不住颤抖,一个字都不敢应。
「既以为荣,当承其重。朕今日要你付出些代价,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
「陛下,即使两国相争也不斩来使啊……」
「朕不会要你项上人头。来人,割了孙大人的耳朵,为他好生治伤,待养好
了伤便让孙大人回长安去吧!」
「陛下开恩哪……老夫从未有过……」
「孙大人,这是最好的结果,莫不是要朕改主意吧?哈哈哈……哈哈哈……」
张圣杰痛快地仰天大笑,声音居然随着江风远远飘了出去。这位饱受了无数屈辱,
甚至在敌国皇帝面前于秽物中装疯卖傻的盛国国君,双目赤红着低声喝道:「记
得把孙大人的耳朵,一同送去给栾楚廷!」
孙贤志就算不是条恶狗,他仗人势的时候可没少咬过人。有些事情不是他能
选择,只要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从张圣杰下定决心要殊死一搏的时
候,孙贤志已避免不了这个结局。张圣杰不会要他的命,送还给燕国是一个巨大
的羞辱,但比起盛国从前所承受的一切,这些实在太少。至于孙贤志,他也活不
下去了,他若不死,栾楚廷自然会送他上路……新登基的燕皇,怎能容忍这样的
羞辱。
宽大的车驾足以容下五人还绰绰有余,四面皆包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内
里。张圣杰登了上去,见费紫凝双目射出精光,而花含花则面色有些发白。
皇后自幼习武,胆子大了许多,而贵妃听说要割人双耳这等惨事,内心着实
有些惧怕。
「动身吧。」张圣杰居中坐下双目一合。彻夜未眠,在亢奋的情绪下精神仍
然旺盛,但双目已然有些疲惫。
「是。」费紫凝撩开车帘打了个手势,低声道:「后头跟着的影子,要收网
么?」
「不急,行出三十里后再动手,莫要全部杀死,留几个活口好让皇弟知道朕
已离了京城。然后,咱们到了庐陵便停一停车驾。」
「陛下……不是说要严加保密更为妥当么?」
「不同了。他们逼宫来得比预料的还早些,在外的大军此时出不得半点岔子,
朕不能再隐藏行踪。皇弟知道朕离了京,第一要务便是寻找朕,最好能抓到咱们。
剩余的力量他会用来布控于京师,一旦得了手他就会登基。别的事他不会管,暂
时也管不了许多。咱们往庐陵走恰巧不会打扰了江边的战事,回头韩将军自会来
接应。待战事一开,皇弟想插手也管不上了。哈哈,真是……想不到朕会带着两
位爱妻亲自做了鱼饵……」
「臣妾定保陛下平安。」
「朕信得过你,只是朕当了甩手掌柜,京师里花丞相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张圣杰紧抿着唇,目光中厉芒四射,一手携着一女道:「听命于朕的军旅全数派
了出去,朕身边只有你们几人了……」
「殿下就算登基也得多方仰仗爷爷之力,他不会轻易动的。爷爷虽处虎狼之
窝可安之若素,陛下不用担心。倒是我们,妾身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花含
花娇躯轻颤,她一个娇弱女子遭逢险境,又是惧怕,又是神伤。
「你愿意跟着一起来,朕愿已足。嘿,朕记得吴兄说过一句话十分有趣,他
道人人皆有畏惧之心,能直面畏惧,甚至迎难而上者,谓之勇气。你虽是弱质女
流,却已堪称勇者了。」
「妾身才不要当什么勇者……」
「有你们一文一武陪着朕,朕复有何惧?」张圣杰意气风发道:「有人长命
百岁却痴活一世,朕不愿。这一战,必将光耀盛国大地,即使如烟花一样短暂,
朕亦愿在绚烂中化为虚无!」
「陛下洪福齐天,此战……必胜!」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佳节,辛勤劳作了一整年,无论有无所得,年还是要过的。
且说来奇怪,在这样欢庆的日子里,即使这一年过得凄凄惨惨,新年到来之时,
仿佛所有的不快都会被抛下。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申
屠神辉写完这首诗,得意洋洋道:「倪监军看本司马这幅字写得怎么样?」
「屠苏是什么?」
「一种避瘟疫的药酒,还能新年里讨个吉利。」
「奥……那诗有多好,字就有多差。」
「额……不能说点好听的么?有那么差吗?」申屠神辉一双鼠目左右乱转,
有些坐立不安道:「真的一点进步都没?」
「有进步。那换一个,你再加把劲,就能赶上这副面具了……」倪妙筠不知
他为何会着急一笔字,这世上写字不好看的人多了去啦,也不差他一个。且这人
学什么东西都快得很,往往还举一反三,偏偏这笔字实在没什么天赋。夸他有进
步是当真有些违心:这人似乎是碰到了瓶颈,练到现下还算工整的地步之后,已
许久再无寸进。
「我……」申屠神辉一下子泄了气,哭丧着脸抛下笔杆,意兴阑珊道:「算
了算了,实在练不成厚着脸皮也就是了。」
倪妙筠看得好笑,先前问了几回这人死活不说,也不再多问,道:「燕国恐
怕已得了我们与梁玉宇结盟的消息,此事你想明白了没有?」
「想明白了。多半就是梁玉宇自己放出去的消息。」申屠神辉一下子坐得笔
直道:「他被咱们从凉州一路押到江州,心里不痛快得要命。他现在被夹在中间
难过得很,只有希望越乱越好,他才能从中取事。这边订了盟约,另一边反手就
把消息给漏了出去,巴不得燕国马上大兵压境,他好火中取栗。这一手当真好毒,
陛下摘不得他的毛病,时局又给他搅乱,看来宋大光这个人也不简单哪……幸好,
这世上谁都没料到陛下战意旺盛,早就筹备着要大打一场,否则真要给他坏了事。」
「会有什么影响么?」
「反正要打,哪有什么影响哈哈,他都玩火中取栗这一招了,也就是没什么
办法的无奈之举。」申屠神辉笑道:「阴谋诡计小道耳,到了大场面之上,堂堂
之阵,正正之师才能一锤定音。梁玉宇恶心我们是其一,我看他更想要的还是其
二。」
「嗯。」
「他这么一搅和,最难受的便是霍永宁。你想想,霍贼是要篡国的,梁俊贤
岂会让他轻易如愿?有梁玉宇在,梁俊贤与霍永宁表面上就得君臣相得,但若梁
玉宇不在了,他们俩就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两人现下谁也不肯发动,只待一切
筹措完毕才会暴起发难,届时梁玉宇那十来万人马,咬咬牙灭了也就灭了。现在
被梁玉宇搞了一出,我看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难受。不趁机动手吧说不过去,万一
咱盛国出手相助,他想拿下江州就难了。动手吧又没有万全的把握,就怕为他人
做嫁衣裳。梁玉宇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江州是片死地没有出路,不如趁着对手立
足未稳拼一把还有生机。啧啧,这事儿做的,越发显得本司马大人神机妙算,留
的这根钉子妙到毫巅,简直秀外慧中,我现在看江州是越来越顺眼,嘿嘿,嘿嘿。」
见他瞄着地图摇头晃脑自鸣得意,倪妙筠一皱眉头扁着嘴道:「你别笑,丑
死了我打你……你现在说咱盛国还挺顺口的,真把大秦全都忘了么?」
「呵……」申屠神辉果然不笑了,目中闪过厉芒泛起赤红血丝冷冷道:「敌
国的事情,干老子屁事!」
倪妙筠面色一窘,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惹了祸。申屠神辉寒着脸不理她自顾自
出了营帐,让她呆在当场,不知是去追还是不追的好,追上了又要说些什么。她
一时惶急,血涌上头满面通红。自小到大,从未如此奇异地慌乱,这股慌乱让人
惧怕得全身发冷,喉头发干,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慌乱便越发地慌乱,一时手足无措。本能地想伸
手去拉,却觉透不过气来的胸口酸软无力,仿佛要瘫倒一样万般艰难。只能眼睁
睁地看着申屠神辉离去,满心的怅然若失。
不想他又钻了回来,指着心口苦笑道:「咱们以后不开这种玩笑好么?我的
师门长辈在那里含冤九泉,我一直很难过,这里的疮疤很难好的。」
「对……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倪妙筠急得泪光都泛了出来,连连
摆手,不知所措。
「我知道,也没怪你。」申屠神辉摸摸她的头道:「无心之失谁都会有,要
都放在心上日子还过不过了。」
「真不生气?」女郎犹不放心,惶急之意稍解些许,又哪里平息得了。
「从前我不也常常惹你生气,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那……那不一样。」玩笑打闹的娇嗔,与刺痛了内心里的伤痕哪能相提并
论,倪妙筠虽焦急,这点还是分得清。
「哈哈,好好好,那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这总行了吧?我真不生气了。哎
哟,怎么好像错的是我,把你惹怒了在哄你似的。」
他情感经历之丰,远非一张白纸般的女郎可以比拟。前因后果,他想得清清
楚楚,女郎分明说错话在先,可满腔难受转为了委屈之后不依不饶,非得把她哄
得眉开眼笑不可。男女之间情爱纠葛本就是这样,对错分不清,互相迁就又贪婪
索取。若有一日不迁就了,也不再索取了,两人之间便是再清淡不过的关系,可
有可无。
「人家被吓着了……」倪妙筠说话的声音之娇柔嗲气,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今日之奇从未想过,惶恐之心虽平,疑惑与迷茫更甚。
申屠神辉心中大动,女郎现下的媚态里别有一番可爱,他很想将她搂在怀里
好生宽慰温存一番,终究强忍了下来。这一段姻缘来得太急太速,他也没有做好
准备,也在经历着喜爱与动情的过程。再者女郎的干净清爽令人不忍亵渎,他更
期望看一看在不久的将来,她完完全全地发自内心去接受自己,再没有忌讳与犹
豫时,那鲜花怒放的模样。
又摸了摸她的头,申屠神辉道:「说实话此前还没人这么说过话,我一时上
了脾气,今后不会了。今后嘛,有什么事我会先直说,高兴就高兴,生气就生气,
绝对不甩脸色,好么?」
「嗯。」倪妙筠乖巧地点了点头,笑得十分爽心,忽然又焦躁起来推着申屠
神辉道:「哎呀,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时辰到了快走快走。」
「好好好,你别推我呀。」申屠神辉哈哈笑着,又唉声叹气道:「盼儿这几
日都睡得不好,我看她躺下后好半天才能入眠。不敢见面,能陪着她也是好的。」
「顾姑娘冰雪聪明,定是猜到战事将起才担忧,你真的不去见见她?」
「不能啊,盼儿的脾气我了解得很,她见了我就算不跑心里也会堵着一口气。
现下开战在即,我实在没有办法再盯着她,这股气若是在战场上撒了出来后果难
以预料,我赌不起呀。」申屠神辉来回踱步苦着脸道:「这事儿你也别再问我了,
问多了我也不知怎生回答。」
「人家关心你,好了好了以后都不问了,你快去吧……」把申屠神辉推出营
帐,倪妙筠反身拉紧了门帘,一颗心扑腾扑腾几乎跳出了胸腔。
方才那股奇妙的烦闷难受至今犹有余悸,也是第一回对某种情绪有着巨大的
排斥,从今往后再也不想有。她仍不明所以,却深觉这股烦闷已随着吴征的体谅
而散去,再被他热热的手心摸了摸发顶,心悸像是化了成了思思甜意,充斥心间。
他肩负的东西太多,比自己从前至今加起来的都多,可他一贯乐观,从未将
心中的不快与郁闷加诸于身边人。倪妙筠深知这种品质多么可贵,往日同门相处
时,都有两人争吵,反把怒火撒在劝和者身上。吴征却没有,从没有,以至于倪
妙筠以为他没有脾气,任人怎么揉捏也不生气。今夜一场摩擦,才察觉他的内心
深处也有敏感,也有伤痕,也有迷茫。
倪妙筠也长舒了一口气,有什么事就直说,高兴就高兴,生气就生气,她喜
欢这样的相处方式。今后即使还有这样的摩擦,也不会酿成大祸。
不知怎地,她忽然冒起个荒唐的想法:越摩擦越热乎了……
申屠神辉出了营帐挥退左右,趁着无人消失在夜色里。营中已是紧张的战备
状态,兵丁来往巡逻甚严,好在后营不算太大,顾盼的营帐也相隔不太远。
这座营帐的背后有几只草扎的箭垛正巧可以藏身——暂时的,当值的兵丁每
日都会不定时地来查看。至于何时来查,则每日皆不同,营中只有一人知道得清
清楚楚,因为时辰是他申屠神辉定的!
不出纰漏,顺便假公济私。当时冒出这么个古怪法令时,倪妙筠看他的眼神
也是古怪之极,又是嫌弃,又是佩服。
今夜有一个时辰。
申屠神辉的轻功之高世所罕有,他几个兔起鹘落般的纵跃,准准地落在箭垛
上,没发出半点声响便藏在其中。两点漆黑的眼眸从缝隙里打量着营帐,夜色里
不是挨在跟前谁也瞧不见。
营帐内没有灯火,只能等待偶尔夜风拂来吹起帐角露出一丝缝隙,借着月光
在雪地上反射出的一点点光亮。这一角恰巧对着顾盼,夜风来时,终见到少女合
哞侧躺的绝色容颜。
容颜并不恬静,没有少女熟睡时的可爱,微锁的眉心里可见隐忧重重。厚实
而温暖的棉被将娇躯裹得严实,少女却仍蜷缩着,仿佛不抱在一起缩称一团,便
无法安下心来不能入眠。
帐角吹起,顾盼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睁开清梦般的眼眸,顺着缝隙向外看去。
营帐的阴影遮得视线里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但每夜都有的感觉如此清晰。黑
暗的寒夜里,仿佛有一双温情暖意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陪伴着她。
顾盼看了好一会,竭力想要看清,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觉恐惧与不安的心渐
渐宁定。倦意袭来,终于合上双眸沉沉地睡去……
燕历建光二年,盛历嘉平元年,两位一前一后登上帝位的新皇,也一前一后
改了年号。栾楚廷踌躇满志,一心继往开来横扫六合,故定国号为建光。张圣杰
看着缩手缩脚,只愿过太平日子,故定国号嘉平。
除夕佳节,家家团圆,烟花爆竹映得天际亮如白昼,中原大地也热闹了整整
一夜。初一的早晨还要张贴春联,走门串户地拜年祝福,得抓紧了睡上一两个时
辰。这一睡总是特别沉,特别香。
至寅时正中,夜正深。
葬天江上大雾弥漫,江中渔船的灯火都透不出几丈之远。燕国寿昌城头的当
值兵丁无精打采地远眺江面,打了个呵欠。天寒地冻地轮值本就倒了血霉,幸好
今夜佳节,不仅吃了几口好菜,也喝了几杯好酒。睡了半夜从温暖的被窝中被拽
了起来,酒尚未全醒,困意仍深,不得不倚靠着女墙打起了瞌睡。
「老李,醒醒。」
同伴的警示声让他惊醒过来,城头处出现了百夫长的身影。比起燕国的西北
两面战事频繁不同,寿昌城城高壕深,却像个高大威猛的石狮子,只能当个摆设。
濒临葬天江,对岸便是盛国。寿昌城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发生过战事,尤其张
安易登基之后,这座城池已成两国贸易通商的绝佳地点,一派安宁祥和。
几十年日复一日的太平日子,足以麻木每一个人。不仅老李这样的普通兵丁
如此,军官也是如此。百夫长上了城头,骂骂咧咧又吊儿郎当地嬉笑。在西面与
大秦国的连场血战,才能换来驻扎南国边的安宁,到了这里享受些太平日子,更
像是对有功将士的一种褒奖。
懦弱的盛国人,便是拴条狗在城头上,他们也不敢丝毫动弹。每一年寿昌城
都会收到大批来自盛国的供品,吃穿用度运往长安供朝中分配。铁器军资则经水
路运往南坪,那里官道四通八达,自会送往北境与凉州三关一带。
他们嘲笑盛国人,有时也有些怜悯。盛国每年出产多少铁矿,冶出多少金铁
都得报与燕国知晓。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做了贡品,剩下的那一点恐怕国内的平民
们要用的铁锅扒犁之外,也就防防境内的山贼了。正因有了这样懦弱的国度,燕
国才有足够的军资补给可以北拒黑胡,西征大秦。也正因有了这样懦弱的国度,
燕国南线一贯不需驻守重兵,可以集中兵力应付西北两线。
刀枪剑戟都不定能凑齐的国度,要那么多兵力来干什么?
偌大的要冲寿昌城,驻军也不过二万而已。至于沿着葬天江一线的大小城池,
多的没有超过二万军,有些小城甚至只有三千人。就是这样在延绵千里的国境线
上驻军大约也就是号称十万,葬天江旁依然几十年一派和谐,长治久安。
「兄弟们辛苦辛苦,明早将军还有赏赐下来,等换了勤再一道儿去吃酒。」
百夫长拍拍兵丁们的肩头,该有的巡弋不能免,做做样子该有的也得有。
「好极……」欢呼声刚起,百夫长忽然狐疑地望着江面,手搭凉棚张望片刻
看不清,他眉头一皱。久在沙场征战的警觉让他心头不安,忙唤过两名兵丁道:
「速去江边查探,即刻来报。」
小半时辰过去,没有回报,没有回音,什么都没有。百夫长又派去了一队十
人,又是杳无音信。大雾茫茫的葬天江,仿佛变成一只噬人的巨兽,正张大了嘴
瞄准了寿昌城。
「快,快报与将军!」百夫长翻身上马,与另两名百夫长带着队列一齐出城,
整整三百人的队伍让他们心中稍定。江边就算有怪物,这么多人也定能发出警示。
江边蒿草枯黄,隆隆的江水之声深处不知有什么危险。百夫长慢慢地摸到江
边,脸色吓得发白。只见数百艘大船一眼望不到边际,正顺江而下,划向岸边。
已靠岸的几十艘船下了锚钉在岸边,像铸起了一座大桥。且不断有船靠岸,桥也
在增大。
「有人,有人,敌袭,敌袭!」兵丁惊叫起来,瞬间便有几人倒在血泊里。
蒿草丛中也不知埋伏了多少敌军,正亮出明晃晃的刀枪杀来。
怪道探子没有回报,原来江岸已被敌军控制了。百夫长恍然大悟,不可置信
地望着来敌:盛国人,是盛国人。他们早就潜入寿昌城,今日提早隔绝江岸的消
息,天又大雾看不清。他们……他们居然敢进攻?幸好这一回谨慎带来了三百军,
就算冲不出去,杀声也能警示城池了。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个嗜血的笑容,抽出长刀道:「兄弟们,让这帮盛国的软
蛋子开开眼!」
杀声四起,中央楼船上一人眺望寿昌城,喃喃道:「不时换防,燕国皇家真
是天生将才!」
「韩将军,要不要增派人手以防敌军出城?」
「不用,今日大雾,项景山不敢出城迎敌。我军军阵已成,就算出来也不怕
他,依令安营扎寨与寿昌城对峙即可。」韩铁衣伸手点了点岸边道:「这一队敌
军都杀了祭旗。」
喊杀声持续了三炷香之久便归于无。燕军悍勇,面对一倍的敌人被重重包围
之下,也杀伤了盛军百余人之多。韩铁衣闻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战局并不意外,
盛军的战斗力确实无法与燕军相提并论,何况寿昌城里驻扎的是北方与黑胡大战
的精兵。盛军想要强大起来,唯有付出无数的鲜血。
这一艘楼船阴影里,一人在听闻了战事奏报后喃喃道:「三十万大军,若能
留下十万便算成功了……」
天光放亮之后,已严阵以待的寿昌城头,守将项景山终于看清了城外的模样。
这一夜不得安宁,人声嘈杂,盛军已立好了延绵十余里的寨栅,看人数有五六万
之多。同所有燕军一样,他也不敢相信盛军居然渡过了葬天江突袭寿昌城。就算
吃了熊心豹子胆,盛军也不敢这么做。可是眼前的一切就算在天明的晨雾中,也
一样地真实。
盛军并未攻城,只驻守在寿昌城旁。不时还有探马与信使从东北两面前来,
项景山看着雪片一样飞来的奏报,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除夕夜,盛国像是鬼一样冒出来的五路大军齐齐渡江。除了寿昌城这一军外,
俱是从江面狭窄处骤然突袭。诸如潼农,新都,召南等郡猝不及防,敌众我寡之
下相继失陷。盛军预估有二十余万,千里江岸,除了寿昌,陆江,大宛等几处大
城之外,居然全是盛军的烽火。
不是燕军弱小,而是人数相差实在太大,且盛军的装备之强,之丰足,全然
出乎燕军的意料之外。大秦投诚之将韩归雁率军三万进攻新都之时,围而不攻,
新都守将俞俊出城迎战。两军对垒,俞俊一败涂地……
退入城池之后俞俊不忿,重整兵马五日之后又战,再败又涂地……韩归雁藉
兵力之优,指挥若定,其后俞俊坚守不出,韩归雁便顺势攻城。
一战俞俊全军覆没,除聊聊百余军拼死杀出重围之外俱已沦为亡魂或是阶下
囚。九死一生的燕军哭道:「盛贼箭下如雨……」
「箭下如雨是什么个意思?去他娘的箭下如雨。」项景山一头雾水地甩开邸
报骂道:「一帮子蠢货废物,连盛贼宵小都打不过!」
他不像俞俊,他是燕国大将军丘元焕的心腹将领,深明「狮子搏兔,亦用全
力」的道理。他绝不会轻敌,即使是羸弱的盛军,他也会瞄准机会对着要害全力
一击。盛军兵力占优,韩铁衣几次搦战他都坚守城池。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
项景山居高临下残忍地一笑,来吧,来攻城吧,等寿昌城下尸身堆积如山的时候,
老子会把你们全部赶到葬天江里喂鱼!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员大将银铠白袍,举着长枪朝寿昌城一指,箭下如雨…
…
「盛贼哪里来的箭枝,哪里来的箭枝?」项景山沙哑着嗓子躲在大盾背后嘶
吼。足有五千人的射手,借着葬天江送来的江风,一蓬又一蓬地射出狼牙锐箭,
仿佛无休无止……
城壕上已全是倒插的利箭,密密麻麻,无立锥之地。项景山计算过,从早至
今,五千名射手一人至少发了一百支箭,城头上便是五十万支箭!
不算不知道,一算下来足以让人手脚发软。盛军的箭雨还在继续,覆盖着整
座城壕。项景山无比地后悔,在城中已退无可退,若是早些出城还可冲过弓手的
射击距离贴身近战,以燕军的精悍,即使兵力不足,定也能杀得两败俱伤……
可他知道没有机会了,在箭雨的掩护下,燕军守城时已伤亡惨重,现下被压
制得彻底抬不起头来,谁上了城壕都得死!而盛军已在登城,城墙的优势不复存
在,白刃交兵的巷战,燕军自相拥堵,互相践踏,又能活下多少来……
柴郡的陷阵营自战火燃起便没有动,申屠神辉依然带着恶心的嘴脸每日操演。
战报每日都传来,他乐不可支。盛国为了此战筹备了足有二十年,临阵又得了自
己的强援,眼下的战果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燕军的骄兵悍将,只怕到此刻
都没把盛军当一回事。
除夕进军,元宵已得胜果。短短十五日时光拿下了燕国近十座城池,尤其还
有寿昌这样的大城,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到现下才如梦方醒吧?
紫陵城里那位皇弟一定目瞪口呆,他最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只是走向全
然不如他所预料,还不知道他现下是诚惶诚恐呢,还是日夜祈祷盛军大败。
申屠神辉弹了弹邸报交给倪妙筠道:「铁衣拿下了寿昌城,不过损失也很惨
重,正在城中整军。这是意料之中,雁儿夺了新都之后,预计再过半月要往寿昌
与铁衣汇合。到时候咱们出柴郡,把将士们往雁儿手上一交……」
他话音尚未落下,就听营外于右峥喊道:「大人,十万火急。」
「嗯?」申屠神辉的笑容立时隐去,喊道:「快拿来。」
火漆的信封,通红得像鲜血。申屠神辉拆开之后一目十行,眉头立时锁了起
来——这脸上连眉毛都没有,尤其显得狰狞。
「传令,整军,放船,即刻出征!」
将令如火,突如其来的出征令让陷阵营里一片忙碌。虽已准备了许久,也在
等待随时下达的军令,但真到了这一时刻,军中仍是震撼无比。
五万大军开到了江边,这一处江水湍急,江面却不过五里宽。与柴郡隔江相
对的燕国梅冈郡如今已暂归了盛国,此去一路坦途。
两艘的大船顺着江面两岸放下,成群的纤夫拖着被大铁链子连接的两船船身,
下锚落定将船身在两岸固定好。数十艘大船又放了下来纷纷卡在铁链上,在江面
搭了座宽大的浮桥。五万大军立刻动身渡江,踏入燕国境内。
「铁衣打下了寿昌城,这一处最为重要。现下接应也好,今后撤军也罢,寿
昌城丢不得。原本的计划是半个月后雁儿从新都城动身,接替铁衣守卫寿昌城,
咱们陷阵营也去寿昌城汇合,十来万的大军拱卫城池,还可驰援左右,可保万无
一失。」一路上申屠神辉向倪妙筠诉说着邸报中的军情:「这些是此前料定了的,
不想燕军的反应远比想象中的快。铁衣这便刚拿下了寿昌城没几日,便有燕军自
淮远南下,看样子目标正是寿昌城。这一队燕军势大,铁衣已急令雁儿赶往寿昌,
雁儿如今已在半途,两日后和我们在河阳左近汇合,一同赶往寿昌。」
「燕军来得这么快?」倪妙筠愕然道:「他们刚与草马黑胡大战一场,为何
反应如此迅速?军资筹备也能跟得上么?」
「可能是有所察觉盛国的动向吧。啧,梁玉宇把消息泄露了出去,可能就从
这点只言片语的消息里猜出来的。」申屠神辉不住举目远眺道:「他们定然是组
了一支精兵迅速南下,一应供给优先保证这批精兵。领军的将领还不知是谁,想
来也非同小可。目的也很简单,趁着咱们立足未稳,先把这一带搅乱,让我们难
以站稳脚跟,待盛军后续大军掩至,我们就难咯……」
「韩将军还有别的对策么?」
「不知道。我们先往河阳汇合雁儿再说,战局瞬息万变,需得随机应变才是。
来人!传我将令:诸军小心在意,哨探远放五十里,时时轮转十二时辰无休,违
令者斩!」
想不到战局的变化这么快,申屠神辉心中有强烈的不安。盛国虽旗开得胜占
据了几座城池,可这里是燕国经营了百余年的地盘,想站稳脚跟哪有那么容易?
且燕国这一次反应神速,且大军急速南下,显然已提早做了准备。他曾亲眼见识
过燕军的悍勇与骁骑的可怖,思之令人不寒而栗。这支新近南下的燕军,不是驻
守在葬天江边麻痹大意,当做度假休养的燕军可比的……
更可怕的是,燕军从哪儿来?击败草马黑胡之后,燕军便徐徐南向,分批驻
扎在中原一线。往寿昌城的料想是兖州驻军,那么其他地方有没有燕军南下?徐
州和冀州的驻军呢?
申屠神辉见散出了哨探才略略安心,这些猎鹰都是武林高手,就算遇到战场
上的老猎鹰,保下命来总是没有问题的。
陷阵营渡江之后先向北行出一日约百里便掉头向西,韩归雁领着五千兵俱是
骑军,可河阳左近多山峦,骑军长途行军各类补给想要跟上本就不易,再算上路
程的话,比陷阵营抵达的时辰还要慢上一些。
陷阵营操练虽精,可要与燕军骁骑对阵还是太嫩。燕军南下之后,这一带危
机四伏,谁也说不准会不会遭遇敌军,和韩归雁的骑军提早汇合是上上之策。
一路疾行,再有半日就能抵达河阳。申屠神辉焦躁的心也安定了许多,他实
在算不得统兵大将之材,这支陷阵营原本就是要交给韩归雁的。汇合了她之后,
陷阵营才算真正完整,也有了最大的底气!
「大人,有敌军。」
远处绿色的焰火笔直升上高空再炸出朵绚烂烟花,一连三朵,传令官指着信
号大喊起来。陷阵营短暂地骚动起来,初上战场,这么快就遇敌,还是旷野中的
遭遇战,怎能不紧张万分?
申屠神辉抬臂打了个手势,将令很快就通过身旁的侍从们传了下去。齐寒山
笑着在自己这队人马里穿行,拍着军士们的肩膀道:「打起精神来,别怕!燕贼
来了正好和老子一起干他娘的!」
威望甚高的百夫长们镇定自若,很快就让军心安定下来。虽仍十分紧张,包
括这些身负绝技的百夫长在内,但是不再十分慌乱。
申屠神辉对此十分满意,他打着手势不断传下军令。越是危险,越不能乱,
这一战无论打不打,阵势列好了错不了,便是退军也可徐徐而退,不至有失。
陷阵营有条不紊,平日里严格的操演在此时完全发挥了出来。大军就地散开,
列阵,盾军在前,枪兵夹杂其间,让长枪与大盾合为一体,攻守兼备,也将大批
的粮草辎重与医官等随军人员保护在了后方。
猎鹰满身大汗,死命地打着马,将消息一个个地传递到了主将面前:「来者
三万军,距此五十里,两万步军,一万骑军!骑军与马匹皆着白色轻甲,轻快若
……鹞鹰……」
申屠神辉闻言骇然回望,向随从中一名账房掌柜般的男子露出求证的目光。
那掌柜满面发苦,咬牙道:「白鹞骑……主将谭敬之,为人凶残狠辣……」
「行了。」申屠神辉的头上滴下冷汗。白鹞骑名震当世,是精锐中的精锐轻
骑,骑射无所不精,来去如风,犹如战场上的死神。陷阵营突遭强敌,虽说人数
二倍于敌,申屠神辉仍没有丝毫把握。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早早下达了结阵的
军令。——与白鹞骑赛跑,那是自寻死路。
「大人,大人,敌军加速了……」
不知是怎么撞上的,也许就是瞄着陷阵营而来,也许是偶遇,但是燕国的骄
兵悍将没有丝毫犹豫。相比起盛国这些连血腥都没见过多少的新兵蛋子,燕军有
绝对的自信!白鹞骑开始加速,摆明了完全无视盛军的阵势要直接冲锋。
荒郊野外,没有丝毫的准备,盛国虽有骑军,怎能与燕军相提并论?何况营
中现有的骑兵不过二千,还有五千在韩归雁手里,至少还需两个时辰才能抵达这
里。
一万骑军隆隆的马蹄声已传进耳里,大地亦传来震颤感。燕军来得好快,当
是同时发现了陷阵营的踪迹。轻骑奔跑起来,五十里的距离不需半个时辰就能冲
至。
申屠神辉铁着脸下令道:「诸军迎敌!骑军迂回袭扰,不可正面冲突!」
已经没有退路,这个时候逃跑,不啻于将后背卖给了敌军,到时候自相践踏,
陷阵营就算完了。白鹞骑冲锋起来可以轻易地收割人命,五万军还未必够他们杀
的!只有打!
「你去后军督战,顺便去找盼儿,千万别让她出事。」
「是。」倪妙筠郑重点了点头,这一战太过凶险,会死很多人,也会极其惨
烈。他让自己找到顾盼,自然是顾盼和自己都不能出事了。
「秘密传令下去,若是战事不利,让百夫长们带着队伍向西南跑,那里有连
片山峦,想办法先自保。」申屠神辉又悄悄道,他实在没有多少信心能胜利,却
又半点都不慌张害怕,因为这支军的骨干之强大,他充满信心。
骑军冲锋之震撼,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白鹞骑从距离十里处开始放蹄飞奔,
这一段的距离会让马儿的速度提升到极点。远远望去,旷野之上茫茫一片白,耀
目如雪。骏马踏碎了大地,席卷了风云,漫山遍野掩杀而至!
陷阵营的军士白了面色,他们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也退不了,唯有死战。握
紧了手中的长枪,牢牢扛着盾牌,等待着两军相交,一触即发的时刻!
骏马奔驰之快,让弓箭的射程只来得及放出两箭!
白鹞骑冲至军前,没有减速,没有跳起,没有任何花巧,只在主将的呼喊声
中,发出疯狂的咆哮声撞了进去。人仰马翻,长枪刺破了轻甲,扎得人马血如泉
涌。马蹄踏碎了大盾,不分敌我,踩得一路血肉模糊。
陷阵营,一触,即败!
白鹞骑像扒犁一样犁过了阵势,虽也倒下了许多,可陷阵营几乎被冲了个对
穿。他们红着眼,横架着锋利的长刀,疯狂而肆意地收割着生命。主将谭敬之就
在骑军阵中,不断地叫嚣呼喝,不断鼓舞着士气,让骑士们更疯狂,更嗜血。
申屠神辉咬碎钢牙,远望着谭敬之耀武扬威,却无可奈何。一番心血,却莫
名其妙地在此濒临绝境,他满心不甘,更害怕。
陷阵营里带着大量的粮草军资,对前线的将士们极为重要。在这里若是出了
意外,寿昌城将会陷入更大的困境。
「大人,快些退吧,天意如此,非战之罪。」于右峥也是满面不甘,可现下
的局势已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白鹞骑以义无反顾的冲锋,一下子就冲乱了陷阵营
的阵势。野外遭遇,轻骑的威力之强无可匹敌,陷阵营再精锐又怎能抵挡?
申屠神辉铁着脸,高举着旗号后退。败势已成,旗号不能倒,旗号在,军士
们就有主心骨。
白鹞骑们熟练地追杀,围歼,一点一点地利用冲锋打乱了陷阵营的优势,将
成群结队的大军分割出来,一口一口地吃掉。两国开战以来,盛国以多欺少一度
大胜了几场。但是看到这样的燕国铁骑,申屠神辉知道从前的优势只怕已不复存
在,战事,现在才真正开始。
以一场难以接受的大败开始。
陷阵营勉力支撑着徐徐后退,每个军士都知道败了,彻底败了,面对燕军精
锐,只一个冲锋他们就败了。不服也好,不忿也罢,现下要做的就是保住性命,
日后才有机会为阵亡的同伴们报仇。他们自成立之初就是为了能与燕国铁骑交锋,
虽败,但有百夫长们带队,不乱。
白鹞骑已经杀红了眼。盛军就是这样羸弱,根本不堪一击。可恨这帮蠢货不
知死,居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分散开来纵蹄追杀,远射弓弩,近则挥舞
长刀,锋刃过处鲜血飞溅。令他们意外的是,这帮盛军在交锋时一触即溃,现下
居然十分顽强。即使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不成大阵,依然在负
隅顽抗。
申屠神辉在诸军护卫下退到山坡少歇。自己的阵势已崩溃,他举目四望,到
处都在交锋,到处都是尸体。燕军的步兵也已赶至,正和骑军一起分割陷阵营展
开屠戮。白鹞骑已冲不起来,但此时已不再重要。——陷阵营已被拦腰截成两段,
后军想要前去救援,就会面对白鹞骑的冲锋碾杀。白鹞骑无法再冲锋击杀陷阵营
被包围的前军,但是后军若要赶着要送死,他们非常乐意先送他们上路。
呼喊声遍野,他许久不发一言,忽然梗了梗喉头沙哑着嗓音道:「敢不敢玩
把大的?」
「怎么?」倪妙筠满头汗水,她领着后军一路退到此处山坡,接应退来的兵
丁救死扶伤,闻言惊道。
「玩把大的,他娘的老子不服气!」
「非战之罪……」
「我知道,我觉得不会输……雁儿快到了,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倪妙筠听他疯了一样喃喃自语,顺着他的目光打量战场。只见陷阵营还有一
大半依然在苦战中,被分割开来又有白鹞骑掠阵,他们冲突不出。可是在一位位
百夫长的带领下,依然在尽可能地结阵自保。
「你……莫要发傻……」
「我没有!于右峥,于右峥你人呢?」
「大人?」
「他妈的!谁说败了?」申屠神辉发狠愤愤地在脸上一扯,面具破碎露出一
张怒容满面的阳光俊脸来,道:「你帮着倪监军掌旗!你不是很能躲很能逃命吗?
你现在就带着大家保命,往后再退五里,但是旗不能倒,否则唯你是问,听见了
没有?」
「得令。」
「啊……」一声娇柔的轻呼,后军一片乱中清晰的女音响起:「你你你……
掌门……师兄……」
「盼儿过来。」
吴征虎着脸威势十足,顾盼分明满腔委屈,此时居然不敢有任何抗命,三步
并作两步扑在吴征怀里,两只粉拳在他身上打得砰砰直响,大哭起来。
一片兵荒马乱,战场的恐怖远比想象的可怕,也远比此前见过的可怕。顾盼
在绝望之中骤见亲人,情绪全然崩溃,再也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谁人不关心你,不在意你了?你老是偷跑,我打你屁股!」就这么当着众
军的面,吴征一掌脆生生地打在只丰润翘弹的美臀上。这一下没有留力,也没有
疼惜,一掌下去至少是个掌印。他一把将少女在怀里搂了搂又推开道:「跟着你
倪姐姐,不许再使小性子等师兄回来,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顾盼扁着嘴泪光涟涟,可怜又乖巧道:「是!」
「戴志杰,杨宜知,看好你们的师妹,莫要……让她受伤………」
「是。」那掌柜样的男子与另一名糙汉一同靠近,百忙之中朝顾盼一笑。
「于右峥,带着人后退。然后……给老子把辎重粮草,金银财宝全打翻留在
这里!」
「是!啊?」于右峥吓了一跳,不敢违抗,赶忙传下令去。
韩归雁喝令众军丢下一切随身之物,只带军器放蹄奔行。吴征遇险她心急如
焚,可是现下最重要的便是不能乱。五千骑军无法击败白鹞骑,一乱说不定连自
己都会填进去。
「韩将军,要不要再快些?」
「不用。」
费宜春被派来这里另有职责,他年纪轻轻已是费家出众的传人,在军中更是
勇猛,可是也有年轻人的冲动火气。盛军遇险,还是重金打造的陷阵营,他怎能
不心急如焚。跟随韩归雁打了好些大战,费宜春对女将心服口服,可现下她不紧
不慢的样子,几乎让人急得火冒三丈。
厮杀声已经入耳,奔上前方的山坡便能抵达战场。陷阵营大败的消息早已传
到韩归雁耳中,她问明了局势,没从背后接应而是还绕了个圈出现在战场侧翼。
五千骑军俯瞰战场,威慑着正在收割的白鹞骑。
战场血流成河,躺在地上的尸体密密麻麻,旷野里的大战,一个多时辰下来
两军足以有近万人丢掉了性命,血腥气冲鼻欲呕。
韩归雁俯瞰战场,一切尽收眼底,几乎一眼就看见了白鹞骑的主将谭敬之。
作为久经沙场的大将,他早已防备着韩归雁,甚至很自傲地对部下言道:「五千
骑军,只要敢下来都是本将的下酒菜!」
陷阵营被分割包围,战场中绞杀在一起,山巅的五千骑军毫无作用,除非他
们想不分敌我地一路踩过去。且就算如此,也就是一轮冲锋而已。盛军败势已成,
再添五千进来又能如何?白鹞骑现在要做的就是咬住陷阵营,静待后军支援。至
于这支陷阵营,面对白鹞骑的来去如风只会被一口一口地吃掉!
旷野里的惨状不忍直视,不断有盛国同胞被杀死,费宜春心痛如绞,嘶声道
:「韩将军,让属下带着兄弟们……」
「等!」韩归雁勒紧了马缰冷冷道:「诸军又越过本将之前者,斩!」
冷酷的将令,费宜春不敢再言,咬牙切齿地应下了,几乎忍不住给女将一个
大嘴巴。
韩归雁的面色已发白,没有人比她更焦急,没有人比她更想冲出去。可是在
凉州,父亲教会了她最后一点领兵之道,也补上了她最后一块短板。
他知道自己会赶来,也知道自己不会蠢得正面去接应,然后被绑在一起一口
一口地吃掉。所以他一定提早做了准备!韩归雁比任何人都知道军中的信任有多
重要,尤其现下要信任的人还是他。
他不是什么大将之材,今日统兵的结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但是他总是会敏
锐地发觉转机,然后把他能做的事情做好,也是——最关键的事情!就像亭城的
地涌金莲。
吴征孤身一人冒烟突火。即使是在纷乱的战场上他仍如游鱼之滑,旷野里四
处都是厮杀,他施展轻功在人影处处中不着痕迹地摸了过去。前方不远就是四只
百人队,齐寒山指挥着军士们结阵自保,正与数十骑相抗衡。
陷阵营真的陷了进去。结阵后虽可相持,可不能动,一动阵型就会散乱被追
杀至死,白鹞骑太擅长这样做,他们现在就准备将陷阵营拖得精疲力竭时分而食
之。战场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小块军士,艰难相持自保。
吴征摸到近前忽然暴起,手中长剑一抖便扎入领头将领的胸口将他掀下马来。
白鹞骑配合日久反应又快,吴征刚一得手,两杆长枪,三柄大刀便掠了过来。吴
征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入陷阵营阵中,反手拿过军士的朴刀连环掷出。
轻骑虽快,但对武功高手射来的朴刀却无力躲闪,登时又有两人中刀摔下马
来。
「硬点子,来人,来人!」骑兵一时慌乱不敢过分逼近,大声呼叫支援。
「大人。」齐寒山抹了把额头鲜血汗水,将吴征接入阵中。
「往齐雪峰那里靠,合兵一处!」吴征指了指方向道:「我去帮你们引开来
敌,压力大不要轻举妄动,压力小了就想办法靠过去。敌我两军兵力不分上下,
他们分不出那么兵来的!」
战场之上一片大乱,最缺的就是这样明确的指令,还有战局消息的传递。齐
寒山闻言精神一振道:「大人万万当心。」
「没事!」吴征笑了笑道:「败而不溃,我真他娘的骄傲!」
待敌军聚拢了一批人之后,吴征便闪出了阵势,几个起落下来又杀了几人,
在乱成一团的战场中又消失不见了……
被钉死的盛军仿佛活了过来,被切割的阵势缓慢地移动着,不停地有人阵亡,
但是坚定地移动着。三百人与二百人聚合成五百人,又被燕军发现展开殊死搏杀,
有时全军覆没,有时杀退燕军。费宜春看得怒火焚身,忍着怒气又上前向韩归雁
恳求道:「韩将军,让属下领着兄弟们先冲杀一次吧……」
「等。」韩归雁仍是面如寒霜,银牙紧咬着唇瓣道。
「将军!哎……」费宜春怒叹,这一声哎道尽了山巅骑军将士们的愤懑与难
堪!同伴正在被屠杀,而他们居然袖手旁观,何等地屈辱:「属下毕生以来从未
受过这等耻辱!」
「等!」
谭敬之意气风发地挥舞着长刀,燕盛开战以来,自己这一场可是实打实的大
胜,还是首功!秋冬两季的休养生息没让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变得迟钝,他们依然
势不可挡。虽然今日的战斗比预想的要艰难了些,不过将士们正需要这样一场恶
战变得更加嗜血和勇猛。只有鲜血,才是喂养精兵的唯一途径。
他发现有不妥的时候,和吴征一样惊异。败而不溃?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军旅,
在骑兵的冲锋之下,一败便只有溃逃。但是这支盛军不一样,他们就算败逃也有
条不紊,即使死了也要从对手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燕军虽胜,却始终不能击溃对
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非常熟练地败退……
所以谭敬之挥了挥手,让正在收拾粮草辎重,金银财宝的步军立刻放下缴纳
的战利品,打算一鼓作气将盛军击溃。可是他愕然发现,被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
的盛军不知何时有好几块已连在了一起,变成战力极强的集团。缴纳战利品的步
军哪有这么容易放下耀眼的财宝?三三两两退回之时反而冲乱了战场……
谭敬之看见一支五千余人的盛军齐齐发力前冲,与另一支三千人的盛军汇合
在一起。而白鹞骑却被自家步兵隔绝在另一端,无法冲锋!这本来不要紧,只消
咬着他们让步军慢慢散开,白鹞骑再冲锋一两回而已。
可是这支八千人的盛军如滚滚洪流,势不可挡地冲了过去,将面前阻挡的步
军全数碾碎。一人倒下,后一人跟上,战场上被分割的盛军不住地向他们汇入,
集合,越发地庞大。
谭敬之骇然回望山巅之上等待许久的骑军。
领头的女将第一个冲了出去,座下雄健飘逸的青骢马鬃毛飞扬,从天而降。
那五千军发出天崩地裂的呐喊声与马蹄声,滚滚而下!
韩家,雁形阵。
第六章、奇招用尽。痴心一片
韩归雁忍了很久,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在山巅之上女将冷静得近乎冷酷地
忍耐着,等待着。燕国的骄兵悍将们最终不免轻敌,他们对盛国的歧视与瞧不起
几乎深刻在了骨子里,抹不掉,擦不去。韩归雁也在等待着他们骄纵到极点,自
以为是到极点的那一刻。
不是靠猜,也不是撞大运,而是韩家兄妹早已无数次地推拟过燕盛交兵,两
国将士们会有的心态。——韩归雁扪心自问,她一样会轻敌,还是一定会轻敌。
对盛国的轻视,一样刻在了川人的骨子里。懦弱多年的盛国已把固有的印象烙在
了世人心里。
所以了解了盛国背后气象的韩归雁驻马山巅,全神贯注地望着山下。据高处
者据地利,五千骑军居高临下,谭敬之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腹背两面都露了
出来,不管不顾。陷阵营加上增援的骑军,兵力几乎快要一倍于白鹞骑,谭敬之
只是做了些布置和调动。这一带地势丘陵居多,韩归雁的骑军俯瞰山谷,可放蹄
冲锋,借助俯冲之势威不可当,谭敬之毫不为意。
面对盛国的军伍,他有绝对的信心!即使被十面埋伏,盛军怎么可能挡得住
白鹞骑精锐?
「陛下所言没错,想要一改燕盛两国之间的形势,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也
是唯一的时机。」韩归雁暗叹道:「自信?胜了才叫信心,败了叫托大。吴郎,
你一定能做到的吧?」
战场渐渐清晰,仿佛有一条看不清的细丝正在穿针引线。高明的将领与常人
不同之处,就在于战场再纷乱也能见微知著。韩归雁善睐的明眸里看得很清楚,
被切割得七零八落的盛军拼死了抵抗,他们没有崩溃,没有跪地投降。于是欲求
扩大战果的燕军也不得不分散开来,虽有骑军掩护,但燕军的数量还不及盛军,
收割的过程远没有他们想象的容易和快速。
但是燕军没有察觉,他们还沉浸在顺利破开盛军阵势的喜悦和狂热里。或者,
从他们奉令南下起轻蔑每时每刻都在心里。盛军连夺城池,靠的不过是兵力优势
与突然袭击,只消大军南下,胜利唾手可得。——简直是一场白送的功绩。
所以他们堂而皇之地包抄,围困,再分出兵去收拢战利品——补给的粮草,
打赏的财宝,败兵逃跑时抛下的金银。有一万精骑在手,整个陷阵营都被视为囊
中之物,就是身上的虱子都休想逃得出去。
韩归雁忍耐着,等待着。吴征真不是一个统领三军的大将之材,否则不至于
一触即败。但韩归雁相信他,自家的夫君无数次于绝境中觅得生机,于困境中闯
出一条生路,于大败中反败为胜。从他决定反击起,每一步都做得极好!
举着大旗拉开整支军的纵深,再抛下辎重财宝,将白鹞骑军拉开,拉散。被
切割的陷阵营由此有了喘息之机,才能在高手们的带领之下渐渐汇聚成军!
不可思议的良机终于出现,韩归雁一提缰绳,青骢马就跳下了山巅。
五千骑军憋着一口气已然许久,他们对韩归雁的本事早已敬佩有加,可今日
她的「怯懦」给这口气又添了把柴,几乎要炸裂开来。「怯懦」的韩归雁身先士
卒,不需言语,不需激励,这就是最响亮的冲锋号角,最高亢的杀敌将令,最沸
腾的军中热血!
盛国骑军拼命抽打着战马,齐声嘶吼着如从云端纷沓而来,从山巅滚滚而下,
汇聚成一对羽翼,跟在韩归雁身后像一只展翅的大雁,又像一柄锋利的凿子。
燕军在慌忙地布阵。
包围了陷阵营的他们忽然成了腹背受敌,还自相阻碍!谭敬之面色凝重,原
本的锅底脸更是黑得像炭。帅旗不停地挥舞,指挥众军向主帅靠拢,重整队形。
他仍然有足够的信心!
白鹞骑不是盛军,他们有足够的经验去面对危局,去败中求胜!即使是面对
疯狂如猛兽的草马黑胡人都是如此,何况是软弱可欺的盛军?只消抵过骑军的第
一轮冲锋为白鹞骑争取些时刻,这支精骑自能挽回局势!这一次不会再轻敌,不
会再贪功,会把这支盛军杀得干干净净,血浮旷野之后,再来打扫战场,砍下他
们主将的头颅当做庆功的酒杯!
「可惜了,韩归雁这等绝色!」谭敬之泛起狞笑地一打手势:「既为敌,便
只有杀了再说!白鹞骑之下不留活口!」
弓矢都对准了一马当先的女将。白鹞骑不是第一次与韩门名将交锋,他们知
道怎么对付雁形阵。韩归雁的兵锋直指谭敬之,要以势不可挡的冲锋破开阵势,
直取他的人头。白鹞骑的箭矢也都对准了韩归雁,只待她一头撞进射程里。
美女被征服于胯下固然爽快,将绝色佳丽变得面目全非又何尝没有一股残酷
的快意?谭敬之狞笑着,高举着手中的大刀,大刀落下之际,便是万箭齐发之时!
韩归雁伏低了上身,双腿牢牢加紧了马腹,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谭敬之。此
刻她也没了任何退路,只能一往无前!青骢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她虽是女子,这
样的场面已经历过不止一回,她有足够的信心冲垮敌人的阵型,切出一个豁口再
无情地撕开。何况,她不是孤身一人,除了身后万众一心的部下,还有他。
韩归雁已成了战场上唯一的焦点,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若不是正在生死
厮杀,两军都会朝她看来。不仅仅是她勃发的英姿,更因这里已成了战场决胜关
键中的关键。
谭敬之的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兵丁,将他重重围绕,谁都希望拿下斩落敌
将这份功劳!而韩归雁身姿不变,却伸出了手。
钢鞭被挂在得胜钩上,芊芊素手修长,粉嫩,而有力!只见殊死搏杀的兵丁
群里跳出一条人影,刺斜里朝着韩归雁冲来。
这条人影虽不显雄壮,却高大,轻快,而矫捷。他手持一杆大枪迈开虎步,
足迹踏过之处一地烟尘,奔行之速竟然迅逾健马。他斜冲而至,快得看不清面貌,
再高跃而起朝着韩归雁扑去。
女将伸出的手准确地在人影的手上一搭,人影借势翻上马背,与韩归雁胸背
相贴共乘一骑。那青骢马虽是母马,但正值盛年身强力壮,又正跑得兴发,人影
又似是轻飘飘的,马儿冲锋之疾丝毫不减。
人影正是吴征,他一手环住韩归雁的腰肢,一手挺着枪尖朝谭敬之一指道:
「杀了他!」
韩归雁双手抓稳了缰绳,双腿将马腹重重一夹,马儿吃痛长嘶一声,骤然将
速度提到了极点。生死交关之际,女将仍情难自抑,回首在爱郎脖颈一吻。无数
双眼睛都在注视着这里,这一吻在血气喷薄的刚烈之中现出柔情无限,美得惊心
动魄。
砰砰砰,第一轮箭雨几在弓弦响声传来的同时便从空中兜头落下,闪着寒光
的箭尖破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叫声,与战马冲锋的踏地声汇在一起,犹如山呼海啸
一般惊天动地。
人仰马翻,中了箭的骑士拿不住缰绳从马上摔落,或是战马吃痛将骑士掀翻
在地。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即使箭雨再密集十倍,也只有一往无前,冲得越快,
越能冲入箭雨无法覆盖的安全地带。
韩归雁还是俯下娇躯,凤目圆睁。她的控马之技远胜吴征,即使在风驰电掣
之中也不断地计算方位,几个略微的变向,便闪出些许空档来。吴征挥舞着大枪
拨落头顶的箭雨,二人一马丝毫不被阻碍,已快到了极限。
两轮箭雨过后,二人已率先冲到敌军阵前。巨盾如山,长枪如林,重重兵阵
远远地将谭敬之围在垓心。白鹞骑的应变之快,不愧大燕精兵。韩归雁与吴征此
刻同体一意,信心倍增,只望着谭敬之冲去。
堪堪冲近约有半射之地,但听弓弦声连响,巨盾缝隙之间又飞蝗般射出一轮
平射的利箭来。距离近,力道强,来势疾,当是用隐在其间的劲弩发射,几乎一
眨眼间就射到面前。但这难不倒吴征,他的全身功力早已提到了极限,「观风听
雨」使开,一切尽收眼底,早已窥见弩弓所在。待得弩箭飞到面前,吴征轻舒猿
臂,那大枪在手中轻若无物地盘旋飞舞,将当面射来的弩箭尽皆磕飞。
韩归雁深信其能,毫不减速,须臾间便离大阵不到三丈之地。吴征顺手抄下
从身边飞过的一支弩箭反手掷回,他的暗器功夫经祝雅瞳调教,今非昔比。反掷
的弩箭劲道比弩弓射出的还要迅猛,准确地从缝隙间刺入,燕军连连惨叫声中,
略微骚乱。
吴征随接随掷,连环不停。巨盾阵见来势猛恶不敢再掠锋芒,将缝隙合上。
弩箭带着内力飞至,仿佛一柄柄铁锤砸在巨盾上,发出铛铛巨响。持盾的大汉连
吃几下重击,骨软筋麻,拼命以肉躯死死抵住。陡听一声雷霆般的大喝,吴征拼
力掷出长枪,内力灌注之下,长枪仿佛一柄攻城巨锤,发出沉厚可怖的呜呜风声
撞在巨盾上。
持盾的大汉像只纸鸢般飘起,砸落,压倒了身后一片兵丁。他仰面朝天,七
窍流血早已毙命。大阵裂开了一角,韩归雁已纵蹄驰入,她单手持定缰绳,另一
手握紧了钢鞭破浪般砸开枪林,雄健的战马嘶鸣声中撞入燕军阵中,仍疾驰不停。
吴征拔出昆吾剑左右乱砍,剑锋过处衣甲如泥,血如泉涌。
两人一马杀进重围,如虎入羊群,纵横捭阖无人可挡,身后骑军跟上,从两
人撕开的「伤口处」一点点地破开大阵,杀散妄图合拢堵截吴韩二人的兵丁,赶
上主将之后合在一处,向垓心突进!
骑军冲锋之势如此猛恶,燕军刚以嗜血的冲锋杀散盛军,不多时自己也吃了
同样的重创。且韩家雁形阵的破阵威力之强,堪称当世之冠。吴韩亲密无间,以
他二人作为尖端冲阵,威力倍增。
盛国骑军洪流一般滚滚杀来,刹那间将燕军大阵吞没了一小半。谭敬之见势
危急,不慌不乱,再度举起了长刀向天。
白鹞骑先前虽被打乱,此刻两军对阵分明,白鹞骑也已重整队形,正迂回着
赶至盛国骑军的后路包抄。只消盛国骑军穿不透大阵,就将再度陷入重重围困之
中。现今要做的,便是让盛国骑军的冲锋之势慢下来,再拦住,截杀!
谭敬之一把抓下狻猊兜鍪掷于地下,披头散发地持刀大呼道:「诸军有后退
者斩!」他又连打手势,燕军擂起战鼓呐喊震天,军令既下,燕军后队鼓噪而进。
前队无有退路,又见主将有必死与必胜的决心,正在大旗下引军进击,一时士气
大振。
燕军死战,盛国骑军的压力骤增,即使有吴韩二人领头破阵,冲至距阵中央
十丈之远时便似遇见一堵厚厚的城墙。韩归雁几番冲突不入,燕军的大阵眼看着
又在集结,长枪林立,正踩着鼓点与号角之声向前推进,欲将盛军赶回去。
战马停下了脚步,在映日的刀枪中受惊嘶鸣。停下了脚步的骑军威力大减,
前有堵截无法寸进,后方追兵虽没到位,可若是后撤必然被其拦腰截断,届时定
一败涂地。
韩归雁不敢再等,把手中钢鞭一招,拨转马头斜向奔去。主将改道,已有冲
锋变作突围,且看她的意思,是要与被合围的陷阵营先合兵一处,再杀出条血路
来。盛军见状,不由士气大挫。
青骢马冲杀半日已是汗流浃背,长长的鬃毛皆贴服在马颈上,但它神骏非常,
几步后便又放蹄飞奔。燕军正突进间见敌将在此,纷纷挺起长枪刺来。
有些刺人,有些刺马。韩归雁一提缰绳,青骢马长嘶声中一跃而起,似被一
道青光裹体而飞,躲过枪林攒刺!
强弩之末!志得意满的谭敬之在十丈之外看见韩归雁驾马飞腾,露出狞笑。
韩归雁闪转腾挪的空间已越来越小,最终会被包围,聚歼,盛军已是插翅难飞!
可他赫然发现,青骢马上只有高挑英武的女郎怒目横眉,却少了一人。那名
和她抱在一起的男子呢?
说时迟那时快,打马飞跃的韩归雁藕臂甩了个大圈,那人影不着片甲,借着
一跃一甩之力高高飞起,腾云驾雾般越过众军头顶,向谭敬之掠去!
韩归雁的怪力不逊男子,曾与修行外门功夫,一身神力的杨宜知在气力上战
成平手。吴征轻功已世所罕有,此刻脱去衣甲只着长袍,借着这一甩之力张开双
臂,展翅大鸟般飘飘荡荡。
他原本姿容甚伟令人过目难忘,此前往返征杀来去如风,加上几番冒烟突火,
被汗水一浇看不清本来面目。于韩归雁联手之后草草抹去面上污迹,顿时现出真
容来。燕国新皇栾楚廷下旨于盛国,令其奉皇弟,燕国皇室的沧海遗珠吴征回长
安被拒之事已传得举世皆知。吴征消失许久,燕国俱传言他被软禁于盛国,不想
居然在此处现身!
谭敬之也是第一次看清吴征面貌。这人名气太响,又出使过燕国在长安一住
就是大半年,认得他的人着实不少。栾楚廷为免世间流言纷纷,只说吴征是皇室
宗亲要认祖归宗,把他失踪一事全推在张圣杰身上,本拟作为南征的借口之用。
吴征飞掠空中得意洋洋,不免也露出一丝狞笑:「我这一现身,韩家的雁形
阵都有了新的变化,嘿嘿。」途中偶有箭矢全被他挥剑打落,兵丁拿枪来刺,他
纵身腾跃之高,又哪里刺得着?
他一掠十丈直至谭敬之头顶,大将身边不容轻易冒犯,护卫们团团围住主将,
本拟向吴征落足点斩去。不想吴征忽然大喝一声,犹如白日里起了一道霹雳:「
大胆!给孤跪下!」
这一喝声如雷震,不仅威势十足,还颇有道理。听在燕军每个人耳中,这位
都是新皇朝思暮想,要请他回长安以弥补多年流落他乡遗憾的皇弟,自称孤毫无
问题……在场的每一位燕军,若不是在战场上,见了他都要赶紧跪地,恭恭敬敬
地把他送回长安城的。
坏就坏在这是战场,最关键的时刻,最关键的胜负节点,最关键的主将头顶。
燕军一愣,连谭敬之似也被这声威严十足的大喝喝得头皮一炸,竟而失神……
唯一能在此时号令燕军的,只有身为主将的谭敬之,他未下令,燕军无人敢
向吴征动手!吴征早料准了这一切,燕国在此时甚至下不了将他擒拿回长安的旨
意,他还是那个栾楚廷口中亲爱的弟弟。盛国的突然进攻使得燕军迎战之仓促,
可见一斑。
吴征的大喝蓄势已久,这一声聚音成线,虽隔了丈余远,仍在谭敬之耳边炸
开,一手深厚的内功尽显高手风范!主将失了神,没有人敢向吴征动手。只能眼
睁睁地看着他落下时双足连蹬踢开指天的长矛,挥剑狂砍几下子剁倒面前的护卫,
剑锋一闪,谭敬之已人头落地,脖颈上碗大的洞口喷出一股又一股的血泉……
燕军错愕手足无措,吴征又已飞纵而起。这一次没了韩归雁借力,但他手脚
并用爬上帅旗旗杆,将帅旗撕个粉碎,拉着旗杆一弹而起,落下时在脚下兵丁的
矛杆上一踢,或是挥剑重击矛尖借力反越,几个起落便跃回大阵之外,将人头抛
给韩归雁!
异变突生,让人措手不及。若非如此,吴征虽武艺出众,想刺杀被重重保卫
的谭敬之免不了要费尽气力,还未必能得手。这一下兔起鹘落,几在一瞬之间便
让燕军失了主心骨。大将身死,两军缠斗胜负未分,燕军数量还远不如盛军多。
且韩归雁第一时刻就接过陷阵营的指挥,有这位当世名将坐镇,只略一相持,燕
军便兵败如山倒。
韩归雁领军追杀二十里,白鹞骑溃不成军伤亡过半远远逃去。女将不敢深追,
鸣金收兵。此时吴征已自骑了「宝器」一直追随她身旁,战事既停,这才长舒了
一口气,一对爱侣相视而笑。
「菲菲和湘儿呢?怎么没见她们?」陆菲嫣与瞿羽湘原本都分在韩归雁军中,
方才几番冲杀不见踪迹,显是不在此地。
「军情紧急,我遣她二人乘了扑天雕先行赶往前方州郡,布置粮草支应事宜。
我手下的兵马不可久留,要旦夕奔行赶往寿昌城,马力不可有缺,粮草若支应不
上要误了时辰。幸好前方城池众多,提早筹备当不致有缺。陆姐姐沿途没去见你
么?」
「没……当是怕被盼儿瞧见横生枝节吧。」吴征撇了撇嘴,悬着的心终于放
回肚子里道:「盼儿没事就好,这一下该当不会再跑了。」
「你说倪姐姐看着她?那她想跑也跑不了。这一回若是还想再跑……那就不
是性子要强,纯是无理取闹不分轻重了。放心吧,盼儿不是那样的人。」韩归雁
白了爱郎一眼,鼓起香腮酸溜溜道:「回头空些功夫出来好好与她分说明白,她
长大了……」
「那是自然,也该说明白了。」吴征遥望天边喃喃自语,片刻后回神问道:
「你要什么时候动身?」
「将息半日,就要动身。」韩归雁面色一沉凝重起来道:「来者不善,燕军
南下如此之快,定然提前做了准备。二哥来急信时言道进军之法前所未见,不知
是燕军哪一位大将领衔。但无论他怎么调兵遣将,目标只能是寿昌城。这里距紫
陵城最近,且江面宽阔易于进退,我军也必然死守寿昌一带,此地不容有失。」
「这么快就刺刀见红。燕军攻城倒不怕,寿昌城里现下军资丰沛,原本又城
高壕深,要守住不难。先打上几场摸清了路数,此后见机行事便了。看来栾楚廷
继位之后提拔了心腹?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长枝派在桃花山给祝夫人杀得只剩下个丘元焕,天阴门覆灭,燕
国高手已死伤殆尽,也没听说有什么出众的人才,不过二哥说此人进退得法,还
常有出其不意之举让人摸不着头脑,不可小觑。」
「呵呵,燕国的高手被那对父子给作尽了,还有什么人才。」吴征能袭杀谭
敬之,与燕国高手凋零也有极大的干系,若是从前的长枝派或天阴门高手在白鹞
骑里,他再怎么机关算尽也得不了手。且这些诡计花招只能用一次,原本他挑了
出来是想在绝境之时寻觅反败为胜之机。今日只一个白鹞骑便逼他现了真身,吴
征心疼地叹息道:「多番筹备下的绝杀计策,就杀了个谭敬之便把压箱子的绝活
都端了出来,以后再用不上了,可惜,可惜。」
「够了,你忘了这一仗是为什么了?」韩归雁压低了声音努了努嘴道:「你
看看他们,都不一样了!」
吴征回头望去,只见骑军与陷阵营兵丁们相互扶持而行。疲累挂在他们脸上,
还有些被抬着,身上包着被鲜血染红的绷带。可是每一人的目光都与从前不同,
兴奋,自信。且此前吴韩二人当前并骑,无人敢来打扰。吴征这一回头环顾,众
军登时忍不住朝他齐声欢呼起来。
这一场胜利太难得,也太重要了。初上战场第一战,遭逢强敌,于绝境之中
反败为胜,每一样都值得每一个人吹上一辈子。从今日起,他们再也不会一触即
败,然而败而不溃会刻在陷阵营的骨子里,成为这支军的铮铮傲骨。
吴征哈哈大笑着连连振臂,目光扫过于右峥,齐寒山,墨雨新,柳鹏程等等
爱将的面上,一一点头。虽无只言片语,全军豪情勃发直冲霄汉,吼声声震四野。
打扫战场,整顿军伍,医治伤员,后军已在有条不紊地操办。陷阵营伤亡近
万,虽胜也是惨胜,豪气干云间也免不了哭声阵阵。战争便是如此地残酷无情。
「你忍着点,莫要害怕,放松,放松。」顾盼匆忙一擦满头的汗水,细细查
探他的伤痕。
这伤兵年纪轻轻,正是此前的柴郡人。他一条手臂血肉模糊,五处刀伤深可
见骨,连手指都少了一根。这样的伤势已算轻的,故而挨到此时顾盼才腾出手来
为他包扎医治。他绷着苍白的脸点了点嘶声道:「顾大夫,我不怕,您尽管动手。」
他将一条白巾咬在口中,做好了准备。
顾盼朝他一笑以示宽慰,运指如风,连点他手臂几处大穴先将血止住。不知
是她手法精妙,还是笑容太过甜美好看,兵丁只觉痛感大轻,连冷汗都不再冒了。
敷了药粉以白纱裹好伤臂,那兵丁流了不少血,此时疲累已极,痛感渐消之
后困意袭来就此睡去。顾盼也觉脑中一阵眩晕,向后一跤坐倒。
吴征露出真容杀入敌阵之后,她在后军也没有片刻停下,运指点穴颇费内力,
到此也觉支撑不住。
一只大手贴在她后心,热热的气息传入体内浸润丹田,让全身都仿佛泡在温
水里一样,快活得想要呻吟出声。顾盼回头一望,面色一红,忸怩不安地低声道
:「掌门师兄。」
吴征微微一笑,内力游走不绝,一手替她擦去额头香汗,爱怜道:「歇一歇,
强撑着不行。你若是也倒下了,谁来医治这些伤兵?」
「嗯。」顾盼轻吟一声,妙目流转,耀室生辉,嗔道:「神辉神辉的,哼。」
她的大名来自吴征发自心底的称赞一语,可谓名符其人,就此被采用。此时
她百感交集,只觉胸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哭诉,温存,埋怨,感念,却一个字都说
不出来。抬目间见韩归雁,倪妙筠一同前来立于吴征身后,忙连连点头。
「长大了呀,这样也不错。」韩归雁露齿一笑。犹记得在凉州凄惶之时,顾
盼还是天真浪漫的少女,韩归雁讥嘲着求她快些长大之语犹在耳边。女将今日率
军冲锋一举击溃白鹞骑的英姿艳冠战场,折服万军,得她肯定一句,可比旁人赞
上成千上万句还要值钱得多。
「嗯,总算……没有白来一趟……」顾盼绷紧了神经仿佛一下子松弛下来,
欣慰的笑道。
只见吴征朝旁一招手,医女巧儿便拿了条温热洁净的方巾,跪下递给吴征道
:「主人。」
「辛苦你们了,你们做得很好。」
「不辛苦,顾小姐聪明大方,美丽善良,待婢子们也极好,婢子们都很喜欢
她。」巧儿极善言辞,话里话外将顾盼夸了个遍。
「咦——」顾盼一声转折极大的惊疑声,可爱无比:「主人?原来,原来,
好哇,你是祝家的人来通风报信的,你们早就知道我躲在这里?」
「唉。」吴征用方巾擦着她的脸颊与小手道:「陷阵营是大师兄组建的,今
后便是雁儿的亲军。试问,我要怎么才能不知道你躲在这里呢?」
「噗嗤……」韩归雁与倪妙筠掩口娇笑,顾盼又是忸怩又是娇嗔,不一时自
家忍不住也笑起来。众人在后营里不敢打扰了昏昏睡去的伤兵,只能窃窃而笑,
只觉胸臆间的抒怀欢畅,一辈子也笑不够。
天色将晚,这一日之劳顿人人疲累,吴征几乎一合眼便睡了过去,直至天光
大亮。
陷阵营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安顿,韩归雁却等不得,用过了早饭便需领军赶往
寿昌城。临别前殷殷嘱咐道:「寿昌城里水陆两处大寨已建好,与城池成掎角之
势,暂时无忧。周边六郡便是死守之地,除此地之外,其余城池尽数搬空之后,
诸军自水路前往寿昌城附近汇合。白鹞骑此战重创,没有一年半载休想恢复元气,
料想燕贼暂无力在左近兴风作浪,但吴郎万万小心在意。我与陆姐姐,湘儿汇合
之后,让湘儿来助你。吴郎可将斥候安心交予她统领,当不致再措手不及。」
「你也小心。」
千言万语,只是简简单单地互道珍重与一个拥抱,韩归雁翻身上马,举鞭一
招,马蹄轰隆声中烟尘大起,渐渐地去得远了。
陷阵营在原地驻扎还有三日。收拾战利品,打点行装,分出人手运送伤兵渡
江回盛国,一切紧张又有条不紊。这一场大胜对陷阵营的影响是全方位的,更为
喜人的是,韩归雁尚未正式接手陷阵营,只一匆匆亮相已征服全军的军心。而吴
征这位「申屠司马」露了庐山真面目,阵斩敌将的功绩说道哪里都无人不服,更
不说于败局之中指挥若定,力挽狂澜。各位百夫长千夫长们与兵丁们聚在一处时
添油加醋地一顿吹嘘,他的面貌又不再惹人讨厌,顿时上下归心。
直马不停蹄地忙了两日,明日再休整一日又要动身,到了夜间用了晚饭才空
闲下来。吴征巡了遍军营,泡了一壶香茗,才请了顾盼与倪妙筠前来营中,屏退
左右,终于有功夫独处,说一说憋在心中许久的知心话儿。
顾盼在营中的一切,吴征了若指掌,也不怪她年幼无知,青春少艾时叛逆—
—她偷偷跑出来的原因复杂,归根到底,还是吴征终究待她的关怀不够,总当她
是个小丫头。
「人在这世上呀,总要有那么几个贴心人,才好说说心里话,只需说了出来,
心中的怨闷之气便能消散了许多。若是说不出话来,堵着别提有多难受了。」吴
征有些惆怅,望着顾盼道:「大师兄从前承诺你甚多,有许多都没能做到,是大
师兄的不是。还记得小时候,大师兄说要保护你一辈子不让你受伤。哈哈,早间
我让志杰和宜知伴着你,莫要让你受伤,心里还有些难受。」
顾盼张了张嘴,满腹话语终是压了下去道:「大师兄有话想说,盼儿在认真
听。」
「嗯。总之都是我不好,盼儿才会负气跑出来。我知道盼儿有许多委屈,种
种原因,要怪就怪我好了。你娘……我知道你心中也有气,但还是我的错,全天
下待你最好的人便是你娘,盼儿不可怪她,不是她的错。」吴征回忆无限,明明
过去的时间不远,那座温馨又甜蜜的吴府小院,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我想听一听,到底为什么。大师兄勿怪,盼儿总是在想,娘不是那种人,
你也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事实就在眼前,我真的无法接受。」
吴陆之恋本就世所不容,何况顾盼的心意陆菲嫣再也清楚不过,她不知前因
后果,哪里能接受得来?吴征点了点头,道:「这事情我与一百人说都没用,唯
独与你说开了才能解开胸中郁结。妙筠在这里,除了她想知道缘由之外,还有旁
的事迟早要有关联,你们都当听一听。」
吴征理了理思绪,道:「世上生灵万种,都躲不开两件事。一件是吃,吃是
为了活下去,就算是不会说不会听不会想的花草树木,它们也要吃土里的养分与
水分,才能长得更高,更茂密,花开得更艳。咱们人也一样,无论富贵贫穷,无
论吃的好坏,都得吃才能活下去。另一件便是传宗接代,这话儿说出来不好,但
我没调戏你们的意思,盼儿也长大了,该当知道这些道理。咱们人懂得情爱,与
相知的伴侣结为夫妻之后便要想着传宗接代。野兽不懂得情爱,凭着本能也会如
此,以求得物种延续下去。这本是人之常情,生而有之,只是咱们人太聪明啦,
有时不免有些条条框框,自诩高贵。放在一些假道学身上,更是满口仁义道德,
一肚子男盗女娼,你们都生在大户人家,当是听过见过不少了的。」
二女一同点头。吴征没有调戏之意,这些原本也都是常理,只是她们都是黄
花闺女,听来不免有些面红耳赤。
「你们有没想过,人靠什么传宗接代?归根究底,就是一个情动。因情动而
促爱欲,再结合才有传宗接代。这本也是人之常情,天生的,老天爷给的。一个
人如果不会情动,要么是苦修之后的得道高僧,要么就是有病,我没乱说吧?」
「那倒……没有……」
「嗯,男女都一样。有些男子不是性子好色,而是天生就容易情动。这世道
就奇怪,男子好色,大多人还会竖起拇指夸赞,说他颇有男儿雄风。这话我就不
服气了,容易情动不是你的错,可乱来就是了。人与野兽之不同在于知礼义廉耻,
男子易情动可以,强迫女子便是错了。同样,女子也是如此,有些女子是性子上
水性杨花,以色娱人以换得金银财宝。有些女子则是天生就容易情动,盼儿你知
道么?你的娘亲就是如此,她天生就有易于情动的「病」。」
「啊?」顾盼大吃一惊。吴征说了许多,她隐约中猜到一些,且她的身体也
颇有怪异之处,虽有特殊的功法协助,年龄渐长之后懂得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可
听到吴征这么一说还是心惊胆战,世间对「淫妇」的唾弃可谓切齿痛恨,有多少
女子由此丢了性命?母亲若是如此,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这里头有一段往事……盼儿应该知道我五岁那一年,曾被一位女子掳去昆
仑的后山荒原吧?哈哈,那是我娘亲。不过有一件事你们都不知道,我和我娘亲
都算是见证了盼儿的孕育……」吴征将当年惊心动魄的一幕说来,自是略去了许
多细节,只说陆菲嫣易于情动与顾不凡难以支撑,夫妻二人似因此生了许久的嫌
隙,这一夜彻底爆发出来。
二女虽未经情事,耳濡目染也知夫妻若要恩爱须得事事相谐,似陆菲嫣与顾
不凡这等房事不睦又恩义全无,夫妻之情便算是完了。何况顾不凡只喜男孩,陆
菲嫣生下了顾盼,连最后一点点转机都全然断绝。
「那时我年纪尚幼不明个中隐情。」吴征这话也不算骗人,他当时只知顾陆
二人感情不睦,陆菲嫣身体有恙,确确也没猜到陆菲嫣「病」得如此严重:「日
子一天天过去,我修了「道理诀」之后,才略微猜到了一些。呵呵,想起来当年
我选了「道理诀」,昆仑上下对我最失望的其实不是你爹,而是你娘,她直斥我
是昆仑养的白眼狼,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
「为何?」顾盼也忆起往事,当时她还年幼,可此时在昆仑太过轰动,记忆
犹新。
「因为她也选了一门很生僻冷门,也很冒险的功法。就是这门功法,把她本
就患病的身体折磨得生不如死。她当年对我失望,也因她对自己失望,不想看到
我重蹈覆辙。可是这些都不要紧,我只知道的是,从你出生,一直到我下山这十
余年,她都在这种苦痛中渡过,日日夜夜,无休无止。没有人为她解除病痛便罢
了,更没有人与她说说贴心话,没有人宽慰宽慰她。菲菲……她能与谁去说呢,
这种话谁也说不得,也说不出口。她很可怜,也很无助,唯一的指望就是你,她
之所以活着全都是因为你。」
「你……你说什么?」顾盼牙关颤抖,难以想象其中的艰难苦痛,仍颤声道
:「究竟怎么回事,大师兄你是怎生知道的。」
「江州,那座荒园里可谓险死还生,根本没说的那么轻易。」吴征心有余悸
道:「你的娘亲,本应武功卓绝的天之骄女,居然连青城弃徒还受过重伤的贺群
都打不过。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原因。她的功法像是一座熔炉,只需一运功便情
欲如潮,加之她身躯本就天生地易感。你想想,她的功力有多少年未有寸进?那
一日她与贺群交手,衣料的摩擦,窜高伏低,每一下都被情欲折磨,时时骨酥手
软,又哪里是贺群的对手?不是我们冒险拼力杀死贺群,她难免要受到贺群的凌
辱。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贺群得了手,根本不需用
任何外力,你娘就会彻底崩溃毫无抵抗之能地臣服。盼儿当知道的,这十余年间,
菲菲每日都受这等折磨,可她咬牙苦忍始终未丢失自家的尊严。现下,你当能明
白她过得多么艰难了吧?」
顾盼如五雷轰顶震惊不已,她原本猜来猜去,只猜是夫妻感情不睦为因,吴
征为人有趣又细心,陆菲嫣久在吴府朝夕相处难免生情,逃不开苟合一说。哪里
想得到在陆菲嫣入住吴府之前已然发生如此多的变故,轻描淡写的江州荒园,居
然险些就让母亲万劫不复沦落地狱……
「她在那座荒园里,当时一定是万念俱灰地看着你,巴望着你一剑把她杀了,
对么?」
「是。」
「嗯。」倪妙筠呼吸急促道:「我在燕国时,门派常会去些贼窝解救苦命的
女子。我见过,若是懦弱者多半就此受了。有些性情烈的女子被强辱之后便是那
般神情,只求一死。」
见少女双手捂着唇,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吴征颇感欣慰地抚了抚顾盼
的额头道:「若是自甘堕落没什么了不得,反正大秦也有不少先例。以菲菲的姿
色,愿做她入幕之宾的男子只怕能从昆仑山一直排到成都城里去。但是她从来没
有,江州荒园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当时我就全明白啦,我怎么舍得让她死了?
这么好的女子,上天待她不公,但怎么能这般含冤含愤而死呢?」
「「清心诀」?」
「啊,你已经知道了?」吴征有些意外道:「「清心诀」治标不治本,只有
暂时压下她的病,根治不得。不过我记得她来成都之时,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
「嗯,我从小到大,那是第一回见到娘如此快活,如此迷人。」
「也没有多久。后来我们出使长安,孟前辈搦战,菲菲就无力应付,那时她
已病入膏肓。只有我知道其中隐情,也只有我能替她应战。当时我就知道她已有
死志,一方面是被折磨得再也撑不下去了,另一面则是你已长大成人。呵呵,当
时她不住地找我,要我娶你为妻。我就是不答应,怎么都不答应,盼儿,不是大
师兄不喜欢你。你这么聪明伶俐,这么可爱漂亮,谁能不喜?可我不能答应她,
我知道,只消我前头应下了,菲菲后头就一定会自尽!我已下定决心要救她,不
仅因她的姿容,也实在敬她气度高洁,待她又敬又爱。大师兄从小没有父母照料,
也不能让盼儿承受丧母之痛,她那么爱你,你也那么爱她,你们怎能轻易分离?」
吴征动情已极,道:「但她绝然不会肯。她太过爱你,胜过一切,我不应承
与你的婚事,她便苦熬着继续活下去,只怕她撒手人寰之后你孤苦无依。每一天
还是那样的煎熬折磨,回成都的途中有暗想贼党袭击,以言语辱她,她只能落泪
毫无反击之力,我便知道她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再也撑不下去了。」
「我想起来了……她回昆仑山之后每一句话都像在交代后事,我……我当时
还在心里嫌她啰嗦,原来如此。」即使陆菲嫣现下好端端的,顾盼回想起来仍后
怕不已。这听来玄奇像故事一样,却活生生地在自己身边,她又是紧张,又是好
奇,更是迫切地想要听下去,知道这些年母亲所承受的一切。
「嗯,其时我躲在屋上都听见了,我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否则菲菲就算不死
也会被逼疯。」
「为何这么说?这么些年娘都熬过来了,为何,为何见了我之后就不能再等
下去了?」顾盼只觉周身发冷,连打了几个寒颤,隐隐然预感到了什么。
「还是因为你呀,盼儿。」吴征携起她的小手道:「你是她的女儿,你身上
留着她的血,你长大了,也会有男欢女爱也会动情,你的模样和她当年一般无二。
当然,你的功法无忧,不似她那样会日日夜夜都受煎熬。可每一位娘亲的心都是
一样的,她只怕你会和她一般。她束手无策,近乎崩溃,随时都在死亡与发疯的
边缘。所以……」
「所以大师兄……就……就……」
「是纯心想救她,还是馋她身子,还是爱之极矣,我自己也说不清了。」吴
征无奈又洒然地一笑道:「当时我半哄半诱,说我能治好她。她当然不允了,可
我既然知她心结便逼迫她说,既能治好她,自也能治好盼儿……让她亲身先试一
试,万一不成,也不至于害了你。她无可奈何方才从了……」
「啊哟……」顾盼现下已不是孩童,自知个中的旖旎缠绵,又听自小心爱的
大师兄要用此法来为自己「治病」,不由失声惊呼中面颊绯红。她哪敢再去看吴
征,目光闪躲着左右流连,正见倪妙筠也低下了头,雪样的肤色竟越发白了,唯
独两只幼圆的秀耳嫣红如血,越发醒目。
「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样逼迫亲近之人,说起来着实有些无耻下作,
可我至今从不后悔,将来也决计不会!「道理诀」正是她那本邪门功法的克星,
菲菲的病好了,她现下的风姿那是昆仑山上那个满面愁苦的女子可以比拟?我待
她一片真心,她也全心全意的待我,一点都不后悔。盼儿,我们不是有意瞒着你,
只是这些事各种恩怨曲折,有些话从前难以启齿,是大师兄的错……」
「扑通」,顾盼忽然双膝跪地,见吴征一惊站起,少女板着脸道:「大师兄
你坐好,不许乱动,受盼儿一拜。」
「救母之恩没齿难忘。从前盼儿不知各种个中因由,心中老是怪罪掌门师兄,
请掌门师兄赎罪。」顾盼磕了三个响头,令吴征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一番话说
完,居然是先受了这份大礼。
顾盼起身之后又擦去眼角的泪珠,香唇一扁又嘟得老高道:「你们老早就能
与我说,就是不说,当人家是小孩子只知道发小孩子脾气,这些就是你们的错,
哼!」
「是是是,当然了,这些话你娘亲怎么能说?岂不是羞死人了?当然是大师
兄来说,没说就是大师兄的过。乖,莫哭。」顾盼不知是委屈还是念及母亲的不
易,眼泪擦了又擦依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就要哭。」顾盼一赌气,眼泪掉得更狠了,满腔幽怨道:「人家又不是
不近人情,还一直替娘亲不值,想着不管旁人怎么看,我就支持她找一个好人家。
你们偷偷摸摸,好快活么?提早说了不成么?非要瞒着我,欺负人,你从小就欺
负我,现下还欺负我……」
「我哪敢啊,那是杨宜知……」吴征震天地叫起屈来,先把杨宜知抓来垫背,
又是赌咒发誓,又是痛斥己非,好说歹说,终于劝得顾盼暂止了啼哭。
顾盼知她还有话要说,发泄了一阵便道:「娘的功法是什么,那么邪门?」
「呵呵。」一说到此事,吴征便面露杀气道:「和宁鹏翼有关,我猜测燕国
皇家的「九转玄阳决」,暗香贼党的「玄元两仪功」,还有咱们昆仑派的「娉女
玄阳诀」都出自于他,连「道理诀」都是。我现在非常有兴趣想知道,咱们昆仑
的这两本功法,到底是怎么来的!」
「肯定?」说了许多看似与倪妙筠无关,其实个中林林总总也是告知她自己
并非卑鄙无耻之徒,实在事出有因,又责任在身躲不过去。到了功法这一处,便
是请她一道儿听一听的主因了。
「确凿无疑,我自己练的「道理诀」,菲菲练得「娉女玄阳诀」,两相印证
一清二楚!」吴征咬牙切齿道:「这四本功法,唯独道理诀不坑人,其他全都是
挖好了的大坑就等你来跳。咱们一家人老老小小,上上下下,都被宁家害得好惨
啊。」
「嗯,我……有句话想问你。」倪妙筠见顾盼几度欲言又止,实在忍不得了,
又担忧再出什么意外,战事如此紧张的时刻怎生得了:「盼儿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待此间事了,一道儿回家了。」顾盼抢着道。
「一道儿回家!」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36
第七章、世之良将。韩门为先
夜色已深,军营里也剩下火把的噼噼剥剥声,与巡夜兵丁整齐又轻微的脚步
声。这支军三天前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在血与火的地狱中爬了出来,取得了
一场足以彪炳的大胜。
军心正是这样更为凝固。白日里要准备行程,以后军为首全营都忙得汗下如
雨。夜间诸军休息,巡弋的兵丁便刻意放轻了脚步,以免打扰了美梦。
顾盼还是蜷缩在被褥里,星眸闭合,长长的浓睫像一屏珠帘垂落,纹丝不动。
这么多个夜晚来,今夜睡得分外踏实,分外地香酣。以至于睡熟了,嘴上还挂着
甜甜的微笑,让唇角两处梨涡深深。嘟起的唇瓣似又有遗憾,不知是不是念起了
久别的母亲。
吴征抚在她后背的手拍得越来越轻,待少女鼻腔里传来轻微的可爱鼾声时才
悄无声息地抬起。一时眷恋不舍,又不敢再呆下去,只得快速起身闪了出去。
临睡之前,顾盼躲进了被窝里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才出声让吴征进了营帐。
已不是幼时的岁月可以随意搂搂抱抱,不仅吴征不敢,顾盼也已知羞,哪还能两
小无猜日夜相随。
绮念重重,吴征心中大荡,指尖少女的幽香远比春意还浓。长大了的少女,
远比孩提时更加迷人。
逃也似地钻出营帐,吴征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冷汗,惹得身边阴影中传来
鄙夷的冷冷一哼。
「呀,怎么还没睡?」失态之处让人瞧了去,还是大体上已有了婚约的女子,
吴征颜面挂不住尴尬笑道。
「怕你做坏事。」倪妙筠瞪了他一眼,目光快速一扫,绷紧的面色才松弛下
来。她发梢犹有湿气,身上只着了件单衣,想是刚来了不久。
「瞧你说的,我像那种人吗?」吴征一脸的冤枉。在军营里的日子可不容易,
身为主将,尤其是在危机四伏的时候,那点儿歪念头全得压在肚子里。可欲望与
生俱来,吴征不能不代表他不想。
「不像。」倪妙筠鄙夷地扁着嘴道:「你就是!」
「喂……你这人……以前不说话的时候没发现,现在话越来越多,嘴越来越
毒?」吴征大摇其头啧啧连声道:「凭什么瞧不起我?我这自制之能难道有问题
不成?」
倪妙筠大而清澈的眼眸眨呀眨,停了片刻又眨了几眨,低声吟道:「我不知
道。有时候我刚觉得你是,你又做些让人推翻所有信心的事。」
「你在说什么事嘛?若有疑团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说不定会有意
外收获呢?」吴征凑近女郎面前,看她俏脸绷得紧紧,异常严肃,仿佛一个答案
会对她造成什么重大影响似的,遂轻浮笑道:「总不会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没
这么小心眼吧?」
被男子凑近跟前,倪妙筠原本就没来由地紧张许多,吃了一激更是愠怒。她
不愿落了下风,也露齿笑着低声道:「你傻了么?我怎么可能不生你的气,我恨
不得一剑刺死你得了。」
「笑起来真的好看。」吴征惊艳地瞪大了眼连声赞道:「很少见这么颗粒均
匀,大小适中,又整齐洁白的贝齿。多笑一笑让它们晒晒太阳,岂不比板着个脸
好看?从前玦儿也这样,可比你要好些,她只是冷冰冰的,可没有成天板着脸。」
「你……」倪妙筠被吴征几句话憋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强要发作吧没甚大的
缘由,不发作又憋得难受。脸上虽还留着笑,明眸却瞪得又大又圆,大口大口地
喘着气以至于胸口不住起伏。
「哪,眼睛也好看,黑白分明。有没有人赞过你的眼睛既圆又润,又大又亮?
这么大的眼睛本就不多,难能还恰到好处。有些人眼睛大,几乎把脸盘子都占去
一半,怪异得很,有些人呢就大而无神,跟死鱼一样。」吴征笑容越发灿烂,也
不知是发现了前所未见的美丽,还是因为惹怒了女郎而得意:「像你这样好看的
眼睛,当真少见。」
「呵呵,比不得你那位顾盼生辉,流连神飞的好师妹。」倪妙筠收起笑脸冷
冷地嘲讽道:「怎么,有她在身边你还有功夫看旁的人么?」
「呀,为将之道,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何况倪监军离我这么近,六路被你
占去了四路,八方也被你占去了五方,怎能看不见?」吴征摇头晃脑,实在憋不
住笑一咧嘴道:「你要是心里堵着有气想骂人,我就站在这里让你骂个痛快好么。」
「你还笑话我,你还要笑话我……」倪妙筠大怒,在军营中不敢高声喝骂,
气得只能粉拳连捶。手上虽不带内力,打在吴征肩头胸口不免砰砰有声。女郎唯
恐惊动旁人,只捶了三五下便即停手,一口气憋在心中发泄不出来,更是难受了。
「哪里笑话你了。」吴征解下斗篷给她披上,柔声道:「大冷的夜晚也不穿
戴整齐些,这么急匆匆地跑出来,我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笑话你。」
过了除夕时已初春,但葬天江以北冰雪未化,晚间更是夜露深重。倪妙筠内
功再深湛,呆在寒天里也有些瑟缩。宽厚的斗篷披在身上不太合身,温暖的体温
捂了上来,连火气都被捂灭了不少。
「走吧,我送你回去,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咱们坐下来说。」
「谁要你送。」倪妙筠火气消退,便觉胸口跳得厉害。身上的斗篷不仅有温
度,更有男子的气息。吴征素来爱洁,身上的雄烈气味也是干净好闻,倪妙筠面
色泛红,幸亏在夜间看不分明。
「这斗篷……我的……我也会冷啊……」吴征手指朝女郎身上的斗篷比了比,
又朝自己划了划,目瞪口呆道。
「哼,你就知道顾着自己。」看着男儿一副吃惊的傻样,倪妙筠险些笑出来,
忙一板面孔拔腿便行。
「乱说,我向来思虑周全一石二鸟。送了你回去,说会子话,我拿了斗篷自
回帐里,一来路上不会着凉,二来这斗篷要是落在你的帐篷里,明早被旁人看见
了,你猜猜要怎生说你来着?」
好一段道理说下来,倪妙筠只顾低头快步行走,没半点回应。吴征唱了独角
戏本略有无趣,一瞥之间立刻饶有兴致地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女郎将斗篷的敞口拽紧裹住娇躯,依稀得见背脊峭立,臀儿丰翘,两条修长
美腿交错间,踏地时轻盈得像一只纷飞的蝴蝶。她低着头不敢看人,尽拣阴暗处
纵高伏低而行,不经意间便会露出姣好惹火的身段来。吴征一边大饱眼福,一边
暗思她方才也是这样隐匿了踪迹悄悄来到顾盼的营帐外,监视未必是全,看她气
鼓鼓的模样,不知道存了些什么话着急要说。
两人武功卓绝,一转眼便回到营帐。倪妙筠撩开门帘,吴征闪身也跟了进去。
并不是第一回来到女郎的居所,但深夜孤身到来还是首次。女子在军中有诸多不
便,即使倪妙筠身份武功均高,无人敢来冒犯,可要私底下做点女儿家的事情,
帐中的灯火都能把个中旖旎之处暴露出来。深夜里孤男寡女共处其间,两人也没
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不能堂而皇之。
倪妙筠未掌烛火,摸黑自去取了件裘衣穿好,将斗篷掷给吴征。两人目力俱
佳,黑暗中借着营火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吴征见帐中轻纱围中摆着只大木桶,桶
中清波荡漾犹有热雾袅袅,更飘着股微不可闻的幽然花香,不由心里一荡。
监军大人夜间沐浴,那是何等风光?不见不知,既叫吴征见着了不去放飞思
绪实在太难。倪妙筠也深知躲不过去,要赶人未必能成功,还有掩耳盗铃之嫌,
索性轻叹一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杏花香?你不是爱薰衣草的香气么?听说昔年天阴门里种了大片的薰衣草
园,香客前来礼敬上香后,门里都会回赠香包,可安神助眠。你平日里也都喜欢,
怎地忽然换了杏花味儿?」花香淡淡,甚至不及女儿家沐浴后身上的清香。杏花
高洁纯美,香味却是若有若无,比不得薰衣草香气浓郁。
「你是不是非要与我过不去?哪壶不开提哪壶!」倪妙筠颇有恼怒之意,片
刻后幽幽道:「用完了。」
「额……」吴征嘴角一抽当真是异常尴尬,居然把这一茬都给忘了。她捉拿
于右峥归来时送了六块,此后诸事繁杂,在军营里也不便,女子爱洁,自然早就
用完,现下用的也不知吴府中是谁私下里送来的。当下不敢多言,忙道:「不是
要与你过不去,从前的事情逃避又无用,再说天阴门又不是不能重建。」
「你说的轻巧。」倪妙筠鼻中哼了一声,微有糯音。被吴征提起天阴门旧事,
一时柔肠百结,不免有些感伤。
「边说边做,我一贯如此。」吴征见女郎没有赶人的意思,索性坐了下来道
:「能在白鹞骑的铁蹄下活过来反败为胜,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陷阵营首战遭逢劲敌,能完胜固有运气与燕军太过轻敌的原因,但胜了就是
胜了,无论面子还是里子,都足够吴征吹上好些年。近几日来营中士气之盛,锐
不可当,即使提过了千百遍,每一回都让营中的每一位军士们无比自豪。倪妙筠
性子向来内敛,近日来也因此事时常笑得如春花灿烂,唯独现下却默不作声。
两人从相识至今交流说不上多,女郎言简意赅,常常几句话就说完了事情。
今日的动不动就冷场格外不同,吴征不以为忤,微笑道:「所以,我是不是还有
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是想骂便好好骂几句,消消气。」
倪妙筠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年岁更已过了耍小脾气的时候,今日处处不耐,
处处找茬,吴征料想是心中有事不满。吴征哄女人已是一绝,率先让一步,认个
错,合理地容让可谓一本万利。当然,一切都基于他现下眼光独到,若不是温柔
得体,大气贤淑的女子,他哪能看得上眼,压根不会与之有所交集。
倪妙筠一路上多番提醒他妥善安顿顾盼,光这一点,就值得他如此做。
帐里寂静无声了片刻,倪妙筠才幽幽道:「在柴郡时候,有一回我触怒了你,
你说道有话便说,生气就生气,发怒就发怒,但不可往心里去,也不可憋着。我
现下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生气。前几天韩小姐在这里,早些你又要
照料着顾小姐,我不拂你的面子,又不比得她们与你亲近熟络,自然不能去抢,
所以已经憋了好些天。」
「我还真的全不知情,是我的不是了。你说,我认认真真在听。」
帐里又寂静无声,隔了良久才听女郎又恨又恼地嗔怨道:「你知不知道一营
将士均系于你一身?将士们大都还不识你的真面目,可是百夫长们都对你心服口
服。军中之魂以百夫长们为绳,弥结成网,坚不可摧。这句话是你告诉我的,可
你,可你,就这么抛下我……整个大军不管,随随便便扔了几句话就跑了。万一
有什么闪失你让人家怎么办?我……我快急死了,你还好像自己做得多了不起,
若无其事。气不气人,气不气人!」
「额……」吴征一时哑然。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节,彼时军情紧急,倒的确是
丢了几句话就杀入了乱军里。黑暗中借着营火只见女郎的眼眸忽闪忽暗,似有水
光莹然,正是满腹委屈憋了多日,终于诉说出来时的又气又怒。
「当时……啧。」吴征当下也拙于言辞,不知从哪说起的好。猛然间灵光一
闪,偏头凑近女郎面前,见她樱唇微扁,气急了胸口起伏不定,粉拳捏得紧紧的。
他一把将一双小手拉过一齐握在在掌心,柔声道:「这一回我错了,你要我怎生
做才好?下次我一定注意。」
究竟担心的是陷阵营失了主心骨,还是吴征有什么伤损,吴征不明倪妙筠的
怒气向哪儿更多一些,倪妙筠也不知自己更气的是哪儿。吴征做的实在没什么错,
乱军之中机会稍纵即逝,军令更是刻不容缓,结果也证明了他把握战机,绝地翻
盘。
可是倪妙筠满心委屈,她一边要打理好后军,一边心惊肉跳地看着吴征在乱
军中时隐时现——从吴征杀入乱军之后,她的目光就从没离开过他。她太清楚吴
征做的实在是上上之选,也至今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就觉大胜之后固然
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吴征却从头到尾没对她说一句温存宽慰的话——委屈
更甚。
「怎么不说话?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吴征笑得越发温柔:「你若不说,下
回我还胡来又惹怒了你,可就不好了。」
「你不要再抛下我。」倪妙筠一咬银牙,把心一横终于将心底话说了出口,
一言既出,羞红满面,忙又道:「我和你一起凡事有个照应,总好过你只身犯险。
你来盛国已是一份大恩情,我怕我没法和祝师姐交代。你家里红颜知己那么多我
一个都惹不起,更没面目见她们。我是被陛下临时遣来这里的,掌军一点都不在
行,那么大担子压我身上,我做不来。你要去乱军中冲杀,我倒能帮衬许多……」
絮絮叨叨,反反复复,慌慌张张,强词夺理,词不达意,语无伦次,倪妙筠
满腔怒意全化作纷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忽觉被捂得热烘烘的小手被股柔
和的力道一扯,娇躯腾云驾雾般飞起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好,我不抛下你了。」
被男子宽厚的胸膛搂紧,倪妙筠吓得傻了,忘了反抗,忘了逃开。柔软曼妙
的身体仿佛僵住了一样不能动弹,就任由吴征抱着她,不知所措。
「我在乱军里看似危险,实则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你的眼力应该看得出
来。这几日……确是冷落了你,是我的不是,不过以后都不会咯。」
「你也知道冷落了我,你也知道冷落了我。」倪妙筠原本柔情一片,一听此
言顿时怒从心底起,粉拳一下下地捶上吴征胸口恨恨,用斗篷一捂面颊大哭起来
道:「人家担惊受怕了半天,你连句话都没有,好像人家就不在这里一样。成天
就顾着你的盼儿,人家又没有碍着你……」
哭声被斗篷一遮穿不出帐子外,女郎一开腔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连串地说下
去,永远都说不完的模样。倪妙筠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话,简直比自己离乡
背井去了天阴门之后的二十年里想说的话还要多。
「好嘛好嘛,我知道我错了,今后定然都不会了。」
恼人的热息喷在耳根,痒得人心摇神颤,倪妙筠发泄了一通,越发泄越是畅
快,更难停歇,不依不饶道:「你错在哪里,你要说清楚。」
「我……」吴征叹息着道:「错在装腔作势,错在还以为倪仙子会嫌弃我自
作多情,错在忽略了倪仙子内心的感受,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忘了小可已给
倪仙子下了婚约,倪仙子还没拒绝来着。」
「我爹没答应。」倪妙筠仍不解恨,气鼓鼓道:「婚约做不得数。」
「额,唉。」吴征是一声长叹,懊恼无极道:「是啊,倪大学士还没答应。
他雅量高致,一般的东西还入不得他眼。我这头疼得都要炸了,偏生一笔字怎么
都练不好,气不气人?」
倪妙筠心中一动,才想起吴征这一路上偷着功夫都会练练字,几回还练得怒
发冲冠,撕了纸搁了笔打翻了砚台,最终又垂头丧气地练起来,原来如此!
这是一片心意,实难拒却。女郎这才发觉今日连连失态,情绪几有失控之势,
忙从吴征怀中爬起。这一起手足酸软无力,几番挣扎才得起身,更是慌乱道:「
关人家什么事,你自己没那个天赋。」
「那倒是,写字简直就是我一生之敌……」吴征怀念着怀中娇软与手上的余
温,道:「要不现下再陪我练一会儿?」
「大半夜的赶紧回去歇息,大军不日又要动身,哪有闲工夫练字。」深更半
夜的还想着红袖添香,坏心事一下就被女郎看穿。倪妙筠哪里肯依,被军士们看
了去,明日就要吃全营的笑话。
「那好吧。不生气了?」
女郎不敢说话,只是摇头。
「你们天阴门有一点不好——全让柔惜雪给教得太过内敛,有什么话都不肯
说出来。还好今日说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还以为你看见我就烦心。」
「本来就烦心。」倪妙筠火气又起,旋即白了他一眼道:「也没什么不能说
的。陷阵营全是你的功劳,这支军今后铁铁地要成盛国强军,光是我嫁给你偿还
这份恩情的话,你还算吃了大亏。你若是想要我做什么,也明着说,我没什么不
允的。」
「噗嗤。」吴征忍不住失声而笑,看她一副几乎要英勇就义的模样实在可爱,
遂凑近了道:「我想要你做什么?我想要你心甘情愿了再说。谁要你来偿什么恩
情了?那夜在白若湖般我就说过,这世上没那么多非黑即白,即使要联姻,咱们
也联一段你情我愿,恩爱情深的好姻缘。什么时候你把心中那点计较,还有盈亏
恩偿的想法放下,为你自己想一想?你也老大不小咯,宝贝~」
倪妙筠原本又起和他争执吵架的心思,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宝贝给吓了一大
跳,忙闭了嘴不敢搭腔,唯恐真就成了他的宝贝。这一夜虽是发泄了番憋闷的情
绪,可还远没与他形同一体。
「不说话呀,那我先回了,啊,还要先与你再致个歉。」吴征起身清了清嗓
子,慢慢向帐外退去道:「此前是我不对,还把责任推到你身上,总不能让女儿
家来主动吧?对不起,现下起我会很不要脸面地追求你,对不起,现下起我会让
你彻彻底底地喜欢上我。」
女郎并未因此就彻底喜欢上吴征,倒是彻底被吓傻了,只直勾勾地看着他缓
缓退出帐篷,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又是怅然若失……
吴征也是落荒而逃。陷阵营里有两只妖精,今夜一前一后地来诱惑自己,幸
亏自己道心坚毅生生地忍住。两只妖精都是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儿,若是草草地囫
囵吞了简直暴殄天物,便是憋得炸了也得忍着!
陷阵营休整完毕之后便拔营向东启程。五万人的大军,一战过后去掉伤亡,
以及护送伤者回盛国的军伍,向陵江城进发的大军只剩了三万五千余人。
盛军奇袭,燕军应对极快,不过半月的时间便陆陆续续逼近寿昌城。
韩归雁向东疾行驰援,也基本意味着东面的新都等六座城池已被放弃。前期
的优势并未冲昏盛军的头脑,相比之下他们仍是弱势的一方,且燕军的反击来得
如此之快,盛军的首要任务就成了如何安然退回葬天江之南。
寿昌城周边共有八座城池在盛军之手。韩铁衣坐镇寿昌,葬天江上也已立好
了水寨,相距不远的陵江城里会入驻韩归雁,两城一寨呈掎角之势,守住这处战
略要冲。
东面的大军渡江退回盛国之后将顺势西进囤军胡江口,与对岸的文昌城遥相
呼应,互为羽翼,以接应盛军退回江南。
燕军一动,盛军便从进攻转为全面的防御,两国的实力确有太大的差距。这
一支燕军尚未亮出獠牙,只看行军之速,便知战力非同小可。韩铁衣坐镇寿昌城
便是狙击燕军的第一线,寿昌一带若是有失,尚未来得及撤回江南的盛军将遭灭
顶之灾,甚至燕军可顺势渡江,攻打盛国。
茫茫如长龙的燕军疾进如风。他们像是蜂巢遭遇攻击的兵蜂,正以暴虐的火
气,最快的速度扑向敢于侵犯家园敌人,誓要将敌军戳出密密麻麻的透明窟窿,
再将他们彻底撕碎。
中原一带广袤的平原里,燕军的疾进如此地宏伟壮阔,那冲天的煞气足以击
散北归的雁群。盛军的斥候一个个面目无比地凝重,这只军的数量虽还不够多,
加在一起不过十万人出头,却足以对近三十万的盛军带来巨大的压力与打击。这
里是燕国境内,他们可以逐一地夺回城池,顺势再消耗掉盛军的兵力,就像草原
上捕食的狼群,最后发动致命一击。
盛军第一时间的收缩策略十分正确,分散开来只会被这只燕军一口一口地吃
掉。如今韩铁衣,韩归雁驻守两座大城,周边城池互为羽翼也是兵员充足,物资
丰沛。盛军摆出固守态势,即使燕军也没有能力一鼓而下。无论燕军攻击哪里,
只消咬牙坚持住,则这一带抱成一团的城池自可派遣出大军驰援,反呈包围燕军
之势。
韩铁衣定下的「后发制人」,盛军无有不服,也都严阵以待。从斥候传回的
消息来看,燕军来者不善,这一战无可避免,也将惨烈之极。只是经过了此前的
历练,外加这一带的城池俱都坚固,刀枪剑戟与弓箭几乎充盈了各郡府库,盛军
对守城也是充满自信。
燕军在疾进,燕军在散开,燕军并未分散兵力攻击各城,燕军不顾周边诸郡,
笔直如剑地直插寿昌城。韩铁衣面沉如铁衣,目光死死地盯着地图。
十余万的燕国大军像个蛮夫一样,一头撞进了自己布下的阵势里。两日之后,
燕国大军就会抵达寿昌城外,堂而皇之地现身在盛国八座城池与一座水寨组成的
包围圈中。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也是赤裸裸的轻视,更是巨大的诱惑。
大军二倍于敌军,更可三面夹攻,任由哪一位统兵大将都会食指大动,恨不
得一口将其生吞活剥了。韩铁衣一样心动,但他没有冒进,下达诸郡的将令仍是
固守不出,妄动者立斩。——寿昌城左近的城池每一座都无比重要,任何一座丢
了都会出现缺口,现下均衡的防守态势正是完美之姿,韩铁衣也不敢动。
只因这支燕军的动向实在太怪。韩铁衣以寿昌城为轴心,布下了只口袋,任
何钻进来的敌军都有可能被一口吃掉。若想从周边步步为营蚕食而进,同样会遭
到盛军强有力的反击。可燕军统帅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韩铁衣的目的,也一眼就看
穿了这只口袋的弱点所在。
寿昌城是轴心,正是至强,也是至弱,此处破则处处破。燕军整支大军撞了
进来,将口袋塞得满满当当,大到了口袋合不拢的地步,韩铁衣的吞吃之势被一
鼓而破。更糟糕的是,随着燕军的推进,盛军的斥候活动空间越来越小,获得的
情报也是越来越少。除了这一支燕军之外,后头还会有多少援军?
罩向寿昌城头的乌云越来越大,越来越沉。
躁动又沉寂的两日过去,燕国约莫十二万大军抵达寿昌城外,安营扎寨,其
势望去铺天盖地。韩铁衣立在城头俯瞰,只见燕军大营的中军介于寿昌与陵江两
城之间,几处营门口也是对着两座城池,似有分攻两侧之势。
「十二万军?倒是差不多……初来乍到就敢孤军深入,还一口气连攻两座城
池么?当真是胆大包天,来将究竟何人……」韩铁衣喃喃自语许久,仍是按兵不
动。
「将军,不若调两城之兵合围,以为试探如何?」
「不用,不忙于一时,也没那么简单的。」韩铁衣遥指营寨道:「燕贼飞骑
非同小可,攻城则一无所用,如今敌寨中不见一骑,正是要诱我军出城野战。若
轻举妄动,有覆灭之虞。」
「将军明断。」
「不是明断,是本将从来都不贪心,诱敌之策对本将没用。」韩铁衣笑了笑,
又道:「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请将军示下。」
「骑军固然来去如风,可要调动起来远比步军麻烦得多,筹备也繁琐得多。
燕贼恐我军胜势太猛,他们匆匆忙忙,难以准备妥当,故而只有这一支军先行南
下,进犯寿昌一带遏制我军攻势。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来,除了逼迫我军收缩之
外,也有吓唬人的意思,大体是要赌一赌本将不敢出去迎战。如此一来,燕贼骑
军可以缓一步以待筹备妥当,又可将我军攻势消弭于无形。若本将所料不错,燕
贼扫清了战场外围的猎鹰,是花了无数气力的,就怕本将知道他们的骑军未至。」
「韩将军您的意思是,这就算了?」
「哈哈哈,当然算了。敌将至少有一点没有料错,那就是本将无论如何不会
与他野战,就算他把外头野地里铺满了黄金白银,本将也不出去!」
陵江城头,韩归雁同样俯瞰旷野。燕盛两国开战至今,终于要面临一场硬碰
硬的殊死搏杀。燕国携主场作战之利,以较少的军士反成主攻之势。据城自守的
盛军反而传讯不力,颇有各自为战之忧。
「雁儿,怎地外面一匹马都见不着?」陆菲嫣与她并立城头观望许久,疑惑
道。
「想诱我们出城去。不管是寿昌,陵江,还是涂口,文昌,哪一座城忍不住
都行。」韩归雁极目远眺,只觉燕军营寨似乎一眼望不到边,道:「他们的骑军
没有这么快筹备完毕,故而步军先至。原本白鹞骑距离较近,先抵达后可迂回包
抄,可又被吴郎击溃,没有个一年半载难以恢复元气。所以这支步军先来,能诱
我们出城野战最好,不能的话,吓住了也是上上之选。总之燕贼军强,便宜都是
他们的,也是无可奈何。」
「骑军还在筹备未至?他就不怕我们孤注一掷,出城决一死战么?」
「若是我来领军的话,会让这支步军的行程与骑军抵达的行程接近,只需控
制行军速度即可。这样就以步军为先锋,骑军为后援。来将步的这座营寨看似乱
七八糟,一副狗胆包天的模样,实则大有玄机,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真本事。所以
料想我能做到的,他也有此能为。如今我军只能倚仗这几座城池,外头的情况难
以知晓,若是出城孤注一掷,当也正中他下怀,以城下大军为诱饵,骑军后续掩
杀,我军必败无疑!」韩归雁连连摇头道:「不能擅动。我哥哥布了这只口袋,
原本是要安排香饵钓金鳌。他若是步步为营,从周边蚕食而来就中了计,要么迟
早被我军围杀,要么只能看着我们安然撤回江南。这人不简单,心也大,放着香
饵压根不看一眼,直接冲着下钩的渔夫就来了……我还看不透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这一战善了不得了。来人!」
「将军!」
「天明之后燃黄烟,诸郡固守自保,不得擅动!」
「得令!」
「湘儿已去了吴郎那里,陷阵营就地扎寨等候调用,现下消息传递艰难,还
是等等吧……」
燕军扎下营寨之后,足有三日没有动静,连军士大都呆在营寨里,所以除了
小队的巡弋兵丁之外,让人难以摸清虚实不说,防备还显得特别地松懈。寿昌与
陵江城头则是严阵以待,刀光映日,衣甲耀目,昼夜警戒不绝。
「师尊。」燕皇新任的主帅端坐中军寨,见一名大将掀开帘子入了帐,忙起
身施礼。
这名主帅在燕国向来不显山露水,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仿佛凭空
冒了出来一般。作为长枝派的未来掌门,现任掌门,燕国大将军丘元焕的爱徒,
此前一直被深深地藏着。长枝派在燕国影响力太广,太强,丘元焕深明为臣之道,
也始终未将爱徒捧出来。直至桃花山一战长枝派中坚力量死伤殆尽,燕国新皇登
基急需心腹之臣,此人才顺势而出,临危受命。
丘元焕尚且如日中天,助栾楚廷登上皇位之后,还更得荣宠,他的徒弟又有
谁敢不服?且这一次连丘元焕都要听他徒弟的将令,更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不必了。」丘元焕摆了摆衣袖坐下,凝视爱徒许久。
对蒯博延这位爱徒他亏欠许多。别的大门派里,大弟子都是从小得享荣宠。
诸如冷月玦,吴征,迭轻蝶,哪个不是星光熠熠,在无数关注与羡慕的目光中长
大?唯独自己的徒儿,为门派计不得不韬光养晦,甚至不能为人所知晓。岁月匆
匆,晃眼他也年届三十。
三十而立,天资出众的爱徒却仍籍籍无名,这是长枝派待他的不公。但丘元
焕却信心十足,所有的不公对他都是磨练,这一战会成为他名扬天下之战,也会
是长枝派继续执掌武林牛耳,雄踞第一大门派之位的宣言。
所以这一次出征,他也来了,且以大将军之尊屈居帐中听用。除了对爱徒的
补偿之外,也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私下见面就是师徒,丘元焕和蔼道:「大军已至三日仍按兵不动,为师特来
看看你。」
「谢师尊关心。」蒯博延不敢托大,知道丘元焕心中所想,忙摊开地图道:
「此前种种,徒儿已报与师尊尽知。盛贼严阵以待,攻左则右至,攻右则左至,
难免腹背受敌。唯独挺进中宫,盛贼左右为难,方可为后军争取时刻。如今我军
也已驻扎完毕,恰似在寿昌一带楔了根钢钉,但是还不宜轻动。」
「为何?」
「兵力未足,难得全胜。我军不动,盛贼亦不能动,我军虽孤军深入却固若
金汤。我军若擅动,则盛贼见招拆招,有溃败之虞。故而不能动。」
「大善!」丘元焕称赞一声,又道:「若盛贼先动呢?」
「则我军见招拆招,骑军再掩杀而至,盛贼死无地!」蒯博延低头一笑,又
叹息道:「可惜……盛贼在此要冲之地安以韩家二子,要中计难矣。」
「韩铁衣!韩铁雁!」丘元焕目露锋芒道:「你对他们如何评价?」
「大将之材,且观韩铁雁用兵,昆仑一脉自凉州退入盛国之后,她又有精进,
已不逊韩铁衣之能。」蒯博延看着地图悠然道:「秦国大将军伏锋已病故,韩克
军也是风烛残年难以领兵征战。以徒儿言之,世间良将,韩门二子足以为秦盛两
国之先。」
「盛贼得韩门二子,如鱼得水也……」丘元焕也感叹着道:「不想吴征在桃
花山逃出生天,大秦国把他逼入绝路,来了盛国不久又有这般气象。往日你能想
象盛贼会攻破我大燕城池,犯我边境么?」
「徒儿确实从未想过。」
「嗯。」丘元焕显然对爱徒诚实的回答非常满意,一笑之后正色疾言道:「
为师来此不是要对你指手画脚,只是来提醒你,对面乃是劲敌,决计不可小觑!
若有便宜处,当对此人斩草除根,否则久后必为心腹大患。」
「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为师老了,能给你的教诲已经不多。」丘元焕摆了摆手打断爱徒,道:「
你的武功已登堂入室远胜同辈,即使为师要胜你都已不易。兵法所学更是已在为
师之上。所缺者,唯独历练,名望而已。所以这一次至关重要,你只需放手去做,
为师会给你最强有力的支持。」
「徒儿谢师尊大恩,亦不敢忘师门厚恩,唯肝脑涂地以报大德。」
丘元焕最喜的,便是徒儿的谦逊,务实。每一次和他说话,他都会汲取其中
的营养,用最简单的回答给予承诺,然后用最漂亮的方式把事情办好。所以他的
寥寥数言,丘元焕并不以为忤,只起身离去前又拍了拍爱徒的肩膀道:「为师很
想看一看,秦盛两国的第一大将与燕国第一大将相比,差距有多大!」
第八章、千里追风。但恨痕浅
春雷击散了冬雪,缠绵的雨丝终于开始亲吻大地,以最温柔的方式唤醒在坚
冰中沉睡的世界。
山中有灵鹿奔走,旷野有草兔觅食,更有数不清的蛇鼠虫蚁都一同被震醒了
过来,在润如油的春雨滋养之下生机盎然。
寿昌城头仍是严阵以待,四面城墙上刀锋箭锐,随时等待燕军的攻城。而燕
军则寂寥得多,仿佛所有的杀气都被营帐包了起来,翻涌着,积蓄着。
韩铁衣不断地在城头逡巡,远眺,沉思。身为守城大将,更是接过统领盛军
安然返回江南的剑印,事实上,他已是盛军的大帅。懦弱多年的盛国甚至找不出
一位足以服众的大将,韩铁衣无论名气还是能为都是众望所归。
等待最是让人焦躁,尤其是在燕国的地界上,僵持时巨大又无法宣泄的压力,
会像铺天盖地的阴云压在盛军的头顶。在等待中恐慌,在恐慌中等待。谁都不知
道城下的燕军什么时候会攻城,亦或者他们的援军什么时候会抵达,让这群准备
撕碎城池的猛兽又添上锐利的钢爪。
传递消息都变得越发艰难,燕军的斥候疯了一样扫荡外围。莫说更远的地方,
寿昌,陵江与葬天江水寨这三处想要书信来往,信使都是九死一生。且城门常闭,
信使要出去都得用绳索吊出城外。——随即他们就会遭遇燕军斥候的截杀,能不
能保下命来将信送到,谁也不说不准。韩铁衣自也有稳稳当当将信送到的办法,
但在当下还不是时候。
城外的营寨里杀气若隐若现,似乎在目力无法企及之处,还隐藏着什么可怕
的东西。
「你不会只有这么点吓唬人的本事吧……」韩铁衣喃喃自语:「既然不只这
点本事,那便只有一种选择了。」
相比起战前的肃杀,陵江城里便有些别样的情怀。粮草与军械俱都充足,但
城池与壕沟比起寿昌来要差了些,驻守的兵马也少了足有一万人。可若说起士气,
陵江城里绝不比寿昌城更低落,甚至还要高出一筹。
每逢清晨,那位英姿无双又娇丽绝伦的女将便会巡视城防。她迈着一双长及
常人腰际的美腿,自然地跨出,自然地屈折,又自然地落地,交错间尽显笔直修
长,丰腴有力。而那只连甲胄都无法掩去的翘臀,就这么自然地迎拱,自然地甩
动,足以令人眼花缭乱。她的身边,一定有一位身高略矮些许,却一直和善地微
笑的美妇陪伴。美妇一样有一双奇长的美腿,行步时小腰扭摆得更加性感。
女将威严,美妇和蔼,她们像一对天生的好搭档融合在一起,亲密无间。然
后就这么简单走过城池的每一寸,以不可思议的魅力吸引走所有的目光。走到哪
里,哪里的兵丁就会把腰板挺得笔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待她们走得看不见了
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再精神百倍地握紧手中的钢枪,向着城下虎视眈眈。
今日她们没有刻意看我,那就表现得更好些。今日韩将军没有朝我点头,那
就表现得更好些。今日陆仙子没有朝我微笑,那就表现得更好些。
军心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凝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容易散,可以扛住山呼海啸。
可一旦有了裂痕,一阵微风也能将它吹得支离破碎。韩归雁已不是十五岁初
掌一军的雏儿,她历经战火的洗礼,战功彪炳。且较之从前,她更知道如何将已
凝固的军心加上一层又一层的精钢盔甲,令它坚不可摧。
东城的兵丁正在加固城防。陵江城被攻下时,这一带的城墙受损严重,缺口
无数不说,还有不少砖石已斑斑驳驳,若再遭逢连场攻城有垮塌之忧。韩归雁与
陆菲嫣巡视一圈,最后来到此处。
与哥哥一样,韩归雁每日都要远眺燕军营寨。立在城头大风吹拂得大红披风
像旌旗似地猎猎飞舞,女将目中射出锐利的寒芒,似乎不愿错过城外的每一分土
地,要将一切尽收眼底。
「燕军还是没有动静,就这么等下去么?」陆菲嫣虽不是第一回上战场,也
历经亭城的生死悬于一线,但这么压抑的战局也让她胸口沉闷,恨不得大战一场,
死也死个痛快。
「放心,我们难受,燕军一样难受,不会一直等下去的。」韩归雁缓缓摇头,
遥指城外道:「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何解?」多日来,韩归雁还是第一次做出了判断,令陆菲嫣精神一振。
「我天天在这里眺望,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韩归雁嘴角挂起神秘的笑
容道:「这座营寨立得古怪,方位,朝向似乎都特别地讲究,让人看不分明,不
过你看那里。」
顺着韩归雁纤长的葱指,陆菲嫣看向燕军大营西面离营门口最近的一处军帐
:「这座帐子里每日到了饭点都会有五十六名军士进出,我看了四天,才看出来
每一回出来的五十六名军士总有几人此前没有见过。」
「嗯?我听不太明白了,是说换了人还是?」
「没有换人,军伍到此都是列好了阵势的,不能随便变换营帐,就算要换,
也没有一日三换的可能。我猜测帐子里看似住了五十六名军士,实则远远不止,
敌将隐藏了真实的兵力!」
「不止十二万人?」陆菲嫣吃了一惊,若不是韩归雁经验丰富,目光又毒辣,
怎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绝对不止!」韩归雁面色罕见地凝重,丝毫不为看破了敌军的玄机有半点
高兴道:「这一招虽妙到毫巅,却缺了细致。其实想不让我看出来也很简单,只
消将边界的军帐依实设立,在目力难以企及之处的军帐藏兵,便能实打实地藏住。
敌将的手段这么高超,这一点事轻而易举。所以,他还是在故意这么做给我
看。「「既然要藏兵,又故意让人发现,我要听不明白了……军士挤在帐篷里可
不好过,岂不是打击了士气。」
「我也还猜不透。不过总算知道了两点,有一点好处:燕国实在派不出援兵
来了,我们的对手就是城下这一些,否则他看透了二哥的阵势止呕,连藏兵都不
必要,只需衔尾咬住,待燕国援军一到,我军势必大败。看来燕国和草马黑胡一
战损伤也不小,至少短期之内缓不过气来。陛下的眼光魄力……光这一次下旨主
动出击,便不枉他在长安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头。」
「你能确定,那便是确定无疑……」陆菲嫣有些心疼地看着烦恼无穷无尽的
韩归雁道:「这一点是好处,另一点便是不好的了?」
「唉,只能说可惜了。」韩归雁展颜一笑,撅了撅唇道:「先前他的兵力不
济,不想开战,所以故布疑阵唬我们来着。现下是军已到齐不想唬了,所以把玄
机就给露了出来。只能说我军还是实力不足,若是从前的军士,哼,他敢在城池
前堂而皇之地立寨栅,我怎么也要打上一场再说!」
「我算是明白了。」陆菲嫣长舒了一口气道:「敌将准备不足,却不能再坐
视寿昌城一带再被我军侵蚀,只得仓促南下。彼时我军风头正盛,燕军分兵各路,
分头南下,真要是两军若是殊死一战结局难料,就像白鹞骑一样。敌将才用了折
衷的方式,一边吓唬,一边逼近。只是这样看来,这人有些可怕了……」
「是呀,旁的全数放走,只盯住这里,拖住了寿昌城,就等于拖住了全局。
不仅眼光毒,还能不贪功,和燕国这帮骄兵一点都不同,不知道是哪位大将
如此老到沉稳。「韩归雁遥指城外道:」近日会有一场雨,待雨过天晴就是敌军
攻城之日!倒想看一看这位将军的真面目。「最后来到东城不是不重要,正因太
重要,韩归雁与陆菲嫣今日会在东城这里呆上一整天,若无要事不会离开。女将
从城头下来之后边行边听着别部司马念着说不完的要务,见一旁搬运方石的士兵
累得满头大汗十分吃力,随口应答军令,一边戴好了天蚕丝手套。
搬运方石的兵丁见将军前来,忙鼓起吃奶的力气。无奈气力将尽,方石又分
量不轻,起身时一个踉跄,只能死死咬着牙以免方石掉下来砸伤了人。韩归雁赶
上两步双手一托微一运力,将一块数十斤重的方石搬上了推车。
「将军……」兵丁满面通红不知所措。
「无妨,累了就歇一歇,本将来替你一会。」韩归雁伸手一指示意兵丁歇息
一阵,回过手来,又一块方石被搬上了推车。
「将军不可!」在此处督军的骑都尉与千夫长忙跪了下来,骇然劝道。
「你们连日辛劳本将自然知道。人要歇息,加之军情紧迫有何不可?你们是
瞧不起本将么?」韩归雁俏脸一板,凤目扫过时若冷电横空道:「司马大人继续
说,你接好了!」
又是一块方石被举上了车,砰地一声两块叠在一处,登时令车子一沉一歪,
若不是兵丁得了警示慌忙扶稳推车,几乎要翻了去。
「好了好了,赶紧去忙你们的,这里多我们两个人不碍大家的事。」陆菲嫣
同样带上了天蚕丝手套。她不比韩归雁身负神力,便以掌压在方石边沿一按一拨。
那方石倾倒下来,她又伸掌一托一送,轻轻巧巧地也将方石送上了推车。
「韩将军,陆仙子,属下惭愧。」骑都尉与千夫长羞愧满面,忙起身欲去帮
忙。
「不用,我们做这些不费脑子,可以一边做,一边处置军务。你们不必在此,
且看哪有兄弟忙不过的,去帮一把手即可。」
「得令!」
韩陆二女相视一笑,各自会心。
时日近午,二女一边打理军务井井有条,一边四处搭手帮忙,即使各负惊人
的武功也是忙得香汗淋漓。看着西城的修缮进展越发迅速,二女才拍了拍手,抹
干了额头汗珠暂时离去。大将领头,还是女子之身不避辛劳与尘灰,兵丁们谁还
敢有半句怨言?除了再不敢有二话,埋头苦干效率倍增之外,韩归雁随口处置军
务,个中精细处妙不可言,大庭广众之下听在众军耳中,再望向女将时时在惊艳
以外,尽是敬佩之意。
「你还学得挺不错,咱们家用来收服仆从下人的法子,被拿来用到此处来了。」
陆菲嫣情知上午这一趟功效卓著,唇瓣微动着窃窃道。
「只是学,还做不到吴郎那样没有半点架子。」韩归雁从来不掩饰施展能耐
时的得意,神采飞扬着低声道:「哎,实在想不透他是怎生待人的身份没有半点
瞧不起的。」
「他只瞧不起人品低下与没本事还不肯用功,出身高低在他心底无二。」陆
菲嫣媚目流转道:「他那个人一贯怪异,常人理解不来,也未必和他一样才是好。
我看今日的功效比前几日还要好。「「累了大半日,当然要有回报,嘻嘻。」
回了临时的府邸左右无人,韩归雁便伸手挽起陆菲嫣道:「这里收服人心都是小
事,陷阵营里要收服人心才是头等的大事难事。也不知道盼儿现下怎么样了,服
服帖帖了没有?什么时候和她娘亲一道儿乖乖滴听话。」
「你……要死了……」陆菲嫣大羞,伸手便去捏韩归雁的腰肉。
「咯咯咯……」韩归雁笑若风中银铃,拔开长腿轻燕般跑着去了。
雷声阵阵,涌动的浓云里积蓄着春雨,不一时就下做平吞原野的连绵雨丝。
冬季的余寒尚未过去,刚有些温暖的天气被初春的冷雨一淋,颇有浇灭了豪
兴之感。
一连三日的春雨,目力可见地染红了远山的桃花,漂白了河边的柳絮,涂青
了辽阔的旷野。春光的浪漫,却随着燕军大营里越发响亮,响得盖过了春雷,直
令寿昌陵江两城都震耳欲聋的战鼓声而支离破碎。
城外泥泞的旷野似乎激发了燕军的士气,让燕军将士们一刻都等不下去。燕
军大营在原本的安静肃穆中陡然升起杀气来。这股杀气浓烈,凶猛,被雨丝浇筑
时尚且越烧越旺,待春雨一停,空中阳光高照,杀气更像火上被泼了一碗油,腾
空扶摇而起,令人不寒而栗。
「敌军准备攻城了!」韩归雁单手握住腰间的鞭柄,手掌不由紧了紧喃喃自
语道:「要用什么方法呢?」
猜测了多日终于要面对现实!盛国大军虽被压制在城池里动弹不得,仍通过
斥候们拼上性命的探查打听了些许情报:例如盛国骑军四万已悉数抵达寿昌城一
带。骑军在攻城,尤其是寿昌和陵江这等城高壕深的大城时用处不多,却足以威
慑周边诸城令其不敢妄动。——离开了城墙的庇佑,寿昌与陵江自顾不暇的情况
下,分散的盛军又有哪一支部从能与四万精骑相抗衡?就算是陷阵营来了也不成。
也幸好陷阵营路遇白鹞骑之后拼死一战将对手打残,否则白鹞骑前来汇合之
后寿昌的压力会更大。
如此一来,燕军不去吃饵,瞄准了寿昌与陵江两座城池,也是最关键的阵眼。
寿昌陵江也无暇他顾,这里便成了胜负的关键之处。
雄壮的号角再一次响起,在东城城墙后就地小憩的韩归雁警觉地醒来,朝着
城外一望。
正是黎明时分——明月落地,繁星退散,雾色浓稠,红日未生的至暗时刻,
连火把都在雾色中显得朦胧。韩归雁只觉城外的雾色里人声嘈杂,燕军大营里罕
见地早早升起连片的火焰,仿佛这只可怕的巨兽睁开了身上无数只血眼。这才是
燕军的真正实力,不是从前在两国边境那些懈怠,疲惫,又带着轻蔑眼光的燕军。
这支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别害怕,我们很强!」韩归雁全身披挂逡巡于城头,挨个地向驻守的军士
们打着气,每当她走过一处,那一处的军士们便将背脊挺得更直。
信心不仅来自于亲临前线的大将,也来自于充足的准备。盛国的军械实在太
过富余,借助着城壕,燕军也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再强也足以一战!这里不是
一望无际的草原,无城可守。盛军也不是头脑简单,只恃勇力的草马黑胡。更何
况历经此前攻城略地的历练,曾经羸弱的盛国大军无论经验还是勇气都已倍增,
战力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诸军严守其位,退后者斩!盛国之脊梁,由此而始!」
韩归雁话音刚落,燕军大营里便又响起了号角!
连日来的第九次号角,雄浑而悠长,经久不绝。葬天江面之上红日破水而出,
红彤彤的朝阳一照,才见不知何时燕军已列队完毕,似长龙一般自西南与东南两
面营门口鱼贯而出。
陵江与寿昌相距不远,加上葬天江水寨的掎角之势,已注定燕军需得分兵作
战。但从城墙上望下去,韩归雁居然分不清燕军的主攻方向!女将心头一惊低声
赞道:「好胆色!」
「怎么?」陆菲嫣也已披挂停当护卫在韩归雁身旁,闻言不由下意识地按住
了剑柄,只觉手心里都是汗水。
「他两座城都要攻,一起攻,且……不分主次!」
陆菲嫣倒抽一股冷气,没有先后,没有主次,不仅意味着敌将下定决心要拿
下两座城池,不准备放跑一个,且战斗会极其地惨烈:「水寨怎么办?」
「不能动,一动就会乱!野战不是燕军的对手,只有躲在城池和江面上,才
是避开燕军铁骑的上上之选。」话音刚落,果见寿昌城里就燃起了红色的狼烟,
那是韩铁衣下达的全军固守军令!韩归雁凤目连眨道:「暂时我们只能靠自己!」
交锋开始得突然又很平静。燕军开出大营,简简单单地屯军于陵江东城下,
一眼望去不下二万人的大军在集结,鼓噪。匠师们则在盾阵的掩护下开始搭建箭
楼,当是用作箭手们掩护攻城之用。
相比起东城面临的严峻压力,陵江城其余三面城墙下,燕军只是分出极少的
一部分兵力远远观望。
燕军大军压城,逼而不攻,十分耐心地等待箭楼建造完工。敌将显然已听说
盛军的箭雨猛烈,强行攻城将会损失惨重,才这般不慌不忙。韩归雁下令放了一
轮箭,只是相隔略远想射中本就不易,燕军又有盾阵守护,收效甚微不说,反而
送了些箭枝给燕军。
一整日的时光,显得燕军好整以暇,盛军则随时提心吊胆。就这样又是一连
五日,燕军木制支架般的箭楼搭建完毕。长长的排楼状箭楼结实稳固,几与城墙
同高不说,也足以容纳千余名弓兵登楼。陵江城如此,想来寿昌城也是一般的情
况。
几在箭楼搭建完的第一时刻,燕军便开始攻城!
利箭若倾盆大雨朝着城头倒泻而下,云梯在盾牌的掩护下架上了城墙,全副
武装的燕军口咬长刀开始登城。陵江城头的盛军同样呐喊着,疯狂地朝城下投掷
石块,用锋利的长枪戳向登城的敌军。
躲在女墙后的盛军箭手不停地拉拽着弓弦,即使骨酸筋麻也不得不咬着牙,
一箭又一箭地射出去。而在城墙后方的弓手们则分列成排,在韩归雁的号令下调
整着高射的角度,弓弦的砰砰连声中,利箭越过前排近身殊死搏杀的同伴射向高
处,再呼啸着坠落进燕军阵中。
没有功夫喘一口气,喝一口水,燕军的攻势犹如涨潮的大海,一浪高过一浪,
无休无止,一打就是一日。不过一日的时光,陵江城头已布满了尸体。千夫长疯
狂地咆哮着,冒死探出头来以长枪攒刺顺着云梯爬近了的敌军。直到连持盾的护
卫都被射死倒下,箭雨将他射成一只刺猬。
韩归雁面目凝重!开战至今,原本驻守东城城墙上的五个千人队伤亡惨重,
补充的两个千人队又伤亡惨重。千夫长阵亡之后由百夫长顶上,百夫长阵亡再由
下一个百夫长顶上……如此惨烈的厮杀,比起燕秦之战时的凉州三关也毫不逊色。
只恨城墙容纳不下更多的士兵,否则韩归雁恨不得把全军都派上,将燕军先
压回去再说。
城墙之下同样都是尸体,燕军的损伤只有更大,更重。可是红着眼的燕军仍
然在不停地进攻,进攻!城外的箭楼无时无刻地与城中对射,来不及补充箭枝,
便捡起地上盛军射出的箭枝,或者中箭身亡的伙伴身体里的箭枝。
燕军不停地攻城,一队又一队,轮番冲锋,轮番攻击。那股决绝之心,仿佛
大将下定了决心要攻下寿昌与陵江,把掉这两颗横在眼前的钉子——一鼓作气攻
下盛国都城路上的钉子。
这一战直打到了深夜,韩归雁已是不停地淌冷汗。她没有片刻歇息,且燕军
凭借更胜一筹的战斗力,几番有悍勇的军士登上城头。她一边统领战局,一边左
右支援至今已困顿疲惫不堪。难以想象燕军大将强到何等地步,守一城尚且难以
支持,同时攻二城又该如何?
东城告急比起日间越发地频繁,伤亡之大远超估量,攻城的燕军仍然无休无
止,仿佛蚁聚。燕军大营的帐篷之下究竟还藏了多少兵马?攻势什么时候会暂时
止歇?
不知道。
韩归雁已在盘算四城军士的换防。燕军的攻势之凶猛远远超过了想象,再这
么打下去,东城守军的意志力再怎么坚强也会崩溃。可是北城处燕军又已在建造
箭楼,想来不久之后这一面也会迎来激战。即使想换防,又该怎么换?抽调哪里
的军士来换?
燕军大将到现在都还未现身,他如此地冷酷,凶狠。韩归雁甚至觉得如有必
要,这人会用将士们的尸体搭成肉梯以让将士们登上城墙。韩归雁知道自己遇上
了前所未有的大敌!
………………………………………………………………………………
「情况怎么样了我……去他娘的!」吴征忍不住大爆粗口,寿昌陵江之战已
打了十日,陷阵营至今还是原地待命。他心急如焚却不敢在将士面前表现出来,
无时无刻都得端着个智珠在握的模样。可是内心的煎熬更甚,陵江与寿昌城不仅
关系着盛国与吴府的未来,更有诸多自家最亲近的人。
「燕军用换军之法攻城。他们居于城外旷野,军士调动,阵型变换更加容易。
这十日来打了足有七日,韩二哥和雁儿都已疲惫不堪。五日前我从陵江乘了
扑天雕飞去寿昌城,直到今日韩二哥才遣了我回来,也没交代什么,只说大军依
然原地待命,等候调用,至于旁的,大人自然知晓,不知何意……「瞿羽湘满面
风尘,这一路赶至陷阵营扎寨之处,来不及歇一口气便匆匆忙忙将战事说了个大
概。
「十日打了七日?」吴征吃了一惊,急道:「损伤如何?」
「尸横遍野!我所知的是,初时驻守东城的五个千人队几乎全军覆没。雁儿
在五日之前还可遣军换防,如今北城战火又起,西城处燕军也在修建箭楼,战事
一触即发。接下来恐怕连换防的军旅都没有了……」
「不可能……燕军有那么多的兵马难道看不出来么?」如果守城的盛军死伤
都如此惨重,那么攻城的燕军只会更多。燕军还能轮番发动攻势,只能说明燕军
的兵力远远比估计的要多得多,绝不止十二万步军加上掠阵的五万马军。吴征把
眼睛瞪得像牛一样大,喃喃自语道:「燕将准备用尸体把寿昌陵江给埋了不成?」
「有!」瞿羽湘咽喉有些干涩,哑声道:「燕将藏军于营寨,现下来看,可
用于攻城的军士大致有十五六万之多。现下只是一面开战,等到四面开战之时,
死的人会更多,更可怕……韩二哥说不必管他们守城艰难,大人肯定有办法,若
……若再不快些拿主意,恐怕就晚了!」
「大人你个头!自家人在这里,又没外人,还一口一个大人干什么?」吴征
心情烦躁,盯着地图随口骂道。
「老爷……」
「这还差不多。」吴征咬得牙关咯咯作响,恨声道:「比预想的还要艰难几
倍……办法我有,当然有了……」
他自言自语着回身看去,只见顾盼与倪妙筠神色紧张。与吴征一对视便知他
已有了决断,二女目光登时平静下来,只是警告意味甚浓,分明在说:「不许再
丢下我们。」
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串通一气了?吴征没好气地瞪了她们一眼,惹来更为
娇蛮的回瞪,登时缩了不敢再逞强,陪着笑脸道:「以我的文韬武略无所不精,
怎么会没办法呢对吧?哪,你们来看。寿昌,陵江周边的城池与水寨连成了一只
口袋,谁进来都不好受。别看现在燕军叫得凶,损失只会比我们更大。这阵势可
有个讲究,叫八门金锁阵,铁衣还特意教过我。而且啊,这一回他可是依山傍水,
借助地利布阵,高明得不得了。只等燕军这口气泄了,便是我军反击之时,到时
候口袋收紧,燕军必然一败涂地。你想想,他们攻,我们守,这叫以逸待劳,哈
哈哈,依我看这一战必胜!」
「嗯。」
这么不热情的吗?吴征郁闷揉着下巴的胡桩道:「只是燕军现在叫得凶,也
怕他们万一狗急跳墙,我们的损失也大,这就划不来,咱们得他们找些麻烦,让
他们不仅打着累,还不得劲儿,有力使不出来!你们看看,我军现下都在严阵以
待,轻易动弹不得。还有谁能动呀?」
「我们。」
「对了。只有我们能动,还很容易动!铁衣让陷阵营就地待命就是要保留这
颗活棋。铁衣领兵是什么能耐你们都知道了,加上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他给我的
军令定然是轻松不流汗,还没危险的事儿。这不寿昌那里都打成一团乱麻,我们
这里一点风都没。太清闲了有些过意不去,好歹去干点捣乱的事情就好。」
「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了。这里大军不能动,动了暂时作用也不大,撞上了燕军铁骑
野战不划算,在这里据着营寨也不怕他骑军冲击。只消有小股人马就行了,这事
难不倒我。」
「很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带点人去就行了,多大点事?你们在这里协助卢元洲打点军务,若有良
机,铁衣的军令一定会到。」
没有回音,吴征目光快速一瞥。只见顾盼嘴角下撇,大眼睛里水盈盈的仿佛
泫然欲泣。倪妙筠则一脸不以为然,一副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压根不准
备听的模样。
「两位小姑奶奶,听话,听话好么?」吴征知道难以骗过二女,先前一番话
也只是姑且一试。但见功效全无,也不由得急了:「这一趟出去危险就不说了,
风餐露宿,会比呆在军营里都苦,蚊虫叮咬都少不了。你们两个娇滴滴的女子,
我是实在舍不得,听话好不好?」
「很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眼神平静,娇蛮,吴征心头火起,戟指二女怒道:「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
瓦!气死我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再晚怕来不及了……」瞿羽湘很久都不敢忤逆吴征半
点,此时还是忍不住怯生生道。
「火上浇油,没点规矩!」吴征更气。三女已经结成同盟,骂了没用,打又
舍不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来,遂腾腾腾冲出营帐大吼起来:「于右峥!于
右峥你人呢!他娘的,集合,突击队都他娘的给老子集合!集合!集合!!」
暴躁到这种程度的吴征此前无论在韩铁衣的军营还是陷阵营里都未见过。于
右峥知道出了大事,忙飞也似地传令去了,只恨自己没生了三头六臂,不能更快
些。
行军司马大人忽然官威大发,突击队的集合便是一阵狼奔豕突。忙乱虽忙乱
了些,倒是在成军时就被训得惯了,一个个来得异常迅速。
吴征虎着脸,眼睛一眯一眯从每一位队员脸上扫过,道:「我这人向来贪玩,
有什么麻烦事本能地就想躲一躲,没办法,天性如此!不过呢,我这人也不怕事,
真要碰上了从来不缩。男子汉大丈夫,不就这么回事么?」
诸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吴征说得沉重,也知是战事到了紧要关头,一个
个拉长了耳朵,唯恐漏了几个字听不分明。战斗打到现在,不仅盛军有了信心与
凝聚力,更也打出来火气与脾气,尤其以这帮脾气急,性子横的豪杰为最。一身
的本领,刚大败了白鹞骑,却被定在远离战场的地方,把他们一个个急得头上冒
火。
「现在寿昌与陵江城正打得一塌糊涂。燕贼仗着自己矛尖盾强,攻城不断,
城墙上下成了尸山血海。还好,城池没有丢,咱们的将士还有险可守。可是燕贼
太嚣张了,好像不把城池攻破,不把咱们将士全都杀光誓不罢休。咱们能同意么?」
吴征冷电般的目光扫过全场道:「所以,我要去帮忙。于公,陛下待我有知
遇之恩,落难之时收留了我一家上下。我决不能坐视,也必将为盛国击败燕贼。
于私,老子的好几位娘子都在城里,一个男人不去救自家的娘子,活着还有什么
意思?
所以我要去,咱们也是老规矩,不愿去的现在就退后五步。这一趟危机重重,
可能一个都回不来,你们想清楚了。「被激发了血性的男儿早就上了头,八匹马
都拉不回来,岂有退出的道理?吴征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先代我家娘子谢过诸
位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来?大丈夫当为国守四方,盛国男儿也不是好欺辱的。」
丧门星庄东大着嗓门吼道:「老子早就想干这帮燕狗,大人要再拦着不让出
战,属下非得急死不可。这一条命早就够本,死在战场上也没什么大不了。」
「嗯?谁要你们去战死了?危险归危险,咱们怎么奸诈就怎么来。好好的一
条命,不能白白送了出去。」
「唉?玩阴的?阿弥陀佛,贫僧最喜欢偷偷地使绊子。」忘年僧两眼发光似
乎甚是喜悦。
「嗯?你很喜欢玩阴的吗?」吴征虎着脸,忘年僧登时想起这不是兴高采烈
的时候,忙一缩脖子低下了头,只听吴征阴阴地道:「不怕告诉你,老子也喜欢。」
诸军一齐放声大笑中,吴征取出一份名单喝道:「不在名单上的人留在营中
好生辅佐卢将军,不得出半点差池。名单上的每人带足五日的干粮,一人双马。
将息半日之后启程,咱们……捅燕贼的屁股去。「休整的半日不过眨了眨眼
般短暂,吴征吃饱了肚子,打包好备用的细软,又美美地睡上一觉。待跨上「宝
器」,入夜时分便引着三百名由草莽豪杰,世家子弟组成的骑军,趁着夜色隐入
黑暗里。
「我们要去哪里?」倪妙筠始终跟在吴征身旁。打心眼里吴征不愿让她来犯
险,可她已把吴征给彻底盯死,想甩也甩不脱。话又说回来,以她的武功与藏匿
身形的本事,实是这一趟的不二人选。
「绕到燕军后面去,许县,东郭那一带就不错。地处要道,燕军想去寿昌必
从此地路过,又有山有水适合躲藏。」
「燕军都在寿昌了呀,难道还会有大军增援?」顾盼就像片影子粘着吴征,
想要再抛下她一人是不可能了。吴征万般怜爱地看着她,也是一头的无可奈何。
「大军没了,小股的就有。咱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放他们过去无妨。」
「何若烧他们的粮草?」瞿羽湘久随韩归雁,论战场知机可比倪,顾二女高
明了不知道多少。吴征阐明进军的方向,她便看出端倪来。
「哈,湘儿不错,雁儿教了你不少嘛。」吴征阴阳怪气,惹得瞿羽湘一脸红
晕:「就是烧他们粮草!」
燕军屯兵寿昌,五万精骑四散巡弋威慑周边的盛军,除了防止援军之外,更
重要的便是保住粮道。韩铁衣列的阵势形似口袋,燕军兵锋直指袋底固然避开了
陷入持久战泥潭的可能,可也成了孤军深入。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燕军迫于无
奈之下匆忙动兵,粮草便是命门所在。十余万的大军在外,还是风风火火的急行
军,带的粮草能有多少?靠的便是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
燕军正狂攻寿昌陵江二城,五万精骑又把周边诸郡看得死死的,原本粮道安
若泰山。可是韩铁衣早先对陷阵营的安排也堪称精妙,在最关键,也最艰难的时
刻,他知道吴征可以做到很多很多事。
「燕军大营的粮草烧不动,去了也是白白送命。嘿嘿,燕军有本事就用大营
里的粮草吃一辈子!」吴征狞笑着大叫,低沉的声音盖过了马蹄隆隆道:「待到
了许县,你们都听瞿参军的,把你们身上的暗器都安上引火之物。嘿嘿,就算打
不过,也得给老子把粮草全烧干净!」
「得令!」
「哈哈,哈哈……」
「太坏了,太坏了,大人,您可真是下作,老子当山贼的时候都没您这么阴
险……」
突击队里大多是江湖草莽,使阴招,下绊子是家常便饭,最喜的也是这一招
儿。若能轻轻松松把事情办成,谁愿意多花气力,甚至拼上性命?诸军一听吴征
的策略登时喜笑颜开,加之马儿飞驰,颇有番意气风发,难免就把心底话口不择
言起来。吴征微微一笑不以为忤,战场相逢,有什么招也得用出来了。
许县地处中原,开阔的旷野四通八达。中原一地的百姓若要南来北往,大都
从此处经过。东面有座的卧牛山,虽算不得有多高多险峻,山势却是绵长无尽。
水云被卧牛山一挡便易下雨,此地年年雨量丰沛民众富庶,恰逢春季,细雨
连绵之中还能偶遇夏季的雷霆暴雨,也是许县一带独有的景观。
突击队早早在旷野里便四处分散,再到卧牛山里汇合。深山老林人迹罕至,
这些草莽豪杰又多有藏匿身形的本事。加上燕军南下仓促,免不了一路抽调兵马,
这一带又离战区较远,防备便松散许多。
「大人,大人,回来了。」于右峥领着十来人兴高采烈地钻入山林,每个人
背后都负了只不大不小的包裹。解开绳结摊在地下,俱是火刀火石等引火之物。
于右峥黑白两道通吃了十来年,价值连城的宝贝都见过不少,还经手了一些,
还从没为这点东西激动成这样过。
山林里整理出的空地上早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分门别类地堆放着。吴
征选用人员时本就将暗器功夫考量了进去,只见地上梭子镖,铁莲子,飞抓,梅
花针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令人眼花缭乱。吴征抽了抽嘴角,要论起实打实的暗
器功夫与手法,这么多人里面恐怕就以自己的最差……
「你们看清楚。」瞿羽湘取了只铁莲子与火石,将火石劈成大小适中的一块,
另取了只竹片以快刀切了个豁口将铁莲子与火石嵌在其中。竹片轻薄,加了铁莲
子便多了分量能掷出更远,更准。且引火之后,竹片也有助燃之效。这些因地取
材打造暗器的本事可是她的拿手好戏,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诸军赞叹之时,唯独吴征冷哼一声,吓得瞿羽湘缩了缩脖子神色慌张。当年
凭着这手本事差点要了吴征的性命,现下哪里还敢得意?吴征却是心中暗笑,这
小P 一副受受的脾气,欺负起来真的简单又有趣。
瞿羽湘一件件地教下去,铁莲子类的暗器制法是一类,飞镖型的又是一类,
种种不同。待众人自行制作时,还能依着各人暗器的使用习惯略作改动。这门本
事旁人也有,可远不及她的精细巧妙,诸军不由叹服。于右峥意味深长道:「大
人真是好福气。」
一连三日露宿山林,环境算得上艰苦,但对草莽豪杰而言经历惯了的算不上
什么。世家公子则一个个咬牙忍受,幸好此前在军营里历练了许久,倒也不是熬
不住,连顾盼也是如此。至于倪妙筠与瞿羽湘也常在野外,没什么难熬的地方。
三日来众人轮番分批进城采买些干粮,外加打些野味,衣食无缺,也终于等
来了经过许县的运粮车队。
许县常有暴雨,卧牛山一带空气潮湿,粮食最怕的便是受潮了发霉,尤其这
是至关重要的军粮,出了岔子谁都吃罪不起。长龙般的车队押送的军马不足一千,
另有四五千人俱是民夫。眼看着还有五十余里就将抵达许县,也能歇一歇脚,车
队不由精神一振,又是疲累感袭了上来。
「大人,来了。以属下的眼光来看,这里没有什么高手。大人神机妙算,佩
服,佩服。难怪属下今晨起了一卦,卦象「大有」本主中正平和,但看此地地势
东高西低,又是客依主人之象,卦象偏弱,偏弱。可属下平生所起之卦,就没比
今晨这一副品相更好,更漂亮的。现今属下这才明白过来,咱们哪是客呀?大人
到哪,便是哪的主人,许县这一地乱不乱,大人说了算!这一卦「大有」于中正
平和之中现上上大吉!托大人鸿福,属下的卦象修为又精进一层。」杨宜知铁塔
般的身形太过突出不适合前来,拍起马匹来便以杀手相师墨雨新为最。这货靠着
一张嘴皮子行走江湖,捧起人来不仅丝毫不知羞,还能无时无刻随时随地。结合
那一口玄奥的卜算说辞,简直让人挑不出毛病。
「你这嘴……我没剃个平头啊……好吧好吧,承您墨师吉言啊……燕国高手?
燕国高手在桃花山全让我娘杀得干干净净,还有个屁的高手,你不会以为丘
元焕亲自跑来押送粮草了吧?要不栾楚廷也在这里?「吴征嗤笑一声,燕国高手
所剩无几,这也正是他此行的最大倚仗。
「祝夫人威武无敌。」众人恭维声中眼里都放出精光,看着燕军就像一堆待
宰的羔羊,有些性子急的不由连连舔着嘴唇。
车队由远及近,载得满满当当的粮草将潮湿的土地压出深深的辙痕。许县一
带连日阴雨,但车队上的粮草却用蓬布一层又一层地包起。这种布料既能保持内
里的干燥,对外又有防火之效,不容易点着。燕军常年征战,一切都颇得法度,
只是仓促间运粮的军伍也是严严整整。
埋伏于卧牛山的突击队摩拳擦掌,都眼巴巴地望着吴征,盼望他早些下令好
大肆快意地冲杀一番!奔行千里至此,第一战的头功谁都想要。
吴征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长安城方向,冷笑一声。他对燕国的仇视绝不亚于这
些饱受欺凌的盛国人。桃花山一战,他的生父待他惮之如虎,恨之入骨。祝雅瞳
的风姿与怜爱一同永远刻在他心里的,还有凶神恶煞的燕国高手。这些都是他生
父派来,要置母子俩于万劫不复之地!他对燕国的皇室没有一丁点的羡慕与不甘,
也没有一丁点的好感,有的只有刻骨的仇恨。自桃花山夜战起,吴征与栾楚廷就
已不死不休,全是血海深仇。
「吃燕国的饭,喝燕国的水,咱们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有恩必报。来,
现在把他们燕国的火石还给人家,再帮他们造一顿香喷喷的晚饭!」待押送粮草
的军旅走过埋伏地点一半,吴征挥了挥手,瞿羽湘张开弓朝天射出一只箭。
平常的箭,仿佛山林里的猎户想射下鸟儿时落了空,有气无力地飞行一阵就
掉头落下,却在盏茶时分过后,引得寂静的山林里一片骚动。
押运的燕将忽见林中忽然跳出数十个人来,一个个的衣冠随意,有些被山上
的荆棘划破了,有些则脸上还有泥渍,吊儿郎当,简直像是许县里的破落户跑来
卧牛山中集会来着。
「你娘的贼鸟,不要命了吗?」五名兵丁打马上前,一鞭就朝着破落户们打
了下去。大过年的南方打得昏天黑地,连带他们也过不好年,正心头没半点好气。
若不是估计新年讨个好彩头,挥下去的便不是马鞭而是大刀了。
「你娘的贼鸟,敢打老子!」破落户中一个胖大男子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空
中一阵乱抓,便把五条长鞭一同拿在手中一挥一扯。
大力传来,五名兵丁慌忙齐齐使力拿住马鞭,稳住身形。五人一同使力居然
拉不动胖大男子,他们立知不妙。正待撒手赶马后退之时,破落户们忽然一同暴
起,将五名兵丁全数抓下马来,只几拳下去,兵丁便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这些破落户当真胆大包天,似乎见了血腥激发了凶性,居然哇哇大叫着朝燕
军粮车冲去。
「放箭!」燕将丝毫不乱,当即下了格杀令。护卫的军士虽不算多,弓手就
更少,但要对付这么些个破落户实在不难。
弓弦响处,一轮齐射也有二百余支箭,飞蝗似地声势惊人。破落户们齐齐发
声喊掉头就跑,原本冲在最先的四人跑得慢,肩头,手臂等处都被箭射中倒地,
在同伴们的扶持下踉踉跄跄地向山脚下的树林逃命。
燕将心中狐疑,敢来袭击运粮车队,族诛都不算重,这帮破落户再蠢还能吃
了豹子胆不成?他本能地觉得不妥,更不敢怠慢,挥手唤过一队百来人的骑军下
令道:「去看看,务必小心在意。」
这队骑军风驰电掣般赶了过去,追着又是一轮箭雨。只是那帮破落户似被吓
破了胆,使出吃奶的力气两腿像张了翅膀,连滚带爬地跑得比兔子还快,居然箭
枝射之不及全数落在地上。
眼看破落户们跑进了山林,原本行军便有逢林莫入的大忌,对于骑军而言更
是大忌中的大忌。可在燕国腹地地盘上,任由燕将警示小心在意,那警惕之心还
是很难打起。领头的骑士略一犹豫,还是挥手引军进入了山林。
人仰马翻的嘶鸣声响起,山林里视线被阻隔之处的喊声令人心悸,林木更是
成片地剧烈摇晃,仿佛有看不见的恶鬼将进入的人马吞噬。不过盏茶时分,一切
又没了声息。只有先前被射中箭头负伤的一名破落户又钻出树林,探头探脑一阵
便又缩了回去。
「阿弥陀佛,阴人真是他娘的给劲……」忘年僧双手合十高宣佛号,一脸的
肥肉都几乎飞舞了起来,比刚御了个绝色美女还要通体舒泰。
「给你妈!冲啊!还等什么?」于右峥怒骂着一踹刚俘获的战马,紧跟着战
马便跑出了树林,暗叹到了军伍里,污言秽语不自觉地就多了起来,随口而出无
论如何控制不住。比起忘年僧粗口与佛偈齐飞的养气功夫着实远远不如……
战马受惊又识途,登时朝着燕军粮车冲了回去,一干破落户跟在战马背后狂
奔,居然不逊其速。
燕将咬牙切齿,又是一手心的冷汗。他知道善者不来,自己又肩负运粮重任,
这一回若是失了粮草,当真吃罪不起。燕盛两国虽开战,许县一带远离战区原本
安全得很,再南行二百余里,自然有骑军前来接应。可是这些人究竟从哪里冒出
来的?他再一想便即恍然,盛国大军遭到钳制动弹不得,可就这么几十人要摸到
许县附近,那是神不知鬼不觉。所疑惑的是,几十人就敢朝着自己千人的军伍冲
锋?
破落户们真的敢。失了控奔跑的战马成了天然的盾牌,中了数十支箭才终于
不支倒地,借着战马的掩护,破落户们也冲过了弓箭最具威胁的距离,七八丈的
距离,趁着弓手们搭箭的功夫,破落户们手一挥打出成片的暗器。
弓手们射箭每人一次只得一支,这些暗器却是密如雨丝,人人一挥手便是十
余样,大的铁莲子,小的梅花针,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且这帮破落户各个武功
惊人,甩手打出的暗器威力堪比长弓,燕军虽全副武装,仍有十余人被打中面门,
惨叫着倒地。
燕将尚未下令,只听背后,侧方齐声呐喊,又从山林里闪出二百余人来,齐
齐向着燕军冲锋!
燕将咬牙切齿抽出长刀吼道:「杀无赦!」敌人至多不过三百余人,己方以
三敌一可谓稳操胜券,何况还有五千余的民夫,左近许县一旦得了消息还能即刻
支援。他要做的便是把这帮人远远地与装满粮草的车队隔离开,然后全数杀干净,
一个都不放过!
燕军怒吼着冲了出来,这帮破落户将他们戏耍得够了,还伤了百余名名兄弟,
当真是恶从胆边生。燕军一冲锋,那几十名以暗器伤人的破落户掉头就跑,一来
一回,堪称来去如风。这一回他们不再聚集于一处,而是鸟兽一般四散奔逃。
战斗很快就成了混战。破落户们一齐打出暗器的声势还让人心有余悸,不想
分散开来后,单人作战更是尽显精妙的武功。反观燕军无奈地分散之后,战力大
减,不多时便频频有人受伤倒地,生死不知。
破落户们先行解决了百余名骑军,压力大减,只见战场之上人影憧憧,不时
有破落户冲破军阵,向着由民夫暂时守卫的车队攻去。燕军除了剩余的百余名骑
军恨不得分出千百个分身围追堵截之外,余人无可奈何,见状不妙,只得放弃了
追击,再度守在车队旁。
这一下战场更乱,燕军没了人数优势,骑军们很快又倒下许多,剩余的只能
连连周旋,不敢正面交锋。破落户们也不恋战,一沾即走,渐渐成了百余名破落
户与骑军交锋,剩余的二百名破落户进攻车队之状。战场大乱,弓手们不敢乱放
箭,反倒是破落户们齐刷刷地再度射出了暗器。
这一回不仅人数翻了几倍,射出的暗器也翻了几倍之多。铺天盖地银光闪闪,
好似数千名弓手一同放箭般声势惊人。那些暗器有些打在燕军与民夫身上,有些
燃起火光直接就打进了粮草车里。
粮草蒙了厚实的篷布,原本就算被火烧着,民夫们也有救援的时间。可这些
破落户显然个个都是高手,发射出的暗器直接射穿了篷布,民夫更是无可抵挡。
燕将这才发现,破落户们正在疯狂地蚕食着燕军,不时地有人倒下。而这些
人随在几名高来高走的高手身边,遇到结阵自保的燕军硬点子便避开不正面交手,
碰见落单的便杀,几无一合之敌。不一时燕军便倒下一大半,民夫吓得有些跪地
求饶,有些四散奔走,整个车队都燃起了烟火……
「完了……」燕将面如死灰,他用力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满地的尸体里俱是
身穿战甲的燕军,破落户一个都看不见。而且那个最早被箭射中肩头的破落户男
子始终左支右绌,眼看着就要被斩于刀下。可这人摇摇晃晃地逃入树林,不一时
追击的燕军便不见了踪影,他又摇摇晃晃地跑了出来……
「大人怎么回事啊?」于右峥与忘年僧并肩作战,以吴征的武功当然不用他
们来管,可作为贴身护卫,分出一部分精力在吴征身上在所难免。
「可能……玩高兴了吧?」忘年僧见吴征阴人不断,忽然顿悟,忙学着吴征
手忙脚乱地架格遮挡不定,做不支状。可惜他一脸凶相,武功又没高到吴征那样
举重若轻的境界,来去两回燕军压根不上当,也没人来追他。一时面子上大大地
挂不住,心头火起,抓过一名燕军双掌拍落,登时把一颗脑袋打做烂西瓜。
「分明在演练,哪里是行事谨慎?」燕将心中发苦。这些破落户的武功高得
太多,自己手下也不是什么精兵,便是正面交锋也是毫无胜算。敌人之所以来来
去去地将自己耍着玩,完全是不想浪费太多气力,也不想有什么意外损伤。他们
小心谨慎,连一层油皮都舍不得掉在这里。
粮车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必然颗粒无存,部从死的死,逃的逃,燕将长叹一
声,与那名又从树林里摇摇晃晃跑出来的破落户对视一眼,忽然脑中电光一闪,
忙下马微微欠身,横着腰刀在脖颈中一抹……
犯了大案,当然要跑路,突击队们一路跑得兴高采烈,忘年僧大着嗓门道:
「大人,接下来咱们去阴谁?」
「咱们个鬼啊,你们一个个都是燕国的要犯,一颗人头少说值一百两金子,
还咱们?聚在一起等人来抓吗?」吴征笑骂道:「散了,全部散了,从许县这里
四散,见粮车就想办法烧,烧了就跑,不许恋战,没机会就放过无妨。被追得急
了就往卧牛山上跑,你们蛇组的人在江湖上混了那么些年,不要告诉我连在山里
藏身都不会啊?猫组的要听蛇组的号令,论起藏身的本事,你们不如他们,都明
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哈哈哈。」
「太阴了,太无耻了。」忘年僧险些手舞足蹈,这只队伍化整为零,只怕燕
国这后方是一刻都不得安宁了。
「嘿嘿,咱们绕个大圈,一个月之后到东郭城郊汇合。届时再干一票大买卖!」
「得令!」
「得令!」欢呼声不断,三百人马像烟花一样炸开,四散而去。
………………………………………………………………………………
「大帅,又有一路粮车遭了劫。本月已是第四回了……」
「嗯?嗯!」蒯博延看着地图,无喜无怒。燕军的攻势依然猛烈,可是粮草
接连被烧毁已成了巨大的隐忧。他略一沉吟,道:「小股敌军骚扰,战力却不容
小觑,那是他来了呀。」
「大帅所言有理。」丘元焕双目一眯赞同道:「必然是他了。敢问大帅要作
何安排?后方不可再放任他们胡作非为下去了。」
「嗯。虽是小股敌军,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蒯博延以手指在地图上模
拟着路线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大帅以为遣何人前去平乱为宜?」
「要对付这帮流寇,全军上下唯一人最是合适。劳烦丘大将军整备一行!」
中军帐里诸将齐刷刷地望向丘元焕。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却都
没想到大帅想都不想直接就遣出了丘元焕。的确,江湖高手对决,燕国如今人才
凋零,但仍坐拥震慑天下的绝顶高手!后方的乱局显然已让大帅震怒,他也像必
须要把寿昌,陵江两处连城带人一口吞掉一样,要把在后方作乱的「他」生生撕
碎……
上一次再桃花山,因缘际会,「他」侥幸逃得性命,这一回在燕国腹地,长
枝派师徒已如暴怒的雄狮张开了血盆大口,他又如何能逃?
没有机会了,正如大帅而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大帅虽初出茅庐,但处
事之老到不在任何名将之下。你既用武林高手来搅乱后方,我就派出武林之王前
去镇压。再强的高手,又怎能在「碎月金刚」丘元焕面前翻起波浪来?
第九章、龙啸寰宇。凤舞翩跹
密密麻麻的云梯,蚂蚁般攀爬的攻城大军,飞蝗般的羽箭刚刚止歇。这是一
场持续整整两天的激战,不眠不休。阵亡的士兵除了战死之外,为数不少是累得
再也支撑不下去,就这么忽然闭上眼睛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当战斗的双方整体势均力敌,军械充沛的时候,这一场激战就只剩下惨烈二
字。
盛国更为富足的弓箭没能带来优势,他们射出城外的箭枝全成了燕军的补给。
燕军更为凶悍的战斗力也没能化为胜势,几度登上城头又被压了回来。这些原本
在将来进攻盛国时作为基地的坚城意外地陷落,于是便成了自家难以逾越的障碍。
韩归雁瘫坐在女墙边大口大口地喘气,面色苍白,汗下如雨。相比起普通军
士,她的待遇要好得多,功力也深厚得多,可她现在也已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
动弹一下,恨不得就在坚硬的地面上睡过去。
陆菲嫣轻盈一跃,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穿花蝴蝶般舞动而至,手捧着面洁白
的方巾替女将擦拭汗水。
「姐姐也快歇一会儿。」韩归雁睁开眼眸勉强一笑道:「都累坏了,换防的
军士们会做这些事。」
「小事情不要紧,我还撑得住。」陆菲嫣微微一笑,摘下女将的头盔,将她
面上的污渍与汗水细心擦去后弃了手中方巾,又换了一条继续擦拭,道:「你莫
要管我,要统领全局,最累的便是你了。快快歇一歇,你可不能倒下。」
「好想睡一会……我合眼片刻……莫要让我睡着……」韩归雁只觉方巾居然
是热的,也不知道陆菲嫣百忙之中哪里找来的热水。脸上被热气一蒸,全身毛孔
似乎都在大口大口地呼吸,畅快得几乎要晕去。
「嗯,你安心歇一歇。」陆菲嫣替她擦拭干净之后也席地坐下,一手弯过女
将的腰肢钻入甲胄之内,贴在腰脊之下。
沛然热力顺着腰后透入体内,汇至丹田,登时让心境一宁。韩归雁合上眼眸,
安然靠在陆菲嫣肩头养神,只觉那股内力与自己有血脉相连之感。和吴征的内力
也有相同的感觉,只是陆菲嫣的内力更温和柔软,也更加深厚。有这股内力相助,
韩归雁恢复精力起来也快了许多,约有一刻钟时分便睁开眼来。
精神抖擞地立在城头,两眼里神采奕奕,主将的风采便是军心最好的振奋良
方。韩归雁这么一站,换防的军士们手脚都麻利起来。
战斗打了月余,几乎无休无止,相比起开战时参战的兵丁已少了许多。两军
都伤亡惨重,巨大的体力与精力消耗更让双方都不得不让军士轮番休息。可战斗
的激烈比此前还要更强,且近日来不知何故,燕军忽然再次提高了攻城的频率,
连攻城的军士数量也多了起来。可以换防的军士已越来越少,陵江城头已有许多
士兵无人可换,只能拼了命地守在城头。
「这人,实在太可怕了……」韩归雁气力复生,仍是不由感叹。她虽不是时
时都冲在最前线,可作为主将统筹全局,消耗比起冒死拼杀的军士还要大得多。
以她的能耐都已支撑不住,以一敌二的燕将又是怎生挺到现在的?
「我们也不差呀?」陆菲嫣温柔劝慰着抬手指向城下道:「燕军也已到了极
限,其实真的没想到你和铁衣能把仗打到这种地步。」
「我说的不是这个。」韩归雁声音凝重而低沉,凤目向后一扫低声道:「姐
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不知。」见女将说得严肃,陆菲嫣也心中一沉。
「燕军攻城忽然加紧,按常理而论是兵家大忌。军士也是人,会害怕会受伤,
更会累。这样打下去没有人能受得了,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燕国精兵,一样会怨声
载道。但是这个人一点都不担心?这不可能,他只是有把握拿捏住分寸,让那根
弦绷到极致却不断裂。他敢这样派兵攻城,正是有这样的底气。」
「那他为何要这么做?太冒险了……」
「因为有值得他去冒险的缘由。」韩归雁目光一收,又放得更远道:「二哥
的军令下达,陷阵营不会再袖手旁观。现下的消息全被闭锁,但是吴郎一定做了
些什么让他很难受很难受的事情。由此逼得他不得不兵行险着,凶悍攻城,我有
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通常而言,两军对垒时知悉了敌军主将的想法可谓大占上风,甚至可以直接
决定胜利的归属。以陆菲嫣对韩归雁的了解,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有了十足十
的把握。可看她的模样,即使知晓敌将的想法,得出的结论却是「可怕」。
这已是片刻功夫里韩归雁第二次以可怕来形容敌将,陆菲嫣抿了抿唇瓣,又
伸出香舌润了润骤然觉得干涩的唇肤道:「怎……怎么了……」
「陷阵营的大军目标太广,吴郎不会动。一来他领兵之能不足,二来也难以
对燕军铁骑行成威慑。以吴郎的行事风格与现状来看,他动的一定是小股的突击
队,而且十有八九把目标放在敌军的粮草上。」韩归雁对吴征的了解非同一般,
一下子就将吴征的动向猜了个十足十:「敌军来势汹汹却十分仓促,准备必然有
所欠缺,大军粮草不足全靠后续补给。吴郎带着突击队去烧途中的粮草,至少头
几回易如反掌。若我所料不错,城下的敌军粮草已然支应不足!」
「那是大好事呀?」陆菲嫣越听越觉背后飕飕凉意。所有有利的战局,都没
让韩归雁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仿佛这些有利因素集中在一起,正逼得燕军释放出
一只恐怖的恶魔。
「是大好事……要是我为燕将,这时候一定在考虑退兵了……」韩归雁回眸
与陆菲嫣对视,面色有些发白道:「我知道姐姐想说,敌将近来攻得那么狠,是
不是为了退军做准备?不是的,退军的话不是这样子,他一点点退军的意思都没
有。所以,他攻得这么凶另有目的……」
这一下连陆菲嫣都恍然大悟,目中闪烁着冰凉而极具惧意的光芒,牙关打颤
期期艾艾道:「他……他让军士来送死……可以……可以节省军粮……」
「用弱一些的军士反复不断地攻城,让他们每日成倍地死在城下。一来节省
军粮,让存粮可以食用得更久,二来又在消耗我们的力量……这个人,太冷酷太
可怕了,他就是个恶魔。」韩归雁也难掩惧意。并不是女将畏惧了敌手,也不是
她已被吓住,而是敌将的冷血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燕军已是孤注一掷。陆菲嫣当然知道韩归雁这番话代表着什么,陵江城的激
战还会持续下去,一直持续到有一方彻底崩溃为止。她忽然打了个激灵问道:「
那寿昌城……」
「只会比我们更艰难。」韩归雁吐着长气道:「寿昌城无论从哪里都比陵江
更加重要,也是阵眼所在。敌将的攻势一定会更偏向寿昌。」
「我懂了,我全都懂了。现在寿昌,陵江两地全都是绷紧的弦,对盛还是燕
两国都一样,谁先挺不住崩断了便一溃千里。谁都松不下来,也停不下来,只有
继续打下去,打到一方败绩为止。」
「不止两城……」韩归雁一掌按在城墙上,发力捏下使得指节都发了白:「
吴郎一样有危险,燕国一定会派遣精兵强将去对付他,以保证粮道的畅通。幸好
……燕国高手几乎不存,祝夫人还没有现身,丘元焕也只好呆在城下不动。否则,
对付吴郎的人选就是丘元焕无疑。」
「还好,还好。」陆菲嫣也松了一大口气。吴征虽能,但若在燕国腹地被丘
元焕盯上只有死路一条。
「吴郎那里也是绷紧的弦,打击燕国粮草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接下来定会
加倍的艰难。可若燕国先扛不住,粮草运输不利,也会兵败如山倒。」韩归雁似
是不愿多说,几句话便略了过去,又一手指着葬天江对岸道:「还有紫陵城,那
里一定也不太平。」
「那个宇王张圣博怕是正求天求地让陛下大败吧。」陆菲嫣感慨道:「花丞
相和费国师一定支持得甚是辛苦。」
「嗯,他们二位也是无论如何都要挺下去。若是张圣博掌权朝中内外,我们
都会有腹背受敌之忧。」韩归雁苦笑道:「每一个地方都出不得半点纰漏,否则
前功尽弃。」
「会的。」陆菲嫣与她携手并立道:「那么多艰难都熬了过来,这一回也一
定能挺过去的。」
「嗯。」韩归雁深吸口气,胸脯高高鼓起,嫣然一笑道:「会的,姐姐,我
们一定会的。我真的十分庆幸能与你们一道儿共进退!」
「我们还要一起很久很久,怎么能倒在这里?」陆菲嫣温婉微笑,目光却不
经意间投向北面的远方,忧虑之意越发深浓,怎么也藏不下去。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战场上瞬息变幻更是难以尽知,即使是韩归雁也一
样。她说丘元焕不会去找吴征,可谁又知道会不会?或许丘元焕压根就没来寿昌,
或许正在赶来的路上恰巧撞见,也或许他抛下焦灼的寿昌城一带,无论如何也要
去对付吴征……
如果粮草都这么容易劫掠焚烧,还有什么仗打不赢?陆菲嫣心中惴惴,旋即
打消了一切杂念,只陪伴着韩归雁在城头上给军士们打气。行了几步又觉心惊肉
跳神思难宁,忍不住唤过仆从悄声吩咐道:「无论何时都要准备好一只雕儿,我
随时要用!」
这一日再无激战,两军都有了片刻喘息的良机。次日天光刚亮不久,燕军又
已集结完毕即将发动攻城之战。城头的盛军也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韩归雁与陆
菲嫣各持兵刃亲临女墙边,这一场惨烈的战役盛军之所以能支持到今日,与两人
密不可分。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天上居然下起了黄豆大的雨滴,敲打在盔甲之上发出
悦耳又连绵不绝的响声。韩归雁面色凝重,大雨固会让攻城的燕军更加举步维艰,
可也会让各式防御的火器威力大打折扣。燕军今日的气势不同以往,整齐的军伍
里一张张戾气十足,愤怒异常的脸,比前些日子疯狂攻城时看上去更加地凶暴。
「他们要拼命了,看谁的弦先断……」韩归雁窃窃道。
「我们退无可退,军士的心会更齐。他们始终是迫于淫威,军中怨气必然十
分大,相比之下还更脆弱些。」
「嗯,所以,拖得越久,我们的胜算越大!」韩归雁眯了眯凤目,手臂一摆
接过张雕蟒长弓立于最前排的弓手阵中,又在腰间配上满满的两壶箭道:「一会
儿打起来姐姐务必关注好各处,若遇敌军登城先赶下去再说。这一战……会非常
艰难。」
「你安心统领全局,前沿争锋的事情,我会做好。」陆菲嫣微微一笑道:「
不知为什么,我心境十分平和,一点都不担心,也一点都不害怕。」
韩归雁目露钦佩之意,又贼溜溜地在美妇丰满诱人的身子上一转,忽然抽出
三支羽箭一同搭上长弓。
弓弦被猛地拽满,牛角弓身经过无数次地凝炼,比精钢还要坚固,却又有极
佳的韧性。女将素手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讲长弓拽得咯咯直响,发出欲碎的声
音。
砰,被拽满的弓弦忽然松开,其声盖过了鼓噪呐喊,盖过了雨打盔甲的叮当
声,高震天际!
三支羽箭流星一样划过天际,分射三面。一箭正中燕军阵中领头猛士的肩窝,
将他钉入地里。一箭飞上城外箭楼,一名弓手只眨了眨眼便觉咽喉一凉,一哽,
身体腾云驾雾一般飞下箭楼,喉中鲜血狂涌。最后一箭则远远飞去,一声巨响将
燕军的冲锋军旗给射了下来。
除雨声之外再无声响。一弓发三箭并不是前所未见,箭无虚发也不少见,射
落军旗虽少有,也不算生平仅见。奇就奇在这一张弓发射之时巨响震天,可见威
力之强。而第三支箭不是射断绳索让大旗飘落,而是生生射断了旗杆!
鸦雀无声中,盛军将士才发现韩归雁手中的长弓上,雕蟒以金色纹路勾勒而
成,透出一股无上的威严与尊贵之意。
「震天弓,韩将军居然能拉开震天弓!」终于有将领反应过来,韩归雁手中
拿着的正是盛国皇室的宝物震天弓。
自栾家背叛盛国雄踞中原之后,只能偏安南面一隅,唯唯诺诺,瑟瑟缩缩地
苟全于乱世。以至于连国民都忘了临朝末年,这片土地曾以猛将雄兵虎视中原。
当年的兵精粮足,猛将千员之盛世早被淡忘,但在盛国军伍里始终流传着当年威
慑天下时的传说。
无坚不摧之矛,攻无不克之剑,响彻天地之弓与百战无敌之甲。
张家能在乱世立国,靠的可不仅是什么血脉传承,也因前代先祖们在一场又
一场的争端中打下威名。
这些传说都已随着岁月而淡忘,张家的子侄忍受着世人的嘲笑,早已没了先
前的荣耀。但是传说终究是传说,一旦再现的时候就会被人记起。若是这些带着
传说色彩的物件来到了适合的人手中,其震撼之大难以估量。
陆菲嫣在一瞬间就有了这样的感觉,莫名地,她感慨颇深。每一样东西都有
它的真命之主,譬如重现世间,来到韩归雁手中的震天弓,就像蒙尘的明珠再现
光华。她忽然想起十余年前吴征拥有了「道理诀」,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
三支神箭让燕军士气大挫,似是不甘万马齐喑,燕军阵中忽然也是弓弦连响,
射出九支羽箭来。羽箭有齐射,有连环,以气势而论还在韩归雁之上。且来势劲
道之强,破空风声之大,竟比韩归雁的震天弓发射出的还要猛恶。
陆菲嫣大吃一惊,燕国军中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有威力堪比震天弓的宝贝,羽
箭来得这般凶悍,当是高手拈弓搭箭,再灌注了强劲的内力所致。她刚要上前,
只见韩归雁手舞如风,弓弦连响,羽箭连发,数十支羽箭朝来箭射去。
震天弓的威力何其猛悍,韩归雁的力量又何其强劲。她虽是日常繁忙武功修
行不如旁人,可与吴征双修之后也始终保持着进境,羽箭上同样灌注了内力。
箭枝在空中对撞,韩归雁发射的第一排箭枝悉数被磕飞。可她射出的箭更多,
第二排便将燕将所发的羽箭射得歪歪扭扭,第三排更是将失去了威力的羽箭拦腰
截断。
这一轮弓箭较技,韩归雁虽武功逊了一筹,弓术之精却远在燕将之上。在盛
军最疲惫,最艰难的时刻,韩归雁以一种古老,过时的战术- 大将单挑唤醒了盛
军得士气与勇气。
盛军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像滚滚葬天江水连绵不绝。每一声嘶
吼都像拼出吃奶的力气,几乎喊破了喉咙。
韩归雁举起长弓,凤目含煞,心中着实松了口大气。即使神勇如她,此前又
得陆菲嫣内力相助,接连张开震天弓也难以承受。举弓的左臂尚好,拉弦的右臂
已在发颤。但是这一切至此全都值得,盛军的士气在最关键的时刻到达顶点,剩
下的便是拼出全力的搏杀,狭路相逢勇者胜。
蒯博延隐在燕军阵中微微摇头赞道:「真大将之才也。」他挥了挥手,下达
攻城的军令。这一挥手便是不死不休!而他只带着十余随从悄悄打马离去。
原本他可以集中力量打下陵江城,循序渐进。他的计划也是如此,持续的消
耗过后将形成掎角之势的两城一寨逐步蚕食。可后勤不畅让计划落了空。盛国的
突袭时机选的绝佳,是运气也好,还是张圣杰失心疯了也罢。现下正是燕国最虚
弱的时候,人困马乏,兵无战心。
但是蒯博延知道这一战必须打,即使伤筋动骨地抽调兵马,粮草,匆匆出发,
也必须要快速地,以最残忍,最凶悍的手段将盛军扑杀在此。否则今后陛下想要
一统天下,征讨盛国时会付出几倍于今日的代价。
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折衷之法,冒险孤军深入,对后方的空虚也是无可
奈何。恰好盛国居然就有这么一支灵活又战力绝佳的军伍!他们一下子就抓住燕
国的弱点,正面的据守不出,后方被搅风搅雨,每一下都让燕军无比难受。
蒯博延深知燕军无论从军心,士气都已到了强弩之末。更严重的是,即使用
了最可怖的方法,粮草的支应也已不足十日。谁也不知道下一拨粮草什么时候会
来,还会不会来。
所以他要一鼓作气地击败盛军。陵江城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寿昌城才是。
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唯有拿下寿昌城才能做到!陵江城的攻击不能停,因为不能
让这里有喘息之机,否则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五十里的路程,快马发力奔驰下不到一个时辰便至,这里的燕军也是刀枪映
日严阵以待。入了中军帐,各部将军都已到齐等候。蒯博延在桌案前站立,一手
捻起一把令箭威严道:「诸将听令!」
「在!」
「即刻攻城,不得后退。」简单的八个字,却决定了尸山血海。蒯博延一边
下令,一边披上了案边摆好的轻甲。
从大军抵达寿昌一带起,蒯博延始终没有露面。盛军至今不知燕军主将是谁,
甚至连燕军大都不知,诸将见他模样不由心中一凛。
虽已从诸多军令中猜到已至决战之时,但蒯博延穿上战甲才证明他的决心有
多大。这位丘元焕最喜爱的弟子,也是托付了未来的弟子,在这一刻下定了一往
无前的决断。而且他不再藏着掖着,会亲临前线,甚至在最关键的时刻亲自向寿
昌城头攀登。
身为主将在决胜时刻最该有的模样!
燕军诸将齐齐在心中挥了挥拳头。能征善战的燕军居然与羸弱的盛军对峙如
此之久,至今不能收复国土,堪称奇耻大辱。燕军能始终保持着疯狂的攻势,这
份羞耻感也是推手之一。
耻辱必将以鲜血来清洗,今日便是大幕开启的时刻。
蒯博延披好轻甲,带上将盔,配好宝剑,将手中成把的令箭一抛道:「进攻。」
简单的两个字,也没有厉喝,可营中诸将均心中一凛。只见令箭笃笃笃地全
数插在地面,宛如一柄尖端指着寿昌的长剑!
即使时日不长,蒯博延身为主将的能耐已得到认可,能把局面收拾到眼下的
地步,旁人自问不能。如今主将又露了一手武功,可谓文武兼备!诸将除凛然之
外,心头也是发热。待蒯博延亲自冲锋的时刻,燕军必将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来了!」韩铁衣默念一声高高举起了手,冷冷地望着城下在大盾的掩护里
朝城墙逼近的燕军。
身处压力的最中心地带,近日来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儒雅的气度仍在,
却掩不住深陷的眼眶与憔悴的面容,只是一双眼眸依然炯炯有神!
这一场激战比让他重伤的下卞关之战还要惨烈。仗打到现在,战术,战略的
作用几乎归零,剩下的只有一口气,看谁心气更高,更持久,谁能坚持到最后。
燕军将领明显是要在今日就此分个高低!
「好小子,把燕军都逼到这个份上了。妈的,你在后头潇洒还领功劳,压力
全让老子给你顶了!」韩铁衣冷笑一声,目光又是一凝,额角沁出了汗水。
燕军大阵里前军左右分开,一员大将全身漆黑地一马当先冲向阵前,身后的
数十名将领开花似地逐渐散开入各军里。唯独他一路飞驰直抵燕军最前才一扯马
缰,骏马长嘶着人立而起。
主将亲临阵前,燕军的士气可想而知高涨到什么程度。但令韩铁衣害怕的却
不是眼前的燕军,而是这员大将他从未见过。燕国的将领,尤其有名的将领他无
一不知,这么重要的一场大战,燕军主将居然不是丘元焕?他不畏惧城下这名陌
生的将领,畏惧的是,丘元焕去了哪里?
除了吴征,还有谁会重要到让丘元焕抛下一触即发的大决战离开寿昌城?韩
铁衣手心里全是汗水,战局至此已然完全失控,没人能料想到未来,只有拼尽全
力地撑下去,对谁而言都是如此。燕军主将会猝然出现,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来吧!既然每个人都是生死一线,那就看谁撑得过去吧!
「痛快,痛快!」韩铁衣哈哈大笑,豪迈之处竟不比大兄韩铁甲。他忽然从
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指天大叫道:「唯今一战,有死而已!本将誓不退后半步,与
全军共存亡!」
下着雨滴的天空忽然霹雳一声,划破天际的雷电像从天而降的利剑,似乎与
韩铁衣手中宝剑相连于一处。剑身上的蛟蛇纹路金灿灿地闪闪发光,尤其顶上独
角,正刻画在宝剑的刃尖上,在雷霆中仿佛欲升天化龙。
「攻无不克之剑?韩将军手持的是攻无不克之剑!」盛军欢声雷动,士气大
涨,一时与满目嗜血的燕军不相上下。
蒯博延不为所动,只挥了挥手之后双腿一夹马腹,竟随着缓缓前行如洪流般
的大军一同进逼寿昌城墙!
………………………………………………………………
「大人,情况有些不对劲……」于右峥抽着鼻子露出恐惧之色,仿佛在空气
中寻找危险的味道自何处飘来。
对于他关于情况有异的判断,吴征相当地尊重。所谓术业有专攻,加上有些
人天生就有这样的本能,带领着这帮江湖异人,就得善加利用他们的长处。
「这路运粮队伍虽是行色匆匆,可是您看,车辙子在地上压的痕迹十分怪异,
车厢也晃得厉害。依属下看未必是粮秣。咱们犯的案子多了燕贼防备越发森严,
但看这东西,不像,不像。」
于右峥指指点点间,忘年僧不耐烦地一摆手,颠三倒四地低声道:「哪来那
么多废话?这车子运的若是粮草,贫僧自己把头砍下来。装金银的是这样晃,装
字画红货的是这样晃,装满粮草的车子行起来是那样晃,老子劫货了无数次,一
只眼睛也看得出来。」
吴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车队去得远了才急向于右峥道:「想尽一切办法
知会兄弟们,不必等候,速速返回陷阵营。不对,不成,不成……不能去!我们
先回山。」
做了个把月的山大王,不仅有吃有喝,还逮住机会又烧了一次运粮车队,身
边还有三位娇娘陪伴,吴征简直快淡忘了艰辛。听闻化整为零,各自为战的突击
队另还烧了两把大火。四趟车队烧下来,这一趟入侵燕国腹地功勋卓著,足以大
大缓解韩家兄妹肩上的压力,也让战局有所改观。
想过去他那个「哥哥」燕皇正暴跳如雷,前军的将士也惶惶不可终日,自己
的好日子也到了头。燕军孤军深入,难免有现下的困局,自己又何尝不是孤军深
入?来燕国不是游山玩水,也迟早会引来燕国的注意。怪就怪自己嘴欠,取笑燕
国高手凋零,总不成派大将军丘元焕亲自押送粮草。不想一语成谶,于右峥与忘
年僧证实了车队有诈,那么精心的布局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燕国现在能对付自己
的除了丘元焕还有谁?既然着手布置,来的也只能是这位燕国第一,也可能是天
下第一的高手了。
几人不敢现身,等车队去得远了才从树林里猫着腰悄无声息地离去。幸亏没
有被冲昏头脑,行事时始终小心谨慎,方才若是稍微大意,个中危险不言而喻。
山间林木葱郁,矮矮的树桩显是被人新砍伐出一小块空地。几架小帐篷就是
临时的居所,虽看得出经过精心的打点,也仅是让山间的生活不至于太过清苦。
「掌门师兄,探查得如何了?」顾盼从帐篷里探出头来,兴高采烈地娇声道。
不知是兴奋于吴征归来,还是近来功绩连连,急于再建功一回。
「有危险了。」吴征在她发顶摸了摸,沉着脸想笑又笑不出来,席地而坐着
思量道:「丘元焕来了……」
「什么?他怎么会来这里?」倪妙筠罕有地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
「方才的车队有诈,是个钓鱼的鱼饵。车队里还有个人藏得很别扭。」吴征
摇了摇头道:「他是绝顶高手,而且和我娘,我师傅他们不同,这人的霸气怎么
都藏不住,只能是丘元焕。他没有藏在车厢里,八成是准备沿途观察。幸好我们
躲得非常远。」
空地里很快聚集了四十来人,俱都静静地听着吴征所言。要面对十二品高手,
不是光靠逞强或是勇气便可以办到,人人都有些六神无主。
「是不是该想办法离开?」
「还有一百多名兄弟没来汇合,我不能丢下他们就走。」吴征摇了摇头道:
「大家跟着我一起出来,就得一起回去。而且……一定有兄弟已经遭了毒手。」
「大人,这一趟出来,属下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兵为国出力,吃粮饷,
效死命,这是应有之义。大人是万金之躯,不可造次。」于右峥与伙伴们对视一
眼,领头说道。
「我出道以来,临阵脱逃只有一回。那一回我抛下师门长辈走了……我不想
再有第二次。而且,现在想走已经很难,很难。」吴征以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草
图,道:「丘元焕不是草包,而且有他在,我们都不是对手,只要被追上就是死
路一条。」
「大人,要怎么办您下令吧。属下绝无二话。」
「是啊大人,您下令吧,我们都跟着您干了!」
「倪监军!」吴征霍然起身,咬牙切齿道。
「在!」
「你与本大人瞪亮了眼,但有违令不尊者,不论亲疏皆按军法重罚。」
「是!」
「好。我们这样想走,走不了,也走不远。丘元焕之所以会在这里,全是因
为我在这里。只要我现身,他就无暇他顾。所以,要走,我们去干票大的,等他
盯上了我,你们就要走就简单了。我自己一人藏起来,丘元焕只要没开天眼也找
不着我。」吴征呛地一声抽出昆吾剑道:「不少弟兄都还蒙在鼓里,不能置他们
于不顾。丘元焕既然跟着押送的车队,我们就掉过头去,这一回不烧运粮车队,
咱们去烧东郭县衙!于右峥,带着大伙儿回去陷阵营,听明白了吗?」
………………………………
寿昌城之战已进行了足足三天三夜,春雨由黄豆大变成雨丝,又变成黄豆大,
再到天色刚刚放晴。三天三夜的春雨也洗刷不去这片土地的血腥气。
三天来,韩铁衣没能合上片刻的眼,至此目中已全是血丝。城下的蒯博延也
一样,就在箭雨覆盖之地拄剑于地站立着督战,就差亲冒矢石了。但韩铁衣知道,
他一定会的。燕军像一群嗜血的疯兽,反反复复地冲击着百孔千疮的城墙,令整
座寿昌城摇摇欲坠。
也几乎就在天色放晴的那一刻,蒯博延起身,踏步向前,抽剑,怒喝,足尖
一点飞过三名燕军士兵跃上云梯,足下生风般向城头登去:「随本将登城,先登
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
主将率先,且在重赏之下,燕军齐齐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怒吼声。谁都看得
出盛军已经熬到了最后,战力上的差异让他们再也撑不下去了,蒯博延的参战便
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位冷酷,但勇猛异常,且身负绝顶武功的燕军主
将,在最恰当的时机发出最凶残的呐喊声!
城头的滚石早已用完,羽箭在韩铁衣的指挥下瓢泼大雨般朝蒯博延射来:「
杀了他,杀了他!」
蒯博延双足踏牢了云梯,手中长剑一旋水泼不进,羽箭全被挡在剑光之外。
神威凛凛力压全场,寿昌城内外数十万的大军,似乎唯他一人统领了天地:「韩
铁衣,可敢与本将一战!」
果然是十二品高手!韩铁衣的心又揪了起来。
燕国的军士已彻底疯狂,嗷嗷狂叫着冲向城下,云梯像密林中的藤蔓一样搭
上城头,攀登的军士就像藤蔓上的蚂蚁。他们会涌上城头,将整座城池一同吞噬。
韩铁衣武功虽强也不是十二品高手的对手。他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蒯博延安
然登上城头,天神下凡般一个翻身立上城墙,剑指自己。
没有军士敢上去自寻死路。高手只有高手才能对付,他们上去都是自寻死路,
且死得毫无意义。连箭雨都已不再朝蒯博延射去,这么近的距离下放箭,只会伤
害同伴。
盛军大挫,燕军气势正盛之时,忽听一声好听,不慌不忙,优雅又不满的女
音道:「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可知死字怎么写?」
城头最高处的瓦顶站了一位白衣飘飘,手持长剑的女子。没人知道她什么时
候来的,也不知她什么时候登临绝顶。且不见她有任何动作,只是这么简简单单
地站着,身形却像足踏冰雪,从瓦顶一路滑下至屋顶边缘忽然顿住,居高临下地
俯视蒯博延。
即使在杀声震天的战场,这绝美一幕下的绝美美妇仍吸引了无数目光,仿佛
天降一位仙子落在城头。
「祝雅瞳!你果然在这里……」
「受死!」不待蒯博延说完,祝雅瞳也飘然落在女墙上,一剑平刺。
寿昌城岌岌可危,自己出现的一瞬间并不能吓退几近发疯的燕军,唯有尽快
逼退甚至杀死蒯博延,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两位绝顶高手踏着女墙,一边是深渊般的城墙,一边是无数军士生死搏杀,
其惊心动魄之处,每一下都险到了极致。
蒯博延横剑一架,两柄长剑相交一同发出嗡嗡的剧震声。只简简单单的一个
试探,在绝顶高手的手下便有诸多不平凡之处。
双剑一沾即变招,祝雅瞳长剑圈转,几乎黏着蒯博延的剑身反手一压腾空而
起。在女墙之上,她的魔劫昙步正好施展,论轻功,世间无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且她正压在蒯博延长剑的半身处,令他使力最是别扭。其目的不为求胜,更不觉
得能杀死敌手,而是为了将他逼下城头。燕军士气正盛,只需将蒯博延逼下去,
士气必然大挫。
蒯博延单足牢牢踏定城头,随着祝雅瞳翻转的身形像只陀螺似地滴溜溜旋转。
只一招,他便自知修为不如祝雅瞳,也深明自己只消拖住这个可怕的女子,盛军
便是穷途末路。足下的砖石在巨大的压力下块块碎裂,蒯博延单足陷落依然稳如
泰山,绝不肯后退半步。
祝雅瞳连攻三招,虽占优势,却始终逼不下蒯博延,略觉焦躁之时,蒯博延
被压制的长剑忽然挣脱了束缚反撩而上,挑向祝雅瞳小腹。
祝雅瞳「咦」地一声,应变奇速地上身向后一弓躲过杀招,一记后翻稳稳落
在女墙上。她抿了抿唇,知道自己武功虽稍强,要胜也颇为不易,且蒯博延一味
拖延时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想逼他下城头绝难。事关大局与寿昌城里十余万
盛军性命,祝雅瞳收起轻视之心道:「你是长枝派的门人?」
蒯博延眼观鼻,鼻观心不答。
「看你的年纪当是丘元焕偷偷养着的弟子了?此前担忧栾广江忌惮才不叫你
出来对么?长枝派向来没听说有什么传人,如今看来是韬光养晦而已。」祝雅瞳
眼珠子一转便猜个八九不离十。
蒯博延忽然一笑,运起内力大喝道:「攻下寿昌城之后,拿了这妇人任由诸
军享用!」
祝雅瞳的风姿无人能挡,而大军死战后也需要发泄,若能有这样一位美妇真
是梦寐以求。祝雅瞳闻言也有些发寒,从小到大,她见了太多男子的嘴脸,但像
蒯博延这般冷酷的还是仅见。——谁不想占有她?蒯博延居然能随口一句便把自
己像只白羊一样任由众人分享,其心智令人不寒而栗。
「待用你犒劳完众军之后,本将会送你去地下见你的宝贝儿子!」
祝雅瞳双目一眯。若是从前有人这般提及吴征,她胸中难免怒火中烧。但现
下她的心境早已大不同,这句话就像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小石子,仅是微澜而已。
她淡淡道:「丘元焕不在这里,莫不成亲自出马去对付我儿了?呵呵,你们长枝
派好大的威风。」
蒯博延不再答话,仍定定地等待祝雅瞳含愤出手。每一句话他都拿捏得当,
甚至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不说都恰到好处。已经不断有燕军登上城墙,两军
开战以来还是第一回在城墙上展开如此久的搏杀。盛军已然十分艰难……这就够
了……
「呼……」祝雅瞳舒了口长气,挺直了背脊道:「比较起来,你们都是畜生
呀。」
长剑一抬,莲步游移,即使在女墙上的方寸之地,祝雅瞳仍踩出罡斗之步,
正是「迷梦八式」的第一式「遮天迷地」。
丘元焕曾亲眼所见「迷梦八式」的厉害,这剑路来无定,去无踪,难以破解。
可蒯博延既听师尊说过,他武功又强于戚浩歌与李瀚漠甚多,当下一挺长剑,凝
神接招。
祝雅瞳足下刚踏了一半忽然变招,上身刺斜里栽倒下去,混如酒醉,竟接了
第二式「魂牵梦萦」。她与吴征双修之后也参悟「道理诀」精义,威力绝大的迷
梦八式如今更加圆融舒展,信手拈来,威力也是大增。
美妇的双足仍踏在女墙上,像只不倒翁一样侧旋,刺斜里剑刺蒯博延。蒯博
延猝不及防,只见祝雅瞳手中的长剑仿佛开了一朵剑花,剑锋破碎了清光而出。
他再也不能站立不动,双足连踩死命地后退,险险避开。
祝雅瞳像片影子一样身随剑走,这一下含怒出手,攻势之凌厉若电闪雷鸣。
两位高手在女墙之上你追我赶,一进一退犹如鬼魅。蒯博延虽不敌连连后退,祝
雅瞳的剑锋始终没能将他击伤。
而登城的燕军已越来越多,城墙上到处都是喊杀声与拼命的短兵相接。城头
的混乱使得燕军已进逼城门,攻城大锤不住锤击着城门。每一锤都是泥沙俱落,
每一处都让城门发出痛苦的咯吱声。绝望的盛军徒劳地厮杀,麻木地挥舞着兵刃,
听不清将令,找不到同伴,连视线都已模糊……
城头的殿堂里向来是主将下达军令,指挥作战之处。只是韩铁衣已多日没有
回到这里,战事激烈,所有的军令都在女墙边直接下达。所以这座殿堂空无一人,
只有被禁止任何人进入的偏殿处还有五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里,也没人发现他
们。
「燕贼勇武……朕的儿郎真不是他们的对手么?有了吴兄的援手,还不是他
们的对手么?」张圣杰立在窗棱怔怔地望着激战。来到韩铁衣的军营之后,他不
干涉一切军令,甚至没有现过身,将自己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他知道御驾亲征
会带来诸多不利因素,因此,他只是藏身在这里,做个不存在的人,旁观这一场
惨烈的战事。
「陛下,妾身有事起奏。」
「嗯?爱妃请说。」
张圣杰诧异地回身,只见花含花跪倒,五体投地行起了大礼道:「战事已急,
妾身请陛下登城,挽狂澜于既倒!」
「嗯?」张圣杰吃了一惊,此刻登城,固然能振奋盛军士气,可对燕军而言
更是巨大的刺激,俘获盛国皇帝该是多大的功劳?燕军会一往无前!
「妾身知道陛下的忧虑。可陛下若欲建不世之功,必为不世之行!寿昌城若
破,盛国便危如累卵再无翻身之日!妾身亦知陛下不欲为人之下,妾身愿随陛下,
与寿昌城共存亡!」
张圣杰再吃一惊,忽然醒悟!花含花虽是文弱女子,却久被盛国丞相花向笛
暗中培养,曾被花向笛赞为「以女儿之身,政为天下先」。两军混战间,谁都自
顾不暇,唯有她旁观时审时度势,才冒着欺君之罪说出振聋发聩之言。因为张圣
杰也明白,自己再无退路,若不在这里背水一战,盛国便彻底完了。
「妾身愿随陛下,与寿昌城共存亡。」费紫凝亦醒悟过来,一同跪地道。
「好!好!好!」张圣杰满面通红,全身热血沸腾,向两名侍从太监道:「
披甲!」
城头的血战惨烈无比,遍地都是死尸,遍地都是成河的鲜血,登上城头的燕
军与死战不退,也无路可退的盛军几乎到了四六之数。以燕军的勇猛,盛军异常
艰难地节节后退。
城门也是千疮百孔,盛军已放弃了加固,反在城门整军,准备待门破之后与
燕军决一死战。
「咣当!」一声大响,城门倒塌的声音像一道被点燃了的催命符,待火光熄
灭,黄符烧尽,便是埋葬寿昌城里盛军将士之时。
同一时刻,城头上的殿堂忽然打开,一名男子身披黄金宝甲,头戴金龙冠冕,
领着两名身着凤衣的女子一同登城。那男子贵气逼人,更蕴含难以言喻的威严吐
气开声,奋力高喊道:「朕与韩将军,与诸军一同死战,绝不后退半步!与寿昌
城共存亡!」
说罢,那男子夺过身边已傻了眼的军士手中鼓槌,一锤又一锤地打在战鼓之
上。没有战场的节奏,没有军令的意图,只是这么一下,一下,又一下,声声震
耳,声声啸天!
「妾身与陛下同擂战鼓。」花含花拿起鼓槌,她身体文弱,只能紧咬牙关双
手同举一根鼓槌,随着张圣杰的节奏敲打着战鼓。
张圣杰在长安浪荡多年,认得他的人实在太多,几在一瞬间燕军便呼喊起来
:「是张圣杰,是盛国皇帝,捉拿他,捉拿他!」
转眼便有燕军爬上殿堂前的城墙,疯狂地砍杀着沿途的军士欲擒拿张圣杰。
一名燕军一手持大盾,一手持大斧,异常勇猛,手中大斧连挥力贯千钧,盛军抵
挡不住接连有数十人倒下。那燕军狂呼着大踏步向前,忽然一杆长矛毒蛇般从盛
军丛中刺出!
长矛雕着蛟龙,像张开利齿遍布的巨口,吞吐着寒光戳来。那燕军狰狞地笑
着举盾一挡,正准备以盾面逼开矛尖后砍翻面前的一切。忽觉一股大力袭来,大
盾像层纸一样被戳穿,矛尖从他的眼珠贯入,脑后贯出,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挑了
起来猛甩而出。
「随妾身护驾!」
持长矛的女子挽起青丝,顶镶金花,红妆之下一点红唇紧抿,身着六宫之首
的凤衣。她挑飞了燕兵,从殿堂处的城头挺矛而进,长风中衣带飘零,整个人都
似罩着万凰之王的光晕。
看傻了的盛军像是睡中猛省,颤抖着牙关喊道:「护驾,护驾!」连片的护
驾声从殿堂处开始扩散,能看见此处的,便知皇帝与贵妃正不避箭矢亲自擂鼓助
威。皇帝身上的宝甲光辉灿烂,几能与日争辉,正是百战无敌之甲。皇后更威风
凛凛地在无数燕军的包围中,手持一杆长矛泼风般飞舞,她的身边倒下成片的燕
军尸体,长矛之锋锐当着立毙竟然所向无敌,正是无坚不摧之矛!
「护驾!护驾!」低落的盛军士气在瞬间被点燃。囤积在城门口的盛军在大
门被砸开的一刻疯狂地反冲锋,城头的盛军则有了方向,目标,与精神之力,朝
着殿堂处靠拢。他们不顾一切地砍杀敢在沿途阻挠的燕军——皇帝与贵妃擂鼓,
皇后浴血奋战,还有什么能更令人振奋?还有什么能让军伍效死命?
「成了,成了,能成!一定能成!燃烟,快,去燃金龙烟!」韩铁衣几乎已
绝望,万万料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张圣杰此前没给他添一点麻烦,却在最关
键的时刻做了最正确的事——发挥了他最大的作用,身为一名皇帝最大的作用!
这股迸发出来的力道足以移山填海,令斗转星移。
寿昌城头终于燃起了久违的狼烟。且和从前按兵不动,严防死守的信号不同,
这一道金黄色的狼烟蜿蜒上天,飘散之际若金龙探爪,呼风唤雨,威风凛凛。驻
守诸城的将领浑身打了个激灵,跳将起来吼道:「出城,出城,他娘的全军出城!
进攻,给老子进攻!」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寿昌城头先登城的燕军被豁出了性命的盛军斩杀殆尽,
殿堂前的金龙鼓声震天般响,城头的一点红衣杀到那里,将士就跟到哪里,挡者
披靡!她是最靓丽的风景,也是盛军将士最振奋的士气支柱。
连祝雅瞳与蒯博延这对绝顶高手的生死搏杀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费紫凝领兵将燕军赶下城头后汇合了韩铁衣,见城下不少燕军反攻出城正殊
死血战。两人对视一点头,费紫凝一振无坚不摧之矛娇喝道:「随本宫杀尽燕贼!」
她单手一撑女墙,竟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护驾!」韩铁衣次之,随后有更多的士兵从云梯上攀登而下,从城门口冲
出。当军心彻底拧成一股绳,豁出所有一切都不重要的时候,没有人能抵挡……
「你还不走?」祝雅瞳笑得犹如一朵鲜花,赞叹道:「还看不明白么?真英
雄之帝,豪杰之后,合该盛国当兴。」
蒯博延远远眺望殿堂边的张圣杰,又看了看眼前的祝雅瞳,无力地合上双眼
道:「天意,天意!」
「虽天意,亦人谋也!只可惜杀不了你!」
「下一回见面,再分个高低吧。」蒯博延跃下城墙,几个起落便退入燕军阵
中。燕军紧绷的弦已断,当时兵败如山倒,他意态之萧索,居然沿途都不想杀几
个盛军解恨……
「嗤,输就输了,高低还没分出么?」祝雅瞳傲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现
今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在武学上与吴府争锋?」
盛军八面合围,燕军开始如潮水般退却。韩归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知道
寿昌城之战大胜,她放开陵江城门,依着军令合围。陆菲嫣却急道:「我不能陪
你了,我去寻吴郎。」
唿哨声中,扑天雕已从空中飞来,韩归雁知道事态紧急,吴征那边的危险实
不在此地之下,忙道:「速去,万万小心,不可力敌。」
「我知道怎么做。」陆菲嫣与她一个拥抱,道:「我一定会护着他回来!」
扑天雕振翅高飞一路向北。辽阔的燕国大地,吴征会在哪里?陆菲嫣已无暇
顾及那么多,只希望能早一刻赶到许县附近。只暗暗盘算着下定决心,如果找不
到吴征,便直接去找丘元焕,只要拖住了丘元焕,吴征便能安全了。
她刚动身不足半个时辰,寿昌城里的皇夜枭也张开巨大的羽翼箭射般没入云
端,向北而飞……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37
第十章、郁累悲歌。苍穹落仙
东郭县衙里火光冲天。
城里驻防的兵丁被抽调走了大半,原本就防御空虚,更是连些强力军器都没
有,些许捕快和城防兵拿吴征手下的精锐突击队毫无办法。偏生这帮贼人胆大包
天,放起火来居然也不撤退,就守在火场周围,大半日的时光让县衙被烧成一片
白地。
贼人领头的便是吴征,东郭县里几乎人人都看见他大呼小叫,上蹿下跳,唯
恐人不知。吴征正是要这样的效果,他若不现身,手底下会损伤惨重,甚至一个
人都活不下来。只有他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燕国才会把目标全部锁定在他一人
身上,突击队的部从们才有安然逃离的机会。
这已经不仅仅是胆色和义气,还有沉重的责任感。突击队上下从这一刻起,
再没有人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尚未汇合的弟兄纷纷赶来,他们冒险守在此地其实也是在等候。即使尚来不
及赶到的,收到消息后也能品出危险的味道。
不断地有人来汇合,也不断地有人悄悄地离去,人员渐多了,又少了,待哨
探的倪妙筠飞奔前来,只打了个手势,剩余的突击队员才滚鞍上马,疯了一样打
马向卧牛山逃去。
身后足有数千名燕军追击,在燕国腹地,众人难以逃离处处眼线。说起来最
难逃走的便是吴征。所以吴征在众目睽睽间上了卧牛山。
卧牛山巅处有一座望天崖,四面绝壁,唯有一座吊桥相连。众人奔进密林之
后便下马循着山路向山顶直奔。「宝器」久随自己,分别时吴征还颇不舍得,不
想这货没半点情义,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忽然前蹄离地长嘶一声,泼喇喇地瞬
间跑得不见踪影……
奔了半夜冲过吊桥,再抽出宝剑三下五除二砍断吊桥,诸人就这么被困在了
崖里。虽是绝地,在这里等待丘元焕到来却是最佳场所。这么可怕的高手,在明
处绝没有在暗地里可怕……
暖暖的阳光驱散了早春的寒气,初生的青草翠绿而鲜嫩,厚厚的草甸子躺着
比羊绒床还要舒适。能容纳下三十来人的地方,望天崖里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一片
草地倒是此前未曾料到的。
吴征四仰八叉地躺在草甸子上,软融融的阳光晒得他浑身发麻,昏昏欲睡。
更舒服的是,悬空的脖颈处一只绵软纤长的柔荑正轻巧地按捏,两条小腿也有两
双小手抚摩帮着放松。他真的是累了,引着大伙儿一路逃到这里性命暂时没丢,
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有巨大的消耗,所以享受一下美人的温柔乡无人有意见。所
以顾盼与瞿羽湘帮着按揉双腿之外,倪妙筠也放下脸面和架子,帮他舒缓已发疼
的脑海。
跟随他来到望天崖的仅有四十三人,让草地有些拥挤。不过他们都自觉地让
出一块地方,也让他们休息的地面显得更加拥挤。
「唉……」柳鹏程叹了口气,他绰号「气冲霄汉」,不经意的叹息也是声音
颇大,人人都听在耳里。
「柳鹏程,怎么啦?」听见属下的叹息声若是不闻不问,那简直是个蠢蛋。
吴征的眼皮子比吊了铅还重,无论如何张不开来,索性闭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
「大人,对不住。」柳鹏程悻悻地不好意思道:「属下不是惜命。只是昔年
老母尚在时盼望属下有朝一日能光耀门楣。属下不成器落草成了山贼,九泉之下
本无颜面对老母。大人给了个机会,属下现时若能回到家乡,也算对老母有个交
代。可惜也不知能不能回去,要是功亏一篑,就有些惋惜罢了。」
「你们随我过来都是命,我并没有要你们随我来送死。只是恰好轮到了你们
头上……」
「大人不必如此,属下们都清楚。兵荒马乱,哪里顾得上许多,能走一个是
一个,剩下咱们走不了,也都心甘情愿。倒是属下也有些未尽的念想……」
被柳鹏程勾起了话题,四十来人轮番说下去。畅所欲言之际,也有些像交代
遗言,人人都用心记了,不管有几人能活下来,若有机会,这些兄弟的心愿能帮
着了一桩是一桩。
说了好半日,齐雪峰才忽然想起般问道:「大人,您有没什么志向,和属下
们说道一二,开开眼界呗。」
吴征精神一振腾地坐起身来,一脸慷慨激昂道:「当然有了。我想做的事还
有很多,别的都不提,唯有一件事现下想的不得了,他娘的下定决心非做不可。」
众人竖起了耳朵,万般专注。昆仑掌门在生死存亡之际铁心要做的事非同小
可,唯恐漏了一个字没听清。
「我现在就想开一间全天下最好的青楼。里面的姑娘未必多美貌,但一定看
得顺眼,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每一个雅间都别具一格,旁的地方没有,你只
要来了便哪里都舒适,真真正正的宾至如归。娘的,老子一年得转账百八十万两
银子,但是,你们突击队的人随时来了,老子请客,一概不收一文钱。」
吴征说得豪气干云,部从听得目瞪口呆,直到最后一句才打了个机灵。忘年
僧腾地跳了起来吼道:「哪,大人,您亲口说的请咱们一辈子的对吧?大人您的
身份说出来的话,大伙都听见了,可不能收回去。」
也不怪他一个出家人还率先跳脚,吴征向来给人聪敏,奇招迭出的印象。以
他的机智说要开一座最好的青楼,那绝对不是仅用金雕玉砌极尽奢华来装扮外表。
可想而知必然有无数新鲜,前所未见的好玩意儿。
「废话,你们都是英雄好汉,当得上。老子再说一遍,你们来了姑娘任挑,
好酒好菜供着,不收一文钱,哎哟……」
男人说起青楼来,总是猥琐下流得可怕,且一旦打开了口便停不下来。吴征
意气飞扬一时忘形,可惹恼了三位佳人。这货今日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要当
青楼老板,那自己可不就成了青楼老板娘?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瞿羽湘瞪眼,
顾盼拧他的肉,倪妙筠气得直接在他顶门来了一掌。
吴征吃痛,三位佳人可没打算放过他,追得他抱头鼠窜。部从们看的好笑,
可唯有忘年僧哈哈大笑出口。旁人憋得正难受不堪,见状大惊失色,好几人扑了
上去扳肩的扳肩,捂嘴的捂嘴,生生将他扭过身去,笑声堵在口中发不出来。除
了这昏货,余人全然不管吴征被追得上窜下跳,仿佛全都瞎了眼,聋了耳……
「喂,够了啊,还打?」倪妙筠的掌势神妙无方,吴征不好招架,只得向后
飞退,嘭地一声撞上颗大树,又是痛呼出声:「哎哟,什么木头这么硬。」
吴征原本就存了讨巧的心思,三位佳人在气头上不肯放过,唯有博取同情一
途。倪妙筠手上虽不使力,夜没有刻意,但精妙招式已是本能。吴征见她单掌忽
左忽右,像两只翩飞的蝴蝶,便一个后撤步撞向棵苍天大树。本拟撞下一块树皮,
假意吃疼。不想这大树坚硬无比,吴征一靠撞的树干晃动,可后背也像撞中一块
铁板,抽着冷气直叫。
果然三位佳人都停下了手不敢再使小性子,还不及关心,就见吴征打量着大
树道:「红豆杉?怪不得这么硬!」
这东西吴征认得,高达五丈,粗有一尺五,灰褐色的树皮,他脑海里的现代
医学知识少不了这样奇木。红豆杉里含有紫杉醇,是一种抗癌药物。吴征的记忆
里虽未开过这药方,树的模样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红豆杉能长得这么大不知活了多少年,木质细密结实,堪比金铁般坚固。吴
征望了望悬崖,又拍了拍树干,道:「我们一起把它砍了,做块盾牌出来。」
「你……」倪妙筠不明白吴征为何好好地要砍树:「要做什么?」
「总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和丘元焕掰掰手腕!」吴征看着这棵巨木道:「九
死一生,好过十死无生!」
忘年僧提了只板斧往手心啐了两口,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树根部就是重重的
一斧。他身材胖大,武功也不弱,这一斧子下去就是寻常铁盾也砍碎了。只听一
声金铁交鸣,直震得双臂发麻,牙关打颤,树根上也只有条白印。
「好家伙。」忘年僧甩着双手咋舌道:「这么硬。」
「这东西越老越硬,丘元焕绰号碎月金刚,掌力可开碑裂石。有了这个东西,
或许能挡上那么三五掌。」吴征也取了柄大刀准备砍树。
「你省点力气吧。」倪妙筠冷冷地阻止道:「莫不成把力气都花在这里,让
旁人去抵挡丘元焕么?」
「也是。」吴征抛下大刀道:「一会儿做块盾牌,要像桌面样大小,能有多
厚就多厚。」
他向倪妙筠使了使眼色,两人远离人群,吴征笑了笑道:「我如果让你带着
盼儿回紫陵城,你听不听?」
「你呢?」
「丘元焕的目标是我,我是插翅难飞。你们不一样,只消我拖住了丘元焕,
你们就能走得了。」
「瞿妹妹带盼儿回去就行,有没有我都能回去。」倪妙筠死死盯着吴征,唯
恐他忽然消失了一般。正如吴征所言,这一回九死一生,她无法想象吴征能从丘
元焕手底下逃出生天,也绝不容许他一人孤身返现。毕竟自己与旁人不同,旁人
在此只会成为累赘,而自己的武功比吴征还要高,当是一大助力。
「那好吧。」吴征无奈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女郎道:「你呀……那我们就和
丘元焕斗一斗,反正都不是第一次和十二品高手对阵了。」
「当真?」倪妙筠十分意外。原本她猜测以吴征的执拗,八成又是要想方设
法地把所有人都支走。这一下满口答应下来,莫非是转了性子?总之倪妙筠满腹
狐疑,不大相信。
「旁人留在这里没用,你有用,加之我又答应过不再抛下你一人。赶,赶不
走,防我跟防贼似的……只好让你留下来了呀。」吴征嬉皮笑脸,又转而正色道
:「可能会死的,你再想想?」
「不用,我不怕。」倪妙筠抿了抿唇,吴征每一句都说到自己心坎里。但近
段时间相处在一起,她对吴征也了解甚多,深知他现在的模样一定在打什么鬼主
意,情急间道:「我只怕你又骗我。」
「这个又字从何说起啊?」吴征叫苦不迭,一脸的冤枉,又宽慰道:「你放
心,我们是……嗯,袍泽,我怎么会鸽你呢?」
「嗯?你胡言乱语什么东西?」倪妙筠一抖香肩,躲开吴征欲借机勾搭亲近
的手,面色越发冰寒道:「你给我说清楚。」
「我说我不会骗你。你,我,两人,和丘元焕战一场!」吴征目光炯炯,道
:「希望绝不是没有!就是很小。」
「我也觉得有机会。」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能有你陪我走到最后,我心甚慰。」吴征又洒脱地
笑了一笑,伸出手掌道:「击掌为誓。」
「啪!」两掌一拍,吴征趁机一握将女郎纤长柔滑的小手捏在掌心。倪妙筠
一挣,这一回吴征握得奇紧没让他挣脱。女郎面上一红,又想接下来生死未卜,
便不再强行抽离,任由他双掌合拢握了握。
「谢谢。」吴征并未大肆轻薄,只握了握便松开了手,返身回了部从群里。
伐倒了红豆杉,众人七手八脚地劈砍出一块桌面大小的长方木,瞿羽湘又以
牛皮镶嵌做好了绑带。这面盾牌除了有五寸厚之外还极宽大,遮挡起来全身上下
只露出眼睛之上的半个脑袋,其余部分均可牢牢护住。
吴征又选定了山崖边的一片树林,借着林木将崖对岸燕军的视线遮挡,瞿羽
湘不住将劈砍来的树木断楔落榫,恨不得布下天罗地网。顾盼泪眼涟涟,只不停
地看着吴征,目光片刻不离。她们都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使性子,或者打肿脸
充胖子的时候。敌人是丘元焕,她们留在这里除了添乱之外没有丝毫作用。所以
她们清楚,待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就必须离开。只有她们都平安地离去,吴征才会
没有牵挂,才会有最大的活命可能。
只是,这最大可能,也不过是多了九牛一毛罢了。
「诸军听令!」
「在。」呼应声十分低沉又小声,唯恐被崖对岸的燕军听见,却仍十分雄壮
整齐,正是沙场之上悲凉决绝之声。
「分三队各自潜伏,待我与丘元焕交手之后,你们便从崖后攀岩下山。若遇
敌军阻拦不必交手,想方设法摆脱便是,在大山里这对你们而言不难。之后速速
离开此地按既定路线回归盛国,绝不可再行逗留。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大人!」
「嗯,都去吧。」
「掌门师兄。」顾盼终于忍不住泪水涌了出来扑到吴征怀里,泣不成声。
理智有时是个很残忍的东西,明知道只有一个选择,可你真这么做了,却会
后悔一辈子。
吴征微笑着将她拥在怀里,道:「莫哭,莫哭,师兄一向有办法,又福大命
大,没事的,丘元焕上一回没能取我性命,这一回也不能。别怕,盼儿不是一向
最信任师兄的么?下了山之后往东南走,不久就能看见我娘,让她来帮忙就好。」
吴征说得一副确确模样,谁都知道是信口胡言,顾盼只能流泪,一个字都说
不出来,却强忍着难过抬起头来,以手指心,又点了点吴征胸口。吴征笑着点头
应了,又向瞿羽湘道:「互相照料,一路小心。」
瞿羽湘原本只撅着香唇不发一言,闻言也落下泪来频频点头,又不住摇头。
惹得吴征哈哈笑起来道:「好啦别傻啦,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还没做完全,自然要
继续的。」
瞿羽湘大羞之际,忘年僧在一旁看得深受感动,胸腔里全是不知道哪来的万
般柔情,上前向吴征叩拜道:「属下等得大人知遇之恩,定然拼死护送两位小姐
回紫陵城,大人您安心去吧。」
「我他妈现在死定啦?安心去!」吴征气得直接在他头上来了个暴栗道:「
说两句好话来听听。」
「恭祝大人福寿与天齐……」
「得得得得,再让你说下去老子立马得死在你的大悲咒下,滚蛋滚蛋。都他
妈的滚蛋!」
部从们相继退入隐藏之所。吴征在崖边的山石上大喇喇地端坐好,闭目养神。
他曾亲眼看见祝雅瞳在桃花山上背负着自己,依然杀尽了一山的高手。如今面对
丘元焕的只有自己与倪妙筠两人,两人联手,威力连长枝派的天官五行阵都大有
不如,又怎么赢得下毫无牵挂的丘元焕?吴征心中从未有如此的绝望。
能拖延一时是一时了!部从们能多逃出去一个是一个……
月落于地,日出山巅,吴征刚吃了些干粮,喝了些露水,天公不作美又下起
雨来。迷迷蒙蒙的春雨让雾色融融,尤其在高高的山崖处格外浓重,三丈之外便
是云蒸霞蔚,以吴征的修为也只能见隐约人形影影憧憧。
吴征精神一振,暗自祈祷丘元焕早些到来,若能在现下交手,于他而言最是
有利不过。胜算凭空又增了九牛一毛,足足有了九牛二毛之多……
脑海里刚闪过这般念头,便听山崖对面骚动起来,人声里听得有人口称丘大
将军。吴征口中发苦,不知近来到底是吉星高照还是灾星临门,想什么就来什么,
一张嘴形似乌鸦,好坏皆灵,准的可怕。
「殿下……」山谷里传来浑厚的男声,声震山谷回荡不绝:「臣丘元焕求见
殿下……」
「嗳……这里这里,丘爱卿免礼,平身吧。哈哈……」吴征顺着拐棍就下驴,
已不仅是欺君罔上,几乎已公然称帝,灭九族都是轻的了。
丘元焕也不由抽了抽嘴角,一时语塞,旁人可以以诛九族问罪,吴征真的不
行……他知道吴征牙尖嘴利,胡搅蛮缠下去越发说不明白,遂道:「殿下既不愿
露面,臣自前去拜见,陛下有旨在此,请殿下接旨!」
「那你过来吧,我看看是什么。」
吴征懒洋洋的大逆不道之言足以把任何一个人激怒,丘元焕却明了他自知难
以幸免,索性自暴自弃逞些口舌之快,也不与她计较。
吊桥已被斩断,燕军早在丘元焕抵达之前便做了准备,三根攻城用的飞抓被
摆放在崖边。飞抓的绳索长度显然经过精心测算,吴征在雾中远远地看了个大概,
这三根飞抓对燕军无用,但是丘元焕要过来,自己的办法不多。
只见丘元焕提起一根飞抓跃上一棵大树,暴喝一声运起神力将钩爪奋力向望
天崖掷去。数十斤的钩爪飞行得比羽箭还要轻盈,比弓弦爆射而出的力道还要劲
急。
眼看着绳索将尽时,钩爪当啷一声深深地嵌入山石。吴征见丘元焕如此直接
有恃无恐,正犹豫间,第二根飞抓又到,当即咬了咬牙,一个纵跃至崖边,挥剑
就向绳索砍去。
剑刃未及,便听锐啸声震耳欲聋,丘元焕掷出三根飞抓之后便发连珠箭阻挠
有人破坏绳索。如此劲道的羽箭吴征闻所未闻,连挡架都无能为力,只得着地一
滚躲了开去。
丘元焕一边发箭,一边登上绳索。悬空的绳索距离极长,他却如履平地般大
踏步向前。凌冽的山风吹得绳索摇摇晃晃,下方是万丈深渊,都未能令他却步。
吴征见他手中还拿着一把羽箭,显是为了防止吴征上前砍断绳索。但他没有
办法,若让丘元焕挨得近了再行发箭,自己绝无幸免的可能。吴征只得甘冒奇险
冲了上去,作势欲斩绳索,丘元焕果然连连发箭。能借地势之利逼得绝顶高手不
得不无奈应对,其机智与决断之快,世所罕见。
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吴征虽施展开「道理诀」接连躲开羽箭,但
昆吾剑始终斩不到绳索上。眼见丘元焕手中羽箭射完,离自己又不过五丈距离,
想要阻止他已不可能,索性又一屁股坐回大石,举起了盾牌。
红豆杉除木质细密之外,纹路也颇具美感。吴征端坐在大石上,哈哈一笑,
道:「丘大将军说要来参见,就准备站着参见么?」
吴征机变灵巧的名声在外,丘元焕不会因为他如此托大就以为这人疯了,他
目光冷电般一扫便看出几处陷阱来。望天崖平日就人迹罕至,这些陷阱显然是新
近布置的。以丘元焕的眼光来看,能够在短短的时日里就因地制宜布出这样的陷
阱,已然非同小可。
「参见之事容后再行赔罪,臣请殿下请接旨。」丘元焕当然不会向吴征跪倒,
但在燕军面前也不能折损了皇家颜面。口中恭敬之间,已一步步地走近。
陷阱机关有看出的,自也有没看出的。最关键还在于吴征次次死里逃生,名
气实在太大。能够回回如此绝不仅仅是靠运气,丘元焕小心谨慎,对付一名十一
品武者,这已是极大的尊重。
「狗东西,狗眼看人低,老子回头下旨斩了你的狗头!」吴征狞笑一记,以
剑指丘元焕,又挥剑在空中虚披画了个叉,右斩那一剑直砍落地,只听砰地一声,
不知哪里的绳索断开,丘元焕脚跟前弹起一片牛毛针。
羽箭用尽,长弓已被丘元焕弃之不用。极近距离下的暗器却莫名其妙落了空,
吴征只觉眼前一花,丘元焕雄伟的身姿忽然趋近了几许,快得难以看清。
只是丘元焕躲过牛毛针,又踩断了一根枯枝,一柄捕兽夹忽然从草丛中合起。
夹子上利齿满布,夹中了便是筋断骨折,一脚被废的下场。
这一招极其毒辣,丘元焕仍不慌不忙单足发力一跳,捕兽夹发出清脆的金铁
交鸣声夹了个空。精心布置的陷阱全无作用,两人之间距离已近,吴征见状举着
盾牌后翻暴退,欲退入树林之中。丘元焕应变之快甚至远超他的想象,后发片刻,
几乎先至,竟欲抢在吴征之前踏在他的落足点上,同时还好整以暇地赞道:「殿
下好轻功。」
「老子还用得着你夸?」吴征百忙之中回了一句,他向来苦练的轻功在此刻
显露出来,竟只比丘元焕稍慢了些许。
可丘元焕终究站了先,双足刚落地便伸手向空中的吴征抓去。
丘元焕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处地方居然不妥。吴征居然以身为饵,引他入
了陷阱。松软地面一触便即塌陷,露出个大坑来,丘元焕掉落之时,四面八方机
关大响,无数利箭,排木朝陷坑发射。另有两根被拉弯束于地面的劲竹忽然弹起,
想着大坑上方重击。
陷坑里同样密布着利刃,即使丘元焕失足摔落也会被戳出无数血窟窿。上方
又是锐箭与钝器皆有,这一道陷阱布置之精妙令人赞叹,也足以击杀一位猝不及
防的十二品高手。
可惜他是丘元焕,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即使绝境之中仍不慌不忙。他手
掌探出,手臂忽然暴涨了一截生生攀住坑壁,再一发力便跃出陷坑。另一手在箭
雨丛中准确地抓住一根羽箭,以此为武器左右横扫,将射来的暗器全数击落。两
根劲竹仿佛两根长鞭兜头打下,他抛下羽箭,大喝一声双手抓住竹竿,只听两声
如中金铁的脆响,劲竹被他牢牢拿在手中,碎成粉末。
若不是见过祝雅瞳全力施展时的不可思议,吴征一定会以为这样就够了。但
他毕竟见过祝雅瞳的能为,丘元焕也能做到。所以在丘元焕跃出陷坑时,吴征便
举着盾牌推了过去,同时将昆吾剑从盾牌上方刺下。
丘元焕单足抵着盾牌扫开暗器,捏碎劲竹,昆吾剑已到了咽喉间。他上身后
仰,剑锋的清光便从眉心间掠过,寒意逼人。丘元焕刚暗道一声侥幸,便听身后
又是劲弩发射声响,同时一柄长剑从盾牌下方出洞毒龙般弹出,刺向自己小腹。
原来这里才是绝杀!两名十一品高手的长剑,被盾牌阻挡的视线,还有背后
陷阱里居然还藏有机关。这是绝境中的绝境,就连吴征都在这一刻狂喜不已,以
为丘元焕死定了!
可是丘元焕没有死。他双手抓住两柄长剑一扯一夺,吴征与倪妙筠大吃一惊
忙发力回夺,丘元焕便借力而起,双掌一旋一扭便把两柄长剑抓在手中,悬空一
个高跃,连连翻身着落回绳索上。
功亏一篑,吴征虽与倪妙筠并肩而立,却均难掩目中的惊骇。绝杀落空之后,
地上虽还有未被触发的陷阱,但没有一个能有此处的威力,想要杀丘元焕无异痴
人说梦。
丘元焕在绳索上悬空飘荡,也是心有余悸,想不到会被吴征逼到这种份上。
他甩了甩手,只见握住两柄利剑的手掌心里泛出金色的纹面,此刻渐渐消退之后
才恢复如常。
「金刚掌!居然被修炼到利刃不能伤的地步。」倪妙筠额头沁出汗水,方才
那一剑虽简单,却是她全身的功力,精力乃至精神之所聚,威力无比。丘元焕以
徒手接剑而不伤甚至还把她的长剑给躲了过去,她心中也是满满的绝望。
「殿下好狠毒的心哪……」丘元焕不敢再有任何小觑之心,一时也不敢贸然
逼近,谁知道吴征还有多少隐藏的手段?这人诡计多端,方才已被逼出了绝学,
再遇危险未必就能应付。
「嘿嘿,乱臣贼子,便是煮了你都不过分,哪有什么狠毒不狠毒之说。」吴
征满头大汗,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可倪妙筠知道他只是在装腔作势。事情到了这
个地步,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丘元焕似是使出金刚掌力颇耗元神,闭目喘息了好一阵才睁开眼来,又步步
踏着绳索向前。
这一次他更加谨慎,更加小心。吴征在自己面前插翅难逃,也无须贪功冒进。
他不得不佩服,上一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一个人,连自己都已没了印象。
丘元焕就像一个死神步步紧逼。倪妙筠忽觉心中释然,正如吴征所言,能陪
着他一起走到最后,也是一种幸运。即使就此失去性命,同样是人生乐事。而且,
这次他没有欺骗自己,他确实没有赶自己走,而是选择了自己陪伴他到最后一刻。
女郎侧头,凝眸,向着吴征嫣然一笑。她发现这个男子真的很好看,而且勇敢,
机智,直到这一刻他也没有害怕,一点都不害怕。
他甚至与自己目光相对时还坏坏地一笑,忽然抛下手中的盾牌,猝不及防地
将自己搂进怀里。就这么在大敌眼前,重重地一口吻住了自己……
倪妙筠吓得傻了,连面色都已发白。他吻得那么深,那么重,几乎要把自己
柔嫩的樱唇与香舌全都吸了过去,吸得充血,发肿。而且他一手抓住了胸前两颗
从未被男子触碰过,嫩软若皮冻,高高挺立的奶儿。一手又从后像狼爪一样握住
了又圆又翘的臀瓣。他抓得那么用力,死命地又揉又搓,让女郎觉得似有被捏爆
了的痛感。
但她脑中一片,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全身发软地瘫在他
怀里,任他欺凌,轻薄……
忽然的变故让丘元焕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不知吴征又要玩什么花样。吴征
则美美地品尝了一顿女郎的香甜滋味,又大肆轻薄了她动人性感的娇躯之后才在
她耳边低语道:「宝贝,快跑……」
如在梦中的倪妙筠只觉自己腾云驾雾般地飞了起来,奶儿与臀儿在离开他的
大手之后才传来热辣辣的刺痛感,可想而知上面已全是红痕甚至青紫的印记。
他终究还是骗了自己,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让自己陪着他走到最后……吴征投
掷得这般大力,将女郎远远地掷出山崖。凭借她的轻功自可在空中调整身形攀援
而下,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她也不可能再登回望天崖,陡峭笔直的山崖等她再回
来,吴征已然毙命于丘元焕手底,回去毫无意义……
倪妙筠猛然醒悟,为什么吴征先前会忽然想搂她的肩膀,又去握她的柔荑。
他已下了孤身一人必死的决心,他对自己也确然心动了。朝夕相处,怎能没有丝
毫的情感?所以他不是刻意轻薄,这类事他向来不屑于做。他只是动了心,想好
好亲近自己一番。
倪妙筠好悔恨,先前为什么要躲,为什么不让他好好地抱一抱,就算被部从
们看见又有何妨……
部从们都已离开,留到最后的倪妙筠也能保得性命,吴征了无牵挂,洒然一
笑举起大盾道:「来呀,狗贼!」
「殿下小心。」搞不明白吴征在耍什么花样,丘元焕一手提双剑,单掌横在
胸前缓缓前行。他进一步,吴征就退一步,他进的快,吴征就退的快,他进的慢,
吴征就退的慢。
陷阱在一个个地触发,又一个个地落空。终于丘元焕几乎踏完了整个地面,
再也没有触发任何陷阱时,他才身形如电般地趋近,一掌打去。
没有花巧,也没有刻意击打的部位,只是随意朝着盾牌打去。吴征全身都罩
在大盾之后,双足牢牢踏在地面,盾牌也杵在地面。他躲不开丘元焕的铁掌,只
能硬接。
沛然莫敌的巨力袭来,吴征只觉抵着大盾的肩胛都几乎碎了,眼前发黑地吐
出一大口鲜血。大盾助他卸去了大半力量传入地底,仍然连一掌都禁不住。一口
气没喘上来,第二掌又至,这一掌直接将他打得双足发软,不得不半跪于地,奋
起全力举着盾牌,将身体躲在盾牌之后。
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下一掌就是毙命之时,只要丘元焕想!
死在丘元焕手里还是好的,若被他拿去了长安……吴征绝望地合上了眼,苦
笑一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掌风响起,锐啸也响起,还有嘹亮入云天的鹰吠与惶急的女音呵斥道:「滚
开!」
掌风忽然撤去,丘元焕后退两步,如临大敌。吴征又连吐出两口鲜血,迷糊
的双眼才见倪妙筠去而复返将自己搀扶着倒在她怀里。女郎泪珠滚滚,紧紧将他
搂在怀里,死死咬着嘴唇不敢放声大哭。
「你怎么回来了?快去帮菲菲……」吴征无力地吭着,方才那声呵斥分明是
陆菲嫣的。她虽是武功卓绝,堪称十二品之下第一人,可还远远不是丘元焕的对
手。吴征心中大急,还来干什么?葫芦娃救爷爷么……
「你别急,没事的,没事的,陆姐姐那边,我……我帮不上忙……」倪妙筠
鼻音浓重,哭泣间更是浓得像蜂蜜一样化不开的甜。她不住抚摸着吴征的脸颊,
在他额边亲吻。
「嗯?」
女郎的柔软樱唇固然触感绝妙,倚在她峰峦起伏的娇躯里也是温柔仙乡流连
忘返。可形势急迫,他抬着朦胧的双目看去,只见陆菲嫣手中的魔眼映射着迷离
的光芒,直刺削斩,全是进手招数,仿佛不要命一样要与丘元焕同归于尽。
吴征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他知道陆菲嫣的武功均是险中求胜,修炼道理诀之
后应变更是奇速令她的武功威力倍增。可对手是丘元焕,只消轻轻挨一下便是毙
命的下场。
陆菲嫣却全无退缩之心,剑光飞舞,魔眼闪烁与丘元焕以快打快,以攻对攻,
全凭着柔若无骨的身躯左右扭动躲闪丘元焕的杀招。
两人交手了足有五十余回合,略觉清明的吴征才惊道:「菲菲的武功十二品
了……」
若不是十二品的修为,哪能与丘元焕势均力敌至今不落下风?想是此前在吴
府里因顾盼之事闭门独居,由此潜心修行。她天赋本就绝高,又有厚重扎实的积
累,就此一举登临绝顶。怪道倪妙筠说帮不上忙!
两大绝世高手对敌,陆菲嫣登临绝顶不久,较之丘元焕仍要逊色。再战了几
十合,只见丘元焕陡然提速,长剑舞得如一团清影全然瞧不清。陆菲嫣仍是全攻
不守的进手招数,这是她最强的武功,她不能后退半步,若是退却,丘元焕腾出
手来又如何保住吴征?她不仅不能退,还必须胜!
陆菲嫣一咬银牙,怒瞪杏眸,于间不容发之际闪转腾挪躲开快如雷电的剑光。
这一下比起从前更加险象环生,快得让人看不清的战团里,大片大片的青丝飞舞,
断落,再被剑光绞成粉末。待剑光终于散去,只见两人的长剑粘在一起。
陆菲嫣终难抵挡丘元焕的神功,险象环生之际一头青丝被斩落大半,那是每
每于险境中只来得及险险一躲。虽未受伤,却也只是偏之毫厘。原本一头及腰长
发竟被削成将将盖过脖颈。
美妇拼尽全力,仍然不肯后退。在败象已现之时豁出了性命欲与丘元焕比拼
内力。她功力不及丘元焕,比拼内力再无任何花巧可研,必然是个重伤的下场。
可只消两人运上了全身功力,陆菲嫣已决意拼死拖住丘元焕,只需有片刻就足够
让倪妙筠斩杀敌手。
可内力刚递出,丘元焕一甩长剑,借力将陆菲嫣往身侧一带。这一下固然让
陆菲嫣的内力落了空还有反噬之力,可要重创她便已不易。陆菲嫣胸口发闷,她
咬牙呕出一口鲜血,胸臆舒畅,挺剑刚欲再战,就听空中传来声音道:「菲菲歇
一歇照顾好征儿,莫要逞强!」
空中诸禽齐啸,一柄长剑如天外游龙娇夭飞舞,仿佛携着九天惊雷从天而降。
这一剑之精妙,神奇,连丘元焕都觉大开眼界,他不敢怠慢举剑欲隔。不想两剑
刚刚触碰在一起,飞剑便如有神智一样以触碰处为支点一旋,剑锋划向丘元焕。
丘元焕大吃一惊,忙侧身一躲,空中祝雅瞳已凌空落下,其势比雷霆电光还
要迅猛。祝雅瞳一接长剑,剑光回旋飞舞。她的武功比桃花山之时还要更强,长
剑在她手中随心所欲,此前一招占先更无丝毫留手,但见剑光丛中嗤嗤声不断,
片片衣袂如蝴蝶般纷飞。丘元焕狼狈不堪地闪躲,后退,身上衣物被削得残破凌
乱。
「掌门师兄……」顾盼与瞿羽湘乘着扑天雕落在山崖,见吴征虚脱无力的模
样,心疼无比。
「你们怎么回来了?」吴征躺在倪妙筠与瞿羽湘怀中,一手牵着陆菲嫣,一
手牵着顾盼,短短半日时光,恍若隔世。
「你说往东南走会碰到祝夫人,真碰见了,就赶紧引她来。只有她才能对付
丘元焕。大师兄,你说话这么准,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吴征无语。直到此刻才全然放下心来,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哈哈大
笑道:「妈的,丘元焕你个狗贼,凭什么跟我们吴府打?」
一言已毕,就此精疲力尽,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第十一章、香浓帐暖。沉醉同眠
阳光雨露,在小院里一样都不缺。刚下了场绵绵春雨,天光便放了晴,晒得
刚喝饱了雨水的草木如美人出浴,又鲜又润。
「今日玉姐姐刚回来,说是你交代的事儿全数办妥,就等你醒来后下令便开
张大吉。哼,你这个坏人背着大家做了那么件大坏事,照人家看来一定有歪心。
总之开就开了,那地方你一定不准去,否则我和我娘都饶不了你!」
吴征恢复些意识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便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张嘴想说话,嘴也张不开。一片混沌的脑海不及去分辨缘由,只想再歇一歇,睡
一睡。念头刚动,又昏昏沉沉传来欲睡之感,身体的疲倦难以想象,吴征连想一
想为什么会在这里尚且无力,恨不得就此又昏过去罢了。
顾盼揉洗好了方巾,才捻住两角展开,热气腾腾地散了片刻,小姑娘又在自
家脸颊上试了试温度,颇觉满意,便将吴征的面庞洗了个干干净净。
方巾里带着鲜花的清香,想是热水中浸入了花瓣。小姑娘爱美,难得又有机
会,便以自家的想法来,全然不顾这股香味在吴征脸上实在有些娘气。她做完了
一件事,又另揉了条方巾,轻轻捏着吴征的下颌打开嘴来,为他清洗牙关。
吴征原本什么都不愿意想,被强掰开下颌不仅不爽,还吃了疼。他虽是昏昏
沉沉,终究不是毫无知觉,本能地想要合上嘴,牵动喉结也跟着滚了两滚。
嘴没能合上,却让顾盼呆了一呆,旋即跳将起来向院外狂奔大呼:「祝夫人,
娘,大师兄动了,你们快来……」
吴府里好久没有这么大动静,堪称鸡飞狗跳!
祝雅瞳提着裙角足不沾地般飘然而至,姿态固然优美,动作也是举重若轻,
其速却是世间罕见,疾若惊雷。陆菲嫣不及穿鞋,罗袜生尘着随后而至,她稍逊
于祝雅瞳,足下却似踩着团乌云,也是后脚就到。
紧接着吴府里住得远远近近各都到齐。祝雅瞳先搭了搭吴征的脉门,只觉远
比前些日子更为有力,连呼吸声也粗重了许多,略一思忖道:「他还虚的很,不
过躺了那么久,真不如醒来更好。即便累一些,对恢复却更有好处。」
她与陆菲嫣商议了片刻,才扶起吴征坐好,双掌与他掌心交贴,陆菲嫣则分
按在吴征的檀中与灵台两处大穴。论功力深厚,祝雅瞳更胜一筹,但陆菲嫣与吴
征修行的内功原本就同宗同源,此后更是直接修习「道理诀」,还要更加契合些。
「哎哟我的老天爷……」一府上人翘首以盼之下,吴征醒来之时情不自禁地
呻吟一声。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头重得像灌了铅,仿佛脑浆都被压扁。四肢更像
是绑着其重的铁块,正拉着自己堕向万丈深渊。如果不是太过乏力,这一下指不
定要破口大骂。
室内站了十来人,偏没一个发出半点声响。赵立春悄悄地退了出去,老爷昏
迷刚醒,府上要准备的东西多了。每一样不仅都要是最上等的好东西,还得是最
新鲜的。林锦儿见吴征无恙,也悄悄退走。
「怎么这么难受啊?」吴征叫苦不迭,全身不适之后,便是嘴里发苦,肚中
更是咕咕直叫,仿佛饿死鬼刚投了胎醒来。
每个人都想答,又没人回答,只有祝雅瞳将一双春葱般的玉掌按在爱子的额
头,深厚的内力化作丝丝热流,一点一点地化去他脑中的不适。
比起在桃花山的重伤,这一回的昏迷则源于脱力。拼劲一身能耐接了丘元焕
两掌,几乎将他的潜能都给榨了出来。不仅仅是被打得内伤深重,还耗去了所有
的气力。这一回想要复原,可比桃花山要难上许多。
所以他昏迷了足有四十五天。自三十五天前回到吴府开始,府上诸女便轮流
照料他。每天为他洁净身体,灌入稀粥,再为他翻身以免生出褥疮,可谓无微不
至。这段时日颇为难熬,虽是祝雅瞳连连保证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吴征连日来
全无反应,与个活死人差不多持续了月余。所谓关心则乱,谁不是翘首以盼他醒
来?谁又不是担心他再也醒不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征才勉强睁开眼眸,屋内的窗帘已拉上避免午后阳光刺
目难忍,可他还是觉得强光晃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周围:「我怎么回来
了?嗯……对了,丘元焕呢?」
「娘赶到以后他便收手走了。咱们府上都是现下都是个顶个地精贵,犯不着
与他性命相博,所以娘也没有拦他。」祝雅瞳听爱子的声音喑哑,忙接过陆菲嫣
递来的蜜水,先尝了一口,只觉仅有淡淡的甜味,才用纱布蘸湿了慢慢涂抹在吴
征的唇皮上。
吴征呆了片刻,刚刚苏醒脑子还不灵光,一点一点地才想明白过来。丘元焕
的武功与祝雅瞳不相上下,陆菲嫣又已受了内伤,除了她们二人之外,余人再多
也帮不上忙。若是非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丘元焕必死无疑,但是陆菲嫣恐怕也
活不下来,连祝雅瞳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今日的伏牛山,就是昔日的桃花山。祝雅瞳伤重之际,丘元焕尚不愿意与她
生死相搏,何况丘元焕的状态仍在巅峰,祝雅瞳是万万不愿搭上如此巨大风险。
「也对……大家都没事吧……」好半天才想明白,吴征最担心的便是安危:
「你们是怎么赶来了?寿昌城呢?寿昌城如何了?」
「都好,大家都好。」陆菲嫣终于忍不住眼眶泛起了泪光,却又笑得春花灿
烂般道:「我从你们潜入燕国的路线一路追寻,半道撞见了「宝器」,它领着我
一路到了伏牛山。这马儿当时和失心疯似地在旷野里狂奔,正是朝着陷阵营的方
向,一见了我就咬着衣角向伏牛山那里扯着跑,看见我上了雕儿才又放蹄飞奔,
跑到山脚下时都快脱了力,倒是有情有义。」
吴征一愕,当时这畜生扭头就跑,还暗骂它来着,不想是会错了意以为要它
去搬救兵,还这是有情有义。吴征赔笑点点头,见陆菲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被
削去了大半,想是重新休整过残缺不平的秀发,现今垂落下来正与下颌平齐,显
得干练又成熟,竟别有一番动人滋味。
「我从燕军开进的路线追寻,先是见到于右峥。这人着实有机变之能,猜测
若能遇见救援,这一条路上可能性不小,他便犯险而行。我遇见他之后赶往伏牛
山,不久又遇见盼儿和湘儿,便急急赶到,幸好不算太迟。」当时情况之凶险,
祝雅瞳犹心有余悸。吴征自不必说,陆菲嫣拼命要护得吴征周全,已将生死置之
度外。她虽已晋阶十二品修为,与丘元焕仍有差距。若是以命相搏,交上了手则
必死无疑。
「嗯……」吴征目光渐渐清明,与陆菲嫣深深凝望。两人已不知多久没有独
处,更从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掩饰地深情对视。但是从前的忌讳在这一刻起,
在从今往后,都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寿昌城头一战,燕军一败涂地。」韩归雁将当日决战娓娓道来,虽已听说
了无数遍,在场的每一位仍觉得惊心动魄。「帝傲立城头,擎风雷鸣响战鼓,龙
威冲天,军气煊赫。贵妃伺立帝侧,亦擂战鼓,燕贼震慑不敢前。后亲执戈矛往
来冲突,自城头跃下凤舞九天。燕贼大败,一溃千里……」
歌功颂德的篇章早已传遍了整个盛国,吴征听得歪了歪嘴,有气无力道:「
擎风雷?吹过头了吧?」
「陛下现身便是战局扭转的关键,虽是夸张了许多,但是这一回怎么吹都不
为过了。」韩归雁统兵作战,于个中的关键最是明白不过:「不仅如此,燕军溃
退之后,陛下便弃了寿昌城统兵渡江,君临紫陵城下。从前那些想着投靠燕国的,
或是偏向宇王张圣博的,无人敢不从。花丞相打开城门,陛下旨意一下,张圣博
束手就擒。此前盛国境内那些反意与波澜,即时平定。」
「英明之主,豪杰之后,唔……贵妃恐怕才是个中关键吧?一位女子被赞政
为天下先,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文弱之身敢在乱军之中陪同陛下擂鼓而不退,这
份豪气可谁也不逊。」吴征悠然神往,不由遗憾未能一睹当日皇帝登城一呼,众
军奋起的盛况。
「要我说,合该盛国当兴。张圣杰这般了不起,从前在长安时可让所有人都
看走了眼。又能得你相助,这一战赢得虽侥幸,又在情理之中。」吴征万万没有
想到这般正经说话,还给予极高评价的居然是栾采晴。
她虽在后面,却居然在这里,而且居然没有被赶走……
「你猜的暗香贼党必来作乱,的确来了……」冷月玦朝栾采晴一笑,点了点
头,居然连韩归雁也同样点头致以谢意。冷月玦绘声绘色道:「八名十一品高手
突然来犯,我们准备充分没让占到便宜。朱师祖缠着他们,我们很快就赶到。敌
众我寡,抵挡起来十分艰难,还好栾公主及时出手,后来费先生赶到。八名敌手
自尽,无一逃走。」
冰娃娃说得轻巧,暗香贼党既然有备而来,必然也探得明白,个中凶险之处
恐怕不比寿昌城差了多少。
「跟我没什么干系,还是柔惜雪那个贼尼姑眼光厉害。哼哼,费老儿早就到
了,躲在暗处看热闹就是不肯早出手,累得人家一身的汗。你改日见到了他们皇
上,可要好好说道说道。」栾采晴轻笑一声,凤目一翻看着病恹恹的吴征鄙薄道
:「出钱出力又出人,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么大的功劳,收拾费老儿一顿不过分
吧?」
「公主请嘴上积德,有些话不能乱说的。」吴征尚未说话,冷月玦已十分不
满地起身制止。她不好呵斥栾采晴,但也不能任由她折辱自己的师尊。
「我乱说了吗?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你倒是回去问问她,看她敢不敢回嘴?
从前骗我上了大当,就这么算了不成?」
冷月玦张了张嘴,难以辩驳出声,想来柔惜雪和她说过不少隐情。她瞟了吴
征一眼,终于鼓起勇气据理力争道:「往日种种难以辨明是非,公主难道就始终
光明磊落了?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咱们只论府邸立起来以后之事,若要说起从
前的恩怨,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啊……」本以为以栾采晴性子的泼辣,加上高贵的出身必然蛮横,不想她
张大了嘴笑道:「这就有道理了,那不吵了,嘻嘻,人家在这里老给你们添乱,
走了走了。你安心歇着啊老实说一句,看到你又醒了过来,仿佛什么危险都没碰
到过,还能打得燕军落花流水,我还真的有点小失望呢。真不知道什么事情才能
让你垮下去再也爬不起来。莫非这世上真的有关关难过关关过之人?」
「哎哟。」吴征虽是有了心理准备,还觉得这样吵一吵,把一些话说通了颇
有好处,但仍对栾采晴总是捉摸不透,阴晴不定的表现头疼万分。
「好了不管她了,你现下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最艰难的时光尘埃落定,吴府在乱世之中从风雨飘摇,直
到今日才算又站稳了脚跟,吴征只觉万事皆足,竟然想不起有什么想做的。他目
光一一扫过诸女,眉目传情间忽然眉头一皱问道:「妙筠呢?怎么没见她人?」
「放心,她也一道儿安安稳稳地回来了。」祝雅瞳樱唇一扁揶揄一笑,道:
「这一回她也算闯了祸,倪大学士把她禁足在府里不准离开。娘已遣了人去知会
她你已清醒,想来她已知道了的。倪府的家事,我们插不上手去,若是得了便宜,
她该会来看你的。」
「呵……」吴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向后一倒,瘫软着道:「没有了,什么都
没有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再睡一觉,然后吃点东西,旁的什么
也不想……」
睡了吃,吃了睡,一连过了半个来月再也悠闲不过的神仙日子。什么也不必
操心,什么也不用多考虑,随口要点什么都有人立刻去办。吴征这才明白为何从
古至今,无论记忆中的世界还是这里,从来都不缺少昏君。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
什么雄心壮志都能消磨得一干二净。
幸好吴征的自控力足够强。身上刚有了力气,就每日打坐运功,疏通郁结阻
塞的经脉。待内力能运足一个周天,便开始练起拳脚。
期间张圣杰来探望了一回,两位年轻俊杰相见,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哈哈
大笑。盛国现下尘埃已定,更有百废待兴,对张圣杰而言头疼的事情不比在寿昌
城的少,能抽空偷偷见一面已然不易。
倒是倪妙筠不知发生了什么,始终未来吴府探视,只寄了封书信,简单几个
小字道:「望安心养伤,祝早日康复。」
不咸不淡的,猜不透是什么意思。吴府略觉失落的同时,也不由对倪大学士
颇多怨气。
这位当爹的对女儿看不出什么疼爱,才九岁的丫头就让她去了远在天边,恐
怕终生难以相见的天阴门。回来以后也没听说有什么宽慰或是加倍地疼爱,反正
他没听倪妙筠说过,就像出了趟院门玩耍一样。现在又禁足在府中,岂不是闷也
闷死了?从前倪妙筠就爱来吴府,何况有了伏牛山一战,还被自己亲亲摸摸,哪
会不想来?偏生这么多不满也没法发作,只得先行忍了。
从踉踉跄跄地打两拳歇半天,到勉强地走完一路招式,再到拳路里又有了赫
赫风声。骨肉渐实,气力复生,这一次伤势虽重,再将养个大半年的也能恢复如
初。且这一回与丘元焕正面相搏,吴征也有了很多感悟。看看自己的修为与年岁,
他深知登上高峰的日子已是可望又可及。
所以祝雅瞳根本不着急与丘元焕立定生死。吴府的潜力无穷无尽,待得兵强
马壮,再以多欺少不迟。
吴征想到这里,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又是得意又是阴险。此时天刚放亮,他
每夜都睡得甚早,起得也早。刚打完了拳舒舒服服地沐浴清净,正志得意满时,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陆菲嫣闪过身形来。
诸女仍是轮流,每日一人为主来他小院里照料饮食起居,今日轮到陆菲嫣。
其实每天都会见到她——即使没轮上,她们也都会来。只是吴府不比从前,不是
整座府邸里一天天的儿女情长,就算没事的也都会努力做些功课。一场激战的胜
利不是从此安享胜果,将来还会有很多险关危途。每一天都进步一点,下一回就
不再有千钧一发的险情。
陆菲嫣一头短发,不梳发髻,插不得珠钗,带不得步摇,只在耳边坠了两只
耳环。细不可见的金丝约有一指长,尾端吊着颗几可透明的红宝石,简简单单的
朴素之中就此有了别样的妩媚。
「今日更好些了么?」陆菲嫣放好提篮揭开,摆出五色果蔬。紫的桑葚,粉
的樱桃,红的草莓,白的蜜桃,黄的甜杏。另外还有个羊脂玉净瓶,里头插了只
开得正艳的梨花。
「一天更比一天好。」吴征语带双关,贪看陆菲嫣今日刻意打扮的媚态难以
移开目光。桌面上那些紫的粉的五色杂陈,哪及得上她一分?春末夏初时节最好
的梨花也不过是陪衬罢了。
陆菲嫣面色发红,叉了块桃片放在爱郎嘴边道:「锡山的白凤桃采收了第一
批贡果刚刚送到,陛下赐了些到府上。已经切开了的,不快些吃果肉变得黑了滋
味要打些折扣。」
蜜桃果汁不仅甜入心脾,更有股特殊的浓郁香气,闻之心旷神怡。但吴征一
边咀嚼,一边仍是贪看陆菲嫣,尤其是那对别致的耳环。红宝石坠在她雪玉般白
嫩的脖颈边,相映生辉之外,吴征也已许久没见到短发的成年女子。这性感妩媚
到极点的美妇打扮起来,真是怎么都好看。——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法给她置办一
身小西装,白衬衣。
「人家和你说话。」陆菲嫣禁不住这等热辣辣的目光,面色越来越窘迫,不
由发嗔责备道。
「嗯嗯……朝中没有动向么?」吴征挠了挠头收回放飞的思绪,使劲眨着眼
睛集中神智。美妇的妩媚不需刻意,随随便便就让人失了神。其中固然有吴征伤
重刚愈,又释放了一身压力的原因,重要的还是她的魅力无法阻挡。扯些朝政固
然伤了现下的温馨,也是吴征的无奈之举。
「除了宇王张圣博以谋反罪下狱,待秋后斩首之外,一切如旧。」陆菲嫣也
送了一口气,吴征的目光犹如饿虎见了肥羊,着实经受不住。
「斩首啊……就该如此,陛下还是个有魄力的。」吴征想了想,又捏了捏拳
头试探着自家的力度,道:「现在还没动静算是够给面子了,朝中大事,不可让
陛下多等。」
「嗯。」陆菲嫣听明白了吴征的话,应答声却比猫叫还轻,连耳根子都变得
如红宝石一样红。
「我现在这样子出去旁人也看不出什么吧?要不择个良辰吉日?」
「外人看不出来。」陆菲嫣垂着的目光连闪了几闪,道:「陛下并未擅自决
断,这事儿是与祝夫人商量之后,才压下暂缓来着。」
这就出乎吴征的意料之外了。盛国可不是铁板一块,这回燕盛大战固然占了
燕国体虚的便宜,张圣杰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两面受敌?如今张圣博伏法,张
圣杰的威望一时无两,正是整顿朝堂,任用贤能的大好时机。张圣杰肯因为吴征
而等待,足见他对吴征的重视。
「我娘怎么说的?」
「她说你已两回与十二品高手对敌,算是天赐的宝物,嘱你养伤之际安心修
行一段时日。十一品的修为日常难有寸进,现下正是最好的体悟机会。」
「不会就这么简单吧?」吴征哈哈笑着将美妇抱了起来搂在怀里,点着她的
鼻尖道:「体悟不需娘来交代我,再说了,还有什么体悟比一位十二品高手陪同
着更好?」
陆菲嫣忸怩不安,两人实在太久太久没有亲近,居然有几分生疏的不适应。
他结实的臂膀环着自己的腰,腰肢酸软,粗糙的大手在脑后抚摸,头皮发麻。美
妇低着头异常轻声道:「娘说我来最好……」
「我的外伤好得差不多,该当双修一番了。」陆菲嫣的内功与自己同宗同源,
最是契合,吴征居然也是心跳如擂鼓,与美妇耳鬓厮磨问道:「怎么悄没声息的
就十二品修为了?连我也瞒着么?」
「没有刻意不告诉你,是你去了军营之后,我闭关修行了一阵才晋级的。」
「啊……那就是那天晚上之后,又有了什么感悟?」
吴征说的当然是他离去前夜的放纵,陆菲嫣羞得不敢回嘴。或许是两人之间
生了隔阂导致太久没有相处,陆菲嫣娇羞非常,比之从前还要更甚。分明犹如个
妙龄少女,哪里还是个成熟的美妇。
「才没有。」果然美妇大急着忸怩道:「人家是天资聪颖……」
「嗯?那倒要见识见识。」还只是晨间时分,吴征便毛手毛脚地迫不及待。
一来和陆菲嫣隔阂消除,本应恩恩爱爱。二来在伏牛山上陆菲嫣不要命的剑招至
今犹在眼前,当为了所爱的人而战,那模样总是分外动人,男女并无区别。吴征
感念之间,恨不得捧在心间好好疼爱。三来自离府以来,除了抱了一回倪妙筠,
再轻薄了一回之外,日子过得犹如苦行僧。色欲固然不能纵情过头,可憋得太久
一样难受。数月未近美色,陆菲嫣这样的绝美妇人在怀,又哪里能忍得住?
「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有话问你……」陆菲嫣惶恐地阻止吴征的魔手,
可最终还是让他隔着衣襟捏住了奶儿。她一身十二品的修为简直比闺中少女都不
如,全然发挥不出来,只得瘫软着问道:「夫君请据实回答,妙筠……可曾失了
身?」
「没有。」吴征坦然道:「在军中不像话,另外也还没到那时候,我不会的,
她只怕也不肯。」
早知吴征为人,陆菲嫣得了确切答案却紧张起来:「那……那这几月……」
「当然是守身如玉!」吴征邪恶无比地笑道:「所以你来刚刚好。」
陆菲嫣面色更红,吴征的能耐她再清楚不过,当年自己在险些堕落的边缘尚
且和他「战成」平手。现下自己不再是欲女一样的身体,吴征又修为大进,本就
不是对手。他还憋了那么长的时日,今日释放出来哪里支持得住?
美妇神思不属,臆想连连之间,吴征已隔衣把玩起丰柔的奶儿来。伤势无大
碍,重压已减轻,积蓄的欲念根本让人忍无可忍。手里那一只满满涨涨,柔若白
云,嫩若酥脂的奶儿摸起来爽爽滑滑,即使隔着衣襟仍爱不释手。
陆菲嫣纵然已是十二品修为,动情时仍是软绵绵地瘫在吴征身上,和从前一
般无二。此时她已被吴征横抱于腿上,她的挣扎绵软无力而微弱,简直像将硕乳
送到爱郎掌心摩挲。
上好的锦缎光滑而柔软,被两相挤压而成美乳之形,握在手中揉捏时别有一
番滋味。但吴征深知藏在衣料下的乳峰远比绸缎更加光滑,更加细腻。
「这些天盼儿有找你说说心里话么?」吴征饱尝温柔,一边与美妇耳鬓厮磨
着悄声问道。
「她懂事了很多……懂事,就是能理解更多东西……她自己说的。」陆菲嫣
娇娇软软地道:「这些天我有时候还不爽快,觉得又便宜你了……有时候……想
想又觉得也……也不错……我不能嫁给你,盼儿便没这些束缚……」
「战争这种事,会死很多人,也能让人明白生命的意义。」吴征感慨无限,
多了一世的记忆,比他更了解生命的不多:「生离死别见得多了以后,很多事都
能更看开些。盼儿是不是心疼你得紧了?」
「嗯,谢谢你。」
「没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将她娘亲这么些年的不易分说清楚而已。还是她
的娘亲自珍自重,含辛茹苦,真是惹人怜爱又受人尊重,可不关我什么事。」
「盼儿不怨我了,平日又得你疼爱,这些天来都觉得此生无憾,也无求了…
…」
「哈?这就无欲无求了?我看你就是在说假话,骗人。」吴征怪叫起来,抓
着奶儿的手向下一滑,钻进裙底掏摸了一把,嘻嘻笑着咬着陆菲嫣的耳朵道:「
连衣衫都没脱就湿成这样,还说无欲无求?」
「人家明明说的是无求,哪里说……无欲……不想了?你冤枉人!」陆菲嫣
又羞又急间却没阻止吴征的动作,只绯红了脸儿,娇喘吁吁道:「你守了多久,
难道人家不是么?」
「额……」吴征抽了抽嘴角,陆菲嫣说话居然也这般滴水不漏起来,显是预
计到了吴征要说什么,指不定还提早准备过。
他心中柔情大起。吴府的艰难不仅对他一人,对府上的每一位都是如此。燕
盛之战几多艰难,险死还生,他受了最重的伤,可人人都在吃苦。这些美貌善良
又聪慧的女子,全在陪着自己吃苦。
陆菲嫣的目光已媚得快滴出水来。她当然知道吴征在想什么,情欲相连,情
越动,欲越浓,这具易感的娇躯还和从前一样,在他面前只消一点就着。美妇拧
扭着斜斜转身,在一双媚目的痴痴凝望下情不自禁地伸出柔荑,向抵在自己玉腿
外侧,勃胀得硬如铁棍,烫若滚水的棒儿捉去。
吴征情动不已之间,一见她重重地娇喘着伸手,心中不由一阵悸动。离府之
前曾有过一夜放纵,但那日陆菲嫣来得甚迟,更来不及诉说衷肠。现今既已排开
忧虑与两人间的矛盾,不由自主地一挺胯骨,将肉龙向美妇迎去。
柔软的小手虽隔着裤子,仍能感到掌面的光滑与掌心的温热。陆菲嫣捉住心
爱之物不轻不重地揉捏,娇喘着凑在吴征面前道:「我帮你摸一摸,先莫要着急
……」
话音未落,吴征一个旋身已将她翻转压倒在椅子上。彼时红日刚升,群鸟晨
鸣,正是常人刚刚睡醒的时辰,吴征的急迫与粗鲁似乎吓到了陆菲嫣,美妇拼力
推着他一双魔手道:「等等,莫急,莫急……」
「还等什么?为夫今日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疼爱自家夫人,谁又敢管?放心,
娘既然交代了,今日就没人会来打扰。」吴征哪里还能忍得?等得?双手一拽,
已将腰带松脱了下来。
「不是……你别……你先听我说……」陆菲嫣喘息着,奋力聚集着力道推拒,
可不知怎地,不仅反应迟钝,几番架拦格挡全数落空,连一身功力居然无影无踪,
怎么也拦不住吴征。
「一边说不妨事……」
话音刚落,只听院门吱呀一声,韩归雁扁着嘴,又是想笑的娇嗔,又是不满
的薄怒闪身进来,反手关上了院门道:「那看来我是妨事的人了?」
「额……」吴征尴尬一笑,大清早地急不可耐着实不太雅观,而且女将醋劲
大,被她瞧见了着实有些脑袋疼。——前段时间可是一副要死要死的模样,全然
有心无力。和韩归雁亲近固然有之,想欢好那是没得可能。跟今天这样子可是大
相径庭,难免有厚此薄彼之嫌。
「哎呀你看看你。」吴征愣神之间,陆菲嫣抓住机会一把将他推开,起身草
草抚平了衣物小步跑向韩归雁站在她身边道:「老是那么固执,就是不听人说…
…」
「呵呵。」吴征干笑两声,虽觉丢人,倒也淡然面对道:「确实太久不曾欢
好,也确实太久没像现下这般闲暇。一时难以自持,哎,实在忍不得了。」
「那怎么现下就忍得了?」韩归雁面上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似怒非怒,强
忍着不被看出心中所想,沉声道:「还是我来了让你没兴致了?」
「冤枉。」吴征懊恼地双掌一拍道:「之前娘亲说了先以温补调养,今日赶
巧碰上了而已……我实话实说,无论今日谁来都是一样,我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噗嗤……」韩归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刚一失态又板起了脸,片刻后又忍
不住咯咯娇笑道:「陆姐姐在陵江城头可是救了我好几回,人家可没有吃味儿,
只是怕你欺负她,所以才要与陆姐姐联手对付你这个坏人,不让她受欺负了!」
「啊?」
吴征惊得一时回不过神,什么意思?只见二女含羞带怯,又落落大方地走了
近前一左一右依在他身边,韩归雁凤目里柔情似水道:「伤成这样,值得么?」
「值得,我做的事全都值得。」香风缭绕,吴征在温柔乡中几乎不知所以。
「我知道,战争会让人待世事都看得更开,觉得除死无大事。但我的郎君不
同,他仍会坚守他心中的那条线。这才是吴府了不起的主人,才是我的大英雄。」
韩归雁动情道:「所以,人家现在也来陪你,你难道不欢迎?」
吴征如梦初醒,一时兴奋过了头,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
「让你稍等一会儿。」陆菲嫣羞红了脸娇嗔道:「人家一个人抵受不住,又
怕你不够尽兴,才唤了雁儿一道,偏你猴急。」
韩归雁性子比陆菲嫣大方爽直,揶揄道:「也不全是。陆姐姐说你要是在军
营里没有要了倪姑娘,就让我务必来帮忙,若是要了,我便不一定要来了。我说
你决计不会,都不需要问,这就擅作主张地来了,嘻嘻。」
「那也不全是……」陆菲嫣羞得脸蛋都快埋进高耸的奶儿里去:「雁儿修炼
「道理决」最久,虽然有些旁的内功,对你也能有所助力,我是这么想的……」
「呵……」吴征喘了口气,管陆菲嫣怎么想,总之现下两位美娇娘齐齐在怀,
艳福无边:「爱妻思虑周祥,感恩,感恩。你们在陵江城也吃了不少苦头,都是
陪着我吃的苦,我也该好好犒劳你们。」
「哼,说的那么好听。陵江城真的苦,陆姐姐帮了我许多,若没有姐姐,这
一趟我便回不来了。」生死与共过后总有特殊的情感,韩归雁与陆菲嫣目光碰在
一起,无数种情绪都交融汇合。互相欣赏,互相珍惜,还有同生共死的感念,等
等等等,复杂得无法形容。
韩归雁收回目光,只见吴征看得神魂颠倒,即刻猜中他的心思,嗔道:「每
回都是便宜了你。哼,大家都这样疼爱你,明明有时候不想你奸计得逞,又拒绝
不得。你……老实跟我说,什么时候你就有今日的……期盼了?」
吴府里相貌身材均难分轩轾,各有各的美。但韩陆二女尤其在身材上极为接
近,两人修长笔直的美腿在吴府里也是颇受羡慕。把这二女一同弄上床,吴征岂
能没有过私心想象与期盼?
「第一次……是你给我阵图去献给梁兴翰那一回……那天我第一回见你们俩
共处一室……」吴征老老实实地答道,当时的一点一滴,都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一点都不愿隐瞒。
「嗯?」二女的柳眉一同倒竖。她们万万没想到会是那么早的时候。那时吴
韩尚未定情,陆菲嫣还不断地在撮合吴征与顾盼。
「我说的是实话。」二女的手指一同掐上了腰,吴征举手投降,还是诚恳道
:「你们俩的姿色魅力我哪里抵挡得了?第一回就有想象也是情理之中。再说了,
当时我就下定了要娶你们的决心,怎么想象也不算错吧?」
「那倒也是……」终究不舍真的掐下去,二女对视一眼达成了某种默契,韩
归雁低声道:「憋得难受了吧?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没回过神来……」
吴征许久都没回过神,以至于三人赤裸着躺在床上时他还在发愣。眼睛直勾
勾地看着屋顶,双臂里全是温香软玉,左边肋下抵着的奶儿丰满柔软,右边的则
饱沉结实,其硕大则几无二致。即使胯下肉龙已翘得像柄指天长枪,胀得发疼,
他居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已足够。
「我听说大户人家里的女眷,有些两三月都轮不上一回。咱们府里都是出色
的女子,可不能受这样的委屈。反正郎君身子骨结实,今后若是喜欢,好几人陪
着一同歇息也只随你的意思。」光天化日之下,韩归雁窃窃私语道:「这些事情
人家已和陆姐姐商议过了,你看,人家是不是都心疼着你,都向着你?哼,外头
忙得要死要活,回家还得操那么多心思,人家可也累得不成话了。」
曾有过一回大被同眠,但吴征并不认为可以时时如此。韩归雁居然考量得如
此全面,做下的决断也堪称合理。吴征心中感念,他早认准了韩归雁就是吴府的
女主人,如今来看再也正确不过。这位女郎吃味归吃味,做起事来总是大局为先。
就连当时冷月玦一事她火冒三丈,甚至与吴征起了争执,可考量更多的还是怎么
善后,怎么能让冰娃娃入了吴府。的确如她所言,为了吴府内外的和谐也是操碎
了心。
「妻美且贤,我还能多说什么?只能说放心得很。」吴征感慨不已,搂着娇
躯的臂膀又更紧了些。
「那你就好好安慰下两个好久不得夫君宠爱的女子。嘻嘻,陆姐姐脸皮薄,
在人前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就不怕。」韩归雁语带双关,看来已猜测到陆菲嫣外
羞内媚,尤其有旁人在时更是如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陆菲嫣一声未发,却早将柔唇亲吻着吴征的肩膀。香吻
极轻极柔,若有若无,以满腔爱意抚慰爱郎。吴征又紧了紧臂膀,力道大得几欲
将三人融为一体。心中绮念重重,连看着夏初时的纱帐子都大为不同,仿佛床边
笼了一层薄雾。
不知不觉就与韩归雁吻在一处。女郎丰厚润泽的唇瓣嵌在嘴间口感绝佳,只
消轻轻一吸,她的软烂丁香便顺势渡了过来,两人唇舌交缠,吻得天昏地暗。
口鼻间俱是女郎香甜的气息,环过她腋下的臂膀顺势攀着饱沉结实的美乳又
揉又捏,大得其乐。脖颈边却有一支细长如兰叶的香舌调皮又灵巧地舔舐着,留
下了道湿痕之后一路向上,含着吴征的耳廓轻喘重吻。娇喘声近在耳边,火热的
呼吸酥麻了大半的身体,左手则是绕过美妇的腰肢,在她冰凉又光洁如玉的臀儿
上把玩。那臀儿又大又翘,尤其臀尖上更有两条肥美的嫩肉,摸起来手感绝妙无
比。
吴征不敢厚此薄彼,与韩归雁热吻了一阵,从纠缠难分中艰难抽离,扭头向
耳边的陆菲嫣吻去。美妇等待许久,挑逗爱郎固然颇有乐趣,深情的拥吻更能抚
慰久旷的内心。比起方才的羞得不敢见人,真到了亲密之时,陆菲嫣便远比平日
大胆得多。她极为热情地回应吴征,香舌轻吐,玉体慢摇,以自己胸前两团动人
的豪乳在他身上摩擦。
饱尝了两位美人的香唇嫩舌,吴征品得有滋有味,二女也是一般。亲热的全
心投入,旁观的也觉爱到深处,欢好时一样好看。吴征刚松开韩归雁,正待转向
陆菲嫣时,不防美妇竟已凑到近前,吐出一截细长软嫩的丁香,几乎在韩归雁的
唇边接了过去。
如此一来,吴征的舌头一半贴着韩归雁的,一半贴着陆菲嫣的。他双手一紧,
舌尖一挑,同时逗弄起二女来。韩归雁一时不忍分离,陆菲嫣更是热情如火,灵
巧的舌尖不管不顾地旋绕回环,也不分吴征还是韩归雁,吃得分外忘情。
三人就此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吴征时而将二女的舌尖一同吸在嘴里,时而
也吐舌于口外,与二女的一同纠缠。陆韩齐吐香舌,犹如两瓣花朵里探出颗丁香
蓓蕾,不仅品之滋味又香又甜,在眼前亦是美不胜收。
吴征吐了口难耐的长气,三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陆菲嫣羞红着脸,目光闪
躲不停,韩归雁撅着唇瓣,面上娇嗔不已。上一回府中尽欢,韩归雁可是从头到
尾,自比尾声才来的陆菲嫣更清楚吴征颇爱女子间的相戏。她自也觉得,家中女
眷个个花容月貌,欢好时同性之间的亲热养眼无比,作为调剂再好不过。
方才三人亲密无间,吴征是既饱口福,又饱眼福,乐得嘿嘿直笑道:「真是
美极了。」
「人家每回都气不过,可都没违了你的意。哼。」
韩归雁气鼓鼓的,似是懊恼自己的「不争气」。陆菲嫣不敢抬头,却悄声问
道:「你……还想要什么?每回都是你先伺候人,今日有伤在身,就……换换吧。」
吴征的好处正在于此,每回欢好都是先将女伴尽心伺弄得爽爽适适,从不嫌
烦,更不摆什么男尊女卑的臭架子。陆菲嫣向来对此节爱到了心头,今日反其道
行之且壮着胆子在韩归雁面前提出来,也是疼惜吴征伤未痊愈。
「先是最想看着你们一同舔棒儿。我要看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吴征今日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大有要一遂心愿的意思。提出羞人的要求也
就罢了,居然「先是」,那接着就有「还是」,「后是」等等等等。这是难得可
以趁着身体有恙作威作福的大好机会,哪有放过的道理。
吴征忽觉偶尔霸道一回感觉也不错。双手抱在脑后,闭着眼只等销魂一刻,
还得意洋洋地眯开眼来瞧瞧二女。无论他们窘迫也好,还是跃跃欲试也好,都是
绝不能错过的媚态。
陆菲嫣与韩归雁不发一言,目光却不住地闪烁,似乎正通过心灵的窗户商议
着什么。吴征时不时也能与她们心意相通,可像这样只以眼睛就能把心底话说个
一清二楚,他也难能。——要知道,吴征的要求对女子而言相当过分。这不像上
回出征在即,前途未卜,本就有豁出去的心态。再者玉茏烟最懂讨巧,瞿羽湘本
就喜欢亲近女子,冷月玦则是什么都想试一试。
二女肯同床共枕已然不易,更要做这等羞人之事,内心定然十分复杂。或肯,
或不肯,或忸怩不安,或不知所措,百般纠结也能用眼神就说明白,偏偏她们俩
的样子就是懂得对方的意思。
吴征原本懒洋洋,一眼就再舍不得懈怠。只见二女目光不断变幻,脸上也是
精彩纷呈。时而陆菲嫣面色泛红,又似被吓着了什么,血色褪去变得发白。时而
又露出疑惑之态,唇瓣微翘,目露异彩。韩归雁则弯着嘴角似有笑意,时而了然,
时而又觉揶揄。这一节吴征倒是看得懂了,陆菲嫣从前的身体韩归雁清楚得很,
八成是拿这事儿逗美妇开心。
不一时二女相视一笑,似是达成了共识,一同转向吴征时均露出又便宜你了
的神色。
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毕竟有了第一回,便会有第二回,第三回。吴征只
是没想到来得这般快,还这般主动。
二女一人一边凑近,同时露出贝齿在他脸颊边轻咬了一口以示惩戒,便一左
一右地蜗行而下。两条小舌带着香唾别样的冰凉,在男儿强有力的身体上留下两
道痕迹,才停在他胸膛之前。
胸口敏感的两点一同被小舌挑逗着,吴征忍不住粗喘出声。韩归雁的舌尖像
抖动的蝶翼,极快地上下舔动着凸点。陆菲嫣则绵柔地蜿蜒缠绕,画着圈圈。不
同的滋味,同样的爽快,使得吴征深重地呼吸,双手也在两位美人的背脊上下游
移,一会儿抓玩臀肉,一会儿也用指头在腰眼处画着圈圈。
「咯咯……」难忍的麻痒让韩归雁娇笑出声,吴征极爱她腰上的这两枚深涡,
可现下不是时候。她的身体尚未完全火热,意识还未完全沉醉。于任何一名女子
而言都是一样,只有全身心都投入之后,身上的那些痒处才会变成爽快与舒适。
陆菲嫣之迷媚比韩归雁快的多。这副成熟又敏感的娇躯总是一点就着,何况
是在吴征身边。这一刻等待太久,陆菲嫣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不再顾忌和计较。
吴征粗糙的手指或轻或重,挠在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将体内点燃的火苗催得更
旺。在不知不觉间,美妇便和从前一样地放松,自然,像他们每回都做的事情,
与爱侣在互相享受对方的身体。
从肋侧到腰侧,陆菲嫣一路向下吻至胯骨,如花娇颜慢慢地靠近黑毛丛生之
所。韩归雁呆住了,不知是诧异于陆菲嫣的投入之快,还是被这股媚色所迷。只
见美妇细长的香舌顺着吴征的身侧转着圈儿向下,那娇艳的色泽,就像是龙吐珠
的花蕊迎风摇曳时那样妩媚动人。
陆菲嫣似是全情投入,全然未发现韩归雁已停下动作,正与吴征一齐目不转
睛地盯着自己。美妇自顾自地亲吻,挑逗着男儿,吴征忽然有所明悟。联袂同床
在吴府还不是常态,但诸女皆知吴征对此十分喜爱。这本就是十分刺激,又十分
满足男子之事,何况吴府的女眷个个姿容卓绝。陆菲嫣尚未适应有旁人在场,但
又不愿拂了吴征的兴致,解决之道唯有这样全心全意地投入进去。
美妇的香舌卷绕着毛发,仿佛一朵艳丽的牡丹在黑绒绒的草丛间盛开,看得
人心中一阵悸动。韩归雁不由咕嘟一声咽下口唾沫,论妩媚,的确无人能及陆菲
嫣。她明显没有刻意地讨巧,只是本能地欢好便媚色无边,连自己一名女子都不
由心动。
不仅心动于陆菲嫣的媚态,也心动于深情爱意之下的欢好之美。
陆菲嫣以对着肉龙以口相就,细长的丁香卷绕着肉柱,像攀附梁柱的游龙紧
紧地胶合在上面。美妇细心地从根部舔起,一直划向龟菇钝尖,循环反复,每一
寸肌肤都不愿错过,黝黑的肉柱很快便敷上一层闪亮的水光,居然让肉龙发出黑
玉般的光泽。
而美妇娇媚绝伦的容颜与享受于口舌侍奉的模样,与狰狞凶恶的肉龙极具震
撼力地冲入眼帘,让人难以形容其间的诱惑力。吴征贪看不已,韩归雁贪看不已。
吴征想的是这只灵动的小舌与温软的唇瓣,让自己随着动作一下又一下失控般地
颤抖。他只盼多看一点,再多一点。韩归雁则在想不知自己为爱郎侍奉之时,是
不是也这般好看。
陆菲嫣将肉龙细致地舔了数遍,方才启开香口将龟菇含入,两片唇瓣卡着沟
壑边缘,两颊时而被香舌从内顶着鼓起,时而深吸一口而陷落。看似紧密贴合的
唇瓣与肉龙,却有香津一缕一缕地漏落,让棒身的水光从不褪去。
美妇吮得意乱情迷,伏在吴征胸口的韩归雁也呼吸越发急促。她难耐地以香
舌舔着唇瓣,仿佛口干舌燥,又以贝齿轻咬,仿佛在忍耐着什么难过之事。陆菲
嫣侧身俯卧,两颗豪硕美乳堆集在一起,将幽深的乳沟挤得难以见底。两条笔直
修长的美腿虽是闭合起来时全无缝隙,可胯间却有湿淋淋的汁水在不断涌现。那
股女儿家情动之时,幽谷里渗发处的绝妙气味正在弥散。
「还不快去,我想要。」吴征一手抚着陆菲嫣的脑后,不知是在抚摸秀发,
还是助力她吞吐。另一手则推着韩归雁的臀儿,催促她与美妇汇合。
韩归雁几乎一片空白地起身,在肉龙前趴跪而下。没有思考,仿佛一切本就
是如此,自然而然,浑然天成。她半开着樱口向肉龙与美妇凑去,唇未至,舌先
吐,不知是怕打扰了沉醉其间的陆菲嫣,还是想先品一品美妇的香津与爱郎肉柱
混在一起的滋味。
「呃……」销魂的滋味平添了一倍。龟菇被一张温柔嫩口紧紧地包裹,又吸
又舔,棒身另有一只小舌正上下游移。吴征打了个寒颤,闭眼死死握拳,全身肌
肉都抽了起来。还没从销魂中回过神,便急不可耐地睁眼向下看去。
两位美娇娘正一同服侍着肉棒。陆菲嫣松开了檀口,螓首左右摇摆着,从不
同的角度舔吸着龟菇,将它的每一分每一毫都细细密密地反复抚弄。韩归雁则凌
乱地以唇吸吮,以舌舔扫。女郎仿佛魔怔了一般,这里含一口,那里舔一口,让
肉棒仿佛被一只调皮的蚂蚁乱爬。可看了片刻,吴征才发现她原是追逐着陆菲嫣
涓涓流下的香津,仿佛要将棒身清理干净。
极致的丽色让吴征失魂落魄,不知过了多久,陆菲嫣忽然松开龟菇,改为以
香口吸着半只肉柱向根部游移。而韩归雁则恰巧由根至顶一路舔洗攀上。二女在
不自觉间形成了默契,一左一右地将整只肉龙一同抚慰。
吴征双腿不住地失控抽搐,不仅肉棒上传来的快意难以抵挡,二女的美态更
让他情欲迸射。那半合的美眸迷醉,鼻息间喷吐的火热气息,还有优美的唇瓣聚
散不定,中央的两根小舌也在肉柱上缠绕旋转不定。
他奋力地起身,双手自二女断崖般的背脊滑下,揽着她们的腰肢一扳。力道
袭来,二女不由自主地旋了个身,齐齐趴跪着将臀儿翘向吴征面前。
两处幽谷都散发着异香,韩归雁的香甜沁人,陆菲嫣的腥臊浓郁。清凉的汁
水俱已润透了幽谷,打湿了乌茸,正顺着腿根潺潺而下。
美人恩重,岂可让她们久旷?吴征双手各自骈起二指,钻入芳草地里探寻着
洞口,轻轻一突便滑了进去。即使只是手指,那温软紧致与蠕动时的包裹感仍让
人舒爽无比。韩归雁的花肉肥满,丝发难容,此时正力道十足地收缩着,仿佛要
把入侵的手指给生生挤出去。陆菲嫣的花肉则绵密丰弹,手指一入便被大力地吮
吸,仿佛是被生生地吸了进去一般。
截然不同的触感,各具滋味的快意,吴征双手各使不同的方式,一会儿搅拌,
一会儿抽插,顿时让二女乱了方寸。
陆菲嫣发出闷闷的嘤咛声,不知是从被堵住的嘴里,还是呼吸急促的鼻间。
韩归雁仅有的理智让她没有死死咬下口中的肉龙,却双手一紧,呼吸都已停滞。
二女吮吸的力道均陡然提升,仿佛使出了吃奶的气力。幽谷里传来的快意如此强
烈,如此清晰。幽谷里敏感的花肉正被翻搅着,那一颗颗饱蘸汁水的肉芽被挤出
甜腻的幽泉,却又在不断地蠕动,挤压。这一切仿佛可在脑海中纤毫毕现地看见
一样。
她们一同迷乱起来,吮吸的力道加强,使得芳唇与棒儿发出啵啵的声响,香
舌的舔舐也响起咕唧之声。淫靡的声音便是最好的催情之曲,吴征开始挺耸着腰
杆,让肉龙在唇舌之间加速摩擦。手指的力道与速度也不由加快,更时不时地从
难以割舍的幽谷里抽出,在二女充满弹性的翘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上几记,打得脆
响连连再重又插回。
情动的韩归雁本能地伸长了香舌,更是在于陆菲嫣争抢肉棒一般,尽力地想
含吮入口中更多。陆菲嫣熟练地缠卷着棒身,不论是肉龙,还是韩归雁的樱口香
舌,情动之下已然不管不顾地一概吸吮含舔。
吴征瞪大了眼睛,看她们争抢着,又像互相戏弄着,更似不分你我地亲密着。
他直起上身想要看得更清楚,双手也改为抓住二女悬垂的奶儿把玩。
爱郎的手指巧妙又灵活,十分清楚自家的敏感点所在,戏弄了一阵二女都是
小泄了一回,情火稍解。神智略复,便觉方才的争抢着实太过羞人,不由一同偏
头向吴征投去娇嗔的目光。
吴征把玩两只美乳,滋味各异,手感绝妙。见她们一同回头,那幽怨的模样
像鲜花盛放在肉棒边,嗔怪间两根软嫩丁香仍在棒身上缠卷,不由怦然心动。
肉龙找准了角度,在两对唇瓣间缓缓顶送,二女心领神会,微启檀口将棒身
包裹,香舌又是不停地舔舐。肉棒前顶,使得根部嵌合在二女口间,浓密的毛发
与男儿浓厚的气味让她们麻痒难忍,心头又有异样的欲望。肉棒后抽,盘根错节
的棒身过去,膨大的龟菇更加硕大,也更加圆润,她们的嘴型便不由随之改变。
吴征缓缓将肉棒抽离,二女便唇舌相交,吻在了一处。
此时她们才惊觉上了吴征的当,刚要分开时,幽谷又被手指突入。这一回吴
征的动作异常激烈,尽往二女的敏感点大力侵袭。刚小了些的欲火又被点燃,二
女哼哼唧唧,半推半就地抱在一起,方能支撑着绵软无力的娇躯不瘫倒下去。
仿佛在陵江城的相互扶持,陆菲嫣与韩归雁几乎贴在了一处。目光里俱是对
方绝美的容颜与香甜的气息,这些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此时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展
现出来,她们的心头亦泛起异样。
陆菲嫣一勾韩归雁的脖颈,有些释然又甜腻地一笑,轻舒唇瓣,微吐香舌,
深深地将她吻住。
韩归雁闭上凤目,仿佛在感受着,享受着。女子的唇舌与男子不同,单以滋
味而论更甜更香。二女很快便在幽谷传来的快意下纠缠在一起,四臂相拥,唇舌
凑弄,直把吴征看的目光发直。
陵江城的同甘共苦使得二女之间亦有一份情意,这一场拥吻不是单单为了取
悦爱郎,吻起来时情意绵绵。那亲吻温柔妩媚,动作舒缓而妩媚。没有了男女之
间的主次之分,一切都是那么软绵绵,温润润。
吴征只看了片刻便即吃不消,肉棒仿佛快要炸裂一样难熬。他急忙挺腰又将
龟菇抵在四片柔脂边。陆菲嫣与韩归雁原本就十分动情,对此更无拒却之意,顺
势便又顺着肉龙两侧舔舐起来。
忽上忽下,不分你我。二女各以所好舔弄着肉棒,樱唇不住碰触,香舌也每
每纠缠。更让吴征吃不消的是,当她们一同吮至钝尖时,还又互相拥吻一番。甚
至舌儿来不及收回嘴里,就这么展露着互相勾挑。韩归雁搭着陆菲嫣的香肩,陆
菲嫣揽着韩归雁的柳腰,无边的春色让吴征呼吸越来越沉,肉龙也传来欲射的感
觉。
感受到唇舌间的肉棒涨得更粗,热得发烫,二女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面色
各自变得酡红如酒醉。此时陆菲嫣正吮吸着龟菇,韩归雁勾挑着棒身,美妇轻启
檀口吐出龟菇,却是以香舌托举着向韩归雁口中送去。托在龟菇下方的舌儿还不
停地摆动,刺激着龟菇下方的敏感点。
在吴征窒息般的抖动中,陆菲嫣将龟菇送进韩归雁口中——仅只一半,另半
只却是不肯舍弃,使得龟菇被她们的四片唇瓣一同闭合吞没。
两只小手同握棒身有节奏地挤压,仿佛要将里头的汁液全数榨出。唇舌不分
你我地在龟菇上缠卷,打转,勾挑。这一回更加投入,更加百无禁忌,二女均以
最激烈的动作勾引着爱郎的欲火,口舌侍奉间,她们似乎也在热吻,舌儿相戏。
「呃……」吴征嘶吼声中阳精喷薄而出,刚飞溅出马眼,便被抵在马眼口上
的两只小舌尖挡住。嫣红的舌儿上沾染了白浊,还在不住地舞动,不停地刺激敏
感的马眼。二女亲密无间的合作,让吴征获得巨大的快感,阳精像迸发的喷泉一
沽一沽地涌出,将她们的唇瓣香舌间射得一塌糊涂。
这一次快意的巅峰几乎让吴征脱了力,肉龙软了下去,垂头丧气地自二女唇
边离开。可含吮间的两位美人却又一时停不下来,吐出唇外的香舌还嗫喏地缠在
一起,像在互相清理了嘴边的狼藉,又像在品着各自的味道。
一场完美的口舌侍奉给了今日一个大好开端,放松了心情,也排除了顾忌。
一旦身心投入,欢好时的快意便让三人完全沉醉其间。
韩归雁跨骑在吴征身上,一手扶着再度昂扬的肉龙,以龟菇在幽谷口摩擦。
柔嫩的花肉发出唧啾的搅拌水声,还有些细微的刮摩乌绒的沙沙声。女郎一边享
受着快活,一边吃吃向陆菲嫣道:「人家平日最喜欢这样,姐姐,人家就占个先。」
「原来雁儿最喜欢骑。」陆菲嫣心中暗道,虽觉自己的幽谷空虚无比,花肉
麻痒难忍,但韩归雁骑在吴征身上是爱郎自己要求的,她也只好暗自忍耐。美妇
温柔点头,轻轻道:「嗯。」
被手指翻搅了许久的幽谷早已濡湿,连花唇都已软糯如泥。韩归雁将龟菇在
洞口磨蹭,以翻卷的唇肉感受着爱郎的火热与坚硬,同样也将自己的嫩滑与滋润
传递过去。此刻她在陆菲嫣一动不动的注视目光中,也不由有些得意。
女子的双腿大大地分开,露出腿心间的乌黑绒毛,这本就是冶艳之极的模样。
女郎又有一双长及常人腰际的美腿,更兼这双美腿肌束结实而分明,此刻她仅以
足尖点着床面,发力的双腿绷得异常紧实,更显修长有力。
即使是陆菲嫣,此刻露出的也是羡慕与欣赏。除了不住地扫视着韩归雁像是
练武时扎马步的姿势,以及目光来回看着她的一双长腿,也不时地注目在她腿心
之间。
女郎缓缓沉落腰肢,在幽谷发出的咕唧一声里将龟菇吞入身体。她发出悠长
的幽幽叹息声,似有无尽的快感,也令陆菲嫣不由缩了缩花肉。
爱郎的粗大火热定然死命地挤压花肉,还烫得敏感的嫩肉连连颤抖。看韩归
雁蹙着眉头,鼓着鼻翼,樱唇情不自禁地张开急促又深重地呼吸,两座沉甸甸的
豪乳剧烈地发颤,像是微风拂过的湖面,陆菲嫣便知道她此时有多么地快乐。这
样的快乐她也尝过无数回,今日也会有,只是现下当真有些寂寞难耐。
陆菲嫣一直在偷眼瞧瞄着两人紧密结合的胯间。肉龙插入花穴的靡乱,可谓
至淫之景。就是这样的至淫,偏让人无法自拔,一眼难以忘怀。陆菲嫣只遗憾自
己不能纤毫毕现地看清爱郎是如何进入自己的身体,越是遗憾,就越是吸引,更
越想看清楚。
乌绒绒的毛发缝隙里,原本因动情而微微外翻的玫红花肉被肉棒卷进幽谷。
韩归雁明明使尽了全身气力,却越发难以支撑身体。当肉龙刺中花心,再也无法
深入丁点时,女郎不得不双手按在吴征的腹部,才能勉力维持。她轻轻扭了扭腰,
让龟菇刮弄着花心,又抬起臀儿,将肉龙抽出体内。
玫红的花肉就此又被翻了出来,那一颗颗肉芽亮晶晶,水嫩嫩,黏连在肉棒
上却又淫靡无比。陆菲嫣看得满脸火烧,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羞人模样。
韩归雁起落了数回,似是适应了肉棒的粗大火热,便半跪于床,不再大幅度
地起落,而是有力地拧起了细腰,让斜刺入洞的肉龙小幅度又快速地进出。女郎
口中的呻吟声时而细细,时而剧烈。摇拧的腰肢也是时而前后,时而左右。幽谷
里若是太过麻痒难耐,也会重重地起落一番。
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将,此刻就是最优秀的骑手,随心所欲地掌控着自己
得娇躯,与胯下的「马儿」融为一体。这一路奋力驰骋,肉棒抚慰着她渴求的每
一分敏感。韩归雁在巨大快意之下越发忘情,她稳稳地支撑着娇躯,百忙间双手
将一头秀发撩在脑后。那双臂抬折而起,牵动一双盈盈弹跳的豪乳春光大展,美
得不可方物。
眼见女郎进入了状态,吴征一手顺着她的腰肢向上一滑攀住美峰,另一手却
在看得目光发直的陆菲嫣胯下掏摸了一把。
湿淋淋的犹如泛滥的洪水冲刷而过,光是旁观就如此动情,除了陆菲嫣身体
易感之外,也因眼前的春色太过淫靡。
「上来。」吴征短促地呼吸,也只来得及短促地出口两个字。韩归雁的起伏
同样让他爽快非常,连胸膛上都沁出了汗珠。
「什么?」陆菲嫣一愕。
「雁儿喜欢骑,你喜欢什么呀?还用问么?」吴征似笑非笑地推着陆菲嫣曲
线玲珑的娇躯。他哪里是要将美妇晾在一旁,分明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陆菲嫣面上发窘,一头短发无法遮蔽,连脖颈都敷上了一层嫣粉。可是韩归
雁正全情投入,她不愿扫兴。二来吴征想要的事情,她打心眼里不愿拒绝,也无
法拒绝。正如爱郎所言,那也是她的最爱。
羞答答地起身,韩归雁虽仍起落着身躯,目中也流露出一丝好奇,由此美妇
更加羞涩。她垂着头无所适从地也想去拨一拨秀发,可这一头短发只够将将勾在
耳后,一低头又垂落下来。
每一回他的要求似乎都让自己羞不可抑,可每一回都不能拒绝。陆菲嫣认命
地一抬玉腿,便要将胯间羞处向吴征凑去。
不想吴征伸手一挡,又画了个圆圈道:「今天要转过来。」
陆菲嫣无力地呻吟一声,吴征的心意她立时醒悟,爱郎除了要用这个羞人的
姿势与她们同欢共乐之外,还要她们互相之间看清对方的微妙。
陆菲嫣再无力地呻吟一声,情知还是拒绝不了他,欲火蓬勃的身体也在催促
着自己。韩归雁短促娇美的呻吟声,花肉被抽插时发出的水磨声,都是一剂剂催
情药让她的幽谷里也是一片汁液淋漓。美妇不知所措地再一撩发丝,失魂落魄般
转身分开双腿,向吴征面庞跨骑了上去。
臀肉被两只粗糙大手抓掐着玩弄,幽谷被热得烫人的呼吸连连喷吐。爱郎让
自己欲仙欲死的舌头虽还未碰触花肉,可陆菲嫣已能察觉他正拨弄着芳草地,让
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提到嗓子眼,可那销魂一刻始终没有到来。
陆菲嫣觉得气力都被芳草丛的撩拨被抽干,她几次想落下腰肢,却被吴征牢
牢托住。那种将至未至的滋味,仿佛被炼狱之火拷熬着神魂,难受得让人发疯。
多想与近在眼前的女郎一样,徜徉在至乐的世界里。
韩归雁畅快的呻吟,与陆菲嫣难耐的低唤声交织在一起,此高彼低。于陆菲
嫣而言,从前也曾被这般反复逗弄过,当时是情趣,今日韩归雁的快活近在眼前,
现下便全是一种折磨。韩归雁起落的身体,不时鼓胀的鼻翼,轻咬唇瓣的贝齿,
或是润湿唇瓣的香舌,还有像是口中似酸又苦而艰难忍耐的神情,以及晃荡出波
涛重重的奶儿。在陆菲嫣眼里看来,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让人从心底羡慕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菲嫣几已被折磨得意识麻木,才觉臀儿被忽然向下一拉。
触感柔软,却又十分有力的舌尖终于触到了花肉,麻木的意识,身体反应却异常
地清晰,比平日还更清晰,舌尖点中的肉珠几乎像被锐物扎了一下。
陆菲嫣尖叫着一弹而起,但酥软的身体哪里逃得开牢牢抓着她丰美臀儿的大
手?腰肢又被拉了下去,那根恼人的舌尖有力地刮过肉珠,滑入花缝,再狠狠地
刺进幽谷里。美妇几乎断了气地从胸中挤出奄奄喘息,那舌头在幽谷里疯狂地打
着转儿,刮弄着每一颗蜜肉,每一丝敏感的缝隙,令她娇躯一软便向前倒去。
被酥麻到心底的快意震得迷迷糊糊间,陆菲嫣撞上了一具同样柔软,光滑,
又湿漉漉的躯体。尤其是那副躯体的胸前同样有一对硕大的妙物,正与自己的硕
乳抵在一处。激烈的喘息与呻吟声在耳边响起,娇弱无助,身子更是剧烈地起伏。
陆菲嫣睁眼,才知吴征不仅翻搅着自己的花肉,也在急速地挺动腰杆,撞击
着韩归雁的幽谷。二女居然一同被他弄得骨酥筋麻,销魂蚀骨。脱力之时撞在一
处,居然形成奇妙的平衡,互相支撑着才未倒下。只是这么一来,不免耳鬓厮磨,
胸乳交贴,亲密之处比方才还犹有过之。
韩归雁正到了紧要处,双手乱抓缠住了陆菲嫣,仿佛在大海的怒涛中竭力抓
住每一根稻草……陆菲嫣忍耐了许久,幽谷里终于有了抚慰,花径正死命地收缩
去寻求更多的快意。二女自然而然地抱在一起,四座傲然的乳峰各不相让地互相
挤压着,香唇不顾一切地湿吻着,小舌左采右获地纠缠着。
从前欢好时到了巅峰之前,吴征都会尽力将她们身上的每一处敏感点一同抚
慰。现下似乎是出于此习惯,又似乎是出于本能,二女的幽谷里俱欢畅爽快,空
着的奶儿与樱唇便各自寻找到了对方。
三人相戏,高潮来临得更快,也更猛,居然猝不及防。韩归雁只觉腹中的火
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忽然窜向四肢百骸,小腹就此一缩陡然大泄。她的气息忽然
停滞,脑海顿挫,只知死死地抱着怀中的陆菲嫣,两片唇瓣拼力抿紧着美妇的香
唇。而陆菲嫣的回应竟然更加激烈,不仅香舌频渡,不停寻找捕捉着自己的舌尖,
娇躯更是不停地扭动,用她的豪乳死死挤住自己的硕乳厮磨。
香甜的气息,巨大的快意,韩归雁喉间发出闷闷的呻吟声,仿佛体内开了个
小闸门,花汁泄得一塌糊涂,直让自己一身都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冰凉的液体滴在脸上一击,韩归雁才从失神中醒来。方才魂魄仿佛离体的滋
味仍在环绕不散,令人回味不已,但眼前的春色却更加令人难舍。
陆菲嫣的娇颜正在眼前,她趴跪着压在自己身上,四乳交贴,娇躯也一震一
震地前后耸动不已。配上她媚人的呻吟声,可想而知吴征正从后穿刺着她柔嫩的
花径。
「这姿势……」韩归雁刚想了明白,竟觉难舍难离。二女一趴一跪,陆菲嫣
跪着的双腿正巧架开韩归雁的双腿,长腿交织不说,更让胯间妙处展露无遗。她
们拥在一起,却让吴征可以随意探采幽谷,来来回回,个中淫靡,想想就让人耳
热心跳。
韩归雁双臂刚缠上陆菲嫣的蛇腰,就觉美妇娇躯一阵大颤,在长长的呻吟声
中瘫倒在自己怀里。她心中爱意忽起,一边拨弄梳理着陆菲嫣的乱发,一边忍不
住亲吻着美妇的脸颊。
「他坏死了……」陆菲嫣温柔回吻,品味着与平日不同的余韵滋味。爱郎的
肉龙仍在花径里打着旋儿,龟菇搅拌着酥软的花心使坏,这一声如泣如诉,竟对
着韩归雁诉说心中「不满」。
「哼,就是……下回……下回……」韩归雁亦觉异样的情愫升起,只是想说
两句狠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更打心眼里觉得这般滋味着实甜美,哪有半分不肯。
「咿~~」陆菲嫣又是无力地娇吟,原来吴征抽出了肉龙。虽是高潮刚过,
龟菇刨刮着花肉的滋味仍是让人难熬。
丰沛的花汁被棒儿刮了出来,韩归雁只觉粘腻腻的液滴一注一注地浇淋在自
家幽谷上,尤其那颗肉蒂儿被花汁冰凉凉地一激,腿根子都抖了起来。她娇羞不
已间,又觉那根蓬勃火热的肉龙从肉蒂儿上滑过,挤贴在小腹上。
二女均觉错愕,一瞬间又回过味来。她们身体的所感相同,一想可知两人的
幽谷一上一下靠在一起。吴征居然把肉龙钻在中间,分别摩擦着两人的幽谷口,
大享同品二女的艳福。
这厮磨分外淫靡,又让人分外难受。二女娇弱无助,又急欲承欢的神情,连
眉眼间最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对方。韩归雁被调情得正难过处,又「啊哟」叫了
一声。
原来吴征忽然抽出肉龙,挤开幽谷,恶狠狠地大力一棒到底。钝尖破开紧致
的甬道,又被棒身排挤而开。更过分的是,火热的肉龙上还沾着冰凉的花汁,不
知是自家的,还是陆菲嫣的。
「终于让他得逞。」韩归雁被冲击得狼狈不堪,挣扎着连连呻吟间,也只能
乖乖就范。
吴征在她体内又重又快地来了数百抽,抽得她小泄一回,才又拔去肉棒,转
攻陆菲嫣。二女并在身前任他采撷,这股得意的快感不下于肉龙的爽适。
幸好他未曾折腾人,总把一人弄得满意了,才转攻下一人,来回反复。韩归
雁泄了身,歇息时又被陆菲嫣的娇吟唤起欲火。反之也一样,居然有种奇妙的和
谐。尤其陆菲嫣媚态万方,歇息时还仰起上身,找准了韩归雁胸前梅珠,将自家
的与她对在一起。
她们俱有傲人的身材,奶儿每每被挤成四团奶饼。此刻陆菲嫣仰起上身,方
能看清四乳相对时的无边春色。
堆雪一样的乳肉从陆菲嫣胸前塌了下来,直到峰顶才扑了粉似地露出玫红色,
色泽向梅珠蔓延,像是冬日冰雪中在枝头盛开的梅瓣。
结实得即使平躺也仅微微塌陷的乳峰自韩归雁胸前挺起,稀蜜般的肤色,在
豪乳上更显得乳肌比蜜还要滑腻。峰顶处晕着一层樱粉,梅珠傲然翘立,圆润挺
拔。四颗梅珠两两相对,均不能承受奶儿的沉重而被压得倒在乳肉上,像四颗硬
石子刮在乳肤上打着圈。
大手抓揉奶儿的滋味固然绝佳,可现下的滋味一样美妙。女子更加了解女子
的身体,互相抚慰时更加地丽色四溢。
三人相戏了好一阵,韩归雁刚泄了身瘫软下来,便见陆菲嫣面色一僵,发出
声特异的娇吟。这一声娇吟比前不同,美妇娇媚非常,肉龙入谷时那声音甜美悠
扬还婉转悱恻,比她的琴音还要好听。可这一下却分明带着不安,羞耻与方寸大
乱。
吴征这一回分外温柔,抽插时动作缓慢轻柔,似害怕太过粗鲁弄伤了陆菲嫣,
而美妇的呻吟声也始终带着异样。好一阵韩归雁才幡然醒悟,期期艾艾道:「他
……他……他在弄后面?」
陆菲嫣满面委屈,万分可怜道:「嗯……刚才突然间进来……吓了人家一跳
……」
「吓着了么?」吴征带着坏笑也俯下身,朝韩归雁做了个鬼脸后亲咬陆菲嫣
的香耳,轻声道:「不是每一回都有的么?」
「你……不是……我哪里知道……」此时吴征的抽送越来越快,想是美妇紧
窄的后庭妙穴已全然适应了肉龙的粗大,令陆菲嫣的呻吟声越发异样:「突然进
来……也不怕……不怕……嗯……」
那声音因羞耻而异常地娇媚难言,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是从胸腔里使尽全力才
能哼出来。后庭小菊堪称身上最为隐秘,也最令人羞涩之处,这里被探采时虽不
比幽谷里的爽快,却因羞耻而更加地刺激。
「今日你们浪成了这样,光是水儿都流不尽,早就润得透了,哪里还需要准
备?当然不怕会弄坏了。」吴征呵呵笑道,简直志得意满。说话间又是两记重插,
胯骨撞得美妇的丰臀啪啪脆响,更让紧窄的菊蕾被翻进带出,几乎被抚平了褶皱。
「我……我……」
陆菲嫣柳眉微蹙,口中的娇嗔埋怨,身体却全是迎合。她的臀儿奋力翘起,
让后庭娇花仰天绽放,以让肉龙能插得更深。香肩也随着菊蕾被抽送时不住晃动,
一阵又一阵地肉紧。
「那里……那里……真的会舒服么……」韩归雁心中臆想连连,她不是第一
回见到这不同寻常的欢好之道。只是上一回来不及辨别许多,更是有些被惊着了,
哪里还能探究?
此时陆菲嫣就在眼前,这份不安的快乐映照进眸中时,又哪里不知道她承欢
时的乐在其中?女郎承在美妇下方的胯间,只觉一股冰凉水线泼洒似地浇淋在幽
谷上。美妇竟比先前还要更浪……
不过数百抽,陆菲嫣居然连泄三回,第三回更是在韩归雁怀里瘫得彻彻底底,
连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韩归雁抱着怀中美妇,脸上精彩纷呈,说不清的阴晴
不定,道不明的婉转纠结。
「雁儿,今日我也要你的!」吴征放过几乎昏死过去的陆菲嫣,动手将二女
翻了个身。
「啊哟……不成不成……我怕……」韩归雁如梦初醒,受惊的小鹿般跳了起
来。可她丰翘的臀儿被吴征牢牢按住,背脊上还是陆菲嫣纠缠的双臂,这样无力
的抵抗全无作用。
「别怕……他……一贯心疼人,不会胡来的……」回过神的陆菲嫣一身汗湿,
方才卿卿我我的姐妹情一下子就成了帮凶。
美妇的双腿在吴征的牵引下环上韩归雁的细腰,交叉着扣紧向下一压。这一
下不仅按牢了女郎让她再也逃不脱,更让那只丰美翘臀撅得像一座山丘。
「可是……可是……」万军之前镇定如山的女将居然紧张得语无伦次,什么
都想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滋味儿挺不错……不试试怎能知道呢?」陆菲嫣双腿回环,却伸
长了双手揉着韩归雁的翘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也不知道该怎
么做才好。只是本能地宽慰韩归雁,消除她的不安。至于成了帮凶,则是她心甘
情愿,不仅为了让韩归雁也尝一尝个中滋味,也为了吴征。
细长又嫩若春葱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细腻的臀肤,直麻到了腰肢,再透
进了心里。韩归雁忸怩不安,惶恐彷徨,竭力想说些什么大道理,偏生脑中一团
乱麻,期期艾艾地道:「怕……就是怕……咿……」
这声音和方才陆菲嫣被抵开菊蕾时几乎相同。惊诧,不安,方寸大乱的羞耻,
韩归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也会发出让人想钻进地缝里的声音。
「怎么了?」陆菲嫣深知吴征不是莽撞之辈,不会强来,但韩归雁的异样她
早已熟知,遂吻着女郎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不知是不是有姐妹陪伴在旁,略为安心。还是心中的不安一定要找个人倾诉,
才不至于憋闷得发疯。韩归雁又是羞涩,又是忸怩地道:「他……他在舔人家…
…」
陆菲嫣没有回答,只是以妙目与韩归雁对视,玩味之中亦向她询问。
「好奇怪……我……」娇声几乎与陆菲嫣如出一辙,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得紧。
后庭里传来的感觉更是一股奇怪的麻痒,韩归雁居然气息奄奄。短促的喘息出气
多进气少,从而让呼吸变得更急。那冰凉的舌尖舔在自己至羞之处,除了些许不
适之外,滋味居然不坏。且随意一想,便有一股羞耻到极点的寒意直透全身,激
得寒噤连连:「他……也这样待姐姐么?」
「是……是啊……常常如此……还……还挺舒服的……」陆菲嫣俏脸发红,
姐妹俩似在交流心事地窃窃私语。不知不觉间陆菲嫣的柔荑已不再抚摸,而是轻
抓着臀肉左右掰开,又轻吻了女郎的脖颈。
「这样的么……好……好羞人……」韩归雁虽觉万分羞耻,但不适与排斥之
感已减轻了许多,不知道是吴征的温柔让她渐感平静,还是后庭里的快感着实明
显,亦或是陆菲嫣的抚慰颇具效用。
「羞人……才好……旁人家的郎君,怎肯这样子……」陆菲嫣宽慰之语出口,
也一时失神。不知是回忆起这股羞死人的销魂滋味,还是在感念遇上了吴征。
「嗯。」婉转缭绕,简单的一个字居然如此怪异,韩归雁暗叹自己的不争气。
可是后庭里正传来被浅浅插入之后勾挑着刮弄之感,菊蕾的细密褶皱在此刻触感
清晰之极。那难耐的麻痒不仅让娇躯连连颤动,连后庭也不由自主地收缩着。一
想起那羞人的样子,韩归雁拼死了想要忍住,却怎能抵得过灵巧舌头的挑逗,菊
蕾仍是收缩不停。
「雁儿好漂亮。」陆菲嫣从女郎的脖颈处吻至红唇,将香舌渡了过去,含混
不清道:「姐姐想和你们一直在一起。」
「姐姐才漂亮,我……我……」韩归雁正动情间忽然一惊,慌乱着挣扎。原
来挑逗她的舌头已离,一根手指沾着汁液,正叩开她的菊蕾伸了进去。那汁液又
腻又滑,使得后庭处虽有裂开的痛感,却不觉被磨得干涩难受。
「别怕,雁儿放松了就好。」陆菲嫣见微知著,放开臀瓣,右手勾回韩归雁
继续献上香甜湿吻,左手玉腕翻转,探入女郎的腿心里,五指如拨琴弦地在花唇
与肉珠上勾挑弹拨。
「嗯……姐姐……要陪着我……」各处皆美,韩归雁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
后庭里的裂痛在适应了之后也觉一股胀满的畅快之意生起。女郎不由回应着陆菲
嫣,紧绷的娇躯也因这股甜美之意松弛下来。
「会的……姐姐也喜欢与你在一起……」比起和吴征的蜜吻,此刻陆菲嫣吻
得更加温柔。少了些欲的索取,二女缓缓摇摆着螓首,变换着唇瓣的角度,吻得
极慢,却极温柔,极细密,极甜腻,像在彼此品尝着对方的味道。
「唔……疼……」韩归雁凄然哀声中,润极了的后庭被叩关而入。那根破关
的肉龙烧得菊蕾火辣辣地,仿佛被撑得裂开了一样。幸亏爱郎牢牢把持着自己,
龟菇突入之后便停住不动,耐心地等待初破的后庭适应,也在享受异常紧窄以及
收缩时紧箍的快意。
「别怕……别怕……放松些……」陆菲嫣不停吻着女郎,还晃动香肩,将硬
挺的梅珠顺着女郎的乳晕刮转。
「嗯……我……姐姐不要……磨人家的奶儿……」韩归雁如泣似诉。乳尖的
麻痒叫她焦躁难安,更糟的是幽谷处陆菲嫣的五指灵动无比,一指以探进了幽谷
搅拌,一指又扣在肉珠上转圈,连花唇也尽在她另三指的挑弄之下。美妇的琴艺
堪称国手,在幽谷里弹拨起来滋味妙不可言,花肉的反应更与后庭形成奇妙的呼
应。
女郎被两人夹攻得气息奄奄,可是爱郎的粗硬火热与美妇的娇媚温柔却也让
她很快适应了后庭的裂痛。痛感一去,爽感便生,那种被充塞胀满的感觉,说不
出的怪异,又有说不出的畅快。韩归雁原本躲闪的臀儿,此时已是妖娆地一扭一
摇,不知是向收缩着躲开棒儿的侵入,还是想将肉龙吞得更加深些。
吴征再度挺进之时,韩归雁在酸麻之间居然已能尽力地舒张开菊蕾,使得肉
棒不那么艰涩难行。而她与陆菲嫣的热吻也仿佛是胶在了一处,刚从美妇口中收
回香舌,又是轻轻一吸,将美妇的软烂舌儿含在口中吸吮含舔。
「现下不疼了么?接下来就会舒服了……」陆菲嫣见女郎已眉开眼笑,目中
满满俱是春意,正是已尝着了好处的模样,自己居然也松了一口气。
「嗯……好些了……」韩归雁羞羞怯怯,又觉肉棒虽是轻柔缓慢,却是一下
又一下不停地抽送。抽时搜肠刮肚,送时又像是要顶进自己的肚子里。她嘤嘤呜
呜地忸怩着道:「好奇怪的感觉……不……不算舒服……哼……」
见女郎还要嘴硬,陆菲嫣心中窃笑,逗弄心起,便双手攀上女郎的豪乳将她
向上一推。韩归雁细腰被缠紧固定,如此臀儿高翘,香肩后耸,仿佛一张精美的
玉弓。可这样的姿势却让后庭处分外敏感,传来的胀满滋味仿佛要把自己都撑得
破了。更可恨的是吴征适时地激烈抽送起来,又快又重,撞得她的臀儿啪啪直响,
更是一下一下火窜般地在后庭里穿梭进出,摩擦的高温仿佛在炙烤着菊蕾。
吴征连挑二女多时,初得女郎后庭,心下满足之余,肉龙也是胀得发疼。韩
归雁既已适应,他也难以再行忍耐,这才大开大合地在后庭里顶送。这可苦了菊
蕾初破难堪征伐的女郎,韩归雁哭音顿起:「你们……你们一起欺负人……」
「雁儿乖,片刻后就好了呢……」陆菲嫣埋首在女郎胸前,双手推挤之间将
她的豪乳挤在中央,三寸丁香灵巧地左舔右扫,在韩归雁双乳梅珠上连连来回。
禁忌的后庭之爱与同性之欢,却让人沉在其间无法自拔。韩归雁热烈地耸高
了翘臀,迎接着爱郎捣盅似地征伐自己的后庭。那紧致的菊蕾严丝合缝地吸着肉
棒,以至于嫩膜像是撅起的小嘴一样含在棒身上。
「呃……」肉棒被箍得几乎掐断,吴征嘶吼出声!
与此同时,韩归雁也从胸腔里吭出煎熬难耐的呻吟:「姐姐……亲我……亲
我……」
二女又吻在一起,紧张之际仿佛正处于天崩地裂里,后庭被激烈地进出抽插,
拥吻也是狂放而迷乱。韩归雁像中了箭的天鹅发出断了气般的媚吟声:「他……
他射到人家肚子里来了……」
第十二章、别具匠心。福予长鞭
这一年过得很快,春末之后夏日转瞬即过,一转眼秋季也过了一大半,天气
眼见地寒凉下来。比起往年,今年如此不同的原因恐怕还在于燕盛打了一场毫无
征兆的大战。
两国皆称大胜,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各类檄文发得满天飞,搞得两国民众云
里雾里。不过盛国的国民始终安居乐业,国境之内春播秋收皆不受影响。燕国的
百姓则有苦难言——官府下了禁令不许多言,也从国库里拨出粮米助南边的百姓
渡过饥年,日子虽比往年艰难许多,但能活着也是好事。
战事过后,盛国上上下下都陷入忙碌不得闲的状态。多少年来,盛国第一次
开始正式地调动布置驻军,驱赶原本燕国留在国境里的钉子。由此带来了忙不完
的事情之外,也带动多地营商大火。军旅调动,铸造军器等等,都是大笔大笔的
银两,多少豪族富户由此又大赚了一笔。
盛国新皇登基之后,万象更新,这一年的扬眉吐气,也让这位在寿昌城头生
死时刻,在数十万大军前擎风雷御战鼓的帝王大有一呼百应之势。国境之内,万
家臣服,再无质疑之言。
眼看寒露已过,霜降就在眼前,连立冬也已不远。天气渐寒,新年又近,远
行营生的行商都在赶回家乡。安顿久候的妻儿,清点一年的收获,相访三两好友,
再行将天寒地冻之际,做好欢度新年的准备。
也有明年将赶考的士子,在此际就已赶往紫陵城。有门路的打点上下,疏通
关系,没门路先来碰碰运气,总比呆在家中的好。秋季的片片落叶,渐近萧索之
时,官道上倒是一派忙碌之象。
紫陵城南面二百余里开外,有一座寿仙庵,供奉着福禄寿三星老人。这处庵
堂香火鼎盛,加之地处余杭与紫陵两座大城之间,来往行人原本多在庵堂借宿。
久而久之,庵堂附近开了许多茶肆,客店,饭庄,供来往的旅客歇脚。
于是南来北往,在此地驻足休整,采购补给者更多。更因地点不错,北上京
城的旅人们若想知道紫陵城有什么新鲜事,在此地也能如愿以偿。虽只是一座小
小镇子,也是好生兴旺。
年轻的公子骑着匹大骡子,身后跟着三名仆从,亦驱赶着驮着行李的小骡子。
看这份气派,倒不是这位公子家境贫寒,买不起马。而是看他书生模样骑术不精,
高头大马骑着不惯而已。
「店家,有好菜上九道来,再烫一壶好酒,银钱一发算给你。」领头的仆从
走得一身汗,进了镇子终于能歇歇脚,忙吆喝起吃喝来。
「来了来了,哟,李公子!久违,久违,快请上座,公子一向安好?」掌柜
见来了熟人,还是贵客,忙亲自营了上来。
「尚好,尚好。」李公子看上去心情不错,与掌柜也是旧识,寒暄道:「两
年不曾路过,掌柜的生意倒是越发红火了。」
「不敢不敢,承蒙李公子惠顾,这些年不见,老朽平日也都念及公子。李公
子这是要往京城去?」
「正是。明年科考又开,苦读多年正要去谋个功名出身。」
「那老朽先预祝公子金榜题名!」
客店没有雅间,李公子就在个背风向阳的位置坐了,又闲聊了几句,客店里
前前后后又来了好几拨人。耳听门外骏马长嘶又来了新客,掌柜便起身招呼旁人
去了。刚到门口,便听掌柜道:「涂公子,欢迎,欢迎,快快有请。」
「好酒好菜尽管上来,吃完了还要赶路。」涂公子声音原本就粗豪,又似有
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听着甚是不耐。
「涂世兄,不想与此地相见。」
那先到的李公子十分惊喜地拱着手快步迎上,涂公子见了他也收了焦躁之心,
慌忙整理衣冠,两人行了个同窗之礼。
两人坐定之后,李公子道:「六月时得了世兄书信,原本想着以脚程计,小
弟当先至京城,不想世兄来得比书信说的时辰要早些。」
涂公子有些尴尬地拱手笑道:「惭愧惭愧。」
话未尤了,只见远处一袭风尘,两匹骏马联袂飞驰而至,马上两人俱是衣着
不凡的公子。李涂两位对视一眼,均哈哈笑起来:「今日还真是巧了。」
新到的二位一人姓朱,一人姓徐,四人皆有过同窗之谊。李涂两人上前行过
礼,便来一同坐下。
李公子纳闷道:「二位世兄火急火燎,连仆从也不带,莫非……有什么大事?」
生怕他们有什么急事不便出口,可不问一句,又显得情谊不够。
「额,哈哈,没有没有。只是途中偶遇徐兄,说到陛下擎风雷御战鼓一事,
扬眉吐气,也觉意气风发。这才纵马飞驰一番,仆从在后头自会慢慢赶来。」朱
公子干笑了一声,认真看了看李公子,居然有些纳闷。
「说起来也巧。为了明年科考一事,小弟提早离家赴京城,途中拐道青苏城
往护国寺进香,求庇佑金榜题名,方不负多年苦读。进完了香本拟到天湖烟波山
游览一日,不想烟波山已封闭了一年有余。远望山上大兴土木,建了不少亭台楼
阁,可惜上不去只得作罢。若不是恰巧少了这一日游山,途中就遇不着朱兄,也
便不会赶到此地与两位世兄相会了。」徐公子敲着折扇,将这一路娓娓道来。
「咦,小弟也取了趟青苏城。」涂公子压低了声音道:「青苏城里俱言是太
守大人封了烟波山,看那规模阔气,太守大人也未必好行事,倒似陛下在建行宫
才有这般气派。」
「然也,然也!」徐公子重重一敲折扇,恍然大悟道:「涂世兄说得有理,
小弟当时还纳闷来着。话说陛下御驾亲征,大胜而归,我国万象更新,便建四五
十座行宫也不为过。」
「哈哈……」四人一齐大笑,没有子民愿意低人一头,新皇登基就干了这么
件漂亮事,的确大振民心,就算话里说得太过夸张,也没人计较。
「燕贼年年欺辱,原本以为陛下也会暂时隐忍,想不到会因为一个外人就此
打了起来。」徐公子生出向往神色,呆呆望向天边道:「这位吴祭酒可真是……
真是奇人……小弟在京城有位堂兄,对他赞不绝口,以师礼事之。吴祭酒来盛国
才多久?我那位堂兄向来眼高于顶,可是谁也瞧不上的主儿。」
「尊兄可是那位齐……」
「正是!堂兄随吴祭酒征讨燕贼,立下了大功。唉,可惜小弟没有这份本事,
也没有这福分。」徐公子仍出了好一会儿神,才酒醒般笑道:「不说这些,小弟
的文昌城里这半年来开了好些豆腐馆子,家家红火到不得了,这也是吴祭酒弄的
……」
「啧啧,说到这事情,小弟家中的老祖宗就吃了一口,现在是餐餐离不得了。
可恨金光城里就三家铺子,卖不到两个时辰就告售罄,还得限量,谁来买都是那
么多。就为这事情,家中仆人的腿都打断了五条……」李公子也觉好笑,又压低
了声音,凑近了道:「你们听说没,豆腐铺子里正在公开授徒,只要肯学这门手
艺的,一律都教。尤其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先收。吴祭酒的身份,你们都知道吧?
那可不一般啊……做了这等事,少不得要被人说收拢民心。这要是太守刺史做了,
陛下还能下旨嘉奖,吴祭酒做这事,啧啧,我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
「这你就是孤陋寡闻了,原本的确如此,听说朝中都有御史要启奏陛下,揭
其有不臣之心。」涂公子摇着折扇,忍着笑道:「偏生这位吴祭酒事事总出人意
料之外,就在上月,他在紫陵城的英庭街上开了间……青楼……」
「哈?」李公子的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结结巴巴道:「青……青……青楼?」
「正是。世兄没有听错,就是青楼。」
青楼是烟花之地,也是销金窟,达官贵人们做点生意赚些银两常有,但都觉
得这是不干净的地方,悄悄摸摸做的人不少,哪一位不是藏着掖着,生怕人知晓。
吴征不仅自家开了个青楼,还堂而皇之,简直是离经叛道,有伤风化。
何况他还顶了个祭酒的名头。教书育人者,师德败坏如此,已经不仅仅是他
一人的事情了。
「那可是大祸事了呀,不仅颜面尽失……这……这,京中林博士嫉恶如仇,
他能看得下去?」李公子想想林博士虽已年老,但训斥起人来的凶霸模样,不由
打了个寒噤。但林博士德高望重,训斥时寻章摘句全是他有理,谁也不敢忤逆。
人在金殿之上,可也是敢直斥陛下之过。
「看不下去。吴祭酒刚定下开业之期,林博士便骂上门去了。来看热闹的人
都不少,林博士口沫横飞,骂得吴祭酒也不敢还口,只得赔笑。」
李公子听得吴征吃瘪,露出为难之色,左右目光一扫又低下声道:「吴祭酒
机变百出,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人人听得出他偏向吴征,却又不敢明言,剩余三人对视一眼才了然于心,原
来在座四人,就他一位还不明就里。徐公子啪地展开折扇,慢条斯理道:「唉,
吴祭酒的事情,今年我是听了一遍又一遍,这叫奇人行奇事。但凡与他沾上边的,
都逃不出个奇字。旁的不说,就说这豆腐,文昌城里初开业时卖的是嫩豆腐,撒
些小葱,沾口酱汁,滋味就已极佳。小弟是万万想不到能变出这如许多的花样来,
老豆腐,水豆腐,豆腐皮,油炸豆腐皮。尤其那道酿豆腐,啧啧,水滋滋白嫩嫩
的豆腐里塞入鲜肉,还冒出一截来,一看就酥若美女之胸。这些东西若说不是吴
祭酒想出来的,小弟是绝对不信。明人不说暗话,吴祭酒开的青楼,还号称天下
第一乡,里头若是不奇,小弟情愿从此皈依佛门,一盏青灯渡过余生去……」
三人一同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来,唯独不明就里的李公子想了想,道:「实
打实地说,必然是奇的。倒是这天下第一乡是什么道理?莫非吴祭酒封了乡侯?」
「啪。」徐公子一扇敲在他脑门上道:「当然是温柔乡的乡啦……」
「啊~哈哈,小弟着了相了。」李公子也哈哈大笑起来,道:「莫非还是开
起来了?」
「那是当然了,吴祭酒被骂了半日之后,便自顾自地吩咐上楹联牌匾。把林
博士给气个半死,怒道有辱斯文,为盛国诸祭酒之耻,准备躺死在门口。」朱公
子憋着笑道:「吴祭酒不慌不忙,先说他这里一样可以吟诗作对,红袖添香。啧
啧,听听,这红袖添香四字,哎,哪个学子不这么期盼?一席话镇住了林博士,
又道他这天下第一乡有诗一首,只消林博士能对得上来,他就此关门大吉。若是
对不上,就请回去多多读书,少在这里白费力气。」
「什么好诗?快说。」
李公子不知此事,听得吴征有诗兴致勃勃。其余三位早听了无数遍,仍是回
味无穷:「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
箫。吴大人念完便走,楹联挂上,正是这后两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
箫。这座青楼也叫二十四桥院。」
四人一同沉默,似都沉浸在这首足以旷古烁今的诗作意境中,甚至没人问一
句林博士如何。许久之后,李公子幡然醒悟道:「诸位世兄可有兴趣到二十四桥
院里一观?」
徐公子意味深长道:「若非正有此意,又何须赶着在深秋进京?恰如吴祭酒
所言,为什么在这时候开张?哈哈,天冷了嘛,找个好地方抱暖被窝子,不是挺
好么。」
李公子点着三位同窗,忽然大叫道:「言二,快来,快来,先与你纹银三十
两,你即刻日夜兼程入京师,先到英庭街二十四桥院定四间上房,决不可有误,
速去!」
………………
天色刚入了夜,御书房里的太监宫女们却已忙碌许久。皇帝勤于政事,晚间
连御膳席都没开,就在御书房里从简用了,太监自然也从午间下了朝就忙碌至今。
张圣杰批完了奏章,露出满意之色。天子龙颜大悦,太监宫女们也跟着心情
好起来。各色果子,甜点,香茶,蜜水等等连连端了上来,陛下操劳完国事定然
身心俱疲,理当小憩片刻,而能够服侍这等天命圣主,他们也觉是几辈子才修来
的福分。
「近来市井里有什么趣事么?说与朕听听。」
宽厚的虎皮软垫上,张圣杰半躺着闭目养神,一边品着壶香茗。这位帝皇在
敌国久受侮辱,也由此多在市井走动,即使回国登基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仍喜听
一听民间佚事。
「有的,有的。」宋公公虽不是中常侍,却从张圣杰出生起就在身边服侍,
也一同经历了在长安的艰难岁月。陛下一个眼神,他都能明白什么意思。
说了些奇闻异事,也说了些民间疾苦或是冤假错案的传闻。张圣杰不仅是为
了休憩时放松,有时也爱听听民间风闻,对于探查官员不法,或是大急仗势欺人
之徒大有裨益。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落魄在长安市井间的皇帝最有体会。
说完了佚事,张圣杰猛然睁眼坐了起来道:「对了,吴祭酒开的青楼,近来
如何了?怎地没听你说?」
「回陛下,已然开张大吉,吴祭酒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嗯?都开张了?朕近来几乎忘却此事,为何不提醒朕?」
「老奴该死,只是……吴祭酒开青楼毕竟有伤风化,陛下没问,老奴实不敢
说。」
「你给朕从头到尾,巨细靡遗地说清楚!」张圣杰沉着脸明显有些恼怒,但
想起林博士那种古板的老学究去找吴征的麻烦,那是铁定占不到便宜,又露出笑
容道:「怪道近日没见到林博士在殿上抬杠,呵呵,快说,快说!」
宋公公不敢怠慢,打点精神一路说了下去,说到林博士上门吵闹时,特意加
了句:「启奏陛下,这一节吴祭酒刻意交代过。说林博士是个满口仁义道德,一
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他手头证据都不少,所以没给林博士留面子。」
「知道了知道了,吴祭酒不尊重的家伙哪会是什么好东西,你快快说下去,
吴祭酒怎生整治他来着?」
宋公公将诗篇一念,张圣杰登时愣住,颇有悠然神往之态。这种酒肆之间的
文人相轻他最是熟悉不过,至于烟花柳巷里的旖旎之处,他同样也曾在长安城里
挥金如土,留下薄幸之名。英雄惜英雄,他与吴征之间不仅同在政务上高明远识,
在这些君子口中所不齿的「下三滥」里同样惺惺相惜。
「好一个教字!」张圣杰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喃喃自语道:「妙!妙!一
个教字,可以是心心相印的情侣之间,含情脉脉。也可以是姐妹之间悉心传授…
…」
「吴祭酒的诗词俱是天人之作,妙到毫巅。老奴还听说,那二十四桥院里溪
山花海,共建有二十四座石桥,每一座都落于单独的院落,院院不同各具特色,
妙不可言。」
「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一看皇帝的神情,宋公公就知有大事,他手一挥屏退左右,只留他一人时才
低声道:「回陛下,戌时过半了。」
「你备一车驾,去后宫中接了皇后与贵妃,从西上偏门出宫。我在宫门处与
你们汇合,不许叫任何人看见!」
圣旨一下,宋公公心中一凛,他低头领旨赶忙退了出去准备。皇帝没说去哪
里,他便不敢问。不是怕触怒了皇帝,而是这等隐秘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则一
会儿去接娘娘和贵妃,她们问起来怎生作答?若是知道了不说可是大罪。现下不
问就不知,到时一句老奴不知,谁也不能怪他。
宽大的马车,拉车的马儿倒不显多么神骏,只低着头得答得答地走在青石路
面上。从西北门离了皇城后,踏上镇海街,车帘子才掀开个小缝隙。
花含花披散着长发,发梢犹有水汽,似是刚沐浴之后还未及梳妆便被请了出
来。她好奇又留恋地打量着华灯初上的街头,对紫陵城的美丽夜景颇有些跃跃之
意,道:「陛下要带臣妾们去哪儿?」
张圣杰始终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倚在车驾里闭目养神,但在费紫凝与花含花
看来,陛下已是颇为失态。以这位圣明君主的城府,居然难以压制心中的得意之
念,只能装作高深莫测,那还不叫失态么?
「两位爱妻连日辛劳,朕今日有闲,特陪两位爱妃结伴夜游。先在大街上逛
逛,一会儿再到吴祭酒那里去坐坐。」
原来是要去见吴征。皇后贵妃对视一眼,暗思夜访吴征,还悄悄带着自己,
不知道要商议什么大事。不敢多问,一同谢了恩,便自车帘里打量起紫陵城夜景
来。她们俱是城中豪族之女,未入宫前也常常在街市里采买玩耍。如今入了宫身
份尊贵,可想要像从前一般轻松自在地逛一逛街市在所难能,也算有得有失。张
圣杰向来待她们体贴,能想到这一节,还亲自陪同,足见深情厚意。
穿过镇海街,转过桃源道,便来到英庭街口。马车在街口稍作停留,便直入
英庭街,又转进一处无人的小巷。巷道深深,院落重重,终于在一处院落口停了
下来,三人下了马车被迎了进去。
巷道中阴暗,迈进了院落门又豁然开朗。只见约有一亩半占地的院落,四面
院墙环绕中央一汪清池,水声潺潺,溪水穿过院落间一道拱桥横跨南北。水名飞
雪泉,桥名谪仙桥。
踏过谪仙桥,才见前方林木成荫中现出一道圆拱门,颇有柳暗花明之感。三
人均心中好奇,张圣杰得色难掩,自知今夜必然如愿以偿。费紫凝与花含花则不
知吴征何时建了这么一座仙境般的园林院落——身为后宫之主,吴征近来做的事
情可不能说与这二位清白贵人听,没得污了耳朵。
「吴祭酒好兴致,这一处园林雅丽端致,叫人流连忘返。」
费紫凝贪看不已,随着张圣杰从圆拱门里穿过,果然又别有洞天。只见烟柳
垂丝的水边立着一座亭台,一间小屋。亭台旁笼着五只粉红纱灯,灯光照向烟柳,
似身在一处粉色迷雾中。
亭台的石桌上早备好了果蔬酒水,张圣杰斟了三杯,惬意地在躺椅上倒下道
:「陪我喝一杯。」
……………………
吴征急急来到二十四桥院入了后堂,不敢去张圣杰所在的「潇湘院」打扰,
只好在隔壁院落里等候。喝了两口茶,额头上忍不住冷汗直冒。
自己开了间青楼,这是在卧牛山上吹下的大牛皮,回了紫陵城之后,陷阵营
的部从们本也没当回事。但吴征真的开了起来,还号称「天下第一乡」,又惹了
番麻烦。这么个温柔仙乡,部从们时不时都来捧个钱场人场,生意更是火爆得不
行,但是他万万想不到张圣杰会来到这里。
完了。一想到当今天子号称盛国历代第一圣君的张圣杰,正带着被称为「紫
陵城女儿」的皇后费紫凝,与「政为天下先」的贵妃花含花,正在青楼里寻欢作
乐,也不知现下是怎生地不堪。尤其这座「潇湘院」内藏玄机,最里的小屋四壁
皆镶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铜镜,陛下与皇后贵妃一边欢好,一边还能把自家姿势神
态看得清清楚楚……
想着想着吴征的汗又下来了,擦了擦额头,又灌进去几大口茶水润润干涩的
咽喉,不由一阵腹诽。张圣杰不告而来就算了,还刻意吩咐等他进了潇湘院才准
报与自己知晓,待自己赶到这里哪里还来得及?
贵妃娘娘性子温和,多半是不会说什么。皇后娘娘就是个不让须眉的脾气,
一会儿前去拜见多半面子上要挂不住,还不知要怎生数落自己来着。
吴征气头过了,又觉哭笑不得。也就这位不拘一格的帝王,才能容得下自己,
还能肝胆相照吧。击败燕军并非一人之功,是通力合作的结果,吴征稍有私心,
张圣杰稍有戒心,此战必败。只是……你一个皇帝带着皇后贵妃来逛青楼,让人
知道了非得把天都捅个窟窿。哎,也是年轻人难免玩心大起,话说这潇湘院的小
屋吴府里也依样打造了一座,着实是个好地方……
前思后想间过了大半夜,猛听得潇湘院门吱呀开启,他一个激灵就起身,独
自迎了上去。
帝后贵妃虽是微服,穿戴着仍显贵气,威严之气不减半分。只是吴征一瞥之
间,就知张圣杰心满意足间颇见疲惫,想是消耗不小。而费紫凝板着脸隐有怒容,
倒是脸颊边一抹酡红春色至今未褪。花含花则是低着头,行步飘浮似风摆莲叶,
气力不济,弱不胜衣。
「陛下。」
「咳咳……嗯……」
张圣杰少见地想蒙混过关,恐怕是费紫凝正发雌威,他自知理亏不好多说。
「吴祭酒,你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后虽不明所以,但不是傻瓜,隐隐然已
猜到些什么。
「呵呵……娘娘……」吴征瞟了几眼张圣杰,见他背着手抬头望天,一副事
不关己的模样,只好硬着头皮,迎着费紫凝凌厉的目光道:「这里是二十四桥院,
这个这个,微臣开的一间青楼。」
这就要完,吴征心中暗叹,果然费紫凝目中火光冲天。张圣杰这玩笑未免开
得太大,难为她还能忍着不大发雌威,只是沉声道:「好啊……吴祭酒,请随陛
下回宫!」
这就闹大发了呀……吴征苦着脸,再看张圣杰,这厮今日自己爽了,全不讲
半分义气,还是装着没听到半句公道话也不说。吴征无奈,躬身道:「遵娘娘懿
旨。」
闹了大半夜,回到宫中时已到了接近早朝时分。张圣杰自行梳洗准备上朝去
了,吴征就被晾在金銮殿前,颇有等候发落的意思。
又过了半个时辰开了早朝,群臣陆续来到,看殿前的吴征均觉怪异。更怪的
是今日上朝的不仅有皇帝,还有皇后。
群臣议政眼看到了正午将至,皇后才大发雌威,在殿上直斥吴征有伤风化。
她没要皇帝做什么,只是骂人,就算不上后宫干政。这一来就像捅了马蜂窝,原
本为林博士抱不平的官员一同参本,直把吴征说得大逆不道。
张圣杰见群情激愤,无奈只得亲自开口训斥,下了圣旨:行为不端,金銮殿
前廷杖二十,罚俸禄三月,半年不许上朝!
吴征听得吓了一跳,来真的?脊杖不是好玩的东西,二十大板打下来,他也
得去掉半条命。宋公公亲自前来监刑,见官员们俱在金銮殿上探头探脑,才扶着
吴征趴在行刑椅上,超执金吾使了个眼色,尖声道:「行刑!」
五指宽,两指厚的双花大红棍打下来,棍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地大响,仿
佛击碎了地面。吴征的屁股就像被苍蝇挠了一下,他这才放下心来。
噼里啪啦眼看三棍过去,宋公公实在看不下去,悄声唤道:「吴大人,吴大
人……」
「啊?怎地了?」宋公公挤眉弄眼,吴征百无聊赖间,忽地福至心灵恍然大
悟,下一棍刚刚加身,就:「哎哟」一声凄惨大吼。
宋公公只觉耳边起了道雷霆,震得嗡嗡作响,一时都懵了。远在金銮殿里的
大臣们听了心惊胆战,这等连殿堂都响起回音的惨嚎,廷杖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也没人想受。
二十棍打过,吴征被两名精壮的羽林卫架走,还留下一滩血迹,见之触目惊
心。朝臣们心有余悸之时,一直半眯着眼的皇帝龙目一翻,厉芒大盛,朝着尚书
左丞虞奇志道:「吴祭酒行为不端,当罚则罚。你呢,可有什么不端之事?」
虞奇志面色大变,忙跪地道:「臣历来忠心耿耿,刻苦奉公,不敢有半点私
心,更不敢贪赃枉法,请陛下明察。」
「呵呵……」张圣杰冷笑一声,从宋公公手里接过一本簿册扔下龙阶道:「
自己看吧!」
虞奇志尚未看已面如土色,颤巍巍地拿起簿册只看了一页,便瘫倒在地昏了
过去。
被架走的吴征第一时间并不知道自己似乎惹得张圣杰心情大不悦,在朝堂上
便拿了四位重臣,两位下狱,两位直接革职摘了官帽。更不知道一场轰轰烈烈,
席卷盛国朝堂的风暴由此突然展开。
吴府被送回吴府,才见府门紧闭。从偏门进入后拍了拍屁股上灰尘,就见祝
雅瞳笑吟吟地迎上来,在他额头一指道:「看你想的那些偏方,惹麻烦了吧?」
「哎哟,挨了廷杖二十,这还疼着呢。」举目四望,诸女皆在,唯独缺了韩
归雁,奇道:「雁儿呢?」
「陛下有旨:吴府闭门思过不得迎客。雁儿被皇后娘娘召进宫中,恐怕也是
要挨一顿训话去了。」
「额,吴府闭门思过嘛,没事,二十四桥院还开着呢。」吴征哈哈大笑道:
「把府门关紧了,外人一律不许进。老爷我身受重伤,屁股都给打烂了,这就在
府中闭门思过,养好伤势去了。」
「外人真的不许进?」祝雅瞳目光闪烁,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额……那她不算外人吧……」吴征揉着下巴的胡桩嘿嘿一笑,眼珠子直转
道:「她知道了么?」
「禁足又不是当瞎子聋子,该知道的事情都会知道。」祝雅瞳扬了扬下颌笑
道:「还不快去躺着。」
知子莫如母,吴征哈哈笑着就往自己的院子跑去。这一回惹的也算是大事,
廷杖二十这种东西,其一是打下去皮开肉绽,不将养个半年好不了。其二是在皇
城里,当着文武百官可谓颜面尽失,今后上了朝都未必抬得起头来。比起没有性
命之忧的重伤,这种身心俱创恐怕还要严重些。
倪妙筠偷偷地摸出府邸,午后父亲回来以后都要小憩一个时辰,母亲则会去
陪伴伺候,所以这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回到紫陵城之后,除了在吴征晕迷时去探视过两回以外,从春日到秋中再未
出过门。虽知外面的变化,却减不了对他的思念。
人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半年对倪妙筠而言仿佛过了一世那么久,也像
被困在府邸里一世那么难熬。
此前的事,她还忍得。吴征醒来,她松了一大口气,每日诵经却更加勤了。
吴征开了青楼,她深知因由,自不会有任何责备。可吴征今日在朝堂上大损颜面,
她再难以忍耐。
女郎翻过院墙时,心中甚至对表妹颇有怨气。虽还不明原因,表妹无论如何
不能这么对待吴征。廷杖这种东西,是随便打得的么?她甚至有股冲进皇宫质问
清楚的冲动。
不过比起去见吴征,这些又不那么重要。呆在府上时虽是日日思念,还不觉
怎地,可一翻过院墙见到熟悉的紫陵城,那颗心就再忍不住拽着她向吴府里飞。
「伤了两回,总要去探望他一下。这半年多没去拜见掌门师姐,祝师姐和玦
儿也许久未见了,顺道看他一眼之后,就去找同门姐妹们说说话……」倪妙筠找
一堆理由,心慌意乱地自言自语。可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并没让心情更平静下
来时,吴府已转出街角。
府门紧闭,陛下下了旨不得迎客,哼,我是客吗?倪妙筠只觉今日看皇城内
外异常地不顺眼,对旨意都升起不满之心,但做起来却不敢造次。施展轻功绕着
吴府转了一圈,确信无人监视,才从北面小门处翻墙而入。
偌大的吴府居然全不设防,自己翻墙进来也没人阻拦,再一想对自己也熟识
了,没拦阻也不奇怪。心中惶急来不及细想这些,又思量着还是先去拜见柔惜雪,
脚底下却鬼使神差地朝吴征的小院走去。
小院里没有声音,可谓大出意料之外,照她猜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诸女该
当都在这里才是。一个女人三百只鸭子,吴府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说起事来一点
也不例外。小院里居然悄无声息?难道吴征没事?
轻轻推开院门,屋门大开,隐隐然传出哎哟哎哟的呼痛声,倪妙筠耳力极佳,
心又提了起来。她奔进屋里,只见吴征侧身躺在床上面向门口,隐见背后缠着纱
布,正龇牙咧嘴地抽着冷气。两人一对视,吴征冷气也不抽了,挣扎着要起身,
痛中带着惊喜道:「妙妙?」
来不及去计较他的称呼,倪妙筠又气又急两步抢近,右手按,左手扶,让吴
征躺好道:「别乱动。你怎么那么傻,廷杖打你,不会运功护体么?伤成这个样
子。」
额,这话还真的有道理……吴征反应极快,干笑着道:「鞭子,是鞭子抽的,
运功护体也要受皮肉之苦。」
「我……我……」关心他的伤势,但要叫男子脱衣看看伤口的话实在说不出
口,气恼道:「做什么挨了打?如果只是二十四桥院的事情,娘娘还不至于火冒
三丈,你说给我听,我……我找娘娘说理去!」
「啊?不好吧……」
「一定要说,我气不过!」
「不是,我意思是挨打的缘由,你一定要听啊?」吴征大张着嘴,有点目瞪
口呆的傻样。
「有旨意不能说吗?」见着了又无能为力,倪妙筠越发着急上火,只觉公道
二字填塞胸臆,非得讨还不可:「我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呆在这里太久,你快些说。」
「妙妙,你待我真好。」
「哎呀不要婆婆妈妈的,快说!」不知不觉间两只小手已被他捉去捏在掌心,
倪妙筠任由他握着,又气又急,眼眶里都有泪珠打转。心中明明有关切之心,却
不好说出口,也不知从何说起,那种憋闷之感着实难过,倒似在卧牛山上面对丘
元焕时的无能为力。那一天,吴征把自己身上捏得四处青肿,还丢下山崖!可怎
么都恨不起他来,反而刚一想起,被捏过的地方便发热酥麻。
「言不传六耳,千万不要说出去。」吴征做了个附耳过来的姿势,在一只玲
珑剔透的小耳边,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明白白。
倪妙筠听得呆了,她原本板着脸,听到一半便万分古怪,再听下去面红耳赤,
连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要听这些,听了准备怎么办全忘得干干净净……
「就这么个事情,不知道娘娘是觉得害羞呢,还是,还是,嘿嘿,那个那个
房事不谐。总之早朝我就挨了这顿打,你看看,打成这个样子……」吴征看着越
说越气,起身就要脱衣。
倪妙筠本在羞涩之中,一见吴征动作手足无措。她羞急之下脸红之时,均是
自洁白的脖颈开始,自耳边再向粉颊蔓延,配上错愕又倔强地与你对视的神情,
实在动人以极。
吴征看得也是爱之以极,忍不住一个虎扑再熊抱而起,与女郎一同滚在床上。
惊恐的大眼睛,倔强对视的眼神,还有紧张得剧烈呼吸时微微张合的好看瑶
鼻。吴征虽情动但不敢更多造次,只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叹息着道:「为什
么这么久不来看我。」
倪妙筠软趴趴地任他抱着,期期艾艾道:「我爹不让我出门。」
「哎,这又是为何?」吴征也是无奈,旁人家事实在插不上手。没见面时有
千言万语,真见了面就尽在不言中,吴征注视着女郎只化作一句:「变得更漂亮
了。」
「哼,就会说好听的骗人。」倪妙筠啐了一口,猛然醒觉:「你……你骗人,
你哪里受伤了?」
「哪里没有?不信你去问问陛下我伤了没有,廷杖二十呢!」
「不说是鞭打的么?」
「额……嘿嘿,差不多,差不多……」
「你……气死我了……真的,真的没事?」
「这个嘛,你来了就没事了,不然心里一直痛着,还以为咫尺天涯,今生不
得再见……咱爹爹怎地这么不通人情,莫不是要棒打鸳鸯?」
越说越是没个边,好在没有毛手毛脚,倪妙筠计较不过来。又想起卧牛山上
他捏得人青紫的重手,情知他当时多么绝望才会如此,心中柔情无限道:「不会,
谁都拦不住的……」
「那也是。」两人相拥着好生温存了一会,吴征忽道:「近来外头不太平,
我准备先在府中躲一躲。待春暖花开,府里准备南行出游。来了盛国之后还未游
览江南风光,这一趟要好好玩赏一番。原本我和家中说了要在紫陵城里玩上三天,
这哪里够了?你一道儿来么?」
「要去到哪里?」
「一路向南,余杭城要去的,青苏城也要去的。我娘说当年她在护国寺里许
了愿,如今愿望已成,正巧去护国寺还个愿。届时若游兴未尽再找好地方去玩耍
就是。」
「我怕爹爹……」
「先莫管旁的,只说你想不想去。」
「要去。」
不是想,而是斩钉截铁的要,吴征也大为振奋道:「好!只要你肯就行,改
天我去倪府下一封请柬,光明正大地与爹爹邀请你出行。嘿嘿,爹爹若是不肯…
…」
豪言壮语尚未出口又想起倪畅文可是文风鼎盛的紫陵城大才子,盛国首席大
学士,太子太傅,遂语声一转悄悄在女郎耳边道:「爹爹文采华章名彰天下,跟
他讲道理什么的不容易,万一弄他不过反为不美。咱们不可以短击长,要扬长避
短。爹爹若是不肯,我就夜入倪府悄悄把你偷出来,且看倪府抓不抓得住我这位
昆仑掌门,十一品高手!」
倪妙筠听得想笑,又觉暗夜偷香,实在有种说不出的刺激,居然心领神会地
抿着嘴嘻嘻贼笑……
紫陵城的冬天对许多大臣而言过得并不容易。席卷盛国朝堂的风暴没有半点
止歇的意思,官员的撤换伴随着升迁,甚至还有君臣之间的暗中角力。张圣杰大
刀阔斧的清除旧弊,换掉尸位素餐者,还有此前支持宇王张圣博的部分首脑。
盛国既已不再唯唯诺诺,那么革除庸弱,选贤任能是必须要经历的阵痛。这
个过程远比百姓见到,民间流传的要复杂得多。利益冲突时多少新仇旧恨由此而
起?紫陵城就像风暴的中心,原本无人可以幸免。唯独被张圣杰下旨闭门思过不
得见客,吴征与韩归雁也不许上朝的吴府就像一片世外桃源,全然置身事外,不
得罪一人……
风暴并未因新年的到来,春暖花开而止歇,朝堂里仍是风起云涌。而此时的
吴府已然悄悄地人去楼空,就像燕盛之战前夕一样,只剩下仆从们留在府里打点。
阳春三月,姹紫嫣红。一路傍花随柳,莺歌燕舞。出了紫陵城,一行人或乘
车驾,或骑骏马,欢声笑语播了一路。
倪府偷人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一封请柬上门,倪畅文居然全无阻拦,只回
了封书信道:「蒙吴君盛情,小女自处之。」于是倪妙筠也光明正大地加入了春
游队伍里。
「啪!」吴征意气风发地一拉「宝器」人立而起,又凌空甩了个鞭花遥指前
方道:「出发!青苏城!」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38
第十三章、日丽风和。湖心有天
阳春三月,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时节。
送暖和风驱散了冬季的寒冷,连绵的春雨更是红男绿女眼里最浪漫的画卷。
三辆马车,十匹骏马,乘马的男子正说着「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并驾齐
驱的女子们听得入了迷,连马车里的女子也掀开了车帘,听得如痴如醉。说到白
娘子诞下麟儿之后就被囚禁于雷峰塔,就此天人永隔难以见面。某日这位叫许仕
林的麟儿长大之后,遭遇大妖金钹法王,危在旦夕。白娘子为救孩儿违反天条,
打伤看守的仙官杀出雷峰塔,大战金钹法王从大妖手中救得孩儿。可惜因错上加
错,被罚除非西湖水干,雷峰塔倒,否则永世不得出塔。
男子说得精彩,动情之处不住瞄向一位白衣美妇。那美妇面容如画,双眸像
春湖清波一样动人,双唇又像花瓣一样润红多姿,一袭白衣之下,倒是像极了男
子口中温婉宜人,又触不得半点爱子逆鳞的白娘子。
正是吴府一行人外出游历。他们刚去了镇海城的金山,山上有座金山寺,于
是吴征便把不解风情的法海拎出来痛骂一顿。一行人听得津津有味,金山寺便糟
了无妄之灾,从此成了吴府里公认的大恶之地。
离了镇海,过经州又行了一段路,前方二百余里就是青苏城。众人在途中的
市集上一通采买,又吩咐祝家在此地的管事备了物资,便兴致勃勃地在一处山坡
上歇了脚。
这里依山傍水。向背后看去,不高的小山峦上一样姹紫嫣红,山花烂漫。一
条小溪银带似地环山而落,汇入面前的小河里,小河水波粼粼间几艘小船穿行其
上,犹似一幅水墨山水画。今日出来得早,离正午还有个把时辰,大伙儿便先在
河边赏玩一番。
吴征在山坡草地上铺了张毯子,又略做准备,便与朱泊一同席地而坐,遥望
诸女在河边嬉戏。
「乖徒孙,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啧啧,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我老头子年
轻时就没这么些好事。」朱泊一口一口抿着葫芦中的醉仙蜜,满足地叹了口气道
:「老咯,连酒都不喜欢烈的了。」
「师祖喜欢什么就喝什么,和年纪有什么干系。」吴征待师长一贯敬重,再
说师门前辈所剩无几。朱泊这一趟一同出行他是恪尽孝道,可惜的是林锦儿还是
不肯出门,留守吴府。
「嘿嘿,还是咱们昆仑掌门会说话。」朱泊起身拍了拍屁股道:「老头子去
睡一会,用饭了来喊我就成。」
朱泊回了马车,吴征见诸女耍在一块其乐融融。冷月玦,栾采晴,倪妙筠正
与顾盼,陆菲嫣嘻嘻哈哈地泼着河水。春季河水尤凉,但她们武功高强,一串串
的飞珠碎玉均被轻巧躲了过去,衣袂不湿。吴征看得心旷神怡,只觉再多的阴霾,
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
银铃般的笑声随着河风飘荡。从前冷漠的冷月玦笑得春光灿烂,寡言的倪妙
筠也打从心底乐开了花,就连栾采晴似是也许久没有玩得这么开心,这一路也收
起刻薄。
吴征看得出神,忽然有所感应,背后似有目光不住打量着自己。他讶异地回
头望去,只见马车边坐着的柔惜雪正注视着自己。两人目光一碰,柔惜雪感念似
地一叹,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大约是因为残存的门人有个好归宿的谢意。
吴征微笑抱拳还了一礼。柔惜雪不是自己肯来,算是冷月玦半哄半骗,又半
拉半拽半强迫着架上了马车来的。昔日的绝顶高手,现下手无缚鸡之力全无反抗
之能。虽说弟子是一片孝心,游历时心情也着实不错,料想她内心的失落也是不
足为外人道。
倪妙筠玩乐间,忽然眼睛一亮,连连挥手跳着娇唤道:「船家,船家,可有
了渔获么?」
「有,有。姑娘要买鱼么?」河心的船夫撑着篙,远远见岸边这一行人仪表
不俗,情知是大客,忙高喊起来。他声音洪亮,从河心高喊,声音顺着风就飘了
过来。
「要,摇船过来我们看看。」韩归雁,顾盼,瞿羽湘等女子玩得正乐,一同
雀跃着娇呼。今日颇有野趣,几尾刚打的鲜鱼就是上好的野味。
船夫将渔船靠岸,寻了株小树缠好缆绳,船蓬里已有个小男孩从船边拖起一
只只长网,船板上登时有数十尾活蹦乱跳的鲜鱼。
「哟,有白鱼。」倪妙筠惊喜道:「快来两条。」
「就是这个么?早听说天湖里的白鱼鲜美,原来这里也有。」
「还有凤尾鱼,也来两条。嘻嘻,人家还想要鳜鱼。」
倪妙筠对江南风物最是熟悉,手点着鳜鱼朝靠过来的吴征笑道。那船夫见了
这么些国色天香的女子,登时没了先前撑船打渔时的老练,被几句话问下来,发
着懵手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好。倒是那小孩尚不知人间风流,打开长网伸手
将各类鱼种挑选肥美的一一抓了出来。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吴征哈哈笑着取出块银子递给那小孩道:「小娃娃倒是机灵能干。」
那小孩当是自小帮着父亲忙活儿惯了,手法熟练,但哪曾见过这般大的整块
银两?孩童心性目放异彩想要伸手去接,却又本能地觉得不妥,手臂半道而回缩
回身后,向父亲露出询问的目光。
渔夫也被唬了一跳,这块银子足有十两重,打上半个月的鱼也换不到这些钱,
忙连连摆着手后退道:「使不得,使不得,公子,万万使不得。」
「买完鱼之后,多了便是姑娘们赏赐给你的,无妨。还要劳烦船家将鱼洗剥
干净。」吴征将银两塞在小孩怀里,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在学堂里上学?」
「姓杨。」小孩怀里多了块沉甸甸,冰凉凉的银子,这才露出怯意来,有些
嗫喏道。
「小的姓杨,小儿央村头的张秀才起了个名叫文达。家中打渔度日读不起学
堂,只每三日去张秀才的草堂边听一回学。」船家一边回答,一边支应小孩:「
快去取刀来宰鱼。」
吴征听得一笑,又见孩子小小年岁,在河边杀起鱼来手法娴熟,连横骨之下
的泥肠都洗剔得干干净净,又取了块小银子道:「这块给孩子买笔墨用。」
船家千恩万谢,交了鱼之后躬身连连上了船点篙入河,得了许多银两心情大
佳,一路船歌都比先前高亢许多。
玩兴正浓,但架不住腹中开始觉得饥饿。干柴早有当地的祝家管事备好,连
几处生火的空地都已架得整齐,还铺设了石案。吴征往方石搭建的灶里塞了些柴
火,栾采晴便闹腾起来:「肚中咕咕叫,当家的可要快些。」
旁人就算饿了也不好意思说,就她脸皮最厚没羞没臊。吴征眼珠子一转回过
身道:「想吃好吃的没有火怎么成?这事我不太会,得我娘来。」
吴府家中的女眷都不是四体不勤的懒婆娘,对美食也颇有所好。跟了吴征许
久,人人也都有一两道拿手菜。吴征自己更是不用说,对庖厨之事半点不忌讳,
好手艺征服了家中多少绝色。但是说到生火,这一干女眷们是彻底不会,吴征自
己也是半吊子。
在府中炉灶里尚且不行,野外生火就更加难。唯独祝雅瞳!
「你们都不成,我来吧。」祝雅瞳正领着诸女将兜里装着的各色食材取出在
石案上摆好,闻言捋起袖管,露出白生生的藕臂摆手道。
她走向炉台边蹲下,寻找起引火用的细柴来。吴征则坐在桌案边,挥手示意
诸女停下手中活计。诸女不明所以,见吴征面色十分郑重而珍重,遂乖巧地一一
落座,静悄悄地看着生火的祝雅瞳,仿佛在观摩一场神圣的仪式。
美妇半蹲着,上身微倾,胸前傲物将衣衫压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弯弧。春季宽
松轻薄的外衫,更让她被压塌的衣领之间露出一抹雪痕。峭立的背脊之下,蹲拱
之姿也让臀儿圆润润翘生生地,说不出地优美好看。她用细枝引着了火塞进灶膛
里,又取了些略粗的柴枝架空摆好,撅唇成圆轻轻吹着气。
她手法远超众人想象。一是她太过娴熟,简直熟极而流,就像是绝顶高手擅
长的武功一样信手拈来。二是她娴熟的生火手法,又让人难以与身份联系起来。
诸女恍然大悟,为何吴征会如此珍重。她曾是祝家的小公主,身份之尊贵世
所罕有。可是她也曾流落江湖十余年,风餐露宿,饱尝艰辛。生火这门绝不该在
她身上的技艺,就这么熟练得不可想象。比起面容身段的绝色娇美,这份深如大
海的为母之爱更加美绝人寰。
诸女都看得目不转睛,连柔惜雪都双手合十低念佛号,栾采晴不住乜目似有
不屑,但也没讥讽出声。陆菲嫣与韩归雁居然看得触目惊心,二女对望一眼,心
灵相通:「这样的女子为他经历过了那么多苦难,哪里还会对旁的男子看得上半
分?」
祝雅瞳引着了火忽然回过神来,抬起螓首向众人笑道:「你们干什么?」
「没有,娘真好看。」吴征心满意足地起身来到她身边道:「剩下的我来,
娘请歇着。」
「这么多人张嘴要吃的,你一个人忙得过来么?大家一块儿动手才不忙乱。」
祝雅瞳冰雪聪明,一下就明白吴征在搞什么花样,心中亦是温情无限,相视一笑,
道:「旁的娘做不太好,烧烤还是颇有心得。你不是说妙筠想吃鸡么?娘来做一
个叫花鸡。」
「我哪有……」倪妙筠洁白的脖颈又转嫣粉,瞪着无辜又惊恐的大眼睛,抿
着的香唇也微撅起来。一说中她的羞人事,半点也藏不住心事。
一眼看了两人就有什么私密事,人人好奇又怕倪妙筠害羞不好问,心里提着
好大一个问号,各自想着改天一定要悄悄问问吴征。
倪妙筠知道自己闹了笑话,扁着嘴自行娇嗔,但这么一闹就又都热络起来。
灶火很快烧旺,祝雅瞳用荷叶包了只肥鸡,再糊上厚厚的一层黄泥埋入地里,
移来堆柴火覆在上面。忙完了之后举目四望,只见吴征与陆菲嫣,韩归雁,玉茏
烟,瞿羽湘正一同调制佐料准备烹制鲜鱼,就凑去顾盼身旁。
小姑娘年岁渐大,身形也越发高挑出众,现下正在一锅烧开的滚水里下饺子。
祝雅瞳挨了过去笑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咱们的饺子个个都是皮薄馅
儿大,让你这大火滚水一冲,十有八九都要散了去,一会儿就变作一锅肉汤。」
她一边笑,一边又盯着小丫头胸前越发滚圆挺拔的山峦瞧个不停。对家中女眷,
她再无任何偏见,譬如韩归雁为吴府大妇一事就不见再有不满。但若要说对谁最
是喜爱,爱子青梅竹马的师妹还是她最为称心的媳妇。
顾盼正觉自己动手颇有乐趣,兴致勃勃。被祝雅瞳「数落」了一通,又被她
含着玩味的热辣辣目光看得羞不可抑,仿佛皮薄馅大说的是自家胸前的妙物。她
满面通红,推着祝雅瞳道:「好的好的好的,人家知道了。祝夫人去歇着,人家
觉得好玩,你别和人家抢。」
「好,好,盼儿喜欢就玩着。记得烧开了水就加凉水,反复滚了三回饺子就
好啦。」祝雅瞳笑吟吟地被推走,小丫头才心思稍定,不由含嗔带羞地远远白了
吴征一眼。
吴征拌好了调料,分别刷在几尾洗剥干净的鲜鱼上,有些清蒸,有些烤制。
各色辛香料扑鼻,倪妙筠看得食指大动,凑了过来又仰头瞧了瞧天色,低声道:
「今日又是斜风细雨不须归了。」
倒是瞿羽湘噗嗤一笑,道:「祝家换了位馋嘴的主人,有道是上有所好,下
必甚焉,一个个的准备起吃喝来都妥妥当当的。」
吴征听了也觉有趣,在她鼻尖上一勾道:「怎地你们在府上都没学个好手艺,
犒劳犒劳老爷我?」
「让油烟熏成黄脸婆子,还怎生讨老爷欢心?」瞿羽湘自然而然一言出口,
陡觉不妥,与平日自己所说的话可大为不同,一时愣了。
「哈哈哈,那不会,吴府里的个个都是天生丽质,哪里会成黄脸婆。」他悄
摸摸地在瞿羽湘腰间一捏,心中也是大乐。
近两年来几多风雨,多番险死还生,堪称人生中的大劫。佛家有历经劫难,
修成正果之说,吴征只觉吴府扛过了最艰难的时光,正果还说不上,也已结出了
累累青果。
饺子先上了桌,顾盼说不上有什么手艺,但是饺子原本馅料都就调得极好,
就着各色酱汁一蘸,滋味甚美。就连柔惜雪食用了两颗三鲜的,又吃了五颗素茹
鸡蛋的,再来了七颗荸荠木耳的,越吃越多,虽是素饺子,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胃口近所未有之好。
不多时蒸好了鳜鱼也上了石桌,吴征取腹下最为肥嫩的一块夹至倪妙筠碗里,
见诸女频频射来嫉妒的目光,隐然指责他偏心。吴征笑道:「当时去抓于右峥的
时候,大家都奈何不得他,只好请了妙筠出手。早先就承诺了要亲手犒劳她一顿,
一直到现在都没兑现,这算是谢她一路辛苦。」
「哼,假公济私。」韩归雁鼓着香腮忍着笑,倪妙筠害臊时羞红起来的样子
实在太过可爱,不唯男子,连女子都想逗一逗。
「就是,雨中漫步。打着的那伞上面还有诗呢,啧啧,斜风细雨不须归,好
情调哟。还哄得有人每到一个地方就想吃鳜鱼。」冷月玦见师尊开怀,心情也是
大佳,舞动她那根巧舌来毫不让人:「就是我知道他自己的字儿不成,怕丢了颜
面,还是央别人写的,也不知道算不算真心诚意。」
吴征脸皮厚,倪妙筠已然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听得冷月玦兴奋得已没大
没小,气鼓鼓地跳起来去挠她的小腰:「从前不见你那么多话,敢……敢……我
撕了你的嘴皮子。」
想摆前辈的威风,又念起将来终究要与冷月玦做姐妹,架子是无论如何摆不
起来。想要还口,这事上面怎么都还不过。越想越是羞涩,半是委屈,半是异样,
仿佛自己变作个半大的怀春少女,在路途间被小姐妹们取笑情窦初开的模样。
「弟子知错了,求师叔见谅。」
冷月玦的最后一句话终于击溃了倪妙筠,女郎捂着脸羞得再也不敢见人,只
听闷闷的声音道:「你们欺负人,都在欺负人。」
柔惜雪从未见过门中弟子这般胡闹,要是从前如此不成体统,她不仅要严加
训斥,更要重罚。光凭冷月玦这么没大没小,逐出师门都不为过。而倪妙筠那气
息奄奄,有气无力的徒劳抵抗,分明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她一时恍惚,竟有
种心中大石落地,再无牵挂之感。胡思乱想间,忆起先前想方设法要让冷月玦嫁
入皇家,以在关键时刻能保存最后一分香火。不想冷月玦没有嫁给燕国皇帝,反
而爱上了他的胞弟。
她又不自觉地看向吴征。这人几乎没有丁点天下之主的气质,乱世之中,让
他屠戮城池无辜,威慑敌胆,他实在是不会去做的。但这份人性之善,让每个人
都喜欢他,亲近他,对身边人而言是巨大的幸运。冷月玦与他厮守,也算是歪打
正着「嫁给皇家子弟」。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柔惜雪愁肠百结。她不知这一切
究竟是对还是错,吴征待她们又是不是真的真心诚意。
比起从前一派掌门,满门心思地要救门派于水火,还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如今门派已在硝烟之中化作满地黄土,心丧如死的她才更关心起门人弟子。她们
开不开心,快不快活,而不仅仅是她们的武功又进步了多少,修为又增加了几何。
人生于世,终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已死,还想要继续活在世上,总要有新的寄
托。她心中又大痛,忆起惨死的柳寄芙,郑寒岚,姜如露等人,以及坐化的索雨
珊,还有天阴门化作白地时的冤魂条条。当年在门中总是少了关怀,修行上又待
她们甚严,以至于她们至死都未见此融融之乐。
柔惜雪想着想着,缓缓合上双眸,她不敢打搅众人的游兴,只在心中默念着
经文。手指拨弄过一颗一颗的念珠,念珠不是在吴府庵堂里的那串月亮子,只是
普通的佛珠,也没有刻着名字,只是那些名字早已刻在她的心里,永生难以忘却。
玩闹了大半日,午后又小憩片刻,一行人才向青苏城进发。入了夜赶至时,
城门将闭。他们器宇不凡甚是惹眼,城门官不得不上前盘问。吴征亮了枚信物道
:「烦请军爷拿去找丁太守,他自然知晓。我们住在有间客栈,今日天色已晚就
不去打搅丁太守,军爷帮忙捎个口信,就说我们后日晨间再去叨扰。」
城门官接了信物,见这枚金牌上正面刻着个「信」字,背面则是一座山峦。
他不明其意,却看得懂山峦上盘绕着一只五爪金龙,分明是皇家之物,唬得连连
拱手,请了一行人进城后飞报丁太守去了。丁太守听闻此事,也是立刻召见了城
门官,问明了吴征等人的模样之后,细细看了几遍金牌,郑重吩咐道:「近日务
必小心在意,放亮了眼睛,若给本官惹出祸端,本官拿你是问。」
「是是是,属下绝不敢造次。这金牌……」
「贵人既然说了后日再来,就是不愿被人打扰,千万莫要多此一举。平日该
怎么就怎么,听明白了么?」
歇了一夜,次日一行人便往护国寺进香。天阴门原本就是佛宗,从前在佛门
颇有名望,柔惜雪等人更是身份不凡。今时不同往日,天阴门被大燕定了个祸国
殃民的大罪,在佛门也是一身泥污甚至见不得人。因此柔惜雪,冷月玦,倪妙筠
均是蒙了面纱以免惹来麻烦。
祝雅瞳倒是轻车熟路,这一趟也主要是为她而来,谁都猜得到当年在这座香
火鼎盛的护国寺里,初为人母,流落江湖的少女许了什么愿。
每一座佛堂,每一尊佛像,祝雅瞳均一丝不苟,口中念念有词许久,才依礼
叩拜,又给了分量不轻的充油钱。吴征陪在身边,玉茏烟最懂这些礼节,帮忙掌
管贡品,诸女分伺左右,一座座的佛堂拜下去。唯柔惜雪与栾采晴则是等祝雅瞳
上完香之后,才上来也进香,颇有兴致的栾采晴还在弥勒佛祖与观音菩萨座下摇
了两壶签。惹得韩归雁在途中打趣道:「不是入了夏要卖衣服么?不到财神座前
再求张签?」
「想要发财,求财神老爷还不如求你。只消韩将军穿上我的衣服,在大户人
家的少奶奶少夫人面前走一圈,保管她们连压箱底的老本都拿出来,金银一辈子
都数不完。」
栾采晴词锋锐利,说得韩归雁闹个大红脸,偏生话中是夸赞她的身材之诱人,
想骂那是骂不出来的。
这一拜居然拜了半日还有五间佛堂需要朝拜,干脆就在护国寺里用了斋饭。
待午后拜完了护国寺每一间佛堂,已到了傍晚时分。如此虔诚而一丝不苟,饶是
他们武功精湛,忙了大半日也觉腰酸腿疼。
回到有间客栈,这是祝家的产业,管事早已千叮咛万嘱咐备好了热水香巾,
好酒好菜,但不敢来打扰。大伙儿沐浴更衣之后聚下用晚饭,诸女都显疲惫,又
没有怨言,话语之间都为祝雅瞳了了一桩心愿倍觉欢喜。吴征心中大慰。
「为娘心愿已了,原本也说游历直到青苏城,明日还有安排么?」祝雅瞳笑
吟吟地看着一屋子漂亮聪慧,落落大方的准儿媳妇们,不仅有种奇怪的「老怀大
慰」,更觉自己今日十分慈祥。劳累了大家一整日时光,自想着诸女游兴未尽,
可不能就此打住。
「有。」吴征指了指西南道:「出了城走官道,六十余里就是天湖。江南湖
泊星罗棋布,可天湖也是其中最大的之一,无论在燕国还是大秦可都没有这样的
好风光。湖中还有座烟波山,足有十余万亩大小,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明日
咱们就去游天湖,登烟波山!」
诸女一同叫好,倪妙筠熟知江南风物,忙道:「幼时常来天湖与烟波山,一
晃都二十年过去,还甚是想念。天湖之美,不逊云梦泽,真真是好地方。不过听
说烟波山封了一年多,怕是陛下正在山上打造行宫,未必能上的去。」
「旁人上不去,咱们偏偏可以。」吴征又指了指太守府道:「明日出发之前,
我先去找丁太守讨回金牌,再让他备条大船,咱们也好游湖之用。」
诸女略觉诧异,但一想以吴征和皇帝之间的关系,真要借他的行宫一用也不
难,大不了在宫里莫要随处走动,不去皇帝的居所也就罢了。一想天湖的烟波浩
渺,如大海般广袤无垠,一眼望不到对岸,均觉兴致盎然,一颗心都飞到了湖光
山色里,顾不得计较细枝末节。
翌日一早城门刚开,一行人便骑着骏马,架着马车向天湖行去。到得湖边已
近正午,一艘楼船停在岸边,官差瞪大了眼始终在张望。见了吴征一行人忙上前
施礼,见了吴征的金牌慌忙跪拜道:「丁大人吩咐属下备好船只,请公子登船游
湖,属下在烟波山岸口等候公子。」
「我们得玩上好一阵,劳你等候。」吴征取出一锭五十两重的大银道:「多
蒙费心,请兄弟伙喝酒。」
费心二字官差不明所以,但这等贵人的赏赐他是推拒不得的,忙接了银两频
频谢过。送了吴征等人上船之后,又绰了条小船自去烟波山等候。
丁太守作为少数知道吴征来到青苏城的官员,一点都不敢怠慢。这一艘楼船
有三层,在湖面上漂行时平稳而舒适。——本就是盛国的战船,平日水军在太湖
中操演,今日调来一只,连摇船的都是军中水手。
吴征去慰劳了水手,又赏了些银两,便去三层与家眷汇合。
楼船三层之上,打开了窗棱湖风鼓荡,放眼望去犹如登半山俯瞰湖面。晌午
刚过,湖面倒映着金灿灿的日光,泛着朵朵鲜花般的涟漪。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水
天一色,心胸豁然开朗。而春季温暖而湿润的湖风吹来,仿佛带着湖岸边连排花
草的清香,精神为之一畅。
吴征携着玉茏烟倚栏望远,指点着数不尽的山水如画。忽而几尾大鱼似是受
到楼船的惊扰,腾腾地跃出水面,又泼喇喇地掉回湖中。玉茏烟也吃了一惊,但
她现下内力已有小成,只微张小口啊了一声,不再手慌脚乱。
「玉姐姐修行进境不错嘛。」吴征见状大赞一声。
独独携着她也因家中玉茏烟武功最低,身子骨最弱。这一年来她张罗二十四
桥院诸事,按着吴征的想法做得清清楚楚。玉茏烟不是能干的主儿,困居冷宫多
年更是与世隔绝。能把二十四桥院立起来,虽有章大娘等人帮手,玉茏烟在背后
付出多少心血可想而知。如今内功修为也有小成,可见她待吴府死心塌地,一颗
芳心全扑在了上面。
「还没到二品。」玉茏烟怯生生地十分忸怩,倒不是害羞怕生的性子犯了,
而是在一干顶尖儿的高手面前,说起武功修为来实在不好意思。
「修行得晚,没有底子不要紧,姐姐又不用着急,有这样就很不错了。」吴
征手掌下滑揽着佳人的柔腰指着湖面,道:「坚持练下去,哪天湖面再蹦起鱼儿
来,姐姐就能跃过去顺手一抄,将鱼儿捉上来。」
冷月玦伴着柔惜雪,闻言心中一跳。她难得见师尊心境如此平和,也知她听
到这一句难免黯然。吴征并未压低嗓门,声音随着湖风送来,果见柔惜雪眉间微
蹙,原本放眼天际的目光垂落回足尖。她武功全失,目中神光不在,一眼就被人
看清心中凄然无助。
吴征也自觉失言,此刻天色渐晚,阳光缓缓斜照,湖水中已隐含金色。他摆
了摆手,向舱底的水手喊道:「劳驾往烟波山去。」
江南五大湖,绝无一座湖中岛像烟波岛这样宽广。吴征领头登了岛,又吩咐
官差备好饭食,其余不必陪同。顺着石阶拾级而上,离湖面约有三丈多高便入了
岛。岛屿地面平坦开阔,湖中又水汽丰沛,足有千亩良田。烟波岛中央另有几处
山峰,远远望去景色清幽,果是仙境般的好去处。
烟波岛上原本就有十余座富户建造的庄园,前年叫官府补了银两盘买下来。
这些富户往年都常来岛上散心居住,故而石头路建得四通八达,宽度足以让七八
匹马儿并行。吴征等人的车马原本就随着楼船一同上了岛,当下就放蹄飞奔,在
四面环水的桃源仙境里快意驰骋了一番。
穿过阡陌田亩,南面山坡上一片桃林开得正盛。蕊开新瓣时片片送暖,明媚
得让人难以侧目。一条山溪从桃林间穿行而过,泉水叮咚处又有落英缤纷。可爱
深红爱浅红的桃花最得女子喜爱,诸女心动神迷,挽着手步入桃林中。又见岛上
水雾正起,花瓣带露正浓,仿佛置身梦幻之间。
倪妙筠陡然想起那首被她鄙薄过的桃花诗来,回望吴征,暗道若能与他在桃
林中过一世,闲种桃花,花落换酒,倒也极尽满足。
这一看,却见吴征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越过诸女顺着山溪边的石阶向上道
:「桃红梨白,我看那里的梨花也不逊色这里。」
众人目力极佳,早瞧见半山坡处还有一片梨园,从山脚仰望去,白生生的犹
如高山上覆盖的积雪。梨花繁盛,枝叶茂密,正遮挡了视线望向山顶。山脚与山
坡就已如梦似幻,山顶就更让人期待了。
桃林将尽,梨园将出,只见一块石碑上刻着首「点绛唇」:醉漾轻舟,信流
引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
雨。不记来时路。
青冈石料的碑体光洁如玉,字迹清新,显是新制不久。众人回首望去,果见
石阶隐在桃林之中难以辨别。若待晚春时分落英缤纷乱红如雨,真要以为登临仙
境,就算还记得来时路,又有谁肯再归去。
「妙手生花,不知是哪位大匠规划的园林。」
即使是皇帝行宫,也罕有这般精巧的。以张圣杰几乎废寝忘食地勤于政事,
其实难以想象他会来搞什么闲情逸致的事情。更有趣的是,行宫建造时整个盛国
前途未卜,张圣杰身为皇帝也是危在旦夕,不知道为何会忽然下了偌大的气力来
打造这座行宫。
吴征神秘的笑容,别致的行宫,几乎每个人都品出了味道——内有玄机,只
是猜不透吴征和张圣杰在搞什么鬼而已。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正是春中时节,梨花开得最盛。这座梨园
若冰封天地,进入之后又觉飞雪蔽日。吴征折下一枝来插在顾盼的鬓间,小姑娘
爱美,含珠带露的花枝插在云鬓里如琼玉发钗,少女之清纯直可欺雪,果有梨花
一枝春带雨的美态。
穿过梨园,这一路恍然如梦。吴征深深一嗅,桃梨之香仿佛不舍离去,附在
诸女身上萦绕环旋,令人心旷神怡。这一处也有块石碑,同样刻着碑文:斜髻娇
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一首叹情郎薄幸的怨叹婉约诗,却几乎触动在场所有人的心弦。昆仑覆灭,
天阴倾亡,还有数不清的国仇家恨,一行人里个个心里都有难以言述的苦闷。午
夜梦回,多少次念及旧人,感怀旧地。——就连栾采晴都不例外。
一行人沉默了片刻,又随着吴征登上石阶。过了梨园,石阶末端就在不远,
前方的屋室已现了轮廓。待得登顶,只见一座石制牌楼耸立于前。
牌楼以纹晶蓝石铸成,淡蓝的色泽在威严中又有些柔和之意。屋檐的飞角不
似寻常的尖锐,而是以佛像替代飞角,圆润且锐气不显,令牌楼更显亲善。
牌楼正中尚未挂上牌匾,让人不知这是哪处仙乡,可左右两只石柱已雕上了
楹联。字迹龙飞凤舞,雕刻得也是巧夺天工:念念不离心,要念而无念,无念而
念,始算得打成一片;佛佛原同道,知佛亦非佛,非佛亦佛,即此是坐断十方。
柔惜雪如中雷击,啊哟一声呆立当场。她杏目瞪若铜铃,檀口大张,俏面上
俱是刚刚沁出的香汗无数,直至全身淋漓。不仅是她,祝雅瞳,倪妙筠,天阴门
硕果仅存的几位俱呆住了。
可亲的牌楼,熟悉的楹联,不都是天阴门昔日的模样?天阴门是佛宗,有出
家的弟子,也有带发修行的门人,那副楹联便显一视同仁的门规。天湖中的烟波
山上,仿佛已被焚毁的天阴门有佛祖显灵庇佑,以大神通跨越千里之远,将整座
门派搬至此处。
「玦儿!」
「嘻嘻,在!」冷月玦目泛泪光,又喜不自胜地跳在吴征身边,兴奋得难以
自己。
「还不快请你师门长辈进去看一看。」吴征爱怜地抚着她的长发,也是情难
自禁地与冰娃娃一拥。
烟波岛上的天阴门自然不会是佛祖显灵,而是冷月玦花费了无数心力,绘制
了无数草图,再与大匠反复探讨确认之后才定下的图纸。烟波岛南坡风景清幽宜
人,重建的天阴门便选在了此处。其中当然也不乏吴征的诸多心血,这两位幕后
功臣也是第一次来此。见了柔惜雪等人的模样,便知修建得几乎不差。
吴征心头一块大石也落了地。天阴门的衰弱其实由他而始,正是因为祝雅瞳
怀了他,才有了之后林林总总。二十年来,坐拥柔惜雪与祝雅瞳两位不世出天才
的天阴门始终在痛苦地挣扎,最终功亏一篑,不复存在。天阴门没有对不起祝雅
瞳,祝雅瞳与吴征却连累了天阴门。重建天阴门,是吴征作为祝雅瞳之子回馈给
母亲师门的第一步。
柔惜雪颤巍巍地,连一步路都走得无比艰难。她虽武功全失,从前绝顶高手
的身子骨仍有底子在。会走得如此颤巍巍地犹如没出过闺阁的姑娘,自是心绪已
激动得无以复加,以至有些失控。
牌楼后的佛堂里甚至已供好了佛像,整座天阴门都已修建完成。冷月玦搀着
柔惜雪缓缓前行,细细观瞧。这一切多少次出现在梦里,柔惜雪已经记不清了。
可是美梦成真,一切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她再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才能确
定不是在做梦。一时之间,她竟有了万事足矣的念头。
有徒如此,天阴门也已重修,再无挂念,自己一个废人留在世上也没什么意
思,「师尊您看,这里是什么,徒儿有些记不清了……」
「夹竹桃!是夹竹桃!柳师妹喜欢夹竹桃。她原先养的那一株都有丈余高了。」
柔惜雪忽然精神一振!走完了前院来到后院,第一座便是柳寄芙的居所。居
所已建得妥当,唯独花草,摆设等等留了许多空白。听冷月玦一问才知是她记不
清了,柔惜雪不由有些心疼,爱徒重建天阴门一定极其艰难辛苦,记不住一些细
节情理之中,自己必然要为她分担一些,再将这些留白之处补齐,才好告慰枉死
的师妹们在天之灵。
「嗯。弟子记好,回头就去补上。这里是……」
「一尊银杏木滴水观音像,高一尺六寸,宽八寸,水是从右手无名指处滴出
来的。」柔惜雪如数家珍,似乎整个天阴门上下,没有任何事情她不知道,没有
任何事情她记不起来。
「还有这里……」冷月玦开始挠头,目中的笑意活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
狸。这些东西她一样记得,在天阴门里从小长大,莫说每一位同门院里有什么,
就连摆放的方位,顺序,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故意缺漏全是为了柔惜雪,师尊
武功全失必然导致万念俱灰,只怕天阴门重建之日,就是她了无生趣之时。这样
「阴损」的主意倒不是冰娃娃能想出来的,并非不够聪明,而是没有那么莫名其
妙的脑洞。
「不要紧,为师先说,你不用记得,为师都记得……明天咱们再来一次,用
纸笔一一记下就是……其实也不用,下回去见大匠的时候,为师一道儿去。玦儿
为这些事定然劳心劳力,为师愧对玦儿……」
如今看来,吴征的歪点子又起了奇效。这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
想法,简简单单,却又准准地命中人心。看柔惜雪忆及从前,感怀无限,却又兴
致勃勃的样子,至少短期内师尊是不会有什么大事已了的想法了。
冷月玦回头朝吴征吐了吐舌头,露出感激一笑。吴征则一挑眉毛,又扬了扬
下巴。前方就是索雨珊的「宅院」,在天阴门里这位极其特殊,吴征待她又是同
情,又是敬重。至于柔惜雪,想必待她的亏欠分外地多。
四壁空空的院落,院角有六株青竹,堂屋门前的阶级下左右分栽了一颗桂花。
倒是除了条石板小路外,遍地都是青草。春意正浓,厚厚的草甸子散发着青草独
特的芳香,使得一座凉亭也似乎隐在草丛中。
柔惜雪泪若珠坠。索雨珊落发修行,最是文静虔诚,于外物几乎不关心,是
同门师妹中最节俭,也最单纯的一位。就连那座凉亭,还是自己怕她在院中石桌
旁修行阅经时被风吹日晒,特意为她搭盖的。往昔种种,触动内心深处的情感,
柔惜雪见了这座新天阴门之后的宽慰又觉伤心欲绝。
「师尊,我们歇一歇,不忙的。」
「嗯。」柔惜雪走了许久,此刻才恍然醒觉,腰肢酸软,足底发麻。她刚刚
坐下又猛然想起一事,几乎弹了起来。
举目四望,终与吴征得对在一起。这双杏眼终于有了神采,喜悦固然有之,
却绝不是这么简单。那目光复杂得吴征全然无法解读,相信连柔惜雪自己亦然。
吴征与天阴门并无直接干系,可之间的恩怨纠缠,林林总总,谁又能说的清呢?
柔惜雪迟疑片刻,似从不知如何是好中想明白过来,携着冷月玦的手来到吴
征跟前,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且看她的动作,似是不知如何表达心中得感激,
竟要去吻吴征得鞋面。
吴征当然不会受此大礼。柔惜雪一动,他便向旁一闪。柔惜雪知道自己现下
奈何不得他,便自顾自地恭敬磕头行了大礼,以额顿地道:「恩公大恩大德……」
不等她说完,吴征便上前虚扶,示意冷月玦道:「柔掌门不必如此,请起来
吧。」
冷月玦赶忙去扶,柔惜雪却倔强地甩手,看样子就算被爱徒强行扶起,她也
还会跪倒。冷月玦无奈,目视吴征眉目传情:「让师尊尽一份心意吧。」
这座她呕心沥血,付出了无数心思,也忍受了无数屈辱的天阴门,的确在心
中割舍不去,与灵魂连为一体。不是柔惜雪没有想过重建天阴门,只是她武功全
失,也意味着权势,号召力全都离她而去。盛国更是片从未经营过的陌生土地,
认识的都不过寥寥数人。身无分文,穷途绝境,便是天阴门的现状。谁又肯来做
这份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费鸿曦也好,倪畅文也好,就算倪妙筠跪死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会这么做。
就算他们愿意,盛国皇帝又肯不肯?
山脚的桃林,山腰的梨园之上,这片仙境般的所在,真真切切地立起旧时屋
瓦,却又换了崭新容颜,清丽出尘。柔惜雪知道谁才有这样的能耐,更知道不是
一朝一夕之功。
吴征离府出征之后,冷月玦捧着书册要修订天阴门的典籍,当时就发现爱徒
有什么瞒着自己。只是万念俱灰之下日常懈怠,爱徒卖关子她也没有深究。如今
想来,重建在当时就已动工,冷月玦才会满怀希望。
吴征固是天阴门二十年风波之因,但所有的后果都要他承担那是推卸责任,
怨天尤人之举。这一片尤胜从前基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他一到盛国就在计划之
中,历经近两年才得完工。已覆灭的天阴门从此又有了根基之地,犹如希望的种
子再度破土而出。光凭这一点,吴征的恩惠就已不啻于再造之恩。
柔惜雪行着庄重的大礼,吴征闪在一旁不敢受,柔惜雪自行其礼以示尊重,
吴征则当她跪拜天地。一套礼节足足行了两炷香时分,双膝发麻的柔惜雪才被冷
月玦搀了起来坐好。此时她已呼吸凌乱,面色发白,汗下如雨,额头上甚至有几
道血痕,却是一脸宁静,仿佛完成了些许心愿的满足。
「恩公之德浩如烟海,贫尼当生生世世供恩公名讳与佛祖座前,日夜祈祝…
…」柔惜雪感念之情依然未定,心潮起伏,全不知该如何感谢吴征,只把能想到
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柔掌门若再叫恩公二字,今后就没法再说话了。」吴征面色凝重十分严肃,
道:「无论看我娘的面子,还是玦儿的面子,这些事情我都该去做。」
「吴掌门高义。」柔惜雪只觉心思已许久没像今日这样清晰而专注,不仅立
时明白吴征不喜什么,还知道他有话想说,道:「但请吴掌门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一些建言,玦儿来说吧。」吴征话一出口,就见祝雅瞳
与倪妙筠站到了柔惜雪背后,大有天阴门人同舟共济之意,不由欣慰一笑。一是
一,二是二,就算是一家人,他也喜欢这样清清楚楚。
「师尊。吴掌门的意思是,栾家污秽天阴门名声,虽是冤屈之事,到底已在
世间流传,短时之内洗脱不得,天阴门重立一事不可操之过急。昆仑派也已重修,
不日就要以昆仑大学堂之名招徒授业。吴掌门的意思是,不若这里暂定为昆仑大
学堂天阴门分院,不必太显山露水。就算有些不明事理真相的人搞些责难,昆仑
派也好出面先接了。昆仑还有些家底不怕这些,天阴门却是分毫都伤不起。待过
得三五年,天阴门沉冤得雪,元气渐复,再立山门不迟。」
话说至此,朱泊哈哈一笑,拿起酒葫芦咕嘟咕嘟灌了三大口。连天阴门都修
起来了,昆仑派难道能没有?
「但凭吴掌门决断,贫尼绝无怨言。」柔惜雪双手合十半躬身谢道。
这一点连吴征都出乎意料。虽是权宜之举,也确实都为天阴门考虑,但终究
让天阴门变作「下属」。以柔惜雪曾经的身份,以及她对天阴门的珍视,连冷月
玦也断定极难答应。看来经历了磨难,柔惜雪的心境也已大变,变得比从前更加
务实。
「天阴门同道在此,昆仑门人也在此,在下此言绝非戏言,柔掌门何日欲重
立山门,在下绝不勉强。」当着祝雅瞳,倪妙筠,以及朱泊,陆菲嫣顾盼的面,
吴征庄重许诺。无论柔惜雪现下究竟是怎生想法,迫于无奈还是心甘情愿,这份
许诺是少不得的。
「敢问吴掌门,昆仑派建在何处」
「就在北面。」吴征遥遥一指,只见不远处的一排亭台楼阁,一样的依山傍
水,一样的宛若仙境:「不是在下小气,而是还要等几位贵客来临,咱们现在岛
上游玩几日,等贵客来了,再请诸位一游昆仑派。」
虽是夕阳照晚时辰,却是万象更新之际。两派门人均觉百废待兴,胸臆爽朗
得天湖浪花翻涌的清波,无边无际。其余非两派门人者也由衷地感到高兴,唯独
栾采晴都嘀咕道:「这样都能让你们翻身?奇哉怪哉……」说不清她的想法,总
之韩归雁听在耳中,也不觉她有什么嫉妒或是恨意。
官差依约送来晚膳,众人就在索雨珊的院子里用餐,还特地让官差多送来两
套桌椅。虽无人落座,桌面却摆着碗筷,斟了美酒。每当众人欢饮时,都朝这两
桌举杯相邀,仿佛那里坐着熟悉的同门,耿精忠,奚半楼,林瑞晨,柳寄芙,索
雨珊,郑寒岚……
酒足饭饱,撤去桌面,众人在草甸子上铺好绒毯席地而坐。冷月玦今日喝了
许多,原本肌肤洁白的冰娃娃小脸红扑扑的,分外地娇艳。她从袖中取出玉洞滴
露在指尖盘旋一舞,道:「陆前辈,晚辈能否请您共奏一曲?」
冰娃娃这一路都显话多,且越行近天湖话越多,柔惜雪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何。
看清静寡淡的爱徒在人前落落大方,真觉今日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
「幸何如之。」陆菲嫣虽被冰娃娃这一声前辈叫得脸色发红,也觉胸臆间的
畅快非得借一曲高歌抒发出来不可,忙在膝间摆下凤鸣青霄。
「手握灵珠~~常奋笔~~心开天籁~~亦吹箫!」冷月玦高举藕臂,依然
在指尖舞着玉箫曼声长吟。冷漠的冰娃娃此刻意气风发,转动的玉箫发出呜呜风
声,尚未奏曲,与她的曼声长吟便悦耳已极。
「铮~铮~」
陆菲嫣率先拨动琴弦,二女心意相通,且当是此时,再无比「笑傲江湖」更
为适合的曲目。美妇左手勾挑,右手抚弦,正是她的绝技「石上清泉」。可箫音
若有若无,居然如二凤齐鸣,始终紧紧跟随。须知比起在成都吴府之时,陆菲嫣
武功大进,这一手抚琴绝技更加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冷月玦的音律原本就较陆
菲嫣稍逊,现下居然能以辅奏既不夺主,亦不示弱,稍懂音律,又经历过吴府斗
乐之事者无不暗暗称奇。
曲调将尽,琴音渐弱,箫音转强,主次变换。那荡涤心灵的箫音如风入松,
不仅清越,且颇有发自内心的喜悦时引吭高歌的动人心魄。柔惜雪也深明音律,
知道冷月玦今日之心境前所未有,且「手握灵珠常奋笔,心开天籁亦吹箫」的诗
意至今彻底悟透。现下的爱徒,如手握灵珠,妙笔生花的文豪,心生天籁,奏出
吹断水云妙音的仙子,正按孔吹箫,依于心境自然而然地翩翩起舞。
冷月玦音律大进,丝毫不逊陆菲嫣。昔日吴府合奏,百鸟齐鸣。今日在烟波
山上,正值黄昏余晖,倦鸟正归巢间闻仙音大作,不一时四周枝头上便停满了各
式各样的鸟儿。更奇的是,鸟儿齐齐俯首不语,似怕有一丝杂音,就扰乱了这首
天籁之曲!
琴箫声毕,天地间一时万籁俱寂。过了良久,柔惜雪才喘了口气悄然问道:
「这是什么曲子?」
「掌门师姐,这是我们初去成都吴府时,吴掌门做的曲子。若是心境平和时
奏来就似梵音,叫「清心普善咒」。若是心绪激动时便是方才的「笑傲江湖」。
诸位师姐们都……都很喜欢……」倪妙筠目中有泪光,不知是被曲子所感染,还
是念起旧时与同门一同欣赏天籁的时光。
「原来如此。」柔惜雪合十低眉,双唇颤动,却默默无声,不知在心底吟唱
着什么。
曲毕兴尽,这一日也玩得颇为疲累。烟波山上屋舍俱全,日用的被褥等也早
已备好。这里在不远的将来就是昆仑派与天阴门,都是大家的根,既然来了,无
人想走。连栾采晴也「厚着脸皮」要在这里继续蹭吃蹭住。
柔惜雪当晚就要住在索雨珊的院落里,诸人一一告辞。出了院门时倪妙筠疾
步越过吴征,错肩时向他手里塞了张纸条。
吴征本就走在最后,接了纸条便大喇喇地打开,只见上头写了八字:落英深
处,皇亲谋反。他略一错愕,品出个中之意,又惊又喜,还忍不住几乎要失声而
笑。
这哑谜打得,不知倪妙筠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吴征从后望去,果见脚步慌张
的女郎露出的洁白脖颈已然傅粉。可想而知她现下正倔强地睁大惊恐的眼眸,满
面羞红……
第十四章、月下红袖。愿君相怜
折伞摇摇,伞面上未曾绘着山水,但仍有那一句斜风细雨不须归。吴征已经
彻底放弃了练字,所以这一行诗还是央了陆菲嫣书写。佳人邀约,旅途中又没准
备什么礼物在身,打一支她熟悉又喜爱的折伞,也是一番心意。
烟波山到了夜晚更加朦胧。此刻明月在天,万里无云,可向天空望去明月仍
像蒙了一层薄纱。吴征信步至石阶口向山脚俯瞰,才觉这层薄纱不在天空,恰在
烟波山。微凉的湖风送来水雾重重,正将桃林裹在氤氲之中。月光的银辉下桃瓣
夭夭其华,良辰美景,吴征却已无心赏玩。
再美的景致,空无人烟时都没有任何价值。若有佳人在此,风月才会变得活
色生香。桃林里的落英缤纷也是一样,现下吴征的眼里,除了那位高挑修长的女
郎已容不下旁物。
桃林虽繁茂,但终究不是无边无际,吴征在林间穿行了两趟一无所获。女郎
约他深夜来此,却又难觅芳踪,吴征挠了挠头,不由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
了。
落英深处,皇亲谋反。吴征自信解读的皇亲谋反那是必然错不了,也是找着
倪妙筠见面之后的事。想要找着这位极善隐匿,甚至能在十二品绝顶高手眼皮子
底下消失的女子,看来要着落在第一句上。
吴征未觉佳人刻意卖关子而感不耐,反倒颇觉新鲜有趣。倪妙筠可谓文武双
全,初到成都在吴府露面时,足胫旁那只纹着的翠鸟,以及击毙雪夜魔君项自明
时那一身紫色的夜行衣,当时就给吴征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且她生长在书
香之家,当世大学者之女,时而冒出些奇妙想法不足为怪。
吴征的记忆里,历代才女们弄出的花样一点不少,被堵在洞房外的新郎官都
大有人在。
而倪妙筠在天阴门时寡言少语,一方面是这家门派修禅,本就是个清净地,
另一方面就是她身份特殊,有时少说为妙。但她的性子本非沉闷无趣,甚至是个
秀外慧中,小心思十足的爱美姑娘。至少吴征还没见过另一个会在自己夜行衣上
动手脚的人。她选在桃林见面,递过纸条前又只来过一回。所谓落英深处,那是
游览时便暗中留意过的地方了。
吴征微微一笑走回山脚,顺着今日众人上山的路线再度搜寻起来。上山时大
伙儿都聚在一处,倪妙筠并未独自离开过,这个落英深处便是众人来时在林间穿
行的路径,吴征只需在这一带搜寻即可。
溪水潺流不觉,溪声在夜间也更加欢畅清晰。吴征举目四顾,眼中只有婆娑
桃枝与灼灼桃瓣,虽未见倪妙筠的曼妙身影,心中却是甜意更多,期待更甚。
说不清这段感情自何时而起。或许是那晚雨夜同游,或许是更早些定下东入
盛国,也可能因桃花山谷底的那一场糟糕邂逅……也说不定在迭府外宅,她的那
套如梦似幻的剑法。还是在成都城初见之时,就已心底埋下了种子。
吴征并不纠结于分辨究竟是哪一回。佳人的相貌身段,均是男子不会,也无
法拒绝的那一种。外貌之佳,世所罕有,但更令吴征感到幸运的,还是两人之间
终于情投意合。
想到这里吴征不由哑然失笑。家中女眷个个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或是难以
疏解的忧愁。相比较而言,倪妙筠算是最为幸福的了。她来到成都城之前,没有
太大的波折,没有生死之间。
不知道她九岁时长什么样子,眉眼之间与现在兼具清丽与成熟的模样有几成
相似?当时背井离乡远去天阴门的小女娃,一定倍感思念故乡,又倍感茫然。但
看她对柔惜雪敬重的模样,即使是祝雅瞳引荐的人,即使有不可告人的身份,柔
惜雪一定待她很不错。在天阴门里她并未感受到孤独,即使为了家国而忧虑,但
真正的波折与生死之间,都始于她来到成都,见到了吴征。
吴征不由又是一笑,若没有这些生死之间,两人一定不会走到这一步。她若
不肯,或是不情不愿,吴征也不会强迫她,更不会让她成为吴府的一员。这些生
死之间,实在说不上是好是坏。同门故去,门派覆灭,历经人生的艰难与起落,
当她带着同门的希望继续生活时,不知道对于遇见了自己又是怎样的感觉?万分
庆幸?还是始终有那么点不服气。
桃林又走到了头,前方已是那座青冈石碑,倪妙筠仍然香踪袅袅,不见身形。
吴征尽头驻足片刻,回望一路蜿蜒向上,隐于园林间的石阶,挠了挠头,只得再
行原路返回。
能得佳人主动邀约,其实吴征自己也想不到。祝雅瞳的联姻之法是好的,对
各方来说都有不错的收获。对男子而言,得一家世显耀的绝色佳人大赚特赚,唯
一未知的便是女方了。倪妙筠几乎第一刻就答应下来,不是因为当时对吴征有多
喜爱,而是抱着献身的态度,就像她幼年孤身前往天阴门一模一样。吴征很清楚,
当时的倪妙筠所思所想,只是「委身」于吴府,就像一件奇珍,再奇再美,终只
是一件可以交换的货品。她没有反对,只是觉得价格合适。
吴征花了很大的力气,费了很多的心思。他也觉得这门亲事极好,同样也对
这位身负家国大义,不屈又坚强,还文武双全的女郎打从心眼里敬佩。这样一位
女子若只是因为没有反对的理由,而不是心甘情愿,兴高采烈地嫁入吴府,不仅
是他吴征的失败,更让他会错失倪妙筠。——无论是谁,无论有多喜欢,只消不
是真心待吴府的女子,吴征是不会迎娶的。这一点,是吴府上下齐心的根基所在。
卧牛山上「诀别」的那一刻,以为此生已了,不再相见,所以那番轻薄每当
想起来都觉得又是温馨,又是好笑。女郎细嫩的唇瓣,软若皮冻的奶儿与又圆又
翘的臀儿,依然在记忆里深深地刻画着。当日生死一线,匆匆忙忙地「浅尝辄止」
之下,那销魂触感仿佛仍在指尖缭绕,可见女郎娇躯有多么性感动人。吴征怎能
不喜?怎能不爱?历经生死之后的两情相悦,吴征在最初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
结果,现下只觉得幸甚。
细细回忆至此,不由胸膛里都热了起来。佳人芳踪袅袅,明知她就在林中,
却始终难觅踪迹,吴征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
又穿越了桃林,仍不见女郎身影,吴征有些愣神。今夜可不是洞房花烛夜,
但他似乎也走了回才子们被才女妻子堵在洞房外的路子。倪妙筠不是爱没事找事
的性子,反而有种有话直说的简单爽快。今夜不知为何,居然使出了真本事躲得
严严实实,就是不肯现身。
吴征这才收起满腔期盼下的猴急之心。
吃了廷杖之后倪妙筠悄悄上门探望,两人倒也搂搂抱抱,甚至吴征还把她一
把抱上了床,可亲昵也仅止于此。吴征没有再轻薄她,她也没有任由吴征予取予
求,两人都守着底线。吴征知道自己若是强要,她多半难以拒绝,可是当时并非
心甘情愿不说,倪妙筠更不能呆上多久,草草了事向来不是他所愿。
佳人或可轻薄,却不可轻慢。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吴征凝神注目,再度步入桃林。月光下的阶级仍留着脚印,杂乱,却又缤纷
秀气,竟然不逊落英。如许多佳人的莲足在这里踏过,或纤长,或圆润。吴征很
轻易地就能分辨出大部分,至于分辨不出的些许,大概就是栾采晴或是柔惜雪的。
他顺着倪妙筠的足印踩落,方位与落脚点分毫不差。以佳人的眼光打量这片
桃林,别有一番情趣。桃林里栽的不仅是一种桃树,间错纵横之下,各色花枝招
展。譬如粉色的千瓣桃红,白粉相间的五色碧桃,还有深红的垂枝碧桃等等。
倪妙筠独独偏爱紫叶红桃,她的足印朝向,使她的视线始终落在这种花色朱
红,叶含紫色的桃树之上。朱红色向来为当世最受欢迎的色彩,而紫色便是倪妙
筠的偏好了。夜闯迭府别院的那一晚,正是吴征第一次见到她如云似雾,如梦似
幻的剑法。那一晚虽未有多少交集,可她忽然惊艳地现身于危难之际,穿的夜行
衣也是别具一格的紫色。
吴征又独自笑了起来。在迭府外宅的那一夜着实迷幻,祝雅瞳翻墙而入探查
底细的身姿让他目眩神迷,但当年只敢想上一想,半点也不敢期盼,哪知道两人
之间会有日后的经历。与冰娃娃一同旁观了场淫乱不堪的春宫,也探讨了一番男
女欢好,当夜的精力几乎全都在她身上,也想不到会携手共渡,更彼此扶持着重
建了天阴门。倪妙筠隐在暗处,自己一直不知道她也在迭府外宅,直到她突然现
身。彼时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若不是来到盛国,吴征对她至多会留着她惊艳
现身的记忆,倪妙筠也不会对吴征有任何念想。
世事无常,一家人来到了盛国,帮助盛国闯过最大的危机,于是才有了与倪
妙筠的一段姻缘。从栽种树苗,到抽枝长叶,到卧牛山上心心相印。两人之间正
像春日的桃林,蕊开瓣张,花开正艳。
于是吴征终于看见了佳人所在。
他一个顿步停下,露齿一笑。月光朦胧间,倪妙筠粉面含春,半嗔半羞,目
中还有惊慌之意,却倔强地睁大着道:「我都看你来来回回走来走去三回了……」
语声怯怯,羞意难掩,尤其那双大眼睛总在男女之情上将她出卖得干干净净。
不知她为何羞臊如此,吴征现下还顾不上分辨。
女郎正坐在那面「点绛唇」石碑旁最大的桃树枝桠间,这株紫叶红桃枝繁叶
茂,花开最旺,即使在这片桃林里也堪称异种。设计园林的大匠用这一株来「拱
卫」石碑,正因它的特别之处。倪妙筠倚在枝桠间,轻盈得像是依附其上的紫叶,
修长得像是丫丫叉叉的桃枝。她身着的长衫通体紫色,让身形就此隐在叶间,唯
独两幅云袖如桃花般的朱红。
「能找到倪姑娘,已是我今生武功修行最大的成功之处,走上千百回都值得,
莫说只是三回。」吴征躲开垂落的桃枝屈身近前,伸手一抬。
是桃林里找到善于隐匿身形的自己,还是修行了武功才能与自己相熟相知?
吴征语带双关,让人芳心可可。倪妙筠发自内心地嫣然一笑,顺势搭着他的手臂,
玉足一点翻下枝头。那长腿踢动时裙裾纷飞,像一只翩翩的蝴蝶。
情郎大手温热而有力。与一般的公子哥儿不同,他的手不是养尊处优的细皮
嫩肉,相反颇觉粗糙,与他温文尔雅,处处体贴的表现截然不同。可是被这样的
手掌拿住才觉分外地踏实,倪妙筠借着这一臂之力跃下桃枝,相携的手自然而然
地握在一起。
二人相视一笑。倪妙筠掩藏身形的功夫可谓天下无双,隐在桃林里有几分刻
意,像是躲避着什么,又有几分不刻意,生怕吴征真的找不着。而吴征一路寻来,
细细回味两人间的点点滴滴,待身边的女郎也觉更加怜爱。
自九岁离家的那一日,倪妙筠就忽然长大了许多,也懂得了自己作为一名豪
族之女的命运。无论父母对自己多么疼爱,最终都逃不脱为族中利益献身的使命。
身为女子的悲哀正在于此,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只是一件货品,随时随地待价
而沽。
但在今日,或许应是卧牛山上她被扔下山崖的那一刻起,她不再哀叹自己的
命运。即使只是件「货品」,她也找到了独具慧眼的「买主」。这位买主真心喜
爱,珍之重之,必不让明珠蒙尘。更何况这条山道的尽头,有抚育她成长至今,
恩重如山的师门。——由他花费了无数心血重建的师门,当倪妙筠踏上阶级的顶
端,梦境一般的天阴门映入眼帘时,她就再也没有任何杂念。
买主珍爱奇货,奇货亦对买主芳心期许,正是情投意合的你侬我侬,也是最
好的归宿。
「一下子实在准备不出材料,只好空手先来,好像又要失约了……」吴征似
对两人的沉默有些不习惯,又想应承的事情居然屡屡没能办到,多少有些不好意
思。
「嗯?」女郎正神思不属,忽闻情郎没头没脑的话语,一时转不过弯来。
「落英深处,皇亲谋反。这落英深处不消说了,自是约在这片桃林。皇亲谋
反么,当然不会是你真的要谋反。所谓皇亲,不就是国丈,国舅之流。这些人要
是谋反,贵妃也跑不掉。无论成与不成,贵妃都是足足要倒霉。一旦不成功,谋
反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这贵妃可不就是白白死了么?所以皇亲谋反,倪姑娘说的
是白斩贵妃鸡,我猜的没错吧?」吴征滔滔不绝地一大段后,歉道:「倪姑娘嘴
馋,可惜一下子实在弄不到食材,只好孤身前来领罚。」
「傻瓜。」倪妙筠被猜中心事,面色居然飞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听吴征说完
还跺了跺脚,一甩手疾奔两步,却没演往桃林里绕树而逃,引情郎来追的戏码。
「额……这个这个,真的有点傻了……」吴征一时摸不着头脑,也疾步赶上。
只见女郎停在石碑前,双手在小腹处交叉,低着螓首,两鬓间发丝垂落,遮挡了
半边脸颊。
「好好抱一抱我。」倪妙筠的声音极轻,犹如撩拨丝线般若有若无:「你从
来……都没有好好地抱一抱我。」
相识至今,一向循规蹈矩。她是大家闺秀,还是处子之身怠慢不得,吴征待
她向来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仅有卧牛山上自觉必死无疑才大施轻薄,待陆菲嫣
前来救援时吴征重伤脱力,哪能对情绪激荡的倪妙筠拥抱宽慰?至于女郎来吴府
探视,也仅匆匆一拥一抱,便只并肩而躺。
「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在哪里都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春季微寒的
夜风里,倪妙筠的语声像冷得发颤,听得人万般心疼:「还从来没有男子好好地
抱一抱我……」
吴征也觉全身发冷,心中却越热。倪妙筠的话万般凄凉,又有万般期盼。人
生于乱世,又是莫大的悲哀。天阴门里柔惜雪如此,祝雅瞳如此,冷月玦如此,
连看似少有波折的倪妙筠又何尝不是在悲哀中成长。
发冷的身体,让女郎背对着他俏生生站立的娇躯像块磁石一样,深深地将吴
征吸了过去。张开双臂合拢,顺着两肋环过,握住她在小腹上的柔荑。
女郎的娇躯一下就瘫了下来,脱力似地向后一倒软在情郎怀里。这不是她想
要的「好好抱一抱」,但感觉也分外地香甜。男子身上的气息从身后袭来,结实
宽广的胸膛滚烫地贴在后背,温暖的热力从衣衫透入肌肤,让冰凉的身体暖流四
溢。
再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也不需再有什么矜持。天地间似乎只有这片桃林,桃
林里则只有他们两人,这里就是他们的小天地。倪妙筠喘着鼻息,螓首倚在爱郎
颈侧,她蓦然发现,虽不是她想要的面对面拥抱,可是被吴征从后回环搂住腰肢,
似乎更有一种宠溺感,仿佛被他捧在掌心,也仿佛把自己全都交给了他。
不知道爱郎是不是有意为之,还是心随情动自然而然。总之除去两人之间拌
嘴时的小别扭,每当他情动之时想要疼爱自己时,都是最舒适,也最别致的时候。
即使有一根硬得像铁,烫得肌肤几乎都已烧着的大棒子抵在臀与腰的圆弧之间,
倪妙筠也没有分毫躲避,只想在他怀中永远偎依下去。
「这样,好舒服。」
「倪家的宝贝当然要捧好了才行。就叫宝贝抱?」女郎原本就鼻音极浓,呢
喃声更是软软糯糯,万分好听,像透进骨髓里让神魂都酥了起来。吴征听得她喜
爱,心中大慰。
「嗯?这叫老汉推车,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昂?」
即使柔情蜜意,即使女郎像是梦呓般魂不守舍,吴征仍撇了撇嘴失声怪叫起
来。一语惊醒梦中人,倪妙筠也惊恐回身,倔强瞪着的大眼睛慌慌张张,洁白的
脖颈傅上了嫣粉,向着脸颊爬去。
「嘿嘿,你真是……」吴征又是好笑,又是喜爱,捏了捏了倪妙筠的脸颊道
:「可爱得与众不同。」
已经不是女郎第一回突然冒出些没头没脑的话来,用吴征记忆中的词汇就是
偶有雷人之语。譬如上一回的白斩贵妃鸡,还有现下的老汉推车。没头没脑,无
心之言,没什么来由,但吴征懂!
文豪家的女儿,自小书香熏陶之下的大家闺秀,忽然远离故乡与父母,她只
会把自己冰封在寒冷的外壳里。所以吴征初识她时,只觉她沉默寡言,就算有事
也是言简意赅地说完。
这种沉默全然不同于冷月玦,冰娃娃的沉默看上去就心事重重,但是内心从
未平静,始终在为心中的不满寻找宣泄的出口。而倪妙筠则没有,她很平静地接
受了现实,波澜不惊。
可是自幼读过无数书卷的女子,又怎会没有从字里行间畅想过自己的未来?
那想象中的如意郎君,期待里的风花雪月,即使现实如此残酷,也不能阻止女郎
的臆想。
平日不会与人说,她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说。冰封的外壳将她严严实
实地包裹起来,待人处事又有谁来管自己想的那些烟花风月?有事说事,尽力而
为,体现到了外在便是字斟句酌。
直到这个小了自己一个辈分,年岁也差得不算少的男子忽然出现,彼此的命
运又忽然纠缠在一起再也分拆不开。他就这么直勾勾地闯进了内心,与他在一起
不需要太多斟酌,因为有难事他会帮着解决。也不必想着怎么才能说动他,因为
该帮的他一定会帮,不该的说破天也没用。
倪妙筠第一次对一名男子如此信任,如此依赖,甚至有深深的依恋,于是她
才能如此地「放肆」。不用多顾虑,也不用字斟句酌,再说出口之前反复默念三
遍五遍,确认无虞了才说出口。她可以想什么就说什么,譬如她方才旖旎眷恋之
间,的的确确想的就是老汉推车。
「我……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
「唔……这个问题好。」吴征就地坐在石碑底座边沿,将倪妙筠抱在膝间道
:「有没有发现我从前叫你倪仙子,现下叫你倪姑娘?哪有那么多仙子,就算是,
仙子的背后也是常人。我倒真没料到你会说出这些,但是现下我觉得很可爱,可
爱之极矣。」
「哪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倪妙筠放下心来,自嘲地一笑又道:「
我今年都三十了……」
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一样地心酸与无奈。吴征自是知道她想说的是年已三十,
该懂的全然都懂,不过在这一刻他不想只是倾听,遂打断了问道:「小时爱看才
子佳人的故事?」
倪妙筠被窥破心事,忽然大窘,目中又露出惊慌之色,咬着唇瓣道:「刚刚
看了一些,就去了天阴门。」
倪大学士的府上,各色书籍是少不了的。一些文笔优美,故事曲折紧凑的小
说也少不了。少女爱看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再也平常不过。女子十二岁定亲,
十三四岁嫁人生子也是常事,九岁的倪妙筠要看这些书,自不会有人拦着。
但到了天阴门这个地方,无论柔惜雪是多么出色的掌门,赢得多少同门的爱
戴。这家佛宗清净修行,门人又都是女子,佛门讲究去七情六欲,情感的交流必
然极少,即使带发修行的女子也不例外。冷月玦如此,倪妙筠也是如此。
少女的臆想与憧憬就此被埋在了心底,连同年岁成长,年少的幻想慢慢被淡
忘,也慢慢地不再诱人遐想。豆蔻及笄,碧玉桃李匆匆而过,连花信之年都已远
去。恼人的春风一年又一年,反反复复地提醒人细数岁月,添上一笔又一笔。
目中有些许的落寞,嘴角又有甜蜜的笑意,吴征忽觉在此刻对女郎的怜惜前
所未有。不唯她的俏丽容颜近在眼前,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清可见底,丰润的红
唇吐出如兰香气。更因这一刻,才终觉完完全全喜爱这名女子。不仅是她的文武
双全,聪慧伶俐这些适合吴府的条件,也因她的美丽全然打动了自己的内心。
「孤身在天阴门,会不会很辛苦?」
「其实……也还好……」倪妙筠斜倚在吴征肩头,回忆起从前喃喃道:「掌
门师姐待我很好,我的武功都是她量身选定,一路修行都不断提点。几位师姐也
没拿我当外人,反而因我最小,诸事都让着我。我待她们也都和至亲一般,只是
……孤身一人的时候,我就在想,自己一个人来到天阴门,希望有朝一日能保存
族中血脉,或是助盛国一臂之力,也可能什么事都不需要我做,什么事都没机会
做,就等着终老于天阴门。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心动的?」
「夜游白若湖那一晚?」
「不是。其实是玦儿与我说,若是不喜欢你,大可拒绝这门亲事,或者不置
可否。因为我若不喜欢你,你就算也不拒绝这门亲事,也不会娶我进门。她说你
最不喜欢的就是对女子用强,依我在成都起一路看来,她说的确然没错。」
「就为这一点?」
「嗯!」倪妙筠温柔道:「你不知道这些对我们女子而言,有多重要。」
「我当然知道。」吴征心中暗道一句,微笑着不说话,只抚摸着女郎迎风的
秀发。
「我不是件货品……至少在吴府里的时候,不是。」倪妙筠心头的一点阴郁
在此刻全然散去,抬起螓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向吴征道:「你怜惜我,我开心得
很。你在卧牛山又食言抛下我一人,这件事我一定恨你一辈子,但是我不生你的
气。我看过太多可怜悲惨的女子,相比之下,遇见你人家只觉得幸运。所以你做
再多的错事,我都不生你的气。」
倪妙筠的武功,尤其是藏身之术绝非埋头苦练就能大成。天阴门也时常委派
她去解救一些陷落匪窝贼窟的良家女子,一来惩恶扬善,二来也是修行的重要法
门。她见过太多人间惨事不是空口胡言。
吴征闻言心中一荡又一跳。将她抛下山崖实是无奈之举,说起来十分对她不
住。当时别无选择,只有两权相害取其轻。但为了将她顺利抛出,那番轻薄举动
真是旖旎难言。最终自己品尝了她动人的娇躯,又将她拍下山崖,吴征想起来实
在有点两全其美的得意。
「今后……啧,话说不满,还是莫要有这样的危机了罢。」吴征不敢讨扰,
又颇觉遗憾,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再一品女郎娇躯的滋味。
「我知道,所以人家才说你做再多错事,都不生你的气。嗯……有件事能否
请你也不要怪我?」
「我怎么舍得怪你?不怪不怪,但是说来听听?我这是好奇。」
「唔……人家有时候会胡乱说话,只因……只因……」倪妙筠忽又忸怩起来,
涨红了脸颊道:「想要解救那些可怜女子的性命,大多时不得不藏在暗处等候良
机。就此无奈看了不少脏事,听了不少脏言,请……请……请吴郎莫怪。」
「我道是什么大事。」吴征大乐笑出声来。但他深知世人重女子贞洁,倪妙
筠虽是处子之身,却以眼见许多龌龊事为耻。吴征若只是口头宽慰说些大道理,
未必能开解她心中芥蒂。他眼珠子一转立刻计上心头道:「倒是我实实在在没有
想到,当年我与玦儿在树上看了场不堪的活春宫,暗处还有倪姑娘也在一同旁观
来着。」
「你……你取笑人家。」倪妙筠又羞又恼,粉拳向爱郎肩头直锤,心下却大
是宽慰。虽早已料得吴征不会介意,但总要听他亲口说出才得安心。且他说话就
是好听,不仅不嫌弃,言下之意大伙儿都一样,谁也没比谁更干净高尚些,还有
什么好嫌来嫌去的。女郎心下窃窃娇羞,一颗芳心发软,连同娇躯都一起软了下
来:「话说那天,你看到人家忽然现身,觉得怎么样?」
没头没脑,吴征又听得懂。倪妙筠已像个怀春少女,迫切想知道自己在情郎
心中的一切。只是怀中娇躯越发娇软滚烫,又不免有些叹息。大学士的女儿得按
礼法行事,抱得,可能偶尔能摸得,想要再进一步就不敢想了——现下肉棒正卡
在两人之间,女郎没有介意,他已自觉十分唐突:「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得从我
第一回去长安说起!」
吴征定了定神,思绪悠然飘回哪个初入尘世不算太久,也还未见识过世间人
物的青涩时光:「在长安先见着了我娘,柔掌门,栾公主还有玦儿,这几位都是
美貌与聪慧并重。当时就觉得天阴门里几位人才都出众,但其他人还是要逊于我
娘,柔掌门和玦儿。」
品评之言,其实不太妥当,但倪妙筠听得津津有味。男子见了漂亮女子总爱
对比一番,不足为奇。这是人之常情,自己不是仙子,他同样不是了道神仙。
「长安城里没有见着你,一直到你来了成都城才见着。那天呀,先见到玦儿。
这丫头出了门心思都放飞了,坐在车里都不住探头探脑。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
是这么想的,叫做帘卷细雨青丝缠梳,竹伞微倾晓梦清寒,可把柳前辈她们几位
都生生比了下去。」念及旧人旧事,吴征满面都是感慨与可惜,他搂着女郎腰肢
道:「大街上你低着头,我也低着头,真的没看太清。直到入了府用了膳,你们
来我的小院时看你一袭白衣,黑色丝带,行步的时候玉腿高抬,我看得清清楚楚!
当时就觉得惊艳,想不到天阴门还有一位艳冠世间的大美人!」
「哼,玦儿就帘卷细雨青丝缠梳,竹伞微倾晓梦清寒。到我这里一句什么大
美人就应付过去了?哼!」
女郎大发娇嗔,吴征嘿嘿笑道:「惊艳,是惊艳。玦儿在长安见过了,再见
那是秀色可餐,就没那么惊!惊你懂得么?惊得傻了,呆了,说不出话了,想不
得事了,除了大美人这种平常话,脑子就和打结一样什么都想不出来。」
「你个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我由心而发,这叫诚恳!」吴征嗅了一口女郎身上的幽香,道:「在迭府
外宅,你现身的时候就露出两只眼睛,啧啧,明亮得仿佛屋内多了两颗星星。但
是那套剑法真的如云如雾,如梦似幻,看得我目眩神迷,而且,我一下就猜到是
你!使剑的时候那腰肢扭的,长腿旋的……别怪我不敬,当时真觉得馋你的身子。
绝色美人就该是这样的风姿,让人一眼就挪不开目光,一眼就再也忘不了。就算
当时没有喜欢你,可是气质仪态,无一处不让我折服。你当时使的剑招,每一招
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信我演给你看看。」
倪妙筠听得心满意足,能在当日就给吴征留下深刻的印象,当时全然不放在
心上,现下想起来又是多么甜蜜的回忆:「嘻嘻,那是女子的剑法,你使起来一
股娘娘像,算啦。人家……你……你就算骗过我,我又怎会不相信你。」
「额……那是,倪姑娘的神韵风姿,我肯定学不来啦,粗手大脚,简直半分
也没有。」
「还要叫倪姑娘么?」倪妙筠忽地幽幽道。
「我心里叫你妙妙!」吴征一点她的鼻尖,又苦着脸道:「也就是我这种有
大定力的伟男子才抵受得住,换了一个现下哪里还管那么多?话说回来,妙妙觉
得我什么时候去提亲的好?那个禁足于府到底怎么回事啊,搞得我云里雾里,提
亲都不敢。」
「我回到紫陵城的时候,与爹娘促膝长谈了一次。」倪妙筠坐直了身体,与
吴征面对面,郑重道:「人家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去成都城开始,一直到卧
牛山脱险,都与爹娘细说了一遍。」
「啊?」
「你放心,不该说的我没说。」倪妙筠面色绯红,诸如什么白斩贵妃鸡……
吧,还有被轻薄,什么无意间窥见吴征与祝雅瞳间的不伦,自是被隐瞒了过去。
「那还好。」吴征居然冒了点冷汗,这些惊世骇俗的事若被说了出来,岳父
岳母是绝对叫不成了。
「我的爹娘你都不熟悉。娘打小就疼爱我,去天阴门的事她第一个不肯,但
是外公的命令难违,也的确是为了家中好,也是为了我好。所以我回来,最开心
的就是她。只要我愿意的,她绝没有不允。我爹待人严格,性子也沉重。我家府
门上那幅楹联你也看过了,他处事颇多变通之处,但是原则不可逆。」
「嗯,其实为人处世,该当如此!」吴征与倪畅文没有深交,但是从各路听
闻他的事迹,心下也是尊重和佩服的。
「是。所以我娘问我,愿不愿意这门亲事。我说现下我千肯万肯,吴府就是
女儿的归宿。可是我爹不答应,说婚姻无小事,要将我禁足一年,一年之后若是
没有二心才说此事。」倪妙筠歉然道:「这一年来我想了想也有道理,爹有爹的
苦心。当时我们共患难险死还生,情意最易生,也最容易不顾一切。他怕我将来
后悔!不过现下不会了,谁都不会后悔,人家非常,非常,非常地确定!不会后
悔。」
「爹爹果然思虑周祥。」吴征心中对这种做法不太以为然,一年之期变故多
多,说不定就拆散了一桩美满姻缘。但是世人就是如此,倪畅文以此法待女儿,
也是一番爱女的心意,以及对女儿的愧疚以至于矫枉过正,对她的终身大事遴选
一名如意郎君过于苛责之故:「敢问妙妙,我什么时候去提亲的好?这事儿爹爹
听你的,娘也要听你的,我当然也要听你的。」
「我听你的。什么时候都成!」倪妙筠居然顽皮地一笑,道:「一年之约已
过,我不用再守那些条条框框,吴府我想去就去,反正没人拦着我。」
「那……」吴征更加懊恼,婚姻大事怠慢不得,吴府里女眷不少,正式的婚
礼一个没有。但是倪妙筠与她们都不同,倪府是学者之所,容不得女儿被人说风
言风语。但是要说办婚事,现下实在不是良机,吴府还没到可以大操大办婚事的
时候:「哎,只能再委屈妙妙一段时日了。短时间里就算择良辰吉日提了亲,恐
怕也没法光明正大迎娶你。」
「我知道。」倪妙筠也深知当下的局势,无论盛国还是吴府,不过是刚刚从
泥潭里爬出,稍有不慎又会被人一脚踹回去。女郎脸色越发红润,绯红,通红,
羞涩道:「幼时我老是期待一桩完美的婚事,现下我一点点都不在乎了。一纸婚
约,与一位如意郎君比起来半文钱都不值。何况……我……也想吃,这里,这个
地方,也最好……」
「嗯?」吴征打了个激灵,十分意外,有些不可置信道:「妙妙……这个…
…我得问个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很明白了。远游之前,只想着要嫁入吴府,今日,确切说
是傍晚之后,人家再没有什么犹疑,人家一定要在这里吃!在重生的天阴门,在
这片梦境一样的桃林。」倪妙筠紧张万分,呼吸紧促得连鼻翼都微微开合,却说
得斩钉截铁:「我要在这里吃……白斩贵妃鸡……」
女郎慌张的大眼睛竭力瞪着,丰润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着道:「你给我的东
西太多太多,我若是还顾忌旁的……哼……人家不管那么多……人家就要你!就
要你!这里,你赐给天阴门的重生之地,就是最好,最好,我觉得最完美的地方!」
热辣辣的情话,全然大出吴征意料之外。但又想起曾经冷月玦的叛逆,天阴
门的女子大多藏掖着自己的心性,一旦遇到可心的男子爆发出来,就再也压抑不
住。比起冷月玦当日,倪妙筠显已深思熟虑,真真正正地想要托付终身。且今日
见着天阴门之后,这般想法仿佛挣脱牢笼的彩凤振翅高飞,竟无回旋余地。
「第一回就要这么放肆的么?」吴征眼珠子左右一转,拖长了声音道:「只
能「观音坐莲」了哎……」
「不许乱说。」倪妙筠一把捂住了吴征的嘴,她耳听目见,懂得的东西真不
少,自是知道观音坐莲的意思。被吴征刻意一羞,臊着脸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要对神明不敬,划不来的。」
「嗯,我错了,那叫「玉女坐莲」如何?」吴征一脸认真地应下了,才思飞
扬,当即改了个合理靠谱的名讳。
「呸,谁与你说这个。」倪妙筠大急,羞恼道:「人家好不容易才把心底话
说出来,已经羞死个人,你还要乱说。我……我……」
洁白的脖颈傅粉,惊恐慌张的大眼睛,可爱的模样让吴征心痒难搔,一把搂
住女郎,温香软玉抱个满怀道:「有些词儿实在粗俗,又是意外之故,平日当然
不会要你说,我自己都不喜。不过实话实说,这些什么玉女坐莲,老树盘根等等,
听着倒还不错……」
「我不管,我不管……我只见过,从没有试过,一切都交给你了,我只管,
只管在这里有永生难忘的第一次。」倪妙筠娇喘吁吁,身躯热得发烫,软得像水,
挤在吴征胸膛上的奶儿峰顶已凸起两颗尖翘硬物,她全然不为之避讳,任由吴征
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我答应你。」吴征洒然一笑。那对奶儿绵若轻云,偏又有着惊人的弹性。
吴征深知如此绵软的奶儿还兼具极佳弹性,那是因为这对妙物不仅硕大,且如插
云般高耸才得如此。卧牛山上匆匆几抓,那滑腻犹在指间缠绵,不由心中大荡,
柔声道:「当时……捏得你疼不疼?」
情郎粗糙的大手一在腰后环绕,一在脸颊上抚摸,倪妙筠垂目怯声道:「疼,
又青又肿了好一段时日。我……既舍不得红肿消下去,觉得留在身上都是难以忘
却的回忆。又怕真的不消下去了不好看。可是真消下去以后,我还流了眼泪。」
「额……」女郎的可爱之处当真是与众不同,吴征抽了抽嘴角,怜惜道:「
那也不用可惜,今夜再给你留几道就是了,还有牙印,妙妙喜欢么?」
「去……才不要。」倪妙筠扭了扭娇躯不依,又期期艾艾道:「我在倪府里,
每夜用你制的香皂沐浴,就好像握着你的手替我洗净身子,总觉得……总觉得像
在做梦一样。所以每次摸到那些肿起来的青紫,刺痛才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待它们都消去之后,我就好怕还是一场梦,而且梦就要醒来,这就急得哭了。」
「今后不用那么难,在我府上旁的好处没有,我就喜欢疼爱娘子,嘿嘿。」
吴征宽慰了一句,也是心潮澎湃,两人的相依相恋颇觉不太真实,感慨道:「桃
花山上你救了我的性命,但是也看见了些不该看的事情。本以为你会永远瞧不起
我们,就算答应了婚事也是利益为然而已,实在想不到会有今日。」
「你还敢说……祝师姐那么骄傲坚强的人,全为了你奔波操劳二十年,毫无
怨言。你可真是个冤孽。」倪妙筠想起那日见到的不伦,耳热心跳,今夜两人互
诉衷肠,她一时心情激荡难以抑制,娇羞道:「我看过不少,那些受害的良家女
子中许多生得美丽,丧尽天良的匪徒也有俊俏的。但是,我从没有见过你和祝师
姐那么美的,像是画卷一样,天底下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来那么至情至性的动人
心魄。祝师姐太爱你了,她哪里还会去喜欢旁的男子?我还是懂的,真情厚意,
人家怎会瞧不起你们。」
「谢谢。」吴征感动莫名,一把握住倪妙筠的柔荑捧在胸口。
「但是,我也是女人,这种时候你还提起旁人,人家的如意郎君,就是这么
来感谢的么?」倪妙筠娇嗔不已,颇有幽怨之意,话音刚落,就觉男子的气息直
冲入鼻,眼前一花,瞪大的星眸视线里只看得见爱郎的眼睛。两人鼻梁相抵,睫
毛交叉,双唇更是紧紧契合在一处。
「唔……」口中的呼吸与声音几乎全被爱郎吸走,只剩下鼻息里急促的喘息
声。她因修炼的内功之故与天生体质之故,鼻音原本就极浓。所谓吴侬软语,难
有出倪妙筠其右者。这一下樱唇被封死,鼻中的声音更是异常地娇腻软滑,光是
这一记娇哼声就呼入人的神魂里去。
衣衫一点一点被剥去,抵在胯间的硬物被自己一哼又哼大了一圈。可恨自己
被吻得呼吸不畅,半点力道都提不起来。一身软绵绵的全化作了水,任由爱郎予
取予求。
傍晚在天阴门里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满心都是要与爱侣结合,才不管不顾
地递上纸条,丝毫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方才吴征来回寻找自己,才觉事到临头,
难免心有害羞,居然藏着不敢现身,又怕吴征找不着自己,又怕他找着了自己太
过羞人。到了现下更是心慌情乱,想得好好的山门桃林地,新承雨露时。待肩头
裸出,山风挠过,才觉星月在天,同样会被爱郎看得清清楚楚。且虽四周无人,
户外欢好,终究太过大胆,不由怯意大露。
「伞上的字迹我让菲菲写的。」女郎的樱唇由火热忽转冰凉,柔软变得僵硬,
吴征情知是她紧张所致,遂松开她的唇瓣转在右脸颊边轻舔她的耳珠。
钻心的麻痒让倪妙筠难过得发颤,可是身体与心境却奇异地松弛下来,唯独
呼吸更加急促。她不自觉地螓首右摇,像在躲避,又像是想夹住吴征,好让他将
这滋味绝佳的亲昵再继续下去。至于吴征的话她也明白,既然吴征来此陆菲嫣知
道,那么今晚就不会再有人出现在这里。不知道陆菲嫣心里是怎么想的,看吴征
来前并没觉得会桃林欢好,陆菲嫣大体也就是猜测她们在此相约同游罢了。
倪妙筠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又软在吴征怀里。裸露的肩头被自家的发丝与
春季微寒的夜风撩过,又是麻痒,又有些发冷。吴征的臂膀适时地搂了过来,顿
时一股温暖之意沁透心脾,却又将自己的胸前双峰与他的胸膛挤得更紧。
宽松的外衫挂落于臂弯,大半片背脊均已露了出来。情郎又滑回面前,轻含
樱唇一吸。那吸力温柔又强劲,让香舌软软糯糯,又不可抵挡地便被他吸了过去。
比之卧牛山上他的粗鲁以至于令自己五雷轰顶般发懵,现下远没有那般刺激与剧
烈。可是温柔细吻,濡沫缠绵却更加惹人心醉。
四唇交贴,舌儿相弄。有些事情都能无师自通,倪妙筠很快便学着吴征,将
香舌勾挑回环,与爱郎的舌尖相戏。又或是轻重不定地吮吸,回应着爱郎的爱抚
与热情。她似是极有天资,不多时便十分纯熟,也因滋味之美令她爱煞,情之所
至,自然而然地左右慢慢晃动着螓首,寻找各式各样的角度,迎接与回应爱郎的
亲昵。
回环搂抱自己的大手不住摩挲着背脊,粗糙的手掌刮过光洁的肌肤,激起一
片一片的小粒儿。蓦地胸前一松,贴身的小衣背带脱开,天长地久一般的舌吻就
此也停了下来。束缚剥去,呼吸饱满之下胸臆为之一畅。
倪妙筠睁开眼来,只见吴征正目不转睛地低头望向自己胸前。小衣尚被两人
挤在中间,有气无力地耷拉着遮挡住峰顶两颗羞人红珠。可两团雪嫩嫩,颤巍巍
的嫩肉却再也遮掩不住。那峰峦起伏,玉沟深陷,吴征看得呆了。
「好美……」
这声发自内心的感叹让倪妙筠大是自豪。吴府中的绝色佳人着实不少,自己
还能得他如此称赞,且如此沉迷,足见这对美乳的吸引力。
「真的?你喜欢么?」
这是一对极美极好看的奶儿。不仅乳廓浑圆而豪硕,乳峰更是又尖又挺。尚
未露出峰顶梅珠最诱人的一段,其高耸与挺立已然惊艳,竟是一对罕见又完美的
笋乳。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正如吴征所猜测的那样,这对奶儿极绵极柔,女郎呼吸
之间便让它们盈盈晃动,堪比天湖湖波般涟漪阵阵。简直比最细嫩的豆腐还要水
滑,比最晃眼的豆腐心还要洁白。
倪妙筠不止一次在吴征面前出手,每一回她挥舞着细窄的长剑时,胸前这团
傲物总是荡起激烈的波涛。其汹涌堪称诸女之冠!吴征当时猜测这对恩物的质感
定然是细嫩到了极点。如今女郎宽衣赤裸,酥胸半露,那白嫩的光泽诱人品尝,
其形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喜欢得情愿死在上面!」吴征长舒一口气,凑近嘴唇轻吻女郎的脖颈。
白若冰雪的脖颈早已傅粉胀红,如耳珠一样,爱郎火热的嘴唇吻在这里,倪
妙筠也觉酥麻难耐。她似梦呓,似呻吟,似叹息着道:「那你……还不快些……」
「有点舍不得,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象它们的滋味……」
「可是人家忍不住了……」倪妙筠骤然低下螓首,双臂环绕着吴征脖颈低声
道:「快……人家好想知道是什么感觉……自从被捏过之后,就一直在想,想人
家的如意郎君好好地疼惜它们……」
吴征划过音叉般精致的锁骨,下颌一缩,嘴唇便已贴在乳廓边缘。浓重的异
香扑鼻而至,女郎紧搂着他更是把诱人吟声送在耳边。可他仍是极慢地品尝着每
一寸乳肤,缓缓向着峰顶蜗行。
肌肤比酥酪还要光滑,只需轻轻一吸,绵软乳肉便能吃得满嘴。可若不加力
吸得实了,那沉甸甸的奶儿又随时会脱口而去。吴征轻吻,轻含,轻吸,轻咬,
只觉滋味绝佳,每一口都极尽满足。
倪妙筠抱着吴征,螓首与他贴在一处,视线里清清楚楚地映出爱郎在自己身
上所做的一切。目中所现,更是娇躯之感。他火热的嘴唇吻过自家身上最美丽的
部分,快意一点一点袭来,一点一点加强,由潺潺缓溪渐成涛涛江水。她并非不
知人事的少女,自知峰顶梅瓣的敏感远胜乳肉。生死相许的情郎正带给自己极大
的快乐,更让她期待那一点至羞的凸起会让她怎样地癫狂。
「唔,唔……唔…………」女郎的鼻音越发悠长,越发浓重,却忽然断绝。
她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已慢慢地攀至巅峰,敏感越甚,快意越甚,身体一阵又一
阵地激烈的酥麻感电得僵直。这一口长气正是为了蕊瓣被含住时的快意狂潮所准
备。
仿佛全身上下内外都在收缩,才能抵受这股逼得人发疯的缓慢。倪妙筠檀口
微张,又急忙合紧,贝齿死死咬着唇瓣。仅剩的一点点清明唯恐会不受控制地叫
出声来,即使四下无人,也叫人羞得钻到地缝里去。
「唔…………」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仿佛要把憋闷许久的长气全数吐露出来。
吴征没有使坏,衔住梅珠一点一点地吸入口中,让瞪大了眼眸的女郎看得清清楚
楚。
品尝奶儿初始,他的确想过跳过峰顶最为敏感的这一点,让女郎麻痒难搔,
再憋得片刻释放出来时或许更加快美。可攀登美峰,那挤在两人中间的小衣脱了
力之后,立刻自滑不留手的奶儿上滑落,露出两枚梅珠的真面目来。吴征只觉热
血上头,再也顾不得挑逗女郎了。
倪妙筠身具绝美的笋乳,不仅如此,其乳峰之美亦为罕见。因笋乳之形极耸
挺,峰顶本就极尖,两枚玉珠浑然天成地顺着奶儿的曲线立于峰顶。看上去不像
是造物主在洁白的奶儿上镶嵌了两颗红宝石,而是原本就一体铸成。不仅如此,
女郎的乳晕更是并无明显的边界,而是自半峰起便在洁白之上晕染了极淡的朱赤,
由此向峰顶蔓延。越是接近尖端,色泽便逐渐浓艳,直至两枚玉珠之上像是红珊
瑚一样的宝红色泽。
这一片乳晕不似其余女子,像画师以朱笔精工圈画,而似以笔沾了朱红粉末
随手泼洒,恰到好处。
完美的形状,面积极大色泽又绝佳的乳晕,如此妙物,吴征哪里还有戏弄的
心思,就像稀世珍宝一样赶紧藏进家中再说。他贪婪地在口中吸吮品尝,温柔而
渐激烈,甚至粗暴地奋力将小半只乳肉都吸进嘴里,仿佛品着糖糍糯糕,香甜可
口。
爱郎的动作激烈又原始,似乎没有什么技巧,倪妙筠快美之余却满心欢喜。
这是最直接也最简单的表现,甚至吸咬得她微觉刺痛,都不由鼻尖哼出媚人呻吟
之外,嘴角还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再没有比爱侣由内而外,无一处不喜更加让
人开怀的事。所以当吴征忙乱地左尝尝,右吸吸,甚至将两只奶儿挤在一处,将
两枚玉珠一同吸进嘴里,倪妙筠娇躯过电般一震又一震,嘴角的笑意却越发开怀,
也越发羞涩。
「妙妙真是妙极了。」
吴征犹似饿汉大快朵颐地吃了个半饱暂时止歇,目光上抬与女郎对在一处,
双手把玩着这对娇嫩笋乳。在女郎又是羞涩,又是得意的动人姿容下,吐出舌尖
一下一下地勾挑着乳尖。
「嗯……」发自本能的动作过去,这一下极富技巧与韵律,正是爱郎挑逗自
己的手段。舌尖被他立得坚挺,反复搔刮着敏感的乳晕与梅珠。倪妙筠不自禁又
银牙轻咬唇瓣,羞怯地克制从奶儿传向心里,再涌向喉间的媚人呻吟,却止不住
一鼓一鼓的鼻翼里哼出更为娇柔动人的媚声:「我都……没有这么快乐过,吴郎
……我的好吴郎……」
「会的,还有很多快乐的事情,也会一直快乐到天荒地老。」吴征将脸埋在
乳沟间深深一嗅,半叹半赞道:「不过才刚刚开始。」
「可是……人家已经很湿,又很想要了……人家会不会很贪心。」倪妙筠情
动难忍,又从未如此放肆过,两人之间简单相处的滋味颇对胃口。且娇躯的变化
自己清楚得很,也瞒不过经验丰富的爱郎。桃林落英之下,情侣间火热大胆的窃
窃私语,竟然别有一番销魂滋味。
「我都快炸了你知道么?」吴征将女郎放回腿间,两人耳鬓厮磨着道:「有
没有想过,第一回你自己来?」
「嗯?哼……你这个人就是会使坏,还是……还是想人家玉女坐莲。」倪妙
筠明了话中意味,羞得藏在爱郎脖颈处不敢与他对视。一想以自己为主骑在他身
上,倒是难以忘却又别致的第一回,嘴上满是娇嗔,心中倒有几分跃跃欲试。
「这里虽然刺激,但是不如床上舒服,更没有合适的姿势。地上硬梆梆的,
总不能把妙妙压在上面。」吴征抚摸着她如云如雾的长发道:「第一回不可胡闹,
若是弄得伤了反为不美。我实话实说,还是得玉女坐莲最好。」
「那……妾身都听吴郎的……」倪妙筠的声音已然如猫叫,连自家都听不清。
搂着吴征的藕臂更是抱得紧紧的,唯恐被看去脸上无地自容般的羞涩。
「乖。」
品足了奶儿,交颈相拥最适合搂腰抚臀。女郎落座在腿间,自有个撅臀姿势,
两瓣又圆又翘的臀儿半在腿间,半落手掌。吴征这一下就坏得多了,不仅轻易松
开女郎的裤结,大力揉搓着臀儿时手指还探入深沟里搔刮。倪妙筠又羞又怕,娇
躯本能地一缩一缩,那两瓣丰美的翘臀险些将吴征的手指夹在中央拿不出来。
吴征把玩了一番抽出手来在鼻尖一嗅赞道:「好香。」
女郎还是处子之身,怎经得吴征手段高超?方才情动时自不免花汁横流。吴
征的大手钻探深沟,不仅那儿有两个羞处,也因胯间像个小水洼一样湿淋淋的一
片泥泞,太过羞人。吴征捞起的自然是这片粘腻又滑润的花汁了,倪妙筠的味道
像是百合一样,清冽中透着浓厚,仿佛醇酒一样醉人。吴征不仅嗅了嗅,还放入
口中一吸。
女郎见状大羞,她见过女子为男子吮阳,却从未想过男子也吃女子花汁,惶
急之下一把抓住吴征的手道:「你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人家吃白斩贵妃鸡么…
…」
「嘿嘿,不急不急。」吴征闻言大乐,知道女郎情急时又出笑话,慢悠悠地
解释道:「吴府里家眷不分尊卑。妙妙自然是要吃的,我也一样,家中女眷哪个
不被我吃过?哪个不被吃得销魂蚀骨?菲菲就最爱了!」
「我……人家……从未想过……」倪妙筠瞠目结舌,这算是她的「新知识」,
但也知个中意味之大,吴征所言不分尊卑由此可见。又想起情投意合的爱侣互相
挑逗抚慰,该是多大的一件乐事。
「一只白斩贵妃鸡要做的好吃,炖的时辰不能少不能多,备的配菜不能马虎,
就连蘸的酱料都得捣得稀烂才能恰到好处。」吴征在倪妙筠惊恐的目光中将她越
托越高道:「欢好就像做菜一样,该小火慢炖的时候要有耐心,更不能少了,待
得猛火煎熬时才得酣畅淋漓!」
「吴郎……你要……干什么……」吴征的比喻竟然十分贴切,这人的才气纵
横,连这番对比都如此别出心裁。但倪妙筠没工夫计较,吴征已将她托得站立而
起,松脱了的裤管哧溜一下就落在足边。修长而玲珑的赤裸娇躯在夜风中再无片
缕遮挡羞处,不仅如此,更让胯间绒绒卷毛就在吴征面前。
「这一招叫什么好呢?」吴征偏头一想,道:「叫星河抱月如何?」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倪妙筠就像在卧牛山被他猝不及防地轻薄一般彻底傻
了。瞪大的眼眸只见吴征抬起一条玉腿分开,跨过他的肩膀架好,缠绵得浓情蜜
意。那胯间羞处就这么近在吴征面前,倪妙筠甚至都能想象卷茸深处,一道蜜裂
就这么在他眼前流淌着汁液,甚至滴落在他脸上。
「好漂亮!」吴征又赞一声。
女郎的幽谷大花唇丰满厚实,一看就包裹感十足,偏生小花唇更加突了些许。
好似清塘莲花,外瓣宽厚而短,内瓣细薄而长。小花唇像两片轻启的檀口,露出
内里玫红色的花肉来。
这色泽浓艳的花肉,浓香若醇酒的花肉如此诱人,更让吴征感叹不已。倪妙
筠选中了此地的的确确最为适合,今夜正要在此处点了她的绛唇。
「这样……太羞人了……」倪妙筠双手掩面再难抑羞意。可一想柔嫩敏感的
花肉要被他亲吻翻搅,心中之期待无以复加,竟连拒绝之言都说不出口。
「羞,才好。而且若不再润一润,一会儿要吃疼的。」吴征分花拂柳,舌尖
顺着蜜裂从头至尾挑了个来回,也把醇香花汁吃个满嘴。
「唔……」倪妙筠几乎要哭了出来,娇躯更是大颤,若不是玉腿两分架在吴
征肩头,这一下便要彻底软瘫在地。正如她所想,这滋味的销魂如此强烈之外,
羞人的姿势,还有吴征的毫不避讳,都让她快意连绵,强烈了好几倍。
「好吃。」
吴征卷了口花汁,舌尖在肉珠上来回拨弄。倪妙筠无力垂落的螓首猛地向后
一扬,甩得秀发一同泼洒。瞪大的星眸半眯射出迷离媚光,舒展的眉梢也皱了起
来。原本瘫软的娇躯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两条修长玉腿死死地发力纠缠着情郎。
腰肢更是不受控制地一抖一抖,似将幽谷在爱郎脸上磨蹭以寻求更大的快意。
所谓火候已足,倪妙筠还是处子之身,一切都要恰到好处为宜。吴征舌尖向
下一扫挑开花唇,伸缩着轻轻向花径一点一点。处子的小肉圈异常紧箍,每每舌
尖侵入都被大力地夹紧,死死阻挠。但那触感又分外地清晰,倪妙筠正神魂涣散
之下,仍觉小肉圈被一点点地挤开,大沽大沽的花汁再也吸不住,从洞开的穴口
抛洒出去。
脱力到紧绷,紧绷又到乏力,不知经过了几个来回,倪妙筠才又被吴征放回
膝弯。女郎媚眼如丝,樱唇微张,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又见情郎的嘴唇津津亮亮,
脸上犹有汁液残留,不禁大羞。
「要不要试试?现下合适了,会有些疼,千万不可着急,更不要忍着强来,
挨不住就停一停。」
「你那么厉害,当然……听你的。」抵着自己的肉龙仿佛铜浇铁铸般坚硬,
倪妙筠知道吴征也正欲火如狂。直到此刻他还能维持神智清明,极有耐心地等待
自己,着实难能可贵。她见过的那些往事里,男子此时只管发泄兽欲,谁又去管
女子死活?吴征如此待自己,除了他原本的品性之外,也是对自己爱怜疼惜之故。
倪妙筠心中满是柔情蜜意,娇怯怯地起身半蹲,双手扶住肉龙。在桃花山谷
见到的那一幕终身难忘,这根肉龙的粗大火热也是如刻脑海。倒是正因已见过了,
此刻反倒平静,甚至有股终于如此的释然。
「是了,还要再往后一点点,劳烦妙妙的小腰再拧过来些。」
「唔……」倪妙筠转着撒娇的音调,嗔怪爱郎的调戏,腰肢却听话地向前一
顶。沾染了花汁滑润润发亮的龟菇就此滑入幽谷,恰巧嵌入一处沟缝里。
奇妙的洞穴连通了身体内外。龟菇的热力原本透入肌肤向着四面弥散,到了
这里却如一条细线钻入小腹深处才散去四肢百骸。倪妙筠深知就是这里,吴征也
微微一笑示意对了。
女郎咽了口香唾,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她已察觉幽谷洞口像只小嘴正吮吸
着龟菇,却又事到临头而畏惧惊慌。
「要不要……要不要……人家学你先吃一吃……不是说要吃白斩贵妃鸡的么
……」想要逃避的时候,总是什么借口都能想出来,聪慧如倪妙筠也不外如是。
「不急,用下面的嘴儿一样是吃。」龟菇被啃吻得十分爽快,女郎的幽谷更
是寻幽探密的绝佳所在。只洞口的小肉圈就如此紧致销魂,不知内里又是怎样一
番滋味。吴征玩味着,调戏着,鼓励着女郎。虽是难忘的一刻,让她略微分下心
不是坏事。
「你真的好坏……」倪妙筠的眉头蹙了起来娇嗔不已。自知再也躲不过去,
那钻心的热力又引发难耐的麻痒,仿佛紧致的花径忽然之间变得空虚无比,迫切
需要肉龙来填满。
女郎将膝弯跪稳。石碑的基座虽光滑却坚硬,她的膝弯正压在吴征的双手上。
一来不会伤了膝弯,二来吴征随时可用托举之力助她调整。情郎暖心如此,倪妙
筠不由献上香吻,藕臂一环将奶儿紧紧地挤在他胸膛上,缓缓沉落腰肢。
极慢,极轻,却不可阻挡地将龟菇一点点地吞入幽谷之内。小肉圈陡被如此
膨硕的龟菇撑开,那剧痛几如身体被撕裂一样难当。可疼痛之外,花径里立时有
一股清凉快意涌现,让女郎疼得冒出冷汗之时另有一股贪婪。
「可以停一停。」倪妙筠始终在缓缓沉落着娇躯,吴征知她正吃痛,忙嘱她
不必心急。
不想倪妙筠慵懒无力地一笑,道:「不用,一点疼受得住,滋味也挺好……
人家很喜欢……」
龟菇全数挤开肉圈进入花径,逼仄的甬道从四面八方缠绕而至。花径的表面
更是无数肉芽,不似贝齿一样的颗颗肉粒之感,而是像木梳一样细密地咬在龟菇
上。吴征忽地醒悟过来,倪妙筠的娇躯已然十分成熟,破身之时虽有苦痛,可久
旷之身,快意同样被迅速地唤醒。
果然女郎咬着牙,只停下片刻道:「人家是你的了……」便向下猛地一坐!
肉龙在幽谷里猝然突入一截,撕开一张网膜,倪妙筠抽着冷气,却满面欣喜
与满足地看着吴征。
「你是我的了,你是我的了……」吴征亦动情地吻着女郎面颊,被她紧紧相
拥,被她的幽谷继续不停地纳入肉龙,被她花径里细密的小肉芽刺激无比,爽快
万分地梳刮在肉龙上。
「这个地方……好奇怪……我都没力了……」女郎的沉坐终于停止,还仿佛
被锐物刺中时本能地向上一弹娇躯。樱唇在一瞬间褪去了血色,又旋即变得更加
红润。
「最敏感的地方,也会让妙妙变得最奇怪。」吴征引导着女郎,将她的双腿
环在自己腰杆上,就此腾出双手去捧她的臀儿。倪妙筠进入状态居然极快,正该
要她尝一尝癫狂快活的滋味。
「是么……人家的声音已经很奇怪了……」吴征尚未捧臀助力起落,倪妙筠
已无师自通自行扭拧起腰肢,让龟菇一下下轻碰着花心。她的腰腿分外有力,盘
着吴征的玉腿发力,腰肢便能前后挪移吞吐着肉龙。且扭动时极富韵律节奏,让
肉龙在花径里抽送时有一股突进的爆发力,一下又一下地两人皆爽。
由轻到重,龟菇细细密密地啃吻着花心。女郎的大眼睛越发惊恐,呼吸越发
急促,仿佛有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即将到来。她张着檀口,想要说些什么,又一团
混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把满腔快意化作浓浓鼻音,曼长幽远地呻吟着。
那抽紧的花径令细密梳齿紧咬肉龙,抽送时摩擦感极其强烈。吴征甚至不需
引导,还能空出双手在她颤巍巍的雪润奶儿上大肆轻薄。又窥准了时机,当倪妙
筠抖腰一挺,龟菇抵在花心之上时,吴征也是一个大幅度地晃动腰杆。肉棒就此
在花径里一圈翻搅,龟菇更是挤着花心嫩肉一记碾磨!
女郎短促又剧烈地尖叫一声,目光中的恐慌到了顶点,腰肢的扭动也剧烈到
了顶点。她一点就通地扭拧起腰肢,臀儿像磨盘一样转动,让龟菇碾压着花心打
着旋儿。淅沥沥的花汁如浆直冒,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
「好奇怪……好奇怪……要漏了……呜呜呜呜……」倪妙筠泣声大作,万般
紧要的关头,吴征又将她一对笋乳挤在一处,将两颗梅珠一同含进嘴里大吸特吸。
各处的快感像狂潮一样劈头盖脸涌来,倪妙筠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吴征吮着
奶儿的嘴吸去,都随着幽谷里泛滥的花汁流去。花径却又无比地肉紧,引发肉龙
挤榨着更多的花汁。每一注漏出的花汁,都让身体痉挛着抽搐。花汁泄得无穷无
尽,身体也抽搐着无穷无尽。
泄身的女郎万分娇媚,吴征却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欲射之感。倪妙筠的
痉挛动作幅度之大远超想象,那剧烈的抖动,仿佛她正使出全身气力死命抖臀。
不仅抖得臀浪阵阵,更是让花径剧烈地吞吐着肉棒。若不是女郎处子初破尚不耐
持久,吴征十分怀疑要就此被她榨出阳精来。
「真的……像死了回一样……」
「欲仙欲死不就是如此么?」女郎慵懒脱力地倚靠着自己,满足的模样足以
让吴征自傲,也让他暗叹如此美妙的「梳云」之躯,自己也是幸甚。
「每一回都能这么快活么?」倪妙筠紧紧怀抱爱郎,梦呓般问道。
「当然了……真心相爱,每一回都能这么快活。」
「唔……」女郎娇羞地在宽广温暖的怀中腻了腻,忽然睁开眼慌慌张张地起
身道:「可是……可是你还没有……人家是不是很没用……」
「傻瓜……你才初回就想和我比?不知道为夫的棒儿可是棒儿届的帅哥,十
二品绝顶高手么?」吴征一乐,又认真道:「男人都爱这时候充面子说大话,但
是我得实话实说,就差一点点……妙妙好厉害……」
「真的……那……你现下岂不是会很难受。」高潮抵达前的那一刻,憋得人
几乎要闷死。女郎刚刚经历过一回,深知个中滋味。她可没兴趣听吴征夸赞她厉
害,以及厉害在哪里,倒怕吴征憋得难受。
「无妨,就差一点点,我们换个姿势。」吴征促狭一笑,抱着倪妙筠站了起
来。
女郎处子身刚破,不适用这么激烈的姿势。倪妙筠却不明这些,只是有些紧
张地问道:「人家……人家要怎么做……」
「不用,我来就行。第一回嘛,为夫当遵循娘子的,就用老汉推车点绛唇!
这算不算一招两式?」吴征大笑间将女郎放在地上,立在她身后。
倪妙筠娇羞声中,却自行伏低了腰肢,撅高了丰美翘臀。她知道该怎么摆老
汉推车,心中分明十分抗拒这般浪荡的姿势,可爱郎刚在她身后站定,又自然而
然地迎合起来。
折下的上身,垂落的奶儿,拱起的翘臀,姿势之羞难以言说。月光之下石碑
上的词句正在眼前: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烟水
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字字句句,仿佛说的都是
自己。什么花深处,尘缘相误,乱红如雨,此刻看来都有别样的旖旎暧昧。
丰美的臀儿被爱郎轻抚抓揉了几圈,又被不轻不重地拍打了两下,女郎鼻音
浓重的娇羞不依声更似曼声长吟的乐曲。吴征扶着勃胀到极点的肉龙对准洞口一
挺,就此突入绛唇!
女郎踮起足尖越发显得玉腿修长,撅起的臀儿又圆又隆。细密的梳齿刮弄着
棒身,刷过龟菇时让吴征打着激灵灵的寒颤。这一记突入毫不留情,直抵凤宫,
腰胯撞在臀儿上,让女郎尖叫出声的同时,又是一记脆生生的啪声,像是仙曲的
伴奏。
似一曲起奏,乐声就此连绵不绝,臀儿被撞击的啪啪脆响密如雨打桃林。吴
征奋力地抽送着肉棒,龟菇沟壑扒犁似地刮弄着花径与肉梳。极强的力道与快速
剧烈的抽送,很快又点燃了女郎身上的欲火。
肉棒如此粗大,技巧又如此高超,几乎在片刻之间,女郎就在羞人的姿势下
被推送上快美的巅峰。千钧一发之际,吴征一记重刺直插入幽谷的最深处。龟菇
挤着花心,几乎将敏感的凸起肉粒碾平。
「又来了……又来了……这么深……」女郎尖叫声中,花汁骤然倾泻,翘臀
又一次在高潮之下剧颤起来。
抖动的臀波,痉挛的腰肢,仿佛女郎在主动扭腰吞吐着肉棒。且这一回的高
潮快意似乎更加强烈,女郎的剧颤比先前还要剧烈!那巨大的快意让吴征一声虎
吼,阳精被吸去了似的爆射出来,暴雨般注入女郎的幽谷深处……
第十五章、细雨斜风。露华眉尖
石碑若是有灵,一定不会预料到忽然见证了一场大胆奔放,又炽热轰轰烈烈
的共订鸳盟。激情过后的恋人相互依偎着,窃窃私语,窃窃嬉笑。只是石碑底座
上沾染的粘腻液体,终究记录下方才令人耳热心跳的一幕。
「疼不疼?」
「一点点,无妨。人家不怕这点疼。」倪妙筠缩了缩脖颈,终究忍不住心头
喜悦,以及想把所有心思都与情郎分享的冲动,娇声道:「滋味比从前想象的还
要好上许多,再疼十倍百倍也值得挨了。」
女郎抬头仰视,她初尝情爱滋味,一颗心就像蜜里调油,浓得化不开。对怜
惜自己,又领着自己进入新天地,亲尝无边乐事的情郎越看越是喜爱。
吴征回以一笑,他深知待女子有多好,女子就会给予数倍的回馈。何况都是
精挑细选的好女儿家,个个重情重义。但看女郎爱慕之情溢于言表,还是生出几
分得意来:「这才第一回有颇多顾忌,今后的滋味才叫好呢。」
大胆说起私房话儿,倪妙筠一时又觉羞涩,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人家第一
回就这么放肆,会不会……会不会…太浪了些。」
「一家人不必顾忌这些,又不是满嘴污言秽语惹人作呕。」吴征轻拍着滑润
润的翘臀道:「方才你的样子可美,比平日都要更美。」
「怪怪的姿势,丑死了,哪里美。」倪妙筠忸怩不依,她可从未将欲与美联
系在一起过,对吴征说的话大是不以为然。
「很美的!」吴征斩钉截铁道:「妙妙是第一回,要分心的地方太多才不曾
留意。今后情欲交融自会知道。」
情欲交融四字让倪妙筠脖颈又粉了起来,心头却是怦然直跳。方才那一回激
情她自觉滋味绝佳,但吴征既会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也必然会有滋味更美
的时候。
「人家不是要否认你。」倪妙筠咬着唇瓣,目光有些散乱道:「只是从前见
了不少这些事,不瞒你说,在迭轻蝶府上都算是好的。嗯,简直是我见过最好的
一回。迭轻蝶的模样可不逊任何一人,但是看起来也没见多好,跟美更是扯不上
边。要是那些土匪,山贼,哎……」
「啊~~」吴征拖了个长音,回环的手臂向上一滑搂住两颗笋乳道:「旁人
的事我管不得那么多,只管妙妙。美不美?当然了!尤其是贝齿咬着唇瓣,拼了
命地用力紧绷,眼睛想看又害羞,合上又舍不得看不见情郎的模样。我是看了又
看,越看越爱,妙妙有百态,欢好时的样子可美得很。」
「你……呜呜呜,又来欺负人家。说的什么昏话……乱说话,不许乱说话。」
倪妙筠被吴征说得大羞。她虽已过花信年华,却是情窦初开,被吴征几句露骨的
话说下来,小心肝紧张得扑腾直跳,仿佛全身毛孔都缩得紧紧的。可被如此直白
地赞扬,又忍不住想要听得更多,知道更多情郎的心思:「那你告诉人家,哪里
最好看。」
「当然是黛眉了!」
「唔?」倪妙筠想了很多种答案,但情郎说出来的还是大出意料之外。她诧
异地抬起头,见吴征含笑的眼睛正等着她的目光。两人对视,女郎不解道:「是
什么缘故?」
倪妙筠并非觉得自己的黛眉不美。她的双眉在女子中罕见地浓密,却又不显
粗厚,正是两道绝佳的小山眉。只是当下金风玉露,吴征居然说的不是平日掩藏
在衣物之下的妙处,倪妙筠意外之余,又倍感期待。
「眼睛是心灵之窗,若非刻意隐瞒,所思所想从眼睛里都能看出来。」吴征
忍着笑道:「妙妙老是闭着眼,只能从黛眉里分辨出一二,当然是黛眉最美。」
「哎呀……」倪妙筠哪曾想到是这般缘由。她处子新破,娇羞无限,欢好时
固然乐在其中,可光是婉转娇柔的呻吟声都已臊得心慌,又哪敢时时与吴征对视?
偶尔垂目低眉,更多双眸紧闭。目不能视物之时,仅凭感觉的滋味也分外美妙,
仿佛美食入口时不由自主地合上双眸,方能全心细品口舌生香。
爱郎不说话,只含笑看着自己,两根手指却在奶儿上沿顺着鼓胀,一描一描
地划着弯弧,似在描画着自己的两道小山眉。双眉再生动好看,又怎比娇躯其他
妙处?吴征分明是说些话羞自己来着,想瞪他一眼,现下柔情蜜意全然凶不起来,
这一眼只把满心娇嗔浓情火热热地喷薄而出。
只是二指之尖,抹过的滑肌嫩肉美妙难言。这对笋乳不仅美观,更是有种奇
异的软而不绵,兼具丰弹的手感。加之乳晕与蕊珠浑然天成之美,实令吴征爱不
释手。
「香风撩人,春雨不冻,鲜花渐红,杯酒已浓。」吴征把玩着两颗笋乳随口
吟哦,正是大赞女郎如今心有所属,情窦大开时的可人模样。
女郎心花怒放,被情郎赞一声如香风春雨,鲜花美酒,每一样都是如此美妙。
她满心欢喜,嘴上却不肯相就,樱唇扁了扁道:「谁要你尽说哄人的话,哼,好
句子人家从小听得多了。」
女郎可是盛国首席大学士的女儿,但吴征此刻居然豪情漫天,口无遮拦道:
「没有那心境,任你再大的才子也念不出来。呵呵,现下就算你爹爹来了,也写
不出这几句来。」
「吹牛。」倪妙筠拧腰扭肩背过身去,藏起了一脸笑若春花。却把娇躯向吴
征怀里一倒,两颗美乳就这么大展大放,还让他怀抱之间,无比顺手地恣意轻薄。
「没有的……府上夫人真的不少,但是每一位我都花上足够的心思。」吴征
陷入思绪里喃喃道:「要娶妙妙入府,不打倪大学士的主意是不成的。还好,我
现下已做好了与他同席而谈的准备,不致令他对我有所不满。」
「我信你。」倪妙筠豁然旋身,娇躯转了个半圈投入吴征怀里,道:「我相
信你。府上没有不着调的姐妹,你待我也是一片赤诚。说起来你肯让人家进吴府,
是人家福分与幸运才对。」
「这话可不像你会说的。谁告诉你的?」女郎这一旋身,落在掌中的奶儿滑
不溜手地脱了开去,只留下满手香润。至于盘坐的双腿则享尽无穷艳福!大腿内
侧与小腿肚子与两瓣丰臀原本就粘在一处,那臀儿随着娇躯在腿上一旋,软弹爽
滑的嫩肉又挤又磨,简直销魂蚀骨!
「人家悄悄问过雁儿。她说你们订下终身那一晚,你便说得很清楚,吴府都
要经过重重筛选,轻易入不得门,嘻嘻,这个深得我心。咦?」倪妙筠抬头与吴
征对视,又是娇嗔,又有些难掩的得意。原来她正说话间,那颗圆润的龟菇悄无
声息地抵上了小腹。勃胀的龟菇都已热乎乎地坚硬无比,正是情欲又动的模样。
心虽娇羞,亦复窃喜。自己娇躯能轻易勾起情郎的欲望,是足以自傲,又芳心可
可的美事。
「雁儿都问过了?」吴征笑吟吟的,女郎会去问人问事,句句不离吴府,自
是回了紫陵城后就当是吴府的人。能得一名绝色倾心相爱,着实让人志得意满。
吴征捏了捏女郎的鼻子道:「还问了谁,问了什么,从实招来!」
「没有了,其他真没有了。」女郎频频摇头道:「当时你昏迷不醒,人家借
着尚能探望,匆匆忙忙问了几句。从此就被禁足在家,哪里还能问什么。」
她在亲近之人面前实在不善做伪。慌张的眼神,惊恐的大眼睛,絮叨的话语,
全都大异平常,一下就让吴征瞧了个清楚。
「嘿嘿,竟敢说谎……唉?」
春夜的天气晴雨不定,方才轻云蔽月,忽然就下起雨来。朦胧的烟雨打在桃
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虽一派烂漫,尚且赤裸着的情侣却没法再待下去。
吴征拾起衣服着头一套,抱着倪妙筠起身后又将她的衣物在身上一遮,就这
么漏着风向天阴门跑去。倪妙筠吃惊不小,更加心慌,所幸没被吓坏了头不敢惊
呼出声,只手腿死死盘着吴征,埋首在他肩侧,像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空荡荡的屋瓦,不言不语的雕梁,不动不弹的画栋,怒目的金刚,低眉的菩
萨,一一在身边飞梭而过。倪妙筠觉得它们全都活了过来,似对有伤风化的出格
之举暗暗摇头,却又似乎在为一对爱侣终成眷属而欣慰微笑。
一段不长不短的路跑得惊心动魄,离院舍越近越是担心受怕,那里住着太多
耳聪目明的高手,这般模样若被看了去怎生得了?可心跳声扑腾扑腾有如擂鼓,
个中刺激之处生平仅有——即使面对霍永宁与丘元焕时的绝望,也远没有现下仿
佛全身都纠在一处的紧张。
坏就坏在被爱郎抱起时四肢自然而然就缠紧了他,高挑的娇躯就这么挂了一
路。想埋怨也好,责备也罢,此时万万不敢,颇有骑虎难下的煎熬与刺激。
吴征奔至此处脚步声越发地轻。此时风又萧萧,雨又飘飘,春中之时林木枝
繁叶茂,雨打嫩枝新叶之声若有若无。吴征抱着高挑又丰润窈窕的女郎,居然落
脚声宛如雨声。不知是轻功又进一步,还是女郎太过轻盈。
他略一停步,凑在偎依着自家肩头的女郎耳边道:「去你院里。」
倪妙筠心中一喜,极为简单的一句话,却升起心意相通时那股无比的甜意与
喜悦。吴征原本只以为今夜是一场约会,压根没想到女郎如此大胆,如此热情。
倪妙筠却不同,她既下了决断,也会有所准备,当然去她的院子更为适合。
「快快……你轻些呀……」倪妙筠咬着唇瓣,大眼睛贼兮兮地左右一张望,
悬着的心才稍稍放回些许,又催着吴征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吴征拔步便行,动作比先前还要迅捷,却在口中喃喃道:「这么快不知道会
不会漏出异响……」
「哎呀……莫要再吓人家……」倪妙筠又羞又急,亮出银牙在爱郎肩头轻轻
咬了一口以示惩戒。眼见小院越来越近,紧张得不由嘴上念叨:「快点快点快点
……」
不及去开院门,也不敢吱呀声打扰了安静香甜的夜晚,吴征足尖点地直接翻
过院墙。倪妙筠的轻功比吴征的还好,可腾空而起时她几乎惊叫出声。这一声卡
在喉间,待落了地才长长吐出。
新落成的小院,却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足足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到了这
里,一颗心才安静下来。倪妙筠又觉一切都像天有注定,本已毁去的院子,吴征
带着她腾云驾雾般跃入空中,落地后院落又凭空变了一处,和从前的一模一样。
若说卧牛山上倪妙筠一颗芳心全扑在吴征身上,正是这里,让女郎早已充塞
满腔的爱意再止不住,全然满溢了出来。礼义廉耻,媒妁之言,一切都不再重要,
没有能与吴征一体连心更为重要的事。
桃林里私定终身后回到小院,虽早已料到,也做好了准备,依然有恍若隔世
之感。四肢将爱郎缠得更紧,他也拔步就向后院浴房走去。一切不需多言,早已
心意相通。
浴桶里不仅有舒适的温水,桶旁还有两套准备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吴征有些诧异,却不及细想,双手一撩便把倪妙筠脱得精光溜溜,再脱下自家长
袍,两人一同沉进水里。
被温水一泡,倪妙筠脸上最后一丝不安也褪去,似是在水中甚是惬意。她懒
洋洋地抬眼与吴征目光一碰,才见爱郎眼角里的戏谑之意,不由大窘。一路回到
院子,个中刺激之意早让自己情潮涌动,披搭在身上的衣物更是四处漏风,四肢
缠着他的姿势更让幽谷全无遮拦。
风儿拂过赤条条的下身,光想想都让人害羞,初尝禁果的幽谷哪经得这样的
刺激?湿淋淋的花露充盈花径,盘腿于爱郎腰际的姿势又让洞口张开一条蜜裂。
行了一路,担惊受怕了一路,露水也滴了一路。有些事可以你知我知,却不能宣
之于口。吴征早已察觉却忍着一路未说,但现下他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倪妙筠羞恼地别过脸去,哪里还敢与吴征对视?忽然想起这算不得大事,日
后还是两人之间旖旎无端的小秘密。往年陆菲嫣的秘密才是无法与任何人说,个
中苦闷难言不堪回首,种种苦衷纠结,吴陆当真共同经历许多艰难辛苦。在军中
营帐时他面对顾盼所言实是真情实意,今夜也更能体会一层其中为难之处。
这么一想,心中微泛酸意。吴府中佳丽如云不说,每一位与吴征之间都有过
轰轰烈烈的过往,连瞿羽湘这样因意外入府的都显别样不同。她与吴征转战千里
共历生死,更有卧牛山上一段荡气回肠的携手御敌,可比起姐妹们也不算高过了
谁。但正因如此,连自己与吴征的经历都不能独占鳌头,吴府里才显情比金坚,
牢不可摧。
她胡思乱想间,吴征的大手已在她娇躯上来回抚摸,耳中传来他浑厚的男音
道:「香皂比起我的手,哪个更好些?」
倪妙筠小心肝又是突突一跳,想起此前情动如潮时说出火热热的心里话,一
时娇羞。又觉吴征的大手虽粗糙,触感远不及香皂的润滑,可血液流动,情感发
自于内的火烫却远非香皂所有:「都好。」
「真的?我这么差劲么?」吴征方一皱眉做懊恼状,很快就忍不住笑意,双
手牵着倪妙筠的柔荑抚在窈窕玲珑的娇躯上道:「那么,敢问一句,倪仙子用香
皂沐身,将香皂当做在下之手时,是怎生一副模样?」
「哎呀!」倪妙筠终于娇呼出声,羞态四溢的浓浓鼻音香糯贯耳。想起自己
思念他之时,两手抚摸着雪玉般的身体,不多时便骨酥腿软,肌肤上满布红潮。
这模样在吴征身边想起来更加羞人,以至于居然有了股心悸般的感觉。
「是这样么?」吴征把着倪妙筠的柔荑,以掌沿刮过乳廓,纤纤五指撩拨琴
弦一样拂过蕊珠。那手腕翻旋从乳峰中央一路往下,掠过细长的脐眼没入两腿之
间,却只若有若无地搔着大腿内侧,仿佛彷徨不知所往:「然后呢?该往哪里去,
怎么去?」
「你好坏……」语声越发浓甜,倪妙筠手腕一振脱开吴征的控制,一手向后
捉住硬挺的肉龙,一手探指在蜜缝里拨弄着道:「人家没有!第一次要给你,人
家自己都舍不得碰。所以,真的只是沐浴干净而已,并没有,并没有刻意。」
「妙妙……」吴征万万没有想到。此前听女郎诉说沐浴时的思念与绮念,料
想她忍不住自渎一番。原本对此极有兴趣,一想女郎在自己纤长的手指拨弄之下
婉转呻吟,定然是说不出地诱人。可不想倪妙筠即使绮念重重,仍守分寸,不由
心中大是感动。更觉倪妙筠捉住肉龙的小手虽在旋转,倒也是浆洗的意思更多些。
「完完整整,方才你开心么?」倪妙筠满面娇羞,又难掩得意与满足,目光
上挑,与吴征一碰便即逃开。片刻后又流转而回,一触又逃。
「一生之荣幸。」吴征闭上双目,享受着女郎将自己胯下洗净。虽非刻意,
可柔软小手轻抚弹拨,细致入微,同样滋味绝佳。
「那现下洗干净了,咱们穿好衣衫回屋去。」两人约会之前都已沐浴过,只
消洗净了胯下,身体并无污垢。倪妙筠轻轻一点,裸着娇躯跃出水面翻出浴桶。
透明的水流自她娇躯上飞珠碎玉似地滴下就已绝美,更不说女郎踮着足尖,落地
时玉乳摇摇,直让吴征看得呆了:「你方才说了,在床上更舒服,还有许多……
许多姿势……人家先回去等你。」
裹胸,对襟,外衫,款式颜色自是上上之选。吴征饶有兴致地旁观,美女穿
起衣服来一样地优雅好看。但也没能发现这些衣物有甚十分特异之处,不知道倪
妙筠非要穿上衣衫究竟是何用意。
女郎穿戴整齐轻燕般翩飞离去,吴征才爬了起来,抖开倪妙筠为自己准备的
干净衣物。依着自己身材裁剪的士子服当价值不菲,但也只是件普通衣物,看不
出更多东西来。
天阴门的女子想必是清静寡淡久了,都有这么些奇奇怪怪的癖好?着实叫人
捉摸不透。吴征摇摇头也穿戴整齐,踏着月色回到正屋。
屋门未关,倪妙筠俏生生地立在门口等候,见吴征来了目光又见躲闪,嘴角
边还似有隐忍得十分艰难的甜甜笑意。吴征情知有异,但到得此间,他好奇之心
早已尽去——女郎既然有所准备,让她尽情为所欲为便是。女郎居然有所准备,
更是喜上加喜。
倪妙筠看着吴征走上门前阶梯,双臂向前张开,正是索一个大大拥抱的姿势。
吴征投其所好,亦张开双臂迎了上去。他十分期待女郎的情趣,但仍然预料不到。
倪妙筠一个轻跃投入吴征怀中,甜甜的热吻便送了上来。
那热情令樱唇紧紧吸牢,火热的呼吸与香甜的味道就此点滴不漏地送进吴征
嘴里。吴征抱着动人的娇躯大享其福间,只觉女郎的纤手搭上了自己的衣领。
激情几乎在一瞬间被倪妙筠主动又极具情趣的动作点燃。步伐踉踉跄跄,跌
跌撞撞地挨向床边,衣物被一件件地脱下,来不及的干脆直接撕碎。短短的距离
仿佛经历了一场激战,战斗声便是一路桌倒椅歪,与热吻时吸嘬的声响。留下的
战场狼藉便是失去凭依的衣物散落一地。
终于跌坐在床沿,女郎才松开吸得几乎红肿的樱唇,回眼望去,双眸放光。
吴征幡然醒悟,想必这正是女郎幻想过无数次,与爱侣永结同心时的肆意放纵。
以这样癫狂的一路为起始,才是女郎心目中的灵欲交融。
两人的呼吸急促得像溺了水,小屋里的空气仿佛被摇曳的烛火炸了开来。倪
妙筠缩身滑下停在昂扬奇涨的肉龙前,鼻翼开合,咬着唇瓣颤抖着道:「人家也
要吃……」
不等吴征搭话,倪妙筠已轻启檀口,将肉龙纳入唇瓣里。
「呃……」满足的闷声几自两人口中一同发出。
女郎竭力睁着惊恐的大眼睛,似对口中物的粗硕深有惧意,又似被滚烫的高
温给吓着了。可香软的嫩舌却顺着肉柱卷起,口中也发出一股吸力,令香舌蠕动
着又舔又吮,连秀气的瑶鼻也不住抽吸着。那慌张又满足,好似口中的肉龙正是
一道滋味绝美的佳肴,需品,需闻,需尝,才能将好味道全数吃得一清二楚。
吴征则全是意外之喜,倪妙筠刚刚破身不久。现下的慌慌张张与生疏正是第
一回吮舔阳物的不知所措。可她仅凭身体本能就已让人飘飘欲仙,更难能可贵的
是居然还知道尽力不让尖锐的银牙咬到棒身,令整张樱口里一片温暖柔软,如登
仙境。
「妙妙好厉害!」
衷心的称赞对女郎而言既感羞涩,又是大大的鼓励。倪妙筠喘了几口气,适
应了口中的粗大之后便嗫喏着徐徐吞入。女郎技巧生疏,更只能吞入半只便无力
再含吮更多。可龟菇被香舌托举着滑向深处,两颊的嫩肉也在不住挤压包裹。更
兼吴征看她小心又卖力得额头沁出香汗,脸上全是满足的喜悦,极强的快感同样
直冲脑海。
倪妙筠吞入到可以承受的极限便又缓缓吐出,抬眼有些委屈道:「人家慢慢
学,好不好?」
「已经好厉害了!呃……」吴征刚想宽慰一番,却见女郎楚楚可怜地吐出香
舌,有些笨拙地绕着龟菇打转,偶尔还在马眼上下舔上几回。那香舌红润软糯,
映着狰狞的肉龙,香甜多汁地发出滋滋水声。一切都是自己最喜欢的,光看便已
大饱眼福。何况倪妙筠虽生疏,却有天生的美妙身体,令吴征一阵阵地发颤。
「玦儿说你喜欢……」倪妙筠知道吴征有所疑惑,怯生生地悄然道。一句话
直说的满脸飞红,连这般私密的事情都已说上,可见吴征昏迷时倪妙筠前前后后
问了多少事,又问了多少人。难怪这一趟出行途中,冷月玦羞了她好几回,她每
一回都惊慌得很,还不太敢还嘴。
「喜欢,好看得我都不懂怎生形容。」吴征越发兴奋,龟菇又涨了一围,生
生将女郎正欲含入龟菇的小嘴更撑开了些。
「嗯~」
倪妙筠小口小口地吃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流转若有所思,分心二用时幼
细的舌尖在马眼处一啄一啄。吴征只觉有种天然去雕饰的快感,且没了刻意的技
巧,倪妙筠香舌原本的触感就越发清晰。
与她的奶儿一样,这只香舌极绵,极软,即使先前曾卷握着肉龙,仍然是绵
绵软软。常言道如躺云端,吴征只觉肉龙此刻便是如此。而她的香舌算宽,顶端
却又像颗米粒般尖细。女郎此刻不知为何忽然走神,无意识般憨态可掬地舔着肉
龙。宽而绵软的舌面挑拨过龟菇沟壑,尖细的米粒点在马眼,全不自知的动作也
让吴征一颤又一颤。
吴征压抑着情潮,享受着女郎的第一次口舌侍奉,亦耐心地等待她回神。但
见倪妙筠美眸流转,片刻后似在梦中惊醒,「啊哟」轻唤一声。她慌忙抬头,正
见吴征含笑的目光正细细打量着她,似正在欣赏半截红润香舌舔在龟菇上的无边
媚态与荡漾浪意,并无半分不满。
倪妙筠面色一红,居然并无半分歉意,反而停下香舌的挑逗,撅了撅红唇,
半羞半恼道:「那这样,你一定也很喜欢了……」
她曲折的腰肢直起,将胸前一对妙物高高挺耸,犹豫豫,颤巍巍地挨近吴征
胯间,将硬翘指天的肉龙夹了过去。
「咝……」吴征骨酥腿软几乎坐不住而后倒,忙不迭地将手一撑方才稳住身
形。女郎身具一对笋乳,若说先前的口舌侍奉是如躺云端,现下便是伸出水云之
间。温热的乳肉挤住了肉龙,女郎尚未有任何动作,可她剧烈的心跳震颤着奶儿,
这对绵软得仅凭呼吸便能震颤的奶儿便轻又剧烈地颤动,挤着肉龙颤动……
不仅如此,笋乳的形状天生便显高耸。这对插云双峰夹了上来,傲然地挺立
着,其形之美连吴征看了都目眩神迷。
「是不是……喜欢这样?」倪妙筠双手捧着美乳下沿托起,丰盈的乳肉便向
中央鼓胀着夹紧。恼意渐去,满满都是回忆,在山谷水道摔落时寻找到了他,又
何曾想到他正在做着那般羞人的事?又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心甘情愿地以同
样的姿势取悦于他?
微微颤抖的身体告诉自己有多紧张,多羞人,可是肉龙越发浓重的男儿味道
从鼻翼里向心里钻。雄烈,而迷人,几乎把心尖都烫得化了。倪妙筠的上身已向
后倒弓,让肉龙卡在沟壑里的角度更加贴身,也让奶儿耸挺得更高,更诱人。
「喜欢,每一回都会喜欢,喜欢一辈子。」吴征牙关打着颤,视线里女郎弓
腰大幅度地前后摇摆着娇躯,将肉棒挤在怀中摩挲。虽是第一次,凭着一双色香
味俱全的诱人美乳,吴征所获快感之强已出乎意料:「还想要更多……妙妙该懂
的……」
「人家尽量。」倪妙筠樱唇一扁,恼意又起。自家当然懂他想要什么,喜欢
什么。倒不是冷月玦那里问来的,而是跌下桃花山谷时第一眼见到的模样。那一
幕深深刻在女郎的脑海里,不仅是太过吃惊,也因那一幕美得令人心醉。
倪妙筠一低螓首,当肉龙自沟壑里穿梭而出时伸舌一点一卷,似牵引着龟菇
将它纳入口中。笋乳紧夹,香口含吮,销魂之处让吴征遂了心愿。女郎以手抚乳
几番推送,又吐出龟菇,微扬着螓首目光上移,夹棒之际奋力吐出香舌,只在龟
菇钝尖上打着转。
吴征喉间嘶吼出声,无论美乳夹棒还是香舌舔扫都是他的心头好,两样齐来
并非没有试过,但倪妙筠居然无师自通,实在喜出望外。料想女郎既然探明自己
所爱,这才突发奇想合二为一。
果然倪妙筠上移的目光满是询问之意,但一见吴征的模样便难掩得意,露齿
一笑道:「人家这样侍奉,什么丑态都露了,哼,你却最喜欢!」
「丑的是我,妙妙哪里都美。」吴征大赞一句,贪看得目不转睛。
女郎见捉到了爱郎痒处,又见他坐立难安面目都憋得有些狰狞,正是情潮积
聚得不到宣泄时的万般难过。倪妙筠心中一喜,不敢再说话。她一双长腿发力跪
稳,双手捧乳将怀间的棒儿夹得紧紧实实,才又抬起头来。倪妙筠吐着舌儿舔舐
着龟菇,吴征则情不自禁地伸手按在她脑后。
两人只以眉目传情,倪妙筠一脸认真,卖力地耸动着上身以绝美又柔软的奶
儿夹弄肉棒。越发灵巧的香舌频频颤动,每回搔中吴征的敏感点时都一一记在心
里。
以口相就时,她似是极爱以香舌绕着龟菇画圈圈。只是画起圈来并非一成不
变,而是时轻时重,时钩时卷。当她发觉在敏感点附近若有若无地掠过,总会让
吴征几欲发狂,再窥准时机大力进攻敏感处时,吴征便彻底癫狂得咬牙切齿。
女郎目放异彩,羞人的一刻也是激动人心的一刻。爱侣在自家身上尽情地释
放着欲望,不正是两情相悦么?从前在折辱女子的大盗巨寇那里听到,见到许多,
此刻在脑中一一回荡。那些强令女子这样那样的粗鲁话语,曾让自己厌恶作呕,
极为反感。可她也明白,这些也正是欢好之时的快乐源泉。所不同之处,不过是
强行与心甘情愿而已。
倪妙筠深知自己现下多么心甘情愿,甚至隐隐间把取悦情郎当作个必须做到
的大事。若是第一回口乳并用着服侍吴征就能让他快活绝顶,射出阳精来,倪妙
筠觉得必然大有成就感,还是件值得铭记于心的大事。
想想爱郎在自己身体的摆弄下快活得大颤,把腥浓的液体冲在自己嘴里,倪
妙筠紧张得甚至有些兴奋!情意已浓,做什么都像天经地义,即使羞意再甚,哪
里还顾得过来?再说在桃林之时,他一样把自己舔吃得舒舒服服,又哪里嫌弃或
是顾忌什么了?
就要!
倪妙筠心中立定誓言般赌咒时,吴征便见她此前有些凝重的双目里,忽然涌
出春水般的媚意来。这位清清爽爽的女郎动了真情之时,就像干干净净的她拔出
手中长剑,谁也想不到她的剑法如云如雾,如梦似幻,令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摇曳的上身多姿多彩,向中央挤压的双乳耸挺得更加高傲,连那片香舌都似
乎成了一柄灵动的宝剑,从四面八方袭向龟菇。只是她的香舌吞吐的不是寒光,
而是火热热的呼吸,蒸得龟菇变紫发肿,几乎肉眼可见地一分分发胀,胀至极限。
「妙妙……快射了……」吴征一抽一抽地打着寒噤,双腿上绷紧着块块肌束
发力到了极限,却仍不停地抽动。被极致的快乐快速推向巅峰之时,他百忙间嘶
吼出声。倪妙筠处子新破,阳精灌口可未必愿意,也未必受得来。
「唔……唔……」倪妙筠目中媚意越发深浓,甚至露出些许笑意来,似为即
将完成一件大事而喜悦兴奋。她将身姿伏低了些,双手加力,几将一对绵软奶儿
挤成两片弯月,将棒身包裹得点滴不漏,仅留下膨大的龟菇抵在自家下颌处。倪
妙筠低头一张嘴将它整颗含入,唇瓣正卡在龟棱圈上,沾染了香津的灵舌蝶翼般
扫在钝尖。即使那唇瓣嵌合得如此严密,滋滋啾啾的淫靡妙音仍从女郎口中鼻腔
里传了出来。
「呃……喝……」吴征低吼一声,双目一瞪,被夹紧的肉棒暴怒肆虐般脉动
着一涨一涨,阳精猛烈喷发!
「嗯~嗯~」腥浓的滋味灌入口中,直冲咽喉,陡然又如期而至,倪妙筠强
忍着初次的些许不适,紧紧吸住樱唇,不肯放松丁点。香舌的米粒尖仍不依不饶
地扫在马眼上,这一招居然颇有奇效,不仅能阻挡阳精直冲喉内的不适,还让吴
征爽上加爽,彻底大吼起来。倪妙筠虽已闭上双目只剩下本能的动作,脑中几乎
一片空白,可心有感应。且香舌阻挠之下阳精不再一射如注直冲咽喉,可在口中
爆开的淫靡之感令她不由哼声更浓,鼻音更糯。
吴征大射特射,直令一身酥软,气喘如牛,脉动好不容易停下才终于能发声
道:「妙妙要把人榨干了不成?」
「啵儿~」倪妙筠竟然艰难才能松开龟棱,似是此前吸得太紧太重,以至于
有些粘在一处。
吴征这一回射得如此多,嘴角,美乳,乃至棒身上都有她樱口难以尽数容纳
而溢出的残留。女郎珍而重之,将第一回努力的成果细心地一一舔去,才抬头瞪
了吴征一眼,却又娇怯怯道:「人家做得好不好?」
她香唇鲜红,泛出水色一样的光彩,出力太过而致微微肿起。吴征又觉她现
下的模样分外娇媚,又十分心疼,托着女郎腋下将她抱起道:「一道色香味俱全
的大菜!」
既是得了肯定,又是有趣,女郎噗嗤一笑,躲开的怀抱起身道:「你歇一歇,
我去洗干净。」娇躯上撒了不少阳精,着实让人难为情,倪妙筠起身欲雀跃离去。
此时才觉久跪于地双腿发麻,打了个踉跄才稳住身形,逃也似地去了。
直到洗净了娇躯,腿脚仍觉有些麻木。可回到屋内的一路却走得轻盈又欢快,
比之完成了一件柔情蜜意到极点的大事,这点不适全然算不得什么。
倪妙筠朝屋内一探头,与吴征张望的目光一碰,笑意难抑。她只披了张浴巾
内里空荡荡漏着风,此时方才惊觉。羞意顿起,正不知如何是好,吴征已扑了过
来将她横抱而起,再度迈向床沿。
浴巾被松开扔下,乱掷的衣物一路散落向床沿,倪妙筠心里热烘烘的。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场景曾让她遐想过无数次,总觉就要这般激情,才是夫
妻之间深爱的表现。与吴征的情爱则完全满足了这一点,即使没有一路抛洒的衣
物,他也是自己的如意郎君。但是有这份遐想的转为现实,则更增一分情调。吴
征这一下有些粗暴地扯去浴巾随手一扔,倪妙筠连娇躯赤裸的娇羞都顾不得了,
目中又泛出媚意来。
「怎地这般厉害?」
被情郎压在身下,鼻息相闻,肌肤相贴。奶儿已被他牢牢压得实了,胯间也
被那根复又火热的硬物抵住,倪妙筠躲在吴征肩头道:「掌门师姐说过,全心做
一件事,结果都不会太差……人家就是想……想吃白斩贵妃鸡……吃个完完整整,
嘻嘻嘻……」
「原来如此。这下可吃得满意了?大饱了?」
「上面饱了,下……面又饿了……」倪妙筠深吸了口气,将吴征推高了些与
他面对着面认真道:「今夜不要走,人家想明日和你一起出去好么?我不想藏着
掖着,都是府上的姐妹,该当让大家都知道。人家……都迫不及待要和她们做姐
妹了。」
「好,当然好。」吴征郑重点头,眼珠子又一转道:「但是不能吃得太撑,
否则明天起来走路都别扭,她们肯定要笑话你馋嘴。」
「对!就是如此。」倪妙筠连连点头称是。做姐妹是好事,可要是夜里贪欢
太过让看了出来,被取笑起来,尤其是冷月玦近来处在一个极端亢奋的状态,再
被她口无遮拦可实在遭不住。
她全情投入,全然没料到这番话一问一答就已憨态可掬。吴征并未刻意挖坑,
她仍然义无反顾地踩了进去。待得反应过来,身上的情郎已笑得大是莞尔。
「哎呀,你莫要一直捉弄人家。」倪妙筠忸怩着晃动香肩撒娇,什么矜持贤
淑,今夜早早就忘到了天边云外去。
「真心说一句,现下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吴征摸着她的脸颊,看她娇羞
时低眉顺眼,着恼时嗔怨抿唇,动情时目露春光。这张真情流露时生动的面容像
是多绝世仙葩正因自己而绽放,于吴征而言,同样足以自傲。
「从来没有这么随意过……你这般宠我,不怕把人家宠坏了?」倪妙筠双臂
一紧将吴征拉下复又牢牢相拥,呢喃着道。
「府上每一位我都宠得要命,可没见把谁宠坏了。嘿嘿,若有本事把妙妙宠
成个坏姑娘,也算奇事一件,又有什么好怕的?」
「现下当然不会。」倪妙筠哼了一声甚是不服,转眼就忍着笑羞道:「不是
我不会变成坏姑娘,是你宠得还不够,多宠些就变了,不信你试试。」
「不够?的确不太够。」吴征皱眉沉思做苦恼状,道:「我想想还能怎么办。」
倪妙筠心中一甜,笑盈盈看着吴征,看他还准备怎生待自己更好一些。只见
吴征越发苦恼道:「玉女坐莲宠过了,老汉推车也宠过了,老树盘根不舒服,临
坛翠竹倒是不错,鸳鸯相合也可一试……」
「哎呀……你你你……」倪妙筠粉拳乱捶,情急之下不知说什么才好,打了
没两下,连自己也笑出声来。
「欢好就像做菜,色香味一样都不能少,还要掌控着火候。该慢时慢,该快
时快,该轻时轻,该重时重……」
这些道理倪妙筠从前其实也听过,只是从前那些粗俗不堪的话哪有吴征说的
精妙?何况还有个贴切的比喻。吴征一边说,一边舔舐着她扇坠似的耳垂。耳边
钻心的麻痒直酥了大半边身子,可火热的呼吸却像是慢炖的文火,将体内的情欲
一点点地催发,蒸热。
「那你要做一顿好好的,让人家大快朵颐……人家很期待……」倪妙筠只觉
眼皮都无比沉重,懒洋洋地不想睁开。情郎从耳边吻向颈侧,虽是激起一片小粒
儿,奇异的感觉既舒适又让人无比松弛,连根指头都软瘫了似的。
「会的,当然会……不仅管饱,而且管好……」
吴征缓缓游移着攀上美乳。即使平躺着以致于乳峰摊下,女郎的这对奶儿依
然耸挺得极高,峰顶上的一片粉嫩仍然诱人已极。色泽亮丽,面积极大的乳晕与
精雕细琢的蕊珠在烛火下相映生辉。
一口含入小半只奶儿,尤其是整片乳晕都必须含在口中细细吸吮。看女郎蹙
起眉头,听她哼出难耐又婉转的鼻音。乳晕更大,也意味着敏感之处更多。吴征
双手揉捏着绵软的乳肉把玩片刻,便将一对奶儿挤在一处,仿佛此前倪妙筠捧乳
夹棒一样。只是现下深丘沟壑里空无一物,两只奶儿合得更紧。
峰顶一片嫣红,两枚蕊珠也似并蒂而开,绵软奶儿的轻颤令它们似有生命一
般微微摇曳。吴征看得心摇神驰,忙张嘴将它们一同含进嘴里。
双份的刺激,双份的快感。倪妙筠环在吴征后背的莲臂猛然一紧,纤指大张
又一扣,漫无目的地乱抓。胸腔深处发出抽冷气的声音,更令奶儿剧烈地起伏,
仿佛在躲避吴征的侵袭。
可惜情郎并没半分放过她,让她缓一口气的打算。纵使奶儿随着胸口的剧烈
下塌而陷落,两只蕊珠仍被吴征吸得牢牢。那两只奶儿仿佛弹力极佳的糍糕被拉
长,从笋形变作椒形。
「哼……哼……」重喘之声在倪妙筠的鼻音里千回百转得娇柔。此前松弛的
全身被胸前一阵阵的酥麻激得频频肉紧,不仅如此,吴征弓腰的姿势正让龟菇贴
在幽谷间。龟菇散发着热力烫得幽谷又软又痒,花汁滴出后自家难耐地拧摆腰肢,
龟菇搅拌着花汁摩擦在乌绒间沙沙作响,正与被吃得滋滋有声的奶儿上下呼应。
被情郎巧妙的手段挑起情欲熏蒸,倪妙筠媚意大盛。情郎含吮自己敏感的乳
峰,近在眼前,只看一眼就觉既淫靡得小腹里都暖融融的,又甜得直入心脾。女
郎看得如痴如醉,双眸再也舍不得闭上。
「想……想要了……」处子新破不久,哪里经得这样的调情?一身欲焰熊熊
燃烧,恨不得将整具娇躯都添了进去。倪妙筠摇着玉胯,让幽谷口上动情的花肉
摩挲着龟菇。湿淋淋的蜜肉与龟菇一碰便即紧缩,可这样的碰触仅是浅尝辄止全
然不足,还让花径里越发觉得空虚。
「妙妙这般浪,今后怎生得了?」
「才不是……是……从前憋得太久……你又这样挑逗欺负人……」
「要吃哪道菜还没说,我也不知怎么办……」
「哎呀……哪有大厨不知怎么办的……」
「大厨只管做菜,怎生上菜,上哪道是小二的事情。客官不说话,莫说大厨,
小二也不知怎么办呐……」
「哼……哼……那就……那就先试试临坛翠竹……若是菜色做得不好,休怪
本姑娘发脾气使性子……」
「妙妙知道什么是临坛翠竹么?」
「这倒第一回听说……所以才想先试试。」
倪妙筠红着脸壮着胆与吴征窃窃私语,越说越有滋味,只觉以欢好比做菜大
有情趣。可说完之后便见吴征又现莞尔,不由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起来。看吴征的
样子,一猜就知这临坛翠竹定然是个羞人到极点的姿势,否则怎会吃他笑。
悔之无及,也没多少悔意。倪妙筠把心尖吊到了嗓子眼,瞪大了惊恐的双眸。
粗硕的肉棒饱蘸花汁进入自己体内,正缓缓钻探向最深处。空虚的花径被他一寸
寸地推挤充盈,填满的快感正弥散向四肢百骸。可娇躯又像被堵塞了一样,连脖
颈处都传来窒息之感。紧张亦复迷离间,心中暗道:这不是最普通的么?临坛翠
竹就是这样?
龟菇直抵凤宫,按牢了花心软肉。两人俱爽,也一同出了口满足的长气。闭
目稍停享受了下片刻的温存,倪妙筠便觉深入体内的棒儿仿佛将自己撬了起来,
令臀儿与腰肢一同悬空。她急忙睁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吴征已将自己一双长腿架
在他肩头。
此刻爱郎并非普通的跪立之姿,而是蹲了个深深的马步,嵌合的胯部才将女
郎的腰臀全都抬翘离床。那棒儿就如一支青竹般直直地杵在朝天的幽谷里。
倪妙筠牙关颤抖,发出咯咯寒颤声。这姿势不仅羞人,让幽谷与肉棒的结合
处展露得纤毫毕现,自家都能看得清。且直上直下地抽送犹如捣杵,其激烈可想
而知。这般姿势本会耗费大量体力难以久持,可吴征内外兼修,被他一下又一下
地深捣,倪妙筠深知幽谷会被捣得如何一团泥泞难堪。
「轻……轻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已拒绝不得,女郎惊慌失措,
只得娇声讨饶。
「你方才可没轻些饶了我!」吴征露出个坏笑,双腿发力向上一抽肉龙。
倪妙筠提在嗓子眼的心尖几乎都要跳了出来!爱郎将自己足胫架在肩头,双
手拿牢了膝弯让自己无处躲藏。结实的双腿发力时绷起的肌束流畅好看,可也蕴
含了无限的力量。这猛然一抽的力量之大,不仅几乎将幽谷里的花肉都带出洞口,
连自家娇躯都似被棒儿的抽出之力提了起来。只需同样发力,一棒反杵下来,只
怕连凤宫都要给他杵坏了……
「啊……」惊叫声中,倪妙筠双手死死抓着床单,足趾并拢着缩在一处,娇
躯更是肉紧到了极限。似是明知徒劳,仍想以全身力道抵御这重重一击。
吴征狠狠抽出肉龙,龟菇即将脱离花穴时骤然一顿,却轻缓杵下。
「唔~~」惊叫变作长吟,骈起的足趾渐渐松开,抬起的纤腰被慢慢压回,
蠕动的花径又被填满。一切都似无风的湖波般温柔,既让女郎感到满足,娇躯也
分毫无伤。唯独幽谷仍然羞人地朝着天,臀儿仍然翘高悬空。他插得那么深,整
根肉棒都塞进了花径里仍不满足,还要死死地往里挤压。挤得臀儿都向两侧分了
开来,挤得花径严丝合缝,挤得花汁都朝上溢出洞口顺着会阴与展露的后庭娇花
滴落。
幽谷火热,后庭冰凉,女郎尚未回过神来,吴征又是一抽,抽得臀瓣合拢,
腰肢上抬。倪妙筠仿佛被狂风卷起,刚至半空,风停。空中的黑云又忽然压下,
将她压向地面。
她瞪大的双眸越发惊恐,也越发迷离,呼吸已全然乱了方寸。这一压比头一
回重了些许,肉棒深埋时胯骨发出撞击的轻轻啪声,幽谷深处也被撞了一下,直
撞得倪妙筠一阵抽搐。
风再起,云又落。畅快的舒爽不知何时让幽谷里的花汁溢如涌泉,肉棒杵下
时竟然排洪似地将花汁激出洞口,喷泉似地飞溅。倪妙筠大羞,百忙间双手一掩,
不知是再也不敢看吴征玩味的目光,还是护着颜面莫要让花汁溅上。
起落越来越急,咕唧之声大作,啪啪撞肉声越来越响。吴征不停地加速,抽
出的力道越发轻,杵下的力道越发重。顾不得紧张,来不及害怕的幽谷朝天绽放,
迎接着肉棒记记到底的深杵。倪妙筠全然没了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吴征越来越快
地抽送,撞击。她全身仅剩的一点点气力,只能死死揪着床单,以及如泣如诉地
发出哀婉呻吟。
「唔~~」吴征一记深杵之后不再拔出,而是抵着花心扭胯研磨。倪妙筠浑
身一紧,饱含痛苦又爽快的悠长鼻音响起,却又终于迎来片刻的喘息良机:「你
坏死了……好狠心……唔……」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都爱得湿成这样了,偏要嘴硬,嘿嘿。」
「什么湿……哎呀……你不要乱说……不许说……」倪妙筠大急。吴征可没
半句夸张,飞溅的花露到后来已全然止不住,连遮掩都已无用,莫说娇躯,连发
丝上都有不少。女郎本就羞不可抑,再被吴征点了出来,恨不得躲进被窝里蒙起
头来不见人。
「好哇,竟敢污蔑为夫乱说?要罚!」吴征一板脸,俯身凑在倪妙筠耳边轻
声道:「热腾腾的大菜已经做好,请客官尽情享用。」
「哼……人家又不怕……最多……最多……任夫君重罚就是了……」倪妙筠
目光游移,撅着唇倔强道。心中全是甜意,吴征循序渐进,正如他所言,该温柔
时温柔,该发力时发力,一点点将自己引向快感巅峰。初破的身体却没受半点苦
痛,尝着的全是舒服受用的好处。
她挂着吴征的脖颈,凝神而视。这姿势羞人归羞人,经历吴征的「爱抚」之
后,幽谷已能适应直上直下的大力抽杵。那种饱实鼓胀,满满当当地充塞感与撞
击感让女郎畅快难言。花汁泄了几回,正需一次酣畅淋漓,彻头彻尾的释放。一
念至此心中情潮难抑,一扬首送上个甜甜的香吻。
香吻之濡之湿,此前未有,樱唇吸吮不止,犹似花径收缩蠕动吸吮着肉龙。
倪妙筠情意四溢,又左右为难。既想吴征将这一招临坛翠竹使得结结实实,又想
被他抱在怀里稠若蜜糖般化不开。
终究还是花径里渴求更甚,只差半步的感觉颇为难熬。吴征吻了片刻察觉女
郎玉胯频频扭摇,难耐非常。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嘴唇,又摆好了姿势。这一回
不会再半途停下,也不会再有半分怜惜,情郎会驾驭着风雷将自己一气送上巅峰,
倪妙筠的心又提了起来。
没有等她准备好,吴征已然重重杵了下来。肉龙又快又重地破开重重阻碍,
向着敏感的花心嫩肉奋力一击。「啪」的撞肉声又脆又响,倪妙筠如被一道雷霆
轰炸,娇躯大颤间连背脊都被刺激得挺了起来,仿佛即将背过气去的垂死挣扎。
对吴征而言,这一声则像战鼓擂响,胯下阳物开始了凶暴的冲锋征伐。
雷霆一道又一道,一轮又一轮,仿佛无休无止。倪妙筠刚受了重重一击尚未
喘过一口气,第二道,第三道便接连砸了下来。她想不到吴征这么凶悍,也想不
到快感可以完全将人淹没。原先悠长的呻吟被拦腰截断,再截断,语不成声,声
不成调。除了极短促,全无意识呵,唔,啊单音,她一团浆糊般的脑海已无法可
想,也什么都想不出来。
战锤般的肉棒疯狂地砸下捣杵花心,抽出时龟棱又像柄坚硬的刨犁刮过细密
的肉芽。花径像风暴肆虐中的原野一塌糊涂,花肉像原野上的植被被刮得瑟瑟发
抖,东倒西歪。细细的孔洞里却有一注又一注的浆汁被激出,飞洒,喷溅。
吴征像只发狂的猛兽,双腿扎稳了马步下蹲,直上直下地捣杵着花径。胯下
的女郎双手撕扯着床单,蹙眉闭目,贝齿咬唇,只能从鼻腔里发出哼哼唧唧,断
断续续的呻吟声。在自己全力征伐之下,女郎正被快意的狂潮一遍又一遍地淹没,
连意识都已模糊。唯独一抹小腰还能不住地扭拧,本能地将玉胯高抬,翘臀迎凑,
配合着自己的起落让肉棒撞得更重更深。
每一记深插都有迎合,让两人皆快。吴征的动作越发猛烈,女郎拼力接战,
撞肉之下一对绵软笋乳堪比怒涛般抛甩。
倪妙筠本能地扭腰摆臀,每一轮抽送花径以不同的角度迎合冲撞,最终都抵
达深处的花心。如此一来,却让花径里每一处都切实而深刻地被磨过,又让奶儿
抛甩时以不规则的方向荡漾。笋乳晃荡之间每每左右各自向两侧分开,再向中央
沟壑汇聚,发出极清脆,又极浪荡的奶儿相撞声。
吴征看得花了眼,不由撞击更猛更烈。不仅肉龙传来极强的快意,连眼见奶
儿互撞,耳听啪声脆响都成了巨大的享受。女郎苦苦挨了数百下抽送,不知是胸
脯空虚难耐,还是美乳甩荡过狠得发疼,死抓床单的一双柔荑忽而抽回捧住了双
乳。
纤长小手将奶儿抓得死死的,无论吴征怎么冲击都再也甩不起来。可女郎却
对着自家美乳又揉又捏,竟似搓粉面团儿似地将这对妙物揉得肆意变形,更让峰
顶一片晕红被挤得鼓鼓胀胀。
吴征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只以二指拈在蕊珠向上轻轻一提之后揉捏起来。
这几乎是给巅峰之前的倪妙筠最后一击。女郎小腰猛烈一弹,开始失控般抖
动着痉挛,合不上的双目失神,咬不紧的小嘴无意识地吭哧着胡言乱语。
「完蛋了……完蛋了……人家完了……呜呜呜……」语带哭音,越来越急,
越来越高。就像她将自家的奶儿抓得越来越紧,小腰弓得越来越拱,花穴就此将
棒儿深深吃个尽根而入,让它在花径里塞满每一分空虚。
春潮大泄,倪妙筠只觉身体仿佛被撕成了碎片,却又酥麻麻地好不受用。激
涌的花汁带着无数的快感与畅爽,从小腹深处里渗出,汇聚,再直冲脑海地炸开
……
晕乎乎地如躺云端间,女郎忽感被抱着翻了个身,压在情郎身上。麻木的花
径仍然饱胀充实,高翘的臀瓣被两只大手抓住揉捏。连先前略微遗憾,想要亲吻
却因姿势而不可得的双唇也被封住……
倪妙筠无力地睁眼,只见吴征目光中又是温柔,又有苦闷难解的凶光。幽谷
里的肉棒又开始抽送起来,女上男下,分开在吴征腰际两侧的双腿让幽谷全无遮
拦,自下而上的冲击力虽不比先前的凶狠,紧紧相拥贴合的姿势却温馨许多。
女郎这才明白,原来重罚不是让自己泄身便了了,吴征要罚的可是一鼓作气
让自己不停地泄,不停地爽,一直到他再一次将阳精射进凤宫深处才肯罢手。
换了的姿势,持续的抽送,倪妙筠像被风暴吹进了汪洋大海,无力地随波逐
流,被暴怒的波涛卷着上天入地。「背水飞凫」,「苍松偃盖」,「野马腾跃」,
「骏马摇蹄」……一个又一个的姿势变换着,持续的只有不停歇的癫狂。每换一
个姿势,倪妙筠都要大泄一回,心满意足一回。每换一个姿势都是不同的滋味,
又有相同的快意。
倪妙筠已不知泄了多少回,洒了多少花汁,终于换为「夜叉探海」时,异常
敏感的娇躯察觉到最重要,也最猛烈的一次巅峰即将来临。
双膝跪起,小腰下塌,把臀儿撅得高高的。女郎甚至觉得臀儿就这么一翘,
幽谷洞口都已张了开来。情郎仍然扎了个马步贴在自己臀后,却比此前的「临坛
翠竹」不同,是个高马步。他上身下压与自己的背脊贴合,悬垂落下的绵软笋乳
就此落在魔掌里。
倪妙筠深吸了口气才能稳住身形,爱郎的呼吸就喷在耳后,她一扭脖颈回过
脸来与吴征吻在一处。热烈到极点的姿势,正是一场完美欢好的最好结局。
肉龙开始结结实实地于花径里抽送,仍是直上直下的重锤所带来的巨大快意。
只百余下,倪妙筠便几乎哭了起来。被塞满的花径容不下流淌不停的花汁,后庭
乃至背脊里都是湿淋淋的一片凉意,更别说玉扇般张开的双腿。
捧紧了笋乳的爱郎也是力量越来越大,双乳都在发胀发疼,被吮紧了的唇瓣
似也充血肿起,肉龙更是撞锤一样频频起落。
激情已达顶点,力量几已耗尽,龟菇再一次捶上已酥软如泥的花心,吴征闷
吼声中悍然挺腰,让龟菇绕着花心疯狂画圆研磨起来。
「呜呜呜……」倪妙筠鼻腔里哭音大做,花心却是飞洒着花汁。香软的娇躯
忽然僵硬着一挺,旋即小腰再度大颤痉挛起来。
剧烈的痉挛自腰肢起,一直蔓延向全身。笋乳,香肩,丰臀,长腿,连幽谷
里的花肉也在抖动,痉挛。不需吴征有任何动作,女郎抖动的娇躯仿佛在自行吞
吐着肉龙。梳齿般的肉芽就此梳刮着整只棒身,连龟棱肉缝里都被嵌了进去往来
梳刷。
吴征沉沉喝了一声,精关大开,阳精飞射,全冲击在花心之上。受此一击,
女郎的幽谷死死收缩,梳齿咬合得丝发难容,那蠕动更烈,梳刮更快,刺激的肉
龙脉动不停,一沽一沽地浇灌得无穷无尽……
「江山云罗(番外篇)」
写在最前:
早就有写番外篇的想法,只是前期故事剧情还没展开,人设也没铺垫完整,
没有什麽东西可写。现在剧情已经比较多,番外也能够开展。一共规划了十篇番
外,内容上与正传相关,都是在正传中对剧情没有什麽作用,但是场景上有意思,
值得一写的内容。如果放在正传里,会拖沓节奏,放在番外就刚刚好。今后会随
著正传的推进慢慢补足这十篇番外。本章的时间线在正传第七集第十二章。
第一章、月落水痕收
月朗星稀。已到了月上柳梢头的时分,京都守备府才闭了衙门。终于忙完了
手头事务,韩归雁疲倦间脚步仍轻盈欢快。
能坐在这座府衙里居高临下,多赖吴征劳心劳力,又亲犯险境。韩归雁担任
此职可谓东山再起,她分外地珍惜,也分外地上心。
不过比起吴征来,京都守备又不是那麽重要。因雨霁山上的种种因由,吴征
在朝堂上四面楚歌,还是韩归雁挺身做保,才得以转危为安。
每每想到这里,英气勃勃,在府衙里威严的女郎都不由撅起红唇。那是女儿
家为爱郎情丝百转,又爱又恼时最动人的模样。
第一次闹别扭,第一次神伤,却总为他担忧。谁能想得到他大胆到这等地步,
不仅把师门长辈收入房中,连燕国的准太子妃都没放过。
韩归雁幽幽叹了口气,木已成舟,过去无法改变。有时候连她也搞不懂吴征,
像他这样的出身,又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身边就算成日围绕著莺莺燕燕也不为
过。可他偏偏没有,家里连侍妾都没一个,青楼都不去,简直堪称自律之典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是有什麽隐疾。
可不做便罢,一做就惊天动地。从自己这个外人唾弃连连的「破鞋」开始,
吴征就在事不惊人死不休的路上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陆菲嫣,冷月玦……我的
天……好吧好吧,做都做了,自己将来可是要做吴府女主人的,郎君要做的事情,
自己只好陪著他,还得有容人之量。
一边安慰著给自己打气,一边又十分头疼于吴征的出格。若是正常人家的女
儿,她哪里会这般左右为难?偏生是两位特殊到不能再特殊的女子。
但转念一想,以吴征的眼光,寻常人家的女儿又哪里入的了眼。且不论如何,
两人争吵过后重归于好,情意还更进一步,也是件大好事。韩归雁嘴角忍不住扬
起微笑,今夜吴征会等在自家府里,就像郎君等待妻子归来。自己和陆菲嫣,冷
月玦不同,京师里盯著的人太多,夜不归宿指不定哪天就成了朝堂上被人挑三拣
四的理由。皇城里也不能保证半夜没有旨意来到。加之自己的名声已经够坏,可
不能再坏下去,韩家还是要脸面的。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年轻男女初尝情爱滋味,总是蜜里调油腻得难以分
离。两人现今常常夜半幽会,颇有番偷尝禁果的刺激。比之在京都守备府的公案
上的感觉,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倍觉期待,便让归心越发迫切,入府时便觉脚步发飘,可又不得不端著架子
有板有眼地行步。好容易转进自己的闺阁院落,便见吴征已笑吟吟地在等候。
韩归雁心中一甜,又一暖。两人其实并非每次幽会都要欢好,有时也仅是相
拥到天明。也或许是从前得孤独滋味已尝得太多,太烦,只需他陪伴在身旁便已
全是快活的滋味。韩归雁回以妩媚大胆又羞涩的一笑,也张开怀抱,与爱郎深情
相拥在一起。
被爱郎回环著柳腰抱起一旋,胸前隆起的山峰里被他的脸庞深深埋在沟壑里,
热热的呼吸即使隔著厚厚的官袍都喷得双乳痒痒的。亲昵之间,韩归雁还是立时
发现情郎与平日的不同。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吴征的克制力会骤然降低,也会把
心情写在脸上。现下的他,说不上担忧或是难过,可是心情却分外地低沉,所以
他埋首在自己胸前久久不愿起来。
女子的胸乳十分神奇,尤其是像韩归雁这般挺硕的胸脯,埋首其间时有著极
佳抚慰之力。韩归雁也深知这一点,更知道在此时她需要做些什麽。于是她任由
吴征闷在自己胸前,反以双臂抱紧了他的脑后,听他一点一点地诉说心中的烦闷。
美人的温柔,知心友人的善解人意,还有清晰的头脑与眼光,韩归雁全都具
备。而且她对吴征有著深深地了解与认同。吴征将心中苦水诉说,她一边倾听品
味著其中的苦与乐,一边开解,很快吴征阴郁的心境便抒朗了许多。
自与暗香零落开始对决以来,吴征近期接连遭到挫败。他敬之重之的孟永淑
在雨霁山惨死,被定为奸细的索雨珊又在今日坐化。一位有道女尼居然会是贼党
奸细,看上去还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著实让人摸不著头脑。幸好在自家的宽慰之
下,本就开朗又不畏艰难的吴征也略微驱散心中的阴霾,从一对美乳间抬起头来。
帅气又阳光的脸庞,眯著眼展露笑容,韩归雁心念忽动。他对自己是真心相
爱,否则不会一下山就义无反顾地追求自己。既然相爱,当然也对自己的娇躯颇
为迷恋。从他埋首于自己胸前开始,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也唯有这一刻,
他才会将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
他年岁很轻,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韩归雁柔情顿起,自己是他的第
一个女人,这种时候,当然是由自己来陪伴,宽慰于他。
「人家累了……」想要宽慰一名男子,在他面前示弱是绝好的办法。没有男
子能抵受这样的「示弱」,越是厉害的女子示弱起来,诱惑力越大。与吴征相处
日久,韩归雁早已深谙此道,她知道何时最适合示弱,又该怎样示弱。
「香汗也是汗,洗干净了才睡得踏实。」吴征深嗅了一口,女郎身上的幽幽
体香带著潮糯微甜的汗味。又耳听她的撒娇声中带著求欢之意,也不由心头大动。
「有热水麽?」
「我帮你洗。」
「嘻嘻,不准放我下来。」韩归雁的一双长腿原本就盘紧了吴征的腰杆,娇
躯却是挺著,才刚好将一对豪乳送在他面前。如今顺势向后一「坐」,弯折了长
腿,让他手臂卡著膝弯,双掌却正巧托举著后撅的臀儿,又能恰巧地俯首在他肩
头。
「雁儿辛苦了一日,当然要我抱著你去。」
两人如胶似漆地前行,韩归雁娇躯结实有力,放松了身子之后重量全落在吴
征的一双手掌上。撅起的臀儿更是首当其冲,丰美的臀肉令十指都陷了进去,嫩
软香脂从指缝里满溢出来。
韩归雁放松身心地闭上了眼,只觉吴征一个跨步之后停下,又踢上了房门。
室内自有股温热的水汽,熏人欲醉,想是浴池里装满了热水,温暖宜人。那一双
大手就此解开了自家腰带,又去松脱衣扣。女郎微撅著唇瓣,软趴趴地靠在情郎
身上任他施为。
身体感知著情郎的动作,脑子里想象著接下来令人耳热的亲昵。韩归雁嘴角
翘起一抹漂亮的弯弧,两个人欢好无论有过多少回,每一回仍是无比的期待。正
是这样的期待与激情,让她对自己的魅力格外自信,对身体也格外地满意。
即使放松了全身缓缓沉入水里,这一副娇躯最动人之处也没有丝毫改变。女
郎全身都浮现出自然的线条,紧致,有力,充斥著健康当然魅力。这样一匹胭脂
烈马,尤其是那是笔直,长及常人腰际的美腿,谁又不想尝一尝被她紧紧盘在身
上时的快意呢?
吴征没有著急,韩归雁虽性情不让须眉,可女儿家爱的事情也没有一件不喜
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宠爱,温柔又细致的调情,这些于她而言一样不可或缺。
官服威整严肃,可也一样厚重,穿在身上一整天下来让女郎不仅一身香汗,
更是四肢酸疼。虽被脱得一丝不挂,她仍然树袋熊似地挂在吴征身上。吴征下水
时动作奇慢,似是小心在意莫要惊扰了正迷迷糊糊的佳人。可这样缓慢的动作,
也让感官分外地敏感。
温热的水先触及玉足。纤长的玉足白里透红,被热水一烫瞬间便布满了艳粉
的血色,更让足趾不由自主地一缩,又渐渐舒张开来。再碰至臀尖,丰满挺翘的
臀儿像一颗熟透的蜜桃,高撅著依然圆润非常。最突出的瓣顶刚刚入水,酥麻之
感便钻心而至。
吴征的动作至此便越发慢了。这般姿势让幽谷与后庭大开全不设防,只消入
了水,身上最私密的两处禁地第一时刻便将被热水润透。比起旁的东西,无孔不
入的水流会让人有一种彻底被侵犯之感,偏又不会引起任何不适。
韩归雁虽任吴征施为,对他的盘算可是了然于心,见状不由发出吃吃的娇笑
声。她耸了耸肩,又紧了紧双臂,再长舒了一口气彻底将全身放松下来。一紧又
一松,可盘著的双腿一夹,已有了十足的销魂滋味。
整只臀儿都沉入了水里,流水抚过幽谷后庭,无处不在,又若有若无。温柔
到极点的触感令人沉醉,吴征还调皮地旋了个身,让原本平静的浴桶骤然激烈,
快速地抚过两处禁地。
韩归雁再度吃吃一笑睁开眼眸,又是嗔怪,又是甜蜜地抬眼望著情郎。
「帮你洗干净,洗得白白的好安歇。」吴征回以一笑,将韩归雁压在池边,
终于腾出双手向上一滑,擦洗著爱侣的肩颈。
「好痒……咯咯……」情郎的手太过轻柔,软得更甚于温水,掌面却又粗糙
而结实。轻柔与粗糙交织,轻而易举地让人麻痒难当。女郎的香肩依然光洁如玉,
脖颈却已开始滚起嫣红,泛起细密的小粒儿。
稀蜜一样健康的肌肤色彩,在朦胧的水汽里,情欲的熏蒸里变得更加迷人。
吴征的手顺势滑向背脊,以指腹发力依著脊柱的方向按揉。推挤的力道袭来,韩
归雁舒服得呻吟出声。这股力道透入肌肤里,让后背每一处肌理畅快地呼吸放松,
又把已经胶粘在他胸前的奶儿不住地挤扁。乳峰顶端的蕊珠早已高高挺立,敏感
非常,被这麽两端挤著轻轻揉搓,过电般的滋味居然让幽谷间渗出点点花蜜来。
吴征洗得甚是细致。帮著女郎将背脊清洗干净,又彻底放松之后便扎了个马
步,两人只剩下脖颈之上露出水面。韩归雁呻吟一声睁开眼来,贝齿轻咬著唇瓣,
似乎十分难熬。原来吴征正顺著她的两胁缓缓向上,这两处本就十分易感,韩归
雁也不例外。难以抵受的麻痒感袭来,韩归雁只能死死忍住,忍得一身都几要脱
力。
可吴征压根没打算放过她,坏笑著将手钻入女郎腋下。
与冷月玦不同,韩归雁自幼就在军营里,时常忙得不可开交。因此步入青春
少艾之龄后,便将腋下打理得清洁溜溜,以免出汗时粘腻难受。女郎的天生丽质,
让这一处神秘地带的肌肤像削了皮的水梨一样透净清爽。
吴征轻柔适中地以掌面摩挲著女郎腋下,逗得她一边咯咯娇笑,本能想要缩
起,又舍不得这般体贴的温情,更躲不开那双魔手。
「呼呼……好痒……对了,我那日见玦儿腋下有道伤痕,似乎是个牙印,是
不是你的?」女郎喘著难耐麻痒的粗气问道。
「嗯,我咬的。她当时想的是放纵一回,今后回了燕国永不相见。怎麽可能?」
吴征手腕一转,已攀上了胸前两座桃乳山峰,顺著乳廓旋转揉搓,尤其是下沿。
沉甸甸的豪硕美乳又大又重,下沿每日将它们托举得高高,形似两只甜美蜜桃,
可谓功不可没,又最是劳苦功高,何当好好爱抚慰劳。
「所以你就给人留个印记麽?坏死了。」韩归雁凤目滴溜溜直转,道:「若
是我呢?我若是也有了什麽婚约,又跑来与你偷情,你要怎麽给人留个印记?」
「你说呢?」吴征揶揄地笑著,朝著她上下打量,手中的力道却更重了。仿
佛掌握著的是两只饱实的熟果,多揉上一揉好将香甜果汁榨出,以美美地喝上一
顿。
「哼……唔……你当人不知道麽?」情郎最爱自己身上哪一处岂有不知?韩
归雁忽觉今日想法甚多,又道:「我没有亵渎或是不敬的意思,单说索前辈那件
事。瞿姐姐说她,说她尿将出来……到底怎生一个尿将法?既然修行有成当心静
如止水,又怎会如此?」
「不奇怪,每个人身上都有特别敏感之处,只看你找不找得著。这种地方一
般隐秘得很,等闲自己碰不著,修行有成平日里自不会起情欲。但若碰见深谙此
道者被寻著这些点位,那便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与是否修行有成全无干系。」吴
征按著韩归雁嫩嫩的小腹皮,感受著其间线条肌束的弹性与力道,略有些黯然道。
「咦,你说的倒是有理。不过这个我虽解释不清,倒也懂得,我说的是,尿
将……怎麽地会这样……」韩归雁越说声音越低,似是也感到十分害羞。
「那有什麽奇怪了?你又哪一回不是。」
「你怎麽胡说,人家哪里有那麽肮脏……」
「额,哈哈。你想到哪里去了?」吴征恍然大悟笑了起来道:「平日里快活
到了顶,花浆一泄如注,可不就是了麽?」
「啊?那就是了?那……那怎麽瞿姐姐要这麽说……」
「她懂个什麽,她连喜欢的都是女人,看见男子就怕,还以为泄身时全是控
制不住的呢……」
「我都晕了……」韩归雁悻悻地不好意思道:「我确实没有侮辱索前辈的意
思,也不是想勾起你的伤心事,纯是好奇……」
「空口无凭呀,我就觉得你非要与我为难。所以不得不略施薄惩……」
「怎生个惩戒法。」韩归雁一缩香肩,仿佛弱不禁风地闺阁秀女,怯生生又
无力抵抗般问道。
英武的韩大人娇怯不堪,任由处置,这般模样极易激起男子深潜的欲望。吴
征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笑道:「自然要让韩大人好好地尿将一回了。」
「啊哟……」无力的双手虚弱不堪地阻挡著,被轻易地挡开。男儿粗糙的大
手一只在前,一只在后,分袭前花后庭。幽谷花肉仿佛已和萋萋芳草一同被热水
泡的酥软,两片肥嫩的肉脂被手指轻易地分开,内里两片细薄的嫩唇便张了开来。
手指嵌在大小两张肉唇的连接处,细细清洗著每一分柔嫩,每一分褶皱。粘
腻的唇肉被清洗得干净爽利,但很快又被浆汁润得滑腻,更不要说幽谷口像泉眼
之心,汁流不断,仿佛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老是这般欺负人,有时候真想狠狠咬你一口,却又舍不得。」韩归雁鼻息
渐浓,目光里全是盈盈春水。她性子直爽,对前戏调情也是又爱又恨。既爱这种
循序渐进,火苗渐旺的过程,又恨不得能直捣黄龙,奋力抽送。
「是麽?那这样算不算欺负?」吴征抓揉著股肉的另一只手忽然钻进紧密的
沟缝里点著后庭,似小鸡啄米,若有若无。
「我……我不和你说……」异样的爽快感,加之爱侣对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
没半点嫌弃,韩归雁越发觉得快活,想板著脸再倔强一两回,又哪里撑得下去?
两人都已不是在亭城时的雏儿,吴征的调情手法越发高明。即使反複揉搓洗
涤之后只借著浆滑向幽谷里探入两根手指,仍一下子就准确地抵在一颗粗硬的小
肉粒上。韩归雁全身上下,敏感之处无过于此,正是依约要让她「尿将」的关键
点。
肉龙塞满了抽送固然通体舒泰,手指虽不够深,也不够粗壮,但直达关键点,
也只对此处发起攻势也别有一番滋味。韩归雁俱爱!何况吴征手法娴熟,手指灵
活远胜肉龙,那颗敏感的肉粒被他按揉著拨弄,时而还打著旋儿,揉得她骨酥筋
麻。
不仅是幽谷里被逗弄得淋漓不堪,吴征还以拇指的指腹压著幽谷上方那颗小
肉珠。两颗肉珠一硬一软,一大一小,一粗一滑,一内一外,彼此呼应著,一同
催发著身体里的欲望,将快感推向高峰。
韩归雁难耐地扭动著玉胯,也不知是想要甩脱吴征的手指,还是迎合著他灵
巧的按揉。那三根手指如此恼人,里外夹攻,时轻时重,每每两相一同发力将两
颗肉珠向相隔的壁肉挤压时,略有差异又同根同源的快意便齐齐发作。韩归雁只
觉通体脱力,神魂飘荡得不知云里雾里,双腿却夹得紧紧的,直比跨上骏马飞驰
时还要更加落力,几乎咬牙切齿使出了全身的劲道。
旋扭的腰肢细若扶柳,发力时却又鼓起条条肌束。吴征记忆里曼妙到极点的
人鱼线,在女郎的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更妙的是,快意勃发之下,后庭小菊也
忘记了本能的抗拒,微微开合,任由粗糙的手指刮弄著洞口丰富的褶皱。
若说肉花里一片快美难当,后庭里便是若有如无的麻。吴征虽未侵入其内,
可这一处也起了敏感的反应,与幽谷内外三处联系在一起。
「哈……哈……哈……」韩归雁重重地抽著呼吸,仿佛即将断气一样地短促。
她凤目一片迷离,双手不由自主地在吴征身上乱抓。
吴征见微知著,不断增强按揉小肉珠的指腹力道,探在幽谷半道的两指扣紧
了肉粒,仿佛要将它给挖出来似地抠弄著。韩归雁失控地尖叫一声,小腰全然失
去扭动的节奏,就像她牙关打冷颤一样地胡乱抖动著。幽谷里像是一潭酥泥,粘
腻得一塌糊涂。花肉就像小腰一样震颤著,抖动著,死命地咬合著手指。
不知何时韩归雁已被吴征托起坐在池子边缘,腿心大开,乌黑油亮的绒毛里
艳红花肉若隐若现,更散发出淫靡又诱人的气味,与咕咕唧唧的汁液搅动声。敏
感点被反反複複地侵袭,一刻不停,韩归雁很快就到了快意巅峰的边缘,只差那
麽遥远又近在咫尺的一步。
吴征与韩归雁对视著,看著女郎难耐地张开樱唇深深地呼吸了几大口,又死
死紧咬起牙关。她忍得辛苦,吴征也知时机已到。情欲之潮奔涌积蓄,此时正恰
到好处,若是继续这般不轻不重,反为不美。
他忽然快速地将手指在幽谷中抽插起来,大幅度的动作下手指并未离开那颗
敏感的粗糙肉粒。这样一来,抽插,按揉,摩挲,抠弄一齐使开,花肉蠕动著收
缩,像要将手指绞断一般。
韩归雁上身向后一扬,再止不住尖叫一声:「来了……来了……不要停……
不要停……」
情潮不止,吴征不会停。欢好的男女最快美便是巅峰抵达的那一刻,直恨不
得天长地久。吴征的手指抽插不停,韩归雁的花汁便倾斜不停。直到女郎似乎终
于将全身气力都发泄得一干二净,再也使不出半点力道,连花肉都变得绵软时,
吴征才轻轻将手指抽了出来。
高潮过后的花肉异常敏感,甚至因为激烈的动作而刺痛。吴征的温柔让女郎
饱尝了一回完美的快意,一脸满足地瘫软在情郎怀里,享受著余韵之甜。晕乎乎
之间,只觉爱郎刚刚带给自己巨大快意的魔手,已捏住了修长浑圆的小腿肚子,
下滑著将纤足抓在掌心。
足底的穴位被揉压,酸疼之间又让通体舒泰。足趾间的缝隙被清洗,仿佛全
身上下一丁点都不肯漏过。韩归雁感念之余睁开凤目,甜甜笑道:「你一点都不
嫌弃麽?」
「这麽漂亮的脚,嫌弃什麽?我还想亲一亲呢。」
「哼!」韩归雁骄傲地一扬下颌,推开吴征,双手连扬将热水泼在浴池边的
青石板上,道:「坐上去。」
「干什麽?」吴征目光一亮,非要刨根问底一番,大有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
意思。
「你弄得人家这般舒服,人家投桃报李,可以麽?」韩归雁在水中半曲著身
姿,将俏脸伏在吴征胯间,柔荑握住肉龙左右摇摆著道:「它一定很辛苦,对麽?」
男子对女子的欲望,归根结底出自喜爱,喜爱越深,欲望越多。吴征忙不叠
地点头道:「从来之前便忍到现在,辛苦得狠了。」
「那人家犒劳它一下。」韩归雁妩媚一笑,异常顺从又卑微地在龟菇上嗅了
一嗅,对它的气味十分满意道:「干干净净,又有男子的味道,人家很喜欢。」
女郎吐出香舌一卷,缠著龟菇轻启檀口将她纳入唇中。温暖又柔软的包裹感
袭来,吴征舒爽地吐了口长气。略有些遗憾的便是没能多看一会儿爱侣舔舐肉龙
的模样,被含在口中的龟菇异常敏感,女郎的香舌正绕著沟壑舔洗,又从底部的
裂口向上一勾,直抵马眼。只可惜仅能看见她深陷的双颊将龟菇吸紧,两颊不时
一鼓一鼓的,正是香舌经过时撑起的弧线。
「舒服麽?」韩归雁舔吸了一阵松开龟菇,含混不清问道。
「越发厉害了。」吴征由衷地赞道,她含吮吞吐之际早已纯熟无比,除了精
神上的愉悦之外,肉体的快意也是如浪涛涛,连绵不绝,且越升越高。
「嘻嘻。」韩归雁得意地一笑,又卖力地含吮起来。在口中将龟菇细细地舔
洗了数遍,又前后摇摆著螓首吞吐肉龙。那丰润的唇瓣与灵巧的舌尖在棒身上摩
挲缠绕,在越发激烈的吞吐动作下与密闭的檀口里翻搅著香唾,咕唧声的淫靡之
处甚至比抽插幽谷时还要震慑心魄。
感受著肉龙在口中更加坚硬,温度不断地升高,韩归雁越发得意,情欲也複
上心头。爱郎浓密的耻毛来来回回地扫上自己的脸颊,视线中是他线条流畅的腹
肌,若是目光上抬,便能见他的目光里全是火热,仿佛想把自己一口吞下的燥热
难耐。
韩归雁含入大半根肉龙,收拢双颊吸得丝发难容,这才奋力地将肉龙抽出口
中。吸与拉之力两相拉扯,俱都大得不可思议。肉棒抽离得缓慢又艰难,却全数
变作了棒身上的快意。越艰难便是越大力,越缓慢便享受得越久。
这一下让吴征如登仙境,待龟菇啵儿一声脱离了丰满双唇,吴征才从窒息中
喘过一口气来。刚想再大加赞赏两句,只见韩归雁已然起身,看模样分明是「我
还用得著你夸」的得意。
不会就这样停了吧?吴征被掉在半空中煎熬不堪,险些大声叫起屈来。女郎
已背身相对,单腿站立,另一条美腿抬起架在池边,上身半俯,扭著撅起的臀儿
道:「我要和你一起。」
「呃……」吴征嘶吼出声,修长笔直的美腿,挺翘又优美的翘臀,还有两颗
塌下的豪乳,玲珑之处尽显无疑。尤其是那只臀儿,弧瓣圆润若蜜桃,挺翘得仿
佛藏了只小枕头。且那细腻的肌肤滑润如玉,偏又在柔软厚实之间藏匿著无穷的
力量与弹性。
吴征最爱从后进入她的身体,韩归雁主动摆出这般姿势,挑逗与迎合的意味
让他无法忍耐。同样跨出一条腿踏在池子边,两人的姿势几乎相同。龟菇抵住花
穴洞口之时,两人看上去,就像更加高大的吴征骑在韩归雁身上。
正是要征服这匹胭脂烈马!吴征腰杆发力一突,钝尖破开汁水滑溜的花穴,
讲那紧窄的肉圈撑做一个圆圆的洞口。龟菇砥砺前行,在层层肥满的花肉中巡著
那一丝缝隙,乘风破浪般推开那紧窄逼仄,硬生生地开垦出一条道路,直抵深宫。
「哈啊……」两人一同发出极为满足的呻吟声。分开的双腿,撅起的翘臀令
幽谷大展大放,长驱直入的肉龙像在里头嵌得实了,撑得丰满花唇贲起。
女郎只觉身体像被剖开,这姿势十分淫荡,但快感的确强烈,她羞臊中又暗
暗欣喜。被爱侣紧紧地压在身下,她所能做的不多,唯有将小腰弓得更深,臀儿
敲得更高,以让幽谷全然暴露在肉龙的冲突下。这第一下进入便如此畅美,现下
两人似都在享受胶合在一起的触感,可韩归雁已做好了迎接激情四射的冲锋。
吴征将胯骨抵在韩归雁高翘的臀儿上,其丰厚结实的触感已然绝佳,但他同
样更期待于接下来的连续冲锋。相比起触感,这样的一只美臀更具备绝顶爽快的
撞击感。他的胸口也贴在爱侣的背脊上,双手一环便捧住了她塌雪般垂落的美乳。
韩归雁及时回首献上香吻,眼中的粼粼波光简直要滴落出春水来。
这样的亲密姿势,谁人能忍?
幽谷花肉在不停地蠕动,从四面八方挤压按摩著肉龙。强劲的力道仿佛在拼
了命要将肉龙挤扁,推出体外。但肉龙巍然不动,淅淅沥沥的花汁却从每一丝缝
隙里沁出,将主人的心意暴露得一乾二净。
吴征闷吼一声扭起腰杆,发热发硬到极点的肉棒像是深渊中忽然暴起的怒龙,
在花汁泛滥的幽谷里翻起惊涛骇浪。棒身上盘根错节的虬筋像是片片怒张的龙鳞,
刮过颗颗花肉,女郎吻住他的檀口里深深地抽起了冷气。龟菇沟壑仿佛长得四面
八方的龙角,险些要将崎岖的花径刨平。女郎香甜的气息由此忽然停顿,连抽气
都已停止!
仿佛大石堵在胸口,难受无比,又有强大的力量正在积蓄,等待著彻底炸裂。
吴征密密频频地抽送著肉龙,这般姿势不能全根拔出,可半根地进出让花径里永
不空虚,被填满的时刻也更多。女郎的小嘴被堵得死死的,香舌早被吸走品尝,
奶儿还落在一双魔掌里被大力揉捏,连峰顶的蕊珠都被卡在指缝里又拈又揉,不
停地把玩。
快意到了极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爽快,又无一处不难熬。幽谷里的花汁被
抽送的肉龙自肉壁里挤出,再像瓢泼一样被排出洞口。敏感的粗糙肉粒被肉龙碾
磨了无数次,次次都在被强烈摩擦感激得浑身发颤时,龟菇又点中最深处的柔嫩
花心,又是一顿碾磨……若不是吴征以托举她的豪乳助力,女郎或许早已软得支
撑不住。
咕唧的搅拌汁液声虽大,也远不及啪啪的撞击声。插入的力道如此强烈,有
去无回一般,每一下都让男儿的胯骨重重地撞上翘臀。幽谷里龟菇探采著花心一
阵碾磨,胯骨也将翘臀压扁了旋磨。待肉龙抽出时,翘臀又神奇地弹回了原本完
美的形状。那弹力之佳,似是并非吴征抬腰抽出肉龙,而是被这只臀儿生生给弹
了开去。
韩归雁双手在吴征捧在胸前的手臂上乱抓。强烈的抽送撞击不仅让花径里酥
麻如泥,连臀儿都已麻木。被封死的香口只能发出吚吚呜呜的如泣如诉声,花径
里越发响亮的咕唧搅拌声似乎替代了她的呼喊。只见她忽然开始剧烈地抽搐,绷
紧的全身哪一处都在使力,哪一处都在发泄,樱唇激烈地回吻著爱郎,花汁更像
暴雨过后的山溪一样一沽一沽地泄了出来。
吴征越来越快地抽插,韩归雁已登临快意的巅峰,大泄特泄,他还差了那麽
一点点。爱侣之间若能一同高潮,其畅美滋味犹如琴瑟和谐,足以怀念久久。于
是他加大了力道奋力抽送,死命地逼近那点咫尺天涯。
可韩归雁泄身后瘫软的身体忽然来了气力,她鬆开吸紧了的小嘴,娇躯向前
一扑躲开肉龙的穿刺,一推吴征急急道:「坐下!」
只见女郎将满头散发向后一拨,半跪在吴征身前,两只小手一前一后握紧了
棒身反複旋转,檀口一下子就将龟菇吸进了口中快速吞吐。
吴征已不及分辨韩归雁的用意,只知道高潮距离只在一线,巨大的快意又袭
来,韩归雁口中的强劲吸力,仿佛在一瞬间就要穿透肉龙,直透春囊要将阳精直
接吸了出去。
吴征呵呵地虎吼声中,肉龙暴涨一圈,憋了许久的阳精炸了出来。巅峰终于
来到,女郎两只柔荑旋转更紧更急,吸紧了的檀口却忽然松开吐出龟菇。吴征正
焦急间,只见女郎凤目上抬,香舌吐出,绕著龟菇马眼周围快速打著小圈。
黝黑的肉龙,古怪的龟菇,与女郎绝美的容颜,艳丽的香舌贴在一起。红润
的舌儿上被一波一波的白浊染上,更飞溅在她的唇瓣上。女郎缠绕不停,目中妩
媚之色随著阳精射出,越发深浓……那香舌就这麽绕著,绕著,舔在最敏感之处,
令爱郎一股一股地射得更久,更多……
吴征终于从断气般的憋闷里喘息过来。肉体的欢愉与视觉的刺激并行,这一
回射得分外地多,分外地爽快。正不知要如何说些心爱又心疼的话,女郎便沉入
池中洗干净面庞,芙蓉般探出水面,微仰著头像只骄傲的小凤凰般问道:「怎麽
样?比你那位贪嘴的冰娃娃如何?」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39
第十一集:草露沾衣
第一章、惊天一笔。冠绝群伦
薄纱般的水雾将这方天地笼罩在一片梦境中,湖心里的烟波山在清晨格外地
旖旎温柔。桃林梨园里青叶沾珠,鲜花含露不说,坐落于山顶的天阴门这一派院
落也都一派云蒸霞蔚。辅以这一带山势的千岩竞秀,山溪争流,比起从前的天阴
门又何止清秀如画了十倍?
长夜漫漫终有时,不知不觉朝阳跳出了地面。天湖被照射得发出万丈光芒,
也驱散了烟波岛上的薄雾。壮阔广袤的天湖上飞鸟翱翔,白鱼跃波,浪花翻卷,
水映长天。
欢愉恨宵短。倪妙筠很少睡得这么香,这么沉,日光洒入窗棱她没有醒来,
百鸟鸣啼也没有醒来,一直到窗外传来丝竹之声,她才朦朦胧胧地睁开惺忪睡眼。
一曲《清心普善咒》,似山间溪流之缓,心灵为之荡涤,烦恼尽去,一时忘
尘。倪妙筠揉了揉双目,见吴征正侧身而握,不知何时自己的螓首已枕在他大臂
上:「什么时辰了?」
女郎异常慵懒,鼻音腻腻,双臂痴缠着伸了个懒腰。吴征才笑吟吟道:「时
辰不知道,就知道大体是个日上三竿。」
「啊?」倪妙筠大吃一惊腾地起身,锦被从她柔嫩的肌肤上顺顺滑下,展露
了半边赤裸娇躯:「那么晚了,怎么不喊人家,哎哟……」
昨夜彻底尽兴一回之后,吴征并未索求无度,倪妙筠也满足无比,二人相拥
沉沉而眠。欢好的时辰不算太久,可过程却激烈万分。倪妙筠身负高明的武功却
是处子新破,这一着急起身,终觉胯间一阵异样,大腿内侧更是又酸又痛。
「不是迫不及待要让大家知道么?」吴征伸手在女郎胸前的腻滑肌肤上摩挲,
依依不舍地起身道:「慢慢来,谁好意思笑你,你反唇相讥便了。」
倪妙筠瞪着大眼睛,乍听像是吴征在给自己鼓气,越想不越不对头。陆菲嫣
韩归雁等人与吴征结缘良久,哪有什么可反击的地方?冷月玦玉茏烟当时也没那
么不堪,冰娃娃可没让自己看出什么异样来,玉茏烟还去拜见了婆婆。至于瞿羽
湘爱的还是女人,与吴征可没那么热烈。说来说去,能在反唇相讥时说出个一二
三,有理有据让人信服的,唯独一个祝雅瞳……可那是祝雅瞳,这么大的事情,
自己可是万万不敢自作主张地说出来!
想明了前因后果,倪妙筠才回过神来,胸前两团妙物就此被轻薄了好一会儿。
她拍开吴征双手嗔道:「人家都急死了,你还作弄人家!」
「我没呀,你能反唇相讥谁,逮着她一个人说不就得了。」吴征口中随意答
道,一双手不依不饶,就缠在那对笋乳上享受丰绵弹滑,怎么也不肯被拍开。
「哎呀,人家说正事……咦?」倪妙筠娇嗔不依间忽然灵光一闪。吴府女子
多,个个都聪明伶俐,一个人想辩解得过她们,莫说没道理,就算有道理又哪里
辩得过来?自己唯一能「说得过」的只有祝雅瞳,可不就是只要把她「说服」了,
余人哪里还会再多嘴?
想通了其中道理,倪妙筠白了吴征一眼。倪妙筠也是心思缜密,聪慧机灵的
女子,可是在吴征面前时便时常反应不及。除了与韩归雁一样,女子到了喜欢的
人面前容易变得「笨笨」的,也因吴征做事不依常理,奇招迭出,让人难以捉摸。
情郎的本领出众,女子少有不欢喜不与有荣焉的。倪妙筠芳心窃喜,终于发
觉美乳又教情郎把玩了好一阵,这下终于跳了起来撒娇道:「好了啦,莫要再折
腾人家,快帮人家着衣打扮。」
描眉画目,倪妙筠从前做得并不多,以她的天生丽质,再好的胭脂水粉也无
甚增色,因此每每需要上些妆容时都有些不耐烦。今日画起妆容来不仅耐心细致,
还觉甚是有趣。虽是匆匆忙忙,吴征除了递些用品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与她一同
坐在镜前,欣赏她梳理云鬓,略施粉黛,个中情意缠绵难以言表。
梳妆完毕,倪妙筠才强撑着酸麻的双腿,迈高了膝弯,足胫上那只栩栩如生
的翠鸟在裙角下若隐若现,一如她平日行步的模样。可是吴征见了便笑,倪妙筠
撒了会娇,也知「身体不佳」,强撑无用,索性不再装模作样,气嘟嘟地出了小
院。
院落之间的石板路多置有桌椅凉亭,冷月玦清早起来就给柔惜雪请了安。柔
惜雪昨夜梦中全是昔日同门,以及那曲笑傲江湖,见了冷月玦便又央她再奏一遍。
冰娃娃见师尊心神不宁,按孔吹箫时便放慢了节奏,以轻缓柔和的清心普善
咒助她安定心绪。柔惜雪自是极爱,闭目听了一遍又一遍。冷月玦见状也不停下,
翻来覆去,缓缓悠悠地演奏。烟波山上的丝竹之声正自她口中而出。
冷月玦音律大进,吹箫时心绪虽曲起伏,原来一派光风霁月,全身心都似虽
山风溪流飘荡。但倪妙筠出了院门,她便忍不住「噗嗤」一笑。
笑声之突然,连玉箫都来不及从口中取下。噗嗤声就此灌入箫管,曲调乱作
一团不说,玉洞滴露也发出如竹中空的喑哑之声。倪妙筠见状,一脸侥幸瞬间绷
了起来,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嘴角却也有一丝好气又好笑的笑意。
原来她双腿酸麻,行路时颇不自然,尤其大腿内侧更是酸得发疼。为了缓解
这片肌肤的酸痛,不得不小腿与腰胯多多发力。如此一来,不由就扭腰摆臀,行
路姿态比起平日要妖娆许多。倪仙子的风情可与搔首弄姿向来无关,难怪冷月玦
见了会失声而笑,若不是箫管在手,只怕要捧腹绝倒。
吴征未起,诸女也都在小院中等候,闻了院门打开的吱呀声与忽然岔了气的
箫声,也都一一出得门来。但见吴征笑吟吟地与手足无措的倪妙筠在她的小院前
并肩而立,心中俱都明了。倪仙子早就动了真情,吴征悄无声息地奉上天阴门一
座,这般大的惊喜让女郎再也没得半分抵抗之能,就此投入情郎怀抱,也在情理
之中。当然,能猜得到倪仙子是主动为之的尚在少数。
「当与掌门师姐禀报一声。」祝雅瞳嘴角含笑,以目光止住诸女几乎忍不得
的笑意,携起倪妙筠的柔荑。
吴府上下,含羞带臊的女子不是没有,但像倪妙筠这么容易惊慌的唯她一人。
倪仙子可是向来以冷静得近乎冷酷,坚忍刚强,刺杀无情著称。见到她在府上这
般模样,实在谁都忍不住想笑。
「是。」倪妙筠早已羞得不敢抬头,任由祝雅瞳拉着她来到柔惜雪身前,忸
怩了片刻,才忽然抬起头来道:「禀掌门师姐小妹与吴掌门情投意合愿结百年之
好。两家也曾提过亲小妹并无异议望掌门师姐成全。」一句话一气呵成几无顿点,
说完之后,脖颈又开始弥漫着粉色,香唇紧闭,紧张得像要立时晕过去一样。
柔惜雪百感交集地起身,携着倪妙筠的手道:「都好,都好,你们想要做什
么,师姐只盼能尽绵薄之力,哪里还会不许。妙筠这么漂亮,能寻得绝好的归宿,
师姐心里只有高兴。」
「谢掌门师姐。」倪妙筠终于松了口气,今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笑容来。
「令尊令堂……允了么?」
「还不能和他们说呀……」倪妙筠又紧张起来,螓首与柔荑齐摆,吃惊着道
:「只是提了亲,其余诸事家中还未知……请掌门师姐可怜……」
「哦~~」柔惜雪也露出揶揄的笑容,俄而又转为欣慰之笑道:「天阴门重
生之地妙筠有大喜事,这是列祖列宗护佑,吴掌门青眼有加。师姐虽愚笨,人情
世故还是懂得一些,妙筠只管放心,万一遇见令尊令堂,师姐不会多嘴。」
把自己和天阴门列祖列宗相提并论,吴征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一份再造之
恩当得上这些,但是被人顶礼膜拜一般千恩万谢,吴征着实不太适应。但掌门师
姐待吴征如此尊重,落在倪妙筠眼里便倍觉荣光,不由紧张之意大减,回头向吴
征感激地望了一眼。
柔惜雪双手合十时将倪妙筠的小手一同合在掌心,念了段祈求佛祖祝福与护
佑的经文。从前天阴门荣光显耀之时,柔惜雪常以此为些达官贵人家的孩童赐福。
每逢此时,较之人前尊荣,人后却是深陷魔手朝不保夕,自她登上掌门之位起,
竟从无一回「赐福」时心甘情愿。
唯独这一回,不仅诚心诚意,还心安理得。
今后不需再违心对贼党奴颜媚态,也不会有人要她一个失了地位与武功的常
人「赐福」。此刻再没有高高在上的天阴门掌门,只有为情同手足的师妹祈求一
段美满姻缘的同门师姐。
柔惜雪念完了经文睁开眼来,当是闭眼久了,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黑白难
分。她朦胧的目光黯然伤神,幸亏神智清明,不像坏了倪妙筠的大好心境,忙展
颜笑道:「师姐唯有一片心意,师妹莫要嫌弃。」
她武功全失之后,一点点细微变化全在这一众高手的眼里纤毫不漏,诸人见
之亦觉心酸。这一句唯有一片心意,也可说仅有一片心意,可知她已身无长物,
自认废人一个。人心之所想,尤其意志消沉之时,一言一行莫不透露出内心的点
点滴滴。天阴门重生虽是大喜,却不是她努力所得。从今往后天阴门延续香火,
都要落在两位师妹与徒儿身上,也与武功全失的她没有太多干系。她只不过是见
到了这一切,仅此而已。她已经尽力地打点精神,想方设法地尽一份绵薄之力,
可是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极为有限,甚至可有可无。
倪妙筠方才的羞意与喜意一时尽去,掌门师姐往日是何等人物?现下落到这
般田地。怜惜,恨意,哀伤齐齐而起,又觉悔恨。自己现下可谓春风得意,可天
阴门不过刚从废墟之间立起,若欲重振山门还有无数事情要做。更不用说师门大
仇未报,掌门师姐无时无刻不在炼狱中煎熬。女郎心中懊恼,竟也落下泪来。
「傻瓜,开开心心的时候,又哭什么了?」柔惜雪武功虽失,察言观色的本
事不曾落下。倪妙筠从兴高采烈而至落泪全因自己之故,她心中更加难过,又找
不出言语宽慰,只能说出这等毫无作用的话。
倪妙筠心中更加黯然,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觉自己肩头被搂了搂。「柔
掌门得闲么?在下冒昧,想请柔掌门清谈片刻。」女郎回头,见吴征立在身后,
搂肩宽慰的正是爱郎。他嘴角挂着自信又淡然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在
这座似乎凭空变出的天阴门里,此时此刻,他神通广大,似乎就没有能难倒他的
事情。
「但凭吴掌门吩咐。」柔惜雪赶忙起身鞠躬着道。
吴征皱了皱眉,对柔惜雪卑躬屈膝之举并不喜欢。他也知柔惜雪感念重建天
阴门之恩,又无以为报,只能执恭敬之礼,一时也不好数落,遂伸手道:「柔掌
门请。」
「是。」柔惜雪又是一躬身,半低着头随在吴征身侧。吴征莫可奈何,只能
回头朝祝雅瞳,倪妙筠,冷月玦做了个无奈的鬼脸。
天阴门前殿俱是佛堂,大大小小共有十三座。吴征与柔惜雪信步而行,直到
正中的大雄宝殿时,才拐头入内。
过去,未来,现在三座佛祖金身矗立,颇有巍峨庄严之感。吴征取了三炷香
在油灯上点着,却并未跪拜,向柔惜雪问道:「柔掌门还带着那串念珠么?」
「贫尼随身携带。」柔惜雪取出那串刻着已故同门名字的念珠呈上,嘴里又
念念有词,似在向泉下有知的同门报以天阴门重建的喜讯。
吴征接过念珠,待柔惜雪默念完了才自言自语道:「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
地成佛。我知道这是一句劝人向善的话,只是佛祖留下的经文这么说,大体是佛
祖自己的意思了。小子无理敢问一句,为何好人行千般善事,未能得正果。坏人
作恶无尽,只需悔改,从此不作恶就能抹平昔日的一切,立地成佛?」
他越说越是激动,又向柔惜雪道:「晚辈斗胆,敢问柔掌门一句,若是霍永
宁,向无极放下屠刀诚心悔过,就此得成正果,柔掌门肯不肯?服不服?」
柔惜雪面色大变!她修行日久佛法精深,可成年后又迭遭大难委身贼徒。佛
法是她安身立命,甚至还能活在世上的根本。多少个煎熬的日夜,都是佛祖安宁
人心的经文抚慰着她伤痕累累的内心。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同样有无数的疑问,
无数的不解,只是从来不愿也不敢去深思。
吴征这一句话直指内心深处,以吴征现下对天阴门的恩德,问话轻易不能不
答,此举形同逼迫。柔惜雪脸上白了又白,咽喉起伏几度,红唇不住颤抖,始终
说不出口。
「其实柔掌门也知道,他们可以的……若是霍永宁一统天下,从此他就是开
国圣君,立地成佛,受人万世景仰。那些在他屠刀下的冤魂,自是永世不得翻身
了。」吴征拿起香案台上的杯卦,仍是形同自言自语道:「霍永宁这种人,能不
能成正果?小子想向佛祖问一卦。」
与往日天阴门的大雄宝殿不同,这里的香案上共摆了七对杯卦,各具其形。
有半月,有牛角,有阴阳鱼,有犀角,有青竹节形等,吴征随手拿起那对牛角形
杯卦。
「不要。」柔惜雪骇然之下猛扑上来一把夺走吴征手中的杯卦,这一下发力
太大,夺得杯卦之后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喘息不已。而吴征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还手,
也没有丁点的阻挠之意,一代天阴门掌门,有数的绝顶高手变得全然弱不禁风。
「柔掌门怕佛祖宽恕霍永宁的罪业?」吴征见柔惜雪的模样,亦觉心中不忍。
他深知一个人从云端跌下是怎样的感受,若不是背负血海深仇,还有许多心愿未
了,柔惜雪早就自决于人世。
一柄木鱼鼓槌伸在自己眼前,柔惜雪一呆,抬头见吴征目光中的同情与哀戚。
她握着木鱼柄借力起身,在吴征面前的蒲团处盘腿坐下,道:「贫尼……不知…
…」
「上一回去拜访柔掌门,匆匆又过了一年……」那是出征之前,与祝雅瞳一
齐去她居住的小院。吴征悠悠道:「有些心里话,不知道柔掌门在佛祖面前,能
否坦诚相告?」
柔惜雪纠结默然,她青灯侍奉佛祖多年,最惧怕的便是仇敌的所作所为会被
佛祖所原谅,也是她始终无法面对之事。
吴征见状又道:「晚辈虽未曾侍奉佛祖,但一向在心底敬重。佛宗劝人向善,
所以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世上万事万物,哪有可一言以蔽之的?林林总总俱
有无数的因由。就说这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究竟是劝恶人回头,还是去劝修
不成正果的好人去作恶?柔掌门修为精深,当明白个中道理的……」
「贫尼愚钝,谢吴掌门教诲。」柔惜雪忽然面色一松,向吴征行了个礼,双
手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也要因事而为。佛祖面前,贫尼愿答吴掌门问话,
一片赤诚绝不敢隐瞒。」
唯物论与辩证法的大道理,的确是世间最难以辩驳的理论之一,柔惜雪怎会
听不懂?一时还颇有醍醐灌顶之感。吴征也不咄咄逼人,继续去数落佛经里有失
偏颇的妄言,又拿起那串念珠道:「晚辈想在上面加一个名讳,不知可否?」
「吴掌门请说。」涉及同门名讳的念珠,柔惜雪并未表露出但凭吩咐之意,
而是要听听再说。
「孟永淑。」
柔惜雪面容一愕,眼眶中瞬间布满了泪水,合十闭眼时泪湿双颊,哽咽着道
:「贫尼愧对孟姑娘,也愧对吴掌门。孟姑娘已仙逝,自当为她尽些心力。」
「柔掌门倒不必自责,晚辈从未因此事怪过你,相信孟前辈也不会。」
「吴掌门以德报怨,贫尼不敢因吴掌门宽恕,就自销罪业,罪业终究是罪业。
孟姑娘终其一生都不知是因贫尼而受灾,但罪业仍是贫尼的。」
「那也由得柔掌门。」吴征慨然,柔惜雪终于肯说些心里话,对他而言至关
重要。往日那么多恩恩怨怨,若不能彻底说开了,今后难以同舟共济:「总之晚
辈没有怪罪过柔掌门。设身处地,若是晚辈当年遭逢这一切,通盘权衡之下,也
会做同样的选择。」
世间安得两全法,虽说总会待一边有所不公,抉择之时都是这般无奈。柔惜
雪虽不愿卸下罪业,听得吴征谅解,也不由面上一松。她执掌天阴门多年,当然
知道吴征所说的这番话用意在于打消自己最后的疑虑。此前在吴府虽不闻窗外之
事,冷月玦时常与她说些时令新鲜事,也知吴府从朝不保夕,到现在重新巍然而
立。吴征的志向她从前并不清楚,现下在大雄宝殿内,在三世佛祖面前,吴征也
像豁出去一样,即使得罪满天神佛,也要说出必为之事。
「佛祖慈悲为怀,或许会原谅霍永宁。但是晚辈不肯!他若是能放下屠刀立
地成佛,晚辈就不让他放下,不让他成佛!不仅天阴门,还有昆仑派,孟前辈的
累累血债全都算在他头上!」
吴征左手举起念珠串,被日夜摩挲的念珠油光发亮。大雄宝殿里金身塑像的
佛光之下,柳寄芙,索雨珊,郑寒岚等人的名讳亦似散发着暗淡的光芒。他的右
手又拿起一副杯卦,先前的牛角杯卦被柔惜雪夺走,这一回吴征拿起的,是一副
最为朴素的青竹形杯卦。
「晚辈要问佛祖,到底允不允霍永宁这种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世间到底
有没有公理在!」
「求……求吴掌门莫要这么做……」
「晚辈一定要问!」
「若是……若是……佛祖允了呢……」
「那就是佛祖错了!」
「佛祖错了……佛祖错了……」吴征心绪激动,话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片刻后他涨红的脸慢慢平复下来,缓缓道:「晚辈只想问柔掌门一句,晚辈只想
问柔掌门一句,天阴门诸位前辈的仇,柔掌门还想不想报?」
柔惜雪剧烈地喘息,十根手指都深陷至蒲团里,声若啼血道:「惜雪……恨
不能生啖贼人血肉,为师妹报仇雪恨!」
「好。」吴征低声却坚定无比道:「只需通力协作,我们的大仇一定能报!」
「啪嗒~~」杯卦落地,晃动,停止,两面为阴。吴征收起杯卦在桌面摆好,
长舒了一口气道:「佛祖有灵,也知世间若无惩恶扬善,则无善恶之分。柔掌门
可以放心了?」
不仅柔惜雪去了胸中最后一个块垒,吴征也终于放心。从她赌咒立下恶毒的
誓言时不再自称贫尼,而是「惜雪」的名讳,吴征便知她余生所有的志愿,就只
有全心全意地剿除暗香零落贼党一途。
没有了武功的天阴门掌门又有何用?吴征却想起了脑海中遥远的前世记忆。
那只被称作「红魔」的球队,再经历了一场空难,队中球星身死过半。这只
球队在废墟之上重生,十年之后登临欧洲之巅。吴征不是这只球队的拥趸,但每
当脑海中浮现这段记忆也觉热血澎湃。
在他看来,二十年前的天阴门就该倒塌。但是柔惜雪以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
倾,又培养出无数出众的门人弟子,天阴门始终鼎盛。若不是收祝雅瞳之累,天
阴门也不至于被燕国皇室与暗香贼党两面夹攻,轰然倒塌。话说回来,这世间又
有谁能在这两家势力面前安然而退?没有。
像柔惜雪这样的人,岂是一个绝顶高手所能衡量?她能带来的东西太多,太
多……
「晚辈见柔掌门衣上有水迹。夜露深重,还请柔掌门保重贵体,天阴门既已
重建,时刻都会在这里,缅怀也好展望也罢,不急于一时。顺道说一句,柔掌门
方才夺晚辈杯卦的手法,晚辈破解不得,也躲不过去。」吴征微微躬身拱手,留
下柔惜雪痴痴地在佛堂里思绪万千。
……………………………………………………………………
烟波岛方圆足有十二万亩,放眼整个华夏大地的湖中岛,无出其右者。
除了天阴门,岛中还有诸多胜景。一行人在岛上沐日浴月,朝游岛中胜景,
暮归天阴门安歇。一连三日,在烟雾无际,妩媚多姿的天湖与烟波岛上,烦恼尽
去,乐而忘尘。
这一日天际放晴,用了早膳,吴征便一脸神秘地领着众人来到口岸崖边落座
等候。诸女情知是他口中所言的「贵人」将至,又听祝雅瞳言道:「廿八日,宜
上任,会友,入宅,挂匾。莫不是今日终于要领我们上昆仑派去了?」
吴征知道瞒不过这些聪慧家眷,回头仍是笑了笑,可激动之情已溢于言表。
以他现下的修为涵养,早已可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今日这般模样,除了与亲人一
道不需隐藏心事之外,也因太过重大,难以自持。
碧空如洗,湖面微澜,碧绿的湖水上忽现一座楼船,由远及近直朝烟波岛口
岸而来。
吴征起身领着家眷来到口岸。楼船停下前除了几名船夫,余者都已远远遣开。
此时船夫在岸边拉好了缆绳,铺好跳板也急匆匆地离去,楼船上才鱼贯下来五人。
张圣杰领头,费紫凝与花含花随后陪侍。落后的一人须发已白却精神矍铄,
目蕴神光,在吴府这一众高手眼里,老者举手投足俱含有排山倒海之力。另一人
则是士子装扮,五绺长须,长眉凤目,儒雅谦和。
「陛下。」
「吴兄啊……」张圣杰赶上两步拉住欲行叩拜之礼的吴征道:「都是自己人,
吴兄不必如此。」
「陛下再造之恩不敢忘,请陛下成全。」
「这……些许小事,那吴兄大破燕贼的援手之恩,又要如何来谢呀……」张
圣杰坚决不允,在他眼中,区区一座烟波岛与吴府里的藏龙卧虎比起来,又何足
挂齿?
「好。」吴征哈哈一笑,又向费紫凝与花含花见礼。
费紫凝福了一福,歉然道:「先前在朝堂对吴先生无礼,还请先生见谅。」
「额……还要谢过娘娘为我吴府脱离无边俗事才对,哪敢有半分怨言。」
「先生不见怪就好。」费紫凝挑眼一看满面窘迫,站着手足难安的倪妙筠露
齿一笑:「表姐也莫要见怪,嘻嘻……」
皇后的娇笑可谓难得一闻,倪妙筠却更加慌了。幸亏吴征赶着又去拜见老者
道:「见过费前辈,先前援手看护吴府之恩,一向还未与前辈致谢,小子之过。」
费鸿曦捋着长须,声若洪钟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其实老夫不出手,吴
府也能安然无恙。老夫躲在暗处见了栾公主的「九转玄阳功」,林仙子的「无垢
洗髓功」,大开眼界,说起来还要多谢贤侄这份美差才是。啧啧,英雄出少年,
英雄出少年!」
吴府遭袭,府中留下的高手同心协力,连栾采晴与林锦儿都出了手。能得费
鸿曦一句称赞,对这两位在武道上已无力寸进的女子而言,已是极大的荣耀与肯
定。至于天下第一高手口中的英雄出少年,则不知说的是吴征,还是张圣杰,亦
或二者均是。
帝后妃与国师都还好,吴征侃侃而谈,第五位士子却让他有些紧张,还不由
自主地搓了搓手才前往拜见道:「见过倪大学士。」
「爹……」倪妙筠红着脸站到士子身旁。这位士子正是倪妙筠的父亲,辅臣
大学士倪畅文。张圣杰几乎什么事都能答应吴征,唯独吴征想要个博士名衔,张
圣杰也不能一人做主,还要问过倪畅文才得定论。这位大文豪在文坛的地位与声
望之隆,可见一斑。
「嗯。」倪畅文扫了女儿几眼,向吴征道:「小女玩心大起,又急着要来看
新落成的学艺门派,一路给吴祭酒添麻烦了。」
吴征缩了缩肩膀,心中有鬼,那是绝对不敢与未来老岳丈对视的,忙赔笑道
:「没有没有,倪仙子赏脸一道出行来烟波岛,幸何如之。」至于倪畅文称他祭
酒,分明以文坛同辈见礼,今日免不得要有一场考校,看起来像是要顺道把博士
名衔的事情给办了……
一行人见了礼,又是互相知根知底,不需有太多礼节,遂一道向烟波山行去。
迈上阶梯,举目四望一片水天一色,极目不见天际。张圣杰心胸一阵爽朗,
遥想一年前与吴征携手并肩与燕国一战取得大胜,不仅让燕国伤了元气一时无力
南顾,还扫平祸患就此坐稳了帝位。两位不世出的少年英杰完成了件不可能的奇
迹,在阔比汪洋的天湖湖心,张圣杰豪情壮志填塞胸臆,情不自禁地引吭大啸。
他武功平平,仅为了强身健体,但啸声却如蛟龙出渊,壮烈豪迈。
「倪学士,吴兄的眼光选中这片风水宝地。朕还是第一回来烟波山,见此情
此景不能自已,思绪万千不知从何说起,不知倪学士可有感想?」
「回禀陛下,吴祭酒眼光独到,在此地办学立派可谓以华章入胜景。从此烟
波山不仅有景,更有灵!此地是昆仑大学堂所在,臣不敢喧宾夺主,还请吴祭酒
先展大才才是。」倪畅文看着严肃,实则人情世故无所不通,看他府邸上的那副
楹联便知不是个书呆子。这一番对答分寸拿捏极佳,需知世间能接受张圣杰与吴
征这种怪异关系的就不多,他还能两边都不得罪之下,话语间各依其位,更加难
能。
吴征却知这一席话算是正式给自己出了个题,倪畅文今日分明有心要定下这
博士之位。一来昆仑大学堂已落成,祭酒是不是博士,干系甚大须知整个盛国也
不过只有八位博士而已。二来当着张圣杰的面,如果吴征是个欺世盗名之辈,胸
无点墨,他拒绝起来也好有个见证。
比起这些大文豪,吴征的学问底子远远不如,但他现下却信心十足。为了顺
利迎娶倪妙筠,这一关必然要过,也早早开始准备。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
会做诗也会吟。吴征闲暇间把脑中那些数千年的华丽篇章翻来覆去不知默念了多
少回,倪畅文再怎么出众,自己寻章摘句,总能答得上来。也没准备能压过这位
大文豪,只消能应得上,这一关便能过了。
「晚辈斗胆请倪大学士出题。」谦让之风不敢逾矩,吴征作为末学后进,当
然要让倪畅文出题。此刻他对自己的「才华」无比自信,双目淡然而明亮,竟然
生出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度来。
「嗯~」倪畅文背着手,见这里湖天一色,波澜壮阔,身边更是两位不世出
的少年英杰。回望历史长河,总是时势造英雄,只需世易时移,总有英雄人物应
声而起,创不世功业。而这两位少年英杰,偏生在大势已定,盛国将逐渐败亡之
时,猛然奋起,竟欲英雄造时势。且首战便立奇功,改变了国运,也将时势生生
拐了个小弯。
无论未来的结局如何,这两位少年英杰都会在世间掀起惊涛骇浪,也必将在
史书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倪畅文心潮澎湃,生于乱世,随英雄之主,即使文人也会豪情万丈。他伸手
遥指天湖湖面道:「南桥头二渡如梭,横织湖中锦绣!请吴祭酒赋下联。」
「咿~」或娇柔或奇异的赞叹声响起,大学士出手便见不凡,即使只是一副
上联也让人惊叹。
他手指之处,两艘渔船正在湖中划动,留下两道水迹。原是普通之景,天湖
上日日可见,可他以船只比梭,将天湖比作锦绣。更隐隐然有将张圣杰与吴征比
作这两只江山之梭,正织锦于天地间之意。个中寓意,气魄,无一不绝,就连溜
须拍马都已达极致!看张圣杰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就知倪畅文随口一句上联的
功力。
上联如此之难,吴府上下都担忧吴征对不上来,有损颜面。倪妙筠更是紧张
得捏紧了粉拳,心中不断埋怨父亲太过较真,一下子就弄出这么难对的上联,万
一对不上可让吴征怎么办?若让倪畅文知道她心中所想,不免要摇头苦笑女生外
向……
吴征暗道一声惭愧,果然文学是有共通性的,即使在不同的天地,大豪们的
胸襟之下一样会有类似的华章。他拱了拱手指着西面,那里正是青苏城护国寺的
佛塔道:「晚辈试对一句:西岸尾一塔似笔,直写天上文章。」
「好,好……娘,大师兄真棒!」顾盼一时激动得蹦了起来。
吴征对出来之前,想必人人心里都捏着把汗,对出来之后才能松上一口气。
且吴征不仅对得快,比起惊艳的上联,下联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不差。小姑娘所不
知的是,除了吴征这一番胸襟气度之外,更以一对之。内里的含义,江山只有一
位主人,吴征现下所做的一切有自家的道理,江山却是不会去争的。
「陛下,吴祭酒大才。若以文学而论,臣与吴祭酒只可平辈论交,同年相称,
不敢以长辈自居,更不敢对吴祭酒博士之名有异议。」倪畅文居然生起心悦诚服
之感。这一副上联本可称他生平得意之作,吴征的下联堪称锦上添花,这一副联
足以成千古绝对。
若单以辞藻华丽或是行文诡奇而论,这副联算不上什么,妙就妙在应景。卧
薪尝胆多年之后,刚刚率积弱的盛国击败强大燕军,正踌躇满志的盛皇面前,织
锦湖中,书写天空,所谓英雄造时势,不外如此。
「若非吴兄与倪大学士,哪里会有这样的佳作。」张圣杰反反复复念了几遍,
对这幅联简直爱不释口:「吴兄,倪大学士既无异议,就要称吴兄为吴博士了…
…」
「哈哈,哎,这怎么好意思……哈哈……」
不明吴征为何会对博士二字如此敏感,也没得深究,一行人便向烟波山北面
行去。途中路过天阴门山脚桃林,张圣杰特意向柔惜雪道:「今日是昆仑派的大
日子,朕回头再瞻仰天阴门,柔掌门勿怪。」
皇帝谦和而礼数周到,柔惜雪心知这一切不过是吴征的面子,忙合十答礼:
「谢陛下厚恩。」
比起优美如仙乡,浪漫如梦境的天阴门别院,坐落于烟波岛北面的昆仑大学
堂便少了些脂粉气。山坡脚下是大片大片的田埂,足有三万余亩地之多。岛上大
多都是怪石,这一片的土地最是肥沃。
吴征指着田埂道:「今后若有学子门人家境贫寒,就可着他们来此耕作。所
得弥补些日常支用,躬耕田亩的隐士高人不少,也不算埋没了他们。学堂有此根
基之地,平日用度都可自给自足。若还有缺,再到南面多种些瓜果,置办些渔船
打渔,不需外力衣食无缺,方为长久之计。」
原来天阴门山坡上的果园还有这等规划,吴征思量周全,看来昆仑派在这里
建大学堂,的确有广招学子之意。昆仑派今后不仅是座武林豪门,更要文武双修,
百艺齐放。
上了山坡,昆仑派的山门跃然眼前。吴征当了掌门,昆仑派也改了新制,就
不能依从前昆仑山上的屋舍依样画葫芦。如今屋舍连排成片,错落有致,都是吴
征重做的规划。吴征也是第一次来,见到熟悉的山门心潮起伏,不由可惜林锦儿
未能一道同行。
「昆仑世代忠义,能在烟波岛上重焕山门,大盛何幸!」张圣杰亲自从行囊
中取出笔墨纸砚,在石桌上摆好,又取来清水亲自磨墨道:「吴兄,山门还没有
楹联,请吴兄题之。」
「世代忠义,遭逢大难,昆仑之魂岂可就此而改?岂能就此而忘?」吴征接
过沾了浓墨的大笔,双手捧给朱泊道:「请朱师祖手书。」
「哈哈,哈哈,好,好。」朱泊大笑,他的一手狂草已能登堂入室。当下更
是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咕嘟咕嘟将两葫芦美酒全数灌进口中,闭目养神,微醺之
间酝酿着草书笔意。
「贼徒为害世间,昆仑与其誓不两立。我师奚半楼一生侠义,贼党欲污昆仑,
我师与一众长辈以鲜血洗刷污名,至死不悔。他们的遗骸至今难寻,但天为被,
地为床,英魂于天地青山绿水之间,不愧侠义之名。我吴征以师门为傲,以师门
长辈为傲。我吴征在此立誓,必将贼党斩草除根!」
吴征心绪万千,遥想那位曾在民族大难面前慷慨就义,以鲜血唤醒民族之魂
的伟人发出的振聋发聩之言:「有之,自嗣同始。」师门长辈们并未为了民族之
义,但在师门危难之前,亦抛头颅,洒热血,壮怀激烈丝毫不逊。
「一住行窝几十年,蓬头长日走如颠。常怜世间众生苦,不羡莲舟太乙仙。
无物可离虚壳外,有人能悟未生前。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昆仑月在天!」昆仑
山上英烈豪气纵横,陆菲嫣从未忘怀,值此之际,美妇忍不住吟出他们慷慨赴死
的诗句。
吴征亦跟着默念即便,沉声庄严道:「师祖请执笔。我自横刀向天笑!」
朱泊猛然睁眼,浑浊的双目居然精光四射。「好!」地大喝声中,朱泊灵猿
般飞身而起。被这一句豪情四溢的诗句一激,胸中笔意掀天,手中大笔如风,落
毫如云烟一气呵成!
「去留肝胆两昆仑!」
昆仑旧址已毁,却于此地新生,不变的只有门派侠义之魂。朱泊再度飞身而
起,一行狂草大字豪兴纵横,宛如凤凰涅槃般的辉煌灿烂。
吴征心中亦涌起一股难抑的冲动,居然不管不顾地拿起一杆墨笔,在山门旁
空白的石碑上写下两行大字,以为昆仑之魂。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
第二章、江河云涌。罗袜生尘
昆仑掌门什么都好,品貌佳,为人和善,聪明而不自傲。缺点虽然也不少,
但要说出几样旁人一时也想不起来,俱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唯独一样能让人笑
一辈子,说他那笔字写得难登大雅之堂叫做留了面子。让一丝不苟的老学究来评
判,就叫有碍观瞻。
所以吴征最不爱的就是挥毫写字。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人,都有脾气,
实在没得天赋,就算初时还有些兴致,久而久之也被现实打击得垂头丧气,避之
唯恐不及。——脸皮再厚,谁又乐意成天找人取笑?
但是吴征写下这八个字之后,连自己都一个愣神,回头便往祝雅瞳望去。母
子俩在这一刻似乎形同一体,做出相似到极点的事来。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单以字而论,吴征写得仍然不
怎么样,可笔画分外地锋锐,透出一股势不可挡的味道。但在每一个转折之间都
包含一股圆润,似都留着回旋的余地。侠者胸怀,不仅是遇强敌而不怯,更有待
弱者的包容与扶持。
吴征的字虽算不得佳,但字中的笔意全然体现了这八字的内涵。正如祝雅瞳
曾书写下的馥思居三字一样,情感融之于内,境界便自然而然地拔高了许多。
昆仑派自全盛而败亡,再到如今重生于烟波山,祝雅瞳始终默默地在自己身
边。像春风一样温柔,你时常感觉不到,但是每遇困境,她都在温暖着你。
吴征百感交集,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最艰难的岁月里,没有人背叛,没
有人离弃。她们都在,就是吴征最大,最强的支持与动力!
而最让他意外的,是栾采晴居然痴痴望着山门,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那目光又是迷茫,又是深邃,又有一股不解,合十的手势却朝圣一样万般虔诚。
吴征多看了两眼,栾采晴似是恰好默念完想说的话语,忽然放下双手,媚目里杂
念尽去,释然地朝吴征一瞪,一撅唇做了个不屑的鬼脸。
吴征几乎已淡忘了她还曾与师尊奚半楼有过一段流星般转瞬即逝,却足以铭
记一生的情缘。此刻猛然记起,猜想她默念的话语定然是对奚半楼所言。人生于
世,孰能无情,或许于这位看似浪荡不羁,却饱尝人世心酸冷暖的皇室公主而言,
那一段两人同行回到长安城的路途,才是至今最为安心的一段时光。
吴征既有明悟,不怪她对自己的倨傲无礼,忙微微欠身以表谢意。一来像当
年奚半楼登上掌门之位时,对道贺的宾客执谢礼。二来她还记念旧情十分难得,
看来也一直把昆仑门派重立之事放在心上,值得替师尊谢过。或许那一句我自横
刀向天笑,栾采晴看了,脑中也会有昆仑山上一门忠烈慷慨豪迈的画面吧。
今日的热闹远不像当年奚半楼时的宾客满堂,但每一位都极有分量。唯一的
遗憾便是林锦儿未至,这点无可奈何,唯有日后她得了消息,届时再来不迟。
书写楹联等就算是吴征的登位之礼,简简单单却又让人难以忘怀。连费鸿曦
都捋着胡须喃喃道:「怎地听了上一幅,看完这一幅之后,宗门里那一幅越想越
是没味道……贤婿,改日帮老夫写一幅吧……」
倪畅文苦笑着摇头道:「岳丈大人在上,非是小婿不愿,若无合适的心境想
写一幅入得了岳丈法眼的甚难。小婿记在心里,日子就请宽限些。」
「不忙,不忙,贤婿记在心里就好。」费鸿曦摇头晃脑。心想倪畅文说的不
错,今日连见了两幅豪气干云的楹联之后,还能入得了眼的实在不多。
墨迹已干,日后自会有高手匠人依字凿刻。看看渐午,有小吏们送了饭食,
个个低着头来去匆匆,也不敢发一言。只是些许小事,也能看出如今盛国上下大
有不同。若是一年余之前,张圣杰想出宫一趟要做足了花样,沿途跟踪盯梢的也
少不了。今日他在盛国早已一言九鼎,待这一轮官员清洗替换完毕,盛国上下便
是铁板一块。
人数不少用餐坐了三桌,但是几乎不分贵贱。至少在别处,绝对见不着一国
之君与人同桌还没半分架子,连皇后与贵妃也平常得像随夫做客的妇人。唯独倪
畅文左右不自在,绷着脸显得极不适应。他看了看女儿,倪妙筠坐在吴征身旁,
也与张圣杰同桌,居然甜笑嫣嫣,对吴征与张圣杰之间怪异的关系有种习以为常
之感。大学士满腹疑团,只能暗叹这些事已超出常理的范畴,书里看不到,世间
从前也没见过,只能留待日后再研究。
酒足饭饱,陆菲嫣与韩归雁陪着皇后贵妃,祝雅瞳陪着费鸿曦,很有些主人
的样子。张圣杰幼时在宫中苦学,年岁稍长就去了长安城为质子,烟波山第一回
来,吴征便陪着他外出散步。
「吴兄这所大学堂的格局可是见所未见,似乎,似乎甚是庞杂?」张圣杰看
着昆仑大学堂里分门别类的学屋,以及群落式的布局,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那些才气纵横,一看就会,一学就熟的天之骄子不用我来教,要教,
也是直接去做内门弟子。学堂里,专门为陛下培养些有一技之长的专才。」
「一技之长?专才?」
「不错。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世代耕田的农夫,只要愿意来的
都可择优就读。他们天天都在田里种地,怎么种粮食收成高,遇到灾年有没什么
补救的方法,农具哪里不趁手,有没有改良的可能。这些东西,常识性的汇总之
后编撰成册,根据气候不同分发诸郡。可改良的着他们放手去试,只消一两样能
有好点子,几年下来举国上下收成都能看涨。农夫如此,其他渔民,商贾等等等
等,反正来了昆仑大学堂,总得让你习得一技之长回去。利民万代,则利国万代。」
「吴兄所言,愚兄一时还不能全懂。只是听来甚是稀奇,又甚是有趣……」
张圣杰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不能完全想透。唯一清明的念头,就是吴征若真的做
成了,这里会成能人汇聚之所,日后朝中官吏但有所缺,到大学堂来挑人错不了。
他登基两年多来,除了掌控朝局之外,深感头疼的其实是「全才」过多。这
些全才看着什么都会,实际每一样都是夸夸其谈,说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真要
解决问题时束手无策。吴征所言的「专才」听着难登大雅之堂,实则细细品来大
有滋味。
国泰民安,其实是民安则国泰。民有生计丰衣足食,自然安生,也会打心眼
里拥护当朝,毕竟谁不想过好日子?吴征做的这些事小,但昆仑大学堂的每一位
学子至少都有一技之长,安身立命不成问题。这种学子多了,朝中东家长西家短
的麻烦事都要少许多。优秀者就更实用,尤其是能解决国家具体问题,能出谋划
策的吏,师爷,总能让各地的庸官少出几手昏招。若是拔尖者,在朝中安排些职
位也不是不可。张圣杰脑子随意一动,六部中不就需要这么些人么?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只想为百姓们做些很实际,又有效用的事。」
吴征笑笑,望着西面天边悠然道:「我自幼在昆仑长大,师门教导侠义之事,我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所谓侠之小者,除暴安良,安良可就不包含着让百姓有过日
子的能耐么?陛下也不必心急,慢慢来吧,这事儿一年半载的成不了,须持之以
恒才是。」
「哈哈。正是!来,吴兄,我们那里坐。」
「大学堂的事有赖吴兄,不急。但是眼下着急的也有几件。」张圣杰邀吴征
在一座凉亭坐下,从怀中取出几封书信道:「愚兄知吴兄心愿便是手刃霍永宁,
掘暗香零落祖坟挖宁家根基,令他断子绝孙。愚兄未得准许一贯不敢插手,唯恐
误了吴兄的计划。愚兄这里有些官面上的文章,或可助吴兄一臂之力。」
吴征打开第一封信,上面纵横雄浑的字迹可见过不少回,这一回还是让眼珠
刺痛了一下,冷笑一声道:「国书?呵呵,霍贼写的。」
吴征留下个自己毫无作用的江州,却在梁玉宇手中发挥出巨大作用——当然
是对吴征而言。梁玉宇死死守着自己手中最后一块地盘,只消江州在手,他秦皇
的身份就不是只丧家之犬。有了这片根基之地,果然有不少大族出于种种因由拜
在他麾下。控制了江州一带的水陆两路,兵员十万,粮草暂时不缺。实力说不上
有多强,也不是任由揉捏的软柿子。
成都城里的另一位秦皇梁俊贤莫名其妙就少了一大片国土不说,每日还得提
心吊胆。梁玉宇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先皇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要废了太子。
梁俊贤孤注一掷夺了成都称帝,以威压人,难以服众,且手上血案累累,得罪了
诸多大臣,时刻都要担心被反噬。
燕盛两国大战一场,两川之地原本秋毫无犯。可大秦国本就像一锅沸油,这
一战恰似在锅底又添了把柴,锅里油花滚熟翻腾,溅得一地狼藉。
羸弱的盛国居然可以主动攻略燕国城池,且正面一战也打了个旗鼓相当。这
一战不仅让盛国上下焕然一新,也让燕国南下攻略盛国的步伐被狠狠地绊了一跤。
——大秦国三关稳固一时难破,恰逢内乱无暇他顾,燕国除却北方胡人的威胁之
后,趁机夺取盛国土地甚至就此灭了盛国便是绝佳的战略。
栾广江弥留之际拼力大败草马黑胡,又收缴祝家资财,将内忧外患一举扫除,
给栾楚廷留了一副好牌。万万没有想到,懦弱的张安易居然也留了把大牌给张圣
杰。且张圣杰以有心算无心,又胆大心细到了极点,将大牌打得淋漓尽致。
相较之下,限于内耗的大秦忽然成了三国之中最弱一国。
形势完全不是原本预料,梁玉宇是烂命一条死中求生,反而不那么迫切。梁
俊贤就心急如焚,恨不得早早一统大秦,以面对燕盛两国越来越大的压力。
可是从前与他「同心协力」,或者说一同作恶的霍永宁再不与他一个鼻孔出
气。中书令在朝堂上阳奉阴违,有时甚至直接就唱起了反调。骠骑大将军向无极
左右推诿,总之就是准备不足不出兵。梁俊贤气得火冒三丈,又没有办法。光靠
着自己舅舅手上的兵力,去攻打地势复杂的江州难言必胜。
大秦国伏锋病亡,韩克军被迫投盛,整个川中再无一呼百应,可独当一面的
大将之材,梁俊贤再着急也没有办法。成都城里连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随着时
间的推移,皇帝与中书令的矛盾越来越深,随时都有可能炸锅。
「正是霍贼的亲笔国书,呵呵,亲笔国书。」张圣杰也冷笑道:「他如今叫
做不上不下,左右为难,依愚兄看,霍贼的日子比梁玉宇还难过些。」
「名不正言不顺,倒行逆施以威福压人,岂能服众?一切都是他自作孽。」
吴征目中似有火光闪动,一字一句地看着这封国书。
霍永宁的局面在吴征预料之中,从他扔下江州给梁玉宇开始,霍永宁就是最
难受的一人。贼子洗白上了台面,只消贼心不死,终究是贼。霍永宁不会满足于
中书令,他要的是登上龙椅,君临天下。如今大秦国军力有一大半在贼党手中,
原本循序渐进,不过三两年便能自上而下掌控朝局。届时霍永宁大可杜撰些先皇
遗书,先监国,再废帝,大秦唾手可得。
可梁玉宇回到江州,霍永宁嘴里发苦。太子不仅是梁俊贤的眼中钉,肉中刺,
也是他的。原本该在凉州自生自灭的太子稳稳当当地坐在江州,什么监国便轮不
到霍永宁。但霍永宁依然不能对他动手,或说至今找不到动手的良机。
兵出江州,他要怎么说?说梁俊贤才是皇位正统?不可能,梁俊贤很快就是
个「荒淫无道」的昏君,无论如何说不得他是正统。且一旦动兵,梁俊贤毕竟坐
在皇位上,借机扩充实力招揽兵员都成为可能。
张圣杰所言霍永宁不上不下,左右为难,一个字都没有错。然而看到他这么
难受,如坐针毡,吴征就又舒服,又开心。
「吴兄怎么认为?霍贼会收手么?」
「苍蝇闻到了腥臭,水蛭喝着了脓血,怎么收的了手?」吴征看着国书轻蔑
地一笑,道:「结盟,共讨无道燕国?这是骑虎难下,逼得必须要找梁俊贤先开
刀了?」
「所见略同。」张圣杰赞同地点头道:「霍贼要攘外而先安内,这封书信一
来,迟早与梁俊贤火并。」
「狗咬狗,正巧看好戏。」吴征将国书随手一丢,道:「这封国书给陛下的
是结盟,给栾楚廷的便是告知了。他要杀梁俊贤,又怕陛下趁乱攻略江州地盘,
正要挑唆燕盛两国再战好无暇西顾。」
「吴兄认为呢?」
「如果是我,就按兵不动,稳守葬天江一线。燕国与草马黑胡一战元气大伤,
此前与陛下交战又损兵折将,想要大举南下短期不可得。江州这种地方,食之无
味,弃之可惜,就让它留在那里原封不动的最好。一个活着又独立自主的梁玉宇,
作用远比江州要大得多。大秦国如今北不能出凉州,西不能跃江州,就是一块死
地,管他谁是国主都变不出花样来。让他们狗咬狗,留着今后慢慢宰割就是。」
「哈哈哈,世人皆传吴兄虽有急智,政略有所不足。天下谬论,无过于此。」
张圣杰抚掌连连,显然又与吴征不谋而合。
「花了时间精力,总会懂一些的。」吴征并未因张圣杰的称赞而欣喜,有些
落寞地起身道:「从前懒惰,若是早些肯下苦功,或许能多保下些人来……贼党
盘踞世间百余年,树大根深,要将他们斩草除根,只能慎之又慎以免打草惊蛇。
我对付他们都以稳为主,不可急躁贪功,但有时策略必然会太缓。陛下要称雄天
下,如今时不我待务必勇猛精进,万万不要受我影响。」
「愚兄会相机而行。除贼党,争天下,一者是吴兄心愿,一者是愚兄心愿,
均缺一不可。」
吴征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失笑道:「陛下政略岂是我所能及,倒是多
心了哈哈。」
「吴兄在私下肯自称我而不是臣,什么事都没有这件更让愚兄开心。」张圣
杰又取出第二封书信道:「突击营在盛燕之战里大放异彩,听说燕,秦两国都在
收编武林人士操演成军,欲与大盛突击营一较长短,吴兄当先知悉。尤其……秦
国的那一支,怕还是吴兄昔日留下的心血。」
突击营不仅是盛国最为精锐的武力,在吴征手中也另有大用。燕,秦两国都
着手组建类似的军伍,将来在战场上必是劲敌。尤其吴征在秦国为官时曾组建武
林同盟且已然成型,一下子全让霍永宁捡了现成便宜。
吴征随意看了眼便放下纸页,十分轻蔑地笑道:「这叫师盛长技以制盛么?」
「盛国羸弱多年,还能有所长技,朕甚自傲。哈哈。」张圣杰一挺胸,作出
在朝堂夸奖臣属的模样来,正是当日他上朝时得到这份奏章,着实难以掩饰的得
意。
「学呀,好好学。」吴征的笑容越发轻蔑,道:「傲慢,猜忌,良臣为之死
难,国亦为之倾颓,现下想起来好处了?呵呵,陛下宽心,让他们学去,学不会
的。这些东西都在意料之中,我也有应对之策。」
「吴兄有把握就好。」吴征刻意不分说明白,张圣杰也不追问半句,可谓赤
诚相待:「别无他事,还是速速回去,莫让吴兄家眷久等。」
「啊,对了,险些忘了件事。」吴征向张圣杰长身一揖谢道:「多谢陛下撮
合臣与倪仙子姻缘,若得倪大学士允可,大婚时还要给陛下一份谢礼。」
「嗨,愚兄就是顺手一推而已,以吴兄的本事没有愚兄也是手到擒来。」张
圣杰听得也是眉飞色舞,凑近了低声道:「这么说吴兄已经,嗯?啊?」
「嘿嘿,嘿嘿,不久,不久。」
「对了,有件事还要请教。」两人起身返程,交头接耳着道:「二十四桥院
里,吴兄的铜镜为何这般明亮清晰?愚兄让匠人试了好几种铜镜都不成。」
「昂?陛下也要建镜光间?」
「叫镜光间?好名字,嘿嘿,正是要在宫中也建个三五间。」
「做镜子的铜里要加些石英砂,一同熔炼再塑造成型方可。回头我让匠师帮
宫中做些就是,陛下您有所不知,现下的还不成,远远说不算清晰,这工艺一点
点地研究进步下去,迟早能做出光可照人,就像彼此目中所见一模一样的镜子来。
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玻璃……」
「这般神奇?那若是做出这等镜光间来岂不是……这个翻来覆去的嘛……嘿
嘿……」
「那是当然啊……简直……哈哈哈……不能再说了,一会儿让皇后看出异样
来,免不得又挨一顿打……」
两人并肩而行,看看将近昆仑派,远远见顾盼探头探脑。顾盼瞧见吴征和张
圣杰谈笑风生地归来,说的都是些不重要的闲话,这才跑上来道:「陛下,民女
有些话想与大师兄单独说,请陛下赎罪。」
「无妨,你们说就好,朕自己回去。」张圣杰朝吴征挑了挑眉,意即吴兄艳
福不浅,施施然去了。
「长安为质,居然造就这样一位平易近人的皇帝,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
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顾盼想起吴征教过她的诗文,眼前的张圣杰何其契合。
「了不起的陛下。」吴征也称赞了一声,拉着顾盼的手道:「盼儿想说什么?」
「大师兄,有件事盼儿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先来悄悄问问大师兄。我想,我
想留在这里一段时日,好不好?」顾盼紧张着,却又忽闪着殷切期盼的大眼睛,
连连摆着手生怕吴征误会道:「人家真的不是对大师兄或者府上有成见不回去,
是实在想留在这里,为昆仑做些事……」
原来如此。掌中姑娘的小手又软又滑,但吴征却能清晰地记得小手的每一次
变化。从黄角女童到现下的青春少女,这双柔荑从肉呼呼地变作越发纤长。
常常向自己撒娇的女娃儿已经长大了。
「盼儿若是真想,师兄当然同意。」吴征拨着她额前刘海,爱怜地道:「不
久后要招收学堂的夫子与学童,要做的事还很多。志杰和宜知再过七日也会赶来,
盼儿在这里与他们汇合就好。志杰有过目不忘之能,学堂里的事宜由他操持最为
合适不过,盼儿可多跟着他学学。就是……师兄想问问,盼儿准备什么时候回府
上来?」
「三月够……会不会太久?」顾盼听吴征准许颇为兴奋,但一想要暂别吴府
又十分舍不得,想了个时间怯生生地道。
「太久!」吴征把脸一板,又笑了起来道:「给你留几只扑天雕,哪天没事
了就来紫陵城,这点路途大半日的就到了,谁说留在烟波山就被关着不许出门了?」
「好,好,嘻嘻,人家就知道大师兄最会疼人了。」顾盼的愿望全都被允可,
心满意足,兴高采烈间与吴征对视着又觉脸红,一转身飞也似地去了……
春风十里柔情,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
一番畅游终有时,喘息之机不代表已高枕无忧。游玩兴尽,终返归途,紫陵
城里还有吴府在等待主人归来,也有无数的艰难险阻在等着他们一一解决。
回府后歇了两日,冷月玦在晨间忽然急匆匆地找到吴征道:「师尊不见了…
…怎地不告而别?」
「她与妙筠一道儿,怎地没与你说么?」吴征抽了抽嘴角,天阴门这些人的
确修行久了都有些孤僻,又或者是故作神秘还是怎地了?
「啊?」冷月玦原先惊慌,一想柔惜雪也不可能就此离去,就有些奇怪,见
了吴征才又放下心来:「跟倪师叔一起去哪儿了?」
「正好有事要说,来,召集后院一道儿来。」吴征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
的意兴风发。家中这么多贤良能干的女子做帮手,各能独当一面分忧无数,哪能
不让他自豪万分。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聚在一起多少回都能让吴征看花了眼。他清了清嗓子,
罕有地以主人之风道:「我在烟波山与陛下聊过,助陛下争江山,除暗香贼党,
一样都不能缺。咱们府上由此也要分分工,哪一件事都不能轻疏了。」
诸女都习惯了他的随和,看他刻意板着脸的样子,不由心中有些好笑。家主
要摆威风,懂事的家眷都知道配合,一个个也憋着笑不发一言,万分乖巧地等待
家主训话。
「我初下昆仑山的时候,与雁儿定情,当时就说了雁儿是吴府未来的女主人。
这话当然是永远都变不得的,你们先勿怪……」话没两句口气就先软了陪起不是,
无人应和,吴征干笑两声,道:「不过现下形势不同……雁儿还是吴府的女主人,
就是这后院嘛,得着菲菲来做主。」
「啊?」陆菲嫣她初随吴征就感夫妻相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头再风光
再着人艳羡,比起琴瑟和谐半文钱都不值。如今和吴征情投意合,一向恩爱非常,
哪里还计较这些所谓名分?原本她看今日姐妹们都有闹吴征笑话的意思在,才一
力忍耐憋笑。不想吴征忽然抛出这么个话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
「不成不成,这……像什么话……我又从来没有不服雁儿……」
「好姐姐,你要累死雁儿不成么?」韩归雁似是早已知悉,似笑非笑地看着
陆菲嫣,伸手去挠美妇的腰际道:「一点都不心疼人家……」
一闹登时破了功,吴征无奈地看着陆菲嫣一弹而起,反手去挠韩归雁,诸女
都咯咯娇声笑了起来。闹了好一会还不见歇,看得吴征食指大动,要不是「道理
诀」定力深厚,自己都已加入进众香国里,好好徜徉一番。
笑声渐止,吴征耷拉着脑袋道:「确实是这样。雁儿要管军伍,虽说陷阵营
就在左近,乘了扑天雕每日都能来回,让她忙了一日,回了府又要管内宅,可太
辛苦了些。别忘了,有时候雁儿也得上朝堂,菲菲心细,平日又在府中坐镇,帮
着搭把手有何不可?也没人不服气你吧?」
这是实话,诸女频频点头。陆菲嫣脾气温和,又贤淑大方,和谁都相处得来。
陆菲嫣还是连连摆手不肯,颇有这个事情交给她不是不会,而是好生难为情
的意思。她原本只想与吴征白头偕老而已,可不要什么名分,这下让她打点后宅
诸事,就像一下子有了名分,要与吴征公开夫妻相称,太过羞人:「祝夫人比我
适合多了……」
「傻瓜。」这一下连吴征都笑了,陆菲嫣害羞着推脱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就
像在提前躲避被人取笑母女共侍一夫的窘状:「咱们要做的事情,什么都要人来
通报,这么多事巨细难分必然会有缺漏,还是要有人入朝为官的。我们家不太一
样,我只能当这个博士祭酒,平日连朝堂都不去,也不适合参议朝政。我呀,现
在就管突击营,管好祝家,管好昆仑派,朝中的事情当然娘最合适了,菲菲难道
要把娘也累坏不成?」
原来如此。
祝雅瞳已把祝家残存的产业与力量全数交给吴征,此前只是协助打理吴府。
以她的长袖善舞之能,实在屈才。如今张圣杰坐稳朝堂,各方都缺人手,吴府虽
不愿也不必涉入过深,参与其间还是必要的。韩铁衣,韩归雁在军中领兵,朝堂
之上再没有比祝雅瞳更为合适的人选。
「我跟陛下都已说好了,再歇几日陛下就会来圣旨,娘去当户部侍郎,今后
也有得忙咯。」
「啊?那……我……我真的……不太会……」有些事在两人之间的私下无妨,
藏在心里也不慌,一旦端上了台面,虽只是吴府后宅的台面,陆菲嫣还是羞臊不
已,推脱着道:「要不……要不……玉姐姐……哎呀……」
她也知道玉茏烟同样忙不过来。二十四桥院在吴征手中是颗关键棋子,祝家
的高手们都隐在其间,玉茏烟在里头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办法管吴府家事?
陆菲嫣纠结了半天,想来想去的确只有自己最适合。自己首先与人为善能调
和家眷们的关系,身为十二品高手坐镇根基之地,又是责无旁贷。只是脸皮实在
是太薄抹不下来,像逃避似地讨饶说道:「玦儿肯定也说忙,湘儿也要说忙,要
不……要不……妙筠成不成?妙筠肯定不忙了吧……倪大学士也没不准她来。」
倪妙筠现下几乎是恨不得住在吴府,唯独今日未见。陆菲嫣伸手去抓这最后
一根救命稻草,也知希望不大……
「妙筠去突击营了,要呆上一段时日。」吴征笑吟吟地一把将稻草抢走,压
根不给她任何推脱的机会,任由陆菲嫣无力地呻吟,满面绯红,无可奈何地应承
下来。
「是去突击营?」冷月玦恍然大悟惊声道。
「是啊。」吴征得意洋洋道:「突击营被铁衣训得已成军伍,拉到哪里都是
一支强军,但是潜力显然尚未全然发挥出来。他们现下已知携同作战,若还想提
升战力,就要让他们的武功再一个个地上个台阶才行。有个人,再合适不过了…
…」
吴征双目一眯,目光忽然变得冷厉道:「学啊,好好地学。那帮人把忠正贤
良之人全部要赶尽杀绝,现在又想要学?我看那帮人拿什么来学!」
……………………
倪妙筠刚尝鱼水之欢,要她现下离开吴府简直像撕心裂肺般难受,如剥心头
好一样依依不舍。可是突击队在燕盛之战里立了大功,因此仅五百来人的行伍升
做了营。这里又是重中之重,她不得不暂别吴府先回了突击营。还好不多日之后
吴征也要来,不至于相思太苦。
倪监军在突击营里威望素著,但操演起来不顾人死活的韩教官更加可怕些。
天刚蒙蒙亮,突击营里熟睡的豪杰们便被鼓声惊醒,一骨碌起身三下五除二打点
好仪表,折齐了被褥后到校场集合。
韩铁衣背着手逡巡,瞧着这帮豪杰不住嘿嘿冷笑道:「怎么?看老子不顺眼?」
无人敢应答。韩教官训他们,活生生把放荡不羁的草莽豪杰给训成了一只令
行禁止的强军。带兵打仗,战退了蒯博延。就算对他说的话不爽,心里都是服气
的。豪杰们性子都直些,更对有真才实学好本领的人从心底就不得不服。
「实话实说,老子看你们更不顺眼!」韩铁衣啐了一口,呵呵道:「还好,
今日之后,你们就不用看老子不顺眼了,老子也不用看你们不顺眼了。怎么,你
们是不是很开心?」
无人敢应答。平日被操演得太苦,怨言必然是有的,但是军伍就是这样,腹
诽两句也就过去了。开心不开心,那其实也说不上来,倒是真有点不舍。
「不怕告诉你们,老子更开心。哈哈……」韩铁衣朗声大笑中道:「好啦,
老子没新本事教你们咯,今后各走各的道,遇见了老子再请你们喝酒!」
「韩教官,那……今后谁来营里主军呀?」
「这么着急赶老子走?」韩铁衣笑骂一声,举手一挥道:「这不来了吗?」
浅蓝色的僧衣僧袍,步伐沉重还有些微微气喘。那皙透的肌肤,素净清雅的
容颜却堪称绝色惊艳,却满头青丝不存。更让豪杰们惊诧的是,尼姑身后半步随
着监军倪妙筠亦步亦趋。
尼姑站在豪杰们身前双手合十道:「贫尼柔惜雪,今日起就是你们的新教官。」
第三章、竹杖芒鞋。剜印心沉
即使是规矩林立的军营,即使豪杰们在操演时段已被训得令行禁止,绝对不
敢冒犯军规半点。听得这个名满天下的三字时,突击营里还是发出一阵抽冷气,
惊叹,讶异,与果然如此相混的嘈杂声。
「天阴门……「飞花逐影」柔掌门?」忘年僧也是佛门出身,柔惜雪这三个
字对他而言更是如雷贯耳。
至少在两年之前,柔惜雪还是佛宗无可置疑的第一人,无论佛法,武功无出
其右者。二十年前柔惜雪执掌天阴门,忘年僧还是寺院里修行的青年和尚。当年
的所思所想还历历在目:「柔掌门该当是天上神祗下凡吧。」
这个荒诞的感慨并未持续多久,就被师傅敲在光头上的木鱼给敲得「顿悟」
:「昏话,柔掌门必是修行大成的西天比丘尼,神祗是在道观。」
这位步伐沉重,一段路就走得气息散乱,面色潮红,额角见汗的弱女子会是
柔惜雪?这位眉眼里光芒暗淡,甚至时不时露出沧桑目光的女子怎么会是柔惜雪?
她的绰号是「飞花逐影」。天阴门有盖世轻功魔劫昙步,身为天阴门掌门,
传说她施展起轻功来就像一片花瓣般轻盈浑不着力。而只要她愿意,即使是一片
阳光影子都能被她闪电般的身法轻易捕捉。
「正是贫尼。是不是觉得一个又老又丑,三步路就喘气的尼姑居然是天阴门
掌门,心里很是失望了?」忘年僧的嗓门一贯地大,这一段疑虑重重的喃喃之语
一样如擂战鼓。柔惜雪听在耳中,目光流转淡淡地回答道。
忘年僧猛然惊醒过来,惶恐地朝点将台望去。只见柔惜雪带着一丝迷茫寻找
着发声的人,左右转动之后终于停在自己身上。即使鲁莽如忘年僧,也看出柔惜
雪并非确定自己就是方才言语唐突的人,而是她看见了自己的光头,依然不能万
分确定,因此才露出询问的目光。
忘年僧赶紧弓腰低下头去。不仅因为言语中的疑惑之意十分冒犯,还因柔惜
雪身旁的倪监军美眸里吞吐着怒焰滔天。以倪监军的积威,忘年僧吓得心惊胆战,
哪里还敢抬头。
天阴门被燕皇下旨覆灭之后,宗门本地里无一生还,倪妙筠与冷月玦来到盛
国,而柔惜雪则销声匿迹。这样一位身负绝顶武功的大人物自会引来江湖中猜测
纷纷。有说她已随宗门一道灰飞烟灭的;有说她来到一同盛国,准备就此隐居不
问世事;也有说她因宗门覆灭一事已彻底疯癫,谁也认不出她来。
让人想不到的是,柔惜雪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既没有疯癫,也没有就此隐
居。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飞花逐影」一身功力已经冰消瓦解,比起普通人还有
所不如。
但是她站在校场上,淡淡地说着话,几分惆怅,几分自嘲,都不妨碍柔惜雪
这三个字。无论她现在变成什么样,无论燕国皇室给她冠上什么污名,无论她的
武功还在不在。她都是「飞花逐影」,都是登临武学巅峰的绝世高手。
柔惜雪问完了话,无人应答,她也不再说话。忘年僧心境平定之后作揖道:
「柔掌门风华正茂,何来又老又丑之说?至于身体抱恙也是一时之困,愈后自然
无碍。柔掌门的修为,不是小僧可以妄议,罪过,罪过。」
倪妙筠闻言不由一呆。忘年僧说话一向粗鲁又颠三倒四,这几句居然说得字
字清晰。二来因柔惜雪的容貌不仅堪称绝色,且幼年起就受佛法熏陶,平常均是
慈眉善目,让脸庞显得十分柔和。也因此,倪妙筠几乎忘了掌门师姐的年岁已不
轻,连忘年僧见到她也只能以小僧自称。
女郎花了偌大的毅力才离开吴征先来到突击营,柔惜雪终于重新振作起来是
主因。她更知道掌门师姐会给这只已成强军的突击营带来怎样的改变。倪妙筠为
掌门师姐的振作而开心,又为她的身体与心神担忧。训导这些豪杰,会不会让她
忆起从前教导师姐妹们武功?又会不会让她因自身手无缚鸡之力而黯然神伤?
倪妙筠望向柔惜雪,女尼淡然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心伤与无奈之色。柔惜雪
半合的眼眸抬起,微笑着道:「你们猜得不错,贫尼已武功全失,且丹田大损,
终生不可再度修行内功。虽还忝为天阴门掌门,飞花逐影已是往事。」
阳光照射在女尼恬淡的脸上,散发出金黄色的光晕,仿佛蒙上了一层佛光。
有大智慧者,生而悟道,一心修行香花满路直达西天。也有大智慧者,聪颖
过人,可修佛之心有之,争强好胜之心亦有之,在失去超越常人的能力之后方才
大彻大悟,由此立地成佛。
倪妙筠心中大痛,若是天阴门没有这番变故,柔惜雪说出这句话来便是悟道
前兆。还有血海深仇未报,柔惜雪说出放下「飞花逐影」四字,更像是对自己内
心的安慰。
吴征言行并举,终于重燃起柔惜雪心中湮灭的希望,也激起她再拼力一回的
决心。吴征未弃,柔惜雪亦不言弃。可是两人的交集更多源于天阴门的渊源,吴
征并不了解柔惜雪,也无暇去触及她的内心。天阴门人修行佛法,私下里俱都显
得孤僻,可每一位都有多样的个性,只是被修行压抑了而已。
倪妙筠却知道,柔惜雪愿意站在这里,远比吴征考量的东西还有几多艰难。
教授武艺是她从前只对同门做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那终日提心吊胆的二十年时
光里,或许只有面对着一干可爱可亲的同门时,柔惜雪才是轻松而快乐的。这些
回忆柔惜雪甚至不敢去念起,但来到突击营,由不得她不念起。
还有「飞花逐影」四字。面对一干盛国豪杰,在从前,她或许会礼貌地点头
赞许一句还不错,可是没有一人能够入得她法眼。天阴门同辈里,年岁最轻的自
己都是十一品修为,即使弟子冷月玦,在变故之前也要超过他们太多。但如今,
突击营里的任何一人,即使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兵丁都是柔惜雪所羡慕的。——
整座突击营龙精虎猛,绝没有一人连登上点将台都要人搀扶。
倪妙筠知道掌门师姐一生艰难,才造就她的坚强。否则武功全失,门派覆灭,
报仇全无希望,换做任何一人即使不自尽也会短期内郁郁而死。所以扶与不扶的
问题,倪妙筠权衡了无数次。师姐要强,搀扶会伤了她的自尊,但师姐已至弱,
不搀扶着她未必支撑得住。
倪妙筠最终选择了搀扶。现实就是现实,即使柔惜雪依然要强。自尊会慢慢
放下,身子骨才是首位。可是倪妙筠实在没想到,放下自尊的过程那么难过,连
旁观都觉得心疼。更为艰难的是,柔惜雪的自尊不是源于对自己曾经身份的自傲
与矜持,而是源于自己的无能。
「苦智大师请出列。」倪妙筠向忘年僧扬了扬下颌。忙碌起来的时候,或许
柔惜雪会淡忘这些。而且倪妙筠胸中也燃起希望的火光,她知道柔惜雪除了一身
十二品的绝顶修为之外,还有什么能耐。
「哼,坏人吹嘘他的……是坏东西里的十二品高手。掌门师姐可不仅武功是
十二品,论起授徒的本事来也是十二品,余人给她提鞋都不配!」倪妙筠是念念
难离吴征,所谓恋情蜜里调油,不外如是。
「是。」忘年僧两步跑来点将台下站好。天阴门被燕国污蔑的名声对突击营
而言都是狗屁——倪监军谁敢不服气?敢不服气小心吴大人打你。江湖草莽又最
服气的就是本事,没了武功的柔惜雪还是柔惜雪。
「贫尼精力不济,客套话就不多说,还是抓紧的好些。苦智大师可否使一路
武功来看看?」柔惜雪微微一笑,深吸了口气振奋精神。这里的每一位豪杰都是
将来覆灭暗香零落的力量,每一位豪杰都值得自己悉心教导,每一位豪杰都会在
将来为师妹们报仇雪恨!
「小僧放肆。」忘年僧合十一礼。先喃喃默念祈祝一番,简直比从前寺庙中
十年一度的水陆大会还要庄重。习武之人修炼一辈子,能登堂入室者稀少,作为
同道,谁又不以在这些顶尖儿人物面前耍上三招半式为荣?若能还能得两句赞许,
可谓光耀门楣。尤其这位可是佛宗的偶像柔惜雪,放在从前寺院里,这事能吹上
一辈子。
忘年僧的祈祝正是告知师门列祖列宗,又记得柔惜雪嘱咐过要抓紧时光,三
言两语就把满肚子的话说完,运足浑身气力,呼喝一声直直打出一拳。拳风到处,
空气中似传来炸裂的声响,一声长衣猎猎飞舞。
自感状态极佳,内力运使到了巅峰,忘年僧大喝一声,一路拳法泼风似地使
开。但见拳风虎虎,他胖大的身形似柄开山巨锤,挡者披靡,周旋处又不失灵巧。
出招间拳掌交加变幻,威力不俗。忘年僧的武功在突击营中算是高的,这一路拳
法更是生平得意功夫,全力使将开来,颇具一流高手风范,引得营中赞叹喝彩声
不绝。
忘年僧得了鼓励,越打越是兴发,只觉举手投足,平生未有如今日这般圆转
如意。一时豪兴大发,两记收招更是打得呼喝连声,仿佛平地起了个霹雳。
一路拳法使完,忘年僧又忙拱手而立,比起平时憨夯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
见着了自己心中偶像,连行事都收敛许多。
「大师是岭南普森寺的传人?」柔惜雪的目光有些闪烁。忘年僧的拳法落在
眼里,好些地方快得看不清。她不及神伤,那些刻印在脑海里的武学典籍像书册
一样被翻开,忘年僧的拳脚路数很快被认了出来。她甚至知道这一路武功叫「泼
风伏魔掌」。
「小僧正是普森寺不肖徒。」忘年僧心中突地一跳。来陷阵营之前他落草为
寇,向来不敢提师门。这一口就被柔惜雪叫破出身,念及从前的罪过不由满面羞
惭。
「这路泼风伏魔掌若是练到极处,足以为江湖一流高手。大师虽有欠缺,平
日修行得也足够刻苦,才有如今的境界。」
柔惜雪侃侃而谈,倪妙筠心中却越发沉了下去。柔惜雪昔年殚精竭虑,几无
一刻闲暇。不是带着师妹们修行,就是忙于门派政务,仅剩的一点点时间也拿来
研习江湖各门各派的武学。倪妙筠从前对这一点不以为然,总觉贪多嚼不烂,天
阴门的武功都练不完,再去了解其余的武学又有何用?而且柔惜雪研习的不仅有
长枝,青城,昆仑这些与天阴门齐名的门派武学,还多有些不入流的门派旁枝末
技。现在回想起来,柔惜雪所做的这些无用功,都是为了找出霍贼的出身,以便
挖出他的真面目。
这么做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想而知当年的柔惜雪有多么绝望,其坚韧又到了
何等地步。
「普森寺的武功根基扎实,但失于巧。这套泼风伏魔掌则颇显灵动,算得上
镇派武学……」
柔惜雪如数家珍,说得忘年僧从五体投地的佩服,又到惊疑不定。像普森寺
这等门派,让柔惜雪知晓就已是了不起的成就。哪里还值得天阴门掌门花时间了
解?而柔惜雪将普森寺的武功说得巨细靡遗,简直就像在里面修行了十年八年一
样。若说柔惜雪刻意准备之后在今日抛了出来,忘年僧实在不解她为何这么做,
以自己的身份能耐,绝无这般号召力。若要说柔惜雪从前就知道,又实在难以置
信。
「苦智大师能不能再使一遍泼风伏魔掌?」忘年僧正愣神间,才见柔惜雪站
起身来,还挥手制止了试图劝说的倪妙筠,步下点将台道:「贫尼喊停,就停。
这一趟要使得慢些,否则贫尼未必跟得上。」
「是。」忘年僧不敢怠慢,也不敢提气,唯恐伤了就在左近的柔惜雪,又一
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打起泼风伏魔掌来。
第一招罗汉震怒刚罢,才接上第二招佛生烦忧,就听柔惜雪喊了声:「停。」
佛生烦忧正是拳变为掌,由起手式的刚猛无俦中生出一股巧劲来。忘年僧被
一声娇呼打断,硬生生地停在弓步扭腰之姿上,可说万分别扭。柔惜雪踩着芒鞋
走近,抬起手中的竹杖在忘年僧的腰际,膝弯与肩头连点三记道:「武学最忌明
知不可为而为之……逆天而行殊无益处。大师的根骨结实,正该一力刚猛,发挥
长处而避开灵巧不足的短处,拘泥于招式强行为之大可不必。抬高三寸,降一分,
开三分……」
「啪啪啪……」一根软绵绵的竹杖,助忘年僧修正着姿态。说来也怪,柔惜
雪这里三寸,那里一分地做了几处微调,忘年僧的别扭忽然尽去。这一招佛生烦
忧虽失了一股巧劲,以忘年僧的胖大身形不仅显得威猛,更有股渊渟岳峙的沉稳。
「咦……」惊异之声成片地响起。在场都是练家子,一见忘年僧的姿态便知
这一招虽少了巧劲,不符合这套掌法的精义,可让忘年僧使来,威力何止会增加
一倍?威力倍增,原有的精义又算个屁?
也有脑子灵光者立时醒悟。他们的宗门都算不得顶尖,门中长辈同辈固然有
出色者,但比起柔惜雪来怎堪同日而语?从前师傅教导的武功大都是师门留下的
精华,师傅的才情未必就强于列祖列宗,故而要他们照着修习即可。若有什么不
符之处还要怪罪练得不好,免不了受一顿责罚。可柔惜雪是什么眼光?他们师门
列祖列宗毕生的智慧也未必及得上这位随意瞄上一眼!
就这一眼,人家就知道你的根骨如何,你演练的这套武功有什么长处,什么
不足。且柔惜雪似乎生就一双慧眼,能轻易地看清这套武功哪些招式适合你,哪
些招式不适合你,还能立刻给你调整出一套因人制宜的新招式来。
校场之上的惊异之声转瞬即逝,似乎困扰自己许久,多年无解的难题有了灵
光一现的转机。忘年僧仿佛悟了禅机一般怔怔呆立半晌后,抬起手来慢慢地打出
一拳。
还是那套泼风伏魔掌,这一趟打起来机巧灵动不显,忘年僧一拳一脚,着着
都打出一力降十会的气度来。一套掌法打完,忘年僧又呆了片刻,再度打了起来。
柔惜雪微微点头看着他自行打完第二遍,到了第三遍又频频出言打断,举着
竹杖这里一拨,那里一点。眼见得忘年僧出招越发凌厉威猛,竟有突破极限的势
头。
忘年僧在柔惜雪的指点下打完第三遍,又自行打了两遍,再呆了片刻,三步
抢进跪在柔惜雪面前砰砰砰地磕起响头来。像他这样到了一定年岁,武功已有多
年不得寸进,可谓终生无望的突击营里又何止一人?柔惜雪的点拨仿佛为他拨开
重重迷雾,新的境界又现出一线光明。这等授业之德,忘年僧拙于言辞不知如何
表达,只能用磕头稍表谢意。
「大师不必如此。贫尼是你们吴大人派来的,待吴大人来到营中自去谢他就
好。」柔惜雪不肯受,轻移莲步闪在一旁道:「贫尼这里还有一套掌法,大师平
日里抽空修习,当大有裨益。」
「师姐……」倪妙筠大急。柔惜雪指点群豪的本事不出她意料之外,可是细
致之处居然也丝毫不逊从前指点同门。一个忘年僧前前后后就快去了半个多时辰,
营中五百余人要指点到什么时候?以柔惜雪现下的身体又怎生支撑得住?听得柔
惜雪还要亲自演示招式,当即要代劳出力道:「要使哪一套功夫,由小妹代劳吧。」
「你没学过不会的,不妨事,我来吧。」柔惜雪扎了扎束腰,淡淡道:「贫
尼身无内功,只能使个式子,也使不快,大师当看得清。使得不好的地方,大师
当也能明白。」
她单腿一提向前缓缓踏出个后弓步,单腿又起使了个金鸡独立式打了个圈。
飞花逐影的轻功足以睥睨世间,可这一旋踉踉跄跄险些倒地,她所谓使得不好正
是因此。柔惜雪一摆手不让倪妙筠靠近,低着头稳住身形,倔强地一招一式踉踉
跄跄使了下去。
忘年僧双手合十不住念念有词,用心记忆之间,居然也虎目落泪。他不明柔
惜雪身上有什么变故,只知这样一名出类拔萃的女子若身手不再,从此被疾病缠
身,实是世上最残忍,老天爷最无情的事。
校场上有满营豪杰用心记忆的粗重呼吸声,也有讶异的惊奇声。柔惜雪将掌
法打完之后,抹了抹额角汗珠道:「苦智大师记得了么?」
「记得了,记得了!柔掌门恩惠更没齿难忘。」忘年僧又跪地行了个五体投
地大礼。
「记得用心修习,这套武功我虽不认得,但能补足你凌厉有余,灵巧不足的
缺憾,或能得以阴阳并济。半年之后掌门师姐还要考校的。」倪妙筠扶着气喘吁
吁的柔惜雪坐下,急切间措辞与语气都显严厉。
「以苦智大师的资质,百日就够了。」
柔惜雪目光如炬断言百日,其实以倪妙筠的眼界判断也差不多。她说出半年
之期像是在宽限忘年僧,更是在疼惜自家师姐。——三个月练熟了又要教一套新
的,营中五百人该怎么办?要累死师姐不成?那自是要灵机一动,定个半年之期
了……
可怜忘年僧得柔惜雪这一赞,简直像香花满路般舒泰,大喜之下抬起头来,
正对上倪妙筠怒目直瞪。不知是否今日柔惜雪佛光普照,这浑人的脑瓜子居然也
清明许多,见状缩了缩脖颈低头道:「柔掌门惠赐,小僧茅塞顿开,参悟一辈子
也不够的……」能把这套新掌法练熟,说不定武功都能升个半品,为人不能太贪,
不能太贪……
倪妙筠虽背对自己,以柔惜雪的聪慧与心智又怎会有所不知?柔惜雪不觉莞
尔一笑,道:「师妹不认得这套掌法,但营中倒有人认得。八极门的高足在此吧?
不知是哪一位?」
柔惜雪传授掌法时,曾有人惊疑出声,显是对这套掌法耳熟能详。柔惜雪武
功全失,只听得惊疑声,却不知是谁所发。
正问之间,「杀手相师」墨雨新越众而出,一言不发就先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才道:「若无柔掌门亲身试演,小人万不知「六合玄天掌」有这般变化,小人心
悦诚服。」
柔惜雪笑道:「这一路掌法正是脱胎于「六合玄天掌」,精义虽有所相似,
招式却又不同,算得上贫尼自创。倒不是唐突了八极门,更不敢未经许可擅自传
授八极门的武功。」
「柔掌门自创的武功,使得,当然使得。」墨雨新低着身,心中暗道:「若
是师门得知柔掌门精进了「六合玄天掌」,怕是要开了祖祠大谢天地祖师庇佑,
哪里还敢怪罪半句。」他惴惴不安,眼见忘年僧得了天大的好处,习武之人谁不
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虽机缘巧合自己被柔惜雪点了名出来,又不知她是否会传
授自己武功,会不会像忘年僧那样立竿见影。患得患失之间,一张铁口直断的巧
嘴居然哑了一样,不知该说什么好。
「墨师不妨也演一路拿手武功让贫尼看一看。」柔惜雪小声向倪妙筠问了名
姓,说出让墨雨新无比期望的话来。
突击营里的时光从未像今日一样过得这般快,群豪的热情也从未像今日这般
高涨。女尼踩着一双芒鞋,提着的竹杖就像点石成金的妙笔,又像内里藏着甘露
只洒心田。任何一人使出武功来,她都能一眼看出不足,再想出补足的办法来。
各门各派的武学,甭管你二流,三流,甚至不入流,似乎就没有她不精通,不熟
悉的。
忘年僧还因此满面羞惭,初时以为柔惜雪是针对自己,哪想得到人家分明就
是博学多才,只是自家运气好才第一个受了恩惠而已。
一日下来,只教了十来人便入了夜。柔惜雪累得甚是憔悴,但容光较之近来
倒是少有的好,几可与在烟波山上见到重生的天阴门相提并论。
倪妙筠固然心疼,但是劝又劝不住,想起吴征的嘱咐:「柔掌门身子骨不好
不能过分疲累,但是她若诚心想教,八成你也拦不住她。她现下心中有希望,其
实不必刻意阻拦,就让她尽心尽情倒好些。实在不成,营中每操演三日,歇息一
日也就是了,让她没人可教。」一想吴征的话确实有道理,只能窥准了时机在操
演中让群豪歇息,以此迫使柔惜雪暂歇一阵。群豪尤其是尚未得到教导的,看得
心痒难搔,可心情虽急迫,也识趣地远远离了开去。闲聊起来,话里话外不外乎
燕国皇室作孽,让天阴门覆灭,坑害得柔掌门这般凄惨云云……
如此一连过了三日,晚间用过了饭,倪妙筠便伺候柔惜雪沐浴安歇。这三日
来,每一回都将柔惜雪累得够呛,因此晚膳沐浴后便觉困倦,早早睡下。
「师姐,明日营中不操演,他们关在营中闷得很,难得放假都要出营去玩耍。
师姐也不用心急,教授武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该累了就多歇一歇。」倪妙筠
为柔惜雪展开被褥,又从衣柜从取出换洗的衣物。营中条件相当不错,留给柔惜
雪的居所不仅物件一应俱全,还有个单独的小院。特地被遣来照顾柔惜雪的婢女
也早早备下了沐浴热水。
「吴掌门今后要带着他们剿灭贼党,贼党里高手众多,又藏得甚深。与贼党
之战随时有性命之忧,他们武功越高,胜算就越大。我只能为大家做这点事情,
其实算是他们给我恩惠,我累些又算得什么……」柔惜雪筋疲力尽,有些无奈地
看着倪妙筠利落地忙里忙外,又被她搀扶着来到浴房,深感无力。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这是师姐常常教导小妹的,师姐当保重贵体,万务
急于一时。那……师姐,小妹先出去了。」倪妙筠放下衣物,浴巾便退了出去。
依她的想法是要伺候柔惜雪沐浴的,但是掌门师姐从来都不肯。从前她武功盖世
时不肯,现下武功全失一样不肯,谁都不能被网开一面……
房门被关紧,柔惜雪才松了一口气。
倪妙筠如果固执强要帮助自己,自己现下已没得半分推拒之能。她没有违抗
自己,只因对自己敬重。柔惜雪苦笑一声,自己真的值得她敬重么?
衣衫一件件地剥落,两团大而隆圆的美乳,两瓣丰腴莹洁的臀儿,比例绝佳
的长腿,柔惜雪殊无半点自傲,反而禁不住浑身发颤。任谁也想不到,此刻的柔
惜雪才是最为脆弱,又最为煎熬之时。
她忙不迭地沉进水中,仿佛屋外有一双可怖的恶鬼之眼,正在窥视着自己的
娇躯。她无处可逃,只能以木桶暂时遮蔽。只消恶鬼的目光不能及,便能有片刻
心安。
心下稍定,她喘着粗气睁开眼来。眼前是冷月玦与倪妙筠不止一次给自己推
荐过的物事。高高挂在墙上的沐桶,只需拔开木塞,瀑布般的热水就能冲洗全身。
可她从来不用,即使明知这是一件极便利的东西,也不用。
「我已斩却烦恼丝,又何须沐发?」宽慰之言骗不了自己,心中的惧怕时刻
都在提醒自己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恶魔,恶魔!我恨不能生啖你血肉,为师妹报仇雪恨……」温热的水流没
有安宁柔惜雪的内心,反而让她在无力感之间怒焰滔天。
正如吴征所言,天阴门失了根基之地不是柔惜雪沉沦两年的主因,同门香消
玉殒才是。若是柳寄芙,索雨珊,郑寒岚,姜如露等人还在,她又怎会彻底垮掉?
「一切都因你这个奸贼恶鬼而起!你若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佛祖错了!!」
柔惜雪咬牙切齿,似要借此才能鼓起一丁点的勇气。她双手扶在桶沿,深深地吸
了一口气,合上双眸……
脸上的血色忽然之间全数褪去,汗出如浆,隐在水下的肌肤却又泛起红光。
锁紧的眉头,咬紧的唇瓣,柔惜雪似在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中煎熬。以她的坚忍
居然有无法抵受之感。
功力全失,从丹田始。桃花山与霍永宁一战,在重伤之下强提功力欲与贼人
同归于尽,可惜最终功亏一篑。奔涌的内力自受伤的筋脉处弥散,失控,终于重
创了全身经脉,再殃及丹田。原本再过一段时日,她就会在晕迷间被自身的内力
杀死。
幸得祝雅瞳为她逐步化解了失控的内力,可代价也颇为惨重。不仅全身内力
被祝雅瞳打散,抽离体外。经脉与丹田更是伤痕累累,再也容不得丁点内力,就
此一生不能再习武。
已经有两年不曾有过半点修行武功的念头,意味着已认命了两年。可是与自
己有类似遭遇的吴征,那个曾被自己视为祸星的少年郎,凭借他一步一个脚印的
努力,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仇难忘,所以她来到这座军营,心甘情愿地为吴征
教导这帮豪杰。不会藏一点私,只因自己报仇的希望全都凝聚在突击营里。
可是一边教导着豪杰,一边也有对自己的悔恨与不满。为什么自己这般自甘
堕落,为什么自己就要手无缚鸡之力,为什么自己连一套招式都无法连贯地使出
来,无数次地在豪杰们面前丢人现眼……
师妹们还在等着我为她们复仇,焉能做这样自甘堕落的柔惜雪?
柔惜雪强行运起师门心法,咬着牙,抵着钻心的裂痛感受着体内的一点点真
元。修养了两年,丹田与经脉的伤势早已愈合,即使已是畸形,内力有一点,就
算一点!以自己的资质与聪慧,只消吃得苦,为何不能另辟蹊径?也不指望能功
力全复,只消有个五六成,也不至于沦为看客……
提气,强运,剧痛袭来,脑中电闪雷鸣,喉间一哽,再忍不住一口鲜血狂喷
而出。柔惜雪咕咚一声栽倒在桶沿,就此晕了过去。
幸好倪妙筠还在院中等待,闻声急忙赶去沐房。事态紧急,途中就连呼了几
声师姐,见没有回音便再顾不得禁令推门而入。只见柔惜雪满口鲜血晕在桶沿,
大吃一惊之下慌忙将她扶起,洗净了面上鲜血,用浴巾包住了身躯奔回屋内,在
床上平躺着放好。
倪妙筠医术平平,伸手把脉之下只觉柔惜雪脉象散乱,幸好还算有力,呼吸
也不见有断竭之象,这才略略安心。女郎定了定神,不明柔惜雪因何忽然吐血,
又见她一时半会难以醒转,生怕她着凉,忙抽下潮湿的浴巾,展开锦被为柔惜雪
盖上。
浴巾脱落,柔惜雪的娇躯就此展露在眼前。她身量中等,但肌肤白净皙透,
且形体修长而高洁,极具美感。失了武功之后娇躯比之从前更加丰腴,却又不显
肥腻。可让倪妙筠呆住了的,还是她胯间与脐眼中央那一枚触目惊心的纹身。
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枚淫靡凄艳,不堪入目的纹身。柔惜雪重伤昏迷不醒时,
每日为她擦拭身体都会见着。当时不明掌门师姐身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东西。此后
得知她的遭遇,也知道腹与腰这两枚纹身的由来,不堪回首,也逃避似地不敢提
起,慢慢淡忘。
今日一见,才知这是两处即使剜肉刮去,也已被深深刻在心口的伤痕。所有
的耻辱与仇恨,都被刻在了这两枚纹身上。
「师姐定是强行想修习内力才又伤了经脉,吐血昏厥了……」倪妙筠为柔惜
雪盖好锦被,手捂面门狂奔出了小院。关上了房门,再忍不住悲从心来,跪地掩
面放声痛哭起来……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40
第四章、五脏俱全。解语游刃
春末的清晨,就少了不觉晓的酣睡,夜间也没了潜入夜的细雨。倒是红日初
升时,攀附在枝干的知了早早开始呱噪,惹得早起的鸟儿闻声而来,大快朵颐间
也叽叽喳喳地得意鸣叫。
吴征比起勤劳的鸟儿也不多让,踏着晨光修行完毕,后院就是他「无所事事」
时最爱呆的地方。一座座小院紧邻又保有间隔,这里住着他最亲近的人们。他常
常在想,若是宁鹏翼当年也有这么些女子真心诚意地陪伴在身边,会不会就不觉
孤独,也就不会待这方世界恨之入骨,不将这里变作生生世世的修罗场不肯罢休。
每天再多事,也要抽出些空闲来陪伴家人。或齐聚一堂众乐乐,或相伴闺阁
窃窃私语。即便自己足够努力,还是有无数未曾做到的事。譬如祝雅瞳与自己的
关系还未能让家人知晓,两人之间仍然只能偷偷摸摸地来往。
偷香窃玉这种事,固然有别样地刺激,但做得多了,尤其总是提心吊胆,生
怕被人撞破,这就不免美中不足。幸好母子之间奇异的关系并未改变,私下相处
时祝雅瞳亦妻亦母。她本就是骄傲的性子,越发适应之后便依性情而为,甜蜜时
待吴征如夫,起了口角或是有事商讨便转而为母,竟然十分顺畅。
今晨吴征便在馥思居门口多驻足了一会,呆呆地望着小院,仿佛自己的目力
可以透过紧闭的朱漆大门望向院里。
并非不敢进去,而是昨夜已在此春宵一度,二人情浓意深,十分相谐满足,
至黎明时分才提早离开。途经此处却又停步,正是想起昨夜的房中私语。
吴征年纪已不小,换作旁的人家,这年龄连孩子都差不过要上学堂念书。而
吴征虽说金屋藏娇,到底尚未正式婚配。两人欢好已足,相拥卿卿我我之时不免
说到此事。这是吴征与祝雅瞳第一回认真地聊起他的婚姻大事,也因吴征与倪妙
筠之情已浮上水面,婚姻也必须提上议事日程。
谁当大夫人,谁当二夫人,不管后院如何,外头给人看的东西也需有个合理
的体面和交代。说来说去有个大体的商议,免不了又落回祝雅瞳身上。她的身份
最为特殊,也是唯一绝不可以公之于众的恋人,但吴征同样想给她一场仪式。祝
雅瞳倒不计较,只说她从不在意这些。
吴征有些讶异,但凡女子谁不喜欢这种浪漫又动人心魄的仪式?就连陆菲嫣
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她同样对此并不强求,但若是没有,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
遗憾。
祝雅瞳既无兴趣,吴征也不多言,两人海阔天空地聊下去,又说到今后的子
嗣。此时吴征才猛然想起,祝雅瞳不时有提过婚事,似乎十分享受被家中诸女围
绕,叫她一生娘的感觉,却从未催促过自己要生儿育女。
带着疑惑,吴征试探道:「瞳瞳呢?瞳瞳想不想有一个孩子。」
说起这话时心里砰砰直跳。即使与祝雅瞳之间相处已颇为自然,可说到如此
禁忌的话题,吴征仍觉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不仅因其中的百般禁忌,更有
许多难以解决,要听天由命的难题,刺激实在太多。
「不要,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也不喜欢,绝对不会要。」祝雅瞳斩钉截铁地
拒绝,话语间却万般温柔,令吴征难以捉摸。仿佛怀中美妇又回到了她处至成都
城的时光,让人猜不透。
「那……既然不喜欢就不要了吧。」吴征难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仿佛松了
口气,又有颇多失落。
情人之间爱到极处,子嗣便是爱的结晶。似陆菲嫣,韩归雁等人都是愿意的,
吴征至今未有子嗣,只因时局复杂暂不适合而已。祝雅瞳拒绝得如此决绝,吴征
难免有些异样想法。
两人一时沉默。吴征暗思以祝雅瞳对自己的情深如海,莫不是生下自己时留
了什么心理阴影,才对生儿育女之事如此排斥。祝雅瞳与他心意相通,早猜到吴
征一定会寻思根由,若是有什么心结还会寻机化解。两人虽陷入无言,对视的双
目里祝雅瞳见爱子正心思连转,略有疑惑,全无猜忌之意,不由心中一阵甜蜜。
「其实也很简单,因为这件事我想不清,所以绝对不要。」只消想得明白的
事情,明了了利弊,其实做与不做均可。唯独彻底想不明白的,才会缩手缩脚,
也绝对不碰。祝雅瞳定了定神,幽幽道:「我这一生心里只有你一人,谁也不能
把我的心抢走。但是……我不知道若是又有一个孩儿,我会爱他多少,会不会分
走征儿的那一份?会不会从此待征儿的爱就少了许多?我想不清,所以我不要,
说什么我都不要。」
吴征听得鼻子发酸,泪水立刻涌了出来。怀中的女子待自己实在太好,她哪
里是自己留有什么心理阴影,分明是把一切都考虑在内,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
断。这片真情让吴征彻夜傻笑,睡着了仍是如此。
吴征望着馥思居,又嘿嘿傻笑了一阵,这才打点精神去了书房。至于祝雅瞳,
也不知她是否还在安歇,就让她带在院子再害羞一阵吧。
依照约定,三日后张圣杰便会颁下圣旨,封祝雅瞳为户部侍郎。这个职位不
高不低,但给祝雅瞳却十分合适。无论韩家兄妹练兵需调拨的钱粮,还是吴征招
收昆仑大学堂的学徒等等,有户部侍郎居中打点,都会快捷方便许多。等当了户
部侍郎,祝雅瞳也难能像现在这般闲暇。
重振昆仑有了坚实的第一步,吴征手头要做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多了起来。书
房里一忙就是半日,到了午饭时分,赵立春才悄声向吴征道:「老爷,玉夫人晨
间来了口信,说有一位拙性大师回来了。」
「哦?」吴征大喜,跳将起来道:「终于回来了!就在二十四桥院么?」
「是,玉夫人留了他在院里歇脚,说老爷得了空知会一声即可。」吴征欣喜
的模样让赵立春吓了一跳,生怕时不时误了什么大事,忙将玉茏烟的吩咐说了一
遍。
「啊……也对,还是玉姐姐思量周全。」吴征着急上头,得一言点醒才笑道
:「那代我送个口信去,让大师今日好生休息,明早我再去见他。」
祝家能干的强手不少,但要说最出众还属拙性。探查当年孟永淑遇难的秘密
就交由他一手操办,历经艰苦终于将旧事从尘封中开启。虽是晚了些没发挥作用,
但拙性的能耐可见一斑。所以倪妙筠一路追捕于右峥之时,在淦城察觉出了蹊跷,
吴征派遣的也是拙性。
暗香零落在大秦上了台面,在燕国的分支则毁于萧墙之变,被霍永宁断了根。
那么在盛国,也一定有这样一个分支潜藏在暗中。大秦国山高水远难以涉及,不
如就从盛国开始,若能挖出深根,说不定还能与大秦国的贼党有藕丝相连。若是
没有也无妨,吴征立志要彻底摧毁贼党,盛国这里就算是独立的一支也不容他存
续。
做这种事不仅要心细,还得胆大,更能八面玲珑到哪都吃得开,除了曾在凉
州混得风生水起的拙性之外,旁人还真做不到。
待了一日,吴征与玉茏烟一同来到二十四桥院。这里不仅是吴府招来风言风
语,让吴征风评降低的「门面」,也是玉茏烟循着流落风尘的少女这一线摸索暗
香零落根源的暗桩。
「大师近来可好?」领着吴征进了小院,玉茏烟便抿嘴嗤笑着退了出去。只
见拙性双手合十,盘膝而坐,低念着不知哪一篇经文。满是忏悔之意的脸上面色
发青,昨夜的折腾可想而知。
「阿弥陀佛,老衲迟早圆寂在二十四桥院。」拙性见吴征来到慌忙站起施礼。
他还俗已久,早已长出浓密的一头黑发与满面虬须。但长年身为住持,身受佛性
熏陶的范儿还在,若是放纵太过,心中难免有悔意。
吴征哈哈大笑间,拙性又苦笑道:「家主与玉夫人巧思妙手,属下原本想预
祝家主金玉满堂,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大师辛苦了。」吴征看拙性满面风霜之色。每每交于他的都是极大难题,
追查途中不免风餐露宿,几多艰苦。心中对这帮属下的忠诚勤恳感恩与欣慰之余,
也对祝雅瞳从前高超的手段与为人钦佩不已。若无技巧,得不到这帮得力下属的
效忠。若非为人得以服众,也不能让这帮人时刻效死命。
「家主厚爱,还不算辛苦,大多还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拙性一笑道:「
幸不辱命,事情已有了眉目。」
吴征精神一振!若只是一点眉目线索,还不值得拙性亲自赶回紫陵城来见自
己。这一行必然是有了重大发现,且大到拙性都不敢轻举妄动,必须请示吴征的
地步:「大师慢慢说。」
「是。属下按倪仙子的线索,扮作客商进入淦城。」拙性不敢怠慢,将这一
行巨细靡遗地缓缓道来,唯恐缺失了些许,就漏了重大细节。
淦城虽偏,五脏俱全。进出大山的咽喉要道之城里,茶,马,酒,盐,食,
绸六大帮派在暗中主导着这座城池的规矩。所谓山高皇帝远,当地官府自有他们
的行事方法,也必须与这些地头蛇们共同维持这座大多都是来往行商的城池。
茶帮老大于右峥被倪妙筠带走,临行前于右峥又杀了酒帮的李帮主之后,淦
城势力并未大乱。而是波澜不惊地完成了过渡——茶帮与酒帮都很快有了新的帮
主,淦城的一切与从前几无二致。
唯一的风波就是于右峥与李帮主的仇杀。李帮主的家人要找于右峥报仇,茶
帮与酒帮一同表示:私人仇怨,与他人无由,几乎与这二人撇清了干系,颇有些
人走茶凉的味道。
于右峥这种人的本事,孤身时可为一方之霸,投靠他人也可得以重用。吴征
点名要的高手,自然不会放任他的家人不管。淦城里的规矩不能动,最好一切照
旧,所以于右峥的一家老小也都留在淦城。倪妙筠离开之后的第一时刻,祝家先
行抵达的高手就接过保护这一家人的职责。
两月之后,一脸虬须的拙性扮作的辽东行商鲁彪就带着十余人的商队来到淦
城。这鲁彪看着生得猛恶,行事却周到,作为外来的行商,一来就拜见各大码头,
先诉了苦,再奉上礼物。条件也简单,没有与各位大佬抢生意的念头,只是借光
往闽地一行,到实地看一看,再采买些货物。今后的生意自己就与各位大佬合作,
绝不单独行事。
「大哥,查到了,查到了,这鲁彪在辽东可是大大有名啊!」
「哦?快说来听听!」淦城本地帮派也都是见过世面的,自不会被鲁彪三言
两语以及一些礼物就迷花了眼。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一面虚与委蛇,礼尚往
来之外,背地里必然也要查一查底细。
「辽东有家雪山珍宝行,专营珍奇物事,行东就是这位鲁彪。按消息,和来
咱们淦城的这位生得一模一样。」来人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家珍宝行不久前
糟了祝家的池鱼之灾,和祝家刚搭上了线,正在做生意的当口,燕国朝廷抄了祝
家。鲁彪也就倒了血霉,大批的货物被缴没充公,连商路都断了几条。来咱们这
地方找财路,倒也不足为奇。」
「这样……」马帮的胡帮主点了点桌面,自言自语道:「难怪初来乍到就备
了这么重的礼物。那些老参,鹿茸,貂皮,六个帮派的见面礼这么一送都得千多
两银子。这么大的手笔……」
疑问萦绕在淦城六帮的首脑人物心里。强龙不压地头蛇,鲁彪的实力再强,
不至于跋山涉水,不远千里跑到淦城来争牌面。难道真是因为遭了秧之后无可奈
何,不得不花大本钱找一条新的商路?
鲁彪倒是不慌不忙,极富耐心。六大帮派没有正式的回应,他就在淦城住了
下来等候,看上去一副把全副身家都押在这一回的样子。
淦城从闽越之地来往的货物不少,茶叶,丝绸,酒,海盐等都不愁销路。但
谁也不嫌生意太多,何况鲁彪给的价着实诱人,比行价都要高出一成以上。六大
帮派里实力较强的茶,马,酒三家还能按得住性子,盐,食,绸三家实力较弱的
找着了新的赚钱路子,率先就坐不住了。
没奈何,六大帮派只得坐下来商讨。对待鲁彪这种人,一家没那么大胃口吃
不下,淦城不管里面怎么斗得你死我活,做生意对外时都得共同进退,饭才吃的
长久。
鲁彪得了这些消息呵呵一笑,他等的就是此刻。无论是来到淦城的身份,谈
判的方式,给出的价码都是经过精心筹备的。每一样都要搔到六大帮派的痒处,
让他们想吃又怕,不吃又舍不得。有了于右峥的帮助,拿捏这些细节并不太难。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六大帮派拿不了主意的事情,自有人会代他们决定。
鲁彪来此不为做生意,不为赚多少钱,为的正是淦城另一家见不得光,却足以掌
控六大帮的第七家帮会——午夜帮。
潜藏在暗处,不显山不露水,却攫取了足够的利益。六大帮派每年辛辛苦苦
奔波赚来的钱,大多数都落进了午夜帮的口袋。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吴征那个
死对头的手段。
燕国贼党已覆灭,大秦的贼党忽然暴起几乎夺了整座江山,盛国的又是如何?
吴征的目的就是挖出这些人来,也是鲁彪来到淦城的原因。
果然不出所料,六大帮派为此事争执不下。茶帮的新任帮主荀永春无奈道:
「大伙儿也不用争了,有什么事请五爷来决断吧。五爷让做,咱们就做,五爷若
是不让做,就赶鲁彪走。五爷若是要人头,我们就做翻了鲁彪。」
五大帮主都沉默下去,这件事没有更好的方法。午夜帮一向把六大帮派吃得
死死的,但是又留着那么些好处。不多,让你发不了大财,起不了势。但又不少,
只消花力气下功夫,还是能赚上一些。好死不如赖活着,在这极为有限,但又能
捞上一把的空间里,自己就像骡子一样,被赶着麻木地向前。
同样,如果和鲁彪做生意,这一笔多赚来的钱也不敢隐瞒午夜帮,迟早要缴
上去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请示五爷来决断的好。
于是六大帮派继续与鲁彪虚与委蛇,一边等待五爷的决断。这一等,就等了
大半年。其间燕盛两国开战,国境线封锁,鲁彪也彻底走不成了,干脆就在淦城
呆了下来。这人极善与人交际,出手又大方,最重要的是,好像这位辽东来的汉
子全然没有任何歪心眼,一是一,二是二。谈生意最喜欢碰到的就是这种人,见
者有份,不该拿的一个子儿都不要。一年多的相处下来,倒是与六大帮派混得熟
络,几乎像亲兄弟一样。
燕盛之战打完,又过了大半年,五爷才终于在淦城出现。鲁彪知道自己一直
在严密的监控之下,也知道自己这一身十一品的修为本事怕瞒不过有心人。但五
爷一样在严密的监控之下!这个鬼影般的人一出现在淦城,祝家埋伏下的暗桩就
盯上了他。
鲁彪在明面,暗地里办事的便是张天师张百龄。张天师捉拿于右峥时失利而
回,这一回也是自告奋勇。再说这么重要的事,有他和拙性一同出行,相互照料
才得万无一失。
按于右峥的说法,这个五爷行踪不定,且召集六大帮派时地点也不定。有时
在苍天大树上飘来声音,有时甚至在乱坟岗的棺材里,不一而足。吴征推断这个
五爷不过是个代号,来的人都未必一样,说不定有个什么东南西北特使之类的职
位。
张百龄不急着动手,鲁彪也不急。暗香零落经营百余年,树大根深,要挖出
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一时抓不着人不要紧,不小心把线索弄断了才是大罪过。
五爷来了淦城之后,依例召集六大帮派将事情论了一遍。有钱赚的事情,还
有六大帮派这种马前卒去探路,五爷自无不可,一番交代后就离了淦城。
张百龄一路跟踪。这人竟然顺着由东往西的路线兜兜转转,每到一城都停留
几日,也召集当地帮派议事之后才离去,似乎坐实了吴征关于东南西北特使的猜
测。这么兜转了又有小半年,才又忽然消失不再出现。
这期间鲁彪已与淦城搭好了生意,燕盛之战结束已久,他也寻机离了淦城与
张百龄汇合。五爷虽然消失,但消失的地方大有讲究,于是张百龄留在当地盯梢,
拙性赶回紫陵城将此事与吴征说了个明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盛国的贼党没有什么篡位的野心,就是江南富庶,
贼党把这里当做刮油水的地方而已。」吴征听完之后猜测道。盛国此前始终疲弱,
偏安一隅,也迟早会是燕盛两国的口中食,几无幸免的可能。宁家对这里的皇位
甚至都没有兴趣,费尽千辛万苦夺来的皇位,却是座守不住的江山,得来何用?
这么来说,盛国贼党的首脑人物大体也不会太过重要,虽是略觉失望,吴征仍没
有小觑之心道:「对了,那五爷在哪里消失了?」
「镇海城,金山寺!」拙性的目光出奇地亮。
「哈,好地方啊……」吴征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真是冤家路窄,出游时才和
家眷们说了白娘子的故事,故事里的反派人物法海正是金山寺住持。家中诸女对
此愤愤不平,骂起金山寺来从来不容情。想不到这个五爷居然就消失在金山寺里。
吴征称赞好地方,也不全是反语。而是说若贼党把金山寺选作根基之地,倒
还真是好想法,好巧思。寺庙这种地方,总带着股天然的神秘,是好是坏,几乎
全在权力极大的住持一念之间。好了,这就是处人间圣地,于教诲世人有极大的
帮主。坏了,那就是藏污纳垢,真真正正的五脏俱全之地,脏得透了!
见家主来了精神,拙性又道:「属下以为,金山寺大有可能是贼党在盛国的
老巢,起码也是极重要的据点之一!」
拙性也做过住持,虽不脏,但是对寺庙的一套极是熟悉。既然留上了心眼,
他那双法眼一看,金山寺里处处都透着莫名。
「我刚刚还在想,盛国这里贼党只开店赚钱,领头的怕不是什么像样人物。
现在又想,若是被咱们摸清楚了,未必不能摸出贼党潜藏的办法来。」吴征点头
道:「五爷消失在金山寺,这地方少说也是特使的据点之一,足够了。大师可看
出什么能插手的破绽没有?」
「属下有些想法,不敢擅作主张,才请张天师继续盯住金山寺。依属下看,
光靠盯梢难以搞清楚内里的玄机,必须有精明的人物光明正大地进入金山寺,方
能找出寺里的奥秘。」拙性搓着手有些为难道:「请家主准许属下去金山寺挂单,
为家主一探究竟。」
「大师这副相貌……扮作旁的好说,再出家当和尚,会不会太扎眼了些?」
吴征也开始挠头。照理说拙性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的身材太惹人注目,加上他
原来大住持的身份不得了,可谓享誉世间,可别一跑去金山寺挂单就漏了馅。
拙性也叹气道:「属下也知……只是……确实没有旁的人选……」
「要不我去出家得了,我年岁轻些,现在去出家也说得过去。」吴征眨着眼
睛,左思右想没有办法,忽然冒出个荒唐念头来。
「家主饶命!」拙性吓得跪了下来,吴征这要是出家的话,府上的夫人们非
把自己打死不可。而且自己再扎眼,难道还能比吴征更扎眼不成?家主这种样貌,
这种气度身份,到哪也让人一眼看出来了。
「我再想想吧,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吴征觉得头疼。
他能扮演申屠神辉,容貌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一旦去了金山寺就得与外界隔绝
好一段时间,他现下身份已不同,不仅只有这一件事,实在腾不出这么多工夫来
只办一件事。
「哎,不成的话,只能属下去了。家主宽心,属下怎么也要挖出里头的门道
来。」
「不忙。大师歇息几日吧,人选么……我再慢慢思量……」
「三日后属下就辞别家主,还是往镇海城去,张天师克忠职守,属下不敢贪
图享乐。」
「你们都辛苦了。」
三日之后拙性又出发前往镇海城,吴征也离了府邸。温柔乡与安乐窝固然让
人舍不得离开,可诸事繁杂,由不得他选择。燕盛之战的结果来之不易,更值得
用心去呵护,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傍晚时分临近突击营,吴征的心也热了起来。大战之后,还是第一次回到突
击营,这里有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泽,还有暂时分别,等候着他的美丽女郎。
双脚一磕马腹,宝器便放蹄飞奔起来。这货在大战之后,以有情有义的表现
赢得在吴府地位陡升,一天到晚被当大爷伺候着,跑起来都像迈着八爷步,所幸
速度不受影响……
「大人,是吴大人来了,快,快开营门……」今日守门的云满天远远看得真
切,手舞足蹈着大呼小叫。
「哈哈,云满天!」这家伙被抓回来时,险些被脾气大的章大娘打掉满嘴牙,
如今凭着一身不俗的本领混得也相当不错,当个守营官。吴征临近营门一拉缰绳
飞身下马,早有兵丁接了「宝器」去享受新鲜草料。吴征搭着云满天的肩头,甚
是亲热。
倒不是对这位多么另眼高看,而是吴征也着实想念这里。大战时这些勇猛的
将士随自己千里奔袭,立下奇功,可谓出生入死,这是生死之交的伙伴。同样,
突击营的将士也无比想念吴征。他不仅带着大家洗脱一身罪名,如今前程一片光
明。
丘元焕来袭时,吴征没有丢下伙伴们独自躲藏逃跑。他即使逃不走,其实也
可掩藏起来。但是以丘元焕的本事,一定会有伙伴被捉拿,丘元焕也会用残忍到
极点的酷刑一个个地折磨他们,逼吴征现身。吴征没有等这些惨剧发生,而是挺
身而出,反让营中将士安然撤离。
豪杰最服的就是这等人品,义气,勇气俱佳的豪杰。这等大无畏的豪杰之气,
蝇营狗苟,永远只知独善其身的小人岂能明了?突击营里已不仅仅是利益相关,
任何一人都愿意为吴征肝脑涂地,甚至与吴征一同共事都是与有荣焉。
「兄弟们都还好?」
「都好,就是对大人思念得紧。」
「当真?想我还是想二十四桥院的姑娘?」
「都想,都想……」
吴征承诺下的事,二十四桥院开起之后当然免不了这帮兄弟伙常来捧场。吴
征免了他们的费用,但他们现在俸禄颇高,在营中又没有旁的花费,每一回打赏
都不少,倒都成了大受姑娘们欢迎的恩客。——谁不喜欢英雄豪杰?尤其是出手
还大方的英雄豪杰。
「大人……大人……」突击营已过了操演时刻,几个大嗓门一喊,全营都知
道吴征来了。这两年他们也都陆续往吴府拜访过吴征。但在军营还是第一回,将
士们自发集结,列队,以最正式,也最尊重的方式欢迎吴征到来。
「各位……」吴征心绪亦激动无比,竟然失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总觉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无奈道:「又不是集结的时辰,好像打扰你们了?散
了,都散了吧……」
「哈哈……」将士们哄堂大笑,呼啦啦地如鸟兽散走了个干净。男人之间不
需要那么多语言,何况谁都看见倪监军站在一旁等候。浑浑噩噩如忘年僧都已决
不再掺合到两人之间的任何事,何况余人?
「这帮家伙。」吴征背着手走到女郎身边,这一回来军营,除了从前的恩情
义气之外还多了一条:授业之恩。柔惜雪是吴征请来的,也不止一次说过要谢就
去谢吴征。那些得了好处的还来不及表达谢意,但卖弄的心思可少不了,像忘年
僧,墨雨新这些得了好处了,迫不及待施展出新的身法来。
「我一直在盼着你早些来……」
倪妙筠只说了一句,眼圈儿就红了。吴征吃了一惊,再与她对视片刻,女郎
已死死咬着唇瓣强忍着哭泣。若不是在大庭广众,定然已扑到他怀里。
吴征心存疑惑,宽慰道:「我也在想你,忙完了事立刻就赶来。」
宽慰的话毫无作用,明显货不对板。倪妙筠全无安慰之意,反而垂下了头,
双肩频频颤抖,几乎已忍不住哭泣。两人足下加快进了吴征的小院,女郎哇地一
声低泣,扑在吴征怀里紧紧埋首在他胸前,借着结实肌肉的堵塞,纵声哭了起来。
不是思念得如此肝肠寸断,女郎的哭声中明显有无数难言却难忍的委屈。吴
征目瞪口呆,只能紧紧搂着女郎,做她最坚实的依靠,让她纾解心中郁结。
倪妙筠多日来颇多神伤,心中虽不郁倒也并无大碍。唯独一见吴征,就觉忍
不住想要大哭一场,在他身边时尽情发泄,也正是足以依靠的人来到才会有的情
绪。
女郎哭泣了一阵,哭音渐低,情绪渐复,才觉已被吴征横抱起来放在腿上侧
坐着被小鸟依人般搂住。宣泄了一回,郁结稍解,顿觉他的怀抱又温柔,又结实,
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倪妙筠同样思念爱郎,索性就腻在他怀中不肯起来。
「怎地不问我为什么哭?」
「啊……不哭了么?」倪妙筠哭了一阵,心头难免积累了些怨气还未散尽,
扭着娇躯又是不满,又是不依地发泄。吴征装疯卖傻地做幡然醒悟状,让女郎更
加不依。嗔意渐起,怨气便退,这是此消彼长,甜意浓浓。
「你是不是笑话人家,那么大了还这样哭。」
「没有。哭得这么伤心一定有缘由,而且未必好说出来,我才不好直接问呀。」
吴征把脸贴得近近的,耳朵几乎就在倪妙筠的唇边道:「妙妙自言自语就好,反
正没旁人听得见。」
这男子真是足够聪明又贴心,一眼就看穿倪妙筠心中有许多委屈,不说出来
憋闷得慌,又知这些话会涉及些隐私,未必好说出口。
「谁要自言自语……」倪妙筠发嗔地亮出银牙,在吴征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却恶狠狠道:「知道不好说出来,就别问!」
发狠不知道是对吴征窥人隐私,还是对她自己要严守秘密。吴征却松了口气
地笑了笑,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道:「我不问,妙妙想说的时候就说,莫要自己
受了委屈。」
「人家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倪妙筠小嘴一扁一扁,又有泫然欲泣之象,
嘟着唇又撒了好一会儿娇才渐渐缓和。
「这些人还好么?」
「你看人家这样子,当然不好。」
「额……谁敢欺负倪监军?倪仙子?小五姐姐?」
「噗嗤,什么小五姐姐,谁教你的来着。没人敢欺负我,也没人会欺负我。」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一来就要打断人的腿,想想还怪不好意思。」
「你的脸皮比牛的都厚,还不好意思?哎呀,你不要乱摸……」吴征的大手
开始不安分,女郎虽也思念,但近日来心乱如麻,当下实在没有这份心思。倒是
被吴征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又毛手毛脚的无赖像给逗得心情一松。
「好,听娘子的,不乱摸。」吴征抱着温香软玉,心满意足,闭着眼睛轻声
道:「来前还和我娘商议了一回,看看婚期的事情怎么办才好。我们的意思一样,
妙妙是倪府的女儿,不能在我这受了委屈。现下操办婚事的时机还不好,但是名
分得先定下来,否则日子长了该有人闲言闲语。择个近期的良辰吉日,我就去找
倪大学士提亲如何?」
「关人家什么事。」倪妙筠面色绯红,两人早已做了夫妻,可一说此事还是
觉得满心羞涩难言,手足无措。
「也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倪大学士点头才是头等大事。」吴征一本正经
道:「妙妙嘛,听他爹爹的就成。」
「还要我掌门师姐同意。」倪妙筠已经声若猫叫,主见却还有,忙不迭又补
了一句。
「那是那是。」柔惜雪待倪妙筠不仅是掌门师姐,也形同授业之师,倪妙筠
一身武功大半都是柔惜雪传授。倪妙筠待她感情深,报恩之心多也是情理之中。
吴征欣然同意,相比起倪大学士,要过柔惜雪这一关在目前而言再也简单不过:
「柔掌门还没安歇吧?我这就去找她谈谈。」
「别!」倪妙筠面色又一红,抿了抿唇道:「师姐怎会不来迎接你?她刚巧
在沐浴。啊哟……」
女郎从吴征怀里跳了起来。近日服侍柔惜雪都让倪妙筠亲手接了过来,全然
不假手侍者。柔惜雪沐浴前她虽已备好一切,但是还要陪着她安歇入眠。除了柔
惜雪沐浴时绝对不允许有人在场之外,倪妙筠随时都跟着她,唯恐她又做出当日
强运真气的傻事来。
「师姐该沐浴完了,我去找她。」与爱郎一阵亲昵,居然忘了这件大事,倪
妙筠急急迈开长腿向柔惜雪居住的小院奔去。吴征怀中陡然一轻,曼妙娇躯像是
忽然消散了一样,只剩一片温柔。他无奈地摇摇头,远远地跟随。
按女郎的说法,柔惜雪该当刚沐浴完毕,吴征不好冒昧进入,只得等在院门
口。候了片刻,隐隐听见院子里有窃窃私语之声。吴征心中暗自思量,倪妙筠在
军营中别无他事,先前的委屈八成是因为柔惜雪之故。不知道是柔惜雪做了什么,
还是说了什么,让倪妙筠如此伤痛。
历事越多,吴征的思维也越发缜密。柔惜雪这人待同门一片真心赤诚是假不
了的,看天阴门从上到下无人不尊重她。索雨珊为了她情愿以身饲虎,甚至坐化。
再看故去的柳寄芙,郑寒岚等人,尚存的倪妙筠与冷月玦,待柔惜雪已不是简单
的同门长辈之情。
尤其柔惜雪威震天下时,她们是这样,柔惜雪失了一身武功变作个普通女子,
她们还是如此。就连祝雅瞳从前必须从权时与她站在对立的一面,两人颇多龃龉。
与吴征相认化开症结之后,也同样以掌门师姐待之,从不轻慢。
倪妙筠如此伤心与委屈,当时柔惜雪受了委屈之故!
吴征心中一动,一时想通,还待再想想柔惜雪又受了什么委屈,就听房门开
了又闭的房门闭了又开。两对莲步游移之声,一对轻,若有若无,一对沉,如石
拄地。吴征心中再一动,眼前豁然开朗。
院门也开,柔惜雪双手合十满面歉意道:「不知恩公今日来营,贫尼未曾迎
迓,罪过,罪过。」她鞠了一躬,又道:「贫尼刚巧沐浴更衣,如礼佛之前,愿
恩公福星高照。」
佛门自有佛门的道理,连说些告罪,祝福的场面话在逻辑和方法上与常人也
大有不同,让吴征愕然间,生起隔行如隔山之感。若不是久在佛门,说不出这样
的弯弯绕绕。若不是久在佛门又常年迎来送往,场面之事精熟,也说不出这样让
人指摘不出毛病,还大为受用的话来。
「柔掌门再这样,晚辈就只好告退,从此之后敬而远之了。」吴征说的还是
恩公二字,他实在不太吃得消这类敬语,给人一种生分,或是无法平等交流之感。
柔惜雪再合十一礼,不敢再称恩公,向旁一让举手相迎道:「吴先生请。」
稍微好点,也没好到哪里去。吴征撇了撇嘴,没法再计较下去是其一,目光
忍不住在柔惜雪身上打转是其二。
常言女子沐浴之后如出水芙蓉,除了肌肤饱滋春露之后格外地细腻水弹之外,
一头青丝瀑布般洒下,湿漉漉地如云如雾,更增风姿。柔惜雪剃度出家,顶上光
洁一片,原本缺了这份美感。可她姿色绝美,常年诵念佛经让面容在日常十分恬
淡柔和之外,肌肤更是皙透莹洁,射出一股半透明的玉质光泽。在她刚刚沐浴之
后,更显别样的柔美与面上难掩的病态。
柔惜雪虽武功全失,身体却已调养停当,除了丹田经脉受损练不得武功,也
比常人的力量更加弱些之外,并无其他问题。可现下的她面色有些发青,手掌,
脖颈等裸出之处亦肤光暗淡,甚至一抹红唇都比前段时日苍白许多。——简直和
她不覆青丝的头顶一样白。
「柔掌门近来辛苦了。」吴征目光在倪妙筠脸上一瞟,见女郎眉间一片忧愁,
就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并未直接挑明,道:「是不是被这帮人的悟性给气
着了?」
柔惜雪教授的徒弟,像倪妙筠,冷月玦都是绝顶天赋的人物,其余几位师妹
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营中的豪杰虽然不弱,但是和她们比起来实在有云泥之别。
吴征一番话让二女都露齿一笑,柔惜雪摇了摇头面露莞尔道:「还好还好,
多说几遍都能听懂,也算不错。」
「看来柔掌门待他们够耐心,教武功时心情也不错,那……柔掌门的伤就不
由此处而起了?晚辈冒昧,请柔掌门伸手,晚辈为你把个脉。」吴征的医术照道
理堪称世间无双,但是除了包扎外伤之术外,其余的本领无从发挥。这些年随着
修为越来越深,对「道理诀」的体悟也越来越透,甚至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
势,才渐渐将脑海中的医术与现有的条件一点一点结合起来。
柔惜雪的伤他从未看过,也知道丹田经脉受损难以痊愈,的确已宣判了她终
身无法练武。吴征也没有解决之方,但是柔惜雪现下看着病体恹恹,倪妙筠方才
哭得那般伤心,吴征就不能袖手旁观。
「唔……」柔惜雪头一低,面色一沉,其声哀怨凄婉,似叹息,似嗤笑,竟
有种万念俱灰,百无聊赖的模样。她一卷袖管,大喇喇地翻腕伸手:「多谢,贫
尼的身体贫尼清楚,其实不好饶吴先生多费心的。」
皓腕莹白,即使在病中也柔美得令人无法逼视。吴征闭上眼伸出二指,搭在
柔惜雪的脉门上。两指指尖轻轻点在脉门,脉搏一振一振间竟然险些将手指震开。
——自不是她虚弱的脉门多么有力,而是刚沐浴过的肌肤异常柔润滑腻,几乎滑
不留手。若有若无的脉搏一弹,手指一个不慎就要被弹滑开去。
吴征感受片刻收回了手,思忖良久又道:「我会试运一些内力,若有不适,
柔掌门请明言,也请柔掌门气定神闲,万勿贸然运气。」
「是,有劳。」柔惜雪又伸出手来。
吴征却未运功,目光一抬,先看倪妙筠。女郎一脸紧张,樱唇微微扇动,似
是强忍着阻止吴征行险。之所以还能忍耐,还是对吴征的信任。她深知若没有把
握,吴征不会胡来,他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让女郎不必担忧,运起内力进入柔惜雪的经脉,自己
不仅有把握,还会非常小心。
再看柔惜雪,她面上无悲无喜。
这是一幅难以形容的神态,和常人的无悲无喜不同,佛门弟子的这副神情分
外地恬淡而超脱。超脱到以柔惜雪这样的姿色,她细柳长眉,杏目含春,鼻梁秀
挺,可恬淡之色与时常的低眉顺眼,让五官上的锐利由此被调和。这样的反差分
明极具魅力,不愧绝色之姿,可是多看片刻会让你觉得仿佛再看着一片虚无。
吴征很少看见这样的神态,唯一的一次却刻骨铭心!那是索雨珊说完了所有
的话,心愿全了的坐化之前才有的无。
他心中一痛!
索雨珊因眼前的女尼而死,孟永淑因眼前的女尼在人间炼狱二十载而死。孟
永淑从前是长枝派众星捧月的女徒,有名的美人。索雨珊的姿色虽不及倪,冷,
柔这样的绝色,在天阴门里也在柳寄芙,郑寒岚等人之上。错不在柔惜雪,而在
贼党!索雨珊坐化,孟永淑惨死,因此事件相关联的三人,只剩下这个失去了武
功的女尼还活着。可她现下再度露出这等虚无的神态,可知她即使尚未万念俱灰,
能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已然不多。
或许她还想咬牙活下去,活到替各位死去的同门亲眼看着贼党覆灭。可贼党
覆灭之后呢?她又靠着什么信念活下去?倪妙筠与冷月玦又会多么伤心?被贼党
害死的人已经够多,已经太多……
吴征深吸了口气,运起一丝内力,再度按上柔惜雪的脉门。他闭上了眼,脑
海里率先浮现的是在这个世界所学,人体错综复杂的经脉,此后则是记忆里,来
自另一个世界的细胞与神经。除掉旁枝末节,最终只留下整幅经脉与经脉附近的
细胞与神经。
吴征睁眼与柔惜雪对视,柔惜雪点了点头,也闭上了眼,仿佛在佛前入了定。
顺着腕脉渡入一丝内力,吴征小心翼翼地将这丝内力顺着经脉旁的神经与细胞慢
慢前行。
只见一眨眼的功夫,吴征的鬓角就滴下豆大的汗珠。而柔惜雪光洁的头顶也
忽然间满是香汗。倪妙筠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紧张得握紧了双拳,一个声音在心
中大叫:「掌门师姐没有吐血,没有吐血……」
柔惜雪经脉与丹田受创,只要稍微运功,内力从这些创口处涌出,不仅让经
脉丹田伤上加伤,更会让身体大受内伤。吴征的模样虽凝肃,柔惜雪的香汗之多
虽吓人,但她居然没有吐血。比起前几日来她想尽了办法仍束手无策,已然强的
太多。
女郎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丁点声息,唯恐有人打扰,踮着足尖腾云驾雾般
跃出小院。只见不仅四下无人,整座突击营里灯火寂寂,仿佛将士们都人间消失
了一般。她脸上一红,深知这是将士们知道吴倪二人恋情正热,唯恐打扰了他们。
倪妙筠没有想到,吴征也没有想到。饶是他有无数的猜测和准备,还是没想
到居然如此顺利,也没想到居然如此艰难。
柔惜雪的经脉再也容不得半点内力通过,她强行欲提真气,导致破损的经脉
再度大损。比起上一回重伤,这一次虽轻,但她已十分虚弱的身体更加煎熬,也
更容易留下病根。吴征也不能将内力透入她的经脉,转而顺着经脉周围的细胞与
神经游走。
说顺利,是这个方法准准命中!内力顺着细胞与神经不仅全无阻碍地通行,
更不伤柔惜雪的经脉分毫。说艰难,则是柔惜雪经脉受创之多,之重触目惊心。
十二品高手的强悍非常人所能猜度,祝雅瞳在桃花山夜战八方,也是一身重创,
不久就能恢复如初。能让同为十二品高手的柔惜雪武功全失,伤势之重可想而知。
这些伤势都是难以愈合不说,柔惜雪强提真气,又撕裂加重了几处伤口。吴
征感知着这些伤口,可谓提心吊胆,唯恐一个不慎惹下大祸,简直比自己运功冲
关还要聚精会神。
吴征顷刻间汗如雨下,柔惜雪也是大汗淋漓。那丝内力若有若无,在往日自
己根本看不上。可是它居然就在自己的身体里穿行,虽慢,却畅通无阻。她牙关
打颤,几乎想兴奋得放声高呼,内力在自己身体里穿行而不使自己受伤,已经两
年余没有了。
从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几乎让她珠泪坠落。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
必须忍耐,不能动,甚至不能欣喜。她能感知这股内力如此犹豫,如此谨小慎微,
如此艰难地探索着前行,终于停在一处创伤边。
这是一处伤上加伤,创口又扩大了几许。残破的经脉即使愈合也不能再承受
内力奔涌,可是就像断裂的骨头,接上长完之后在力量与灵巧等方面必然不如从
前,好歹行动如常。但若不管不顾,骨头长得歪了,这一段肢体可就彻底废了。
柔惜雪的这一处伤就几乎大到难以自愈的程度。吴征暗自叹息,觉得这女尼
这般蛮干实在划不来,又怜她功力尽丧之后的可悲。奇妙的是,这番心意几乎在
一瞬间就顺着这股内力为柔惜雪所感知。
内功修为源于丹田,长于心境。这股内力在吴征心湖泛起波澜的那一刻,此
前的犹豫与谨小慎微,正因这股怜惜之意的注入变得倍加温柔而温暖。
柔惜雪运不得内力,无从回应,只在心底升起奇妙的感觉。她知道吴征待自
己更多是可怜和同情,也知道吴征需要自己传授武功的能耐。可是被一名男子从
心底怜惜的感觉前所未有,那股细若游丝,若有若无的丁点内力,就像烈阳下的
海水,温暖而宽阔。
内力一点一点地靠近经脉创口,十分精准地停在创口旁的每一个细胞上,却
又不触及经脉。剧痛未至,留在细胞里的内力保护着这处创口,又一点一点地滋
养着伤患。吴征的方法并不高明,也不复杂,只是相当于皮肤上划了道伤口,他
给贴上了张创口贴。但是对于柔惜雪而言,这张创口贴却能给她羸弱的身体帮上
大忙。
确认无虞之后,内力继续游走,寻找着下一处创口。柔惜雪难以想象吴征用
了什么样神乎其神的方法,为何内力可以游走于经脉之外,还能循规蹈矩,毫无
失控的征兆。她只知道,这股内力侵入自己的身体,却用最温柔,最体贴的方式
治疗着身体里的千疮百孔。
二十年来,她卯足了劲,鼓足所有的勇气,像佛陀一样顶天立地。又以自己
柔弱却坚实的背脊,承受着魔头的肆虐。扛下一切苦难,只为保护面前的门派,
同门。她没有喊过苦和累,无论后背多么锥心刺骨地剧痛,她都面对同门微笑着,
呵护她们成长。可是内心深处,她的苦和累又有谁知道?
尊重她的同门不知魔头的存在,也无力为她分忧。待得她们终于知道自己所
承受的一切苦难,顶天立地的柔弱女子已然再也支撑不住倒地。带着一身的伤痕,
普天之下束手无策。
双手合十着默念着经文时,她也想过有朝一日佛光普照,渡世间一切灾厄,
让自己不要那么苦,那么难。可是从来没有。等她倒下之后,天光似才露了一线,
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不仅助她重建了宗门,还寻摸到了能治疗自己伤势的方法。
虽然这种方法只能助力经脉愈合,并不能让自己恢复武功。可是能让自己少
一分苦痛,时光似乎没有那么暗淡……宗门已重立起根基之地,天阴门还会慢慢
地蓬勃兴旺起来……他会帮我……
迷迷糊糊之间,吴征无力地垂下手臂撤回内力,柔惜雪头一歪沉沉睡去,幸
有倪妙筠全神贯注在旁,将他二人轻轻接在怀里。
柔惜雪像喝醉了酒一样,几乎不省人事,吴征则是大口大口地喘息,汗出如
浆,连地上都湿了一片。
「没事,扶你师姐去睡下就好,我不要紧。」相比起体力的疲劳,吴征的脑
海里似有千万根针在扎,头疼欲裂才是巨大的煎熬。这是精力消耗过甚,累得几
乎晕去。
「你等我。」倪妙筠知道不可延误,慌忙抱起柔惜雪进屋安顿好了之后,拔
腿就返回吴征身边,搀扶着他回到自家院内,也让他躺好。
柔软的小手抵在顶门,两根纤纤玉指揉按着太阳穴,针扎般的疼痛舒缓了些
许。吴征体力无忧,可是这般尤有余力之下,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还是第一回。
他歇了片刻,干着嗓子道:「你师姐的伤应该能好得快些了。哎哟……」
倒不是偷奸耍滑,两句话就说得几乎抽冷气,吴征确实累得狠了。倪妙筠俏
目含泪道:「不必说,你歇着就好。」
「不说你能安心么?可不提心吊胆一个晚上胡思乱想?」吴征歇了片刻凝聚
精力,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你想问我她的经脉能不能复原。我现下知道的,不
能。我只能助她的经脉快些愈合,但是你知道这种东西,就像竹筒裂了一大块,
我拿张纸糊上可以,一旦内息奔涌,还是得裂,这是其一。其二,她伤得最重的
在丹田,丹田不像经脉如竹筒,我能帮着愈合。丹田就像一片漩涡,我也没有办
法……」
「我知道,我知道,已经很好了,掌门师姐照料我们这么久,现下我来帮她
完成未了的心愿就是。」倪妙筠虽还是略觉失望,但听得经脉伤势能有好处,已
是十分好的结果。她更加心疼吴征,手上按揉得越发轻重适宜。
「不仅是这样,我总觉得有一样你们得小心些。」吴征一句三喘,又停了停
才道:「她是不是强提真气,才又导致经脉大损的?从前她一定不会这样蛮干对
不?一个人总是绷着一根弦,绷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她无比强大,也无比坚韧。
可是一旦弦断了,整个人都会改变。接下来她可能会越发敏感,脆弱,动不动就
孤注一掷地赌博,赌命,你们一定得小心。」
信念的崩塌会改变一个人,比如争夺天下者失败之后,会变成一个醉生梦死
的酒肉之徒。人性如此,坚强如柔惜雪也不会例外。
倪妙筠抽泣着道:「我也知道,掌门师姐近来就是越发脆弱了。可是,可是,
该怎么办才好……」
「平日多看着她,小心她做傻事。另外,多找点有意义的事情给她做,让她
没工夫胡思乱想,算是个补救的办法。」吴征皱着眉头,抬臂与倪妙筠的手握了
握,道:「我没事,你去陪她吧。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来喊我,我……累死了…
…」就此脑袋一歪,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五章、欲速难达。始见深痕
吴征还是没有一觉睡到懒得手足发软的福分,虽是累得精疲力竭,睡到半夜
还是自然醒了过来。看看窗外挂在空中的明月,听听营里巡更的锣声,吴征长出
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坐了起来。
都已记不起多久没有这样失眠过。吴征分明觉得气息散乱,脑门里还隐隐作
痛,可思绪却不知为何,始终不愿停下来似的,转转悠悠,左思右想,异常地亢
奋。
上一回,是帮着菲菲的时候才这般殚精竭虑,寝不安睡不宁吧?吴征自嘲地
一笑。
其实一直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吴府里深不可测的实力,堪比任何一家顶尖
门派的巅峰之时。已有的两位十二品高手不说,就是吴征自己也迟早要登临绝顶。
且以他的经历和条件——杀过十二品高手戚浩歌,独斗过天下前三的丘元焕,日
常还有另一位天下前三的祝雅瞳与迟早是前三的陆菲嫣陪着修行。吴征要是三五
年里达不到十二品,对他而言都是失败!这样一座府邸,可是吴征依然只把这里
当作一个普通的家。
家,就要有温情,有厚意。一个家里总有人正混得风生水起,有了好事,就
得带着大伙儿一道沾光。也会有人正诸事不顺,家人就得提携着他共同前进——
除非是个无可救药的败家子。非如此,家不足以兴旺,也不会诸事都同心协力。
吴征对柔惜雪没有当年对陆菲嫣非救不可的执念,但柔惜雪也不是个「败家
子」。在床沿坐了会儿,吴征还是一拍大腿喃喃自语道:「要不还是尽力帮一帮
吧,或许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活得久些呢?」
柔惜雪身上的伤不仅会在今后让她越发受之折磨,也会大大影响她的寿命。
就像风湿病人,病越来越重,苦痛也就越发难忍,到了最后,生命就全成了煎熬。
而人的情感之复杂,有时难以说清。吴征想想柔惜雪今后每日受心灵与身体
两处大伤的折磨,多少也觉得同情与可怜。道不明这股情感来自何方,或许因为
她是自己几位最亲近女子打心眼里尊重的人,或许是人均有恻隐之心,也或许是
接触得久了,了解得多了,越发能体谅她从前的不易,也就更为尊重她的坚韧不
拔。
心生尊重之时,便会有诚心相助之意。
反正睡不着,吴征索性喝了口凉水胡思乱想起来。柔惜雪心智之坚韧,若无
桃花山一事,或许她还会继续隐忍下去。当时霍永宁孤身一人,她与祝雅瞳若是
联手,霍永宁凶多吉少。换了任何一人都会有良机不可失,失之不再来的想法,
选择搏一搏再也恰当不过。
失策的地方,便是柔惜雪终究修行日久,对人世间复杂的情感,尤其是骨肉
亲情理解不透。祝雅瞳袖手旁观,集中全力自保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这
不怪柔惜雪,她一个自幼就是孤儿,还落发修行的尼姑想要懂得骨肉亲情,太也
强人所难。与祝雅瞳的矛盾正因互相的不理解,柔惜雪始终无法理解师妹弃万般
于不顾。一直到她决定孤注一掷的那一刻,她都没理解祝雅瞳。
按吴征的判断,柔惜雪的脆弱其实应始于此时。孤注一掷,成功了便是不世
奇功,失败了就是自暴自弃,历来如此。柔惜雪在当时就是一心的不成功便成仁,
之后苦心孤诣二十年的一切一朝尽丧,她坚韧不拔到难以想象的意志,在这一刻
骤然开始龟裂……
之所以没有崩溃,同门在给她关爱的同时,也从未放弃过希望。被现实蹂躏
得支离破碎,信念在不断崩塌的柔惜雪,才由此百无聊赖地活着。
吴征也是直到今日才发现了这一点!
这段一晃就过了两年有余的岁月里,冷月玦无数次地给她鼓劲,给她展示着
希望的光芒,可是柔惜雪并未像意料之中的再度站得笔直。她摇摇晃晃地起身,
在搀扶下仍是一跤又坐倒。言语的鼓励,只是让她麻木地完成一件又一件事。给
她重生的天阴门,最终只让她觉得自己已然没有什么作用,了了个大心愿,活着
的目的又少了一样。再激励她培育一支精中之精的强军,换来她触景伤情,自怨
自艾。
饱经风霜的二十年里,柔惜雪一定有无数次的触景伤情,自怨自艾。但都没
有这几日教学武功时来得多,来得深。从前再艰难,她自己的希望不灭,源于那
一身强悍的武功修为。现今已在好转,可她心若死灰,因为所有的一切,她都只
能旁观。尤其是教武!她一定有很多话想和营中的将士们说,也有很多地方想亲
自演示一遍,让人看看这套武功最强的威力是何等模样,练起来也能事半功倍。
可她做不到。
——吴征赫然念及此处,又赫然想通,才赫然发觉了从前一直疏忽的地方。
柔惜雪失去的不仅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维护的宗门,还有她自己身上的东西。顶着
两名恶魔的身体采补与心灵受辱,还能修到十二品的功力,个中的艰辛曲折外人
难以想象。她为天阴门付出了一切,在吴府里众人待她也都着眼于天阴门,不免
疏忽了她不仅是天阴门掌门,她也是柔惜雪,一个有在乎珍惜之事,活生生的人。
也幸亏她足够坚强,才能在那么的苦难曲折之下苟活至今。
吴征自己揉了揉太阳穴。尽力帮一帮是句随口可出的简单话,真要做起来可
不容易,更怕的是给人希望,希望又再度破灭,那对柔惜雪不啻于灭顶之灾。话
又说回来,吴征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时间。毕竟当年和陆菲嫣躲在一方小天地
里悠哉闲适,全无外人打扰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或许再不会有。
吴征漫无目的地乱想了一阵,屋外脚步声又起。来人虽已刻意放轻,在院门
外还犹豫停步,可仍难掩其中的惶急。此时会来的只有倪妙筠,而且看她的模样,
八成又出了事。
吴征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却弹了起来拉开屋门。果见倪妙筠俏目含泪,面上
又是焦急,又是委屈,看见吴征就扑了上来,又抓了他手腕扭头就走,道:「掌
门师姐醒来之后又自行运功,现下又……又吐了血……」
吴征觉得自己也快吐血,气的。花费了巨大的精力,好不容易为柔惜雪「糊
好」了伤处,这一擅自运功至少是个前功尽弃。他一手被倪妙筠拉着,一手捂着
脸,也是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终于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倪妙筠,她没想到柔惜雪会执拗到这等地步,也没能想到柔惜雪居然
会刚从睡梦中醒来,一察觉体内经脉有好转的迹象,就又莽撞到蛮不讲理地运起
了内力——吴征也没想到。
一灯如豆,深夜里昏黄的烛火也没能掩去柔惜雪的满面苍白。吴征在房门口
停了步,他虽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也没有下作到会去觊觎一名出家修行人美色
的地步。
只是入门时的一眼之间,房内的不堪之色尽收眼底。女尼软绵绵地趴卧于床
沿,迷茫的双眸,半是暗红半是苍白的双唇,还有密布的香汗,以及凌乱不整的
衣衫。
若仅是如此,吴征连心里的涟漪都不会泛起半点。他的家中个个绝色,且春
兰秋菊各擅胜场,就算把天下间所有女子的相貌,都着高手画师绘制成册摆在他
面前,也再没有能让他动念的容颜。
可柔惜雪不是画像,是活生生的人。她迷茫的双眸里俱是死气,想是她一觉
醒来,发觉周身伤势大好,疼痛尽去,大喜之下以为重获新生。甫一运功立刻伤
势复发,希望升起之后的破灭,才会是满目灰败。
她衣衫不整,大半个右肩裸出,唇角的鲜血尚未干透。想是倪妙筠急急去寻
吴征之后,她胸闷欲呕,又不愿污了床单才挣扎着爬向床沿。地上没有血迹,她
艰难地想支撑着上身,却又力有不逮,以至于失控般起起伏伏。吴征知道,这是
胸闷之极又呕之不出,难受到极点才会如此。就像大醉之时吐得肚里全空,五脏
六腑依然在痉挛,想吐吐不出的难过欲死。
吴征心中一怜,又是一痛。这样的眼神曾几何时也见过,还有那种深深的无
力感……被折磨得了无生趣的陆菲嫣,手无缚鸡之力的玉茏烟,吴征还记得当时
她们痛不欲生的模样。
「都这时候了,还忌讳什么?」倪妙筠见吴征停步,急得跺了跺脚轻声嗔道,
几乎是扯着他一同来到床边。
裸出的右肩里春光乍泄,吴征搭上柔惜雪脉门的时候,还是从松垮不整的睡
衣间隙看见了一丘雪肉。女子的奶儿是天赐的恩物,男子见了都有难以自禁地绮
念重重。吴征很难形容一位女尼的胸前隆起,只觉万分地怪异,冒出的想法更是
光怪陆离。
从前的天阴门掌门在天下女子间是一等一的身份。后宫的娘娘金枝玉叶之躯,
自有最好的明珠,翡翠由最好的匠师制作出最好的首饰,以衬其尊荣显贵。天阴
门是佛宗,柔惜雪落发修行,不戴首饰,也不着华贵的衣衫。可吴征这一刻本能
冒出的想法则是:这是一对完全符合她身份的豪乳……
天阴门掌门有多尊贵,那这对豪乳之美就有多尊贵。
荒唐的想法一闪而逝。以吴征的定力,再旖旎的绮念也是说收就收。脉象其
实没有什么好探,吴征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唯一庆幸的是,柔惜雪似乎对身
体的苦痛心有余悸,这一回不是那么地「莽撞」。她察觉不对立时停手,体内经
脉虽又多了好些创口,比昨日傍晚吴征为她医治时,数量可少了些。
「能不能……」看吴征松开按在脉门上的手指,倪妙筠又是惶急又是心疼。
一边急着师姐的伤势,一边也知吴征先前心力交瘁,此时若再强打精神,于元神
大大有损。左右为难之下话只说了一半,不知如何是好。
「不能。」吴征与柔惜雪一同脱口而出。
柔惜雪虽受伤痛折磨,眼力却不差。吴征为他把脉时近在眼前,早已看见吴
征满脸憔悴。在这个修为的武者身上,确切是精力损耗过度得难以入眠才有的征
兆。吴征今日只为了一人大损精力,柔惜雪先前醒来一时狂喜忘形,现下不仅后
悔不已,更满心羞愧,哪里还敢让吴征冒着风险再为自己医治。
吴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倪妙筠虽为她整理好了衣襟,女子平躺之时自
有难挡的风情,吴征不敢多看,望向倪妙筠沉着声道:「再治一回,你师姐还是
会忍不得擅自运功,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治来做什么?怎么治?」
同情归同情,说起来火气也开始直冒,吴征一点不客气。倪妙筠撅了撅唇,
终究不敢多说,又听吴征疾言厉色,心知情郎不会漫无目的纯粹发泄怒意,索性
低头不言。
她深知吴征的为人脾性,当着自己的面还这般说话,定然另有用意。吴征的
治疗之法立竿见影,柔惜雪的心结恐怕唯有他才能说得通,毕竟论柔惜雪心目中
的威望,吴征一时无两,几位幸存的同门都不如他。
「吴先生几度施以援手,劳心劳力,贫尼心中深感不安。夜色已深,请先生
早些安歇吧,天明之后,贫尼再登门拜谢。」柔惜雪强撑着坐了起来行礼谢过。
深夜私房,衣物单薄,面对一名年轻男子诚心谢恩,这在从前无法想象的一幕就
这么荒唐地出现。柔惜雪恍恍惚惚,她不敢回首的日子里比现下要难堪得多,但
吴征不是恶魔,他满腔怒火,却绝不会以目光或是动手动脚肆无忌惮地欺辱她。
而且,柔惜雪清晰地知道,歉意之外,她有多么地希冀吴征火气过后能再帮自己
一回……
低垂的头,平和恬淡垂落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因此闪烁起来,吴征看在眼里。
这与为人是否虚伪无关,再迫切的愿望一样要分场合,他当然知道柔惜雪心中的
渴望,也由此可见,这位坚强的女尼眼下有多么地脆弱。
「柔掌门啊……」吴征有些痛心疾首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你
的师妹,徒儿,每一人都关心你到了极点,但凡你有什么意外,她们该多么伤心?
突击营里的将士都在翘首以待,等着你传道授业。偏生你自己,一点都不爱惜自
己!让我安歇?我怎么安歇?我现在就是回去了躺下,光担心妙筠我都无法入眠。
你也不爱惜你的师妹,你对我言语上恭敬,可惜心底半分敬意也没有。你莽撞的
时候,不管不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同门,有没有想过突击营的将士实力不足,
光凭他们现有的武功,我永远也对付不了贼党?」
「贫尼惭愧……」
「你真的该惭愧。」吴征不理倪妙筠近乎乞求他给柔惜雪留些面子的眼神,
厉声道:「想你当年多么坚韧不拔。若是头两年你萎靡不振也就算了,现下一切
都在向好,我身边的每一位都斗志昂扬。为什么?为什么你柔惜雪还是这般浑浑
噩噩,连个愣头青都不如?」
柔惜雪头垂得更低,双目不敢再睁开视物,只低着头唇瓣念念而动,不知是
忏悔还是彷徨。诵经片刻,柔惜雪抬头睁眼道:「吴先生,贫尼心弦已断,再不
能如从前一般忍辱负重,也早已不配再为天阴门掌门。尚未传位给玦儿只因想等
一个合适的良机。贫尼……误了吴先生的要事,甘依军法。」
「军法?你撑得住么?」吴征没好气地道:「若是罚你今生永不准再运内力
呢?」
屋里忽然沉默,柔惜雪竟不敢答会如何。片刻后吴征的气也忽然消了,不仅
因现下的柔惜雪足够坦诚,不打诳语,也因她低下头时,眼眶里终于落下晶莹的
泪珠。
正如她所言,心弦已断,再不复从前的坚韧不拔。从此之后,无论她眼界多
高,见识多广,多么足智多谋,她就是个患得患失,敏感脆弱,胆小却又莽撞的
女子。她仍有能耐将手中的事一件件做好,但她再不能领袖群伦,披荆斩棘,一
往无前。
一代绝顶高手沦落至此,卑微到亲口承认自己的软弱无能,谁能不黯然神伤?
倪妙筠死死捂着瑶鼻樱唇,生怕哭出声来被柔惜雪听见。掌门师姐甚至已没有回
答吴征问题的勇气,出家人不打诳语,只因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做得到。她面
色一会儿沉重,一会儿又淡然,不知是早已在心中深埋的念头被吴征翻了出来,
还是方才又有新的明悟。
「不答,就是做不到了。」吴征丝毫不留颜面,继续逼问道。
「是,贫尼……当真做不到。」柔惜雪再一回直面现实,她面上虽能保持淡
然,一颗心却直落落地向下沉,信念似在被加速摧毁。
「呵呵,武功就一定这么重要?凭你的聪明才智就算没有武功一样足以领袖
一方。」
「贫尼现下不能了。」柔惜雪又再度落泪,道:「贫尼有负九泉之下的同门。
贫尼已身无一物,修行武功时曾倾注无数心血,一朝尽失,贫尼实在放不下……」
「就是非做不可,今后还是会犯险咯?」吴征怒其不争地摇摇头,翻了翻眼
皮道:「那么,若能修习武功,让你做什么都愿意了吧?」
「不能。」
「嗯?」倪妙筠与吴征都对这个答案十分意外。柔惜雪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就为冒险去寻找修习武功的一线希望,可说什么都不在乎,居然会回答不能?
「贫尼再不为一己之私做害人事。」柔惜雪凄然道:「贫尼害过吴先生,也
害了雨姗。终此一生,贫尼虽无用也不再害任何一人。」
吴征定定地看了柔惜雪片刻,起身鞠了个躬道:「柔掌门能说出这句话,晚
辈佩服。这事情,晚辈将尽力而为。但是前辈不要高兴得太早,有两样事要先说
清楚。」
「吴先生请吩咐。」倾心交谈了好一会,柔惜雪浮躁的心也安宁许多,有些
物我两忘的意思。
「第一,晚辈没有半点把握,只能尽力一试。成与不成柔掌门都不要大悲大
喜,也不要有什么期待。」
「贫尼其实十分期待,但无论结果如何,贫尼心中待吴先生只有感恩之心。
若是不成……也是天意……届时贫尼大悲也好,无欲无求也好,认命就是了。又
有违吴先生之意,请先生可怜贫尼已着了相,万望海涵。」
吴征无可奈何。柔惜雪说得诚恳,全是真心实意,也是人之常情。非要让她
能全然克制自己的情绪,那柔惜雪已是圣人悟了道,还要他在这里啰嗦劝解?
「好吧,第一点就算有言在先,应不应都无妨。第二点便没得商量,柔掌门
若是不允,这事就当晚辈没说过。」吴征看了看倪妙筠,示意不是不给面子,是
确实绝无余地:「关于治伤的一切,都得听晚辈的。尤其柔掌门再要动用内力的
唯一前提,便是晚辈允可。无论在任何时候,若无晚辈亲口当面允可,柔掌门擅
运内力,晚辈会立时翻脸不认人。这事没有任何退路,到时候就算我娘,妙筠,
玦儿一同来求,我也绝不会再为柔掌门的武功想一点办法。柔掌门能允诺么?」
亲口当面,条件十分苛刻,却让倪妙筠心中松了一口大气。女郎看着吴征嘟
起了樱唇,对爱郎的思虑周祥满心欢喜。她一点都不担心柔惜雪,观师姐这几日
的言行,她只能答应吴征的要求。一旦答应,不管今后是不是能恢复伤势再修武
功,最起码在严苛的条件之下她不敢再莽撞胡来,至少不会再伤身。
「贫尼不敢诓骗吴先生,贫尼许诺吴先生并在此立誓,若有违誓言,永堕拔
舌地狱不得超生。」
柔惜雪果然应承下来,一方面吴征已展示了独门内功对她伤势确有帮助。能
否疗根治本不知,但天下间绝没有比吴征更有希望能医治她内伤的人。另一方面,
她也别无选择,与其胡乱尝试害了自己不说,还误了诸多大事,不如相信吴征。
这人自出道来,小毛病固然多,但是有情有义,的确是值得信赖甚至以生死托付
之人。不仅身边人是这样信赖他,突击营一营的将士都可以把后背托付给他,把
命卖给他。
「好!妙筠在此,正好做个见证。晚辈再说一遍,是若无晚辈亲口当面允可,
柔掌门绝不可擅运内力!柔掌门既然允了,晚辈冒昧,请柔掌门伸手。」吴征也
干脆,奋力运起内力振奋精神。
「吴先生不可再伤神,贫尼不敢。」
「我现在回去难道睡得着?妙筠能安生?柔掌门能入眠?」吴征不依不饶,
如此坚持除了这些原因之外,还有一点也是给柔惜雪留个教训,下回再有运功的
冲动时三思而行,不要害人又害己。否则到时候想不治也真的难,天阴门的另三
位跪着不肯起来,吴征要怎么办?这种情形断不能发生:「请柔掌门伸手。」
关于治伤的一切,都要听吴征的。柔惜雪见吴征坚持,不敢不听,也知吴征
分明在给自己下马威,只得伸出皓腕。
吴征带着三分火气,闭目按上了脉门。
虽是第二回以内力附着在经脉附近的细胞上,比第一回熟练许多,已大耗心
神的吴征还是累得几乎虚脱。被倪妙筠扶回了屋里,一觉直接睡到日头偏西。
撑着酸软的身体起身,耳听着校场上还有将士们操演的喝声与欢呼声。吴征
略作梳洗,舒展着四肢走向校场。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操演早已结束,柔惜雪日常都在指点将士们的武功,
一直到入夜方才罢手。营中五百多的将士,每一位都要找出他们被掣肘之处,再
寻出解决之方,授以一套新的武功。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再偶尔碰上些脑筋
打结理解不来的,还得反复说明。尤其在初期,进展着实有些慢。
倪妙筠见吴征来到,遂打了个手势让将士们继续,羞红着脸朝他走了过来。
这帮豪杰胆大包天的事情干过不少,但是敢嬉闹吴大人与倪监军的一个都没有。
嘴上蹦不出一个字,心里早就笑开了花。看看,吴大人和倪监军小别胜新婚,几
日不见一定思念得紧。吴大人昨儿傍晚来到,红男绿女,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倪
监军的姿色非凡天仙化人,吴大人操劳一夜睡到现下才起得来……什么?你说倪
监军为何起得来?那是人家认真负责,武功又高上那么一些,当然起得来。
将士们这么一想,不免脸上神情古怪。倪妙筠眼观六路早就看得明白,不由
咬牙切齿,越走眼睛睁得越大,越是倔强……吴征心里也是不停地叫苦,昨夜早
盘算的是与倪妙筠恩爱一番,来的途中还万般期待,不想全给搅黄了,说起来还
有一肚子怨气来着。
「昨夜辛苦了……」话一出口,倪妙筠险些给自己一记耳光。慌乱之下歧义
重重,这叫什么话?
吴征果然失声而笑,连连道:「不辛苦不辛苦,别说未能一亲芳泽,就算瘫
在倪仙子的石榴裙下,那也算不得半分辛苦。」
「你也来逗人家。」倪妙筠急的一跺脚。将士们的神色,吴征的眼力当然也
看得清楚,自己又落了话柄,情郎哪会不逞些让自己心中甜甜,又好气又好笑的
口舌之利?女郎一咬唇瓣,借着背对将士们的良机一亮满口白牙,做了个欲咬的
势子。
吴征微微一笑,也微微一挺腰,意思再也明显不过。趁着倪妙筠还未来得及
发作,赶忙拉起女郎的纤手道:「我们这里看一会。」两人并肩而立,吴征道:
「你师姐昨晚没再乱来吧?」
「你定了规矩,师姐既然应下了就不会乱来。」爱郎轻薄,惹得她满面绯红,
此刻却感激地紧了紧吴征的手道:「你的话,她能听得进。吴郎,这件事真的难
为你,也要花去你许多精力,但是,人家真的想师姐能好起来。而且,一个有武
功的柔惜雪,一定能帮到你更多!」
「她如果不能好起来,寿元难过十年……」吴征也紧了紧大手道:「先不用
谢我,其实我现下还一点办法都没有,姑且一试吧。啧,也实话实说,我现下越
来越佩服她了!」
柔惜雪手持一根竹杖指点武功。她精神比前些日子健旺许多,中气不足的声
音也嘹亮了些,远远地飘在吴征耳里,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连吴征都觉有些醍醐
灌顶之感。难怪天阴门在祝家一事里损失惨重,多年后又能高手如云。有这等名
师指点,天赋出众如倪妙筠,冷月玦等人的修为真是一日千里。
「那当然。」倪妙筠傲然地挺了挺胸,与有荣焉道:「世人只知她是绝顶高
手,哪里知道师姐才大如海。你看,将士们一个个对她都是心悦诚服。」
「盛国现下就是唯才是举,这么厉害的人物,哪能只做这么点事呢?妙妙说
对不对?」吴征目光闪烁,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遥指着将士道:「这样教下去
细则细矣,就是太慢,不是最优之法。营里那么多将士,不像天阴门就那么十来
号同门,得换个方法。」
吴征拉着倪妙筠的手趋近,女郎心中虽羞,也知吴征放肆一回,本意是告知
将士们两人已然定情。否则倪大学士的女儿,在军营里跟着自己暗地里不清不楚,
传了出去有辱倪府。倪妙筠走了几步,心情渐定,落落大方地任由吴征牵着,只
微嘟着唇目光左右扫视,难得在此事上有几分镇定。
「恭喜大人……」
「大人好福分……」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吴征走近,将士们停了手中活计齐声欢呼起来。吴征四面拱手谢过这一番祝
福,又向柔惜雪道:「劳烦柔掌门在此,辛苦,辛苦,这一番恩义晚辈铭记于心。」
「不敢。」柔惜雪合十一礼,道:「贫尼分内之事而已,不敢称恩义。」
「晚辈有句话,请柔掌门一同参详一二。」吴征向着将士们道:「柔掌门言
传身教,将士们一定获益匪浅,但其中有个不妥当处。晚辈旁观了一阵,猜测一
日下来能给五六名将士授一套武功已是顺遂了吧?」
「五六名已算得多了。」
「然也。营中五百余名将士,就算一日有五名,再扣除歇息的日子,更不敢
让柔掌门每日操劳,要教一遍下来少说也要五月时光。旁的倒没什么,就是得不
到柔掌门指点的将士要荒废太多时日,不大好。」
吴征这一句话说得有些将士眼泪都快下来了。柔惜雪的本事人人亲眼所见,
谁不着急能快些得她的指点?尤其眼看着忘年僧,墨雨新这几位运气好,一开始
就得了指点的,几日下来武功暴涨了一截。忘年僧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操演一
完就拉着从前与他平齐的高手对练,眼看着那几位与他的差距一日一日地增大…
…忘年僧得意非凡,大嗓门子一吼,谁不知道他得了天大的好处?当面自是人人
称羡,背地里就是难免嫉妒。有几位与他平日就不太对付,找着机会就要较量一
番的高手,更是觉得人生一片灰暗,永无出头之日……
可惜柔惜雪要教谁,几乎全凭运气,虽是人人最终都会得到她的指点,前后
下来的差别可就大了。需知五月之后,最后一位将士刚刚被柔惜雪提点一番,忘
年僧的那套武功估计也练熟,都能开始练第二套了……
若是平日,震天价的叫好声已然响起,今日呱噪的军营居然鸦雀无声。赞同
吴征,也没人敢数落柔惜雪的方法有欠缺,倒是足有四百多位将士眼巴巴地望着
吴征,满脸要他「主持公道」的模样。
「吴大人教训的是,贫尼茅塞顿开,此前确然是欠妥,欠妥。」柔惜雪从善
如流,且一力维护吴征在军中的权威。她武功虽失,为人处世仍然分寸得宜。她
想了想道:「第一轮当以简,以速,以见效为主,贫尼拣些易入门,易教,又可
通行的速成之法,旨在不荒废时光。待第二轮,第三轮再徐图进取,精雕细琢不
迟。吴大人看这样可好?」
「大善!」吴征抚掌又一鞠躬,道:「授业之恩,营中将士都不是忘恩负义
之辈,柔掌门的大恩德,突击营永生难忘。」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些许矛盾解决,突击营里的都是义气当先的好汉,
当即许下重诺。这番诺言其实在柔惜雪开始授业时,将士们就已在心中许下了,
但是主官在此挑了头,他们才能名正言顺地立下誓言。
「贫尼幸何如之。」柔惜雪心神一阵恍惚,合十间又落下泪来。她太清楚这
支军旅的力量,待他们的修为再上一个台阶,再填充入几名绝顶高手,的确能给
暗香零落以巨大的威胁。吴征所言复仇压箱底的本钱,不是妄言。
「今日先到此为止吧,柔掌门累了,你们多多体恤些。」
吴征散去了将士们,与倪妙筠,柔惜雪一同用膳。之后探查柔惜雪体内经脉,
发觉自己的方法行之有效,柔惜雪的经脉创口有了自己附着的内力保护,很快就
大见好转。她又乖巧地不再擅动丹田内力,经脉得了滋养,创口渐渐复原。
柔惜雪亦对吴征的独门内功大感惊异。她精研百家武功,从未听说内力居然
可以于经脉之外运行。吴征的不但可以,且威力无穷,以他的年龄和眼下的修为,
几乎可称中原大地千百年来,宁鹏翼之后第二人。连祝雅瞳在他的年龄也没有这
等修为。
吴征替她疗伤仅有两次,可是内力在她体内无拘无束地穿行。柔惜雪是习武
的绝顶天资,虽不明细胞与神经的道理,可感同身受之下也有一些明悟。更隐隐
然地,对吴征为她治伤,恢复内力的方法有了些笼统的猜测。
猜测模模糊糊,即使是飞花逐影,也不能理解何为细胞。但是这些模模糊糊
俱似光明,在她混沌不堪的世界里亮起,更不妨碍她的信心陡增。
用膳时只吴征与倪妙筠闲聊两句,柔惜雪默不作声,把脉时她也不发一言。
可柔惜雪目光里始终逃不开吴征的影子,当她幡然醒悟发现自己的失态时,居然
有些哑然失笑。每一回给将士们授业,没轮上的都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目光里
满是期待。现下自己看向吴征之时,不也正是这样可怜巴巴,满是期待么?
丹田与经脉伤势非一朝一夕之功,急不得。尤其柔惜雪内伤甚重,连创口都
没愈合,更急不来。比起昨夜,柔惜雪忽觉自己耐心十足,半点都不焦躁。伤口
愈合要时日,吴征寻摸一条稳妥的方法也要时日。但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只
要有希望,耐心就会有。
「吴先生不忙的,贫尼现下已半点都不急,真的。」柔惜雪心中有愧,吴征
的精神始终有些萎顿,全因自己的莽撞之故。且自家师妹与他恋情正浓,当寻机
抽身才是。
「趁热打铁。」吴征龇牙抽了口冷气,精力耗费过甚的感觉不好受,但有些
事咬着牙也得做。柔惜雪身上伤势好转,经脉伤不是小事拖延不得。方法有效,
更当每日巩固,直到创口愈合才行。他默运元功片刻,睁眼道:「请柔掌门伸手。」
柔惜雪应承过的事,不敢违抗,只能低着头伸手,在一旁的倪妙筠看来居然
有几分乖巧之感,不由心中大慰——掌门师姐近期是绝不会再胡来了。
在柔惜雪心中正百感交集,吴征这样待她已不是一个好字能形容。加上重建
的天阴门,倪妙筠和冷月玦均有一份好归宿,再到大耗元神为自己治伤。在她心
中升起的是何以为报之感?
这又是一份巨大的迷茫,吴征正蒸蒸日上,自己还有什么能力能报答他?还
有什么东西能报答他?迷茫之间,吴征的内力透体而入。
或许是吴征尝试之后胸有成竹,这一股内力比昨日的强劲许多,像是男儿粗
糙又温暖的大手,热烘烘地顺着经脉周边涌向四肢百骸,像在抚摸着这具高洁脱
俗的玉骨之躯。
这副娇躯早非冰清玉洁,同为男子,从前的像是恶魔,恣意地轻薄凌辱。现
下的却屏息凝神,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为她抚平身上的伤患。
经脉弥漫周身,今日增强了的内力远比昨日清晰得多。热力转过任督二脉,
像搂着自家的腰肢;透过足阳明胃经,像从上至下抚摸过右边玉乳;再环绕着手
少阴心经,则像捧着伤痕累累的心,温柔抚慰。柔惜雪又有要落泪的冲动,但她
不敢打扰了全神贯注的吴征,只能尽力收敛心神。
在她体内的内力越来越强,感觉越发地清晰。这股内力现下的威力在她看来
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个中恩义,沛莫可御……
柔惜雪似在温泉之中,烫得娇躯越发酥软,意识越发迷糊,再度沉沉睡去。
第六章、猎狐于野。其血如鸩
春末夏初,草长莺飞。远山上绿草如茵,树木葱茏。山上的兔儿,灵鹿一个
个都吃得膘肥体壮,肚皮滚圆。这是一年里最宜人的时节,山野郊外从不乏结伴
游玩的人儿。
三骑骏马结伴而来。吴征胯着宝器在中,「奔霄」腿高身长,极显神骏。柔
惜雪和倪妙筠落在两骑之后,她们各自骑了匹母马。三人也不放蹄,任由马儿嘚
嘚哒哒地信步而行。——柔惜雪伤势好转,勉强能骑得骏马,但要挥鞭飞奔,非
得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可。
突击营又到放假的时日。这二十来天功效卓著,柔惜雪从此前的细致入微转
为粗略指点,传授的武功也以浅显为主。营中将士很快就「人人有功练」,一个
个的喜笑颜开。突击营的操练甚是辛苦,今日的假期难得还有大半将士留在营中
苦练,但对柔惜雪而言就是好不容易能喘口气。
风光明媚的郊外,实在是散心放松的大好地方。背上行囊,乘上骏马,再挂
上两张弓,两壶箭,倪妙筠想着此际的狐狸油光水滑皮毛正茂,打上几只做些裘
衣,正是上好的佳礼。柔惜雪身体羸弱,冬季有这样一件裘衣可以御寒,祝雅瞳
一定也会喜欢。女郎偷眼瞧瞄正左右张望的吴征,暗道看他的样子,一定不知道
自己爹爹寒手寒腿,送件温暖的狐裘,爹爹一定会喜欢。
吴征选了片空地拴好马匹,带上弓箭,又扛上只麻袋,道:「上山吧?」
「走。」倪妙筠现下但逢出游都兴高采烈,搀着柔惜雪的手臂道:「师姐还
不累吧?」
「不会,和你们一起。」柔惜雪淡淡微笑,她运不得半点内功,但经脉伤势
一天好似一天,比起此前两年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要好上许多。
吴征哈哈一笑,看准了山路将麻袋打开,伸手进去一阵掏摸抓出两只肥兔儿
来。
狐狸虽有尖牙利爪,体型却不大,豺狼虎豹都能轻易要它的命。所以这东西
胆小又谨慎,不像那些猛兽满山地逛荡,平日喜欢躲在洞里不现身。想要猎狐,
就要有诱饵,不放两只兔儿让狐狸来抓,人又怎能取它的皮毛呢?
兔儿被关了好些天,一时得了自由喜出望外。山林间都是青草的香味,这里
有它们最喜欢的食物。两只兔儿瑟瑟缩缩地张望片刻,就蹬着腿跃入草丛里。而
两日来直到昨夜刚停的小雨,也让被困在洞窟内的动物们饥肠辘辘,今日的阳光
明媚,无论对谁都是猎食的大好日子。
吴征跃上树梢监视兔儿的动向,远远的,倪妙筠搀着柔惜雪在山路上缓缓跟
随。吴征无奈地摇摇头,男人嘛,想要有漂亮女人,不仅要英俊多金,才华横溢,
有时候也得做些苦力活。没有女人不喜欢心爱的男人为她们鞍前马后,她们的虚
荣心会因此得到极大的满足。所不同的,蠢女人会以为这是男人应该做的,而聪
明的女人,就会十倍百倍地回报。否则,怎会总有出色的男子心甘情愿地为聪明
的女子鞍前马后呢?
柔惜雪的伤势稳定之后,倪妙筠终于可以夜入吴征的房里,时不时地,吴征
也是暗夜偷香,闯进她的闺房。两眼放光的女郎总会热情地回应,再一起欢好到
倦极而眠。每想到个中旖旎,吴征都不由露出微笑。今日打猎虽要多出些气力,
想想今夜的报答,还有什么不值得呢?
有了诱饵,狡猾的狐狸也终于露出行藏,小半日下来三人就打了两大三小五
只狐狸,收获颇丰。躲过午后最烈的阳光,三人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启程回
营。
骏马仍是信步而行,吴征看看天色,暗道若是天黑之前赶不及抵达突击营,
在野外对付着填饱肚子再回也不迟。正思量间,就见远处两匹健马飞驰,滚滚烟
尘在夕阳下分外地浓烈。
吴征一皱眉,超倪妙筠打了个招呼,便催开宝器迎了上去。马上有一人是邵
承安,他今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来的方向是突击营,说明他已去营里找过自己,
巡不着人才在于右峥的陪同下赶了出来。
这么焦急,必有要事。吴征心神不安,也不愿烟尘惊扰了佳人,忙率先赶了
上来。
邵承安丝毫未放缓骏马飞奔的步伐,只在吴征面前才飞身跃下马来。骏马依
然向刺斜里猛冲,互感身上一轻,又无人催促才停步迷茫地回头。
「主人,杨爷出事了……」邵承安从怀中掏出火漆密封的书信呈上,说出让
吴征心头一跳的话。
杨爷就是杨宜知。昆仑派重开山门,戴志杰与顾盼坐镇烟波山,杨宜知便负
责四处遴选人才,按时日计算近期当在镇海城附近。吴征沉着脸拆开火漆,目光
一扫,脸色更加难看。
邵承安说的是出事,那就不是最严重的后果,至少性命无忧。但这么焦急地
赶来,杨宜知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吴征心情略定,可是信上的字迹又让他头
皮发麻。
「古海成。锡山剑派弟子。死因:胸骨粉碎,疑钝器重击。」
「范东青。鹰爪门弟子。死因:肋下中掌,五脏破裂。」
「雷碧碧。归元山庄弟子。死因:内伤,不治身亡。」
「涂明开。飞鸾镖局副总镖头。死因:太阳穴遭重击。」
「岳池。清溪门弟子。死因:内力全毁,自尽。」
五条人命,看上去不太起眼。本就是些二三流的门派,死几个弟子这种事情,
在好勇斗狠的江湖上每一天都在发生,至多也不过是一时的谈资,过后便忘。但
吴征知道这一回没那么简单,甚至是巨大的麻烦。
「古海成是锡山剑派的二弟子,据说武功稳居同辈第一,几乎是派里公认的
掌门人选。范东青是鹰王范世坚的嫡孙,已继承了鹰王的衣钵。雷碧碧不仅是归
元山庄的弟子,且下个月就会明媒正娶,成为庄主的平妻。涂明开在飞鸾镖局走
了二十三年的镖,从趟子手一路升做副总镖头,老镖头甚至把长女都许配给了他。
岳池是清溪老人的关门弟子,已尽得真传……」
邵承安将关键处一一细说,吴征眉头越皱越紧。五个人,分数五家门派里举
足轻重的人物,两日之内相继死去。每一家都指认杨宜知就是凶手,从死因来看,
也确实都死在重手法下,正是杨宜知的武功路子。
「宜知怎么样了?」
「杨爷被下在牢里待开堂问审,属下已设法见着了杨爷。当日的事杨爷已巨
细靡遗地告知属下,正待禀报主人。」邵承安低下头,不敢居功自傲。
「很好。」得力的部下可以省去大量的功夫,吴征赞了一句,道:「都是自
己人,无妨,直接说吧。」
「是。」邵承安略有疑惑。倪妙筠是铁板钉钉的主母之一,于右峥也是心腹,
但怎地柔惜雪也不需忌讳了?他不敢抗命,忙将镇海城一带发生的事细细说了出
来。
杨宜知鲜衣怒马。与吴征的沉稳不爱张扬,对华衣没什么兴趣不同,他的用
度都极为考究。上好的衣料,合身的剪裁,腰带上系着白玉飞天佩,双履上绣着
金丝五彩云,就连骏马的铃铛都是纯金打造。
由根基之地大秦来到盛国,要历经艰难的不仅是吴府,昆仑派,还有随着他
们一同来到盛国的各家豪族。陆家,顾家,戴家,杨家等等,无一不是经历着百
年来最艰难的时光。
一帮「外来者」,有钱,有实力,有靠山,举家迁移来盛国落地生根,无论
到了哪里都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没有一家当地的豪族会欢迎他们,没有一
家当地的豪族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把他们带来的金银财宝吞得一干二净。
张圣杰可以给土地,但不会是早有主人的肥田。偏僻地带的土地要人耕种,
种出的粮食要有销路。各大家族从前的生意也要慢慢地捡起来,在盛国大地上,
与原有的竞争者殊死搏杀,冲出一条血路。
所以杨宜知从来了盛国起就不能不高调,且越来越高调。
现今吴府站稳了脚跟,就是对他们最强有力的支持,昆仑派若能重立,便是
他们再度张开的旗帜。名声要靠口口相传,杨宜知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在第一时刻
知晓,恨不得昆仑大学堂里一天之内就都是学子。他昆仑派杨三就是要高举高打
地进入镇海城,最好闹得满城风雨。
但是杨宜知也知道,高调归高调,闹得太大就不能了。豪族们来到盛国引起
敌视,概因「抢地盘」。昆仑派重开山门,同样是「抢地盘」。
比起燕国和大秦的两家门派并驾齐驱,盛国特别地不同些。因为国师费鸿曦
身为天下第一高手,庐山派在盛国的地位超然,多年来揽走了绝大多数优秀的苗
子。于是盛国的江湖里庐山派一家独大,硬是要说谁是盛国第二门派,怕不有七
八家跳出来说自己就是第二。
这几家比上不足,比下又太过有余的门派,便如军阀一样割据而生,多年来
相安无事。——谁也不比谁更强多少。就算你更强些许,也没有吞并我而不遭受
重创的实力。就算你有本事有气魄一口吞了我,还要问老大庐山派答应不答应,
会不会看你有坐大的意思,反手一掌拍下来,拍得你灰飞烟灭。
但忽然来了个昆仑派就不同了。争不了第一,没人愿意轻易交出第二把交椅。
他们也达不到费鸿曦那样,以国之安危为先,门派间的利益争斗可暂时搁置的眼
界与气度。所以昆仑派想重开山门,建起根基之地只是第一步,如何与这些武林
门派周旋,甚至求同存异,共谋利益才是重中之重,难上之难。
吴征当然早已想到了这些难处,山门外那两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
者,除暴安良正由此而来。不仅是立起门派大义,也是告知诸多江湖同道昆仑派
的志向。昆仑从立派起,境界就与你们不同,不在一个层面上,大家并不冲突,
莫要动不动就以为要来抢你们的地盘。
然而吴征也知道光凭这两句话作用不大,昆仑的山门想要重焕光彩,还得靠
着大家同心协力,脚踏实地地做起。吴征没有这份闲工夫,也管不到这么细致的
地方。
于是山门交给戴志杰打点,他人细心谨慎,又有过目不忘之能,性子又比其
师顾不凡更加宽厚些,一定能把门派打点得有声有色。
宣之四方,遴选人才的事情就交给杨宜知。这是一份苦差,也是一份肥缺。
昆仑派在盛国境内收徒,自会与各地建立起无数联系,不仅是授徒,还有生意的
往来与商路的开发。从大秦来的各家豪族正要依托这样的机会重新崛起。
四方奔走,杨宜知已胸有成竹。所以远在三十里开外,杨宜知就发现有人盯
梢,待他独自入了镇海城,至少有十二人从城门口平白无故地没入阴影里,就此
不见。
连随从都不带,不仅是胆色,更是信心。他虽然年轻,但在中坚力量一战尽
墨的昆仑里已必须担起重责。他的名声虽不算如雷贯耳,武功也未到炉火纯青,
但名门弟子,面对这些下一等门派从来都有一份优越感,也有优越的本钱。
一入城门不远就是天祥客栈。城门口的几家客栈,没有一家比天祥客栈更大,
更豪华,更舒适,住上一天居然要一两三钱银子!在紫陵城里或许算不得太让人
瞠目结舌,但在镇海城就是一等一的豪奢,这是火虎堂的产业。强龙不压地头蛇,
也得看地头蛇的能耐有多大。放眼镇海城,乃至周边的居然城,丹洋城,火虎堂
都是最不容易招惹的那一条地头蛇。
三十年前,老堂主冯昊远从镇海城三十七家帮会里凭着一双铁拳打出了声名,
也硬生生地将火虎堂打成了镇海城第一帮派。又一路打出镇海城,打到居然城,
丹洋城。扬州六郡之中,西面三郡都成了火虎堂的势力范围。
冯昊远打了二十三年,终于把自己打累了,打残了。近七年来,冯昊远出现
在人们的视线里已越来越少,近四年更是足不出户。听说除了贴身的家眷,火虎
堂中除了厉白薇厉大总管,再没有人见过他,更不用说外人了。
杨宜知大踏步地进入天祥客栈,早有伙计引了他在二层窗口通风凉爽,视线
又佳之处坐下。二层里有不少宾客,但这一桌的左右都是空着的,仿佛刻意留下。
杨宜知微微一笑,取出一锭银块抛在桌上道:「先住一天看看。」
银块足有十两重,闪着冷冷的银光。天祥客栈虽奢华,这一锭银子也足以住
上七日。但杨宜知清楚,一两三钱不过是住一天的价格,他不仅要住在这里,还
要吃喝,还要玩乐,兴许还会开宴迎四方宾客,也兴许会喝多了酒,乒乒乓乓砸
碎了杯碗。——光住上一天就要一两三钱的地方,用的杯碗也都价值不菲。
「呵呵,杨三爷的银两,小人不敢收。今日一早小人就得了吩咐,三爷在本
店的一切吃喝用度,一个子儿都不用。」
小二赔着笑,他不知道这位杨三爷的来头如何,只是按着吩咐,用他最热情,
最让客人舒服的方法,让这位大爷开心就好。
「呵呵。」小二万万想不到酒到唇边的杨宜知忽然停手,虎目一瞪,寒光四
射,仿佛刀锋一样让他打了个寒噤:「要是按我从前的脾气,这一口酒就泼在你
的脸上!」
小二也变了脸色,冷汗开始从额角上冒了出来,他低着头以卑微的姿态尽力
平抑着杨宜知的怒火,只听道:「滚!」
店小二低着头鞠了个躬转身就走,杨宜知冷笑一声,就算吴征在这里也不会
责备他摆架子。既然知道本人已到,还事先做了安排,却遣来个店小二,这是打
发叫花子呢?还是给脸色看呢?
银锭还摆在桌上,小二不敢拿,杨宜知也不收回,好酒好菜依然流水般送了
上来。杨宜知嘿嘿笑着,不客气地风卷残云般吃了一顿,又举起酒壶打开壶盖,
咕咚咕咚地将整壶好酒都倒进了肚子里。
此时就听楼梯上响起踢踏之声,一人道:「杨三爷好酒量。」
杨宜知一眯眼,知晓终于有正主儿来了。江湖上的豪杰,客客气气的有之,
但大多时候还是以力服人。拳头大的未必道理就大,但是先说两句没什么问题。
杨宜知直接轰走了小二,丝毫不留半分颜面,显得有恃无恐。既然他底气十足,
也就没有些不三不四,上不得台面的人再来骚扰。
杨宜知来镇海城一带时就已熟读此地的势力,以及头面人物的特征。来人的
脚步声分明有,又像无,并非刻意就显露了一手好轻功。加之一开口声线偏低,
又让她有几分刻意地辅以婉转妩媚,听起来不显温柔,甚至有些阴阳怪气地渗人。
杨宜知哪里还会猜不到来人是谁?
「厉大总管?」
一袭白衣,士子装扮,青丝绾起,腰间插着把折扇。来人正是镇海城里的头
面人物之一,火虎堂大总管厉白薇。装扮的清新脱俗,并未让她更显出尘貌美。
杨宜知眯起了眼,这位大总管生得女生男相,怪的是要说男生女相也无不可。若
不是这个名字,还有一对撑起衣衫的胸脯,以及她虽有些黑,但细腻光滑的肌肤,
杨宜知几乎要以为厉大总管是个男人。
「杨三爷大驾光临,在下若不亲来,日后不免叫江湖同道笑话镇海城里没规
没矩。闻名不如见面,杨三爷好气魄。」
「呵呵,可惜厉大总管来得晚了些,否则杨某还有幸敬大总管一杯酒。」杨
宜知揶揄道:「厉大总管盛情,杨某心领。」
「来人,再开一席,给杨三爷接风。」厉白薇不以为忤,似笑非笑地大袖一
挥,立刻有仆从手脚麻利地将残羹冷炙全数收拾干净,好酒好菜又流水一般摆了
上来。
「杨三爷,礼数不周,在下先干为敬。」
杨宜知眼睛一亮,厉白薇的先干为敬不是用杯子,也不是用碗,而是用壶。
她揭开锡壶的盖子,将整壶酒咕嘟嘟地倒进了肚子里。能喝酒的人很多,喝酒用
倒的人很少。能喝酒的女人也不少,但是喝酒用倒的女人更少,不由得杨宜知不
感到惊喜。
昆仑派上上下下好酒的不算多,吴征就未养成有事没事都喝两杯的习惯,所
以师兄弟俩关系虽好,也很少一醉方休。戴志杰更是克己守矩,来了盛国之后干
脆滴酒不沾。杨宜知理解这位二师兄,他的师尊顾不凡在昆仑派覆灭一事上有不
可推卸的责任。吴征虽未将顾不凡逐出门墙,戴志杰却始终有一份负罪感。他所
能做的,就是再加一把劲,多将师尊留下的屈辱洗刷一些。
屈指算来,杨宜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喝过一场酒。酒逢知己才会千杯少,
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才会喝得更多。他来镇海城虽身有要事,但一点都不着急,
再说想要办成要事,喝酒也是其中必有的一件事!
一到镇海城,就能与当地最有权势,最不好惹,也最不好打交道的人一起喝
酒,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于是杨宜知也打开壶盖,一样将酒倒进了咽喉里。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见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厉白薇的眼睛也开始放光。而且,
随着两人一壶一壶地将酒倒进口中,杨宜知发现她的的眼睛越来越亮,女生男相
的面容上,妩媚之色也越发浓烈,几乎把男相的那一面都给盖了过去。
两人接连灌了五壶酒进肚才停了下来,不是战事少歇,而是桌上的酒只剩了
一壶。杨宜知伸手去取,厉白薇出手更快,五指一扣握住了壶颈。
这一下有心算无心,杨宜知随手而为,厉白薇却是展露了武功,占了上风。
杨宜知的小巧功夫并不擅长,又见厉白薇先一步得手,酒壶虽不小,争夺起来难
免有所触碰,男女之间逾矩不太好看。他也不再抢,笑道:「厉大总管这是何意?
莫非以为杨某酒量不济?」
「哈哈哈,岂敢,岂敢,昆仑高足,若是些许水酒就力不从心,岂非浪得虚
名?」厉白薇弹开壶盖,道:「火虎堂虽是小门小户,在下既为大总管,也不敢
丢了自家颜面。在下来前杨三爷就先喝了一壶,这一壶不过是追平杨三爷,不敢
占这个便宜而已。杨三爷放心,好酒有的是,莫说一位杨三爷,再来一百位,火
虎堂也照样供得上。」
看她长鲸吸水般将一壶酒倒进嘴里,杨宜知嘿嘿一笑,这一段话说得处处机
锋,还暗含着警告之意。他不慌不忙,来镇海城之前,比这里敌意更强十倍的阵
仗都见过,厉白薇至少好酒好肉供着,还陪自己喝酒,已算得客气的了。
「杨某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厉大总管盛情太过,好叫人惭愧。」杨宜
知被勾起酒虫,也有一较高下之心,道:「人微言轻,但是杨某既奉命而来,不
得不硬起头皮撑着面子,不给昆仑丢人。从这一点而言,为难之处倒与厉大总管
有异曲同工之妙。」
「唉,听说总有些不开眼的鼠辈妄图螳臂当车。杨三爷与吴掌门情同手足,
普天之下无人不知,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呢,不给杨三爷面子,岂不是不给吴
掌门面子?利令智昏,杨三爷也莫要和他们太过计较,以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五壶酒灌进肚子,任你天大的酒量也不免有些头昏。而随便两位素未谋面的人只
要干了五壶酒,就好像是过命交情的兄弟。厉白薇面颊泛起红晕,眼神里媚意四
射,说话也颠三倒四地不客气起来。
杨宜知也是酒国高手,知道酒量好的人都这样,看着像是醉了,可是还能喝
很多,很久。他微微一笑道:「若是什么事情都要置气,杨某怕已经入了土。厉
大总管放心,杨某虽然眼力界不怎么样,是决计不敢不给冯堂主面子。」
又有二十壶酒乘上,两人唇枪舌剑间,不多时二十壶酒又空。第一壶喝着是
烈酒,第二壶就淡了许多,等到第五壶开始,每一壶都像是水,一喝就喝到华灯
初上。
「不喝了,不喝了,杨兄好酒量,在下认输就是……」厉白薇大着舌头,酡
红着脸,目光都已发直,摇摇晃晃地起身,一个趔趄跌在杨宜知怀里,却拉着他
的手道:「走,走,镇海虽比不得紫陵,也有花花世界好地方,在下带杨兄去,
看谁敢不给面子。」
「厉大总管过谦,分明是杨某先喝不动了……」杨宜知也打着酒嗝,顺势一
把揽住厉白薇,又相互搀扶着起身,踉踉跄跄地下楼一同上了马车。
街市燃起了灯火,点点像是漫天的星辰。马车里的布置一样极尽奢华,不仅
有流云般舒适的软塌,甚至还有几样蔬果糕点,一坛美酒。
「为什么不骑马?马车……杨某都不知道多久没坐过……坐马车……学武之
人坐马车……像什么话……」
杨宜知醉眼惺忪,挣扎着又想起身,却被厉白薇一把拉住,踉跄间两人一同
倒在软榻上。厉白薇笑得轻浮,道:「学武之人也要享受,妾身想请三爷再喝几
杯,在这里正好。」
她一手夹着两杯酒,一手却若有若无地刮着杨宜知的臂膀。杨宜知挥了挥手,
像驱赶一只苍蝇道:「喝酒何必出来……怕不是……那么简单吧……好兄弟,好
朋友,有话就直说……」
「的确没那么简单,妾身有意,三爷难道不动心?」她身躯挨了上来,被甩
开的手臂像是游鱼一样滑进杨宜知的衣襟,但绝没有一条游鱼像她的身体一样滑,
一样软。
「动心?动心……当然也动心了……」杨宜知的目中泛起淫光。厉白薇虽算
不上美丽,但是自有魅力,且像她这样身份的女人主动献身,一般的男子都会有
兴趣试一试。
「那三爷还在等什么?三爷看,这辆马车是不是安排得极好?」厉白薇喘着
粗气,身躯已和杨宜知挤得紧紧的,手掌向裆下滑去。
「当然要等等,不好。」杨宜知忽然抓住厉白薇的手腕阻止她的进一步动作,
手臂发力一振,将她震了出去。
砰地一声,厉白薇撞上车厢,后背吃痛间一阵诧异,又是一阵恨意一闪而过。
她沉下了脸道:「杨三爷什么意思?莫非不给这个面子?」
「没什么意思,倒想问问厉大总管是什么意思?」杨宜知一瞬间酒醒了过来,
冷笑着道:「厉大总管莫不是真看上了杨某吧?」
「杨三爷莫非以为还有旁的?不怕告诉三爷一句,在镇海城里,厉某想要得
到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厉白薇的冷笑比起杨宜知的更加阴郁而渗人,道:
「厉某从来不喜勉强,难道三爷真的不想试一试?」
她冷笑着起身,发红的目光看着杨宜知像是志在必得的猎物,挺直着身姿一
边解着衣扣,一边道:「久闻杨三爷男女通吃,想必漂亮的姑娘玩过不少,俊俏
的后生也没少吃。不知杨三爷看人家怎么样?真的没有兴趣吗?」
衣衫脱落,连杨宜知都像是吓得呆了,下颌几乎都掉到地上。只见浑身赤裸
的厉白薇有一对酥胸,纤细的腰肢,已经湿漉漉的外翻花肉,可是胯间居然也有
一根半大不大的硬翘阳物……
杨宜知亲耳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对于吴征而言,厉白薇敢在他面前赤
身裸体,吴征很可能会暴起一掌将她拍死。但是对于杨宜知,这样的人就是难以
抵挡的诱惑。
「怎么样?杨三爷还没有兴趣吗?」厉白薇带着自信又得意的笑容爬近,似
乎吃准了杨宜知的软肋,胸有成竹。
「有!」杨宜知的喉结再度滚动,喃喃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赫赫声
名的厉大总管居然是雌雄同体的阴阳人……」
「不错。」厉白薇不以为忤,重重地喘息道:「厉某与杨三爷一样,后生姑
娘都吃,不正好是天生的一对?这里不就是天作之合?」
「不错,不错……」厉白薇已几乎靠在身上,杨宜知喃喃间忽然又手臂一震,
将她震开。
厉白薇的脸色彻底变了,她不明白当手到擒来的猎物为何会忽然脱手。错愕
间只听杨宜知道:「厉大总管对杨某这么有兴趣,这么了解,自打来了镇海城就
一路投杨某所好,不知所为何事?」
牙关紧咬与捏紧了拳头的咯咯声响起,厉白薇咬牙切齿,目中怨毒之意大盛
道:「自打杨三爷来了镇海城,厉某可有害过你?莫非敬酒不吃吃罚酒?」
「没有。」杨宜知其实满腹狐疑,他至今想不通厉白薇的用意。
门派间的争端时不时会见血,但以昆仑派的实力,火虎堂得罪不起。杨宜知
来镇海城或许会吃瘪,但不至有性命之忧。厉白薇就算是直接认了怂要结好昆仑
派,也太过热情了些。何况杨宜知根本就不信这等杀出一条血路的草莽豪杰,会
坐镇主场地利之势还主动认输。否则厉白薇话里话外地机锋暗藏让人不舒服,又
是何意?
「呵!」厉白薇冷哼一声,起身穿好衣物,又从袖中取了条丝巾,在小几上
的杯中一抹,斟了一杯酒,砰地放下酒坛,一肚子怨气似地无视了杨宜知,举杯
就往口中倒去。
「啊……」
酒刚入口,街上一阵惨厉的呼声忽然响起。两人都没有管闲事的心思,厉白
薇没好气地揭开窗帘,只见街角巷口阴影里一人像抽去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倒下。
另一人则转身疾奔,眼看要消失在巷子的阴影里。
「砰。」杨宜知浑身剧震之下,像只疯虎一样暴起,直接撞碎了车厢朝街角
巷口处扑去。
他双目赤红瞪得有若铜铃,狂呼着止步,使尽全力地狂奔。人影仿佛有一种
特殊的魔力,直接让他陷入癫狂之境。
凶手并未因他的狂呼而止步,杨宜知冲进巷口,掠过到底垂死的人影身旁,
凶手已然失去了踪迹。他闷吼两声跃上院墙,巡山猛虎般来回寻找,始终一无所
获。杨宜知大是懊恼方才太过冲动,若是悄悄地靠近,或许未必惊吓了人影,也
有得手的可能。
越想越悔,越想越恨,胸口更是闷着一团烈火与滔天的疑云:「是不是他?
是不是他?不可能……怎么可能……可是……我怎会看错?」
杨宜知怒狮般返回已停在道边的马车,掀开车帘,只见厉白薇一翻眼皮,冷
冷地哼了一声不理不睬,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杨宜知喝道:「我要喝酒!」
他一把举起酒坛往口中就倒,倒得口角与虬须上全是流出的酒水,不知是想
喝酒,还是想用酒浇得自己清醒些,冷静些。可是半坛酒倒出,就感头中一阵天
旋地转,手足酸软,他甚至拿不住酒坛惊愕地倒地,瞪着厉白薇道:「你……你
……」
「你放心,厉某不想害你性命,只不过有人要你消失三天而已。」厉白薇阴
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宜知却已感到眼皮有千钧之重,就此沉沉睡去。
「昆仑弟子,名不虚传!」厉白薇从车窗将剩下的酒水倒向长街,马车嘚嘚
哒哒,也消失在阴影中……
杨宜知醒来的时候,月光正从窗棱外洒落。他扶着欲裂的脑门起身,不大的
小屋只有他一人而已,桌上倒有三样小菜,一盆清粥,甚至还有一壶酒。杨宜知
饥肠辘辘,当下也顾不得有毒没毒,端起清粥狼吞虎咽起来。
月朗星稀,许是屋子在城中偏僻处,连打更声都听不见,倒有些来来往往的
匆匆脚步声。杨宜知歇了片刻,忆起厉白薇在他昏迷前的话语,当下就决定先离
开此地再说。
这间屋子定然是厉白薇带他来的,酒中下了迷药,醒来的时辰厉白薇也不会
不知,左右或许都盯梢的人。自己的轻功算不得出众,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去恐怕
不易。杨宜知灵机一动,趁着夜色大喇喇地打开了屋门走向街道。
屋外都是脚步匆匆之声,大半夜不知为何这里有这么多人,但是显然是个隐
藏身形的好办法。大隐隐于市,只要混如人群中,天色未明之际想找出个人来并
不容易。
他一开屋门便知得计,想不到这里是一处集市。大半夜的人流涌动,正是每
半月一回的赶圩日子。运着货物的百姓早早来此抢得一处好摊位,但夜深人静又
不敢嘈杂叫喊,以免影响了安歇的人们。满街的人影憧憧,谁又能找得着自己?
但他刚走了两步,与他擦身而过的挑夫就惊得大叫起来,慌慌张张地扔下肩
上扁担,见鬼似地指着杨宜知踉跄后退。似是借着月光确认了杨宜知的模样,脚
下一个拌蒜倒在地上,已然吓破了胆子夺路而逃。呼喊声在竟也里犹如鬼哭。
突然的变故让近百双眼睛转向杨宜知,片刻的寂静之后,人群里有些交头接
耳,有些瞪大了眼睛,俄而便慌乱起来。寂静的夜一瞬间鸡飞狗跳,有些高喊着
抓贼,有些躲得远远的,有几个胆子大,块头也大的汉子结伴走了上来,对着杨
宜知虎视眈眈。
杨宜知皱了皱眉,情知不妙,刚欲施展轻功,又想此刻已落入圈套,八成就
在等着他逃跑正巧栽赃。厉白薇曾说有人要他消失三天,可不就为了陷害他么?
杨宜知暗思火虎堂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真敢向自己下狠手,又觉一张弥天大网
正向自己罩来,镇海城之内已无立锥之地。
他暗叹一声,索性就地等待。自从那条人影出现之后,他不仅心神不宁,更
方寸大乱。厉白薇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事,他始终保持警惕,人影一出现他就毛
躁地喝了一坛子酒。那坛酒厉白薇第一次喝之前用帕子擦过酒杯,显然解药就在
帕子中。第二次喝正是自己大乱之时,只看见她喝了杯中酒,自己就举起了酒坛。
不知道这些人准备给自己扣多大的一顶帽子?杨宜知暗暗担忧,也不知道这
些人是冲着杨家来的,还是冲着昆仑派来的,若是牵扯了昆仑派,可万万莫要拖
了吴征下水。
骚动很快引来了官差,其中一人狐疑地看了杨宜知几眼,又掏出张盖着官印
的画影图形比对了片刻,便厉声道:「镇海府衙缉拿要犯,杨宜知,还不速速束
手就擒。」
「我犯了什么罪?」杨宜知不躲不闪,但仍然双手后背冷冷道:「敢问一句
捕快大人,罪名是你给我定的么?这么快就证据确凿?」
「五条人命,人证物证俱在。」捕快面上一红,强硬道:「太守大人下了全
城通缉,也自会亲自审你!」
「本人行得正做得直,可没做半点坏事。我跟你回去。」杨宜知心中一叹,
任由捕快给他上了镣铐枷锁。
杨宜知被带回了府衙,太守庞子安不管天光尚未放亮便急急升了堂。到了他
这等职位,自会知道杨宜知背后的昆仑派在朝中,在皇帝的心目中地位如何。庞
太守不敢造次,拍了惊堂木之后问道:「杨宜知,这三日你身在何处?」
「庞太守,小人来镇海城之后,当天晚间便被算计昏迷,至方才刚刚苏醒,
甚至不知过了几日,更不知身在何方?」
「可有人证?」
「有,火虎堂大总管厉白薇便是人证。小人当晚正是被厉白薇以迷药麻翻,
请大人传厉白薇作证。」
「杨宜知,本官劝诫你一句,公堂之上不得胡言乱语,你想清楚了再答。」
「小人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虚言。」
「来人,传火虎堂车夫!」
车夫就是当夜赶马车的人,他一见杨宜知便戟指怒骂:「大人,是他,就是
他!就是他对厉大总管下的毒手!」
车夫扑了上来声泪俱下,对着杨宜知拳脚相加。杨宜知闭着眼忍耐,握紧的
双拳终又放下,看来这一回真的一头撞进了网里。他不用猜都想得到,车夫会说
他喝了酒凶性大发,对厉白薇起了歹念。厉白薇抵死不从,他就下了毒手。
猜测一致,却又不一样。杨宜知万万没有想到,不仅厉白薇「受伤」的帽子
扣到了他的头上,连街角的命案也是他干的。
「这人来时彬彬有礼,喝了酒后就成了一个畜生。在马车里就对厉大总管动
手动脚,古大侠路见不平数落了他两句,这人就起了杀心,在南溪街口长平巷一
带借口出恭,结果偷袭古大侠害了他性命。返回之后又对厉大总管用强,厉大总
管不肯,他就暴起伤人,若不是周围人多,厉大总管一定已被他害了。可怜厉大
总管拿他当朋友,一片好心招待,居然被他打得现在都起不来……」
「不错,就是这人!」公堂外又响起了泣血般的喊声:「昨天夜里,小婿正
是死在他的重拳之下,小老儿看得清清楚楚,请太守大人做主……」
一连五桩命案,有凶性大发杀人的,有色心大起逼奸不成杀人的,每一位都
是镇海城左近的江湖人物。人证俱在,物证也算得上有理。
杨宜知百口莫辩,庞太守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宜知合上了眼道:「这五件命案,一件伤人案,小人一件都不认。」自此
就闭上了嘴,一言不发。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几乎已无法自证清白。最好的办
法就是闭嘴,以免一时不查说错了话。
但是人证物证俱在,众怒之下庞太守也不能放人。命案都在当地的豪族里发
生,这些人当然说不上盛国顶尖权贵,却都是一方地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杨宜
知被下了狱,命案正在彻查。死者的致命伤每一处都是杨宜知的武功特点,几乎
已成了铁案……
「宜知昏迷之前,那个厉白薇说出目的,岂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了?」吴征听
完了事情前后,对此尤为疑惑:「借由宜知之口告诉我,是不是?」
「主人英明,杨爷也是这么判断的。」邵承安道:「属下想来想去也只有这
个目的。杨爷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属下禀报主人万万莫要轻易在镇海城现身。那
些人的目的正是引诱主人前往镇海城。」
「嗯,我知道了。宜知的案子怎么样了?」
「人证物证俱全,杨爷又全然无法自证。庞太守就算有心帮忙,也顶不了多
久。若是案子定下去,于昆仑派声名大大有损。」
「简直一举多得,厉白薇这个人还挺有手段!」吴征沉着脸道:「无法自证,
也就是说找不出真凶,也就无法替宜知翻案,这案子迟早坐实。」
「是……」
「那个人影是谁?」
「杨爷不肯说。」
「嗯?」吴征皱了皱眉,杨宜知连邵承安都不肯说,那就是只愿意对吴征说
了。而且他还未必能断定,心中一定十分疑惑。
「宜知习惯孤身探路,一显胆色。厉白薇不仅对他了若指掌,一路投其所好,
下手还那么狠,背后一定有人撑腰!」吴征以手指敲击着马鞍,沉吟一阵,问道
:「章大娘到哪儿了?」
「依主人的吩咐,大娘已去到金山寺。」
「很好。于右峥!」
「在!」
「你点二百人,明日起三人一组进发镇海城,就到……定山集合吧。」
「是。」
「镇海城,金山寺,火虎堂……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在兴风作浪!」
春末夏初是猎狐的好时节,要引狐出洞就得有诱饵。诱饵已在镇海城,就不
知背后的人里,谁是狐狸,谁是猎人。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41
第七章、佛光晦暗。雨下无纹
竹杖芒鞋,一方衣囊。
攀登山路时有竹杖帮忙,芒鞋已有些残破,衣囊里也仅包裹着一只铜钵,两
件临时换洗的衣物。女尼行走于山间,看她普普通通的容貌,宽大而显旧的僧袍,
想是修行多年,佛法高深。
夏初的骄阳,让徒步的女尼头顶渗出一层汗珠,波澜不惊的恬淡面容上也有
几分疲倦。她身边有一名健壮的女子跟随,几回要接过她的背囊,或是要她歇一
歇脚都被拒绝。健壮的女子不敢违抗,只得一瘸一拐地随着女尼在山间穿行,看
起来腿脚似乎有些不便。
镇海城西四十里就是金山,金山上的金山寺远近驰名,是一座堪比青苏城护
国寺的大庙,俱是佛门圣地。女尼赶了个大早上山见佛,只行到了半山腰,前来
拜佛的人便多了起来。
金山寺享誉多年,香火鼎盛,从可容车马通行的宽阔山道就能看出它的气派。
可终是一条山道,有时碰见两辆马车交汇,女尼就不得不侧身立于山道的最边。
她身子骨不强,在山道边立足不稳,看着像风摆的浮萍摇摇欲坠,全靠健壮女子
扶持才能站稳身形。
行了小半日才至金山寺。女尼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在道旁放下背囊,正对寺
门,肃立合掌,双足外八站立,垂目观指尖。默念一番之后,右手下垂,双膝徐
徐下跪,着地后左手方才与右手一同按于地面,腰肢弯折,额角扣于手掌,礼敬
三拜。其姿不仅准确无误,且熟极而流,正是参佛大礼。比起她身旁那位健壮女
子只知砰砰地磕头,个人修行正在云泥之别。
寺门处有知客僧见了,虽不识来人,见了这等礼节知道是佛门同道中人。认
着眼生不知是何方高人,当下不敢怠慢,忙双手合十着迎了上来:「阿弥陀佛,
不知师太从何方来?」
「云在青天水在瓶。贫尼交州栖霞寺妙玉,游历天下修行佛法,此行正为来
金山寺朝圣。」女尼回礼,脸上恬淡微笑,心中却突地一跳。倒不是因眼前的阵
仗感到紧张,而是妙玉这个法号有些旖旎,也不知道为何安排这个身份。
知客僧接过女尼递来的戒牒,暗暗诧异。交州地处偏远人丁稀少,栖霞寺虽
有名头,也算不得名胜之地。可戒牒里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且看已显发黄的
戒牒大有年头,这位师太无论面容,言辞,俱是佛门大家风范,想是清修有道的
高人。可女子修佛本就稀少,这位还是剃度修行的出家人不说,居然还做云水僧,
这就更加罕见。
「请师太稍候,贫僧这就去禀告寮元。」
「有劳师兄。」
知客僧原本心中颇有轻视之意,女尼不仅谈吐不俗,礼数更是周到,心下略
生好感,一摆手令照客僧奉上一壶清茶招待女尼。他不愿在全无油水的云水僧身
上多耗精力,便借口去找专一负责云水僧事务的寮元,自行去了。
女尼身旁的健壮女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撇了撇嘴角,低下头嘿然冷笑。
她瞥了女尼一眼,见她面上依然恬淡如常,不由心生敬意,连自家冷笑也敛去,
乖乖顺顺地站在一旁。
等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才有一名中年僧人来到门口左右扫视一番,向女尼道
:「敢问可是妙玉师太?」口虽持敬语,神态全无恭敬之处。云水僧的佛法再高
深,哪比得寺中高僧尊贵?他手下接待过的云水僧数不胜数,早已烦得透了。
「正是贫尼,见过师兄。」女尼一见寮元僧的装饰就知他的身份,早早起身
合十等候。
这寮元虽不耐烦云水僧,但金山寺的体面他不敢轻易损了,只得耐着性子道
:「贫僧元渡,师太可是要来小寺里挂单?」
「正有此意,还请师兄行个方便。」女尼合十弓腰,意态甚诚。
所谓云水僧,就是行脚和尚,云游于天下,挂单于各家寺庙,以求遍修佛法,
若能得到一些大寺院的高僧认可,更是名望大涨。云水云水,取云在青天水在瓶
之意,顺其自然。可惜这等行脚和尚大多一贫如洗,更有些想到大寺里想着混吃
混喝的混僧。就算是为了修行,高僧们身份尊贵,哪会搭理你一个如无根浮萍的
云水僧?
金山寺是天下名寺,接待过的挂单僧人从来不少。元渡沉吟道:「不是贫僧
不肯,只是小寺拮据,地方不够宽敞,日常用度也紧衣缩食,只怕怠慢了师太。」
女尼忙道:「不敢叨扰师兄。贫尼只需一席之地安歇即可,日常寺中若有杂
活,贫尼两人愿为苦行修持,绝不敢空口白食。」
「这位是……」元渡看了眼健壮女子问道。
「是贫尼路上收的信徒章惠枝,尚未出家,待日后虽贫尼回了交州栖霞寺,
方才与她剃度。」女尼抬头笑了笑道:「她很有把子气力,若有些不便的粗活,
请师兄尽管吩咐贫尼二人。」
「哦~ 那……请师太随贫僧来。」女尼要求极低,还肯干重活,元渡便没了
二话,领着二人进了寺中。
元渡领二人去见了大知客,吩咐了些每日早中晚挑水,担柴,清扫三样活儿,
才让二人留了下来。自有底下的执事僧领着二人去细细嘱咐每日的工作。虽是外
寺僧人,来金山寺挂单,一样要遵守金山寺的规矩。若是哪一样没有做好,该罚
的罚。若是做的好了,那是分内之事……
忙了半日天色已晚,到了居所才见一席之地就真是一席之地。两张草席铺在
地上,再给了床被褥,便是二人睡眠之所。
健壮女子心头有气,见女尼打开被褥对折,半垫半盖,全无怨言,她便不敢
多言,有样学样地张罗起来。
来金山寺之前,就已设想了种种冷遇,然而现状远比想象的还要凄凉些。二
人略觉疲倦,想到明日起还有繁多的事务,便早早地躺下安歇。健壮女子听左右
无人,悄声道:「师太,明日您做做样子便是,粗重活让属下来做就好。」
妙玉女尼正是柔惜雪,健壮女子则是章大娘。
想要进入金山寺探查虚实,最佳途径就是入寺挂单一途。吴征手下能人不少,
但胜任此事的唯有拙性一人。佛门重地,是不是同道中人,几句话便知。譬如云
在青天水在瓶这类偈语,不是长久修持的佛徒如何能够张口就来?假冒是无论如
何假冒不出的。
但拙性本身武功太高,身材又太过显眼,到金山寺挂单难免惹人猜测,十有
八九入不得寺门。——天下佛宗,十一品修为的又有几人?这么高的武功,来了
要干什么?金山寺里有玄机已是被摸出了虚实的,哪会容你入寺挂单?
吴征在听了拙性回报之后,第一时间想起能潜入金山寺的就是柔惜雪,也只
有柔惜雪,不做第二人想,也没有第二人想。所顾虑之处,柔惜雪武功全失,毫
无自保之能。金山寺藏污纳垢,暗香零落贼党大有可能就在其内,柔惜雪生就一
副神仙玉骨,桃羞杏让,贼党见了怎能不惦记?何况万一贼人认得她呢?
反复思量多日没有结果,等到了突击营,吴征才下定决心。一来柔惜雪心绪
动荡成日胡思乱想,不给她安排些正事,总是忙着顾影自怜。二来她心魔无数,
总嫌自己现下百无一用,能亲手覆灭一处窝点,对重建信心大有帮助。三来吴征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放任盛国里的贼党继续混下去,吴征不肯,柔惜雪也不会肯!
于是吴征将侦查所得毫不保留全都告知柔惜雪,柔惜雪也一口答应下来。其
毫不犹豫,连吴征为她的安全所做的一切布置都还未提过。
柔惜雪愿涉险地的结果预料之中,但吴征还是吃了一惊,都不知道这是她的
勇气,还是依然处于自暴自弃之中……
更意外的,倪妙筠也没有二话。原本吴征以为这般犯险,倪妙筠恐怕会抵死
反对。事后二人独处,倪妙筠才道:「你是不知道师姐的本事有多大!金山寺虽
处处危机,但一切都在暗处,不能掀到明面上来,除非这处脏窝彻底不要了。你
觉得可能么?」
吴征连连摇头,没理由不要,换了是他,这种地方能用一天是一天,断无自
己主动掀桌子的道理。
「那就是了,师姐应付这点场面全无问题。真有问题,贴身的有章大娘,左
近有我,有祝家的高手,也断无来不及救援之理。我不担心。」倪妙筠一说起柔
惜雪的本事总是钦佩十足,或许难免有所担忧,但她也明白有些事阻挠不住,更
不该阻挠。
有些人,就该在江湖的波诡云谲里弄潮,而不该温养于室。柔惜雪显然就是
这种人!刀光剑影的江湖随时有遇险的可能,但在这里,她的生命才有光彩。
比起吴征,章大娘显然会看得到更多,也有更多不同的想法。比如除去那些
看不见的危机,挂单僧人的杂物之繁重,简直和奴仆无异。难怪在寺门时元渡多
有不耐,一听柔惜雪所言便让她挂单,原来是找着个冤大头,且手里随时捏着把
柄,若是做得不好,或是有怨言,八成是要被立马赶走。
「无妨。你们不是出家人,不懂这些规矩。贫尼身子骨弱不要紧,但贫尼若
是不出全力,叫人看见了不免要怀疑云水僧的身份。明日起确要劳你多出些力,
贫尼也会尽力就是。」柔惜雪淡淡道,目光流转间垂下,一黯。
天阴门的香火旺盛比起正处繁华之地的金山寺稍逊,但在佛宗的地位远比金
山寺要高。柔惜雪曾是佛门至高无上的人物,如今却要沦落至金山寺挂单打杂,
无论是什么目的,其中的落差常人难以想象,也让人感叹世事无常。章大娘见她
目光黯然,心中也觉凄凄道:「师太万勿强求,若是让主人知道了,怕要责备属
下。」
「怎么?你的主人会因这些怪罪于你么?」章大娘比起从前那些或花容月貌,
或品貌庄严的师妹们大为不同。但她性子爽直,诚恳,待自己又足够尊重,柔惜
雪也十分喜欢,闻言面上黯然消去,莞尔一笑。
「主人待属下人向来性子温和,怪罪不至于。但临行前主人千叮咛万嘱咐,
一定要属下照料好师太。若是办事不力,主人责备一顿是免不了的。哎,主人待
我们实在太好,我们做下人的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嗯?」柔惜雪饶有兴致。吴征几乎是世间能做到一视同仁的唯一一人,从
他的属下亲口说来就更为可信。她问道:「若是办得不妥当,吴先生不责罚的么?」
「常理而论,主人不以刑罚,会记在账上待日后将功补过。若一时没有功劳
可立,就去做些善事充抵也可。」章大娘忍俊不禁道:「上一回张百龄夸了海口
要拿于右峥,结果失了手。事后做了五十件好事才抵过,可把他忙了足有一整年。」
「吴先生不仅心善,方法也有趣。恩威并施,上下一心……即使如此,你还
担心什么?就算这里有些差池,你回头将功补过就是了。多做些善事,还能积德
积福。」
章大娘闻言,露出为难之色,支支吾吾道:「师太有所不知,将功补过是常
理而论。有些事……嗨,有些事若是出了差池,就是千儿八百年的功劳也抵不回
来……」
「还有这样的大过么?真是有趣。以吴先生的秉性,当不致如此吧?」柔惜
雪眉头一扬。她也曾执掌一方,听这些轶闻颇觉有趣。
「有的。上一回顾小姐私自去了军营,若有半分差池,小邵就随时准备抹脖
子……」
「啊~顾小姐和吴先生青梅竹马,的确不同。吴先生待你们这般好,有些事
就算他能谅解,你们也无法原谅自己,对么?」
「是啊……师太有所不知,这一趟临行前主人对属下也特地吩咐过。属下做
事,主人还从没有交代那么多,拟定的计划,从没有亲手管得这么细的……依主
人的性子来看,若是师太受了委屈,属下也只好抹脖子了……」章大娘一路磕磕
巴巴,总算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嗯~ 」柔惜雪心中一软。从前都是她一人扛起天阴门的里里外外,明里暗
里,背负了无数,可谓身心俱疲。今日有人帮她里里外外,明里暗里地打算,照
料。一面有无自保之能的失落,一面也觉被人珍视的感觉之好前所未有。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吴征待自己的确不错。慰心伤,疗内伤,再到种种布置
安排,细细想来又何止是不错?简直是体贴入微。
柔惜雪一时无可应答,章大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令她忆起武功全失的惆怅,
忙岔开话题道:「这寺里规矩林立,僧人又趾高气昂。主人有交代过,师太若是
接受不得定要直说,省得受他们鸟气。」
「贫尼受些委屈又算得什么?贫尼难过的是,佛光亦难普惠世间,在名山大
寺,享誉盛名之地,佛门弟子却是这般戾气势利……」柔惜雪叹息着,双手合十
向着大雄宝殿方向低声道:「佛祖座前,依然有宵小之辈横行,贫尼是为佛门感
到难过……」
原来她不是因为以天阴门掌门之尊,要沦落于此行打杂之事而心情黯淡。章
大娘一时醒悟,心中越加佩服。这座让她们临时容身之所地处偏僻,到了夜间黑
灯瞎火,仅有大殿外的一盏油灯黄豆大的亮光,更不会有人到访。二人初入龙潭
虎穴,不免心潮澎湃,感触颇多。
章大娘迟疑一阵,大着胆子道:「师太,不是属下多嘴,有时候属下觉得修
佛这等事情,不是剃度完,或者在名山大寺就是修佛了。有些贼子……就算佛祖
下凡在他面前,他也要干些坏事。属下总觉得,持斋受戒有时是份约束,有时却
成了掩饰。贼子持斋受戒,仍是贼子,仍会做贼子干的坏事。属下妄言,师太勿
怪。」
「你说的没有错……心中有佛,处处佛光,心中无佛,纵满口仁义道德,一
样腹中无恶不作。」不怪柔惜雪道心松动,经历了那么多事,比之从前礼佛甚诚
这样的表面功夫上,她的感悟更多:「举头三尺有神明,修佛首要是心怀善念,
不作恶,不欺凌弱小。哪里是剃度出家,持斋受戒,或是口中敬佛?你说的很好,
贫尼哪会怪罪?贫尼想,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谢师太教诲。」章大娘是个粗人,能忍住不在柔惜雪面前污言秽语已属不
易,可说不出这等话来。柔惜雪这一番话的确让她有醍醐灌顶之感。吴征遣她来
这一趟,虽是危机重重,可跟在柔惜雪这等人物身边,字里行间都有极大的道理,
于她而言,不论武功见识都大有进境。
柔惜雪一席话说完,不知是勾起心中疑惑,还是因口出不敬而心生懊悔,盘
膝坐好闭目默念经文。这一夜不再有话,章大娘守在她身边,待她沉沉睡去,也
才一同安歇。
入夜的镇海城灯火通明。街灯点点闪闪,像繁星眨着眼睛。
吴征走在街市,双目不着行迹地扫视八方道:「镇海这里真的挺热闹。」
上一回游历时诸女不喜白蛇传的故事,于是镇海城便匆匆而过,今日才算好
好走一走。
倪妙筠微不可查地向右一指,两人在路口拐了个弯。杨宜知下狱,就算被做
成铁案,于情于理吴征都要来一趟,火虎堂也必然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祝家的高手近日频频在镇海城里现身,这些身怀绝技的陌生人必然引起地头
蛇们的注意。吴征的用意,一来威慑这些背后动歪脑筋的宵小,昆仑和祝家视为
头等大事,你们小心些。二来也是让火虎堂先紧张几天,厉白薇不是重伤卧床吗?
且看看火虎堂缺了厉大总管,还能否一切如常。三来虚实结合,叫人摸不着头脑,
总之自己不能随意在镇海城大庭广众之下现身。
祝家的高手们高调地现身,让镇海城的江湖帮派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几日
下来一无所获,不免就有所懈怠。就算厉白薇还是紧绷着神经,手底下办事的弟
子想要无时无刻像她一样,就强人所难。再说寻人盯梢,明哨暗桩都少不了。对
于此道于右峥是大行家,否则怎能逃过无数次追捕?倪妙筠更是行家中的翘楚,
否则于右峥又怎会被她盯得死死的,使尽了千变万化都逃不出去?
这几日镇海城里的帮派固然寻不着根本没在城里出现的吴征,反倒是自家的
探哨被摸得一清二楚。倪妙筠熟悉了之后,进出镇海城就像在逛吴府的后院,想
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才领着吴征一探镇海城。
「扬州六郡都是鱼米之乡,历来富庶。」倪妙筠悄声道:「火虎堂在城里做
了二十年的帮派扛把子,一定赚了不少银子。」
「富得流油,连肚子上都是一层层的肥油。」
「噗嗤,你说他们吃得太饱了?也对,来招惹昆仑天阴吴府,岂不是没灾找
灾么?前面那条小巷有暗哨,我们放慢点步子。」
「妙妙真是了若指掌!火虎堂这么点道行,就要与我们死磕过招?」吴征有
些纳闷。当地的江湖帮派固然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大家可以争,可以闹,甚至
打一架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江湖上拳头大的声音就大。但闹到有人下了牢,还
身背多条命案,这可是不死不休的死局了。你厉白薇就算手脚做得再干净,把血
债甩得一干二净,可太也过分了些。昆仑在镇江可没有到要与地头蛇们你死我活
的境地。
「我猜内有不得已的因由。会不会和于右峥一样,背后都是被人所迫?」
「有理,所以我们先去看看。」
「啊?要去哪里?」
「庞太守我信不过,镇海城里鱼龙混杂,金山寺又大有可能是贼党窝点,万
一这个庞太守与贼党有勾连,我去找他可就要坏事。到大牢见宜知也不能去,动
静太大,就是不知道宜知见到的人是谁。今夜旁的地方就算了,我看去火虎堂逛
逛就不错。」吴征朝倪妙筠挑了挑眉,似在暗示她从前夜探迭府外宅之事。
女郎果然俏脸一红,美眸一眯警告意味甚浓,道:「莫要莽撞行事。」
「正要与你参详。」吴征一贯从善如流,镇海这里倪妙筠又熟悉的多:「火
虎堂紧张了几天,近日定然懈怠,是个好机会。他们堂主不是好久不曾现身了么?
里外都是厉白薇说了算,说不定有什么蹊跷。再说了,天阴与昆仑两大高手驾到,
若是被火虎堂什么隐藏的高手发现,也算我没白现身一回,至少知道些他们的底
细。」
「嗯?」倪妙筠一番沉吟。吴征说得有理,火虎堂当非常清楚吴征的实力,
反倒是他们对火虎堂反常的表现全然不知底细。夜探火虎堂这种事虽有些冒失,
但要探知对手谜一般的举动背后深意,想不冒险显然做不到。她对自己同样自信
满满,遂道:「好,但你要听我的。」
「当然,倪仙子隐匿踪迹之能天下无双,我保证乖乖听话,紧跟在倪仙子臀
……背后…」
「呸……去前面换身夜行衣。」人就是奇怪,自从有了鱼水之欢之后,被人
说个臀儿,都觉得那两片嫩肉跟着一麻。倪妙筠大是娇嗔,加急脚步闪入一处小
院。
换好了装便闭目养神,待夜深人静火灭灯瞎,满城万籁俱寂,二人才一同影
子般跃出窗棱,悄然隐入阴影里。今夜的天气不太适合夜行,星月满天,照耀得
大地一片惨凄凄的灰白。但对倪妙筠而言不是问题,有光就会有影,她甚至悄然
对吴征道:「这种天气更好。因为目力佳,防守的人就会认为不会有人来,即使
来了也容易发现,比平日更易懈怠。而且,亮堂的地方越多,阴影也会越浓。」
吴征还是第一次跟着倪妙筠潜行,感觉大开眼界。两人分明手拉着手,有时
走着走着,女郎就仿佛在吴征身边消失了。——可是那只纤细软嫩的柔荑分明就
在手里握着。两人双修之后,功力均更上一层,吴征对道理诀领悟更深,得的好
处当然也更多,自感已接近了瓶颈关口。功力越深,越觉得倪妙筠这一套藏身之
术的厉害,非仅苦练,也是天赋,好像女郎对此有一种天生的嗅觉。
火虎堂的总舵就设在镇海城西南,占地宽阔。除了堂主冯昊远一家之外,单
身的厉白薇虽在外有产业,但为了处理堂中事务方便,日常也都居于此地。堂口
的建筑布局吴征早已看过,但火虎堂经营了二十年,外人难以知晓里头的玄机,
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两人在府邸西面墙根下听了片刻,确信无人才施展壁虎游墙功爬上墙顶。倪
妙筠双手带着银丝手套,刀剑不伤,水火难侵。她先伸出手在墙顶摸了一把,回
首做了个小心的手势。吴征慢慢摸至墙顶,定睛看了片刻,才发现墙顶在月光下
闪着微弱的五彩光芒。原来这里密布钢钉,只露出一点针头,针头上又喂着毒药。
若是稍有大意,针头只消刺破点油皮便要身中剧毒。
两人爬在墙边不敢轻举妄动。火虎堂布下这么阴毒的机关,这里就不会没有
暗哨。一家门派苦心经营的总舵,守备之严密可不是当年迭轻蝶的外宅可以比拟。
倪妙筠双掌扣在墙上,双足踩定缝隙站稳身形,先探出被黑布包裹的半个脑袋,
乌溜溜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与蒙面黑纱融为一体。
吴征在一旁见她撅起的翘臀圆润丰满,心中大动,暗道下回非把府中家眷集
合在一处,一同去夜探个什么地方,保管看得目不暇接。
倪妙筠探查了一阵,伸手在吴征掌心写道:「不易。」
不易的意思,就是不能来去自如,要耐心,要等机会。想要不暴露身形,就
要做好隐藏许久的准备。吴征略一思量,还是点了点头。
来镇海并非闲情逸致,而是与时间赛跑。杨宜知在大牢里,五条人命这么大
的案子,一旦开堂审理时拿不出证据,案子就要断下来,而且开堂的时日也拖不
了多久。柔惜雪在金山寺步步危机,呆得越久危险就越大。且她改容易貌,同样
维持不了多久——章大娘为练铁膝功常年跪着走路,这一回站起身来姿势别扭,
连武功都借此隐去大半。柔惜雪却是剃度出家人,人皮面具黏在脸上,天生就少
了头发遮挡边缘。再怎么巧手隐藏,时日久了不免都要露出破绽。
吴征既然要夜探火虎堂,必不可空手而归,否则接下来的计划一步步都要受
影响。
「耐心。」倪妙筠看出吴征内心的急迫,这二字不仅告知他通盘大事不要着
急,在火虎堂同样要耐心等待。
吴征回以一笑,但他实在没有想到,耐心等待居然一等就是大半夜,两人还
在院墙之外一动不动。这里虽是整座火虎堂总堂的荒僻处,但厉白薇既惹了昆仑
派,整座总堂宅院也随之加强了戒备。倪妙筠探头时必然发现了几处暗哨,将这
一带盯得死死的。以两人的武功打进去不难,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至少在
今夜的月色下尚办不到。
门派立足不易,火虎堂的武功如何不说,光是建筑就这般讲究,就叫吴征收
起轻视之心。他与倪妙筠一同侧耳倾听,墙内有几处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但在二
人的耳力之下清晰可闻,二人就在等待疲倦懈怠的那一刻。
一等就是小半夜,正当吴征以为要继续熬下去之时,骤然起了阵大风。夏季
的雷雨说来就来,顷刻间天空阴云密布,远处两道雷光划破了天际,旋即隆隆雷
声震耳。
倪妙筠立即回头望向雷光劈落之处,片刻后又是一道霹雳,照得一瞬间如同
白昼。两人握着的手同时一紧,雷光闪,暴雨将至,二人或被淋得狼狈不堪。但
乌云密布星月无光,正是潜入的最佳良机。
雷光第三闪时,二人已作势欲扑,电光熄灭之后的黑暗,让人的目力难以适
应,谁的眼前都是一片漆黑。二人飞鸟般跃起,轻巧地落入一处树冠。轻微的枝
干摇动树叶沙沙声,被接踵而来的隆隆雷声所掩去。
暴雨伴随着第三道惊雷铺天盖地地倾落,二人却在枝桠间相视一笑。若不是
这场暴雨,或许要埋伏至天明日月交辉的那一刻才有机会。
借着暴雨的掩饰,二人施展绝顶轻功掠过这一带严密的暗哨,双双落在一片
庭院屋宇间。隐身在墙角,吴征抹了把面上雨水。两人动作极快,即使暴雨也只
打湿了些许,不至于变成落汤鸡。吴征见倪妙筠发丝滴雨,常人狼狈的模样在她
身上仿佛出水芙蓉般清秀,不由心中一荡。
倪妙筠当然知道爱郎心意,她朝小院指了指,示意先到院子里避避雨,否则
全身湿透,到哪里都容易露出行藏。
以火虎堂总堂的格局来看,西面附近的屋宇不见华丽,也不显宽阔高大,是
些偏僻之所,住的人自然也不会重要到哪里去。
避开墙边的暗哨,这一带的警戒就会松散许多,加上天降暴雨,给两人提供
不少便利。二人翻进这座小院,只见院中正厅里点着三盏昏黄烛火,火光在窗纸
上倒映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看上去像是一对母子。
吴征与倪妙筠刚躲入凉亭,就听门外由远及近传来急骤的踏水脚步声。二人
不由讶异,暴雨如注的夜晚,为何赶路甚急?再听一听,脚步声就在院门口放缓,
旋即响起手掌按上院门推开的咯吱声。
两人应变奇速,推门声刚响起,便一同高跃躲入凉亭的横梁,四肢发力,仿
佛黏在了屋顶下。
来人有三,又哪里想得到院中还有不速之客?其中一人当先,两人在后替他
撑着伞紧紧跟随。暗夜里看不清容貌,只听领头的那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也不
通报就大踏步穿过院子,砰地一声推开房门。
屋内随即响起一声惊呼,一个童音又急又怕道:「娘……」
「二公子,已子时了,这就走吧。」
果真是一对母子,可惜这位母亲似乎自身难保,除了低声宽慰孩童之外也别
无他法。即使孩童百般不愿,还是被生生拽离母亲的怀抱。
借着屋中短暂的混乱,吴征与倪妙筠已闪入屋檐墙角,在背着火光不照人影
之处,吴征将窗纸戳破几个小孔,悄悄窥视。
「娘……」孩童哀求了几声见母亲无可奈何,似乎又惧怕来人凶狠的目光,
只得低着头随着二名随从离去。倒没上演什么生离死别的戏码。
事出反常,倪妙筠在吴征手心里写道:「看情况已经持续很久,否则这位母
亲必然会抗争一二。」
「是。怪事,你看这母亲还是有点贵气,不像府里没身份的人,我怎么觉得
她比这个恶狠狠的家伙身份还高些?」
人天生易于同情弱者,就算是现今为敌的火虎堂也是一般。二人见这受欺凌
的妇人年岁已不算轻,但生得白白净净,显然平日里养尊处优,唯独眉宇间一股
愁苦之气弥久不散,若不是整日提心吊胆,不至于容貌如此。
「看看再说。这妇人有些可怜,你莫要乱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吴征向倪妙筠投去个嗤笑,知道女郎怕自己心生怜悯,
毕竟吴征幼时也有过与母亲分离的经历:「火虎堂里就算有什么冤情,也是他们
自己的事情,我乱来什么。正巧看好戏!」
两人手心写画交谈间,两名随从已带着二公子去得远了。领头人这才阴笑一
声道:「二公子越大越懂事了,嘿嘿,越发像个男子汉,不婆婆妈妈。」
这一句显然戳中妇人心中痛处,但她只是愠怒地转身别过头,双肩微微颤抖
片刻似在勉力平复心境,却忍不住恨声道道:「多谢你们尽心尽力教导得好!」
那领头人听得讽刺之眼,嘿嘿冷笑道:「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今日可多给
了你一个时辰同聚母子天伦。」
这一句又戳中妇人软肋,她无奈道:「由你!」
领头人笑得猥琐,大喇喇地在椅子上一坐,叉开两腿道:「我要什么,夫人
不会不知道吧?还不快些!」
窗外的二人无奈对视,想不到又碰见一场春宫戏。只是这一场殊无趣味,妇
人固然有些姿色,但年岁不太轻,保养也一般,加之没有修炼内功,又生养了孩
子,猜测四十岁的年纪已显出些老态。至于那领头人相貌平平,如今淫笑起来更
显猥琐。
二人打着手势正要借机离去,便被一句话留了下来。妇人被欺凌久了早没反
抗之心乖乖就范,跪地解着衣物。那领头人得意洋洋间道:「其实夫人若是把龙
虎风云令乖乖地交出来,二公子也好早日和夫人团圆哪。」
吴征惊疑不定。龙虎风云令是火虎堂堂主冯昊远打下基业后,请能工巧匠铸
造的令牌,当时曾颁下帮规:「待我百年之后,谁持令牌,谁就是火虎堂堂主!」
火虎堂的帮规这件事流传甚广不算秘密,吴征查看火虎堂资料时,这一条也
列在重点。干系这么大的令牌,冯昊远定然藏在极为稳妥之处。可是这人居然开
口就向妇人讨要令牌,怎不令人吃惊?
「妾身要有令牌在身还藏着何用?你不会以为妾身到现在还在做二公子当堂
主的美梦吧?」妇人裸出上身,又解去领头人的裤腰,掏出阳物顺从地含吮起来。
二人见怪不怪,但也没理由再看下去,又缩回墙根。倪妙筠闭目想了一阵,
写道:「看面貌,这是冯昊远的三房夫人,名字很奇怪,叫什么公月的?应该错
不了。」
「没留意……你既然记得,那就错不了。这是恶奴欺主,冯昊远一定出了什
么事。」
「八成已死。否则这人不会逼要令牌,且看来时日已不短,火虎堂上上下下
都是厉白薇说了算,这种生出二公子的三房夫人都已经不抱期望。」
冯昊远已有两年没有现身,堂里都由厉白薇主事。火虎堂上上下下都说除了
厉大总管,冯昊远谁也不见,里头玄机重重。
「暴毙?遇害?」吴征抽丝剥茧。冯昊远的武功当有十一品的修为,否则火
虎堂坐不稳在扬州的地位。他又在壮年时期就已筹备好后事,定好帮规,这种有
魄力,有能力,有手腕的一方豪雄,常理下哪会忽然撒手不管,偏听一人?火虎
堂忽然落入厉白薇的掌控之中,连三房夫人都被肆意欺辱,唯有冯昊远忽然暴毙
一个可能。冯昊远武功甚强,年岁至今也就五十出头,厉白薇能这么快掌控火虎
堂,背后一定有人支持,那冯昊远遇害而死的可能性就大。
「不用多想,就是遇害。」倪妙筠压根就不信什么巧合,火虎堂忽然跳出来
跟昆仑作对,还搞了个死局,厉白薇自己断没有熊心豹子胆:「等。」
冯昊远虽遇害,但在内外都算是机密,至今没人公布他的死讯。这位三房夫
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淫辱的,二公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这领头人被遣
来看守二公子,还敢欺凌三房夫人,必是厉白薇的贴身近人,跟着他比无头苍蝇
似地乱窜要好。
屋内不一会淫声渐起,二人听得颇为无奈,吴征调笑道:「妙妙去贼窝救人,
可真是不易。」
同是欢好,有些美不胜收,有些不堪入目,屋里这一对就让二人半点也不想
看。
领头人似乎有意折辱公月,刻意忍耐,半途频频停止,以手亵玩,足足折腾
了大半时辰方才了事。又呆了半个时辰,其间或疾言厉色,或细声细语,又反复
问了三回关于令牌之事。公月被折腾得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地作答,看情况对令
牌一概不知。领头人明知无望,仍不肯放弃,哪怕得到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也好,
可惜问来问去问不出所以然来,看他一脸失落地离去,吴倪二人终于松了口气。
克制着想对这家伙饱以老拳的冲动,二人一同闪出院落,远远跟随。有了倪
妙筠带领,这一路跟得十分舒适,哪里会有暗桩,哪里适合藏人盯梢,她一眼就
看得清清楚楚,堪比自家院子一样知根知底。要是吴征单独来此,就不得不小心
谨慎,步步惊心,八成还要把人给跟丢。
领头人回去时脚步加急,此时暴雨变作雨丝,但满地积水。吴倪二人跟在他
后头踏水无痕,这人一无所觉,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可见武功不算多高,警
惕心也不显不足。吴征心中更是笃定,以火虎堂的实力绝不敢来招惹昆仑派,这
家门派出了许多变故,和暗香零落铁定脱不了干系。
贼党在淦城暗中操持江湖帮派,在镇海城也必定会有!
领头人进入一处院落,倪妙筠却拉着吴征止步。这座院子虽普普通通不显眼,
却正是火虎堂的最中心。深夜里院子还火光通明,当是一处要地。
「大总管。」
静夜里声音虽小,二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吴倪对视一眼,原来这里是厉白薇
的院子。大总管占了最紧要的院子,这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帮众火虎堂现今是谁说
了算。之所以还是大总管而不是堂主,只因厉白薇威望不够,难以折服镇海城群
雄,帮规所定的那块令牌又尚未入手而已。
「又快活去了?」
吴征听得皱了皱眉,这厉白薇不仅是长得男生女相或是女生男相,连声音也
是说男偏女,说女又偏男,活脱脱的阴阳人,叫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嘿嘿,是……」领头人陪着笑道:「回大总管,属下恩威并施,她还是什
么都不肯说。属下推测她不知道,死老鬼性子谨慎,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一
个纳色的平妻。」
「你在教我做事?」
「没……大总管,属下不敢,不敢。」想来领头人被吓得面色大变,连答话
都战战兢兢。
「继续逼问,不要放松。」厉白薇声音从冷厉转为平淡,道:「该玩的你玩
了,我已说过,若是办事……嗯?」
这人一惊一乍的样子,果然就是阴阳人的喜怒无常,吴征心中正不屑嗤笑,
就听厉白薇忽然捏着嗓子娇声道:「吴掌门既然来了,为何不大方现身相见,传
了出去可要叫人说妾身待客不周。」
吴倪二人均是大吃一惊,握在一起的双手同时一紧。这厉白薇果然有过人之
处,两人尚且藏在院外,呼吸细微得连灰尘都没吹落一片,怎就叫他发现了?总
算二人武功修为精深,虽惊不乱,连心跳都没改变。倪妙筠在吴征手心写道:「
不急。」
吴征心中盘算是现身呢,还是直接打出火虎堂时,厉白薇又道:「吴掌门还
躲着干什么?妾身可是久仰大名,已等不及得见尊面啦……」
吴征这才灵光一闪,暗笑着对倪妙筠道:「不用出去,她诈我们。」
在桃花山上,连施展毕生才智武功的祝雅瞳都连连犯错,何况一个厉白薇?
这世上哪有料事如神的人?唯有做足了准备的人而已。
吴倪二人的武功横行无忌不敢说,但大体都已抵达陆菲嫣两年之前的境界—
—十二品之下再无敌手。且倪妙筠的隐匿之术天下无双,就算被吴征拖了后腿,
但一个火虎堂都能轻易发现二人的行踪,两人干脆也别在江湖上混了。
果然又等了片刻,厉白薇才续问那领头人,将他盘问公月的话语一个字一个
字地细细探知。吴征向倪妙筠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写道:「他娘的阴阳人烂
屁股,险些被她诈到。」
倪妙筠听他骂的乱七八糟,也是一笑。两人倒也收起小觑之心,厉白薇的武
功不入眼,但心机智计皆是上上之选,否则也不会被暗香零落认可,用以颠覆火
虎堂坐收渔利。
厉白薇问完了话,打发走了领头人,居然仍不熄灯火。
「比陛下都要勤快,佩服佩服。」吴征写画刚到一半,倪妙筠一紧柔荑,在
领头人推开院门的瞬间,两人同使鹞子翻身翻过院墙,再使草上飞,青烟一样扑
至屋宇窗棱下,又轻轻一点地,便窜上屋梁。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间,选的就是
厉白薇刚刚使完计策诈不出吴征,守卫难免在此时松懈,又借着开关门的杂音掩
护的良机。良机也不过一瞬,可谓险之又险,又是高明的武功支撑,才能渺无踪
迹!
上了房梁,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总算是暂时到了个较不易被发现的的地方。
且居高临下,整座院子都在掌控之中。这里是火虎堂的中枢地带,藏身此处总能
有所得,两人大有在这里住上两日不走了的意思。
过了没多久,厉白薇又口出试探之言,这份警惕心当真不可小视。也幸好两
人没有小视,厉白薇说话间,二人一同骇然回望。只听身后的屋顶上脚步声轻响,
二人急忙变换身形,刚刚藏好就见一个脑袋倒吊着探出,往横梁上扫视了一圈,
才又翻上屋顶消失不见。
吴倪二人面面相觑,防卫如此森严,简直堪比皇宫要地……现下是接着天黑
的便利,待天明之后横梁上也无法藏身。他们不信火虎堂日常都能如此,但非常
时期能做到这等地步,这个对手着实棘手。
「天明之前必须离开,否则不好藏身。」倪妙筠写道。倒不是不能隐藏,而
是想要有所得必须花费太多的时间精力,未必划得来。
「好。」吴征答道,连面色都凝重起来,他目光闪烁显然思量着什么。倪妙
筠又在他手心写道:「这人的武功有些奇特,身形步法都很怪异。」
借着烛影,可见厉白薇正在房中踱步的身影。她步伐忽急忽缓,且上身随之
左右摇摆,应是修习武功时留下的习惯。以昆仑和天阴门所学之丰,两人竟然见
所未见。倪妙筠叉开二指当做双腿,模拟她的步伐牢牢记在心里。
两人在房梁上半刻都不能放松,终于到了四更天时厉白薇才吹灯拔蜡上床歇
息。吴征嘿嘿一笑,朝倪妙筠使了个眼色,向屋内扬了扬下颌。
艺高人胆大,万料不到厉白薇居然就在这里歇息。可是这间屋子也会是最安
全的地方,暗哨再怎么严密,这间屋子里头却是绝不容许人窥视的。吴征拉着倪
妙筠写道:「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否则一刀杀了她了事。」
「进去看看。」透气的窗棱未关,两人听得厉白薇睡熟,寻机从窗棱里一翻
而入。此时雷雨已停,云消雾散复现朗朗青天,洒进窗棱的月光下,只见屋内陈
设简单稀少。一张长书案,一张待客的圆桌,一排书柜,纱帘内的里屋隐约也就
一张床,一只衣柜,一张圆桌而已,居然也没有什么藏身之所。
「还是得走。」
吴征点头表示认可,但既来之则安之,两人轻手轻脚地翻开书案上的簿册,
见都是些火虎堂日常事务,没什么重要东西。这一趟除了知道些堂主冯昊远的密
事之外,几乎一无所获。火虎堂已是严阵以待破绽极少!这家帮派或许备战已久,
就等着杨宜知落网后与昆仑派全面大战一场。
两人在屋内等待,准备到了日月交辉,天色至暗的那一刻离开火虎堂,倪妙
筠忽然目光一亮摸到书柜前。四排藏书,第二排全是较厚的书册,以女郎的眼力,
一眼就看出左起第十四本书有常被抽取的痕迹。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伸手从书
册缝隙里探入一阵掏摸,回首向吴征示意道:「这里有暗门。」
吴征摇了摇头,示意今日不探。火虎堂守卫如此严密,打开暗门不知要惊动
多少人。镇海城这里卧虎藏龙,且已被搅成了一锅粥,己方未动就被人算计落了
后手。虽说实力雄厚丝毫不虚,可一旦稍有大意就要吃大亏。吴征更有些担忧金
山寺那边,也不知道柔惜雪那里今日顺利挂单金山寺之后,是否有所收获。
一切宜快不宜迟。厉白薇着意把局势搅乱,他就要快刀斩乱麻!
天光慢慢到了放量的时候,吴征与倪妙筠跳出窗外复上房梁,厉白薇稍歇之
后居然也早早起身。
吴征嘿嘿一笑道:「更好,试试他的武功。」他将一颗五粒米大小的石子用
白纸包好交给倪妙筠。单论暗器功夫,倪妙筠要精细得多:「这人不是说重伤卧
床,至今起不来么?那就让他躺上三五天!」
倪妙筠将石子扣在指尖,应声发石!
石子穿过窗纸噗地一声细响,厉白薇立时警醒尖叫一声!一颗轻飘飘的石子
裹挟着劲风,如一道雷霆般电射而至。厉白薇毛骨悚然间,依然能判断石子从东
北方射来,他向右侧身急闪。不想石子中藏有暗劲,临到身前也忽然向右一振,
正中厉白薇肩井穴!
厉白薇被这一记打得痛彻心扉,肩骨欲裂,发出凄厉惨叫间怒喝道:「什么
人?」
「来到镇海城,早该先来拜见厉大总管,吴某先前失礼,又闻厉大总管卧病
在床不便相见,既然如此,吴某过几日再来拜见。」吴征哈哈大笑间冲天而起,
与倪妙筠携手立于屋宇之顶傲视群雄,道:「厉大总管不是想留吴某用膳吧?」
厉白薇又惊又怒,他一眼就认出吴征与倪妙筠。堂内防御布置得如此严密,
依然让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进来,昆仑与天阴门的高手岂是等闲之辈。
吴征这么果断地现身,只因藏下去已经没有意义。火虎堂根本不看表象,拿
准了吴征就在镇海城。也无论吴征在不在,他们都按照吴征在来应对。吴征索性
就在堂里中枢之地现身,好教火虎堂见一见高手之能,心生畏惧。至于二人什么
时候来的,听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那就由他们猜去。
厉白薇捂着伤处,恨得牙根痒痒,吃了暗亏反因吴征直接晾明身份不敢轻举
妄动。吴征可是朝中博士祭酒,倪妙筠是大学士,太子太傅的宝贝女儿,这两人
轻易都动不得。也不是厉白薇能够对付的!
杨宜知初入镇海城被打了个立足不稳,如今回过头来,吴征又不按常理打了
厉白薇一个措手不及,算是扳回了一点点。
厉白薇目中阴鸷一闪而过,强忍着疼痛起身出屋,仰视吴征道:「吴掌门大
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叫吴掌门笑话了。火虎堂小门小户,哪敢与吴掌门计较
呢?」
吴征嗤笑一声,向着四周的重围一挥手道:「敢问厉大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要搭上人命才满意么?」
「没有没有,他们有眼不识真人面,还以为吴掌门是偷东西的宵小来着。还
不快退下!」他见男就是女,遇女就是男。与吴征说话时故作风情,连瞪眼时都
做烟视媚行之状。
「很好,厉大总管盛情,吴某领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厉大总管切记,切记!」
吴征温和微笑的脸忽然一沉道:「千万莫要再叫我见到你这样说话,否则我会不
分青红皂白,把你的脸扇成猪头。记得了?」
「还有!」倪妙筠哪里忍得这样一个阴阳人对爱郎搔首弄姿,怒火大冒道:
「我会打落你一嘴牙,再让你把一嘴牙嚼碎了吞下,看你还怎么卖弄风骚!」
厉白薇强忍怒气,今日不仅吃了亏还落了颜面,暗恨不是时机,只得拱手道
:「厉某记得了,吴掌门,倪仙子,请!」肩井里剧痛传来,冷汗直冒,险些连
拱手都支撑不住……
第八章、灯下残影。协力成城
夜来一场豪雨,让夏季的清晨也带着一丝凉爽。
出家于寺院的僧人,原本就是修行为主。庙宇里的佛堂再怎么金碧辉煌,侍
奉佛祖的僧人都应秉持着清规戒律,至少在昔日的天阴门就是如此。
从前的天阴门地位尊崇,不仅在佛门里堪称天下第一,还是燕国两大门派之
一。可门中清规戒律甚严,即使带发修行的女子一样需要遵守。吴征一定还记得
清清楚楚,掌门真传弟子,「仙舞洛川」冷月玦初到成都时与他一同在街市里游
玩,连买一幅糖画都要小心翼翼地数着银子。
这一切当然要归功于执掌天阴门的柔惜雪。只有掌门人做出表率,寺中才能
井然有序,恪守法度。
柔惜雪修佛尊佛信佛,她相信一切都有果报。——无论是谁!残害孟永淑的
贼党会恶有恶报,逼迫自己的贼党会恶有恶报。同样,当自己将祝雅瞳的秘密作
为向贼党屈服的筹码时,自己也会因自己的恶,因自己很可能会害了一个无辜的
孩童而恶有恶报。
可她也相信福报。或许多积一些福,佛祖会看自己悔过的份上,保佑那个孩
童平安。或许多一份苦行修持,佛祖会看自己心诚的份上,让风雨飘摇的天阴门
香火延续。至于自己,只有堕入地狱才能消除罪业。
修行路上会有无数的艰难,各路魔头都会来侵扰你的道心。但无数大智慧之
士不惧魔头,以无比坚定的信念与日益精进的修行,斩落魔头。且前赴后继从不
退缩,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了起来,留下无数佛门经典修行典籍。
于是柔惜雪也以这样大无畏的毅力支撑着自己,支撑着天阴门。即使在最灰
暗的日子里,也一样有晴朗的天空,拂面的清风与飘动的草叶,还有笑着的人们,
世间始终有美好之处。
信念的崩塌始于桃花山一场夜战。之后的大起大落,让柔惜雪无所适从。来
到金山寺,除了探究贼党之外,柔惜雪也期盼着会在名山大寺里寻找一份心灵的
安宁。金山寺享誉世间,虽有作乱的嫌疑,但必然也有可取之处。
可惜昨日入寺时的所见所闻让她感到失望。佛门弟子却如此市侩,自恃身份
高高在上,哪里还有修行的样子?从前在天阴门里若有这样的嘴脸,管事的寮元
会被立刻裁换并重罚。
收起杂念,柔惜雪三更天就已起身。挂单的僧人都需苦修,承担寺内的杂活
算份内之事,以柔惜雪之尊从挂单僧人之事,对她而言,也是一场十分看重的修
行。
根据昨日元渡的安排,早起先要装满五大缸的清水。柔惜雪与章大娘各自担
着两只大桶下到半山溪水边,两只桶装满了水足有四五十斤重。章大娘虽走路姿
势别扭,却几乎不费力。柔惜雪沉腰起身,几步路都走得踉踉跄跄,完全力有不
逮。她苦笑着将桶中水倒回大半,半途若摔了跤,洒了水还是小事,受了伤岂不
是更要劳烦章大娘?
这个粗手粗脚的女子虽是下属,但从云端跌落的柔惜雪更懂得感恩。何况,
她必须要做出云游天下,四海为家,早已习惯苦行修持的样子。
「师太,何不试试多信任一下你的同门,同伴?」
「嗯?吴先生见谅,贫尼不解您的意思,贫尼从来没有怀疑过同门……」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她们的人品,品性。我的意思是说,也要信任她们的
能耐。柔掌门,如果……当年你多信任你的同门,而不是老想着自己背负起一切,
或许结局会有一些些不同呢?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是有限的。」
柔惜雪担起两小半桶水时,便不感吃力。不自觉地就想起这段话,似乎肩上
的担子都轻了许多。想要击败恶魔,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因为恶魔无比强大,
恶魔还有它的同伙帮手。击败恶魔的领袖,不仅要有屠龙之力,也要是一位了不
起的演说家,可以团结和信任同道中人的力量。比如,他就无比信任一个手无缚
鸡之力的自己。
他的确是一个比自己还更强大,更优秀的领袖,有无与伦比战胜自己内心恐
惧的勇气,有能够以语言和行动来振奋人心的力量。柔惜雪居然也有一种血液沸
腾的奇妙感觉,她嘴角弯起一抹弧线,就是那屠龙之力还差了些,差了一点点。
山道漫漫,蜿蜒曲折,四桶水倒进缸里才盖过了底。想要装满一缸水,至少
还要走上五个来回。也幸好三更天就起,否则五更天之前厨房就要开做全寺僧众
的饭菜,时刻定然赶不及。
两人装满两缸的水再走了一趟回来时,才见知客的一名管事僧人打着呵欠,
睡眼惺忪地朝水缸一瞧,露出个意外的神色看了二女一眼。柔惜雪有些体力不支,
稍作小歇。只见不一会这管事僧人满脸阴云地伸手去推一间禅房,房门被从内栓
上,管事僧怒极,不顾天未放亮就砰砰砰地重重拍起门来。
寺内僧众的居所远离此地,云水堂附近住的都是挂单僧。管事僧如此愤怒,
显然是遇着想来混吃混喝的懒和尚。果然片刻后房门打开,一个光头钻了出来嬉
皮笑脸地道:「表哥,息怒,息怒。」
「混账!你要害死贫僧不成!」管事僧怒骂着,一巴掌拍在光头上低喝:「
再敢喊贫僧表哥!」
「是是是,三宝大师,贫僧罪过。」
「还不快去佛堂伺候,一会儿三行师兄来了不见人,怪罪贫僧,贫僧就赶你
出去!」三宝怒气不息,又是一巴掌拍在光头上,看来平日怒火积得多了,一股
脑儿发作出来。
嬉皮笑脸的混僧被打得不轻,踉踉跄跄险些倒地,连滚带爬地起身,灰溜溜
地往大殿而去。路过歇着的二女时,见章大娘生得高壮,一脸不屑,但见了柔惜
雪却停了脚步贪看几眼,目露不善之光。
柔惜雪已易容改扮,此时面容普通,宽大朴素的僧袍也将她的身段牢牢遮住,
看着就是个中等身高,又瘦又显老态的女尼。
那混僧生得还算周正,就是油头粉面又满目的邪气,被他盯上两眼就十分不
舒服。章大娘不敢惹事,低着头忍了,柔惜雪倒是云淡风轻。待混僧走了,才起
身担起水桶,向山腰小溪走去。
「去查查那人的底细。」柔惜雪瞧出些端倪,两人离寺远了才悄声吩咐道。
「领命。那人好生无礼,待此间事了,属下非得寻着他狠狠揍一顿。」
「宵小之辈上不得台面,不用与这等人置气。」柔惜雪淡淡一笑,又叹息道
:「金山寺里有这样混吃混喝的挂单僧,也难怪知客待云水僧没有好脸色。只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寺中有这样市侩的修行僧,才有这样的挂单僧来投靠。
往来循环,互为恶相……」
章大娘接不上这样的话,只能嘿嘿地赔笑,抢着帮柔惜雪两只木桶装了小半
桶水,又怕柔惜雪太过感怀,支吾着道:「属下是个混人不懂这些大道理,就是
讨厌满口仁义道德的假话。有些事情是放在心里的,哪有处处宣扬的道理。宣扬
的多了,不就是在吹嘘自己么?」
「呵呵,你懂得的真不少,哪里是个混人。这句话就说得很好。」柔惜雪也
不逞强,只担了小半桶水,边走边道:「你们家的主人了不起,所以你们也都了
不起,这不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呀,那倒是。我家主人就从来不说他是个好人,但在属下看来,主人心怀
天下百姓,当然是个大好人。」章大娘骄傲地挺了挺胸。
「吴先生虽一天都没有修行过,可是秉性善良正直,比多少人修行一辈子领
悟的都多。」柔惜雪也悠然神往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
良。这么大气磅礴的话要什么样的胸怀才能说得出来?贫尼自懂事起就修行佛法,
远没有吴先生看得透彻,悟得通明。」
章大娘闻言,满是横肉的脸上竟露出欣慰笑容,更不知要如何作答,只是咧
嘴陪着傻笑。
直到辰时过半,五大缸水才装满。知客僧想是有意刁难,才把这份重活只派
她们二人完成。事先未料到二人虽是女流,不仅勤快,办事还认真,又很有把子
气力,倒引来些好感。
此时大殿里早课刚毕,殿主率先出了殿。跟在殿主后头的中年和尚面相威严,
步伐颇有气度。他送走了殿主后,踱着步路过云水堂顺道检查每一处。水缸里的
水,墙角的灰尘,灯盏里的油,显得一丝不苟。每个人见了他都点头哈腰道:「
三行师兄。」
三行目光如电,只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但凡看见了疏漏处也仅伸指一点,立
时有僧众上前补救,个个都一丝不苟,不敢有丝毫轻慢。经过柔惜雪与章大娘时
才第一次止了步,沉声道:「不错。莫要轻慢,本座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若敢
违反寺规,定以寺规论处!」
「谨遵法旨。」
章大娘学着柔惜雪弯腰俯首,并作出唯唯诺诺的模样。看三行的气派,该是
寺中的僧值。金山寺不是武林门派,寺中的大和尚多数年纪老迈,刚才那位殿主
几乎已是风烛残年。以三行的年岁能坐到这个位置也算出类拔萃,但在柔惜雪的
眼中看来便算不得什么。
来金山寺受委屈自有目的,所以云山堂里的一切二女看得清楚。三行指指点
点的地方未必都有疏漏,但他点出来,无论有没有,值勤的僧人都不敢吭声,还
要立刻做出十分认真的样子。三行这人装模作样,刻意立威,今日没有找着借口,
他日免不了还要找二女的麻烦,总要收拾到她们才肯暂时罢手。
「也查一查他。」
大殿里的早课已结束,云水僧们也忙完了手头的杂活,便有了片刻的自由。
柔惜雪带着章大娘,从寺门处的弥勒佛祖开始参拜。柔惜雪礼节诚心又极有法度,
中途不断指点章大娘,倒像一对刚结缘的师徒。拜完了弥勒佛与四大天王,刚要
离去,就见昨日见过的照客僧慌慌张张地跑进寺中,另一名中年僧人领着个肥头
大耳,满面虬须的胖大汉子跨过寺门。
中年僧人正是知客堂的二知客,地位尊崇,但在汉子身前卑躬屈膝,不住陪
着笑,见了柔惜雪和章大娘连连使着眼色要二人速速回避。
「嗯?她……咦?罪过罪过,佛祖面前不敢污言秽语,弟子失礼。我说和尚,
人家师太在这里好端端地参拜,你赶人干什么?佛祖面前众生平等,老子就不喜
欢你这样子,莫要乱来,你就待老子像常人一样即可。」汉子脸上肥肉一抖原本
要发作,又不敢在佛前喧闹,才埋怨二知客。
二知客陪着笑道:「施主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汉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豪
客,一到山门就先封了三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参拜下来可不得给寺里捐上千儿八
百两银子?这种大豪二知客可万万吃罪不起,再多怨气也得在心里憋着。
柔惜雪淡淡一笑,合十道:「贫尼已拜完,施主请便。」
「不敢,不敢。」汉子忙回礼,又啧啧赞道:「师太这般风范,名山大寺果
然不同凡响。来,老子再封二百两斋钱给诸位大师。」
大汉满口污言,又似礼佛甚诚,让二知客哭笑不得。片刻后大知客来到,还
有大殿的香灯,大寮的典座等人一同前来相陪。这些俱是寺中各院的一二号人物,
规格极高。大汉说话虽粗鲁,却是长袖善舞,与这些身份尊崇的大和尚在一起丝
毫不显怯意,一路谈笑风生。
柔惜雪与章大娘离开寺门便心中窃笑,大汉正是乔装的拙性。章大娘心知肚
明,柔惜雪虽事先不知,也猜得到吴征做了这般安排。强援到来,二女都精神一
振。
来寺中一趟,又泼水般撒出去大把的银两,当然要在寺里暂居一段时日,以
求暮鼓晨钟荡涤心灵,洗一洗满身俗气。拙性这等财神,但有要求,只消不是摘
星星摘月亮,寺中无不尽力满足。莫说是他,就连柔惜雪和章大娘因表现得体,
让这位豪客心头大悦而给斋堂多赏了二百两,二女午间都单独多了两样精致的斋
菜。
金山寺里的寺规僧众过午不食,一天只有两顿饭。午饭过后回云水堂里小歇
片刻,柔惜雪与章大娘就要去打柴。刚至云水堂,就见拙性正瞪着牛眼闹脾气,
大体是他是贵客,另有上房,但拙性不肯,非要依规矩就住在云水堂里。
知客僧哪里敢如此「怠慢」,一来云水堂里条件一般,二来像柔惜雪和章大
娘这样安分守己的,直接就在角落的地上居住,三来还有些混僧有碍观瞻,叫贵
客见了不仅金山寺大损颜面,也会生出恶感,说不定要少了好几百两银子。
拙性正自发怒,频频强调自己有多么诚心,岂可在佛祖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
不依寺中规矩?自己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未曾见过,就是荒郊野外一样睡得安稳,
为什么云水堂就住不得?
柔惜雪听得好笑,心中也生起暖意。拙性当然不会无事生非,这么做有多重
目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云水堂绝不敢再欺凌「软弱」的柔惜雪。她现下的待遇
其实可以预见,吴征也做了相应的安排才会遣来拙性,拙性也确实办得漂亮。
「不妨试着多相信一下同伴……」
柔惜雪拿着柴刀刚出云水堂,就有知客堂的僧人赶上低声道:「二位不必打
柴了,今后晨间打一缸水,夜间清扫大殿即可。」
柔惜雪合十,瞪着无辜迷茫的大眼睛,又露出些惧意道:「这位师兄,贫尼
不敢忘却苦修之行,更不敢偷懒……」
「你……师太莫要争了,这是大知客的吩咐,师太若有什么意见,待大知客
有空闲了再说。但是贫僧提醒师太一句,近日寺中有贵客,大知客忙得不可开交,
师太还请安分些,莫要前去打扰。」知客堂僧人将手以身体遮挡着连挥,示意她
快些离开。
「是,尊师兄法旨。」这知客僧人明明对她的「不识抬举」十分恼怒,但不
敢发作出来,全因晨间与拙性的一面之缘,生怕贵客忽然想起女尼,无端惹祸。
柔惜雪忽觉自己并不失望,似乎以金山寺的境界就是如此行事。她回身时心中暗
道:「行善只积个人之德,于世间益处不大。想要扬善,必要惩恶!」
在佛堂里念了小半日的经,再回云水堂时半途又与那满目邪气,油头粉面的
混僧擦身而过。那混僧虽又看了她几眼,但丝毫不敢造次,急匆匆地走了。看他
背上的背囊,竟是要暂离金山寺。
「好大的面子。」柔惜雪低声向章大娘笑道,说的自是拙性了。
「这老小子惫懒得很,除了主人的话,谁也不买账。但是主人若是交代了,
他就会使出全力。这贼和尚既然离了寺,半道上自有人招呼他。」拙性一来寺里
不过半日,不动声色间就安顿好了柔惜雪,还把要查的人逼离寺庙方便动手,几
乎不费吹灰之力。若不是知晓内情者,简直神不知鬼不觉,手段之高,让人叹为
观止。
「甚好。这种人不该在寺中出现,他还与僧众有勾连旧识,必有蹊跷。」
「属下理会得。」
二女回到云水堂,见拙性在大知客的陪同下,靠在躺椅上闭目听着庄严的钟
声,手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活脱脱一个信众——不那么专业,但似模似样。
听得脚步声,拙性眯着眼微睁,愣了一愣起身道:「想不到师太也是来此挂
单,老子还以为师太是寺中的修行僧。」
「贫尼见过居士。贫尼来到金山寺朝圣,也不过比居士早一日而已。」柔惜
雪淡淡回礼道。
「原来如此!与师太也算是有缘了。大师,这位师太修行期间麻烦多多照料,
日后若是有多的,就充些香油吧。」拙性张手又是二百两的一张银票递给大知客,
心中却是暗暗赞道:「主人的安排着实巧妙。若不是柔掌门,旁人哪能不被看出
端倪?我既然来此居住静修就要称居士,可不再是施主。换个人谁能与我配合得
天衣无缝?寺中这些和尚眼光厉害,三两下就让露出破绽。」
「居士……」柔惜雪又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愕然间手足无措。出家人不敢贪
图钱财,但这大笔银子是给知客僧的,不是给她的,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看师太之虔诚,我就不为难师太,师太也不用管那么多了,
总之与师太无关。」拙性大笑着起身一抱拳道:「有劳大师,我去歇息片刻,大
师就不必相陪啦。」
托拙性「洪福」,柔惜雪与章大娘终于有了间禅房,虽偏了些,房内的设施
倒齐全许多。入了夜大殿里只剩下青灯火烛与高香几炷,二女又要承担起打扫整
座大殿的职责。大殿宽广,打扫一遍殊为不易,但比起先前打扫净房要忍受恶臭
好了不知多少倍。
过了两个时辰,整座寺庙万籁俱寂,只剩下烛火的噼噼剥剥声时,拙性的胖
大人影忽然出现在大殿。他道:「两位不必惊慌,我许过愿,要一日五回参佛,
现在正是第五回。」
拙性声音洪亮,说完之后就跪在蒲团上,自顾自地默念起经文来。柔惜雪与
章大娘则静静地在他一旁打扫,听得拙性低声道:「今日离寺的和尚已捉拿,张
百龄给他下了重手,这人已什么都说了。」
柔惜雪不说话,只认真地抹着供桌香台,又听拙性道:「这人叫吴忠,镇海
人氏,花银子买了份度牒后就在金山寺挂单,已有两个年头。他本是城里的泼皮
无赖,没有旁的本事,就有一双看女人的眼睛。师太,恕属下直言,他已看出师
太花容月貌,也已将此事告知他的表兄,法号叫三宝。这三宝安排他久住寺中,
全因金山寺每隔半月就会送来些女子囚禁于此,吴忠就负责识人估价以便于女子
买卖。除了这些之外,吴忠也一概不知。金山寺果然不干净,也请师太不必担忧,
有大娘与属下二人在此,师太虽处危机,安如磐石。这么快就有进展,全赖师太
一双慧眼识人,属下已在想方设法捉拿三宝,望能顺藤摸瓜,将贼党挖出来。」
「阿弥陀佛。」柔惜雪抬头望向巍峨的佛像,目光茫然。如吴征所料,金山
寺这种地方,果然最易藏污纳垢。贼党在此也不知道经营了多久,金山寺已是五
脏俱全。她喃喃道:「小心,万勿打草惊蛇。」
若是从前,她会先担忧下属的安全,总觉得没有自己,他们会力有不逮。但
是今日,她望向佛像的目光从迷茫而越发坚毅,担忧的唯有无法将这窝贼党一网
打尽。她心道:「佛祖在上,并非弟子罔顾佛法,只是不惩恶难以扬善。求佛祖
保佑弟子除去贼人,若弟子做错了,所有的罪业弟子愿一人承担!待魂归地府,
亦愿永堕地狱以赎罪。」
「属下领命。不敢误了主人与师太大事。」拙性低声说完之后,便念起经文
来。他念经也是熟极而流,无论谁来听都是没有半分破绽。
二女扫清了大殿才回云水堂,柔惜雪叹息道:「尘土好除,心垢难净。也不
知道这座寺院里有多少好人,多少坏人……」
「主人曾吩咐过属下,淤泥之中亦出清莲。金山寺里那么多人,不会都是贼
党。务必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也不可放过一个坏人。师太放心,属下会好生甄别。」
「嗯,正是如此。」
二女正行间,临近云水堂时天上霹雳阵阵,转眼就下起了豪雨。章大娘抢先
扶着柔惜雪向云水堂奔去,她步伐不快,显得十分焦急,又有心无力。柔惜雪心
中一凛,她本就武功全失,索性足不发力,做任由章大娘扯着才勉力前行状。
豪雨落下,二女被打湿了颜面慌慌张张避入云水堂,转角正见三行目光炯炯,
盯着二人道:「大殿已扫清了?」
「回师兄话,不敢让佛祖染尘垢。」
「好。对了,可曾见到刘居士?」
「刘居士?不知哪一位是刘居士?」
「今日来参拜的刘居士,和你有两面之缘。」
「哦哦。有的,贫尼正清扫大殿时,居士说要来参拜在大殿里念经。贫尼不
敢打扰居士,方才悄悄退走,居士还在大殿念经。」
「嗯,刘居士念的什么经?」
「贫尼打扫香案供桌时,听居士念的是《妙法莲华经》里的第二十五品《普
门品》与《地藏经。阎浮众生业感》,其余不知……」
「好。早些歇息吧。」
三行随口问了几句便冒雨向大殿行去,他一手撑伞,另外还拿了一把,显然
有备而来。柔惜雪目光闪烁,暗舒了一口气。
三行的每一句问话都有玄机暗藏,他似乎对两人的关系有所怀疑,也可能吴
忠没有返回镇海城一事引起他的警惕,才来此试探。幸亏无论是自己还是拙性,
对经文都熟的不能再熟,这两篇也却是拙性方才念过的,任由三行怎么套话也套
不出破绽。
躺下安歇一时难以入眠,不知吴征那里是否顺利。金山寺这里藏污纳垢,柔
惜雪总感有一股不知来自何方的巨大危机。且时间紧迫,一个小小的吴忠都让人
警惕,柔惜雪与拙性,章大娘的身份也掩饰不了多久。一切都要速战速决……现
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能从三宝与三行身上找到突破口。三行方才当时寻机盘问拙
性,不知道拙性是否抓住机会,反从他口中套出些话来……
……………………………………………………
吴征与倪妙筠在火虎堂躲了一夜,临到晨间才大闹一番出了口恶气。得意洋
洋地离了火虎堂总堂之后,两人几乎一同敛去笑容,相顾骇然。
厉白薇是以不死不休的态度筹备这一场冲突,每一个布置都按最坏的打算来
做,已经严密到了极点。夜探火虎堂虽有收获,但焉知里头没有厉白薇的圈套?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吴征已然分不清。
两人出了镇海城火速奔向一处僻静庄园,这里是祝家暗中的产业,也是这一
回吴征的临时治所。入了庄园进了居住的小院,只见二层的小楼上,一名娇俏女
子正在倚着轩窗居然临下眺望,远远见了二人,担忧之色才骤然隐去,面露玩味
而暧昧的微笑。
「玦儿?什么时候来的?」冷月玦来前并未知会,显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也
确实让吴征万分惊喜。
「昨夜呀,好怕打扰了你们。」冷月玦舞动巧舌,最爱贪看倪妙筠害羞时瞪
大的惊恐美眸。她轻轻巧巧地从楼上跃下,与吴征拥抱片刻道:「娘说你们这里
要缺人手,她近日在朝中忙得不可开交走不开,陆姐姐要坐镇府邸也不好动,于
是就遣我先来助拳。多一个人,多一份把握。」
「当然。娘最近很忙?」吴征心中一跳,往日若是遇到困难,祝雅瞳必然千
方百计赶来。这一回居然走不开,想来燕国又有异动。
「嗯,霍永宁要向梁俊贤下手,预计就在旬日之内!燕国那里也在频频调动
兵马,有南下之意。」冷月玦有些心疼地看着吴征,又展颜笑道:「不过这些还
不算很紧迫,你们这里如何了?听说有人要捋昆仑的虎须?」
「坐下说!」
吴征将事情从头到尾,一直至昨夜所得详述一遍,冷月玦也听得面色凝重道
:「若找不出凶手,这个黑锅背在身上真是难以承受之重!」
昆仑派如果背上了弟子草菅人命的污名,对之后一系列重振山门的计划都是
致命的打击。此案现在已传得沸沸扬扬,吴征若不能光明正大为杨宜知洗脱污名,
难掩天下人悠悠之口。
「只有抓出来才成,还好,凶手一定还会现身。」
「为何?」
「因为我已十分确定,这帮人的目标是我!或者说,昆仑和我都是目标,缺
一不可。他们要诱我入彀,凶手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再度出现。」吴征目光越发凌
厉,几度张嘴欲言又止,终于冷冷道:「而且,我不能去见宜知,不能去见庞太
守。否则一定会有串供,或是以官位压庞太守的流言蜚语传出,到时候又是个大
麻烦!」
「杨师弟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倪妙筠也知事态紧急,局面还越发不妙,
但吴征始终不愿去见杨宜知还是让她感到奇怪。明知吴征必有缘由,她也不好刨
根问底,只好问出重大关键之处。
「他一定知道,否则不会那么莽撞还方寸大乱。其实……我也能猜到一些…
…应该不会错的……」吴征双拳已捏得爆出青筋,臂膀不住颤抖。以他现下的武
功,几乎已处在失控之状。
「莫要激动,我们都在,都陪着你。」二女一同将柔荑搭在吴征掌中宽慰道。
「嗯。」吴征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又觉十分欣慰,自己虽有些把握,但仍
未确定。此事又剜中心里痛处,他暂不愿提及,二女更不多问。得妻如此,夫复
何求。
「计划呢?多了人家这个强手,要不要做些改变?」冷月玦调皮地一吐舌头,
冰娃娃现下不说话时还像从前一样是块坚冰,可一旦开了口,便冰融雪化,分外
明快秀丽。
「明日我要去拜访五家门派的掌门。今日一闹,想再藏就藏不了啦,于情于
理上门一趟都是应该。」吴征苦笑了一下道:「人家门派里死了人,咱们去了免
不了收到诸多白眼和刁难,你们最好莫要现身,省得多些麻烦事。」
「那我们藏在仆从里就是了。镇海城里你就是众矢之的,一人去风险太大。」
倪妙筠下了定论,既然她决定要去,吴征想要抛下她是不可能的:「若真的受了
什么大委屈,最多翻脸就是,也不惧他们。」
「好。」这一下答的是同去,吴征面色又发苦道:「也不好,不必藏头露尾,
咱们低调些不翻脸,但气势不能丢……其实,比起柔掌门,我要吃的苦头还算不
了什么。总不至于去做些杂活,她能忍得,我为什么不能?大局为重,不可坏事。
咱们这里等不起,柔掌门那边应当也是等不起的。」
「师尊……什么都豁出去了,不管不顾的。」
「这话就说得好。」吴征将前段时日为柔惜雪治伤之事说了一遍,道:「此
间事了,玦儿也要好好开导你师父。」
「非我所长。」冷月玦撅了撅嘴,道:「你若不成,我肯定也不成。」
「我当然会尽力而为。」吴征出了会神,问道:「妙妙,你看厉白薇的修为
如何?」
「看不清……按他接不住我的暗器,最多不过十品下,要做火虎堂这样的门
派之首有所不足。」
「我也觉得,她的修为看不透。但是伤又假不了,那一下已经伤了她的筋骨,
若是作假,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唉,若是没有进展,只能去火虎堂里将冯昊远的
遗孀劫出来,好把厉白薇做的恶事大白天下。他声名扫地之后,此前他的口供证
据自然做不得数,也算解决了一家……」吴征抚了抚额头,露出疲态来。万事皆
难,昨夜又一夜不眠,精力精神都大为消耗,颇觉困倦。
冷月玦赶忙起身推着二人道:「给你们备好了热水,快去洗净了好生歇息,
大战在即,不可先损元神。」
倪妙筠长舒了口气,昨夜一场豪雨,武功再高身上衣衫难免沾湿一直闷到现
在,早想换洗。被冷月玦一说就全身难受,赶着沐浴去了。
吴征起身时被冷月玦拉了一把,见倪妙筠匆忙去得远了,冰娃娃才踮起脚尖
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去拉倪姐姐一道儿陪你。」
吴征心猿意马正有此意,与倪妙筠结缘之后还未将她拉上床与其余女眷同乐
过。且二女还是同门,倪妙筠长了一辈,年纪却大不了多少,像是姐妹更多些。
念之不由心中一荡,频频点头,与冷月玦相视而笑。
第九章、芳菲无尽。难舍温存
吴征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一眼望去窗外已晚霞漫天。夏季傍晚依然强烈的
日光,照得天空中的彤云全镶上了金边。随着红日西垂,云层也越来越厚,看来
不久后又是一场豪雨。
睡了个好觉,将昨夜的疲劳一扫而空,让人神清气爽。
这一场困境,祝雅瞳甚至没有赶来,陆菲嫣能稳坐吴府,恐怕也是她力主的。
历经艰辛之后,吴征终于有了无论智慧还是武力上都独当一面之能。论智慧,他
聪敏机变,论武力,除了那一手之数的绝顶高手之外,他已不在任何人之下。
那位爱他爱到骨子里,又恨不得一辈子把他护在怀里的可爱美妇,似乎也伴
随着每一次困境而不断成长。也或者,是觉得孩子终于要长大成人,把这一回的
困难当做他的成人礼,由他自行解决。失败,能为还远远不够;成功,他才终于
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昆仑派足以依赖的掌门人。
欠她的事还未完成。「但是快了,快了……还有菲菲和盼儿!」吴征的心思
热了起来,即使再多艰难,也阻挡不了他一往无前!既然心怀天下,又怎会被区
区一座镇海城拦住前进的脚步。
而此时更多的,还是对今夜的期待。吴征有预感,今晨大闹火虎堂之后,暗
流涌动的镇海城会掀起惊涛骇浪,直到这一场风暴过去之后才会平息。今夜也应
是近期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快到晚膳时分,倪妙筠应当已醒。虽说冷月玦信心满满
地要说服她,但吴征并不准备让冰娃娃独力「承担重责」。一来倪妙筠美眸里满
是惊恐,偏偏又倔强地瞪圆了的模样叫人不忍放过。那是兼具可爱与清纯,极具
魅力的媚态。二来冰娃娃信心满满,倪妙筠未必就肯答应,只有自己去了她才会
半推半就,无可奈何地就范。
「娶她过门也过不了多少时日,该让她先习惯习惯吴府的夜晚。」
吴征洗漱干净后离房而去,小楼有两层,倪妙筠与冷月玦的房间就在楼上,
以吴征敏锐的耳力,走廊里就能听见二女的窃窃私语。吴征并未刻意隐瞒脚步,
踢踢踏踏地踩着楼板上楼。果然脚步声一响起,女儿家说私房话的声音立止。吴
征心中一阵悸动,腾腾两步飞纵上阶梯,叩了两下门扉,便推门而入。
冷月玦背对门口,闻声回眸一笑。倪妙筠则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嘟起惊恐的
双唇,紧张得连鼻翼都微微翕合,可爱至极。
吴征嘿然一笑道:「起的这么早?也不来唤我。」
倪妙筠更慌了,支支吾吾连连张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冷月玦咬着唇
瓣憋着笑道:「累了让你多睡会,我们姐妹先说些私房话儿不成么?」
「成,当然成了。我没打扰你们吧?」话虽如此,吴征大喇喇地进房,关门,
坐在二女中间,一手一个携起两只柔荑。
一只娇小秀美,一只纤细修长。娇秀的那只热气融融,柔若无骨。纤长的那
只则触之冰凉,略有瑟缩。虽听不见二女先前聊些什么,但一句「姐妹」足以来
倪妙筠万分窘迫。从她冰得都有些僵硬的手掌,就知她心里有多么紧张。
「没有呀。正在等你起了一同用晚膳。」冷月玦娇柔道,似是担心真把倪妙
筠吓着了拂袖而去,此时正襟危坐,可眼眸里的笑意怎么也掩不去。
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闷雷阵阵伴随着雨丝飘落。吴征起身推开轩窗,看傍
晚的天空瞬间转黑,不一会就变成黄豆大的雨点,浇得天地间一片迷蒙雨幕,打
得屋顶噼噼啪啪地大响。
虽是大雨,却并未伴随着大风,徐徐清风送来的凉爽让人心神一振。轩窗之
外不仅雨夜如画,仆从们正冒雨拿着晚膳赶来。时不凑巧,恰好赶上一场大雨,
幸好瓦锅的遮盖严实,不至于废了晚膳。
倪妙筠松了一大口气,紧张得发僵的脸蛋都松快许多,也有了几许笑容。吴
征与冷月玦对视一眼,心中好笑。女郎的确有点像鸵鸟一样的可爱心态,躲不过
去时万分紧张,就拼了命地诸多自我安慰。一顿晚膳要耗去些时辰,至少把她心
里慌张之事延后许多,女郎一下子就轻松不少。
饭菜不复杂也算不得贵重,但色香味俱全。吴征腹中正感饥饿,所以吃得又
香又快,赞道:「好吃!玦儿安排的?」
「没有呀。你们来了好些时日,人家想这里的主事已经安排妥当了,莫要随
意插手。」冷月玦每每午间吃得多,傍晚则只吃些果子饮些清水。晚膳荤素搭配,
还有两道烹调得吃了让人发身大汗的辣菜。吴征还以为是她刻意安排的。
倪妙筠小口小口地吃着,菜色分明对她的胃口,不知怎地却老觉得吃不下。
悬着的心虽放下了些,终究还是悬着。吴征与冷月玦说话,她总觉话里话外都在
取笑她。可要细说有什么不对,又一点都说不上来。她自家心中暗叹了口气,回
回惊慌失措如此,今后有得被家中姐妹取笑了。
酒足饭饱,倪妙筠觉得怎在须臾之间?候在院外的仆从麻利地将房内收拾干
净,镇海城的主事赵源醒待仆从都走后才猫着腰进来向吴征道:「主人,夜间可
有吩咐?」
「不用,今夜好生歇息,明日再说。」
「是。明日的拜帖已送至五家门派,礼物也已备齐,主人勿忧。」赵源醒生
得白白胖胖像个富家翁,一笑起来谁看了都觉和气,:「后屋里热水已备好,属
下告退。」
赵源醒从前是祝家在成都城的主事,打理起生意来井井有条。大秦国天翻地
覆,祝家在成都城的力量得以保存多有他的功劳。来到盛国之后,镇海城原主事
年事已高,扬州又是富庶之地,作为有功之属,赵源醒接替理所当然。他向来精
明,见两位仙子到来,今夜又无事,他心中有数,一切都提前安排得妥当。
「好。晚间你辛苦下,明日随行人员宜精不宜多。还有,金山寺那里若有事,
务必来报。」
「是。」赵源醒不敢露出半点笑意,低着头退出院子。
仆从收拾时一番人来人往,走后又复清净。偏偏倪妙筠见人多心安,人少又
慌张,心里七上八下。赵源醒说话声虽低,哪里逃得过她的耳力?闻言更加慌乱
之际,狠狠地瞪了吴征一眼,大有数落他上梁不正下梁歪之意。
大雨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吴征回头诡秘一笑,道:「好热。」雨夜里凉
风习习,便是一身大汗也转眼就吹干,吴征这一回是刻意地话中有话,一下子就
把倪妙筠说得满面绯红。
女郎一急之下本能地就想逃,不想冷月玦先行起身道:「我去取衣物,你们
先去等我。」便蝴蝶般翩飞而去。
倪妙筠与吴征在一起已全然适应,担忧了小半日,怕的是二女同床。一想那
么羞人的样子被人纤毫难挡地看在眼里,颇有毛骨悚然之感。冷月玦一走,她忽
然又安心了不少,一时左右为难。
正慌乱间,吴征已将她一把拦腰抱得双足离地,让她无处可逃。女郎大羞,
扭了几下腰肢就察觉不仅全身乏力毫无作用,还让娇躯在他身上磨磨蹭蹭,尤其
双乳正搭在他脖颈两侧,让爱郎吃着许多好处。一时赌气,在吴征肩头锤了一记,
便顺从地让爱郎抱着一路来到浴房。
短短几步路,女郎更是毫不费力,可鬓角边居然落下两滴汗珠,连身上都是
香汗一片,果然应了吴征「好热」之言。两人相处,吴征点了点她的鼻子温柔道
:「这么害怕?」
「不是害怕,哎呀,人家紧张。」倪妙筠瞪大了媚眼,大大娇喘了几口,发
作似地嗔道:「那么羞人的事情让玦儿看去了,人家……人家……人家怕死了…
…」
「那让谁看就不羞了?」
「都羞。」见吴征作弄自己,又气又羞之下又给他肩头来了一记。还好脑子
没彻底打结,没有中计。
「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回就不羞不怕也不紧张了。」吴征边分散倪妙筠的
心神,一边已将她剥得精光溜溜,露出修长苗条,凹凸有致的身段。
倪妙筠认命地闭上眼,气鼓鼓地任他施为。爱郎虽未毛手毛脚挑拨自己的情
欲,可一想冷月玦片刻后必将来到,慌张了半天还是躲不过,自己的呼吸都短促
急重起来。
果然不久后脚步声传来,倪妙筠无助地低吟一声,全身绵软无力瘫在吴征身
上。
「人家没有说要这样等呀。」冰娃娃进门一看,险些失笑。倪妙筠嘟着唇瓣,
像个受了无尽委屈的少女,虽合着双眸,幽怨之意一目了然。女郎光溜溜地坐在
一张矮椅上,双乳若酥,腰如扶柳。吴征从身后抱着她居然还能坐怀不乱,不急
不躁。冷月玦心中一动,知道不是爱郎不想,而是体贴倪妙筠心情紧张,正循序
渐进地让她松弛下来。
「可我们想这样等。」吴征松开倪妙筠,拉着冷月玦将她腰肢的丝带一拉,
长衫便顺着光洁的肌肤滑了下来,露出肤光玉质的娇美躯体:「你们都坐好。平
日没太多机会伺候你们,玦儿跟了我以后就一直奔波,从西到东没享过几天福,
妙妙好像就是专程到府上陪我吃苦来着。难得今日又有闲,为夫就先伺候你们一
回。」
一席话说得冷月玦目中微红,倪妙筠也心有戚戚。与情郎之间恩爱非常,可
总是聚少离多无可奈何。吴征心中常怀对家中爱侣的歉意,但有机会从来都是尽
心疼爱。也正因如此,家中爱侣们无论交往的时日多还是少,每一回欢好都是激
情四射,其乐无穷。能从不感到厌倦,无非爱意深浓又倍加珍惜每一次相处,欢
好时才能日久常新地快美。
道道细丝般的水线从雕作莲蓬状花洒里喷出,二女天姿国色,片刻间一身水
雾,犹如出水芙蓉。吴征在她们背后盘膝坐倒,一手一个,揉搓着二女背脊。雪
玉样的肌肤触手滑腻,令人爱不释手。不多时她们的乌发也尽是水珠,吴征以手
做梳状,细心得仿佛要把每一根发丝都理得清清爽爽。
「唔~ 」手指捏上颈后,本就大是受用的二女一同发出舒畅的呻吟。男儿的
大手粗糙又火热,颈后的大筋被轻重适中地按压着酸麻难当。手指顺着脑后的穴
道向上一路揉捏,按得二女几乎香甜睡去。
大手由后背而向前,顺着顶门向下一滑,拂过肩胛锁骨,终于攀上两座形状
各异的玉峰。倪妙筠从睡意中陡然惊醒,杏眼猛睁,只见右乳已在爱郎掌控之中,
正被捏得变了形。雪乳上抹满了白色的泡沫,五根手指掐得陷进乳肉里,无处安
放的美肉只得从指缝间贲起,满溢。这只高耸入云的笋乳更因这样的挤压而更加
向前凸起,满布粉红乳晕的峰顶被捏得又高涨了一截显得尖翘,看上去十分淫靡。
倪妙筠心中暗恼,不知不觉又被吴征一句话哄得不知东南西北。可是方才的
感觉着实美妙,正是情融于欲,这短短的片刻时光,居然让她卸下心防,只有一
片旖旎。
可惜美梦不长,被惊醒过来后,倪妙筠又觉万分娇羞难耐。她正与冷月玦赤
裸裸地并肩而坐,四只奶儿亭亭玉立地任由把玩。比起自己坐立难安,冷月玦几
乎完全沉醉其间。她双眸闭起,嘴角上翘,软绵绵地倚在吴征的怀抱里。玉碗一
样的美乳被吴征的大手一掌包裹,却不像对自己一样又抓又揉,而是以掌心对着
峰顶梅珠,轻轻摩挲。
这一眼看得倪妙筠也热了起来。美好的事物总有种奇怪的魔力,脑子里明明
有怯意和畏惧,眼睛偏偏像被黏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开。即使片刻之后以极大
的毅力生生闭上,那画面又在脑子里浮现,一掐一握,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得历历
在目。
自家的奶儿形状完美,吴征施以魔爪重抓重揉,破坏性的动作有种残酷的凄
艳之美;冷月玦的奶儿虽不如自己的硕大,可在她娇小的身段上匀称有致,吴征
对她的爱怜之美,同样让人心醉。
将两位肤光赛雪的美人左拥右抱,高超的调情手段下听得她们娇喘渐浓,滑
酥酥的娇躯也越发火热,吴征对自己的表现大是满意。不过他的温柔体贴远不止
如此,好生把玩了一阵美乳,双手就滑入二女胯间。
「嗯哼~ 」冷月玦终于眯出一条缝,白了吴征一眼,索性将螓首也靠在他肩
头。
倪妙筠则不可抑制地娇躯轻颤,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出声,防线处处沦陷,仿
佛这是在维护一点点最后的尊严。幽谷敏感之极,无需任何调情手法都能唤起一
身酥麻火热。爱郎还温柔到由外而内,将表面柔脂的每一处沟缝与褶皱细细轻柔
地搓洗之后,又探入花穴,在肉壁上轻轻地画着圆圈。真不知他到底是要将这里
清洗干净,还是要把它弄得满是泥泞。
冷月玦的乌绒稀疏细软,倪妙筠的浓密许多。花唇的外唇俱都丰满,冷月玦
的内唇薄如蝉翼,一口呼吸都能吹得招展飞舞。倪妙筠的向外突出,长而细薄。
即使此时香皂的花香浓郁,也掩不住她们身上各自的暗香浮动。冰娃娃幽甜异香
里伴随着倪妙筠的浓若醇酒,二女各有妙处。吴征大享艳福,探幽寻秘了好一会
才起身来到二女身前。
还是盘膝坐倒,还是一手一个分别捉起两只莲足。二女的足型俱是纤美状,
只是冷月玦的相对更小些许。香香滑滑的小脚被挠了几下,麻痒钻心。冷月玦一
弹腿将小脚送到吴征面前,贝齿咬着唇瓣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十分俏皮可爱里又
有几分妩媚。倪妙筠则向后一缩,不仅是难当奇痒,也想遮住在吴征眼前暴露的
丛丛乌绒与濡湿幽谷。
每回欢好,吴征总爱美美地舔一顿这片肥嫩之地,倪妙筠早已习惯,还乐在
其中。但今日冷月玦在旁,总是不自觉地就畏缩两下。也不知怎地,越是紧张害
羞,心中的情欲反而越发浓烈,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更加敏感。幽谷只被挑拨了几
下就泥泞不堪,竭力克制的呼吸也越发深重——她虽勉力咬牙,可一对绵软的奶
儿被胸腔里的剧烈心跳,锤得似刚出锅的嫩豆腐一样盈盈颤颤,眼看就要被突破
关口,却又束手无策。
她更没想到冷月玦如此大胆,小脚一踢顺势划过吴征的腰腹与胸膛,从下往
上伸到他嘴边。雪莲般白嫩的小脚五趾圆若蒜瓣,可爱粉嫩,谁见了都想咬上一
口。倪妙筠心念刚动,就见吴征一口咬着大趾,深深吮了一口。
「咯咯……咝咝咝……」
冷月玦麻痒难当的笑声中,又有细细妩媚娇喘。倪妙筠光是看就觉自身肌肤
也在一片片地颤栗,爱郎正顺着足面小口小口地吻过,若是一路向上……倪妙筠
渐觉脑中一片空白,似在抗拒自己再想下去。
幸好此事并未发生,让尚未适应的倪妙筠松了一大口气。冷月玦忽然抽回玉
腿起身,拉着吴征坐下道:「郎君盛情已足,该换咱们伺候郎君一回。」
倪妙筠正坐立难安,由此松了一大口气。冷月玦在吴征面前,她正好可以躲
在身后,虽是掩耳盗铃之举,好歹没有直接落在玦儿眼里,能捱一时算一时。
吴征与冷月玦配合默契,一点一点地帮助倪妙筠适应,化解她心中羞涩。此
时冷月玦右足抬起,香软小脚替了柔荑帮吴征搓洗,左足则弯折做盘膝状,恰巧
将裂放的幽谷遮得若隐若现。倪妙筠虽羞,但心中柔情蜜意大起,伺候吴征也是
千肯万肯。反正吴征身形结实,肩宽背阔,躲在他背后做什么也不会被看见。倪
妙筠不由觉得好笑,吴征向来给她一种安全感,想不到欢好放浪之时居然也能如
此。
女郎的柔荑刚摸上爱郎背脊,吴征忽然反手拉过女郎手腕,让她两条手臂环
在自己腰腹道:「我们家里伺候郎君沐浴,可是不准用手的。」
吴府哪来这种规矩,只不过冷月玦一时的突发奇想,让吴征灵机一动,戏弄
倪妙筠的同时还可饱享艳福而已。果然满心慌张的倪妙筠哪里还能分辨真假,立
时上当,低声「哦」了一句,便手足无措。
吴征也不着急,回头见倪妙筠左右为难,蹙眉纠结之际也用尽全力地想方设
法,模样十分可爱,不由心中大为期待。
要怎样才能不用手,莫不成也像冷月玦一样用脚?女子皆有爱美之心,学冷
月玦固无不可,但未免就落了下乘。倪妙筠几番沉吟,才终于计上心来,还下定
了决心。
吴征怡然自得,朝憋笑的冷月玦挑了挑眉毛,颇有得色,忽然间就面容一愕,
露出惊讶又觉销魂之色。背脊贴上一对软哄哄,嫩酥酥的妙物。那对妙物顶端略
有粗糙,但随着越发贴得紧实,幼嫩绵软的美肉像波涛一样涌了上来,将宽厚的
背脊淹没了大半……更想不到的是,这对妙物贴紧后并非静止不动,而是真如波
涛一样在背脊上游移。虽颤巍巍又慢腾腾,但这堆嫩软妙物中央夹着一块坚硬物
事,真的在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游移。
吴征的异样很快落在冷月玦眼里,她一时好奇,悄无声息地贴上吴征前胸,
顺着肩侧朝后一瞥。只见倪妙筠正以一对笋乳夹着块香皂,满面羞红地在吴征背
后「涂抹」,果真不曾用手。白花花的奶儿磨在后背上,向上时全是一片雪腻,
待得一顿之后转而向下,就露出顶端一点嫣粉,淫靡之间又美得不可方物。
冷月玦竟看得呆了,不自觉地与吴征十指紧扣。两人胸乳相贴,冷月玦的双
乳也被挤住,便能听得左边奶儿之下的心跳砰砰之声,右乳也能感到吴征的剧烈
心跳。她看得入神间,忽觉还有一股较弱的心跳声隔着吴征,若有若无地传来。
倪妙筠垂首低眉,满心羞意又满心欢喜。她知道自己这番动作爱郎一定喜欢,
受用到了心里。偶尔的灵光闪现,尤其是以双乳夹着香皂,想来有些好笑,但也
足够让她傲然——香皂沾了水之后滑润无比,但在乳峰之间夹住,只需再稍向吴
征的背脊挤压些许,丰满的奶儿便将香皂夹得严严实实。越推越是润滑,越推越
是顺畅,越推越觉销魂。
除了温水从莲蓬里洒出的声音之外,浴房里只剩三人剧烈的心跳声连在一处。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剧烈的心跳猛然更加热烈。原来倪妙筠虽沉浸在自
己的小世界里,装鸵鸟来个充耳不闻,可她武功精湛,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两道
目光正从上而落。她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一抬头与冷月玦的目光合在一处。
浪荡的模样格外羞人,倪妙筠再度手足无措,只剩心跳剧烈得仿佛要蹦出胸
腔。冷月玦却未再看下去,诱人的春戏已停,腹中热腾腾的火焰再无别处安放,
冰娃娃迫不及待地双臂环住吴征的脖颈,甜甜的樱唇向他吻去。
唇舌交缠时搅拌着香唾咕唧之声响起,两人吻得又深又重,倪妙筠也觉身躯
一轻,竟被吴征抱了起来。二女在双腿上一边一个,吴征手臂搂肩,大手一按倪
妙筠的脑后,堪堪接近时他恰巧松开冰娃娃的香口,准确地将倪妙筠的樱唇吸在
嘴里。
爱郎热情又粗暴的吻里,似乎还有些别样不同的滋味。倪妙筠当然知道那份
女儿家的香甜来自冷月玦,她略感异样,但吴征将她按得那么紧,无处可躲。何
况方才用奶儿摩擦背脊,爱郎固然销魂,她又何尝不被峰顶梅珠挑动欲火?
右乳被娇躯挤在爱郎火热结实的胸前,左乳颤抖间也贴着一只绵软奶儿。—
—吴征不仅贪婪地吸吮倪妙筠口中香津,也将冷月玦按在怀中,三人互相交贴挤
作一团。吴征吻得如此深,吸得如此重,倪妙筠的香舌被他夺进口中往来勾挑了
好一阵,才纠缠着被吐了出来。
女子的巧舌不仅色泽红润,沾染着香唾还分外盈亮,软糯的滋味含在口中品
尝固然绝美,可若是吐出樱口之外,凭空舞动之时更是妖娆妩媚。现下倪妙筠的
香舌正是如此,细细长长地垂下,舌尖倒弯钩起,钩得人魂销心颤。
于是吴征迫不及待地又凑了上来。冷月玦面色绯红,目露迷离之光,也一同
凑了上来,三根舌头就这么碰在一起。倪妙筠大吃一惊,刚想上身后仰着躲开,
就被吴征一把又搂了回来。更糟的是,吴征与冷月玦居然一同吻向她的樱唇,两
根舌头发力撬开她的牙关,将刚藏好的香嫩小舌又吸了出来。
「唔哼~ 」倪妙筠发出极其委屈无奈的哼声,娇嗔得让人心疼。可是吴征与
冷月玦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三根舌头已是纠缠得难分你我,仿佛打了结一般解
不开。
雄烈的男子气味与幽香扑鼻的女子体香,倪妙筠从未品尝到这等异味。始料
未及的是,相比之下,身为男子的吴征嘴上居然温柔许多,以品尝为主。反而是
冷月玦竟显得十分贪婪,每每重重地吸吮,恨不得吞下去一般。还有好几回把二
人的舌头都吸进她的小嘴里。
倪妙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他们两人今夜不肯想让,笑斯斯文文的冷月
玦,居然如此馋嘴。可是自家口中热得烫人的呼吸,胸腔里哼出的媚吟,哪一样
不是情动之兆?她也不得不打心眼里承认,三人之间的鱼水之欢也别有妙处。譬
如右乳被爱郎粗糙的大手拿在手中把玩,揉捏得她微疼之间麻酥酥地。左乳贴着
冷月玦的奶儿,一样的乳肤如缎,滋味竟也绝佳。
三人你来我往吻了好一阵,吻得倪妙筠面红若饮醇酒,吁吁娇喘得几乎透不
过气来时,冷月玦才似终于吃得饱了似地松了嘴。两双美眸里艳光迷离,吴征贪
看不已,冷月玦窃笑了一声,嘟着唇撒娇道:「人家忍不得了,想先吃一嘴儿好
么?」
「就你馋。」吴征点了点她皱起相迎的可爱鼻尖,却分明是食指大动的模样。
倪妙筠也知冰娃娃在想什么。她不是第一回看旁人做这等事,自己也常为吴
征侍奉。但近在眼前还是觉得羞人,而且稍稍一想,爱郎正左拥右抱,哪会放过
让她一同吹箫的机会?倪妙筠轻咬着唇瓣,缩在吴征怀里,越想越羞,越想越慌。
冷月玦抢起吃的来一贯不谦让,热腾腾的棒儿就在眼前,正是她最喜的美味,
就像一根永远含不化的糖棒,怎么吃都吃不腻味。冰娃娃目光向上一瞟,见吴征
无比期待,倪妙筠一脸幽怨纠结,却又偷眼瞧瞄。
倪妙筠羞的是自己亲自上阵,若论「眼界」,那见识的着实多了。冷月玦甜
甜一笑,忆起当年夜探迭府外宅的时光。那时形势危急,倪妙筠忽然现身还让她
担心不已,生怕自己的大胆行径被这位师门长辈责罚。时过境迁,两人竟已裸着
娇躯联袂枕席,只剩娇羞与新奇,却丝毫不必担心。
「咿唔~ 」冷月玦双唇轻启,全然贴紧了龟菇,唇瓣顺着圆弧张开,发出可
爱的鼻音将钝圆紧密地吸进嘴里。不仅樱唇不留半点缝隙,肉棒入口,两颊也一
同陷落,吸力之强,嘴儿之贪,倪妙筠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一阵笑骂。
倪妙筠也尝了鱼水之欢,像冷月玦这样投入绝不仅仅是为了迎合爱郎,也因
她自己打从心眼里喜欢含吮肉棒。掌门师姐若知道爱徒还有这等癖好,不知会作
何感想。
冷月玦一瞬间就全情投入,樱唇与两颊嫩肉从四面八方地包裹着肉棒,又摇
摆着螓首让香舌以不同的角度缠绕着肉棒舔卷。她吸得竭尽全力,以致于肉棒与
双颊嫩肉摩擦时发出吸溜吸溜的大响。且满口香唾半点也漏不出来,直到她前后
吞吐了几下,才见龟菇已晶光发亮。
吴征看得目不转睛,冰娃娃精致的绝色容颜与粗黑狰狞的肉棒相映之下,可
谓淫媚之光四射。待她吐出龟菇,将香舌伸在口外舔着棒身一路向下,又是一个
灵巧的翻卷将春丸纳入口中微微一拉,含了几下后一边吸一边以舌尖将春丸抵出
小嘴。两相适中的拉扯之力让吴征浑身打着寒噤,那春丸像个糯糍一样被拉长,
吐出。似是吃得十分满意,美眸一抬露齿一笑。这一笑满室皆春,倪妙筠都不由
紧了紧藕臂。
女郎也有自己的喜好,看着冷月玦耳热心跳,一会儿轮到自己又会如何?胡
思乱想时,吴征已将她与冷月玦并排跪在跨前。
还记得两人欢好的第一夜,自己就曾用这样放浪的姿势侍奉了爱郎一回。倪
妙筠略感心悸害羞,可看冷月玦大大方方地侧着螓首,两瓣红唇含着半边棒身,
嗫喏着细细吮吸,她知道终究无可避免。吴征今日虽比往日霸道许多,但待她已
足够温柔体贴。冷月玦多少有看她笑话的心思,可没半点欺负她。
此刻冰娃娃的香舌在棒根与春丸处缠卷,让出大半只棒身,倪妙筠眯着眼,
心跳如鼓,无奈地凑了上去。
「哈啊~ 」吴征发出声满足的呻吟。倪妙筠的香舌之灵巧比不得冷月玦,可
是两根香舌的滋味累加,销魂得难以抵受。何况她们片刻间就能配合默契,冷月
玦顺着棒根一路向上舔舐,倪妙筠便适时地吐出龟菇让给冰娃娃,自己则从侧面
舔起棒身来。
看爱郎这般快活,倪妙筠也顾不得其他,竭力与冷月玦配合着服侍肉棒。盘
根错节的血管,坚硬火热的肉柱,还有被舔到爽处时生命力十足的脉动,昂扬。
倪妙筠虽揪着一颗心,可心思聪颖目力出众,她发现冷月玦极爱挑逗吴征,总是
出其不意地袭击敏感点,勾挑舔转诸般技巧齐出,非得让要频抽冷气嘶嘶连声才
肯稍微放手,让他放松片刻。可是这片刻的放松只为了下一轮更加猛烈的进攻,
肉棒脉动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是昂扬。
当倪妙筠终于配合着将香舌伸长,与冷月玦一同绕着龟菇沟壑勾挑,吴征把
玩着两颗美乳的手明显一紧。奶儿吃痛,二女也一同加紧了樱口香舌的动作。冷
月玦一口将整只龟菇吃在嘴里叽啾叽啾地大力吸吮,倪妙筠则从侧面含着棒身,
轻吐香舌来回舔着肉棒底部。
冰娃娃使开全身本事,龟菇上传来惊人的吸力,棒身上却又是若有若无的麻
痒,这一下就觉抵受不住,肉棒随之鼓胀大了一圈。爱郎到了关键处,爱吸的冰
娃娃同样娇喘出声。
倪妙筠美眸流转,才发现她不仅双颊深陷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含吮,双手还
探入胯间。稀疏绒毛里因下蹲之姿而鼓起的花房被几根纤纤玉指撩拨着,幽谷里
正响起潺潺水声,似在应和吮阳之曲。
搅拌汁水的淫靡之声与爱郎低沉着压抑咆哮般的闷吼声里孕育着风暴,吴征
发红的双目猛然一瞪,勃胀的肉棒忽然又涨了一圈,热得几有些烫嘴。倪妙筠深
知到了最紧要关头,忙落力地大幅度来回吸吮着棒身。不想冷月玦竟在此时将包
裹得紧紧的龟菇吐了出来,只伸长了香舌,凌空抵着马眼飞舞。
倪妙筠一呆,接下来会发生的不堪与淫靡在脑中电闪而过。那一幕像一块磁
石,吸引着她凑了过去,香舌一伸一卷缠住大半颗龟菇,绕着沟壑蠕动起来。
吴征似痛彻心扉,似苦大仇深地低吼,阳精溃堤一样崩射……
「嗯……」冷月玦的舌尖就在马眼洞口,阳精激射至此四面飞溅。有些顺着
舌面向她口中涌去,有些滚过舌底顺着下颌滴落,有些则反震而回,涌向龟菇,
顺着昂扬的棒身上倒流。
两根润红软糯的香舌,四片弧线优美的唇瓣,与黝黑的棒身,暗紫的龟菇,
让白浊的阳精飞溅之像清晰透彻。冷月玦贪婪地以舌尖在马眼上转着圈,接纳下
大半阳精,少许顺着下颌滴落在美乳上。少部分则倒流之后顺着倪妙筠勾卷龟菇
沟壑的香舌落入她口中。这一次喷射不仅吴征快感剧烈,视觉刺激也是极强,故
而射得分外地多,不一时便让二女的香舌唇瓣上染了大片大片的白浊。
吴征喷射终于完毕,奇的是虽觉十分疲劳,精神上也觉懈怠,可仍然兴致勃
勃。二女刚刚离开垂软的肉棒,他便闪电般伸手一推。冷月玦幽谷里暗香四溢,
一样骨酥腿麻,倪妙筠则还云里雾里,脑中一片空白。二女同样反应不及,本能
地拥在一处。倪妙筠刚要娇嗔埋怨,馋嘴的冷月玦便吻了上来。
唇角边残留的阳精被她灵巧的小舌纷纷卷走,游移间二女的奶儿挤作两团,
原先就洒落的阳精竟被抹得均匀。吴征更过分地将半软的肉棒强塞进二女唇间要
她们为自己清理。一时唇吮,一时舌舔,难免阳精拌着香唾难分你我。至于缠绵
之际二女唇舌不时相交,亦或吴征刻意引导令她们吻在一处。虽倪妙筠尚未习惯
不够投入,也总有些本能的躲闪,但只惊鸿一瞥,两位样貌清纯秀丽的女子行此
亲密之举,已叫人耳清目爽,堪称惊艳。
「唔……你欺负人家,就是欺负人……唔唔唔……」
激情过后,三人再次清理干净回到房内。倪妙筠终于从云里雾里一片混沌的
迷茫中醒过神来,不住地埋怨吴征吓到了她。吴征得了便宜,当然不会让帮凶冷
月玦一起下水挨数落,大义凛然地一人扛了,任由倪妙筠的粉拳在自己身上轻如
挠痒地泄愤。
「乖妙妙,夫君不好,都是夫君不好。对不住……」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敢……打死也敢……」
「你……唔唔唔……你就是要羞人家……」
「对呀,就是爱羞妙妙,妙妙害羞起来太过可爱,怎么都看不够。不仅要羞
妙妙一辈子,也要看妙妙害羞的模样一辈子。」
「打你,打你,打你……」
倪妙筠拿没皮没脸的爱郎毫无办法,嘴上生气,心里居然还有些甜甜的,莫
说发力,就连脸都板不起来,哪里还有半分数落的样子?
「为夫思量不周,这就给爱妻赔罪。」
赔罪的方法简单又直接,就是要把倪妙筠哄开心了。三人回了房一样身上不
住片缕,要哄她开心,当然要让她彻彻底底地爽上一回最为奏效。
斜倚在吴征肩头的倪妙筠被抱了起来,两颗豪乳悬垂而落,破土而出的嫩笋
或像它们的挺拔高耸,但最嫩的笋心也不及这对笋乳的香嫩之万一。
吴征将脸埋在两座乳峰之间,滑滑的乳肤磨在脸颊说不出地舒适,甜甜的乳
香又让人说不出地沉醉,一时沉湎其中哪里舍得离开。倪妙筠被大肆轻薄,隐隐
然觉得让赔罪的人反占了大便宜,又哪里能抗拒?
冷月玦一逞口舌之欲,吃得心神俱醉,吴征射得又浓又多,两人可都释放一
回。唯独她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埋怨了吴征老半天,谁敢说没有其中的怨气?
奶儿被爱郎又嗅又磨,其实光看他喜爱痴迷的模样,心中早就傲然又暗喜不已,
只是强忍着不敢表现出来,以免这个坏人又一阵得意罢了。
「师叔的奶儿真诱人……」
倪妙筠正在怒气渐消,将喜未喜的当口,冷月玦「不合时宜」的一句话险些
让她羞愤得藏起来。女郎双手捂脸再不敢见人急道:「欺负人,你们就是要一直
欺负人家……」
「没有呀,人家又没有乱说,一个字都没有。」冷月玦嘻嘻一笑道:「师叔,
的奶儿,真诱人。有哪一个字不对了么?」
倪妙筠简直要哭了出来,有些话在心里想想都觉害羞,被宣之于口更有一种
羞耻感。自己和冷月玦可是两个辈分,冷月玦反而比自己大方就算了,不时地揭
自己短处真有颜面无存的羞耻。
「没说错,但还是要罚,快来一同赔罪。」吴征板起脸一振夫纲,大手一抓
右乳,另一手扳过冷月玦,和她一同伸嘴向吊着的左乳卷去。
女郎奶儿乳型秀美还是其一,乳晕才是点睛妙笔。光比较乳晕之诱人,这大
片的粉晕即使在美人云集的吴府也足以称冠。个中妙处还不仅尝的人啧啧称奇,
比起常人大了一倍的敏感带还让女郎每每都架不住吴征的魔爪狼吻。只消将这片
乳晕一舔一含,女郎自己就酥麻了半边。
两根舌头一头绕着乳晕打转,倪妙筠终于能体会吴征被二女吮阳时的销魂。
奶儿上大片的敏感被吸在两人分别吸走一半,两根舌头在上面你争我夺地舔洗,
米珠大小的梅珠被轮流勾挑。更让她感到难以抗拒的是,一根舌头粗厚有力,另
一根柔软灵巧。截然不同的滋味交杂在一起,简直让人快活得发狂。
吴征见倪妙筠尝着了好处,立刻变本加厉地将两只奶儿向中间一挤,两颗梅
珠几乎对在了一处:「妙妙快一道儿来。」
「哼嗯……哼嗯……」倪妙筠委屈得要命,可是奶儿上传来的快意更加要命。
吴征时常这样将奶儿挤在一处,将两颗梅珠都含在嘴里大力吸吮舔舐,可一人之
力的爽快,当真比不上两人同心协力。自己的媚眼瞪得大大的,满眼的惊恐之意,
却一点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周身最敏感处之一正被两人一同吃着,不仅一丝丝的电流由乳尖传向全身的
滋味好得停不下来。光是看都觉小腹间暖烘烘的,一汩汩就从这里凭空渗出。
爱郎吃得迷醉,恨不得将整只奶儿都塞进嘴里生吞活剥了才罢休。冷月玦的
小舌灵巧得不可思议,时勾时卷,敏感的乳晕无时不刻都任她予取予求,每一下
都挑得自己娇躯大颤,单以技巧而论比吴征还要高明许多。
「妙妙一定也很想试试吧?」
「才……才没有那种事……」倪妙筠撅着唇,目中却有水光灿然。自己的身
体当然自己最清楚,两根舌头已如此销魂,若再加上一根,还是加上最熟悉敏感
之处的一根,又会如何?她不敢想下去,只怕再稍微一想,就会忍不住做出羞人
的举动。
「乖。」吴征的魔音灌脑,与冷月玦一同将奶儿推高,送向女郎的嘴边:「
好想看看妙妙吃自己的样子。」
「唔哼……」鼻音越来越重,越来越腻人,倪妙筠不知道这软语祈求居然让
自己毫无抵抗之力,也或许本来就不想抵抗。她自己尤未察觉,吴征与冷月玦却
均看见她鼻翼翕合,檀口轻启的模样。
「一定又好看,又舒服……」
倪妙筠似被控制了一样顺从伸舌一舔。湿濡濡的乳晕被同样润湿的舌尖划过,
发出低低的一记水声。倪妙筠身心俱颤,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麻木的娇躯动弹
不得。吴征与冷月玦却贴心地一同以舌尖托举着,将两粒梅珠几乎送到嘴边,伸
舌即至。
「真好听的声音,舔得再重些,还能吸到嘴里。自己吃的滋味,一定很好…
…」
倪妙筠中了邪,言听计从地一手捧乳将乳尖吸进嘴里,自家将自家吸得心胆
俱裂,吸得销魂蚀骨。那美妙滋味直透全身,激得小腹暖融融麻酥酥,不受控地
滴出一注注的花露,顺着自己的两条长腿内侧,全洒在幽谷下方的吴征身上。
「妙妙忍不得了?」小腹与大腿上被滴上冰凉的液珠,女郎今夜既不停地就
范,还动情如此,吴征大是得意地笑问。
倪妙筠点了点头又慌忙摇了摇头,终于禁不住还是点了点头。今晚两个「大
恶人」目光毒辣,瞒过去那是休想。何况到了现在,什么羞态都让人看光了,再
死要面子地不认就显得虚伪。
「啊~ 我们府上一贯得用说的,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呢?」吴征心中大乐,一
心想看女郎心中羞意难抑,又不得不就范的委屈惊慌。
「啊?哪里有这样的……从没听你说过……」倪妙筠略觉不信,想想又有道
理,身体的感觉自家最清楚,想追求最极致的快乐,不说出来又怎么能行?吴征
对待妻子们大都开诚布公,房事上想必也不例外。
「真的。」吴征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搂着女郎道:「知道妙妙害羞所以没
说,我和玦儿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也说什么。」
倪妙筠忸怩了片刻,嘟着唇道:「人家……想了……」一方面有逃不过去的
「自暴自弃」,另一面她内心中一贯有追求刺激的想法,只是平常隐埋甚深而已。
闺房之间,悄悄地说出心中的感觉,那种在爱人面前的放浪刺激得她幽谷里越发
地湿了。
「想什么,要说清楚。」吴征与她咬着耳朵窃窃私语,两人交贴的胸脯传来
女郎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想要棒儿插进来……穴儿来……」倪妙筠贝齿咬得唇瓣发白,面色却像染
了天边的晚霞,胀红得连呼吸都带着烫人的高温。
「那想要我来呢还是你自己来?」吴征也听得自己的声音开始发颤,肌肤发
凉,心脏都仿佛抽了起来。偎依在他身旁的冷月玦环抱的双臂也不停地加力,发
抖……
「容……容妾身来……」倪妙筠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响声,双目饱蕴春水,目
光却是直勾勾的。以她内功之深厚,居然呼吸极其地短促,仿佛溺水刚被救上岸
一样。
女郎跨坐在吴征两侧,纤手绕过臀儿捉住肉龙,微微前倾着腰肢,将花穴对
准龟菇就坐了下去……
「等等……不能容你一人来。」吴征咬牙切齿,在千钧一发之际托住女郎的
翘臀道:「我不动,你来动可以,但是,你得听我的。」
天知道他废了多大的毅力与气力才能说完一句。龟菇钝尖已扣开花房,虽只
浅入了丁点就被止住。可炽热的温度,绵密而充满弹性的肉感,紧箍小圈,还有
腻滑的汁液,哪一样都足以逼疯了他。
倪妙筠几乎哭了出来,小腹下无比期待地迎来填满空虚的希望,却戛然而止!
臀儿扭动着,淫靡的洞口不知羞耻地收缩着,妄图将嵌入丁点的肉棒吸进花径,
可惜徒劳无功。龟菇的热力顺着洞口一路烫进小腹深处,空虚的花径几乎发了疯。
不满的欲望催得幽谷里花汁如注,流出洞口时仿佛水管口被堵塞却又不严实,汁
水从缝隙里滋滋地一注一注喷射出来。
「你……你要怎么嘛……」
如泣如诉。
「舔自己的奶儿,告诉我,舒不舒服?」吴征大口大口地呵着气,连声调都
变得怪怪的。他深知自己有多么焦急,只怕倪妙筠再耽搁忸怩一会,自己就先崩
溃。
「啊?好……好……」女郎双腿跪立又被托举着娇躯,空着的双手居然一同
捧起双乳,伸长了香舌一下下地舔在乳尖上,泣声道:「奶头儿都硬了……好舒
服……好舒服……穴儿好难受,能不能……插进去了……」
凝立不动的肉棒,熬得人心神涣散。倪妙筠被双乳的快感一激,已全然无法
忍受。翘臀拼命地扭拧着想要落下再度徒劳无功,幽谷已和龟菇嵌合得丝发难容,
龟菇钝尖由此借着臀儿的摆动,不断翻动着洞口的嫩肉皱褶。
「人家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快点……快些……呜呜呜……」倪妙筠的
欲望一时到了顶点,无所宣泄之下居然口中用力一吸,将峰顶乳晕吸进了嘴里。
双颊不住一收一缩又轮番鼓起,想来那张妙口里的香舌正绕着梅珠大力打着圈。
「好,准你坐下来……」
吴征一松手,倪妙筠不需任何动作与力道,娇躯就自动落下。湿透了的花径,
润透了的肉棒,二者没有任何阻碍与隔阂,滋溜一响如宝剑归鞘,分毫不差地一
冲到底。
「喝啊……」悠长的呻吟声带着疼痛与无尽的满足。这不是吴征想象的插入
方式,他原本要倪妙筠慢慢地坐下来,以感受到她花径难耐地痉挛与渴望。可是
他再也顶不住双手的托举,倪妙筠也没有支起双腿的半分气力。这一下直冲到底
的深入,让女郎有种身体被破开的痛感,可空虚渴求之地被完全地填满,那种充
实的快意远比痛感来得强烈得多。
「你坏死了……好羞人……坏死了……」前头空虚得太过,太久,这一刻的
充实让人不忍释手,非得填塞好一阵才得满意。女郎报复性地死命前后摇着腰肢,
让肉棒以极小的幅度在花径里抽送。满面委屈的娇嗔之中,仿佛还未从方才的魔
咒里挣脱出来,双手把玩着豪乳,曼声吟道:「棒儿抵到最深了……这里最舒服
……都舍不得抽出去……人家……扭得停不下来……都要……没力气了……」
「穴儿又滑又紧,妙妙再扭一会儿……」梳齿一样细密的花肉咬合着肉棒,
每一处敏感都逃不开,吴征喝喝连声。女郎摆腰幅度虽小,力道却大,速度也快,
直摇得一双美乳弹跳不停。吴征伸出双手死命地抓住,十指深嵌乳肉左右旋转,
令掌心压着梅珠打转。
倪妙筠原本乱抓的双手也一同抚上胸脯,按在吴征掌外,不受控制般使力抓
揉,动情得想深深地蹂躏这对妙物:「要来了……要来了……」
动情到了极致,情潮便来得极快,倪妙筠还是第一回感到高潮会来得这般迅
速。可是幽谷不住地收缩旋绞,花汁流的越来越多,身体的反应清晰地告诉她这
一波情潮已喷薄欲出。
她颤抖着牙关,身体的气力迅速地离自己而去,娇躯越来越酸,越来越麻,
若不是吴征抓着她奶儿的双手支撑,几乎就要软倒下去。全身上下轻飘飘的,唯
独腰肢仍在拧扭,还越发有力,越发快速。摇摆起落之间,甩得翘臀不住拍打着
吴征的大腿,啪啪之声越发响亮密集。
吴征忽然松开两只豪乳,改为箍着女郎腰肢。倪妙筠顿失支撑向前一倒,半
前倾的姿势不仅能让肉棒插到最深,还留出冲刺的空间。女郎心儿猛地一提,知
道爱郎会像野兽一样在自己情动如潮的幽谷里冲锋,将自己送上快意的巅峰。
刚做好准备,就觉一只藕臂从腋下绕过,环抱着胸前双丸。秀气的手掌若有
若无地来回抹着乳峰,搔得人奇痒难忍。
「玦儿……莫要逗人家……」胸前的麻痒让人无法忍耐,倪妙筠恨不得被重
重抓揉,即使满布青紫,也比这样的若有若无好过许多。
「还不到时候,吴郎还没开始加力……」冷月玦娇喘梦呓般的声音,依然轻
飘飘地抚乳捧胸,另一只手却顺着倪妙筠的背脊向下落去。
女郎前倾的身姿,展露着两瓣丰翘美臀,也让深藏的幽谷由此绽放。冰娃娃
叉开二指顺着被撑开的肉瓣一转,又竖掌如刀似地划开倪妙筠幽深的臀沟,一指
点在小菊上。
「啊……玦儿你干什么……」倪妙筠慌乱起来,腰肢左右扭摆欲甩脱这只羞
死人的魔手。可是幽谷吸得紧紧的与肉棒连在一处,又哪里躲得开。
冷月玦正欲为二人助兴,手指一探女郎的后庭十分紧致,分明是未经人事的
模样。见状十分意外地与吴征一对视道:「倪姐姐还没有……」
「莫要乱来,还不是时候。」吴征哭笑不得,那意思是莫不成你还要跟我抢?
冷月玦莞尔一笑,吐了吐舌头道:「我先前不知,才不会和你抢。」将一双
手全缩了回去。
手指终于离开至羞之处,倪妙筠才松了口大气。她见得多了,就算是在迭府
外宅也曾见过此道,并非不知。但破身都还不久,以她害羞的性子实在还没到这
一步。此前也不知吴征是否喜欢,但一听冷月玦的话语就知吴府里同样有此春戏,
自家的后庭终究还是被爱郎摘走……
好在爱郎体贴,至少今夜不会乱来。倪妙筠正在紧要关头,没来由地被横生
枝节了片刻,虽有所分神,可紧张之下前花后庭一同连连收缩,心儿仿佛也提得
更高。不仅没被断了兴致,还觉更高涨了一截。
俯下上身将美乳贴在爱郎胸膛,这是两人早已默契的姿势。近在眼前可以将
对方销魂之色看得一清二楚,依两人的身材,这般姿势也是最易发力,角度最佳,
还能全数容纳之姿。还有一样绝佳的妙处,就是爱郎挺耸抽插,撞击得自己娇躯
乱颤之时,乳峰垂在他胸膛上就可往来摩挲,更增三分快意。
倪妙筠满目的热情与期待之下,吴征支起双腿将女郎的双腿大大分开,腰杆
一挺,抽出大半的肉棒便啪地一声直透花底。细密的肉齿被这一记深插撞得东倒
西歪,仿佛要被刮去一般。柔嫩的花心更是被撞得酥软如泥,将饱蕴的浆汁一口
一口地吐出。
销魂蚀骨的快感让倪妙筠曼声叹了口气。这只是个开始,爱郎的动作会越来
越快,越来越猛烈,直到把自己一轮又一轮地送上巅峰,把阳精灌满了幽谷才会
停止。今夜兴致高涨,她万分期待第二插,第三插,一直到无休无止。
双目的媚光,嘴角的笑意忽然停顿。倪妙筠猛然瞪大了惊恐的双目,牙关紧
咬只能发出喉间的喝喝连声:「玦儿……别……别使坏……」
「别怕,放松,放松……很舒服的……」吴征双掌抓着倪妙筠两片丰翘臀瓣
向外张开,料得女郎的后庭羞处正无遮挡。
冷月玦吐出香舌,时而顺着两人的交合处打转。被撑开的花唇分外敏感,被
舌尖舔过仿佛冰块一激,频频收缩。冷月玦还舔过会阴,顺着后庭的褶皱画着圆
圈。至羞之处让倪妙筠左右难安,不知如何是好。
爱郎的抽送一记又一记,越来越猛,快意也越来越强。有了冷月玦助兴,快
感似乎积蓄得更迅速,也更多。倪妙筠只觉仿佛正在堕入无尽的深渊之底,两边
的狂潮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逼迫,像望不见顶的高墙。当无形之力消失,狂潮会
把自己彻底地吞没。
肉棒重抽深插,龟菇像钻头一样冲进幽谷最深处,又像刨刀一样挂着每一颗
肉齿。冷月玦口中的冰凉柔软打着旋儿向中央紧窄绕进。前花的热力与后庭的冰
凉在小腹里汇聚在一起,让倪妙筠时而遍体发寒,时而热情迸发。
那冰凉小舌忽然间挑开菊瓣伸入一截,倪妙筠如遭重击,腰肢一沉,背脊猛
地一掀,娇躯弯若玉弓。巨大的刺激与快意,让两片花唇打着剧颤收缩,收缩,
再收缩。
深打花心的龟菇未再离去,而是死死挤压着这团嫩肉研磨,让娇躯一阵又一
阵地过着电流而震撼。后庭里的小舌向四面八方绕着圈挑动,打转,羞耻到了极
点,又刺激到了极点。
倪妙筠扬着上身,死命甩着螓首,语不成声,声不成调,花汁像雨后山溪奔
涌着流出。无形之力彻底消失,快意像深渊一样将女郎吞没着一直下沉,沉得仿
佛意识都已消失……
倪妙筠居然陷入半晕之态,吴征不敢再折腾她,「闯了祸」的冷月玦也停了
动作,与吴征对视间吐了吐舌头。吴征翻身将女郎摆好,朝冰娃娃嘿嘿一笑,一
个虎扑抓住娇小丽人,将她按在倪妙筠身上道:「不给你师叔好好道歉,一会儿
小心她罚你。」
「我更怕你罚我。」冰娃娃撅起翘翘的小屁股扭摆着,勾引起人来媚态十足
:「吴郎千万莫要太狠心……」
「难道要一般狠心么?」
「嘻嘻……啊……哪有一下子就这样的……」冰娃娃蹙眉哀鸣,原来吴征借
着肉棒满是春露润滑无比,直接就摘了她后庭小菊。
「你方才对妙筠使坏呀,当然是怎么使坏就怎么惩罚了。」后庭之美与幽谷
不同,各有妙处,吴征饱尝了倪妙筠,此刻再探冷月玦,大有心满意足之感。
「好哥哥,人家还有哪里不是你的……你就是想使坏,还找借口……」冰娃
娃难当后庭里的粗大火热,趴在倪妙筠身上气息奄奄道。吴征虽未狂抽猛送,但
那一下下进出却是极深,回回搜肠刮肚,叫冷月玦一身酥麻,再也使不得坏。
半晕的倪妙筠被身上柔软娇小的身躯不停游移唤醒。睁开迷蒙的双目,目力
渐渐清晰,只见冷月玦仿佛正口中含酸着难熬,红舌却不住舔着樱唇,媚光四射。
她呻吟之声虽不大,却如乐曲一样婉转诱人,缭绕不散。高高翘起的臀儿上传来
被撞击的啪啪之声确实响得惊人,吴征正使出全力似地大力征伐。
「姐姐……他欺负人……」冰娃娃见倪妙筠醒来如泣如诉地哀告,那气息奄
奄的模样分明是快乐到了极点,哪有半分怨怼:「他说人家方才欺负姐姐,便要
惩罚……姐姐救我……」
倪妙筠哭笑不得,冷月玦的模样我见犹怜,她一时心动搂住了冰娃娃,又苦
着脸道:「他太厉害了……我也……帮不上忙……」
话音刚落,就见冷月玦面色发白,双手胡乱抓着急道:「要……要来了……
来了……」冰娃娃失了神智一样双目放空,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地朝倪妙筠吻去。
倪妙筠无奈地任由她吻住,两人一时吻得唇舌纠缠难以分开。冰娃娃被插弄
得花露都洒在倪妙筠身上,大泄特泄之际,口中吸力之强又让倪妙筠咋舌一回。
可吴征还没来,刚饶过了冰娃娃,对着倪妙筠的幽谷又是一棒。这一回换做
女郎幽怨无比,她刚刚恢复意识,吴征却是到了紧要关头,直接就是狂风暴雨般
的抽送。女郎双目猛地一张,呜呜娇啼。
幽谷很快被爱郎唤起了快意,冷月玦又抓揉着双乳,舔舐着耳垂,女郎被两
人夹攻,总是极快地一溃千里,败下阵来。吴征闷吼声中阳精爆射,冷月玦的小
舌甚至钻进耳孔里,倪妙筠只觉脑中闷雷阵阵地炸响,片刻间就什么都不知了…
…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42
第十章、言言不离。欲入有门
连夜的雨让夏夜微凉,深山佛寺里的暮鼓晨钟则从不受外界影响。
又到了云水堂挂单僧众劳作的时辰,柔惜雪与章大娘挑起木桶时天空中雨点
依然纷纷落落。雨季里寺庙都会收采无根水,但该挑的水依然要挑。
雨夜浓云,天色未明。不得不披上蓑衣,带上斗笠,再打起一杆松明。庙里
给云水僧的日用之物十分粗陋,蓑衣的内衬已有多出裂开,枯硬的棕草倒刺向身
体,斗笠亦然。粗手粗脚的章大娘穿着都觉十分不适,别扭地左右晃动。柔惜雪
反倒平静,几无所觉地担起水桶,向山腰的小溪走去。
离寺行了段路程。雨天路滑难行,披在身上的雨具又百般不顺,章大娘忍不
住低声咒骂,心中恼火一时忘形,口中秃驴之言不断。纾解了些火气,陡然想起
柔惜雪也是出家人,且一路来看她面容恬淡得有种逆来顺受的坦然,章大娘大是
羞愧,慌张道:「属下乱说话,请师太责罚。」
「嗯?无妨的,气不顺就骂两句,憋在心里不好。想要追查贼党本就要熬着
吃些苦头,责罚你做什么?莫要耽误吴先生的大事就好。」柔惜雪小心地踩着石
子铺就的阶级,大雨一下,石子路湿滑无比,稍有不慎便要摔跤。
「师太大气。」章大娘讨好地笑着,嗫嚅道:「属下犯了嗔戒,该打,该打。」
柔惜雪大半心思都放在小心行路上,随口答道:「在金山寺这里吃苦,抱怨
几句有什么大不了?清规戒律,不及持身正道。修行只能独善其身,像吴先生那
样热爱生活与生命,立志要改换天地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才是最大的善。」
湿滑的石阶,凌晨行来万般艰难,柔惜雪每踏上一级新的石阶,都要稳一稳
身形,确认脚底踏实了才敢再挪动一步。章大娘借着松明的火光,此时才见柔惜
雪终于没了受苦时不放在心上的淡然。她绰号「飞花逐影」,轻功之佳在世间不
出一掌之数,落到这般田地,谁又能淡然处之?
「哎,看来今日要多累你咯。」柔惜雪苦笑着摇头,服软道:「做完了杂活
才好腾出手来,若是贫尼再逞强,就要误了大事。」
「要得,要得,师太尽管放心。」章大娘压低了声道:「主人天明后会去拜
访五家门派,将他们暂为安抚,最多二日之后也会上山。师太要运筹帷幄,这些
小事就让属下来做。」
「哪里当得上运筹帷幄四字……」柔惜雪闻言精神一振,吴征已有充足的计
划与安排,想必已有所得:「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做好,恭候吴先生大驾,等他来
运筹帷幄才是。」
章大娘低头连连称是,眼睛连眨,偷眼瞧瞄柔惜雪,低下头来眨了又眨……
天光放亮,吴征与倪妙筠,冷月玦梳妆得宜后一同出了院门。夜来一场欢好
你侬我侬,情投意合,晨间不仅精神奕奕,二女更容光焕发,越加娇艳迷人。
用了早膳略作歇息,三人一同高跃,乘着扑天雕振翅高飞而去。
六家江湖门派,六位重要人物五死一伤的要案,除了厉白薇知道内情之外,
另外五家又是如何?是全不知情被牵连其中,还是一党同谋?不去碰个面摸不清。
除了火虎堂已经照过面,拜访五家门派就极有讲究。
首先不能事先就给他们扣上贼党同谋的帽子,事情已经翻到了官面上,过于
跋扈的做法只会让人心生反感,无益于今后联合武林同道将贼党斩草除根。凡是
抬不过一个理字,想要收心,就要以德服人。
再者也不能太过随和低调,昆仑正在重焕新生的关键时期,被人诬赖还唯唯
诺诺,平白就失了威风面子。昆仑大学堂还要招收弟子门人,同样不能在此时给
人昆仑派已日薄西山的印象。
拿捏这两样就已十分不易,五家门派还各死了重要人物。正在丧期里,「仇
家」上门吊唁指不定要受什么刁难,还得注意莫要被人当做挑衅。万一说翻了脸
面,血仇之上平白无故又添大恨才叫冤枉。
林林总总,牵一发而动全身。杨宜知出事的时候,吴征满心盘算的都是金山
寺里的贼党,并没有把几家二三流门派太放在心上。哪里想得到对手布置精妙,
且出手的时机,方式异常地精准,靠着这么几家门派就让自己束手束脚,左右为
难。若不能妥善处置,接下来还不知会出多少变故。
镇海城外二十里有一座清溪谷,得名于山间一条玉带般的溪流。每到春夏之
际整座山谷姹紫嫣红,花海连绵无尽。秋冬时外界百花凋谢,可山谷里菊梅依次
盛开,虽无春夏的繁盛,生机不减。这样一个好去处,自是年年游人如织,四时
不断。
五十年前,山腰上建起一座草屋,主人岳秋风做些往来客人的小营生养家糊
口。四十年前,草屋已慢慢扩建成了一座庄园,岳秋风自号清溪上人,又十年年
之后庄园改为清溪门。以清溪谷的繁华为根基,广招门徒,发展得好生兴旺。随
着岳秋风年事渐高,修为也日深,清溪门在扬州一带成了响当当的字号,无人可
以轻慢,清溪上人也成了清溪老人。
有名有望的人,总会随着岁月的增长越发让人敬重,岳秋风从上人到老人的
称谓已说明了一切。与这样的人若结上了仇,在扬州一带于昆仑的声名不是什么
好事情。
几十年的发展,从山腰至山脚俱是清溪门的范围。一条宽阔的石阶道路从山
腰的庄园延伸至山脚的山门,平日里在这一片清幽世界里人来人往,夏季的雷雨
会让这里一片青葱,近来却是一片凄风苦雨之色。
天尚未明时分,清溪山门前便搭起了座凉篷,八名家丁装扮的男子四面护持,
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八名男子器宇不凡,看站姿便知俱都身怀武功,若不是实实
在在穿着家丁的服饰,难以想象他们居然只是些仆从下人。
他们护持的凉篷同样简易而不简单。篷内设了茶台,台上摆了酒醴,菜肴,
香茶,一应俱全。茶台的木色黑沉得发亮,三张八仙椅则一片金灿灿的,显然用
的都是上好的木料。这样一座凉篷的气派,不是巨富之家轻易搭不出来。
清溪门山门刚开,就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递上拜帖。管事的礼数周到,一看
就是见过世面的。然而清溪门弟子看了眼拜帖,还是面色一变,立即阴沉下来,
还白了管事几眼。
管事也不计较,只是微微一笑躬身一礼就回到凉篷。拜帖以金字烫印,价值
不菲,上头列的礼品清单更加惊人,料得几名看守山门的弟子不敢擅作主张。管
事的职责已到,又何必与他们计较?
正主儿未至,光是些下人就有这般风范,谁还敢轻视?
待辰时过半,天空中鸟鸣鹰啼,三只大鸟扑腾着巨大的羽翼从云端里现身。
大鸟在空中几个盘旋,刺斜里俯冲下来,堪堪接近地面,三条人影自鸟背上跃起。
居中的男子高大强健,他落地如猛虎飞扑一般,气势十足。身旁的两名女子一名
高挑,一名娇小,俱都轻飘飘地,像凌波仙子一样落下。
来人正是吴征与倪妙筠,冷月玦. 三人入了凉篷稍作准备,就在管事的陪同
下上前拜山。清溪门得了拜帖,尽管敌意十足倒也不敢怠慢,山门外遣了十名弟
子等候。见吴征依约而来,一同起身做迎迓之势。
「诸位止步,清溪门不容乱闯。」明知来人是谁,领头的弟子沉着脸伸出一
手做假装不知来人的推拒状,厉声道。
「在下昆仑派吴征,携天阴门倪妙筠,冷月玦前来拜山。早间已奉拜帖,还
请师兄通报一声。」按清溪老人的年岁,吴征虽是掌门,称他的弟子一声师兄也
不为怪,吴征自行解了佩剑,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三人前来吊唁,为表尊重,吴
征着了一身黑衣,倪冷二女则是白衣胜雪,飘飘然直如神仙般人物。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领头的弟子原本板着脸,一见这等声势,尤
其为二女的艳光所摄,登时有些目光发直,期期艾艾道:「原……原来是吴掌门
与两位仙子当面。弟子岳敬,家师得知三位要来,特命弟子在此恭候三位大驾,
请。」
山道宽阔,清溪门十名弟子由岳敬带头,将吴征等三人围在垓心,似乎也是
一门阵法。原本这样的阵势极具压迫力,只是吴征举止若定,面容凝肃而嘴角有
笑容,全然不以为意。与岳敬交谈时三句不离岳池身故,目中又有哀戚之色,对
清溪门痛失未来掌门一事同感哀悼。二女亦半垂着头,她们原本就是清丽出尘的
气质,这一下更显纯若雪莲,将清溪门的怨气与杀气都压了下去。
吴征堂而皇之地来拜山吊唁,难免被人认为有挑衅之意。被派遣来山门的十
位弟子均是清溪门里精挑细选的好手,身负打压昆仑掌门「嚣张气焰」之责。但
看人家毫无咄咄逼人之态,样貌举止又颇为得体,不自觉地「同仇敌忾」之心就
弱了三分。又看天阴门的两位女子仙气潇潇,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好感,佳人倾
国倾城,他们又哪里抵受得住?一番目眩神迷之后,又不免感慨昆仑派虽从前远
在大秦,到底是世间一等一的武林豪门,这般气魄与风姿,寻常门派弟子着实学
不来。
这样门派出来的弟子,会来扬州兴风作浪?还无法无天地草菅人命?他们没
有亲眼见过杨宜知,但看吴征的模样,昆仑弟子会跑来跟他们为难,实在有些说
不太通。
吴征一现身不需多久,就消除了清溪门弟子的大半敌意。待来到山腰进入庄
园,就见一位老者在厅堂前拄着拐杖,冷冷地打量三人。
老者的头发半黑半白,一双眼睛目光锐利,可是眼眶发黑深陷,更显得他满
面的皱纹犹如刀劈斧凿,鸡皮鹤发颇显老态。
但吴征却看出这老者在十日之前,恐怕还是鹤发童颜,精神健旺。尤其是那
头半黑半白的头发,似乎是近两日才刚刚转白。
「晚辈吴征见过岳门主,岳师兄遭逢不测,还请门主节哀。」白发人送黑发
人,还是真传的关门弟子,今后清溪门最大的倚仗,对一名老人家的打击之大可
想而知。吴征敛容凝神,双眉微蹙地跨步上前拱手弯腰着正声道。
「节哀?死的是池儿,不是你家的孩子,说得倒简单!」岳秋风竭力克制着
心中怒火,枯竹一样瘦弱的身体频频发颤,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地一顿之后,又
被他捏的格格作响,发出脆裂之声。
吴征身躯微微一顿,还是做足了礼数后才起身,淡淡道:「师门长辈以鲜血
洗刷派中冤屈之时,晚辈心如刀割,与今日拜山的心情别无二致。岳门主,可否
容晚辈先为岳师兄先上炷香?」
「诶,且慢!」岳秋风抓着拐杖的手一横,作势将吴征一行人拦住道:「池
儿不堪屈辱自尽,你可是凶手的掌门,老夫先问你一句,你的师弟暴戾恣睢,你
要如何处置?」
「岳门主,晚辈斗胆一言。」吴征双手在身前握住又微微弓腰,道:「杀人
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凶手不论是谁都需抵命!只是岳门主,您口
口声声认定了晚辈师弟是凶手,晚辈却以为事有蹊跷,还需多多斟酌。否则杀错
了人不仅让昆仑上下蒙冤,还让凶手逍遥法外,岳师兄难以瞑目。」
「呵呵,好,好。旁的老夫不管,吴掌门可说了杀人偿命,老夫记得了!」
岳秋风转身颤巍巍地当先领路,口中含混不清地念道:「池儿,爷爷定会为你报
仇……这人是凶手的掌门,同样身负管教不严之罪。让他给你上几炷香,磕几个
响头,稍平你胸中愤懑之气……」
吴征心中一跳,清溪老人看着已如风中残烛,因接班人身死而昏聩无比,其
实极有心思。昆仑弟子忽然在扬州附近四处作案本就极为反常,但证据又对杨宜
知十分不利。岳秋风对昆仑与吴征的不满跃然脸上,若不是力有不逮,今日不会
善罢甘休。但他每一句话都环环相扣,尤其是点明吴征说了杀人偿命,却不再一
口咬定杨宜知不放,让吴征对他刮目相看。
灵堂就设在清溪门的大厅里,可见死者岳池的地位之高。吴征领着二女上了
香,许下要捉拿凶手的诺言后,便要去看一看岳池遇袭之地。
岳池遇袭就在清溪门他的院子里。凶手夜间忽然掩至,交手不足十招,岳池
胸口与小腹各中一掌重创昏厥倒地。待清溪门弟子赶到,凶手已远去无踪。岳池
苏醒后察觉自己内力全失,凶手与他在夜间交手,匆忙间也看不太清样貌,只留
下凶手的一些特征便不再多言,万念俱灰之下于夜间刎颈自尽。
一场惨事,吴征都察觉出太过巧合,岳秋风又没老糊涂,事情又在他再也熟
悉不过的门派重地里发生,他必然也会发现许多蹊跷之处。跟在他老态龙钟的背
后,那步伐如一片掉落的枯叶,只能随风逐流。吴征眯了眯眼,清溪门明面一套,
背后一套,想必其他几家门派也是如此。这些门派实力或有欠缺,脑子倒不坏,
自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
岳池的院子按着当日的原样保存,连片灰尘都没人擦去。这么小心谨慎,必
然是岳秋风下了严令保留现场。吴征再度心头一跳,若是拿准了凶手是杨宜知,
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座小院极尽奢华,岳池身为清溪门未来掌门,也是喜好享受之辈。吴征无
心去看那些富丽堂皇的奇珍,直走向院井里的玉石方桌。
上好的青玉石铸就的方桌与四张椅子已尽数打翻,掉在地上零零碎碎,残缺
不全。青玉石作为上等石料,不仅美观,而且坚固耐用,就算翻在地上也不至碎
裂。这张青玉石桌必然是毁于高手雄浑的掌力之下。
吴征蹲在碎裂的石堆边,小心地翻起一些碎石,查勘之后物归原位。果然青
玉石上留了些浅浅的掌印,还有些陷落的凹痕,当是交手时十分激烈,拳打脚踢
收势不及留下的痕迹。
「池儿说,这几处痕迹是这几招留下的。」岳秋风冷冷地看着吴征,一摆手,
身旁的两名弟子便演练起来,交手一共五招,转瞬即过,岳秋风冷哼一声,背过
身去道:「这几招吴掌门认得吧?」
吴征面色更加沉重,口中不置可否,起身绕着院子又细看了一圈。岳池的院
落高墙大院,下红上白。吴征见两侧的白漆墙面处都各留下两只浅浅的鞋印,院
外的一侧鞋印还留有污泥。
吴征与二女对望一眼,齐齐足尖一点地,轻飘飘地上了墙顶。院墙足有三人
多高,非身怀绝顶轻功哪能一跃而上?至少重创清溪门真传弟子岳池的凶手都做
不到,更不用说清溪门里其余弟子了。三人不仅做得到,还举重若轻混若无物,
这一亮武功,虽是「仇敌」一属,仍然引来一片情不自禁的惊叹声。
墙顶上也有两个鞋印,同样一个有污泥,一个没有。吴征跃下地来脱去鞋袜,
再度一跃而起,在墙上鞋印边一踩一踢,旋着身上了墙顶。他姿态潇洒,动作行
云流水,清溪老人见了却又寒声冷笑。
「青云纵。」吴征低声向二女道:「至少招式上是那么回事。」
昆仑的轻功虽比起天阴门的稍逊,青云纵也是名扬天下。墙上鞋印说明凶手
功力不算太高,比岳池七品的修为也就略高一筹,但也暴露了凶手的轻功底子。
武功有千百种,招式学得来,唯独轻功各不相同,想模仿都模仿不来。这人的功
力远不如吴征,但轻功底子却是一脉相承。
吴征蹙着眉下墙,向岳秋风拱手道:「岳门主,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借
岳师兄遗体一观。」
「可以,人死如灯灭,有什么不可以。」岳秋风还是不住讥嘲冷笑着冷言冷
语,领着众人回到灵堂将大门关上,开了棺盖。
岳池身上有九处乌青伤痕,致命的重创来自于丹田处的一掌。岳秋风道:「
池儿与凶手比拼内力,片刻胜负即分。池儿稍逊退了半步,这一掌就在电光石火
的一瞬间中了,丹田俱碎,武功全失。吴掌门对这一掌一定熟极而流了吧?」
昆仑派的「千鹤嬉空掌」吴征没练过,但岳秋风所言熟极而流并不为过。吴
征并不答话,微微一笑道:「岳门主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问晚辈?」
「老夫没有定论,吴掌门才有。」岳秋风浑浊的双目一翻,在椅子上落座,
就此合上双目一言不发。
拜别了清溪门,三人回到凉篷,冷月玦一嘟唇鄙薄道:「老狐狸!分明知道
杨师弟是被冤枉的。」
「跑来行凶还敢明目张胆地用本门武功,这是做给我看的!」吴征发怒中手
掌一握,砰地将茶杯捏个粉碎:「岳秋风认得「千鹤嬉空掌」,却认不得胸口的
掌印。岳池丹田的伤虽重,胸口这一掌也不轻。」
「那一掌掌力雄浑,走的不是千鹤嬉空掌的轻灵一路……但是也不像一掌致
命。」倪妙筠玉掌一推,掌风呼喝声势惊人,又讶异道:「既然内功要强于岳池,
以轻灵一路的千鹤嬉空掌都能压过岳池一头,使这样一招重手法居然没要他的命?
怪了……」
「那是宜知的「金刚横眉」,没当场打死岳池,是凶手练的不到家。」吴征
恨得牙关紧咬咯咯作响,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心绪道:「岳秋风知道宜知是被冤
枉,但看他也有许多为难之处,八成火虎堂威逼利诱。他一来不敢明言,二来,
呵呵,这老狐狸正要借昆仑之手查出真凶。」
「他稳坐钓鱼台,倒是舒服了!好气人……」冷月玦愤愤不平。岳秋风始终
不肯吐露实情,但话里话外俱有暗示。他知道杨宜知不是凶手,但凶手必然与昆
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吴征能抓到真凶最好,若是抓不到,岳秋风不会更改证词,
就要杨宜知陪葬,总之他的宝贝孙子岳池不能白死。
「跟他无关,无论有没有他,真凶我都要抓出来。」吴征罕有地目露凶光,
杀气大盛。二女对视一眼,这世间能让吴征切齿痛恨的就那么几人,她们也大体
猜到是谁。吴征怒气勃发间,即使她们也不敢插口,可见此人在吴征心中就像一
根刺,刺得他肝肠寸断般疼痛。
「他来了?他也……也……呸!」吴征啐了一口,起身道:「走吧,我们去
锡山剑派。」
三人乘着扑天雕,脚程极快,到了未时过半,清溪门,锡山剑派,鹰爪门,
飞鸾镖局俱已拜访。但比起清溪门来,后三家门派收获不大。清溪门命案处留了
岳池活口,其余三家门派的人俱是当场身亡,没能留下更多线索。且比起清溪门,
这三家门派强硬得多,一口咬定凶手的武功与身材就是杨宜知。
吴征离去时略有些郁闷,好在只剩最后一家归元山庄。雷碧碧也是当场身亡,
估计没有更多线索,三人想着一切尽人事上门有个礼数罢了。
相比起前四家门派,归元山庄的声势又要弱上些许,庄主欧正羽有十品的修
为,但庄里的弟子大都资质平平,除了欧正羽之外高手稀缺。这种门派现下尚能
在扬州境内说得上话,但谁都知道一旦欧正羽有什么三长两短,归元山庄就将一
落千丈。
最弱的归元山庄,吴征却最是严肃。雷碧碧是欧正羽的弟子,还订了亲准备
娶做平妻,身份大不相同。感同身受,若是吴征府上哪位出了意外,他该何等地
伤心。
进了归元山庄,还是老一套的流程。欧正羽名字起得气派,样貌却是有碍观
瞻。不仅五短身材显得瘦瘦小小,一张昆虫似地长脸与鼠目,怎么都掩不去一股
市侩之气。令吴征意外的是,死了最亲近之人的欧正羽,居然待他们也是最为热
情的。不仅全程陪同,酸话半句都没有,还一副昆仑掌门携同天阴门两位仙子登
门,蓬荜生辉的模样。连吴征在拜祭时,欧正羽还涕泪纵横地向雷碧碧的尸身道
:「碧儿,昆仑吴掌门来看你来了……」似乎雷碧碧也与有荣焉……
吴征心中不解,但也不好多言。待拜祭已过,欧正羽就在偏厅奉茶,吴征道
:「欧庄主,不知尊夫人遇害前可有留下只言片语?此案牵涉昆仑弟子,若不能
查得水落石出,我心难安,也愧对尊夫人。」
「没有,没有。」欧正羽的鼠目一转,道:「碧儿死时衣冠不整,手臂,双
腿俱有勒痕,前胸后背上更有多处淤青。唉,好惨哪……碧儿出门前只有一名侍
女陪同,侍女被拍了一掌,一路跑回庄子,言道碧儿半道被人骚扰威胁,那人自
称昆仑弟子杨宜知。碧儿不从,杨宜知便动手动脚,乃至用强……待得找到碧儿
已经香消玉殒,连侍女都已重伤不治……否则定然唤他出来让吴掌门问话。」
「光天化日之下?」吴征双目一眯奇道。就这样几句话,说出去谁也是当故
事听,可欧正羽就这么报了官,雷碧碧遭逢恶徒欲行不轨,抵死不从之下恶徒恼
羞成怒下了毒手。吴征倒来了精神,这欧正羽似乎也话里有话。
「正是,吴掌门莫怪,侍女是这么说的。庞太守又追查起来,在下不得不据
此已告。嘿嘿,归元山庄小门小户,有些事担待不起……」欧正羽一张脸拉得老
长笑得十分猥琐,也毫不掩饰期盼之意。
「敢问欧庄主,据此以告之外,是否还有什么据实已告?」
「在下知道吴掌门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从出事的第一天起,在下就在等
吴掌门来。厉白薇那些人瞎了眼,居然敢与吴掌门作对。欧某不敢,欧某只想帮
吴掌门。」
吴征不喜这种人,但现下他也只能耐着性子与他谈下去,道:「欧庄主需要
我做些什么?」
「不敢不敢。」欧正羽嬉皮笑脸地连连摆手道:「在下是真心诚意,现下就
想与吴掌门交个朋友而已。大事未成,欧某什么也不要,大事若成,相信吴掌门
也不会为难小小的归元山庄。」
「请欧庄主指点。」欧正羽说得已十分明白,所谓事成之后当然是对付完厉
白薇,掀翻了火虎堂,他要的也是火虎堂,至少从中分走一大块。这些东西吴征
没有兴趣,给谁都是他一句话说了算。欧正羽既然直接开了条件,显然十分有把
握,吴征虽不齿这样的人,但也不会拒绝在某些时候与他打交道。
「锡山剑派,飞鸾镖局那些人都是跟风起哄,被火虎堂一半诓骗,一半威压,
稀里糊涂地就把杨爷送上了公堂。本来归元庄也是一样,但是要怪就怪那些人瞎
了眼,居然选中了碧儿……」
「此话怎讲?」
「哎,对在下而言,昆仑派与吴掌门就像天上的神祗,高高在上,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我们小家小户,只想着要活下去不易,能有眼下这一点点光景,就靠
着丁点生存之道。碧儿是越城雷家的旁支,论身份在雷家算不得什么,但旁支就
是旁支,她嘛……嘿嘿,嘿嘿……不知两位姑娘是否方便在此?」
「无妨,请庄主直言就是。」雷家就是江南雷雳堂,祝雅瞳的「豪雨香梅」
就在那里采购而得。
「那就恕在下放肆了。嘿嘿……」欧正羽的鼠目眯得更小,道:「碧儿实在
没什么习武的天资,再练上五六十年也不过四五品的修为。收她为徒一则图她貌
美,二则图她雷家的身份,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只盼今后能有便宜之处,与
雷家做些小本买卖就是。但是碧儿这个人呢,颇有心计,也不太安分,呵呵,总
想着以她的姿色与聪慧,该当大展宏图才是……」
吴征越听越奇,全然想不到这对师徒夫妻竟然是这样的关系,还多有隐情,
怪不得欧正羽对雷碧碧的死全然不觉伤心难过。这哪里是什么真心诚意的夫妻,
分明就是生意伙伴。
「可惜她武功实在不好,所以她做我的弟子,平日里偶有些场面要应酬,我
都是遣她去作陪。偶尔贵人们喝醉了酒看上她,若实在有好处,倒也不是不能陪
上一两夜……」
吴征听得哭笑不得,雷碧碧完全就是欧正羽手中一个疏通人情的工具。听他
所言不避讳觊觎雷碧碧美色,雷碧碧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主,两个人应该早就
有了苟合,但只消有用,雷碧碧也能让他人玩弄。且这女子心比天高,搭上这些
达官贵人只会十分主动,哪会有半分排斥?
「近几年来,碧儿陪同贵人也有那么十来回。在下不敢欺瞒或是夸夸其谈,
豪族世家里将妾侍拿来交换也是常事。嘿嘿,在下也参与过那么三五回的。娶碧
儿做平妻全是一项买卖,具体恕在下不便奉告。总之碧儿成了事,我便娶她做平
妻,做归元山庄的女主人……」
从女弟子变为女主人,虽是归元庄这种二三流门派,也是一步极大的跨越,
雷碧碧想必又付出了不少才得以成事。吴征终于猜到一些内情,听得实在难掩嘴
角的鄙薄之意。对欧正羽这种人,只消有利益,是尊重还是鄙薄,实在半点都不
重要。
「吴掌门应该猜到了,碧儿面上一本正经,私底下的事不足为外人所道。当
然,这些事本就机密,外人也不会知道。但是在下看来,说什么碧儿会抵死不从,
在下压根一个字都不相信。」欧正羽露出十分猥琐的笑容道:「若有昆仑派的高
足亮出字号,还看上了碧儿,在下敢担保,碧儿脱衣服会比吴掌门想象的还要快
得多……」
他说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吴征眉头一皱道:「以后莫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话。你们的事情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牵扯,更不想去做什么想象,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在下孟浪了,吴掌门赎罪。」欧正羽还是笑嘻嘻地。吴征说话
毫不客气,显然已被他掌握的内情所打动,自己人之间说话才会这么直白。
「欧庄主不能为我师弟作证吧?」
「不能,当然不能。」欧正羽见吴征还未完全对自己放心,遂坦白道:「欧
某的本事在吴掌门面前不值一提。但欧某有一样好处,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
这一回,归元山庄唯昆仑派马首是瞻。欧某不能为杨三爷作证碧儿不是死在她手
上,但欧某为吴掌门传递些消息,或是要做些局,但凭吴掌门吩咐。」
「欧庄主打得过厉白薇吗?」
吴征忽然抛出个没头没脑的话,欧正羽鼠目一瞟火虎堂方向,不屑道:「厉
白薇不过狐假虎威,他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那好,欧庄主耐心等候,事成之后,火虎堂就是归元山庄的。」
离开归元山庄,吴征脚步走得极快,听得二女在身后骂道:「贱男人。」
吴征缩了缩脖子回头看去,见二女望向他的眼神全是骄傲与欣慰,也挺了挺
胸,一手携着一个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欧正羽这种人,用好了在某些事
情上能有大用。至于他那些怪癖,嗨,管他那么多呢。」
「哼,还交换妾侍,你要敢有半分念头,我就……就打你……」
「嗳,你们不可乱说啊!龙生九子,我就是貔貅,只进不出。交换?呵呵,
做梦!」吴征玩笑片刻,脸色又沉了下来,遥望傍晚的天边红云道:「明日起依
计行事,通知突击营的弟兄们,这一次,一个都不许放跑!尤其是……是他!」
第十一章、临阵决机。枯骨肉生
内力在周身游走,虽极为缓慢,却如此真实。不仅是失去多年的内力终于又
能「心想事成」,也因这股内力的运行位置太过奇妙。不同于以往内力运行于经
脉,深埋于体内,吴征授予的心法内力几乎就在表皮之下缓缓流淌。若是运功时
暂停片刻,几乎以手指就能触及,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对于失去过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再度拥有,还是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拥有
更加令人踏实和放心。这股内力依然不能用于武功,只不过能缓慢游走用以体验
这套心法,离能够如臂使指还差得老远。但这点希望的火光,简直比炎炎烈日还
要光明大展。
再多的准备都只是准备,这世上又哪来许多神机妙算?局势了然于心,成竹
在胸以临机应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收了功法睁开眼来,柔惜雪面上一红。自昨日章大娘言道吴征不日就要来金
山寺汇合起,她便有些心神不宁。吴征与她兵分两路,一路去镇海城摸清来龙去
脉,一路在金山寺挖掘阴影里的秘密。吴征要来金山寺,说明镇海城里的情况已
摸得八九不离十,将这些暗香贼党绳之以法又近了一步。
但柔惜雪清楚地知道,心潮起伏不单是为了可以惩恶扬善,告慰同门在天之
灵,也因又将于吴征见面而激动。
年岁已不轻,三十余年更经历了无数风刀霜剑,尝遍酸甜苦辣,柔惜雪绝没
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此而激动。她不是无知的少女,深知这份情感是什么,也深
知这样的情感一旦有了苗头,就会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无可阻挡地生根发芽。
人生至今屡遭打击,即使对虔诚修行的佛法也产生了疑惑,一度心丧如死。
此时吴征彻底闯入了自己的世界,一手,又一手,再一手,不住地将虚无缥缈的
希望变成现实,抚平自己的伤痛。奇的是,自己对这份情感既未惊慌失措,也未
刻意想要拥有,居然十分坦然,唯独想起来总觉有些哭笑不得地自嘲而已。
他既要来了,金山寺的这里也该进入新的阶段,在这之前,先要助他将旧事
打点完善。
「师太修行完了?」
「嗯。」
傍晚是挂单的云水僧们难得的休闲时光,柔惜雪盘坐运功,章大娘则在门外
守候,听得动静才又进房。左近无人,章大娘贴耳低声道:「师太,拙性午后去
扫了浮屠塔,果然发现不妥。」
金山寺占地宽广,从吴忠口里得不到更多内情,只得由拙性借参观与朝拜之
机,一处处地探查。浮屠塔是寺庙中至圣之地,其中居然有不妥。柔惜雪感叹之
际,也不得不承认暗想贼党选的是处好地方。
庄严的浮屠塔金刚宝座,八角飞檐,还供奉着金山寺历代高僧的舍利子。本
应佛光普照之地,可柔惜雪放眼望去,在这夏日傍晚的大雨里,雨点正顺着屋檐
成串地滴落,一线线仿佛交错的狼牙正择人而噬。
「什么时候去查实据?」
「实据好查,唯恐打草惊蛇。拙性的意思是不忙于一时,请师太示下。」
「让拙性拿主意吧,情况他明了。」柔惜雪笑了笑道:「探查的时候,记得
带上我同去。」
「是,属下已安排了,届时张百龄也会来帮忙。」章大娘绝不敢将武功全失
的柔惜雪一人留在云水堂,尤其是她的绝色之姿已被贼党知晓的情况下。虽被面
具隐去了如花容颜,在外又要装作愁苦的模样。但回到云水堂里不见外人时,她
的风姿依然让人心醉。尤其每晚侧躺着入眠,她微微蜷缩着,饱满的胸脯塌在床
面随着呼吸沉甸甸地起伏。即使落发修行,她仍然是个完全成熟了的女人,极具
魅力的女人,那身材让章大娘都觉得心动。
「拖累你们了。」柔惜雪歉道,低头时念起方才缓缓流淌的内力,真切而实
在。如他所言,恢复武功的希望不太大,只能尽力一试。但不知为什么,只要他
想要做的事情,总让人觉得可能性凭空就多了三成。希望不太大加上这三成,一
下子就成了希望不小。
雨势忽然小了下来,从浮屠塔的飞檐上挂下的雨水只剩下一滴一滴地掉落,
一切渐渐归于平静,浮屠塔又再度庄严神圣地立在寺院中,高高在上,俯瞰着众
生……
………………………………………………
送走了吴征,欧正羽回到山庄后院,闭上院门,又闭上房门,再把窗棱都关
上。傍晚时分光线不明,这样一来整个屋子更是黑洞洞的,谁也看不清里头有些
什么。但是屋外天光仍在,透过薄薄的窗纸,任有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你可以出来了。」
黑暗里床板被从地下推开翻起,一个人影轻巧地跃了出来。黑暗中看不清面
貌,人影窜至欧正羽身边向八仙椅一倒,懒洋洋地道:「你看起来很累。」
「他是吴征,每一句话我都要分外地小心,你知道,他如果要杀我,我只能
白白死在他手里。」
「富贵险中求。你老爱干这种事,就要有随时死去的觉悟。」人影几乎软倒
在八仙椅上,看起来十分懒散:「既然活着,还有心情说这些话,看来和他谈得
还不错。」
「闻名不如见面,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对他坦诚相告,可能我也会被他列在敌
人的名单上。还好……」欧正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总算这一把赌得对了。」
「整个镇海城,能和吴掌门,倪仙子,冷仙子作对的人一个都没有。本来就
该这么选择,又有什么好说的。」
「他有他的好处,也有他的弱点。昆仑派重开山门,任何事都抬不过一个理
字,更不能胡作非为,所以吴征做事都要有理有据。而且,这个人心不够黑,做
事也不够毒辣,从他出道以来莫不如此。在镇海城里,他更要如此束手束脚,纵
然有一身本事,难免施展不开。」
「嗯,所以你觉得他在镇海城会碰到很多麻烦?莫要忘了,一个六七成的吴
征,他还是吴征,一个搅动天下风云的弄潮儿。」
「我之所以不敢把宝全都压在他身上,还是顾忌火虎堂。厉白薇那个人时男
时女,男人那一面看着豪爽,只要依着规矩来就行。女人那一面却暴躁,易怒,
动不动就撒泼发作。跟任何打交道,他都立于不败之地。称心如意的时候,他就
是那个豪爽的男儿汉。若是对条件不满,她就是那个撒泼的小心眼女人。」
「这样的做法,不仅机变,而且狡诈了。」
「正是,他手下的血案数都数不清,这么一个又狠毒,又狡诈的聪明人,不
会无缘无故就去惹一个惹不起,也不能惹的吴征。你应该知道,火虎堂到了他的
手里以后,几年下来已经跨出镇海城,号令扬州武林莫敢不从。他的胆子比天还
大,吴征和陛下的关系,世人稍有见识的无一不晓,他仍然敢惹吴征,你知道为
什么么?」
懒散的男子第一次坐直了身体,思量了许久后才道:「昆仑山门重开,吴征
不能率性而为,陛下也一样。陛下要令盛国军民上下一心,他就得做一个明君。
吴征若是在镇海城出了事,陛下要将雷霆之怒同样要有证据和理由。厉白薇好大
的胆子,连陛下都敢一同算计。」
「是了。这种冷酷深沉,貌如君子,心如豺狼的人,正是吴征的大敌。一个
施展不开手脚的吴征,却要面对无所不用其极的对手,我不认为他有必胜的把握,
最起码,赢得不会太轻松,也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一
个赌坊里的故事。」
「今天的镇海城里,全是各路赌徒。」男子又软瘫在八仙椅里,道:「赌坊
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不仅是赌桌上斗智斗勇,连赌桌之外也是如此。有绝佳的技
巧可能输得彻底精光,只懂得些规则也可能赢得盆满钵溢。有时候赌桌外的东西
比赌桌上还要有趣。」
「你的朋友就连最普通的掷骰子都不会,更不要说随心所欲地掷出想要的点
数了。」
「嗯。但他懂得人心,尤其是赌坊的老板是怎么想的。赌坊为了不吓到新赌
客,总是很微妙地操纵着胜负,通常还会让新赌客赢一点。等新赌客上了瘾,就
再也停不下来了,即使输掉了底裤,也会义无反顾地输下去。」
「不错。所以你的朋友捧着大把的银两进了赌坊,老板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
新手?」
「当然。但是更没有一个老板会想得到,捧着一千两银子准备豪赌的大豪,
居然没有想着要赢他三五万两银子,而是五十两就收了手。」
「但是你的朋友一连就在赌坊的酒楼里住了二十天,大部分都在赢钱,所以
二十天下来,一千两银子已经变成了一千六百两。这世上哪有比这还容易赚钱的
生意?」
「他确实难得住性子,更是坚韧不拔,每天的输赢都在五十两银子左右,绝
不贪心,若是亏了钱也能立刻收手。这个时候,他好像才是气定神闲,操弄人心
的赌坊老板。而赌坊老板,就成了气急败坏急着翻本的新赌客。」
「但是你的朋友也没有料到,在他准备一次性赚一笔大的,就此收手走人的
时候,居然吃了大亏。」
「嗯。那一天赌坊不再任由他摆弄,而是主动变招,所以我朋友连连输钱,
不仅把进账都还了回去,本钱都折了不少。世事无常啊,赌坊老板或许已在等待
他急红了眼,再把本钱一点一点输掉的样子。」
「他失策了。」
「不错,那一天,他的每一步决策都是错误的,所有的准备和计划都被看穿,
无数的口袋都在等着他自投罗网。但是……他醒悟得虽不算快,却非常非常地及
时,及时到无比凑巧。」
「他也主动变招,忽然抱起手中所有的银子,换到一桌已摇好了骰子,即将
买定离手的赌桌上全压。」
「可能是上天的眷顾吧,那一注被他准准地压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笑
的事情,每一步计划都被人破解,每一步都被人看穿,然而最后却是他赢了,赢
得旁人毫无脾气……」
「是啊。你看,吴征像不像智珠在握的赌坊老板,会一步一步地破解一切难
题?他来了镇海城之后,群雄齐喑,在明面上占尽上风。然而到了最后,有没有
可能胜负难料?」
「并不是不可能。」懒散的男子忽然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其实谁都不喜欢
两面三刀的人。虽说镇海城里的风云我们避不开陷在里面,并非本意。但你确定
要尝试着左右逢源?」
「我会谨小慎微,一直等到决胜的那一刻。我们不像吴征,这些人从出生开
始就像天上的神祗。他们可以有远大的理想,有崇高的梦想去泽被苍生。我们只
是普通人,在这样一个乱世里,永远都只能先考虑怎么才能活下去。我们豪赌不
起,一旦输光就没有翻盘之机。所以……我们还是学一学你那位朋友,只要些小
利就足够。」
「好吧,我也同意。这么说来,明日雷碧碧出殡并宴请镇海城帮派的头面人
物还是依计划行事?」
「当然,明日一定会发生很多事,也会很有趣。」
「拭目以待,不要玩出火来就好。」
懒散的男子又向床板钻去,欧正羽问道:「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问一问。你要赚赌坊的钱,最起码也要听一
听老板的风评,赌客们在里面玩得开不开心。你不方便出去,还是我帮你去做吧。」
「你若是一直这么勤快,我们山庄总算后继有人。」
「不急不急,你还年轻得很,哈哈……」
…………………………
天刚蒙蒙亮,镇海城里就出现三三两两的车马,城门一开,早已等在门口的
车马就出了城,顺着城外的官道向东南而去。一路上不时又有车马到来,汇聚成
一道人流。
今日是归元山庄准庄主夫人雷碧碧出殡的日子。近段日子以来,整个扬州武
林都蒙在一片阴影中,鲜血,死亡,四处人心惶惶。雷碧碧也是受害者之一,她
的出殡就有了巨大的影响力。借此机会扬州武林人士汇聚于归元山庄,一来有在
乱局中抱团取暖的态度,二来也想得到更多的消息,以期能更好地应对这一场风
波。
整个扬州上下大大小小的门派都在今日赶早前往归元山庄,且几乎都是门派
中的头面人物领头,又带足了随从。挑担的挑夫,赶车的车夫,乃至于各家门派
的随行弟子们一路上大都默不作声,遇见了熟人才凑近了低声寒暄几句,一路上
的人流竟有几分行军的壮观。
吴征与倪妙筠,冷月玦乘着骏马飞驰到来,见了这处行伍也放慢了马蹄,随
着人流一同前进。
归元山庄离镇海城约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其间不断有江湖人士赶来,又汇
聚在一起同上归元山庄。吴征的前后也跟了两家门派。看他们的领头人十分尴尬,
靠上来套近乎不是,远离也不是,只得就这么跟着,心里恐怕还在盘算怎么和扬
州的武林同道解释一切都是碰巧,并非自家想攀龙附凤。
吴征也不与人搭话,杨宜知洗脱罪名之前,他在扬州武林里都是个不受欢迎
的外来者。听说厉白薇今日也会拖着重伤的病体前来,届时免不了一番煽动挑拨,
让自己难堪吧?吴征饶有兴致,不知道这出贼喊捉贼的戏码,厉白薇要怎么唱。
看看离归元山庄不远,身后不断有马蹄声滚滚,一些动身迟了些的门派正快
马加鞭地赶来,见了人流后均放缓了脚步,一同前行。不一时吴征与二女身边围
了许多人,越是接近归元山庄,人潮就越多。看这情况,山庄里外今日怕不得有
两三千号人。
「还没见厉白薇,莫非一早就来了?」冷月玦低声道。
「迟要来,早要来,迟早要来。」吴征淡然一笑。这一役摸索到现在,处处
都有暗香贼党的影子,对双方而言都是不死不休。大风大浪经历了多少才走到今
天,在场三人均有独当一面之力,厉白薇纵然阴险狠毒,暗中还有人帮忙,吴征
并不畏惧。
冷月玦美眸左顾右盼,在场的武林人士虽多,武功却大都难以入眼。江湖上
的阶级,比朝堂上还要更加分明正因这种实力使然。芸芸众生再多,也无力与豪
强们抗衡。
像这些二三流的门派里,即使打杂的挑夫,车夫不少都有三,四品的修为,
但在冷月玦眼里都不值一提。何止他们,整个镇海城又能有几位十一品修为的高
手呢?冰娃娃知道,对于放眼天下的吴府而言,来到这里就像是俯瞰众生的神祗。
对于厉白薇的手段,冷月玦心里充满了好奇。以弱敌强是吴征常面临的难题,
且并不是每一回都能成功。难道镇海城里也有这样的人才?
正满心好奇间,左手边推车的车夫伸手抹了把滚滚的汗珠,独轮车忽然失了
平衡,左右摇摆之下,车夫虽拼力想要扶正,终因气力不济,一车的礼物均翻在
地下。
冷月玦刚拨转马头让开,礼盒里忽然一声震天的炸响。骏马失惊人立而起,
连冷月玦也觉头昏眼花,若不是武功深湛,几乎被掀下马背。
吴征就在冷月玦的身侧,一样被炸裂声震得耳鸣阵阵,但他功力更深一些。
在异变突起的短短一瞬间,他清晰地看见翻在地上的礼盒里射出一排钢针,那气
力不济的车夫大手一张,掌心里忽然多了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几乎是尾随着钢针
一刀扎向冷月玦的小腹。
距离极近,异变又突然到了极点,冷月玦还在晃神中,吴征大吃一惊!
冷月玦危在旦夕,吴征更惊的还是心头那种熟悉的感觉。
那个车夫的修为绝不会超过四品,但是这一刀简单,直接,坚定又有效,仿
佛他一生在练的都是这一刀。最简单的一刀直插,被他练到了极致,无论身前是
刀山还是火海,他都不会停下,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杀手?」
桃花山上,吴征亲历了祝雅瞳杀尽一山高手的过程,祝雅瞳所用的手段让他
大开眼界。精巧的布局,简单有效的招式,必要时付出一定的代价换取胜果。每
一步都无比精细,每一步都大有讲究。
这个车夫一出手,他就想到了桃花山,想到了杀手二字。杀手不一定要有多
高明的武功,更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儒雅的气度。高手的一切在杀手身上全是
累赘,他们只需要稳,准,狠,在最平凡,最朴实的表皮下惊雷一击,完成使命。
车夫就是车夫,已经推了三十年的车,也练了三十年的一刀直刺胸口。被震
晕了的冷月玦在暗器发射的砰砰声响起时就在腰间一抽。阳光下一条银白的丝带
迎风招展,一卷一裹,射向她身上的银针消失于无形,剩余的全射入了骏马的身
体里。
骏马长嘶着向右软软倒下,冷月玦失了平衡,只来得及一抬玉腿向左旋身,
由骑乘改为侧坐,以免马儿倒地将她压在身下。车夫的短刀紧接着就刺到了胸口,
刀尖对着的是一只美乳。
冷月玦匆忙之间只得甩手一抖,被缠在丝带里的银针反射而回!即使高手对
决,也没有人敢硬接她的这一蓬银针。车夫的修为不高,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根本
躲不过去。但他一点都不想躲,银针发出闷响射入他的身体,他的一刀直刺没有
半分犹豫,也没有半分阻碍,仍然朝着美乳直刺。
冰娃娃的奶儿算不上豪硕,但丰满饱实,圆润挺拔,其形极美。车夫恶狠狠
的目光死死盯着这里,可他丝毫不为美色所迷,他的目标,只有这只美乳之后跳
动的心脏!
冷月玦足尖一点,在极为别扭的姿势下仍然轻飘飘地腾空而起。车夫一刀刺
空,足下也失了所有力气摔在倒地的马儿身上。细小的针孔伤处流出汩汩黑血,
与马儿身上的黑血融在一处。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吴征也已反掌切断了一名挑夫的脖颈,倪妙筠一剑双分,
挑翻了两名仆从。
人流大乱,惊呼声大作,一时车仰马翻。最先倒在地上的礼盒里冒出滚滚浓
烟,不一时浓烟四起,光天化日之下仿佛忽然来了浓雾,对面不能视物。
身后刀风逼人,吴征一记后翻空中两脚齐出,乱局中已是全力施为,内力到
处,直将两名刺客踢死当场。只见浓烟漫天,视线里影影绰绰全然看不清。他眉
头一皱,目力受损之下敌人依然可以看清自己,想是此前锁定了方位,也有这帮
杀手常年训练所致。
吴征施展观风听雨,耳听得二女与自己虽分散,相隔不太远。三人武功均强,
即使在异变中仍游刃有余。吴征放下心来,遂闭了气息向冷月玦靠去。
桃花山一战,祝雅瞳曾骄傲地向吴征自诩为天下第一杀手。来盛国后两人夜
晚偷欢,聊起珍贵的往事来,不免又反反复复说起这一战。每一个细节都被一次
次提起,乐此不疲。
江南多养有刺客,祝雅瞳游历江南多年,也曾为了提高修为加入过「钩魂」。
据她的回忆,这些刺客聚在一起,组织有些像门派,又有些像豪族。他们不仅有
自幼就收养,培育的刺客,也对外招收一些高手。钩魂里组织严密,不许以真面
目示人,互相之间均不相识。做事也很严密,并且规矩极多。不仅价码高,刺杀
对象也都是武林人士,大都与仇杀有关。
像吴征这样的身份要去刺杀,钩魂是无论如何不会接的。但是看这些刺客的
手法,又分明是自幼起就培养的杀手,才能以不高的修为,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让三位十一品高手都要凝神全力应对。
吴征想得透彻,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对头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
刺,还明显有备而来,陷在一滩浑水里不是上策。
「玦儿,妙筠。」吴征让过一刀,又躲过一轮梭镖,昆吾剑一记「雷霆万钧」
砍死三人。刚一出声就暴露了位置,立时吃了一轮连环快攻。
「我在这里。」
倪妙筠的声音就在身侧五丈开外,听着不远。吴征尚未答话,就觉一道掌风
几乎已贴上了自己小腹,另一股钝物劲风朝着胸口打来。两招齐发悄无声息,此
时突然杀气四溢,仿佛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再也无可抑制。
「金刚横眉」的棍法,「千鹤嬉空掌」的掌法,「浮云七绝」的轻身功夫。
吴征大惊之下向后一倒,双足连蹬,身形几乎贴着地面横飞出去,一棍一掌几乎
在胸口与小腹前掠过。若不是敌人的这股杀气忽然爆出,这一下他没有把握必定
能全身而退。
「顾清鸣,滚出来!」吴征顾不得后怕,他怒狮般暴跳而起,长剑泼风般挥
舞着朝遇袭之处奔了过去。剑风虎虎,却均落了空。袭击的刺客一击不中即刻藏
匿远遁,不知身在何处。
「你跑不了,你跑不了!」吴征双目赤红,疯魔一样持剑左右劈砍。
「吴郎你去,这里不用担心,我们在山庄等你,万万小心。」冷月玦的声音
远远响起。顾清鸣对昆仑派做下滔天罪恶,害得胡浩被吊死风干,林瑞晨也饱受
侮辱饮恨而终。吴征恨不得生啖顾清鸣之肉,冷月玦听得呼唤,赶忙出声应道。
即使顾清鸣隐去了身形一时难以找到,吴征仍然高喝着循迹而去,不一时就
去得远了。
归元山庄外,半山之所视线宽阔,厉白薇俯视着一团大乱。里许的距离,虽
看不清浓烟中发生了什么,但吴征的怒吼声却清清楚楚。他微微一笑,吴征一定
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会来,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动手。既然打了他一个措手
不及,他就很难不掉入陷阱里。
一个火虎堂当然没有与吴府抗衡的实力,但是这一场火虎堂只是被推到明面
上而已。背后不仅有足以匹敌吴征,倪妙筠与冷月玦的高手,还有对吴征了解得
无比透彻的智囊。而事后,也会有人背起所有的责任。吴征虽与陛下相厚,但若
是死了,再厚的情感也不复存在。
冷月玦伏地微微喘息。三人里她的武功最低,才踏入十一品不久,刺客几乎
把目标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承受的压力也最大。烟雾之下情况不明,为免自乱
阵脚,冰娃娃始终隐忍。一直到吴征发现了顾清鸣,她才出声传讯。
冷月玦一出声又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些刺客的目力在烟雾中比自己的还
要强过许多,刺来的刀光忽明忽暗,还有无孔不入的暗器。前一刻还缩着头瑟瑟
发抖的挑夫,忽然就变成要人命的杀手。刚才还抱着受伤,满是鲜血的大腿哀嚎
的车夫,又毫无征兆地掏出一把牛耳尖刀,一刀插向要害。
四处皆敌,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冷月玦疲于应付,更不知烟雾之外还有没
有埋伏。这些凶狠但武功低微的杀手时不时被派来迷惑之用的?会不会有武功高
绝的杀手还隐在暗处,等待着致命一击?
敌人的目标明确,引走吴征,拖住倪妙筠,再集中力量向最弱的自己攻击。
但是,吴府里出来的人,岂有易于之辈?冷月玦运足目力四望,只见眼前的烟雾
涌动。今日无风,烟雾散去得极慢,但烟雾又像被无形的气流催动,正微不可查,
又确确实实地由东向西流淌。
冷月玦施展天阴门的绝顶轻功向北疾奔绕了个小圈,果见烟雾流动的方向变
为由南向北。在看不清的烟雾里,似有人正催动的烟雾向四方发散。
冷月玦微微一笑,判明了方向后轻巧地奔去。这是天阴门的独门内功,也是
倪妙筠的绝技,配合她的剑法使开之时如云如雾。现下在无边的烟雾里,倪妙筠
正催动内力,将烟雾向四面八方排去。冷月玦离她越近,感应就越发明显,都是
天阴门一脉相承,内功的路子大有相似之处。
果然找了片刻,就见一道苗条的人影正在烟雾里缓缓摆动着双掌催动内力。
冷月玦足下几个重重的踏步,正是天阴门的轻功「魔劫昙步」的步伐。倪妙筠听
得真切,伸出柔荑与冷月玦的握在一起。
遭遇突袭而分散的二女汇合一处,实力大增,两人相视一笑,瞅准了方向一
齐自东方突围而去。
吴征已走,想来早已脱离烟雾多时,二女不必担忧他在烟雾中遭遇杀手,也
突出烟雾。冷月玦低声道:「师叔,我们去山庄吗?」
「当……当然。」倪妙筠陡然被叫了一声,满面羞红。三人连着荒唐了两夜,
个中滋味固然让人流连忘返,但要一下子淡忘十几年来的辈分差别,着实也办不
到。女郎忸怩了一阵,朝归元山庄挑了挑眉道:「吴郎去办事,我们去拖住厉白
薇。」
「好。」
吴征大呼小叫着追了出去,烟雾弥散得足有数里远,他在烟雾中做往来寻觅
状,每当偏了方位,都有杀手出现阻截,帮助他正确地追踪顾清鸣。别的不说,
这组织能力让吴征拍案叫绝。也不知道多少年严酷的训练,才能将这些杀手训练
到这等地步。
追着顾清鸣一路出了烟雾,只见前方人影一闪钻入山脚下的树林里,吴征足
下生风也追了进去。顾清鸣不知要引他去向何方,但吴征根本不想跟着去。
一进树林,吴征也忽然没了踪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待敌手反应过来时,
翻遍了树林也找不到吴征的身影。
今日来归元山庄,原本就有做了多手准备。刺客突袭是吴征没有想到的,但
借此机会,未尝不是一个良机。冷月玦所言山庄见面正是此前约好的暗语,意即
二女会去山庄稳住场面,吴征正好可脱身办事。现下他的目标,正是火虎堂总堂。
祝家的探子已将厉白薇现身归元山庄的消息带到,火虎堂现下必然内里空虚,吴
征要去的,正是厉白薇那间隐在书架里的密室。
若没有暗香贼党在背后的支持,厉白薇绝不敢与吴府和昆仑派正面冲突。且
吴征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唯独缺乏证据,也不想放跑了这干贼党。其实贼党也清
楚吴征注意到了他们,双方都在互相试探,也互相以身为诱饵。吴征甚至不敢动
用吴府里最强大的两位十二品高手,因为那会直接吓跑贼党,这次机会一失,不
知何时才会有剿灭贼党的时机。双方都在互相兵行险着,看谁才能坚持到最后,
成为最后的赢家。
吴征一路疾奔回镇海城,穿过城门,径直来到火虎堂西面的院墙边。上回踩
过一次盘子,路线已牢记于胸。火虎堂今日厉白薇出行,也必然兴师动众,堂内
难免空虚。但吴征还是小心等待,厉白薇被拖在归元山庄,今日能不能回来还是
两说,他有足够的时间。到了烈日近午,难免困倦之时才翻入院墙。——夏季的
午后最易犯困,厉白薇不在火虎堂,值守也难免懈怠。
吴征轻车熟路,一路掩至中央堂口,使开观风听雨。火虎堂的守卫虽严,又
哪里挡得住他这位十二品之下第一高手?悄无声息地翻进厉白薇的屋舍,吴征松
了口气。
空荡荡的屋舍,却是火虎堂里绝对的权威地带。除了厉白薇或者得他本人许
可,谁也不能进来,谁也不敢进来。吴征晃晃悠悠地翻了些案头书信,席地而坐
以免在窗纸上映出人影,一目十行地速读一遍。
都是火虎堂内部事宜,也无要事,以厉白薇做事的机敏与谨慎,重要书信也
不会随手留在案头。一无所获,吴征起身在书架上掏摸起来。书架第二排左起第
十四本书常有抽动的痕迹,以倪妙筠洞若观火的眼光一下就知道这里有道暗门。
设在中枢之地的暗门,想也可知里头有多么重要,也或许设有机关重重,危
机步步。但想了解更多关于火虎堂与厉白薇的秘密,没有比这里更容易的地方。
吴征抽出书册,伸手入内掏摸了一阵,又掀开墙面上的一处暗格,扳动机簧,
果然书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道暗门来。吴征闪身入内,只见一条甬道直通地底,
零散的火光照出幽影处处,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吴征扳动里面的机簧将暗
门合上,放轻脚步顺着甬道行去。
暗门应是高手匠人制作,机簧打造得分外精巧,开关时居然悄无声息。吴征
借着火光前行,功力也已提到了极限,甬道先是下坡,又平直地行了好一段,吴
征计算起来足有半里路。在闹事里挖出这样一条地道殊非易事,一路行来居然没
有半点机关,似乎来到这里就能畅通无阻。
看来这里不是什么藏宝之所,而仅仅是一处秘密通道。吴征并无半分失望,
反倒对这条秘道通向何方十分感兴趣。说不定秘道的尽头,就是暗香零落的贼窝
呢?
吴征提起轻功放轻了脚步,就似一只灵猫。正行进间,忽觉甬道传来轻微的
震颤。他一愕,眉间深锁地回头。
暗门的机簧制作得再巧妙,不发出半点声响,但沉重的门扉开关时免不了震
动甬道两侧墙壁。吴征感应敏锐,立时察觉暗门开了又关,有人又进入了甬道。
暗门开关迅速,显然只得一人进入,普天之下能让他无力招架的高手不过一
掌之数,绝不会出现在这里。吴征不慌不忙,进出就这么一条路,即使暴露了身
形,也不过是把来人制服即可。
吴征加快脚步,向甬道尽头奔去,苦修十余载的轻功在此时又展现得淋漓尽
致。笔直的甬道忽然变得曲折,弯道甚多,吴征情知快到了关键之所,不缓反急,
几乎将轻功提到了极限。
火把虽少,人影依然会被光芒投在墙壁上,弯道增多之后,人未至,长长的
影子已到,身形已无法隐藏。吴征转过一个弯道,一道寒光,一道乌光同时飞起,
向着面门点来。他当即足下顿步,轻轻一点身形暴退砰地撞在墙壁上,闪过这两
道夺命光芒。
吴征心中一凛,以他现下的武功,甬道前后有人都瞒不过他的耳目之力。可
面前静坐的四人居然不入他感应之内,若不是「道理诀」之下反应神速,这一下
不免要受重伤。
静坐于此的四人面上神情更加惊诧,他们奉命驻守此地,不仅听不到吴征前
来的脚步声,更想不到人影刚刚在弯道里出现,片刻间吴征已到。以至于这夺命
一击晚了片刻,居然没有奏效。
「梅兰菊竹,花中四友?」吴征一看他们的武功,就猜到这四人的身份。火
虎堂在镇海城里打出一片天地时,除了老堂主冯昊远之外,这花中四友一样声名
鹊起。五人同心协力,才有了火虎堂之后的光景。这四人人如其名,就仿佛无声
的植物,坐在此地连吴征都没能察觉。
冯昊远重病之后,火虎堂渐渐落入厉白薇掌控,连他的死讯都没能传出来,
花中四友更是销声匿迹。吴征一度猜测这四人已然暗中遭了毒手,不想他们居然
乖乖地坐在此处,心安理得地当着厉白薇的看门狗。
「你是什么人,居然擅闯禁地?」一名白袍老人五绺长须,连喝问都显得温
文尔雅,颇有谦谦君子之风,这人当时四友中的兰——陶兰青。
「我是你们的新堂主,何来擅闯禁地一说?难道这地方你们来得,本座来不
得?」吴征冷笑一声,施施然道。
「胡说八道!你可知已犯了本堂忌讳,死罪难饶!」一名黄袍老人神态傲然,
厉声斥责道。这人当是石英菊了。
「咦,好大的威风?本座倒要问你,你们的兄弟冯昊远死不瞑目,妻儿任人
折辱,犯不犯忌讳?你们为何不管?」
「本堂里的事情,与外人无关。你究竟是何人,快快如实招来。」这人衣袖
上绣着几瓣腊梅,想是伍新梅。
「呵呵,都说过了,我是你们的新堂主。这面令牌,你们总该认得吧?」吴
征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劈面一晃。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暗沉的令牌上一龙一虎正
足踏风云,傲笑苍穹,正是冯昊远曾当众指定的令牌「我百年之后,谁得龙虎风
云令,谁就是本堂堂主。」
甬道里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许多,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最喜欢的几样东西,无
非是权力,金钱和女人。这一面令牌就代表着权力和金钱!
「原来,是昆仑派吴掌门当面,倒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说话的是四友
之首童修竹,他不敢再坐着,缓缓起身后三友也一同起身,在他身边或前或后,
仿佛布下了一个阵势。
「昆仑掌门,再兼任个火虎堂堂主,也不算亏了四位吧?」吴征嘿嘿一笑,
将令牌收进怀里。他当然没有龙虎风云令,此事在镇海城流传极广,冯昊远在时
不少人都曾见过龙虎风云令,祝家在此地的几位管事也都印象深刻。既要对付火
虎堂,免不了尔虞我诈。这块令牌仿佛已从世间消失一般,吴征也就命人仿制了
一块。祝家能工巧匠极多,凭着记忆很快赶制了一面。令牌虽经不得考验,但仓
促间也不易辨认。
「请吴掌门再示令牌,我们好细细验过。若果真是龙虎风云令,冯堂主昔日
的许诺满城皆知,火虎堂自然是吴掌门的。」童修竹向前两步伸出手来,四友的
阵势也一同向前两步。
「童长老什么意思?」吴征笑道:「若我不给,你们是不是要硬抢?」
「这是本堂信物,不能落在外人手里。吴掌门若想就此不明不白地据为己有,
就莫怪我们无礼。」
「你们四位辈分虽高,但我信不过。让我过去,我要去找厉白薇。反正火虎
堂里也是厉大总管说了算。」吴征也往前抢了一步。
他已看出花中四友布的是个玄奥阵势,以资格最老,武功也最高的童修竹为
阵眼,陶兰青与石英菊左右护卫,伍新梅突前。这套阵势总是随着童修竹的步伐
不停变换,甬道里地势狭窄,吴征哪容他们尽占上风。
「也对。」两字刚吐,伍新梅手中的乌光一抖,身后亦有三兵齐出,火把上
的光芒照耀在兵器上如繁星点点:「你就老老实实随我们去见厉大总管。」
「那就不必了。」吴征呛啷一声拔出昆吾剑,劲风到处,伍新梅的乌金棒被
震开,陶兰青的长剑被磕偏,石英菊的长钩落了空,童修竹的玉杖则被吴征一把
抓在手中。
只是一招交手,吴征就知此战不易。四友武功不弱均有十品修为,尤其最强
的童修竹已踏到了十一品的门槛。甬道里转折不便,四友却是极为熟识,地形唯
独大大不利于己。这套阵法也颇有讲究,四友之间相互配合默契,极易发挥阵法
的威力。
但这一切于今日的吴征而言又有何惧?四般兵器又来,他低喝一声,身不动,
臂不抬,一掌自下而上,毫无征兆地发出。
这一掌势大力沉,后招虚虚实实深不可测,正是天雷九段中的绝招「风行雷
动」。伍新梅大惊,但阵势展开便滚动不绝,身后一剑一杖左右攻上,还有一掌
抵在伍新梅后心。伍新梅得了强援,吐气开声,生生接了吴征一掌,反手短棒如
电而出,反击吴征胸前。
吴征与伍新梅对了一掌,一沾即走,反掌点向伍新梅胸口大穴,一记凤点头
闪开玉杖。眼见长剑长钩左右划至,他架住伍新梅的短棒,身躯径直向前一冲,
以肩膀撞向伍新梅。
伍新梅与吴征对了一掌,只觉一股沛然大力涌来,胸口如遭重锤,一时窒息。
吴征这一记怪招就逼得他手忙脚乱,不得已向后一退,短棒圈转下击要打吴征背
心。这一下阵法略显散乱,吴征动如脱兔,一个转折已然脱出四般兵器的合围。
四友见他举重若轻,只是几下试探就已显出极其高明的武功,游刃有余,不
免暗暗心惊。四友配合多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默契,这套阵法又有绝大的威
力,使出来后还未吃过亏,即使十一品修为的高手也有折在他们手下的。厉白薇
能一手掌控火虎堂,一一除去堂中的反对者,与他们四人息息相关。吴征天赋再
高,终究年纪轻轻,四友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吴征贸然闯进来分明是自投罗网。
哪里想得到几招交手下来,反倒是四友落在下风。
吴征脸上笑嘻嘻,心念电转。四友他固然不惧,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不好施
展,想一举拿下也不容易,背后又有人进了地道,也不知道武功如何,若是放跑
了其中一人,也是麻烦。
当下不及细想,只有先尽力制服四友再说。
这四人的武功同气连枝,互为奥援,浑若一体,吴征几次出手均不能速胜。
眼见三兵又齐头并进,兵锋左右摇摆,也不知指向何方,他心中暗道:「罢了,
今日难建全功。」
吴征身子一侧后伏低,朝着石英菊唰唰唰连刺三剑。阵法若是正面施展,对
吴征大为不利,但是地势狭窄对双方均是对等,都有转折不灵的弱点。吴征这一
招攻击左侧的石英菊,原本阵法要随之转动,以正面迎击。否则最右的陶兰青被
自家阵法所隔,便似生生少了一人。但在地道里转换不易,在竹,梅援手迎击之
时,他只能踏着步法维持阵法不乱。
吴征的武功何等精强,眼见三般兵器就要刺在他身上,却不知怎地一一落了
空,全是贴身而过。反倒吴征三剑既出,后招连绵不绝,也不起身,就伏低了一
掌撑地,双腿连环横扫石英菊。
扫腿来势猛恶,劲道十足,石英菊不敢硬接只得跃起,身后陶兰青从石英菊
跃起的空隙里长剑直刺,竟要与竹,梅二人的兵刃一齐将吴征钉死在地上。
吴征嘴角露出个冷笑,手中昆吾剑脱手电射而出。伍新梅怪叫一声,百忙中
一个侧身避开剑锋,只听夺的一声,锋锐的长剑深入石壁,直至末柄,可见力道
之雄浑。他一身冷汗尚在后怕,只听惊叫声又起。原来吴征凭着一双肉掌,左掌
生生抓住玉杖的杖头,右手二指一拈,将陶兰青的长剑夹在手中,指若精钢铸合,
陶兰青连连运劲,分毫不动。反倒吴征抬手一举,长剑向上划去。
这一剑本是借石英菊跃起的空隙所刺,长剑被吴征拿在手中,石英菊跃势已
尽正在下落,剑锋非把他从胯下劈成两半不可。石英菊大骇,沉下长钩欲架住剑
锋,但也知吴征只消将长剑一侧一提,自己难免受伤。危急间童修竹抓住他后心
一提掷在一旁,才得脱大难。
紧迫之际,阵法最易散乱,吴征一招占先,哪容四人再行修补,他向落单的
石英菊疾冲两步,忽然回身一脚将惊魂未定的伍新梅踢了个筋斗。兵行险着,一
招得手,阵法就此呈溃败之势。
石英菊被隔开,伍新梅被一脚踢得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童修竹红着眼玉杖大
开大合地横扫,舞出一团杖影。吴征此时赤手空拳,又不像此前阵法束缚之下,
童修竹使不开手脚,只把玉杖当短棍,点穴尺用。此时杖风虎虎来势猛恶,吴征
也只得暂避锋芒。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吴征一边后退避开杖影,一边拳脚齐出,将落单的石
英菊远远逼开,使阵法不得成型。童修竹武功虽强,年事渐高,这般发力必然不
久就要衰弱。吴征笑吟吟地凝神应对,却已胜券在握。
石英菊见势不妙,咬了咬牙发声喊,向地道入口奔逃。四友自有他们的默契,
见事不谐,只得先行离去。吴征要破阵,就要隔开四人,当前地势下他孤身一人
首尾不能兼顾,只能反身向童修竹攻去。
阵法既破,吴征的武功远比三人想象的还要强上许多,交手五六十招,伍新
梅又被打倒,童修竹与陶兰青也无可抵挡,十招不到,吴征双掌齐出,一虚一实,
如天地象分,阴阳候列,二人哪里能敌,纷纷中掌倒地。
「我今天不杀你们,不过要劳烦你们做个人质。」吴征点了三人穴道,问道
:「这里通向何处?」
三人齐齐闭目不言,吴征刚要再问,只听甬道远处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正
是逃走的石英菊所发。他的叫声极尽惧意,仿佛看见地狱的冤鬼。
吴征皱眉回身,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盯着漆黑的甬道尽头。只听石英菊一路
惨呼又奔逃而回,仿佛那只索命恶鬼正紧紧追赶。
不一时石英菊踉踉跄跄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尽头,脸上五道可怖的抓痕深可见
骨,正淋漓地滴着黑血,他浑然不觉疼痛,只瞪着恐惧的双眼没命地跑来。
吴征回望倒地的三人,只见他们抖见兄弟发疯,也不明所以,迷茫中又带惧
意。
「他……他……他来了……索命来了……」石英菊奔到近前忽然翻倒,竟是
重伤之际活活被吓死。
是方才尾随自己之后进入地道的人?吴征起身凝望地道,只听脚步声虽轻微,
终究可闻,来者是人,不是什么索命的恶鬼。不过就是武功比四友更高明许多,
比自己也差不了太多。
一个不高的身影出现在地道远处,火光照耀下敦实强健,步伐虽轻,却十分
沉稳。他并未刻意藏身,一头须发已半黑半白,略有老态,只是精神十分健旺,
尤其双目如雄鹰一般阴狠又凌厉。
「你……你……你」童修竹的牙关咯咯打颤,分明认出了来人,喉间却像被
堵上了一样,说不出半句话来。
「吴掌门,有礼。」来人一记利落的抱拳,目光一转,只朝着三友冷笑。
吴征恍然,难怪石英菊会活活被吓死,剩余的三友也会惧怕到这等地步,若
是熟悉的死人又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自己也要被吓个半死。他偏着头问道:「
在下若没有眼拙,尊驾可是冯昊远,冯堂主?」
「区区贱名,吴掌门居然听过,幸何如之。」
「啧。」吴征头疼地扶着额头道:「连我都以为冯堂主必然已死了,否则哪
容妻儿受人欺凌。冯堂主,你这片基业我都答应了要送人,想不到正主儿活得好
端端的,可叫我怎么交代的好?」
冯昊远莞尔一笑,吴征这句话虽难听,无异于暗中表了态。火虎堂近年来都
是厉白薇的,吴征要把火虎堂送人,前提必然是对付厉白薇。冯昊远被逼得要假
死遁逃,还留下妻儿被人反复凌辱,必然与厉白薇有关,两人至少在此时目的一
致。
「吴掌门高高在上,不知我们草头百姓的辛苦。有时候为了活下去,不得不
做一些掩饰。妻不过是个摆设,儿也不是我儿。我的孩儿从一生下来,就送给别
人去养。否则在火虎堂里,永远都会有人要害他,害不成,就想方设法地教坏他,
让他没本事继承火虎堂,防不胜防。这些事吴掌门不必担心,但等吴掌门今后有
了孩儿,就会懂了。」冯昊远露出唏嘘落寞之意,也有些痛苦之色。骨肉分离,
本来就是人世间的惨事之一。
「我还是懂得一些的。」吴征眯了眯眼,他虽还没有孩儿,但也是做儿子的
人,知道个中无数的艰难不易。
两人侃侃而谈,三友却颤栗起来。虽曾和冯昊远一起打出一片天地,他们终
究是属下,这些秘密他们从前也一概不知。冯昊远在这里说给他们听,就意味着
他们已死定了!
第十二章、孤夜柔情。师门断恩
幽暗的火光闪烁,映照在露出恐惧之意的三友脸上。没人想死,三友的年纪
也大了,老人更加怕死。冯昊远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道:「你们都想要?」
「堂主在时,我们兄弟没有动过心思,但堂主不在了,火虎堂也是我们的心
血,不容落到他人手上。令牌,我们确实都想要。」童修竹被吴征打了要穴,倒
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忽见冯昊远死而复生,也是满面惊异。
「是么?我怎么听说厉白薇答应你们兄弟,除掉我之后,堂主由你来做呢?」
这些年来,他藏踪匿迹,饱受屈辱,对这帮昔日一共打拼,却又背弃他的手下一
定恨入骨髓。能以一双肉掌生生打出一片天地的豪杰,都是凶狠毒辣的狠角色,
从他杀死石英菊所用的手段之毒,下手之很就可见一斑。三友对他如此畏惧,早
年打拼时也见过不少冯昊远的手段一定犹有余悸。
三友被说中阴私,又对冯昊远颇为了解,一时语塞,面如死灰。
「若不是你们瞎了狗眼应承下来,我也不用死两年。你们,好生让我寒心。」
「成王败寇,堂主,我无话可说。」童修竹一咬牙,终于抬起头来直视冯昊
远道:「可是堂主,这些年你又是怎么待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什么我们兄弟
要反你?堂主,我们怕,我们好怕!」
「我没亏你们!没有我,午夜帮的人早把你们这群蠢货生吞活剥了!你们怕
死,舍不得手上一点蝇头小利,你们不敢像我一样拼上一切!你们……你们……
当年的心气早被银子和女人消磨的干干净净!」冯昊远沉声嘶吼,狰狞着面目道
:「厉白薇难道待你们更好?没了我,你们可曾做了主?厉白薇把你们当什么?
他娘的连狗的不如,在这里给他看地道!他有午夜帮撑腰,你们贪生怕死,只敢
躲在这里苟且偷生,不敢说半个不字。」
童修竹垂头丧气。俗话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冯昊远和四友从亲密无间的
战友到反目成仇,其中对错无法评说。闹到眼下这步田地,四友要置冯昊远于死
地,冯昊远当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听说吴掌门已将火虎堂送人了?」冯昊远发泄了一通,朝吴征揶揄笑道。
吴征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原本想抢了厉白薇的,既然正主儿来了,
那当然抢不得了。」冯昊远假死隐忍,却又留下后手,甚至连妻儿都是假的用以
迷惑对头,算得上一代枭雄。吴征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狠厉坚忍。
「抢得!就是抢厉白薇的!但是火虎堂不能给。冯某略有资材,届时全数赠
与吴掌门,吴掌门要交代,这份资财管够。」冯昊远上前两步,一掌拍在陶兰青
顶门,登时将他拍死当场。又杀一人,冯昊远颇有几分大仇得报的意气风发,也
激起几分凶性,瞪着双牛眼,目露凶光道:「冯某要杀他们,吴掌门没有意见吧?」
「我什么都没看见。」
「世间传言吴掌门头角峥嵘,今日一见果然后生可畏。若不是吴掌门来到镇
海城,冯某还要继续躲着被人羞辱下去。」
「冯堂主计划周全,总有翻身的一天,与我也无关。」
「冯某已山穷水尽,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吴掌门来前,冯某已近绝望。」
「所以我们是伙伴?」
「不是伙伴。」冯昊远朝剩余的二友瞪了一眼,枭鸟般尖厉一笑,抱拳向吴
征道:「冯某一身希望全寄于吴掌门之身,唯吴掌门马首是瞻。」
「冯堂主这么信得过在下?」
「镇海城里,只有傻子才会与吴掌门作对。」冯昊远嘿嘿冷笑,道:「冯某
确信,很多人在吴掌门抵达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他们不是傻子。可惜自作孽不
可活,这帮蠢蛋自绝退路,谁来也救不得。」
「冯堂主会不会太过自信?到现在为止我还有许多地方不明,你说的午夜帮,
我也没完全摸清路数。」
「吴掌门知道午夜帮就好。」他横踏两步,双掌齐出,又将伍新梅打死。这
两掌力道雄浑,伍新梅的颅骨被拍得粉碎,死状极惨。冯昊远衣襟上被溅得鲜血
淋漓,露出个残酷的笑意道:「这人害我最惨,老童,你心里不会一点都不知吧?」
「他……是不是厉白薇的眼线?是了,一定是了,否则当年他下手不会那么
狠,那么绝。而且事成之后,只要我死了,他就是最有可能接掌火虎堂的人。他
是地位最尴尬的一个,也是最容易被诱惑的一个。」童修竹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
眼,忆及往昔种种,露出悔恨之意。
吴征在一旁见了这场兄弟反目,心下也有些凄然。小至火虎堂,大到历朝历
代,患难之时同舟共济的君臣之间,在天下大定之后还能和睦共处的能有多少?
「太迟了……」冯昊远勾起地上的长剑掷在童修竹面前,道:「我不杀你,
你自尽吧。」
吴征凌空劈出一掌,解开童修竹被封闭的穴道。这一掌伤人还稍有不足,但
内力之深厚雄浑引人侧目。他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四友既是厉白薇与午夜帮的
党羽,这里就不能留活口。
童修竹颤巍巍地拿起长剑。冯昊远的功夫他无可匹敌,何况还有个比冯昊远
更厉害的年轻人。吴征的武功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得多,古往今来,这样的年轻人
也是凤毛麟角。今日已绝无幸免可能,他甚至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想死的有尊严
一些,可他握剑的手瑟瑟发颤,仿佛失去了控制。
「可惜,可惜。」
冯昊远叹息着刚踏了一步,童修竹嘶吼一声挥剑自下而上反撩。惊惧到了极
点之下,这一招出手力大迅疾,又狠毒无比。他惧怕死亡,临危之际拼死反抗,
将一身武功发挥到了极致。
吴征冷眼旁观,只见童修竹被逼出了凶性,一上手就是狠辣的杀招,冯昊远
却不出兵刃,只以一双肉掌对敌。他招式变化稀少,无论攻,防,挡,架,拆几
乎都是直来直去,平平无奇,精妙处全在运劲发力与快慢变化。吴征深知这样的
武功未得高人传授,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一步步实战历练而来。
冯昊远为人灵光,并未刻意卖弄,借着童修竹穴道刚解,骨酸力麻之机连连
挥拳猛攻,三招两式便逼得童修竹连连后退。童修竹见一双鹰隼般的锐爪始终在
眼前弄影,石英菊死时的可怖惨状浮现脑海,越发惊骇间气势锐减。他恨恨一咬
牙,长剑斜削冯昊远手臂,忽然飞起一脚,向他胯下踢去。
这一脚又快又狠,阴毒非常。冯昊远仓促间难以闪避,下盘扎个马步双腿一
并,生生将这一脚夹住,同时双掌一合,将剑刃拍在掌心。只听一声硬物裂开的
咯咯大响,童修竹惨呼着倒地,原来腿骨竟被活生生地夹碎。
冯昊远低喝一声,掌心里的剑刃断成三截,反掌一挥,断剑便刺入童修竹咽
喉。
「吴掌门可满意了?」冯昊远有意借力吴征,始终未得确定的答复。亲手杀
死童修竹不仅展示自己的武功,也有换取信任之意。连杀四人之下,也是满身血
污,看着像从地狱回归的厉鬼。
「不够。」吴征淡淡地不置可否,伸出手去在他左肩处一点。冯昊远立即凶
相尽去,脸上现出极端痛苦之色,大片大片的冷汗冒了出来,将身上的血迹都冲
淡了许多。但他始终不发一言,也未还手,只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冯堂主见谅。」吴征收回手指道:「我没有怀疑你的理由,但我需要杜绝
一切意外,除了我带来的部曲之外,谁都不能让我放心。」
冯昊远仿佛刚大病初愈,松了一大口气道:「冯某没有意见。」
「你这里有一道内力,两日之内没有我为你解开,就会刺破心脏,神仙无救。
你也不用尝试化解,我的独门内功你解不了。」吴征以道理诀内力打入冯昊远体
内,自是说到做到。
「冯某没有不信任吴掌门的理由,其实这样最好,否则吴掌门处处都要怀疑
冯某,防着冯某,此事难成。」
「冯堂主明白就好。午夜帮我一定要除,还有一个人我一定要抓!这一战来
不得半点差池。冯堂主是不是也一样,许胜不许败?」
「然也。」
「冯堂主请,我们要抓紧时间。这条地道通向哪里?」吴征与冯昊远施展轻
功向前奔去。四友的尸身就抛在远地,厉白薇从归元山庄回来之后就会发现。吴
征当然希望倪妙筠与冷月玦能将厉白薇拖得越久越好,但也要做好他今日就返回
的准备。
「城外二里的新界小铺,我假死之后,那里就是厉白薇每回密会午夜帮之所。」
「午夜帮的底细,冯堂主知道多少。」
「很多,若冯某没有猜错,午夜帮的总舵就在金山!」
「我们去端了新界小铺,随后一起上金山。」
「是。」
新界小铺不大,只有三间铺面,做些到金山寺里朝拜的往来客人营生,生意
一般,甚不起眼。冯昊远熟门熟路,领着吴征从地底掀开翻板闯入时,驻守的伙
计都有些愕然。这里虽不起眼,却是要地,在此的伙计均是精明强干的心腹。今
日未接到有人要来的命令,地道里常年又有高手守护,为何忽然来了两名陌生人?
两人一齐出手,三两下就将新界小铺里的人全数点倒。时日已近黄昏,这里
离镇海城只有两里路程,吴征施展轻功片刻就至。祝家的接应人已遍布镇海城各
处,吴征吩咐立刻前往归元山庄知会倪,冷二女,约定了碰头地点后即刻返回新
界小铺。
厉白薇尚未离开归元山庄,否则祝家的哨探会层层传回消息,吴征身在镇海
城也能知晓。妙妙和玦儿今日显然做得很好,欧正羽也依着双方的约定在旁协助,
至少没有作怪。一切都进展顺利,厉白薇早间暗杀不成,诱吴征深入又失败,反
手吴征新汇合了冯昊远,正当一鼓作气拿下金山贼窝。
二百突击营将士已严阵以待,张百龄也在山脚接应。于右峥听说计划于三日
后的攻击提前至明日清晨,略觉诧异,冯昊远他不认得,也知这位当是关键人物。
冯昊远贴肉取出张地图,绘的正是金山的山石草木,道:「午夜帮盘踞金山
怕有百余年不止,冯某早些年在镇海城打拼就多与他们有交道。这帮贼子一贯小
心谨慎,绝不以真面目示人。冯某信他们不过,宁愿以巨额银钱交易,也绝不奉
出火虎堂的利益。苦熬了多年,可惜错信了厉白薇,其后同室操戈,一溃千里,
火虎堂也落到厉白薇手上。冯某忍辱偷生这两年,着力探查午夜帮的蛛丝马迹,
偶有所得。吴掌门请看!」
冯昊远不是山水大家,他亲手绘制的地图着实没有半点美感。但是金山的所
有线路,地势,山形均标注得巨细靡遗,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金山寺外有一
条隐秘的小路,一直通往山巅的一块巨岩,小路荆棘丛生崎岖难行,且上下除了
这条小路之外,就只有后山的峭壁山崖可以出入。巨岩别无旁物,小路年久无人
行走,遍地蒿草已将路面埋没,连知晓的人都不多。
冯昊远曾使银钱,让四个人从小路通往巨岩,连一个人都没有回来,全都莫
名其妙地消失。结合他从前与午夜帮打的交道,以及盯梢厉白薇的行踪等等线索,
推断这里是午夜帮的据点当极有把握。
金山寺香火鼎盛,平常人来人往,极易做掩饰。午夜帮与金山寺里的人勾结,
私相来往,在此地简直是「天作之合」。
「午夜帮里高手众多,冯某所知的十一品高手就有九位,隐在暗中还不知有
多少。」
「没什么了不起,我们这里的高手也不少,竟可一一拿下。」
吴征信心满满,九名十一品高手都不放在眼里,冯昊远当即住了嘴。又据图
说了小半日计划,眼见天色将黑,张百龄道:「主人,拙性大师已查出寺中的浮
屠塔有蹊跷,属下正准备与他汇合之后夜探浮屠塔,您看……」
「你留在这里汇合妙筠和玦儿,夜探佛塔的事情我去。」吴征估算着时间道
:「妙筠来了之后,让她带着突击营天明攻山,巨岩上的人,一个都不准放跑!」
「是。」
「玦儿就和你们一起到金山寺,依冯堂主的情报,金山寺里高手不少,你们
动作要快,清理干净后就去帮妙筠堵截贼党。」
「是……主人,您准备一人留在寺里?」
「不必管我,你们依令行事就好。」吴征暗暗握了握拳,又拍拍张百龄的肩
膀道:「有些事一定要去做,放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是。」
大秦国有人千里迢迢来到扬州,目的当然是吴征。吴征不露出破绽,就永远
都诱不出人来,吴征又一定不能放过他。前往归元山庄的路上,吴征与他交过一
次手,当时局面大乱,对方又有准备,吴征果断抽身而退。金山寺这里已布局良
久,在此地才是放手一搏的最佳选择。
正说间,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至。短短两盏茶时分,又有四只信鸽先后到
来。
「主人,倪,冷两位仙子已然回转,正快马加鞭赶来金山。厉白薇也在火速
返回镇海城。」
「嗯,你们等在这里就好,待天明就攻山。厉白薇暂不用去管,他一定会来
金山,来了就放他上山。唔,应该还会有人来凑热闹,事情未了之前也不准走,
一道儿都留下吧。」
「是。」
「我去金山寺,柔掌门和拙性,章大娘他们在哪儿?」吴征看了看天色,站
在金山寺的地图边问道。
「云水堂在这里,拙性会在山门处接应。」
「好。各依令行事。这一回,任何人不得有误!」
吴征很少下如此严格的命令,也很少不容半点质疑。下令之后他便钻进密林,
认准了金山寺的方位,穿山越林地奔去。不知为什么,自从来到金山就有一种奇
异的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尽落旁人眼里。即
使进了密林之后也不外如此。
吴征并未感受到危机,这种感觉仿佛天上的神祗正百无聊赖,所以饶有兴致
地想看看他唱什么戏。他展开「观风听雨」,林间树叶沙沙声,虫鸣鸟唱声精彩
纷呈,唯独找不到这股怪异感应的来源。吴征又闭上眼细想了一遍,确认无虞,
又向金山寺赶去。说来也怪,自此之后这股被人窥视的感应便消失了,仿佛神祗
倦了累了,已不再关注他。
即使是梵音隐隐,香烛彻夜不断的金山寺,在深山浓重夜幕的笼罩下也显得
有些阴森。烛火照在金色的佛像上映出氤氲佛光,可寺院里夜行的枭鸟凄厉鸣叫,
蝙蝠诡异地震动着肉翼,正邪难分。
吴征在金山寺西南一处院墙上寻着个莲花暗记,轻轻打了个响指,又拍掌三
下,院墙内传来三长一短的哨声回应。吴征翻过院墙,只见拙性又惊又喜道:「
主人。」
「计划有变,天明我们就动手。」
「好,好极。」拙性明显松了一大口气,露出喜色来。
「你们……很艰难?」吴征见微知著,确信左右无人,与拙性躲在半人高的
草丛里低声问道。
「恰如柔掌门所言,世间哪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两日我们苦苦支
撑,倒不是怕了贼党,就怕露了破绽有什么差池,打草惊蛇,误了主人一网打尽
的大事。贼众有些诡诈狡猾的,多少看出些不妥来。」
拙性扮演礼佛甚诚的大豪虽丝丝入扣,但要查出金山寺的蹊跷,难免有些地
方强词夺理。贼党不是傻瓜,虽不敢和他当众翻脸,暗中留神免不了。拙性今夜
出来接应都冒着暴露的风险。
柔惜雪身负绝色之姿的消息也被贼党得知,三宝与三行和尚这两日颇有蠢蠢
欲动之意。——尼姑常见,但美艳的尼姑少之又少,绝色者更是见所未见。蛾眉
皓齿,朱唇玉面的绝色美女剔去一头青丝,满面虔诚圣洁,低眉顺目。这种一尘
不染的清净到了绝色女子身上,其诱惑之大难以估量。三宝与三行既知内情,恨
不得立时扒下柔惜雪的面具来一睹真容。幸亏章大娘恶行恶相,又寸步不离,他
们还有所顾虑,否则早已起了冲突,一旦动起手来,难免露出破绽。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这里。」吴征舒了口气,暗自庆幸幸亏来得及时。说不
放心也不是指责拙性等人办事不力,而是这里本就最难,最险。
「午间寺院后门曾开了半个时辰,彼时寺中正在用午膳,无人外出走动。属
下听见有嘈杂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前后约有半炷香时分,依照吴忠所交代,正是
贼党掳掠了些女子来。浮屠塔顶层有一间楼阁,佛家规矩是供奉高僧舍利子之所,
若非贵客不得擅入。属下从前在凉州时,平日欲进楼阁清扫,添油,必须从塔侧
临时架起小梯,从偏门进入,楼阁正门只有重大节庆或是贵客来访才开,一年都
开不得七八回,门把时常锈蚀。这里的正门门把却油光发亮,属下猜测那些掳来
的女子就是囚禁此处,既可防止她们逃跑,又让人万万想不到。半月一回,贼众
进进出出,门把被人手反复摩挲才得如此。」
「有道理……」吴征点头赞许,忽然脸色一凝道:「你说这些女子是今日被
押送来的?」
「八九不离十。」
「不好,快领我去云水堂救师太。」
被吴征在肩膀一推,拙性猛然醒悟。三宝三行既对柔惜雪动了心思,今日又
恰逢寺中贼众「办事」之时,这俩贼秃必然不会错过机会。
柔惜雪的身份至今没有暴露,十有八九因为二僧存有私心,想擒住柔惜雪后
先一亲芳泽,反手再献上一位绝色美女,又是大功一件。柔惜雪也正是借着这股
歪心思冒险行事,火中取栗。今夜贼党既要「办事」,二贼便不敢再行拖延,若
再不能得手,必然有贼首前来拿人。
有章大娘贴身照料,拙性在不远处策应,原本万无一失。但拙性好巧不巧来
接应吴征,章大娘便孤掌难鸣。只盼现在去得不晚,否则柔惜雪落到贼人手里,
再要去救人就是横生枝节,计划又要有变。
两人全力施展轻功,如风驰电掣,须臾赶至云水堂。只见地上被褥散落,脚
印纷乱,二女居住的小屋里已空无一人。一路上毫无声息,想来两拨人都保有不
声张的默契。三宝三行要暗中立功,章大娘不敢坏了吴征的全局,动起手来居然
没人察觉。
吴征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左右张望地势,见这里屋宇楼堂连绵。此刻是深夜,
寺中僧众俱已睡熟,云水堂里也有不少挂单僧人居住,他们不敢声张,只会穿过
右侧回廊,向西面的库房一带去。
两人火速赶去,远远就听见掌风之声。两人不敢贸然行事,借着夜色悄无声
息地摸索过去。
远远只见柔惜雪退在墙角,章大娘挡在她身前,正被四个和尚团团围攻。
章大娘满心气急败坏,这四个和尚原本是她对手,但现下拘束太多,既要顾
着柔惜雪,又怕放走了一个和尚。章大娘虽是女子,武功却走的刚猛一路,尤其
两只膝盖,若是全力发出,一膝足以顶死一只牯牛。她丝毫不敢声张,一来怕引
来更多贼党,寡不敌众,二来更怕泄露了身份,坏了吴征大事。这么一来束手束
脚,一身武功发挥不出三成。被四个和尚逼得手忙脚乱,疲于招架。
柔惜雪被她护在身后,双手垂落,一双直勾勾看着五人相博的眼眸里光芒黯
淡,似乎十分无奈。以她的眼光,当然看出章大娘的武功在敌手之上,只是受她
之累才没能取胜。这一刻,她的心中想必黯然伤神。
事不宜迟,拙性向吴征打了个高飞的手势,又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意即要悄
无声息地速战速决,自己的轻功不错,但比起吴征差了老大一截,要劳烦主人亲
自动手,请主人见谅。
这是理所当然,吴征也不会怪罪他。只是这胖和尚一脸忍不住的狡黠玩味,
分明话中有话,不知什么个意思。
事不宜迟,吴征也来不及管拙性。身形伏低,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悄悄
靠近,又像一片捉不着的影子,在月光下贴地飘荡。
章大娘脾气暴躁,这一场闷架打得满腔怒火越来越盛。一只势大雄浑的手掌
始终在面前弄影,这人法号道鉴,按寺中辈分是三行三宝的师叔,也是四个贼和
尚里武功最高的一人。若是平日里,她会悍然回击,不与敌手狠狠对上一掌,打
得他筋断骨折誓不罢休。憋闷了许久,忽见一条黑影飘飘靠近,看身形正是自家
主人,她啊地低呼一声,气急败坏地打出一掌。
放在任何人眼里看来,这都是章大娘怒火烧到了极致,彻底上了头再也忍耐
不得。一掌拍出一半,她又幡然醒悟一般,大骇间猛然撤去掌力。若是这两掌拍
在一起,在静夜里不啻于打了个霹雳,势必惊动旁人。章大娘投鼠忌器,这一下
吃了大亏,被一掌拍在肩头,打得咬牙切齿。
这和尚武功不俗,足有十品以上的修为,远胜三行三宝的七品修为。这一掌
也极有门道,打在章大娘肩头也只发出低声闷响,似乎刚柔并济。
章大娘失了手身形一歪,嘴角也流出丝鲜血来。三个和尚趁机猛攻,道鉴则
向柔惜雪抓去。他正得意大喜,料想这尼姑一看就是全无武功之辈,只待手到擒
来,再揭开她的真面目,看看吴忠所言的生平未见之绝色到底美到何等地步。
忽然身侧三宝三行一个软绵绵地倒地,一个势如疯虎狂舞手臂。他情知有敌
来犯,可此前全然没听到半点声息,大骇之中不及回身,一掌已向后拍去。
这一掌被轻描淡写地化去,但两人交手之下,只觉来人内力软弱,想是一招
击倒三宝,又要应付三行的攻势,正疲于应对。大喜之下,道鉴抓向柔惜雪的手
掌簌地收回,一掌向来人胸口拍去。
三行倒地,道鉴的一掌又被化开,如同先前一样,轻描淡写,软弱无力。道
鉴虽惊不乱,他这一招三式连环,一掌威力大似一掌,第三掌足以开碑裂石。章
大娘已负伤倒地,身边还有一位师侄三果正向来人猛攻,他这一掌正是绝佳良机。
只听道鉴转过身来低喝一声,只见来人面貌俊伟,十分年轻,他正打倒了三
果,胸口空门大开。道鉴不及多想,运起全身劲力,一掌拍在他小腹上。
人之小腹原本极为柔软,又有丹田要穴,被这样一只铁掌拍在身上立时有性
命之忧。但道鉴只觉一掌仿佛拍在一块铁石之上,隐隐然刚觉不妙,只觉一股大
力排山倒海般袭至,来人一把扣住他的光头,将他按在三宝身上。道鉴狂喷鲜血,
嘶声惨呼,却被死死按住口鼻,变作低低的闷响。
「主人。」章大娘做惶急状,仿佛在主人的眼皮子地下没能将事情办妥十分
惊慌,躬着身道:「主人赎罪……」
「无妨。」古古怪怪,吴征看得一清二楚,章大娘根本不会中那一掌,且弯
腰时目中的狡狯简直和拙性一模一样,吴征闹不清这两人玩什么花招,道:「我
们离开这里。」
「这个……主人,这里暂时无忧。」章大娘抬起头来,吞吞吐吐道:「遇袭
时走得匆忙,还有些东西留在云水堂禅房里,属下这就去收拾,主人稍待。」
「速去速回。」
章大娘离去,拙性还在远远地做放哨状,吴征趋前两步向柔惜雪抱拳鞠躬道
:「师太受惊了。」
柔惜雪以羸弱之躯深入险境,今日又遇险情难免受惊,吴征心有歉疚,也觉
她可怜,又不知怎生安慰,只能施礼以敬。可这向前两步,再一躬身,呼吸就此
一窒。
她们深夜遇袭,穿的自然是入眠时的衣物。柔惜雪一身月白的贴身僧袍,普
通的棉布质地虽是粗粝,却又十分轻薄。女尼胸前一对儿美乳高耸挺翘,正撑起
胸前的衣衫拱成两座山峰。且月光之下,仿佛衣衫薄若无物,全然掩不住酥嫩浑
圆。
更让吴征尴尬的是,或许方才形势危急,柔惜雪心中紧张竟至于娇躯起了奇
异的变化,胸前两枚凸点正高高涨起,在衣料上顶出清晰的轮廓。吴征一躬身,
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胸前,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谢吴先生援手。」女尼的鹅蛋脸低垂,杏仁大眼光华柔和随着视线
垂落,这一声居然如少女嘤咛,仿佛与爱侣久别重逢,既羞且喜。
吴征揉着额头,着实被这一下吓着了。他经历丰富,柔惜雪的样子看在眼里,
为何如此也是心知肚明。正叫苦不迭,天地良心,他可从未对柔惜雪有半点非分
之想。但是话又说回来,近来与她接触甚多,又待她实在「太好」!天大的恩义
砸下来,任她铁石心肠,难免不动一点凡心。只是这等小女儿的样子,会不会太
快了些?
「我把这四人处理一下免得被人瞧见。」吴征两手各提一具尸体,轻飘飘地
跃起,在院墙上轻轻一点借力,就此翻出寺外,将尸体远远抛了去。
两人都各自松了口大气。柔惜雪暗恼竟然如此失态,这股情感已非一日两日,
由谢而生爱,由敬而生情。历经沧桑的心灵,在章大娘失手,自家遇险,吴征神
兵天降之后,早已自承,还觉可以坦然面对的情感在胸腔里一瞬间怦然而动,难
以抑制。尤其是身体的奇异变化应声而起,这副媚态玲珑的娇躯曾让自己无比嫌
弃与厌恶,可现下,却羞得想抱怀屈蹲,以遮掩薄薄棉衣的羞人。
吴征将四具尸体抛离寺外,章大娘收拾好贴身之物也刚返回。她朝吴征呶了
呶嘴,问拙性道:「贼和尚,你看主人会不会要她?我老婆子看着就登对得很,
柔掌门这样貌身份,也配得上主人。」
「我怎知道?总之柔掌门对主人是情根深种,喜欢得不得了,主人嘛,就不
知道了……」
「一个清净修行,人到中年的尼姑,居然会对主人忽然动情,怪哉,怪哉…
…」
「有甚么奇怪?主人给了她太多,恩义太大,大到她没本事还。她不知怎么
还,又不想不还,成天就想着这件事,想来想去,不免感叹主人怎地这般有能耐。
女子爱一个男子未必能长久,若是发自心底敬佩,那就乖乖不得了,必然是死心
塌地。最妙的是又来了趟金山寺,嘿嘿,几天见不着主人,想念更多就成了思念,
哪里还逃得出情网?」拙性乜了章大娘一眼,摇头道:「你不算女人,跟你说那
么多有屁用。咱们快些过去以免误事。」
「呸!贼和尚说了这么大一通,哪一点和你修行有关?你他奶奶的又算什么
和尚?」章大娘骂骂咧咧,脚下不敢慢。近日和柔惜雪一起谨言慎行着装斯文人,
这一通拌嘴粗口倒是沁入心脾地爽快。
章大娘抖开件长袍为柔惜雪披上,总算缓解吴征的尴尬。吴征将计划细述一
遍,道:「拙性大师见了张百龄,就去截杀庙里的贼党。章大娘护着柔掌门,寸
步不许离,但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
分拨完毕,吴征指了指佛塔道:「是这座浮屠塔?」佛塔到了夜间仍级级燃
有烛火,也是寺庙里夜间最为辉煌之所。
「是。好一座十一级浮屠。」拙性话中有话地讥讽道。
「走,上去看看。」
吴征当先探查了一遍,塔中并无僧众看守,想是添了香油,燃了大香之后就
离去安歇。于是回头接了柔惜雪,四人一同登上阶级,攀至十层。
十层与十一层的楼阁约有一丈半的差距。这座浮屠塔未建楼梯,若欲登楼阁
正门,同样需要架梯子攀爬。此时阁楼被一只大锁锁闭,吴征隐隐然能听见里头
发出些女子的呼吸声。
吴征指了指窗外,做了个从塔外翻上阁楼的手势。上了佛塔之后才发现这里
居高临下,俯瞰整座金山寺,正是战事起时绝佳的总揽全局之所。除了去看一看
那些可怜的女子,拿住金山寺藏污纳垢的实证之外,吴征决定就藏身此处,静待
天明。
四人翻出窗外,章大娘看了看阁楼处的飞檐,面露难色朝吴征做了个手势,
意思一丈半的高度,自己轻功平平,一人手脚并用还行,要带着柔惜雪飞身而上
实难办到,一不小心还要发出声响惊动旁人。
拙性抬头看天,章大娘垂头苦脸,吴征抽了抽嘴角,终于明白这两位下属拼
了命在寻机让自己与柔惜雪亲近。否则章大娘要背着柔惜雪上去,也有的是办法。
吴征暗中抹了把汗。先前遇险,万万不敢再扔下她孤身一人,以免再出意外。
见柔惜雪闻言之后并无反对,垂眉顺目,他心中异样也起,低声道:「得罪。」
单臂环住柔惜雪纤腰,伸掌抓牢了束腰结扣,轻飘飘地跃起。
吴征的轻功的确已有极高的造诣,衣袂凌风,看看已飘至飞檐。吴征伸手勾
住檐角,忽然感应又起,豁然抬头向塔顶望去!
刹身的相轮,刹顶的日月金轮上的宝珠里不知供奉着哪几位高僧的舍利子。
塔刹尖尖,指天而立,除了青白的明月之外空无一物。可吴征分明有股奇异的感
应,有一双眼睛正在塔顶居高临下,俯瞰着自己,没有敌意,没有杀气,只是看
着自己,就像天上正百无聊赖的神祗。
确信无人,吴征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回去。陡觉方才紧张之下,不自禁地
双臂发力,将柔惜雪紧紧搂在怀里。那腴润腰肢,嫩嫩的腹皮,乃至神秘的脐眼
俱在臂弯手掌上取得清晰的反馈。他急忙翻上飞檐,朝阁楼里一瞧,只见九名女
子被塞住了口,蒙住了眼,绑住手脚,七倒八歪地囚禁于此,一名看管的贼秃抱
着把朴刀,已倒在被褥上睡得正香。
吴征将柔惜雪放下让她攀住窗棱,轻声道:「抓稳了,小心些。」
女子身上淡淡却沁人的幽香不住钻进鼻腔,吴征心猿意马,忙不迭地揭开窗
棱翻身而入。先了结了那名贼秃,接了柔惜雪进入阁楼,再纷纷点了九名女子的
穴道,让她们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这才解开她们的绑缚道:「你们莫要害怕,
我们来救你们。但是你们万万莫要声张,耐心等待即可。」
这些女子被绑了好些日,一个个骨酥筋麻,吓得手足无措。她们见吴征相貌
俊朗和善,还有一个女尼在旁,拙性与章大娘长相虽凶恶些,倒也没待她们恶行
恶相,知道来了救星,便忙不迭地点头应承。
阁楼里备有清水干粮,吴征忙了大半日,肚中正饿得咕咕叫。拿出背囊中的
肉包子来分与拙性,章大娘与九名被掳的女子,也顾不得身在神圣的浮屠塔,就
着清水大吃起来。
「贫尼不饿。」柔惜雪猫声应道,自在墙角处打了盆清水,洗去脸上的易容,
再回身时便是清丽容颜。她被吴征搂了一搂,心跳小鹿乱撞难歇难止。口中贫尼
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再行失态,可回身就去打理面庞。她虽未经情爱之事,却是天
阴掌门,见多识广。吴征虽有些尴尬闪躲,但也不再称她师太,且方才在飞檐上
不忘让她站好扶稳,可谓百忙之中仍千般关怀,至今心头甜意难去。她暗叹一口
气,数十年苦修已然破功,但在庄严的佛塔之上,她却格外安宁。
即使阁楼上四面佛像俯视着她,她也坦然昂首挺胸,不惧佛像五味杂陈的目
光。修行殊途同归,既然心动意动,面对总比欺瞒佛祖的强。只需善念在心,又
何惧清规戒律。
唯独看到吃饱喝足之后,在窗棱边望着无边月色,正头痛地想着无比伤神的
事情,发愣出神的吴征时,她才会羞红着脸低下头,垂眉顺目,又成了那个犯了
戒条的怀春女尼。——吴征头痛的当然不仅是日出东方之后的激战,还头痛如何
面对柔惜雪的情感,又如何去面对倪妙筠,冷月玦.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
是左右两难,进退失据,正纠结无比。陷入情爱的男女任你再负大智慧,莫不如
此。看吴征纠结,柔惜雪心头甜蜜无比,不敢再想再看下去,忙盘膝坐在蒲团上,
默念起《妙法莲华经》的《普门品》来。
佛经有股神奇的安宁人心之力,直到一缕日光射进阁楼,被刺激了双眸的柔
惜雪才睁开眼来。吴征已长身而起立在窗边,拙性朝寺门处一指道:「张百龄来
了,属下先行告退。」
「嗯,小心,动作快些。」一夜过去,吴征也恢复了平静。情爱之事似已被
他暂抛脑后,此刻迎着朝阳,仍可见他面目阴沉,双眉紧锁,目中隐有怒火翻腾。
柔惜雪也站到窗边,二人相视点了点头。端掉金山寺只是打击贼党的第一步,
后续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但这是二人之间的约定,为天阴门,昆仑派的前辈们
报仇。
情愫被搁置,二人静静地看着金山寺。虽是旭日初升,寺中早已有僧人活动。
柔惜雪与章大娘忽然消失不见,云水堂的执事僧必定骂骂咧咧,道鉴三行等僧人
也不见人影……
种种蹊跷事之下,寺门被忽然撞开,张百龄,邵承安等祝家高手,忘年僧等
突击营精锐,随着冷月玦杀气腾腾地冲入寺中。
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不明所以的僧众,而是一片在阳光下倒映着五
颜六色的梭子镖,燕棱刺,甩手箭,铁菩提,透骨钉……
「厉白薇!」
厉白薇被倪,冷二女拖在归元山庄大半日,至夜才赶回镇海城。他即刻召唤
四友时才发现暗道被人打开过,四友也已惨死。他不敢从地道去新界小铺,连夜
赶上金山寺汇合了贼众,自也猜得到吴征已做好万全的准备。贼众不会坐以待毙,
张百龄刻意藏身于山林,一旦展开攻势贼众便已发觉,一进了寺门便遭到反击。
喂了毒的暗器沾血就要人命。突击营将士却早有准备,寺门推开的一刻,八
面大盾已叠罗汉般架在一起,一阵密如暴雨般的叮叮当当声过后,暗器散落一地。
「进!」藏身于大盾的掩护之后,于右峥一身号令,举盾的将士协同共进,
哗哗哗整齐的声响下已突入寺门。旋即有更多的大盾在他们身后开花般散开,列
阵,组成一堵坚不可摧的盾墙。
这阵势足以应对战场上遮天蔽日的箭雨,江湖人士散乱的暗器如何能伤得分
毫?贼众声势立时减弱。据住了阵脚,盾阵坚实地步步为营突进,贼众里有三十
余人挺起兵刃向前,欲冲击盾阵。不待他们近前,盾牌缝隙里突出数十杆长枪,
登时将几名冲在最前的贼党扎了个透心凉。
贼众见状发一声喊,四下散去。倒不是他们不经打,而是聚阵交锋全然不是
这帮已训练成军高手们的对手,只有迫使盾阵散开才行。
「三人一组为战,不必留活口,不放跑一人!」军令又下,不必留活口的意
思,可以不杀,但没有任何顾忌,屠寺也在所不惜。
突击营与祝家的高手们也分散开来,追击四处的贼党,片刻间四下都是血光。
「我该下去了。」转眼间战了个把时辰,贼党伤亡过半,眼看不敌。金山寺
后山也传来喊杀声,听着气势,倪妙筠引着突击营当然也大占上风。吴征向柔惜
雪笑笑道:「你就在这里呆着,大娘保护好柔掌门。」
「主人放心。」
「小心。」
「没事,我只要去捉一个人,他也不是我对手。」吴征宽慰道,翻出窗棱后
又道:「不要离开这里,我们未必顾得上。」
他从飞檐上跃下,每下落三层,就在檐角一按缓解坠落,不一时便轻飘飘地
落下地来。激战正酣,满地死尸。几名贼众高手也与拙性等人打得难解难分,看
武功不比从前在大秦国死于陆菲嫣手上的「云横秦岭」刘万年差。
「厉白薇,你出来。」吴征向大雄宝殿缓缓前行,顺手料理了几名贼党。
「吴掌门这么有雅兴,单单要找人家么?」厉白薇嗲声嗲气,惺惺作态翻身
跃起,落在大雄宝殿上。
「果然。」吴征心中暗道,他一现身,那几名与拙性激战的高手都开始有意
向寺院边角退去,大有引开拙性,张百龄等人之意。他目光一闪,朝厉白薇冷笑
道:「还不束手就擒?」
「咯咯咯,人家就算是输了,无非逃走而已,吴掌门要人家乖乖地被抓起来,
也为免太笨。而且……」
「你还是老实些的好,乖乖听吴掌门的,莫吃苦头。」连夜赶来,也被留在
陷阵营里的归元山庄庄主欧正羽见大局已定,便跃在吴征对面,呈掎角之势夹击
厉白薇。
「唉……」厉白薇幽幽一叹,从殿顶一跃而下道:「无论如何,你们做男人
的总要有风度,总要听人家把话说完。第一,吴掌门真的很胆大,早知如此,还
不如不与吴掌门玩那些花花心思,可怜人家想了那么多计策,居然一条都用不上。」
「第二呢?」欧正羽冷笑着逼近厉白薇,搭起了架势,抖擞精神要立下一功。
「第二么……我只是装作武功不太好。」
「其实呢?」
「其实我随便都能杀了你。」话音刚落,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欧正羽胸膛前
鲜血狂涌扑腾倒地,生死不知。
厉白薇身形如电,几个起落就要闪出院墙。这人不仅歹毒凶狠,心思也极深,
当日曾拼着受倪妙筠一击,也要隐瞒武功。方才暴起突袭,欧正羽居然连一招都
接不住。
吴征眉头一挑,这人不能放跑,可自己也不能去追。
「他跑不了。」冷月玦从身侧掠过,回头向吴征道:「你安心做你的事。」
「小心。」吴征感念地点头,看冰娃娃一瞬间就追得远了,这才立定了身姿。
「还不出来吗?我所有得力的帮手都被引走,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你已经输
光了本钱,唯一的希望就是拿住我为质,你千里迢迢来到镇海城为的也是如此,
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吴征背着双手,在大雄宝殿前的院子日光下孤身而立。
金山寺的地面已被鲜血染红,佛像依然庄严矗立,大雄宝殿中的三佛祖高耸入云,
各捏法印垂头看着这一切。吴征与佛像对视一眼,竟然露出一副极端委屈,气苦
无处发泄的面容来,眼含热泪道:「昆仑……可曾亏待过你什么?你为什么还没
有死?为什么还要来污昆仑的清白!」
「你早就知道来的是我,不是顾清鸣?」一人在他背后缓缓现身,说话时习
惯性地抽吸着鼻子道:「这也不能瞒过你?」
「顾清鸣……算什么东西,他也配?」吴征合上双目,竟犹豫不敢回身,似
还没做好面对来人的心理准备,沉声道:「你死在昆仑山,我们还是同门。你既
没死,就是贼党。我没说错吧?」
「有意思,你怎么猜到的?」
「我四岁那年,我娘偷上昆仑山见我。旁人查不出是谁,但你能记住她的味
道。你那口狮鼻天下无双,闻过了就不会忘记。就算你当时不知是谁,我们出使
长安时你也在使节团里,数次见着我娘没有理由辨别不出来,当时你就该知道当
年偷上昆仑山的是她。祝雅瞳偷上昆仑山来见吴征,这么大的事,你连提都没提
过半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贼党,你早就知道我是祝雅瞳的儿子!你故意将
此事瞒着我师尊和顾师叔。」
「就凭这些?强词夺理。」
「当然不止。呵呵,宁鹏翼亡国之后留下「太初归真心诀」,也多有传人。
这些传人隐姓埋名进入各家江湖门派,以待天时。你知不知道?昆仑的「道理诀」
与「娉女玄阳诀」全都出自这本奇功,一脉相承。我想,这是你们宁家的家规,
每一代后人都会被挑选出一些进入各家门派里。我没猜错吧?」
「很准。」
「你们这一代自相残杀之后,大秦国是你们的根基,也是最后的希望。朝堂
里有霍永宁,青城派有向无极,那么昆仑派里一定也有人,当然,比起那两位要
弱一些,就是你了。」
「不错。」
「我来了镇海城以后虽没见到宜知,但是已能猜到是你。能让宜知方寸大乱
的,唯有你!宜知的授业恩师!也只有你,才能将宜知的「金刚横眉」模仿得惟
妙惟肖,还精通昆仑多种武学。」吴征呛啷一声拔出长剑,缓缓回身,剑指来人
道:「最后一次见面,我最后再叫你一声五师叔。现在,我吴征以昆仑掌门的身
份将你革出门墙,我要捉你回去,给镇海城无辜的死难者一个交代,杜~ 中~ 天!」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43
第十三章、恩义难全。抱宝怀珍
夏日晨间的日光依然炽热,烤得金山寺宽敞的院落地面如火烧。
虬须满面的杜中天抽着狮鼻,倒提着根熟铜棍冷笑道:「你的武功如何,老
子再清楚不过。明知老子要诱你孤身一人,居然自投罗网!昆仑上下,果然都是
废物!」
「我是什么都一样能杀你。」吴征抽出昆吾剑道:「以此剑清理门户,再好
不过。」
「嘎嘎,妄自尊大。」杜中天双手握着熟铜棍一旋,熟铜棍自中央一分为二,
拆做两只五尺长的长棍。他力大无穷,双臂将长棍轻若无物地盘旋一舞,棍头从
地面上刮过,发出毛骨悚然的尖锐声响。
吴征捏着剑诀,气定神闲,隐隐然已有宗师气度。自得倪妙筠的梳云之躯后,
他功力再进一层,已踏在十二品的门槛前。正如昔年祝雅瞳称赞陆菲嫣十二品之
下绝无敌手一样的强大。杜中天再熟悉昆仑与宁家两家的武功,吴征亦信心十足。
杜中天双棍一舞,再舞,每一圈都刮过地面,发出锐啸声间,青砖地面碎石
飞舞着被震裂,留下两道犁过的印痕。
杜中天踏前一步,金色的熟铜棍在烈日下几成两道光轮,耀目生辉。光轮绞
动,他步步逼近,熟铜棍犁过地面,火星飞溅,锐啸刺耳,常人心神早被慑住。
吴征小步后退让双目略作适应,忽然一剑刺出,正是光轮之间的缝隙。杜中
天早在等着这一招,双棍交叉一夹架住长剑再一剪,竟要将昆吾剑夺去。
吴征及时收剑,方才一招就觉手臂隐隐发麻,知道杜中天一身神力,见他一
棍当头,一棍扫腿,便飞身而起翻过他头顶。
这一下身法极快,杜中天双棍落了空,也是急速旋过身来,顺势双棍横扫,
正巧吴征已蹂身而上。熟铜棍极沉,昆吾剑虽锋锐却当不得这等钝器砸击。吴征
不敢硬接,只得又是一个翻身避过。这一下进退随心,收放自如,正是武功大成
的先兆。
身形刚稳,熟铜棍又如影随形般砸到,吴征弯腰避过,颇见对这等硬桥硬马
的武功一筹莫展。杜中天狞笑声中,双棍飞舞,竟要将吴征砸成肉饼。
「中!」吴征脚下弓步立实,上身翻转,长剑忽然回挑,角度之清奇不可思
议,且又快得不可思议。
杜中天全然没想到吴征的功力飞涨如斯,这一剑正中左手手腕,登时手掌一
松,一只长棍脱手而出。
吴征飞起一脚将长棍踢开,倒提着长剑道:「废物!」
「你……你……」杜中天又惊又骇,右手持棍猛砸。
吴征嘴角冷笑,大喝一声,侧过昆吾剑以剑身逼住长棍,铛地一声巨响,长
棍被逼得落不下来,昆吾剑亦毫发无伤。
吴征一身内力灌注于剑身逼住长棍,杜中天满面骇然,被强大的内力逼得步
步后退。吴征缓缓道:「本人吴征以昆仑掌门的身份,今日清理门户!」
他上身一侧,剑锋顺着铜棍削落,杜中天惨叫声中铜棍落地,竟是连一只手
腕都被齐齐削了下来。
「绑起来带回镇海城!」
吴征手刃叛徒贼党,心中一时空落落的,遥想奚半楼领着前辈同门誓死捍卫
昆仑派清誉之时,这人也混在其中。向无极帅兵攻山,杜中天必然暗中害了几名
前辈同门。心中气苦,若不是还要留他为杨宜知翻案,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正怒之间,吴征猛然回头,那股被人窥视的奇异感应又起。而这一回,居然
并未落空,视线里现出一个慢腾腾踱步而出的人影来。
「咳咳,咳咳。」苍老的咳嗽声传来,佝偻着背脊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
地突然出现在金山寺里,就像他的脚步声一样无人听见:「吴贤侄,别来无恙。」
吴征双目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痛,不可思议道:「屠公公?」
来人正是大秦中常侍屠冲,梁兴翰驾崩之后不久,屠冲也辞官还乡就此销声
匿迹,吴征万万料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贤侄还没有忘记老夫。」
「没有,公公此来何意?」
「来带贤侄回大秦。」屠冲嘿嘿一笑,揶揄道:「贤侄不会以为凭一个杜中
天就有本事对付你吧?他算什么东西?也配?」
难怪厉白薇信心满满敢跳出来与昆仑作对,原来这位绝世高手在背后坐镇!
屠冲手臂左右一挥,将两名赶过来的突击营高手打倒在地,笑道:「老夫自
与贤侄叙旧,你们再上来坏事,莫怪老夫手下不容情。」
吴征也挥了挥手止住要来帮忙的部从道:「你们不必来了。」他经历过桃花
山之战,知道面对十二品高手,人多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会碍手碍脚。他也虽
惊不慌,以他现下的功力,十二品之下全无敌手。屠冲虽有十二品的修为,但年
事已高。远比不上丘元焕那样正值盛年,也未必就强过戚浩歌,李瀚漠等人。
「贤侄好气魄。唉,观贤侄的武功,老夫若再晚来一年半载,都不是贤侄的
对手咯。」屠冲抛去拐杖,亮出双枯竹般的手掌道:「贤侄看来不愿就范,老夫
就与贤侄先过两招。」
吴征屏息凝神,不等屠冲出招,抢先踏上一步,挺剑刺向屠冲两胁。屠冲已
到风烛残年,就算修为再高,身手也不如青壮矫捷。吴征抢个先手,再施展快剑
对敌,不至于一交手就落于下风。
屠冲身形左晃右摆,吴征一连五剑悉数落空,那鬼魅般趋近趋退的身形,哪
里像个垂暮老人?轻易闪开利剑之时,兀自好整以暇地赞道:「好剑法。」
吴征心中一凛,屠冲的武功路数与昔年死在他手上的太监杨修明类似,俱是
迅捷无伦,形同鬼魅。他眼见屠冲衣袂一动,不及看清来着,已长剑反挑,斜削
屠冲腰际。
屠冲的手爪招式繁复至极,又快得目不暇接,吴征全无思索的余地,哪里敢
去见招拆招?昆吾剑使的也是至简之招,若不能匹敌,便反刺敌手,求一个两败
俱伤。
两人顷刻间已交手二十余招,吴征虽未落败,已数次遇险。浮屠塔上柔惜雪
看得分明,一提僧袍就要赶下塔去。
「师太留步。」章大娘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主人吩咐属下照料
师太,请师太万勿离开,饶属下一条性命吧。」
屠冲忽然现身,章大娘知道厉害,也束手无策。柔惜雪内力全失,下去也是
白白添上一条人命。章大娘不敢拦她,只能磕头求饶。
「吴先生命在旦夕,寺里只有我能救他,你还不快带我下塔,杵在这里作甚?」
柔惜雪情急之下一改随和之性,厉声喝道。
章大娘狐疑地抬头,见柔惜雪目光锐利得让她打了个寒噤。情知柔惜雪所言
不差,满寺上下高手虽多,真要论起来能救吴征的,唯有柔惜雪一人而已。她打
了个激灵,又是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背起柔惜雪一脚踹烂阁楼正门,一跃而
下。
疯了般奔下佛塔,远远看见拙性与于右峥领着群雄左右为难,柔惜雪喝道:
「你们都退开,退得远远的,任何人都不准上来!」身为突击营的教官与吴府的
重要人物,即使面色苍白,身形颤巍巍的,柔惜雪下令时自有一番威严。她左右
打量,又补充道:「你们上来只会坏事。绝顶高手之争,你们没有资格参与。」
「可……」拙性与于右峥大急,又深知柔惜雪说的是绝对的至理,但要放任
吴征不管,心里无论如何都不甘心。柔惜雪见状怒瞪,杏目寒光四射,二人心中
一惊,忙躬身后退着道:「是。」
说话间,吴征与屠冲又过了两招。这两招更加险象环生,屠冲的手爪在吴征
胸前挥过,嗤地抓裂了衣襟,爪风让吴兄胸口上出现四道血痕。
柔惜雪赶忙拔腿疾奔去捡一柄细薄长剑,心中惊惶又紧张,脚下一时发软踉
跄倒地。她不及起身,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到细剑边,双手握住剑柄抬臂而起,
剑柄对着小腹,剑尖翘起指于胸口的高度。
屠冲全然不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的动作之快不可思议。原本吴征的「道
理诀」长处正在应变奇速,但是两人功力仍有差距,吴征全力运转「道理诀」使
开听风观雨,依然无法锁定屠冲的动作。
屠冲丢下手中破碎的衣襟,微微一笑,衣袖微摆,就到了吴征面前。吴征只
见灰色人影晃动,快得如一团残影,屠冲这一次出手比前还要更快。他顾不得辨
认屠冲的招式,一剑向他胸膛刺去。
「啧啧,武功真的很好!」屠冲由衷地赞了一句。他的手爪几乎已抓上吴征
的面门,但吴征的剑刺也是极快,还是攻他必救的要害,迫得他不得不上身一侧
以自保,这一抓也就落了空。
吴征虽处下风,仍欲败中求胜,当即三剑连环,分刺屠冲面门,胸口,小腹,
正是一招「驱雷擎电」。屠冲两手空空,屈指连弹,当当当三声响过,吴征的长
剑俱被弹歪了方位。
两人疾风骤雨般斗在一处,吴征的长剑挟着风雷之势,虎虎生威地猛劈狂刺,
尽力不让屠冲缓出手来还击。吴征气势汹汹,屠冲却好整以暇地避让挡拆。十招
一过,吴征手中稍缓,屠冲的手爪便从剑影重重中穿了出来,嗤地一声又在吴征
左肩留下三道血痕。
「贤侄,内力不济了呀?」
吴征的狂攻固然声势惊人,要逼住屠冲这等绝顶高手,内力消耗之巨不可想
象。即使以他修行「道理诀」的内力之深厚也无法支撑。屠冲觅得良机,再度反
客为主,吴征又只得苦苦支撑。
屠冲这一轮攻势变爪为掌,一改此前的质朴以快速取胜,变得变幻莫测。但
见他一掌拍出,掌到中途肩头微晃,一化为三。吴征看不清虚实,不敢硬接,只
得退了半步。
不想这半步空位,三掌忽而化作九掌。吴征的武功毕竟与屠冲差了一个境界,
屠冲还未使出全力,他已左支右拙甚是狼狈,面对这飘忽的九掌失机在先,只得
又退半步。
两个半步,三掌已化作十六掌,再退下去恐怕要化作万万千千。待屠冲十六
掌又到眼前,吴征长啸声中,昆吾剑挟着电光斜削而出,径从掌影中穿过刺向屠
冲咽喉。他内力不济,只得闪躲退让,两步间调息完毕,内力复又充盈,即刻与
屠冲抢攻。
屠冲阴声冷笑,上身一晃昆吾剑落空,他翘起的拇指上长长的指甲已在吴征
的脉门边。吴征长剑圈转,自他肩头削了下来。屠冲双臂一展极尽变化之能事,
连出两掌,每一掌又似开山大斧,威势惊人,登时将吴征的气势压了下去。
屠冲不再留力,吴征形势更危。他的武功已接近大成之境,本已几无破绽。
可屠冲修为太高,在他重压之下,吴征的武功里又被逼出破绽来。虽小,虽转瞬
即逝,但在屠冲手下,这些破绽让吴征险象环生,如履薄冰。
两人翻翻滚滚又拆了十余招,吴征已被逼得连连后退,勉力维持着攻势,却
出招越来越短,攻不到一尺双臂便被逼得回招自保,全然处在下风。屠冲尖啸一
声,右掌平推,左掌斜劈。吴征招架不住,只能剑刺他右掌,肩头微晃,与间不
容发之际闪开左掌。
屠冲后招无尽,右掌弹偏剑锋,左掌一勾反掌成爪向下一抓,若是抓得实了,
吴征的肩头就要被抓出五个血窟窿。吴征无奈,百忙中着地一滚,不及转身,已
忙不迭地反手一连数剑向着背后乱刺。
吴征破绽越拉越多,败象已成。屠冲老神在在道:「贤侄还要顽抗么?」他
浑浊的双目一瞥在吴征侧身后五步开外的柔惜雪,料得她武功全失,已无助力之
能,又是狂攻五招。
一招,吴征退一步,五招过去,吴征连退五步,直退到柔惜雪身前。屠冲双
掌分拿吴征两肩,吴征勉力支撑许久几乎油尽灯枯,屠冲这一招来得又快又凌厉,
吴征只得又使两败俱伤之招,借着兵刃在手朝屠冲胸口刺去。
「贤侄已尽得昆仑真传,武功远胜天下余子,老夫都要写个服字。」屠冲由
衷感叹,两人差着一个境界,还是最大的境界,吴征能坚持到现在简直难以想象。
在年轻一辈中再无人可与他相提并论。只可惜下一招吴征已无论如何无法接下。
屠冲以右掌逼住吴征,左掌鹰爪般递出,仿佛苍鹰抓向猎物。吴征应付他一
掌已尽全力,右肩处现出一大片空当来,眼见这一抓就要将他拿住,只得又退半
步。屠冲身随爪走,绝不容猎物逃脱!
一退一进,两人激战间忽然多了柄细薄长剑。不应该有长剑的地方,长剑偏
偏出现在这里。长剑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吴征退了半步,长剑就斜立在他左肩。
剑刃在烈阳下闪着寒光,软绵绵,没有半分劲道的一剑凭空出现,登时将吴征的
破绽全数补完。屠冲的左掌若再抓下,必然先被剑锋所伤。
「咦?」屠冲撤回掌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刺出这一剑的主人。
严格而言,这一剑不是刺出来的,这一剑就等在那里,等着吴征后退,等着
屠冲拍出那一掌。看似简单,实则已看准了两人的一招一式与变化,简直妙到毫
巅。
化至繁为至简,在场高手虽多,但仅有一人有这样的眼力与见识!
「老夫若没有老眼昏花,柔掌门已内力全失。」屠冲浑浊的双目闪出两道异
芒,捋着长须道:「老夫自与吴贤侄切磋印证,柔掌门何故要来蹚浑水?」
「吴先生的武功与你不过半步之遥,贫尼内力虽失,眼力仍在,贫尼在这里,
你不能得逞。」柔惜雪还是挺着剑,一般的剑柄于小腹前,剑尖斜翘而上。
「是么?老夫倒要试试。二位小心。」
屠冲枯竹般的手掌再度拍出,这三掌置吴征于不顾,全向柔惜雪拍去。
「你快走。」吴征方才一言不发,全力运转「道理诀」,短短盏茶时分内力
几乎尽复。他明知自己不是屠冲对手,仍奋勇接战。柔惜雪所言半步之遥为的是
给予吴征信心,这半步不仅跨不过,脚下还是万丈深渊。
柔惜雪紧紧抿着樱桃小口,她全副心神都在吴征与屠冲的招式上,不敢分心
答话,只摇了摇头,看着甚是倔强。
吴征一时无奈,更不敢分心,挡在柔惜雪身前,长剑一展将屠冲的三掌全数
接下。此前他与屠冲抢攻失败后疲于应付,一人还勉力接得下来,现下身旁多了
个柔惜雪就不敢频频犯险,只能先稳稳守住,心中暗骂这尼姑真的犟,强练内功
伤了自己,现下还要白白来搭上一条性命。
吴征原本擅于长力,存了只守不攻的念头,招式法度更显沉稳。长剑舞出一
道光圈,屠冲连连猛攻,都被他稳稳守住。又交手了几招,吴征再度被压制于下
风,长剑的光圈越来越小,却弱而不衰,微而不竭。
当光圈缩至吴征身前两尺时,两人之间竟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屠冲不能再
有寸进,吴征死死守住。他心中诧异,能守住并非自己凭依策略就能抹平两人间
修为的差距,而是每每在关键时刻,屠冲可下杀招破解自己的剑光时,他都有所
犹豫,或是毫无征兆地变招。时机稍纵即逝,吴征反应神速,借着良机弥补破绽,
稳守剑圈。
这一阵两人连拆了五十余招,屠冲向后退了半丈脱出战团,饶有兴致地捋着
长须赞道:「柔掌门高明,真令老夫大开眼界。」
吴征松了口气,眼角余光这才见一点剑尖横在右肩侧后方。他猛然回头,只
见柔惜雪提着细剑,饱满的额头上汗珠滚滚而落,幸而一双细柳青黛眉长而浓密,
才不致模糊了视线。
稍有喘息之机,柔惜雪猛地提袖抹去脸上的汗水。她武功全失,激战间消耗
甚大,软弱无力的单臂拿不住细剑。铛地一声剑尖砸在地上,柔惜雪不及抹净,
忙不迭又双手握住剑柄,咬牙提起长剑道:「贫尼说过,你不能得逞,还不速速
退去。」
吴征这才知道,是她一直在自己身旁拾遗补缺,屠冲才顾忌重重。柔惜雪不
能用内力,也使不出什么精妙的招式,她只是料敌机先,提前将长剑横在屠冲必
攻,与吴征的破绽薄弱之处。这一柄软绵绵,也无任何招式变化的细剑,就此在
两人之间发挥神奇的力量,令吴征稳守,令屠冲无计可施。
「柔掌门,老夫也说过,老夫此来只为吴贤侄一人,与旁人无关。柔掌门何
必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屠冲晃了晃右手,五指捏了个奇异的法诀,老态龙钟的
老太监在此时忽然气势大涨,佝偻的身形正在挺直,仿佛顶天立地。
柔惜雪抽了口凉气,颤巍巍地踏上两步,与吴征并肩而立。
「我的话,你偏要一句都不听么?」吴征恨不得揪着柔惜雪的衣领,把她赶
出金山寺,怒道:「赶紧走,赶紧走!」
柔惜雪抿着唇,又是倔强地摇摇头,低声道:「我从前害过你,欠你一条命,
我不走。你别担心,他伤不了你。」
「你……」吴征咬得牙关咯咯作响。他早就把压箱底的本事拿了出来,屠冲
的绝招他实在没有半分把握能接得下一招半式。这一回不比方才,屠冲一力降十
会,柔惜雪连站立都难,妙招不可能再有用武之地。
屠冲气势不断攀升,吴征大急,再顾不得许多,伸手去提柔惜雪,想将她远
远地掷出去。不想屠冲双目一眯,磅礴的杀气锁定了他。吴征全身肌肉一抽,猛
然一顿再不敢,也不能擅动。仅是一道杀气就让他汗如雨下,若是极招出手,自
己又能接得几招?支撑得多久?
念头刚动,屠冲电射般欺身而上。吴征原不敢贸然硬接,但柔惜雪在旁,屠
冲未必会非要将自己毙于这一招之下,说不定嫌柔惜雪碍事,先将她一掌杀了。
生死一线之际,吴征脑海里异常清明,长剑斜挑,点向屠冲眉心。与此同时,
柔惜雪的细剑也到,以绝妙的方位指着屠冲小腹。一剑主动进攻,一剑等着屠冲
自己撞上来,两人从未有过配合,却有种天生的默契。
屠冲此前招式变幻莫测,这一扑虽快,手上却无任何花巧,双手各出二指夹
住吴征的剑锋一甩。吴征被一股大力带偏,向柔惜雪撞去。他足下加力急使千斤
坠在地上牢牢钉住——以柔惜雪现下的身子骨,两人内力充盈,一撞之下非得要
了她的命不可。
只是这样一来,变作吴征与屠冲的比拼内力。两人武功强弱分明,吴征只觉
对方的指力排山倒海一般压来,片刻之间汗出如浆。柔惜雪细剑凝而不发,见屠
冲小腹下露出破绽,一剑挑去。她不能动用内力,招式虽奇,却既缓又软,这一
剑不指望伤敌,只求逼退敌手。
果然屠冲尖笑声中翻身而回,扬了扬手,气势越发旺盛。
吴征全身尽湿,气喘吁吁,深深提了口气才不至于委顿于地。柔惜雪不肯听
话,下一招又该如何是好?
「柔掌门,下一招你就没命了,吴贤侄仍然是与老夫一对一,柔掌门真要枉
送性命吗?」屠冲年事渐高,力斗之下似也有些疲倦,不急不躁地一边喘息片刻,
一边问道。他内力奔涌,一身长衣无风自动,连唇角粘的假须都被吹落了些许。
屠冲的下一招,不仅要柔惜雪的性命,也要吴征的。十二品高手傲立世间,
若是不顾一切要取一人的性命,就算满寺高手乱刀齐上,将他砍成肉泥之前,他
要取的性命也一定能取到。
柔惜雪也知大限将至,她站在吴征身侧,偏头一眼,满是柔情蜜意,凄然又
如释重负似地一笑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干什么?」
女尼软弱无力的身体,忽然又有了神采,握剑的双手,忽然又充满了力量。
柔和沉静的脸上,却又有了痛苦之色,仿佛娇躯正备受煎熬。
在吴府一住二年余,亲眼看着这座府邸一步步地搅动天下风云,承载新的希
望。柔惜雪深知这座府邸崛起的原因。吴征论武功不是最好,论智慧未必最佳,
可是这座府邸因他而联系在一起,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他在,昆仑派,天阴门
都可能重放光明。他在,暗香贼党才如坐针毡。一旦吴征不在了,府邸的能人异
士都将做鸟兽散去,再难同体一心。
「世间可无柔惜雪,不可无吴先生。」柔惜雪踏上一步,细剑指处,渊渟岳
峙。
「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在这里碍手碍脚干什么?」吴征又急又气,怒声喝道。
柔惜雪强提内力,她虽习得「道理诀」中内力不走经脉之法,但修行日浅尚不熟
练。对手又是十二品高手,以她残破的丹田与经脉,残存的内力,强运功力只会
一身经脉尽断,到时就神仙难救。
柔惜雪目中泛起泪光,柔情无限,还是抿着唇摇摇头道:「咱们都逃不掉,
同心协力能杀了他。你也听我一次好不好?他伤不了你。」
屠冲修为虽高,年事也高,行将就木的身体早已不复巅峰,吴征能支持这么
久与此息息相关。柔惜雪曾是十二品高手,虽重伤难愈,眼光仍是十二品高手的
眼光,境界仍是十二品高手的境界。吴征毫不怀疑,柔惜雪强提内力,合两人之
力足以重创屠冲,甚至有可能杀死他。
但燃起生命之火,同样豁出了一切的柔惜雪必死无疑。
吴征双目通红睚眦欲裂,大喝道:「滚哪!他娘的给老子滚!」
柔惜雪抿唇摇头,珠泪滚滚而下,樱口小口忽而露出满足的微笑,即刻又有
鲜血涓滴。
从前以为生又何欢,死又何苦,现在却满心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更想好好听
你的话,不惹你生气。
不听你话,今后天人永隔,再难相见。可是听你的话,今日又如何救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是你教给我的。」柔惜雪美眸一眨不
眨地盯着吴征,仿佛要把他的音容笑貌都刻在心里。片刻后便如心愿已了地回头,
再也不看吴征。挺剑踏上两步,捏着剑诀,作势欲刺。
吴征心神俱碎,柔惜雪已有替己身死之志,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不敢妄动
破了两人间的攻守默契,为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搏,寻求一线生机。他随着柔惜雪
踏上两步,喉间兽吼般喝道:「给我好好活着,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柔惜雪心如铁石,仿佛又成了从前一心侍奉佛祖,六根清净的女尼,一眼都
不看吴征,只寒着脸盯着屠冲。
「想不到柔掌门都动了凡心,老夫又开一次眼界。」屠冲手掌凝而不发,掌
中的威势却已涨到了极致。此刻,他就像金山寺中唯一真神,俯瞰世间,予取予
求。
「你懂什么?」吴征急踏两步挡在柔惜雪身前,可他也知自己徒劳无功。在
场三人,自己境界最低,破不了屠冲的招式,也想不出柔惜雪的拾遗补缺手段。
自己能做的,唯有竭尽全力消去屠冲必杀一招的大部分威力,柔惜雪或有一点点
保下命来的可能。
「贤侄是在讥讽老夫了?」屠冲忽而凄然一笑,道:「老夫八岁起就不是个
不完整的人,连女人都亲近不得。但老夫也有族中兄弟姐妹,子侄外甥。男欢女
爱与家人亲情并无太大区分,老夫还是略懂的。柔掌门若不是对贤侄情根深种,
怎肯风华正茂之时,连命都不想要了?」
逼人的气势越发高涨,十二品高手全力一击何等惊天动地?吴征已被迫得说
不出话来,柔惜雪唇角的两条血线也几未停止,染红了胸前月白的僧袍。
「老夫虽娶了妻妾,却近不得她们,娶几房妻妾聊为弥补人生之憾事。人活
于世,若缺了什么,就会加倍对近似的东西珍惜些。贤侄该当懂得吧?」屠冲一
身杀气中露出温柔的笑意来,道:「老夫待家人一贯都很好,他们在老夫心中,
也一样重要,未必就输于贤侄在柔掌门心中的地位。」
「我懂。」吴征面目凝肃,听屠冲说得动情又在理,终于点了点头。
「霍向二贼残害胡兄与胡夫人时,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徒呼奈何。老夫侍
奉先帝,不敢与朝臣太过接近。但老夫也知胡兄,奚兄俱是赤胆忠肝之士,向来
敬重。二位国之栋梁既死,可怜大秦国现今满朝都是猪狗之辈……老夫心中之痛,
也未必就输于贤侄。」
「大秦如何,与我无关。」吴征冷冷道。
「是啊……胡兄为国尽忠,昆仑一门忠烈以血洗刷污名,贤侄已不欠大秦什
么,大秦与贤侄再无瓜葛,可是老夫一门老幼还在大秦。胡兄奚兄仙去之后,二
贼就视老夫为眼中钉,肉中刺。老夫虽不怕二贼,家中子侄却是砧板上的肉,老
夫又怎能个个照料得周全?二贼以老夫家人胁迫,老夫不得不来这一趟,望贤侄
见谅。」
「公公,你们之间的恩怨,小侄心有余而力不足。」吴征摸不清屠冲的意思,
只得将原话奉还。
「嗯,贤侄能明白就好。」屠冲面色一黯,忽然神色十分没落道:「二贼逼
迫老夫,有这一回,就有下一回,总要迫得老夫油尽灯枯,力竭身亡为止。老夫
虽不惧二贼,却又奈何不了他们。风烛残年,也不像贤侄前程远大,唯有保住族
人一条心愿而已……」
屠冲越说越轻,吴征与柔惜雪惊异间,只见老人忽然口角溢血,身体软绵绵
地倒了下去,一身精湛内力消失无踪,原本已十分苍老的面容更是一瞬间就现出
纵横交错的深深皱纹来。
「屠公公。」吴征手忙脚乱,一手抱起柔惜雪点了她几处穴道,两人一同奔
到屠冲身边,一摸鼻息,一探脉门,惊道:「公公你……」
屠冲提起一身功力,这股磅礴的内力疯狂流转,大大超过丹田与经脉所能承
受的极限。他却始终聚而不发,终至经脉尽断!
「老夫虽是不完整的人,也想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二贼毁我大秦,老夫
与他们不共戴天,虽力有不逮,又岂能为虎作伥?」屠冲口角里的鲜血泉涌一样
喷出,含混不清道:「且相比二贼,还是贤侄更叫人信任。何况柔掌门都愿为贤
侄豁出命去,贤侄的为人可见一斑了。」
「公公……」
屠冲摇了摇头,微笑道:「你很好,奚兄在天有灵一定会倍觉欣慰。二贼应
承了老夫,只要带贤侄回去,生死不论,从此就不再与老夫家人为难。呵呵,老
夫哪里信得过?」
「可是公公也不必如此。」吴征与屠冲交往不算太深,但昔年在大秦国时屠
冲待他不乏照料。吴征闯皇宫时,屠冲也主动放水,暗中助他们突围离去。又一
故人命在旦夕,说不上悲伤,心中不免黯然。
「没用的,老夫不死,二贼不会停手。老夫今日殒命异乡,传出去都说老夫
死在贤侄手上,也不算污了老夫一世英名。」屠冲居然呵呵笑了起来,道:「且
老夫死后,族中对二贼再无威胁,二贼也不必对他们下毒手,倒是两全其美之法。
老夫心愿已了,唯独想求贤侄一件事。」
「公公请说,小侄定当尽力。」
屠冲剧烈咳喘了一阵,呕出口口鲜血,气息奄奄地艰难道:「老夫也算饶了
柔掌门一命,请贤侄看在这点情分上,将来若回到川中,请代为看顾屠家一二…
…」
「公公放心,小侄做得到。」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屠冲声音越发低了下去,眼皮也抬不起
来,喃喃道:「方才试了贤侄的武功,胆色,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泉下若见了奚
兄,胡兄,老夫夸一夸贤侄,也好有颜面去见他们二位……只是陛下,老夫如何
见你,陛下,你糊涂啊……」
屠冲连唇皮都动不起来,猛然身躯一抽散去了全身气力,就此与世长辞。吴
征长叹了口气,脱下衣袍将他尸身盖住,瘫坐于地,一时怅然若失。
此时倪妙筠,冷月玦才一同赶到,见状松了口大气。奔至二人身边,见吴征
虽疲累,身上无伤。柔惜雪却是面色苍白,衣襟染血。
「师姐,吴郎。你们没事吧……」
冷月玦忙去取伤药与更换的衣物,倪妙筠从吴征怀里接过柔惜雪,掏出方巾
为她擦去嘴角的血丝。
「没事?再晚片刻,她一样全身筋脉尽断,他娘的神仙也救不回来!」吴征
腾地跃起,不知是不是想把满腔郁结之气都发泄出来,气吼吼地震天响骂道:「
不听是吧?不听是吧?啊?你要人为你担心到什么时候?为你操的心还不够多?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柔惜雪低着头,哪敢去看吴征,被骂得越凶,心里居然越是松快,陡然想到
今日得脱一难,还能与吴征相处,嘴角偷偷露出丝笑意。
吴征全身发抖,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地尤不解气,骂得兴发,一掌朝柔惜雪
苍白的脸蛋挥去,要将她抽个耳光。
倪妙筠吃惊,但见吴征发怒,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柔惜雪低着头茫
然不知,耳听风声抬起头来,眉眼虽有些委屈,倒也没闪躲的意思。吴征见她嘴
角尚未拭净的血迹,胸膛上的朱红,再念及她方才一往无前的深情厚意,心中一
软。
挟着风声的手掌在苍白的脸蛋旁顿住,吴征一曲虎口,四指在女尼脸颊上轻
轻一刮,惆怅起身道:「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倪妙筠与回转的冷月玦目瞪口呆,吴征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去,沉声道:「我
还有事要办,你先随妙筠回镇海城去歇息,晚上等我回来。」
不仅二女,突击营将士俱都看傻了眼。吴征行知寺门口,忘年僧拱手道:「
大人威武。」
「就你屁话多。」吴征啐了一口,道:「还不快去做事。」
将士们一哄而散。寺中一棵苍天古树顶端,窈窕的人影转身悄然离去,临行
前娇怯怯地嗔道:「这孩子……」
第十四章、夜入菩提。爱欲还神
晚风吹动着绿叶,夕阳刚落,明月刚升,皎洁的月光拉长了街市上楼宇绰绰
的影子。
镇海城水道纵横,鱼米之乡,往常即使入了夜,街市上依然有行人如织。繁
华的街市灯红酒绿,成双结对的人儿依约出游。但在今日,整座镇海城却看不见
一道人影,金山寺的窝藏大案被揭开,城中宵禁。唯恐在非常之时惹了祸事的百
姓早早都躲回家里,静待风波过去。
但镇海城的美丽并未因此而减色。街市上仍有灯火引向远方,无人的街道像
天空一样空旷,灯火就像漫天繁星,夜幕仿佛薄纱,笼罩着这片梦境一般的美丽。
三层的阁楼,柔惜雪独自立在夜风中,居高临下打量着镇海城。月白的长袍
半僧半俗,夏季的夜风吹在身上倍增凉爽,亦撩起心头烦恼万千。
一份奇特的情感,来得不明所以,破土而出后萌生得如此迅速,快到让人反
应不过来。即使昨夜吴征忽然出现时,那种悸动般的砰然心跳让这份情感掀开了
面纱,可柔惜雪并不觉得两人之间会有什么不同。身份的差异与隔阂,让人难以
主动再进一步。这份情感,或许会成为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可永远都不会
有人去戳破,至少柔惜雪不会。
可是忽然出现的屠冲,生死交关的危机,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当柔
惜雪举起细剑,强运内力,再每每不听话地忤逆之时,吴征的担忧,怒火与怜惜
同样再也不可抑制。
从没有这样,坐在三层的阁楼上俯瞰着世界,漫无目的,只为他的一句话就
在这里默默等待。万事皆有因果,二十年前种下的因害了他,现下心甘情愿地受
他制约,正是果报。只可惜,从来没有一次乖乖地听过他的话,每一回都把他气
得瞪眼歪嘴。
其实在金山寺里,好希望那一巴掌能重重地抽下来。如果能让他消消气,让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故意要顶撞他,触怒他,这一掌多重都挨得。
柔惜雪陷入回忆里,脸上泛起温柔又腼腆的笑意,以至于楼梯响起脚步声也
未曾发觉,一直到来人即将来到三层才惊醒过来。
吴征哼着小曲,一眼就看见女尼在廊外倚窗而望。柔惜雪豁然回头间见了吴
征,慌慌张张地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不是,贴在胯边也不好,最终缩着交叉在小
腹前。心跳如鹿撞,哪里还敢去看吴征,垂下头时正巧能看见十指不安地勾画。
刚刚才被他哼唱的曲子所吸引,转眼间就忘到九霄云外。
皎皎明月之下,女尼一身月白长袍,垂眉顺眼,樱桃小口泛着红玉般的光芒,
肌肤仿佛月光照耀下的霜雪。虽少了一头青丝的衬托,却越发显得恬静素雅,惹
人怜爱。
「没料到事情这么多,来晚了。」吴征来时的路上有千言万语,踏上阁楼居
然也会失语。他身边群芳环绕,可这段情感来得太快,不仅柔惜雪茫然失措,吴
征也一样千头万绪理不清。
「不要紧。」柔惜雪连连摇头,却不敢抬起眉眼,急喘了两下,低声道:「
晚饭吃了么?」
「哈哈。」吴征失笑。已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毫无营养,如此敷衍的对
话。简直就像晚间在大街上散步,偶遇刚搬来的邻居一样见外与例行公事。这一
笑又让柔惜雪更加窘迫,忸怩着细细急喘,贝齿咬着唇瓣,六神无主的样子哪有
从前一派之长的干练利落。
「在太守府里吃过了,晚宴有点仓促,菜色倒是很多。我今天忙得惨啦,狼
吞虎咽的。吃完又忙了好一会儿,还抽了点点空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否则一
身酸臭,都不敢来见你。」想起今日的惊险,在金山寺里她以带伤虚弱的身子举
起长剑,坚定地站在身旁。以及屠冲蓄势致命一击之前,她满是柔情蜜意,又满
足,又凄凉的一眼。吴征心中大动,拉起一只秀气纤长的柔荑道:「你呢?」
炎夏的夜晚,柔荑的手心俱是汗水,掌面却冰冰凉凉地微微颤抖。女尼的声
音就像纤手一样在颤抖:「我回来后也吃饱了,很累,午后睡了好久才有精神。
傍晚沐浴完了就坐在这里……平常没什么要事都是过午不食,习惯了,也不饿…
…你要是累了早些歇息,我的伤不碍事,还要多谢屠公公手下留情。」
每一句话都让吴征想发笑,又让人心疼。吴征搭着她的脉门,确认伤势无虞
后也不放手,就将那只柔荑夹在掌心,立在柔惜雪身旁与她一同居高临下打量着
镇海城道:「剿灭了金山寺大贼窝,又牵出好些小贼窝。果然拔起萝卜带出泥,
哪里顾得上累?」
柔惜雪心下恻然,暗香贼党是两家门派共同仇敌,吴征哪里会嫌累。吴征先
扯开闲话,简单却又温馨,极能安抚人心,柔惜雪纷乱的脑筋略微清明,忽然想
起一事来问道:「屠公公怎么样了?」
屠冲虽是个太监,气节同样令人敬佩。其间虽阴差阳错又让自己受了伤,但
回想起来,仍是对他的感念更多。若无屠冲的「逼迫」,这份情意将永埋心底。
「已将他先行入殓,过段日子再秘密运回紫陵城寻一处风水宝地下葬。贼党
里寻了个与他五官接近的乔装改扮,不日示众,对外就说他死在我娘手上。」吴
征心中也有不舍与哀戚,道:「乱世里人若浮萍,想给屠公公风光大葬都不可得。」
「他是个好人……」柔惜雪满腹千言万语,听到我娘二字,登时哑声,刚抬
起不久的脑袋又低了下去,渐稳的纤手又轻轻颤抖起来。现下站在她身旁,温柔
又有趣地说着话体贴她的高大男儿,是自己师妹的儿子,年岁,辈分之差,念及
无一不让她心惊肉跳。
「人之好坏不因出身,唯因气节与心灵。」吴征忍着笑叹了一声,又道:「
你的伤没事,我带你去逛逛镇海城。春游的时候你老躲在马车里,这一回又诸事
缠身。现下没甚大事,你也不用老躲着。而且全府上下,只有你一人我还没有单
独陪过。」
「嗯。」吴征提议时用的是不容拒绝的口气,柔惜雪本就不愿再违逆他,又
听他说要单独陪同自己,更是芳心可可。
纤手还在他掌心,只觉他凑到耳边轻轻嘘了一下,示意噤声。一只强而有力
的手臂环上了腰肢,柔惜雪身子一轻,吴征已搂着她跳出回廊从阁楼里跃下。
吴征轻功绝佳,即使搂着一人也轻飘飘地在空中浑不受力地滑翔。两人衣袂
飘飘,似御风而行。柔惜雪心头大跳,这一回不像在金山寺跃上佛塔,吴征大喇
喇地搂着她的腴润腰肢,臂弯回环,大手抱紧。亲密的姿势,加之她已多年不曾
纵高,跃落时失重的身体竟生出恐慌之意来,不自觉地向吴征怀里挨去。
臂膀结实而稳定,一下子就让柔惜雪觉得心安。那只臂膀既已拥住了自己,
即便天塌地陷也不会放手。就像她既已偎依在他怀里,即便地动山摇也不会独自
逃开。金山寺里一场意外,两人之间心心相印,谁也分不开。
怀中的娇躯柔软而温热,额角靠在肩头,吴征心有所感低头一看,女尼的一
双妙目正痴痴凝望着自己。这双杏仁大眼盈亮如星,闪烁着的柔和光华仿佛星星
正在夜空中闪烁。而两人大鸟般飞翔,女尼的长袍领口被夜风吹开,依稀可见贴
身小衣包裹里两座山峰怒耸,正四溢着熟透了的果香。那恬淡虔诚的容颜之下,
却偏有一具浪荡倾诱的娇躯,娇躯贴身娇柔,又有谁人能够把持?
吴征强忍着在光洁额头一吻的冲动,报以微微一笑,目光流转,却又肆无忌
惮地在眉眼,下颌与领口深处来回扫视。直看得柔惜雪缩了缩肩,又低下头去。
——不敢去触碰吴征热辣辣的目光,也能挡住领口流淌的春光。
飘出了小院,又飘过两座房屋才轻轻落下地来。吴征将柔惜雪轻轻放下,携
着她的纤手信步沿着长街上走去。空旷无人的街道,没有人会来打扰,柔惜雪也
不怕与吴征的亲昵会被人指指点点。街灯却皆已引燃,遥遥指向长街的远方。女
尼执掌天阴门多年,向来聪慧,见微知著,立时醒悟过来。
镇海城的宵禁固然因金山寺窝藏贼党一案,但闹得这般严重,多半有吴征的
推手。一来防止贼党趁乱闹事,二来也为这一场夜游。情意虽已入两人内心,终
究难为世俗所容。何况柔惜雪初尝情投意合的滋味,哪能没有女儿家的娇羞与惊
慌。再没有比这样无人却又灯火辉煌的长街,更让她感到适然。
两人牵手前行,漫无目的,也不说话,仿佛这样走下去便已足够,顺着长街
一直走到镇海城城心。比起许多城池不同,太守府的官衙不在城中心,这里立的
是一块足有两人多高的石碑,正面上题四个大字「永镇江海」。
葬天江养育了大半个江南繁盛之地,可若是江河决口,洪水也会吞没无数家
园与生命。镇海城扼江望海,这面石碑便是这座城池名称的由来与百姓美好的愿
景。
相携的手变作十指交叉而握,力道也紧了一紧。柔惜雪曾身负绝顶武功,英
华内敛,不为外物所惊。失去内力之后连同这份沉稳也一同失去,除非刻意,身
体会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情绪来。
吴征立有所感,手掌也紧了一紧,问道:「你有心事?」
「永镇江海……」柔惜雪喃喃叹了一声,低声道:「苍天怜百姓,近二十年
都风调雨顺,不见大旱,也没有洪涝。否则……」
乱世之中征战连年本就是人祸,若再遇天灾后果不堪设想。宁鹏翼祸乱世间
之后,风调雨顺也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吴征以为女尼又动了什么悲天悯人的修
行人心思,刚要宽慰,就见柔惜雪转身抬头,凝望直视他的双眸道:「我……不
是故意要害你,我……真的没有旁的选择。」
吴征心头一动,拉着柔惜雪在石碑的基座坐下,道:「我听你说。」
「师门里都知道我是个孤儿,小小年纪就被师尊带回天阴门。但是除了师尊,
也没人知道我从哪里来,我的父母为何会早亡。」柔惜雪挺直了背脊,却半垂下
头,仿佛在颂着一篇经文道:「我生在河东郡的旸县,一个巴掌大小的地方。爹
爹经商赚了些银子,家境算得上殷实。家中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说话间,柔惜雪的纤手越发冰凉,吴征将这只柔荑握得越发紧了,想用掌心
里的温度给她以暖意:「原来你是家中长女。」
「嗯。爹娘待我们四个孩儿几乎一般喜爱,甚少厚此薄彼,我们家中其乐融
融。我曾以为一家和乐,可以让爹娘享尽天伦……一直到我七岁那年,天降暴雨
月余不停,青河泛滥……」
「咝……」吴征不由抽了口凉气。若说葬天江哺育了大半个江南,那么青河
就养育了大半个江北。两条大河蜿蜒着从西至东,贯穿整个华夏大地。吴征当然
知道青河泛滥会是多么可怖的事。
「洪涛淹没了两岸郡县,整个旸县都泡在两人多高的水里,我家也没了……」
柔惜雪眼中有了泪光,强忍着哀伤道:「我们一家六口就趴在一棵大树上,等着
人来救,等着大水退去。可是没有人管我们……不仅是我们一家,整个旸县都是
哭声和求救声,可是没有人来管。那一年,燕秦两国烽烟不断,不要说多余的粮
食,就连能来救命的官军都没有。我们一家人,就趴在大树上苦熬了两天一夜。」
「官军应该不是不想救吧?」
「驻守北方的去了三成,还有六成在与大秦殊死搏杀,剩下的一成又怎么救
得了青河两岸无数郡县。」柔惜雪摇头悲凉苦笑:「县城被淹没,我在树杈上坐
得浑身酸疼,仓促带的一点干粮第一天就已吃完。大树虽根深蒂固,两天一夜我
们实在熬不下去啦。那天半夜里又下了场暴雨发了水,狂风大雨,到了天刚黎明
时娘困倦已极,一个失手,早就撑不住的小弟掉下树,一下就被大水冲得不见踪
影。我吓得呆了,娘哭得肝肠寸断昏厥过去,倒头也栽下了树。他们就在我身边
不远,我拼了命伸手去抓,却怎么也够不着……只能看着他们被洪水淹没。」
吴征静静听着她的回忆。这份情感来得太快太突然,连吴征都措手不及。身
份年龄的差距自不必说,两人之间甚至说不上有多熟络,更何况她还是位清修的
女尼。但在此时,吴征只觉是个至情而神圣的时刻。柔惜雪的过去罕有人知,连
与她十分亲近的倪妙筠都不清楚,天阴门里从来只说她是个孤儿。然而她并不是
个天生的孤儿,她也有双亲弟妹。这份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回忆今日揭开了面纱,
吴征心跳得剧烈。
如果从前有苦,你会把这些苦楚向谁人来倾诉?
石碑下男儿的的背脊挺得笔直,庄重而投入。女尼弯着腰,娇弱而忧伤。
「我难过极啦,哭了很久很久,都不知怎生挨到了傍晚。那时风雨停了半天,
洪水也略为褪去,旸县城里像一个大泥潭。我看见爹爹瞄准根浮木算计了许久,
才对我们说,他想办法去找些吃的。我当时已傻了,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爹爹
真的能找回吃的来。他抱住浮木的时候回头朝我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最终一句
话都没有说出来,也再没有回来……」
「爹爹知道再等下去也是坐以……没有希望,所以想搏一搏,他很勇敢。」
一段令人心碎的往事,以吴征现在的本事看来,当年柔家均身无武功,也不是大
富大贵才遭致惨祸。可是他完全能体会到他们当年的绝望与悲伤。
「他可能要嘱咐我好好活下去,也想嘱咐我照顾好弟弟妹妹。可是……我一
点都做不到……」柔惜雪抹了抹眼泪,一时泣不成声难以再说下去。
「你当年还小,天灾面前,人力何其微薄,爹爹也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才没
有多言,你的家人也不会怪你。」吴征尽力宽慰,却总觉言语有些苍白。但是面
对这等大祸,什么都显苍白。
「嗯。」柔惜雪收拾好了心情,继续说道:「爹爹一走就没再回来,我挨到
半夜才明白过来,爹爹怕是回不来了,灾难之下,人命如蝼蚁,连洪流中的一根
烂木头都不如。我好容易才冷静下来,弟弟又哭了,在树杈上睡着的小妹已经没
了气息,怎么唤她都醒不来。那棵大树在水里泡了好些天,已有松动的迹象,我
明白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还是要死。」
「一个七岁的女娃儿,已经很了不起。」
柔惜雪一把抹干了泪珠,喘了口气,似平静了许多,缓缓又道:「天明之后
大水又稍退了些,我与弟弟说一同抱块木头去求生路,他天生就怕水,死活不肯
下树,也实在饿得丁点气力都没了。我不愿放他一人呆在树上,但我更怕像此前
看着家眷一个个地死去。只能咬牙下水抱了块木头随波飘去,看看有没一线生机。
若能寻着些食水,一定拼了命也要送回来。」
「很勇敢。」吴征完全能想象一个饥寒交迫的七岁女娃儿贸然下水,会有多
么大的风险。而且,她连坐着都快没有力气,就算取到粮食又如何回得来?除了
勇敢与不甘坐以待毙的一口狠劲以外,这么做并不可取。话又说回来,当下换了
任何一人,也只有搏一搏这一个办法。
「很傻,是吗?」柔惜雪苦笑着,感激地望了吴征一眼。男儿郑重地听着她
的无奈与无知,只把手握得更紧,他掌心的温度温暖了自己冰凉的纤手与悸动的
心房。她抿了抿唇,自嘲一笑,道:「我下了水便有些后悔,衣衫泡了水之后,
沉重得像铁做的一样。我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去踢水前行,只能被流淌的大水冲着
走。我的运气不错,浮木被冲到城墙边停了下来,我听见城头有人声,还有烟雾
冒起,赶紧顺着阶梯爬了上去。」
柔惜雪目光空灵,陷入回忆里。吴征却始终注视着她,女尼说到这里,目光
竟露出无比恐惧之色来。她曾为天下武功最强的几人之一,居然会对小小的旸县
城头发生之事念念不忘,且这份恐怖深深地烙印在她心底。连吴征也不由紧张起
来。
柔惜雪的娇躯在夏夜里冒出了冷汗,寒噤似地抖个不停,呼吸急促,吴征甚
至能听见她的牙关打颤声。她拼力安定下心绪,缓缓道:「城头上有一口锅,锅
下的火焰还未完全熄灭,燃烧的木料潮湿得很,当时还冒着浓浓的黑烟。五个人
围在锅旁,听见我呼救的声音一同朝阶梯口看着我,他们一身脏乱看不清本来的
面貌,我只记得他们的眼神……」
柔惜雪越发恐惧,娇躯蜷缩着抱紧想要缓解惊惧带来的寒意,道:「我看见
锅里黄黄的汤水,他们也没有清水,只能就地捞起洪流的脏水做汤。火堆旁有小
半片孩童的残躯,有一个人正抓起锅里一个孩童滚烂了头颅,看见我之后才丢回
锅里。他们……他们在吃人……他们……他们看着我……」
饶是吴征做好了心理准备,仍然觉得亡魂都冒了出来。除了为这种人伦惨剧
而毛骨悚然之外,更为柔惜雪而担忧。即使她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吴征仍忍不
住将她拥在怀里,一边抚慰着她,一边也切实感受着娇躯,仿佛这样才能将她牢
牢地抱紧,当年那个七岁的小女孩才得以逢凶化吉。
「我永远都记得那五个人的目光,我……我见过太多可怕的目光,即使霍贼
的阴险狠毒,都没有这五个普通人的目光来得可怕……他们已不算是人,他们就
是恶魔……」
娇躯颤抖渐弱,变作剧烈呼吸的起伏。熟透了醇甜果香直往鼻尖里钻,吴征
也没有丁点心情深嗅一口,只是紧紧搂着柔惜雪。五个惊惧到已绝望的成年男子,
几天来刚刚大吃了一顿吃了个半饱,骤然间见到一个姿容初长开的水灵女娃儿。
吴征猜得到这样的目光意味着什么,——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泄欲佳品,兽欲得以
满足之后,还是下一顿美餐。
吴征抹了把额角冷汗,再帮柔惜雪擦去她额前的汗水,怜惜地道:「天灾人
祸,礼法崩坏,生生地将人逼成了恶魔。」
「嗯。他们不是人了……我很害怕,但是我知道不能表露出来。可是我半点
力气都没了一动都不能动,只能咬着牙站着,一步挪不开,也不敢倒下。我感觉
站在那里就像等死,多挨一刻算一刻。其中一人问我,小姑娘,你家人呢?怎地
一人来到这里。我回答说,一家人在树上困了两天,刚有官差把我们救了下来,
官差撑了条小船把我先送来这里,让我在此等候。」
「你当年那么小,做到这些已经难能可贵。」即使这个世界的人都早熟,但
柔惜雪并非出身世家大族。她在七岁幼龄之时连逢剧变,居然还能冷静下来尽力
博取一线生机,无论聪慧还是勇敢都已显露出上上之选的天资。
「就是自作聪明而已。」柔惜雪斜倚在吴征肩头道:「那五人一齐笑了起来,
笑得好可怕,因为其中有一人就是官差……我的谎话让他们逮个正着。那人说道,
官差?老子就是官差,连县尉大人都不知在哪里,老子险些就被活活饿死,还哪
来的官差救你?说着,这五人就扑了上来……」
吴征搂着她的香肩,闻言手掌一紧,心中更疼。女尼经历的坎坷已太多,吴
征更不愿听见她幼时除了痛失至亲之外,还有什么伤害。
「当时我还不懂会遭逢什么,只在害怕被他们吃了,一颗心就像往深渊不停
地沉下去……」柔惜雪说到这里,紧绷的娇躯终于松弛下来,道:「他们扑到一
半,就被五颗飞来的石子打中,倒在地上痛呼。」
吴征也终于放松下来,道:「是你的师尊?」
「嗯。她足下绑着两片大木板,借着些浮力踏水而来,恰巧救下了我。但也
没杀那五人,只哀痛地念了几篇超度经文后对我说,他们也是为灾难所迫,并非
天生就是恶人,他们犯了罪孽自有天意来惩戒。这一场灾难已害死无数生灵,她
不愿再杀生,只愿多积善缘福德,换取更多人不受灾厄。」
「慈悲心肠。」吴征对此不以为然,也没有去数落柔惜雪的师父,让她抹不
下面子的想法。
「师尊对这五人的慈悲未必妥当,只是她的修行。她一生都在追求一手舞剑
斩人心之孽,一手拈花渡人悟佛法之善的境界而不可得,终至壮年时郁郁而终…
…」柔惜雪神思有些散乱,说的话也没了章法:「她圆寂时喃喃自语,极似……
极似走火入魔之状,我当时不敢说不敢去深思,现在想起来,师尊的确是着了相
了。」
「她救了你之后呢?」
「她给了我一块馒头,一袋清水。我当时饿得狠啦就啃了一口,咬下来一小
半。但是想起师傅拿馒头的背囊只鼓起了一丁点,所剩的干粮也不多。那袋清水
也轻得很,经不得两口,我就不敢再多吃。怕害了恩人,剩下的也想留给弟弟。」
「很坚强。所以你就求你师傅带你回树上救弟弟?」极端饥饿之下,居然能
忍住食物的诱惑,七岁的柔惜雪已显露出坚强的心性。不仅如此,她一瞬间就观
察得清楚,相信她的师尊从这一刻起就对她刮目相看。
「嗯。」柔惜雪面色一白,凄声道:「可能是天意,师傅带着我赶回时,大
树已倒了多时,弟弟不见踪影。三天之内,美满家庭就剩了我一个孤儿。」
「人生无常……」
「不是人生无常。」吴征刚想温言宽慰,柔惜雪从他肩头直起身来,半是撒
娇,半是发嗔地反驳,让吴征一愣,一时摸不透她的心思。女尼面上一红,方才
两人太过亲昵,她不敢再倚回吴征肩膀,垂头低声道:「虽因天灾,亦是人祸。
那天之后我就被接回天阴门,修行了一年就出家为尼。一直到十五岁那年,师尊
病逝之前,属意待我武功可登堂入室之后,将天阴门交给由我执掌。」
「这就不能说明师尊她老人家有多高明,换了谁也会做一般决定。」
柔惜雪不理吴征的趣话与恭维,起身向吴征合十道:「师门养育我成人,教
我本领,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只有接过重担,将师门发扬光大一途。我
落在霍贼手中,连死都不敢,并非我愿苟且偷生,实在是死不得。万般无奈,迫
不得已之下,才将你的秘密说与霍贼知晓,以换取残躯一命。只是说一千道一万,
我终究是害了你,我……我从未想过要把这份责任推给旁人。想到这件事,我就
心如刀割……」
柔惜雪泪光盈然,悔恨似也成了她的心魔。吴征起身,仰望永镇江海四字,
其实柔惜雪与自己有相似之处,都是幼年孤苦入门,也承载了师门的希望。吴征
焉能不明白她的利弊权衡之难?
「人,最难设身处地。我早已说过,若是易身而处,我会做出与你一样的选
择。从前还不知道你的过去,现下知道了,更能体谅些。而且……」吴征拉起柔
惜雪的双手道:「无论我怎么谅解你,总是你欠我的,这一点没错!但是今日你
已全数还清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欠我什么。」
「还清了?」柔惜雪抬头与吴征对视,想起今日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便
山崩地裂亦在所不惜。那一刻,天下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他更重要,心中宁
定许多。
「还清了!」吴征微笑道:「若不是你出手,屠公公未必下定决心,他一直
在逼迫我,想让我拿出更多的东西好说服他。你也是极其重要,甚至是最关键的
一环。天阴门掌门的面子,足够大,也足够让他下定决心。」
「分明与我干系不太大。」柔惜雪心结依然难解,屠冲的杀心极弱,逼迫吴
征更多的也只是想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她不愿邀功,凭借这一役依然跨不过
心坎。
「好吧,那你老老实实答我一个问题,答完就算你还清。」
「那……也不难,未必够的。」
「谁说不难?你答出来了一定够。但是,你不能骗我,不能瞒我,要老老实
实地回答。否则便不算!」
「我不骗你瞒你。」
「你先起个誓。算了算了,你心里定然已起过了,不用宣之于口。」吴征清
了清嗓子,带着难以压抑的玩味笑意问道:「你……怎么喜欢上我的?」
「啊?」一言犹如晴天霹雳,全然猝不及防,就像女尼脸上一瞬间布满的红
晕一样突如其来。
吴征笑意更盛,口中却真诚道:「一直到昨夜我寻着你以前,我没有半点心
思。不是你不好看,吸引不了我。而是我不会对一个落发的女尼动心思,我最不
愿的就是强人所难。一个出家人,我平白无故去喜欢人家,要人家左右为难坏了
修行,那叫什么事?我问你的问题,你觉得很惊讶?你让我更惊讶,啊~ 不是惊
讶,是惊喜。所以,你现在老老实实地答我,说清了,就算你把欠我的债全数还
清。这样可好?」
「好。」吴征的问题险些让柔惜雪瘫倒,如此直白,还要刨根问底,更是加
上了自己难以拒绝的条件,由自己亲口说出来,对一个出家的修行人而言,简直
是不可想象。但柔惜雪不是常人,纵然满心慌张,仍坦然面对。吴征想知道的事
情,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吴征现下是满心期待,能让柔惜雪这等人物动了真情,实在是一件足以自傲
之事。两人携着手又顺着长街走去,柔惜雪幽幽道:「我年纪渐长之后,又多受
师尊熏陶,除了报恩师门之外,同样有渡化世人的念头。幼时家中的变故,我慢
慢悟得虽是天灾,亦是人祸的道理。试想若是太平盛世,纵有天灾降临,朝中有
贤臣出谋划策,与百姓上下一心,虽不能御天灾之害,却能救得大多数人命,不
致有那么多妻离子散……」
柔惜雪抬头半羞着脸,轻声道:「我方才说不是人生无常,就是此意。」
「中土分裂三国,连年争斗不休,太平盛世只在梦中。」
「在许多人的梦中,但唯有你愿意将美梦变成现实,还愿意付出一切。」柔
惜雪目光越发明亮如星,射出钦佩与爱慕的光芒道:「来了紫陵城之后,玦儿时
不时都在提起你。说你的不易,说你的志向,说你的一切,我都在听。你本可以
成为南面称朕,但你为天下苍生计,为百姓福祉计,情愿放弃成为九五之尊的机
会,只因这样,可以早二三十年让天下大定,太平盛世早些到来。我……从我听
到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不能心沉如水地看你。」
「什么南面称朕,镜花水月而已,迟早要落得成阶下囚的下场。」吴征对称
帝全不以为然,也知道无论是凉州的一州之地,还是江州的几郡城池都翻不起浪
花。用他前世的话说,当个皇帝过把瘾就死,当来干什么。
「不。不是!」柔惜雪斩钉截铁道:「天底下任何一人,就算让他当一天皇
帝,他也要当。多少人想尽一切办法,就盼着尝一尝称帝的滋味。以你的聪明才
智,加上昆仑,祝家从前的底蕴,十年的国运总还是有的。我知道,你不仅仅是
不想当皇帝,更因你爱这个世界,你想要早些结束这样的乱世,让百姓安居乐业。」
「我没有想那么多。」吴征有些惭愧地一笑,道:「最开始,我只是不愿胡
叔叔与师尊的悲剧再重演而已。和你想的一样,若是太平盛世,这样的悲剧要少
得多,胡叔叔这样忠心耿耿的贤能之臣不该死的这么惨,我师尊这样的侠肝义胆
之辈,也不该埋骨荒山。」
「够了,已经太足够了。有人日日修行,到头来一肚子男盗女娼。你从未修
行,所为全是济世之行。我怎么不敬佩你,怎能不……时时想起你。」
「够了?啊~ 不够的,不够的,你这最多算是,叫什么,叫做留意到我,远
远说不上喜欢。后来呢?快些说清楚。」
柔惜雪心中嘤咛一声,娇躯几乎软倒。后来的一切可谓顺理成章,吴征却偏
偏要她亲口说清楚。情动之因还可托个大义的借口,说得正气凛然的样子,后头
可全是女儿家柔情百转的小心思,宣之于口,何等羞人。
但想要两人互不相欠的条件,不说又不成,柔惜雪目光迷离。街边的灯火仿
佛全化作天上的星辰,在身边熠熠生辉,两人正行走于星河之间。
「后来你送了整座天阴门这样的大礼。师门于我有再造之恩,你却给了师门
再造之恩。从那以后,敬佩你的为人之外,又加上敬佩你的能为。我虽出家修行,
到底也是女子,一旦动了情就难以抑制。天阴门里女子多,难免会说起情爱之事,
我听的也多了。她们说女子的情感就是如此,喜欢一个人未必是真,也未必长久。
但若是敬佩他,一定最真,也一生不渝。」女尼纤手颤抖,却轻轻悄言,缓缓倾
诉,越说越是轻松,越说越觉欢愉。
吴征一直侧头看着她,看她宁静恬淡的面庞上印着皎洁的月光,仿佛散发出
圣洁的光辉。说到动情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让虔诚的面庞露出些媚色,不由
让吴征一呆。
他实在没有见过多少女尼,像柔惜雪这样天姿国色的更是生平仅见。他更无
法想象,一名苦修数十年的女尼忽然动了凡心,那种虔诚与妩媚并存的模样是何
等勾人神魂。夜风里,女尼虽无飘扬的三千青丝,可柔和的眼眸,垂落如帘的长
睫同样动人。身上散发出的熟果之香,更是熏人欲醉。
「你教我独门内功,教我惩恶方能扬善的道理,在金山寺里我日日夜夜念的
都是你。跟你在一起久了,分开些许日子就极端不适,总觉心里空空落落少了什
么。昨夜你忽然出现,我……我其实不懂情爱之事,当下就觉得慌慌张张,口舌
发木,头皮发麻,好像失了魂魄一样。」柔惜雪回眸深情一望,自责般嗔道:「
我不想那样失态,但已全然无法控制。」
「原来如此。」吴征听完长吁了一口气,满心得意又欢喜。女尼幼年之殇不
为人知,也正因种种因缘才促成今日这份情愫。吴征手上一紧,道:「今夜足了,
若有遗漏,以后你再慢慢说给我听。」
以后二字有时具备神奇的魔力,那种来日方长的感觉让人念之就大为满足。
柔惜雪心中正甜,忽听吴征道:「我也说个好故事给你听。」
恋情伊始总是诸般新鲜,情郎要说故事更让人好奇。柔惜雪垂着头跟在吴征
身边,轻声应道:「嗯。」
「从前有位高僧三藏大师,他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不远十万八千里路途要往
西天拜佛求经,一路多灾多难,这一日来到个地方叫做女儿国。」吴征口齿便利,
将故事娓娓道来,说得柔惜雪入了神:「……三藏大师依约在夜晚入宫赏镇国之
宝,又哪里想得到这件宝贝竟是女儿国王。这国王的美貌足以闭月羞花,在灯下
更是倾国倾城,连三藏大师都动了凡心。哈,眼看着三藏大师就要把持不住,女
儿国国师半道杀了出来,这国师是只蝎子精,想着吃三藏大师的肉长生不老,刮
了道妖风就把三藏大师给掳走,这段姻缘也就半途而废。当年我听说书人说这段
故事的时候,还听了首曲子,好听得紧,我唱给你听。」
「是上楼时哼的曲子?」柔惜雪忽然想起吴征哼着的曲调。他喜好的曲子均
与当世大为不同,曲调与词均见所未见。但每一首都洋洋盈耳,有些如密林虎啸
般震撼,有些又如林籁泉韵般悠扬。吴征上楼寻她时,哼着的正是一首闻所未闻
之曲。可个中之温柔婉转,情意绵绵,柔惜雪已听了出来。
「嗯。男子来唱这曲子不合适,我先唱一遍,今后都你来唱。」柔惜雪的嗓
音绵长婉转,细腻悠蕴,有出家人所特有的丝竹弦管之调。除非全无唱曲子的天
分荒腔走板,否则一定动听。
「我试试。」缠绵悱恻之曲,柔惜雪不敢夸海口,只半垂着头低声应了。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吴征
笑吟吟地唱下去,尤其唱到那句「怕什么戒律清规」时,柔惜雪面色红了又白,
白了又红,目光呆滞竟是痴了。
「学会了么?」一曲已毕,吴征凑在女尼月白的圆耳边悄然问道。
柔惜雪仍沉浸在曲子的情意绵绵与热辣奔放里,耳边一热,半边肩颈发麻才
回过神来。「啊……会……会了……」
「那闲暇时你就练一练,改日好好唱给我听。」以柔惜雪的聪慧,无论词曲
都过耳不忘,哪还需要吴征唱第二遍。吴征始终贪看她的模样不停,每说一句,
都边揶揄,边欣赏。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在几月之前还满面愁容,活得像
个老妪,五官虽美,又怎及得现下半分?
「我试试。」
柔惜雪低声中,吴征抬头一望,笑道:「到了。」
文殊菩萨为佛祖坐下诸菩萨之首,手持慧剑斩断烦恼,乘坐青狮以狮子吼震
慑邪魔。其法力智慧之高深,甚至是过去无量诸佛的老师。因此世间诸多文殊菩
萨的道场,镇海城里也有一座。
「这里不及金山寺供奉诸佛,面积也小了许多。但是在镇海城的繁华之地,
一样香烟鼎盛。我从前在成都城做北城令的时候,辖区也有一座文殊院。索前辈
还和那座文殊院有过瓜葛,哎,当时实在没有想到,这些古刹名寺都是贼党最好
的隐身之所。」吴征睹物思人,唏嘘不已。
「雨姗……我至今都还不知在成都的内情。」柔惜雪闻索雨珊而泪湿双目,
心头难过,恨屋及乌,对这座文殊院难免心头有所不满。
「走吧,我慢慢说与你听。这里也有文殊菩萨金身,一起说给菩萨听。」
吴征携着柔惜雪的手跨过门槛,但女尼藕臂一抖甩脱吴征的大手,双手合十
着半垂手进了寺院。吴征以为她是习惯使然,也不勉强。
「柳前辈领着同门来成都城的途中,曾发生了件怪事,我当时一直不以为意。」
文殊院的僧众虽俱被捉走待审,空无一人。但香炉里仍有袅袅余香,烛火也尚未
熄灭,长明灯的灯油更足以烧个三天三夜。寺院里依然庄重森严,巨大的佛像俯
瞰着每一位进入庙中的来人,令人心神一凛。
「宜知在市井中莫名其妙招了顿打,打人者被宜知的爷爷拿了直送到我府上
来。这人什么都不说,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只好先将他羁押在府上。」
「嗯。」说起索雨姗,柔惜雪心中虽难过,但一听惹事倒霉的又是杨宜知,
也不免有些好笑。
「待柳前辈他们来了成都住下,忽然有一天霍贼来访,说这人是朝中暗卫,
他查了半天才查到被我关押起来,特来讨人。哎,暗卫的事情我不敢沾染,他正
巧借机独自去提人,一定是那个时候在府上留下什么暗记,约了索前辈去文殊院
会面。」
「嗯,有记号……」细节一一对上,柔惜雪心中黯然。最为亲近的师妹为了
救她出苦海以身饲虎,代她受刑,同样是难以迈过的一道心坎。
「霍贼的手段卑鄙无耻,索前辈遭受其辱。」吴征冷笑一声,望着文殊菩萨
的金身道:「就在成都城那座文殊院里,贼子们光天化日之下轮番淫辱出家修行
的女尼,菩萨却还是一般模样。菩萨在上,弟子敢问一句,菩萨当时瞧没瞧见,
又在想些什么?」
柔惜雪无言以对,索雨珊心思单纯,全心修行,可几番遇辱,贼人又哪里顾
忌她的身份?哪里顾忌诸天神佛的威严?她忽然想起一事,期期艾艾问道:「你
……你怎知雨姗遭辱?」
她同样虔诚,实在不愿佛祖菩萨蒙羞,不免仍抱着万一的期望。吴征叹了一
声道:「因为湘儿,湘儿久为衙门捕快,若是那名女子刚经房事,她都能看得出
来。她与玦儿当场争执起来,湘儿立誓,若是看错,她便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
这个……湘儿倒真是从未看错。」
吴征面色古怪,柔惜雪脸上一红。瞿羽湘也是吴府内宅女眷,吴征这个从未
看错的结论,自是府上诸位夫人之间的旖旎趣事了。
「之后我们以此为机,诓了霍贼一回,菲菲杀了戴宗昌。回过头与索前辈对
质,她什么都不肯说,只劝我娘与你不要再有龃龉,一同振兴天阴门,终于坐化
仙去。」陆菲嫣的事因顾盼出走,内宅里谁都知道。吴征也不在柔惜雪面前避讳。
「雨姗忍辱负重,也是想查出霍贼的真面目。她……她不肯说都是为了维护
我。」
吴征默然,当年祝雅瞳所有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桃花山上她没对柔惜雪援手
已表明了所有态度。索雨姗当时就算陈明实情,祝雅瞳同样不会以天阴门为先。
「索前辈被侮辱之时,菩萨没有显灵,但我还是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
做天在看,有些事,我们该在菩萨座前分说清楚。」吴征踏入正殿,这里供奉着
文殊菩萨金身。青狮足踏祥云趴伏着,菩萨侧坐于青狮背脊,一腿盘坐,一腿垂
下,双手一持镇邪除魔的遁龙桩,一捧劝化世人的金色经卷。双目半开合俯瞰正
殿,明察秋毫,宝相庄严。
吴征上前拨灯芯,添油,点了六根香,柔惜雪陪在身旁,跪于蒲团上敲起木
鱼,咿咿呀呀念了篇简短的经文。女尼平日里大都是垂首低眉,又生就一张樱桃
小口,说话时唇瓣微张,只见贝齿罗列。现下她一手敲木鱼,一手立在胸前,微
扬着头闭目念经。因此吴征在她身边燃香时才得以见她那条颤动的嫩舌。
与常人不同,这条嫩舌的色泽极其特别。常人的舌色多为淡红,或是深些的
嫣红,柔惜雪的则不淡也不嫣。即使吴征前世色彩多样的画笔里,这种颜色也显
少见,是在可爱中又显性感的水红色。经文驳杂,音调特异,念起来时香舌连颤,
看得吴征即使身在庄严的佛堂,面对一名剃度的女尼,依然心中大跳。
青烟袅袅升起,吴征待柔惜雪的经文念完,分了三支香给她后在蒲团上跪倒,
道:「很多心里话,我当着菩萨的面说,不敢打诳语。你若觉得有甚么地方不妥,
也当着菩萨的面提出来。」
出家修行人与众不同,尤其柔惜雪是正式剃度出家。像天阴门这样的佛门正
宗,出家之难难于上青天,柔惜雪当年也是历经重重考验才得以剃度。吴征与柔
惜雪之间有了情感,自然不能再让她孤身一人清修,迎回吴府内宅也是迟早的事
情。现下的心愿便是让她还俗,否则有了这一层身份的牵绊,一切都束手束脚,
两人之间又怎能好好相处?
「弟子虽不明佛法,也曾听说菩萨以大慈悲,大智慧,发普渡世间疾苦的宏
愿。今日蒙柔惜雪师太援手救得性命,弟子与柔惜雪之间也有情愫在身。有情人
当成眷属,弟子愿诚心迎娶柔惜雪,结百年好合,终生不负。菩萨在上,若有罪
过,请菩萨降罪弟子一人。」
柔惜雪大吃一惊,万想不到吴征居然敢在金身之前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
言。剃度出家便是终身侍奉佛祖,吴征要她还俗,分明是对佛祖的大不敬,这样
的罪过如何承担得来?她惊声叱道:「菩萨座前不可胡言乱语,谁要,谁要……」
「有话好好和菩萨说,出家人不要动怒,小心犯嗔戒。」吴征做了个鬼脸,
笑道:「佛祖菩萨俱有大智慧,宽宏大量,既然有情,为何不可?」
柔惜雪一时语塞,吴征虽没学过佛法,也不会打机锋,但每一句都说中佛法
里难以说清之处。女尼定了定神,举香祈祝道:「贫尼已许下誓言,这一生青灯
古佛侍奉世尊。贫尼对吴公子动情本就犯了戒已是大大不该,焉能错上加错再毁
弃诺言。贫尼动情,是贫尼的错,与吴公子无关,罪业当由贫尼一人承担,请菩
萨明鉴。」
「青灯古佛侍奉世尊固然没错。但是弟子以为,若世上人人青灯古佛,清心
寡欲,则世上人人无后。不过百年,人族不复存在,其余鸟虫走兽也是一般。世
间不可无修行人传播善心善念,同样要有人传宗接代。二者各行其法,各行其是,
相辅相成,并无一定的对错之说。」吴征手掌「辩证法」,说起来头头是道,已
经远超柔惜雪的佛法所学,纵使世上所有高僧齐聚一堂,这一点同样难以辩驳。
柔惜雪听得檀口微张,原来就连吴征选中文殊院,也大有讲究。佛法的最高
境界讲究六根清净,无欲无求。文殊菩萨的前世可是龙尊王佛,以文殊菩萨的修
为早可成佛,但他偏偏不肯,只愿以菩萨之身救世间疾苦,与观音菩萨的「倒驾
慈航」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文殊,观音两位菩萨所为,又与佛法所追求的无欲无
求境界又背道而驰。吴征想自己还俗,岂非也是一种「倒驾慈航」?来文殊菩萨
面前诉说求允可,从所虑周全上来说简直令人叫绝。
可是还俗不是计策是否高明。天底下无数寺院,还俗者众多,但还俗终究违
背了誓言,伤害了佛法修行。佛门不禁还俗,还俗却是佛门中的「恶」。
有恶就有果报,以柔惜雪的身份地位,便是一种大恶。她无法辩驳吴征的理
论,也不愿囫囵似地打机锋混赖过关,心中电闪雷鸣,生出无穷惊惧,唯恐佛祖
震怒即时降下天罚,将胆大妄为的吴征打入地狱。
她虽已动情,却从未想到这一步。两人之间天差地别,即使互知情愫,柔惜
雪也未想过要与吴征发生什么。吴征搂着她跃下阁楼,又与她长街携手共游,诉
说往事时也有些亲昵。柔惜雪虽芳心可可,却不曾想过还要逾越。至于两人间的
亲昵,先动情的是她,罪孽自然由她一人承受。她只消一人承担因果即可,不连
累吴征之下,心安理得。
哪曾想吴征比她想得远得多,也大胆得多,缘止于此显然不是这个少年郎所
能满足的。若要还俗,女尼起的因,果报却将加诸二人身上。柔惜雪额头满布香
汗,她对吴征已爱到骨子里,哪肯他沾染上半点罪孽,可要阻止他又全无半点计
策,越想越急,越想越怕。
「我们心地赤诚,不行恶事,布施人间,与修行人无异。行善,不论是否剃
度出家,为恶,一样不论是否剃度出家。佛祖宽宏大量,仁德布于天地,连放下
屠刀的十恶不赦者都能见谅,更加不会怪罪我们的。」
吴征又搬出一套难以辩驳的说辞来,柔惜雪蹙眉摇首道:「不是的。佛祖当
然不会怪罪我们,可凡事皆有因果,你……你会因我牵连受罪孽。」
「若有,那就这一生多多行善来还,若还不上,那就受吧,我愿意。」吴征
笑道,有种无所谓的洒脱,亦有种无所畏惧的决然。
「罪过,罪过。」柔惜雪抬头愕然呆望,菩萨的目光和从前一样,低垂,威
严又慈祥和善。与她从前落于贼党之手,无数次地想询问一条出路时一样,永远
猜不透神佛们的想法与示意。但她依然对报应深信不疑,贼党给自己的侮辱,一
定会受到报应。同样,吴征要自己还俗,同样要承受因果。以吴征的侠义心肠,
菩萨未必会怪罪,但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女尼慢慢垂下头,双掌合十并拢着低声道:「你一定要我还俗?」
「没有啊。」吴征两手一摊无辜道:「我只是想娶你过门。」
头半句让柔惜雪心中一松,后半句让她心惊肉跳。想要驳斥他在菩萨座前不
可胡言乱语,可与他真诚又不可置疑的目光一对,芳心怎么也硬不起来。才刚下
了决心,今后不忤逆他,现下又要对他说不么?
「你不后悔么?万一,万一有什么罪孽因果。」
「不重要。我舍不得你一人孤苦伶仃,更舍不得你已尝遍了人间疾苦,今后
还没人来疼来爱。」
「罪过,罪过。」柔惜雪又痴了,连手中香被燃去了大半,香灰掉落下来才
惊觉。
「啊哟。」刚落下的香灰滚烫无比,却未沾上自己娇嫩的肌肤。吴征的大手
一伸,将香灰接在手里。看着他被烫红受创的大手,柔惜雪再无犹疑,举着仅剩
的香心中祈祝道:「菩萨在上,弟子妄动凡心罪孽深重,然爱慕之心无法稍却。
吴先生禀性善良待人至诚,是赤诚良善的君子,全因弟子犯戒,又时时以色相勾
引之故才动欲念。一切因果罪孽,俱是弟子一人的错,由弟子一人承担,与吴先
生秋毫无干。」
她祈祝毕,将一点灯头般的三炷香插进香炉里,忽然回头,猛地扑进吴征怀
里。
软玉娇躯,熟果生香,却很是让吴征吃了一惊。他再大胆,也从未想过在寺
庙的大殿里与一名女子亲昵。但柔惜雪此时全不管自己是个虔诚修行的出家人,
又在菩萨的注目之下。她娇躯忽而瑟缩,忽而又向吴征挨近倚靠。这瑟缩与主动
之间,娇躯一会儿转冷,一会儿又是滚烫非常。
「你……」疑问未及出口,柔惜雪已将樱桃小口送了上来。
女尼失去武功之后,这一送并不快,吴征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躲开。可这一刻,
他一动不能动。不是柔惜雪拿住了他的穴道,而是那羞涩与鼓足勇气并存的目光,
带着无限的诱惑,一点一点地闭上。眼帘隔绝了视线,在烛火下润湿盈亮的红唇
便聚焦了双眼。
若说目光里的羞意难掩,两片红唇便是媚意难挡。女尼素净的面庞上全不施
粉黛,唇瓣依然如怒放的海棠花瓣一样鲜润动人。吴征失了神一样目送两片唇瓣
送来,印上自己的双唇。
两人同时电击般地一颤,女尼的香口虽小,触感却分外多肉而厚实。不仅形
如樱桃,口感亦如樱桃,仿佛咬上一口就会有香甜的果浆四溅。
柔惜雪的热情并非到此为止,吻上吴征只是个开始。她的技巧远说不上纯熟,
可动作却十分诱惑。樱桃小口尽力地张开,尽可能地包裹着吴征的嘴唇,吸力之
强,啧啧有声,比之久旷的怨妇还要热情饥渴。丁香小舌自然而然地从贝齿的裂
隙间吐了出来渡入吴征口中,却又不像香唇那样激烈。总是这里一勾便即缩回,
那里一挑又躲了起来。软糯的香舌滑似游鱼,任由吴征用力吸吮还是合齿去咬,
总叫它一次次逃了开去,怎么也捉不着。
女尼双腿分跨于坐于蒲团的吴征两侧,屈跪起身,藕臂环绕着他的脖颈,转
瞬间就压过了男儿。仿佛想将他一口吞吃下去一样,将男儿按在下方,狠命地亲
吻,轻巧地勾挑,灵活地躲避。三而为一,尽享女尼清甜果香的吴征也不知她为
何如此,又是怎么才能做到。他只知道甜甜的香唇滋味绝美,灵巧的香舌一点又
一点,却最能勾起欲火。女尼月白的长袍之下,被包裹的奶儿正抵在颌下,又架
于锁骨上,暖烘烘地散发出浓烈的熟果之香,以最温柔的弥散之姿,热烈地侵入
吴征口鼻。
这一刻柔惜雪表现出的欲焰堪比陆菲嫣,可欲焰并未将她烧化,她的娇躯依
然时热时寒,时软时僵。女尼似投入了全部的热情,卖弄她并不熟练的技巧。
吴征双臂一扣环上腴润的腰肢,尚未环紧,一双柔荑便寻了过来与他十指相
扣。藕臂哆哆嗦嗦地举向肩头,从上往下,居然将吴征给压在下方。莫说是一名
落发女尼,便是欲壑难填的春闺怨妇也不致如此。一切都由她主导,一切都要依
她的意思。
柔惜雪掌控着吴征,吴征也乐得享受。前一刻他急于将香舌吸在嘴里细细品
尝一番,现下却由女尼任意施为。她的技巧生涩,但火一样的热情足以弥补一切。
不知是否男儿身上雄烈的味道亦刺激了她,柔惜雪吻得越发癫狂。面颊,耳垂,
脖颈,女尼一路吻过,又将吴征的大手置于双乳上,她松脱了柔荑,急不可耐地
替吴征宽衣解带。
「果然是一对全然符合她身份的豪乳。」终于如愿以偿一探这对美乳。即使
隔着长袍与小衣,全挡不住奶儿浑圆饱满的形状,腻滑沉实的手感。也能肆意将
它们捏扁搓圆,还能拂弦似地来回在峰顶的莓珠上挑拨。奇的是,浑身都散发着
欲焰光芒的柔惜雪,经吴征熟练高超的调情手法几回把玩,乳尖方才硬梆梆地翘
立而起。
「唔~ 唔~ 」香舌每点向一处便即逃开,湿润缠糯的水声总伴随着柔惜雪的
媚吟喘息。她喘息得又粗又重,深吸气时两团豪乳随着胸腔的鼓起而耸上加耸,
拱得吴征的脖颈传来深挤的压迫感。可奶儿又是如此绵软,好似疼爱已极的怀抱,
既紧,又温柔。吐气时压迫力褪去,奶儿仿佛两堆酥酪,贴着颈下肌肤滑向锁骨,
两层衣物依然不减酥滑。
剧烈的欲火与喘息,本应低沉的声音竟有她秀挺的瑶鼻传出,便如神奇地变
成细弦的音调,尖细而婉转。舌尖一点,便是一声娇喘,二者皆是断断续续,若
有若无。
「好郎君。」柔惜雪的话语说得牙关剧颤,一身汗湿,潮红的面色忽然潮水
般褪去,连唇瓣都已苍白。幸好她正侧颜亲吻着吴征的耳垂,才未被察觉:「每
一夜人家都在想你,彻夜难眠,从你把人家救来紫陵城之后就开始了。人家,人
家早就喜欢你了……」
女尼终于不再从上而下压着吴征,她贴着男儿的身体一路吻下。两瓣美臀也
顺着吴征的双腿一滑而出,屈膝跪地,拉开男儿裤裆伸手一捉。
吴征自那一搂之后便一直由着柔惜雪,可不代表他对女尼的热情无所知觉。
他静静地等待,享受,这女尼娇躯软绵绵,嗅起来香喷喷,吻起来湿哒哒,无一
处不可人,何况还主动献媚,吴征胯间早已像烧红的长枪一样勃胀而起。此前抵
在女尼嫩嫩的小腹上仅是略有抚慰,被柔软细滑的纤手一捉,更觉焦渴难耐。
柔惜雪动情之余被唬得一呆。虽说两人此前的贴身亲昵已察觉这根肉龙的粗
大,待亲眼一见仍在意料之外。那盘根错节的棒身,光滑膨大的龟菇,还有独眼
鬼一样盯着自己,作势欲吞的马眼。每一样都像男儿一样风华正茂,年轻有力,
每一样都让她心惊肉跳。
落发修行的女尼并不是一尘不染的清纯仙子,她经历的沧桑困苦常人难以想
象,佛祖给她的煎熬与考验也远超旁人。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她甚至已麻
木。换而言之,若不是刻意地麻木自己,又怎能忍受?
但是见惯了的东西,在这一刻与从前截然不同。对着怪模怪样之物陌生之余,
又第一回生出想要亲近之感。出神片刻,柔惜雪猛然回过神来。女尼双手扶住阳
根,樱桃小口轻启恰巧如龟菇大小,两片柔唇贴着摩挲过龟菇敏感的肌肤后一拢,
又恰卡在沟壑之间。
「呃……」吴征喉间闷吼,小巧而厚实的唇瓣肉感十足,龟菇被包裹得严丝
合缝。女尼口中又传来一阵吸力,销魂的酸麻涟漪一样阵阵泛起,一道一道地往
来不停。
可柔惜雪的一含一吸并非仅此而已,当时龟菇膨得又大又烫,她一时难以承
受。闭合的包裹正因小口张得艰难,一阵阵不停歇的吸力正因被龟菇占据了润口,
呼吸难以为继,不得不剧烈地喘息。她唇瓣吸吮不停,香舌在口中绕着龟菇打转,
扶阳的双手松开,一手去解身上长衫与小衣,一手牵引着吴征的大手贴上胸前。
适应又仅是片刻,柔惜雪口鼻间一道热流猛地喷出,吸力又来。这一吸好长,
好久,女尼吸足了气,不等小衣褪尽,也没让吴征好好将那对豪乳把玩一番,便
吞着肉龙向口中深入,直达咽喉。
喉间嫩肉随着异物的侵入而剧烈收缩痉挛,适应不来的女尼不住发出窒息般
的喘气声,吴征甚至看见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她顶门渗了出来。柔惜雪星目含泪,
她艰难吞咽着肉龙,还拨开吴征想要扶起她的大手,倔强地将它们引回胸前,捧
住双乳。
「莫要……」
吴征刚劝了一句,柔惜雪也忍耐到了极限,飞快地吐出肉龙,大口大口地喘
息。她抬头望向吴征,苍白的面色,泪珠莹然的双眸,笑得有些勉强,有些发苦
道:「人家不是清白的身子,早就知道欢好的滋味。人家喜欢,快,快给人家…
…」
柔惜雪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句,已褪去血色的苍白容颜又更白了一分。
那段水红色的香舌性感又可爱,正一伸一缩,朝着马眼一点又一点,一沾即走,
蜻蜓点水地点着龟菇底部的敏感,点得肉棒一扬一扬地跳动。这样的动作本已经
诱惑到了极点,何况是一名拥有绝色容颜的女尼。那射出火热热情欲的目光里泪
水汪汪,沁出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顶门滚落,还有因深吞而急促的娇喘,褪去大半
血色的香唇,楚楚可怜,每一样都足以让最清心寡欲的男子生出熊熊欲火。
她再度含入龟菇,唇瓣嵌入沟壑,润口像只抽干了气的皮杯儿吸得严丝合缝,
俏脸晃着圈,让唇瓣厮磨着龟菇,鼻尖里哼出「唔~ 唔~ 」又低沉又娇媚的吟声。
吴征这才发现媚吟声并非刻意而为。柔惜雪内力全失之后气息短促,一旦口
舌侍奉呼吸不畅便只得连连娇喘,唔唔声便自然而然地发出。他只盼再多听一会,
女尼已喘得透不过气来,无奈松开小嘴,气喘吁吁道:「人家忍不得了……看见
你,就连片刻也忍不得了……」
柔惜雪又爬在吴征身上,焦急地将香吻雨点般落在男儿脸颊,死命地将奶儿
挤在吴征的胸膛,一手探在胯下扶着高昂的肉龙沉下腰肢……
「要了我……」柔惜雪苍白着面色颤抖道:「人家已浪得不成了……」
腴润的腰肢犹豫着,缓缓沉下,分开的双腿两向牵引,让腿心深处的幽谷裂
开一线。敏感的花肉一瞬间便感受到龟菇上腾腾的热力,不由连连收缩。
柔惜雪星眸一合,面容一松,认命与解脱般用力向下一坐。主动将肉龙吞入
花穴里,这段孽缘就有了业报之主,他再也不用承担此事的因果。只是晶莹的泪
珠忍不住溢出眼眶,一大颗一大颗地顺着脸颊滚落。
腰肢终究没能落下。龟菇已有小半没入萋萋芳草丛里,几乎已碰到柔嫩的花
肉,一双大手托在臀瓣上,柔惜雪分毫不能再落下。她霍然睁开眼来,只见吴征
虽喉结滚动,干咽着唾沫,咬牙切齿地忍耐着欲火,目光却分外清明,全无被欲
火支配的癫狂。
那目光中有怒火,有怜惜,有责备,更有一股切切关怀的温柔。柔惜雪猜不
透吴征的用意,面色更白,颤声道:「干……什么……莫要折磨人家……」女尼
拼了命地扭动腰肢,想要挣脱男儿的掌控,可除了以浓密的乌绒搔刮在龟菇之外
徒劳无功。
吴征摇了摇头,叹息着轻声道:「傻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抱起柔惜雪,将她放在盘坐好的腿上,吴征将傲人的娇躯一拥入怀,咬着女
尼的耳垂道:「从前的事非你所愿,我不会介怀,更不会嫌弃。既然认可了你,
要娶你进吴府内宅,我就会将你和家中所有女眷一样看待,你不用担心害怕。这
是其一。」
柔惜雪的泪水落得更多,一颗颗像断了线的珍珠。虽是下颌架在吴征肩头,
温情暖意却充塞胸间,苍白的面色眨眼间霞举烟飞,明艳不可方物。她刻意献媚
作勾引状实是万般无奈,从前不堪的往事两人虽未提及过,这份恐惧早已深埋在
她的神魂里。她要接果报,就要表现出自己是个浪荡女子,可吴征能不能接纳一
个浪荡女子?她更怕吴征嫌弃她的过往。吴府里的女子个个都是国色天香,更没
人有她这样不堪的过去,吴征着实不缺她一个。
一边献媚,一边担忧,柔惜雪心都沉到了谷底。吴征的一番话正中她心结,
纠紧的心情一下松脱,落下的泪水不知是忧伤从前,还是喜悦于今。
「但你别得意得太早,我吴府里规矩是不多,每一条都必须得严守,若有违
犯,无论你再好都进不来。」吴征顺着柔惜雪的脸颊,一点一点地替她吻去泪痕
后,两人额贴额,鼻尖厮磨着道:「其中就有一点你听清楚了,我们府上任何事
情不得隐瞒,有难处一定要说,更不得有什么己身一人承受的想法。说白了,就
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从前不知我不怪你,现下起,你牢牢记住了,不管你
明不明白。」
柔惜雪又被说中心事。比之前为了掩饰恐惧,刻意去折磨自己,让自己面色
苍白来掩饰不同,现下她满面飞红,正是最好的掩饰。她怯生生道:「我没有隐
瞒什么。」
「没有?好哇,你还敢骗人!」吴征难掩戏弄与玩味的笑意道:「你想勾引
我?对不住,我吴大掌门石赤不夺,除非我愿意,你勾引不了我。」
柔惜雪鼻翼翕合,再度慌张起来,不知道吴征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比起吴
征嫌弃自己,她更害怕男儿去承受罪业果报。
「不过嘛,你虽没能勾引得了我。我吴大掌门想调戏个俏尼姑,把她调戏得
春心大动就此还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吴征得意地笑得像个轻浮的浪荡
子,两指捏着柔惜雪的下颌将她俏脸抬起,不许她躲藏惊慌的目光。
女尼心中叫苦。方才功亏一篑,还被吴征明察秋毫,现下可怎生是好。她俏
脸又生出紧绷之意,正是血色又在褪去的征兆,百忙中灵机一动撒娇道:「你才
胡说,你分明已经……这样了……人家想要……」
柔惜雪又想起身纳入肉龙,却又被吴征一把按了回去。男儿一不做二不休抱
着她站了起来道:「我坐怀不乱,收放自如,不成么?」
「不是,不要……」柔惜雪竭力抵抗,现下武功全失的她又怎是吴征的对手?
男儿轻易地将她翻转过来,双膝跪在蒲团上,却不是为了念经礼佛。女尼四肢下
各有一个蒲团,因此上身趴伏,隆臀高翘而起,双腿大大地分开,腿心之间一览
无遗,正是交合欢好时最羞耻的姿势。
「叫呀,你再叫呀,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只消单臂环扣着
腰肢,任柔惜雪如何扭腰摆臀都逃不开。浪荡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死皮赖脸与浮华
无形,吴征心中大乐,原来这样还真的别有趣味。
「你……你……不要……真的不要……」抵抗徒劳无功,柔惜雪绝望地又落
下泪来。她是真的又惊又怕,文殊菩萨面前调戏落发修行的女尼,这等罪业何等
深重。此前的奇思妙想被他现学现用,女尼悔之无及。
「真的不要?吴府的规矩可是不能改的,你可别后悔。」吴征恶狠狠地恐吓
道,目光却落在柔惜雪的娇躯上。
在文殊菩萨座前浪荡了一番,几乎什么都做了就差最后一步,吴征都还没机
会认真地看清楚这具洁白,曲线玲珑,兼具骨感与丰盈的性感躯体。
柔惜雪年岁已不轻,上天给她的关爱几乎全在这副娇躯上。都说红颜薄命,
身为天阴门掌门之尊本不应有如许多的劫难,但她偏偏薄命。这一刻吴征不由感
慨,她有多薄命,红颜之色就有多美。
不说体态,光这一身靡颜腻理就艳压群芳。她虽无螓首,却生就宛转蛾眉,
剪去的青丝只让她更加柔和恬淡,云容月貌。岁月让她不再如少女一样青春逼人,
却让这具娇躯全然成熟。背脊温雅几不现骨,常年清淡的饮食又让她的腰肢仍然
纤细而腴润。两片臀儿挺翘而紧致,吴征方才抱起她时只觉表面柔软若糍,但若
再掐入少许,便有惊人的弹性反震。其丰满傲人,令两手握上去全是肉脂,不觉
半分骨质。
此刻柔惜雪跪趴耸臀,挣扎之下丰腴的臀瓣频频甩抖,片刻间又恢复原位,
弹性之佳诱人一尝究竟。可吴征尚来不及去欣赏她的种种媚态,目光只落在腰后
半只巴掌大小的纹身上。
柔惜雪的慌张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此,此前她献媚之时也始终在刻意遮掩。
腰后的这一枚,纹的正是她的两瓣丰臀。月白的肤色,优美隆起的臀型,还有丰
满的臀瓣间被遮掩盖去成一缝阴影的幽幽深沟,躲藏在深沟里的一点粉皱小菊。
每一样都栩栩如生,每一样都极具神韵,每一样都透出一股淫靡艳色。
吴征不得不感叹,这枚纹身可谓妙到毫巅,堪称国手之作。可对柔惜雪而言,
便是屈辱的烙印,凄艳得让他心中隐隐作痛。
「我……我……你放开我,先放开我好不好……」柔惜雪便似一片雪花般无
力,可怜地泣诉着。玉腿分开,腿心大方,胯间仿佛在灌进凉风让人浑身不自在。
更可怕的还是腰际纹身再也遮拦不住,一定已被吴征看得清清楚楚。即使已想过
了千百遍,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真到此时,她还是怕得心神俱裂。堕入深渊
的过去,不知吴征能否接受得来。
「不好,当然不好。你方才可是说了谎话,说谎要罚的。」吴征一手按在柔
惜雪腰后抚摸着那枚纹身,一手轻轻地拍打着臀儿,柔声道:「我们家从来都这
样,难不成吴府上上下下还要为你一人改规矩不成?你让我放开你,我还想让你
不要无谓挣扎,徒劳无功啦。嘿嘿,谁让我看上你了呢?」
腰际的纹身处起了奇妙的感应,吴征每摸一下,柔惜雪都要打个冷颤。这一
片原本普通的肌肤忽然之间变得极其敏感,莫说女尼本人,吴征摸在上面,都能
察觉到这片凝脂一样的雪肤下方,肌理在一阵又一阵地痉挛,发抖。这股反应之
剧烈,力道之强劲,不仅牵引着迷人的两枚腰眼深涡一凹一陷,连肥嫩的臀瓣都
一道儿抖动起来。
「不要……再碰那里……求求你,求求你……」柔惜雪已慌张得进退失据。
她并非不识风月的处子,也愿意为了吴征放下矜持。可是现下,曾让她麻木,被
她看做不过是一场苦修的动作全禁不住羞意大盛。仅是觉得羞还罢了,她心底的
一根根刺,一个个深藏的秘密都被吴征看在眼底。女尼又有一种悬于深渊,前途
未卜之感。
「要的,内宅的惩罚一贯不重,但是谁都不能免。」
「啪,啪,啪。」拍打声极富韵律地响起。男儿的大手极快地拍下,在丰臀
上一沾即走,使得每一下拍打都发出极其清脆的响声。
柔惜雪没半点还手之能,只能任他一手摸着腰上纹身,一手拍打臀儿惩罚。
每拍一下,臀儿都仿佛被无数支狼毫墨笔的笔尖捅了上来。痛感聊胜于无,尖细
的软毛却会留下麻麻的刺感。片刻间几十下挨过,肥嫩的臀儿酥了一样,猜过去
雪白的臀儿被拍得微微泛红。
女尼柔弱而无助,默默地承受着,低泣着垂泪。不知是心中委屈,还是悔恨
再一次功亏一篑,几乎又有了认命之感。可是现下的失落,认命,比从前落在贼
党手里,以及拼死反击失败截然不同。她承受着惩罚,心中觉得理所当然。低泣
着垂泪,仍在担忧菩萨座前,他的胆大妄为会遭致怎样可怖的后果。就连被打臀
儿的淫靡拍击之声,那声声节奏都完美契合了佛唱梵音。
心神散乱,柔惜雪抽泣着,一下下的哭音不知不觉间全依着拍打臀儿之声。
臀儿脆生生地挨上一记,便低泣一声。再挨上几十下,低泣声里哭意尽去,全是
娇柔不依的春闺幽怨之意。
「啊……」柔惜雪正意惶惶,忽然被吓得尖叫一声。
「不许乱动。」吴征抚摸着她纹身的大手始终死死按着腰,不让柔惜雪挣脱,
大有一手掌控的爽快。臀儿被他拍得泛出血色,仿佛月光蒙上一层轻纱。男儿以
手指在敏感的臀肉上打着转,同时凑上肉龙。马眼洞口喷吐着热气,一口咬上幽
谷上方勃翘起的肉珠,吴征吁了口长气,大是得意道:「勾引我?你方才甚至都
没有湿!还是经我之手多番调教才动的情,你自己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极其敏感的肉珠被咬住了拨弄研磨,肉体相连间,果有清露润滑其间时的咕
唧擦响声,伴着乌绒卷卷的沙沙声,实在叫人无地自容。
这片神秘之地甚是繁茂,郁郁葱葱,芳草成荫,即使在昏黄的烛火下,依然
焕发着黑漆漆的油亮乌光。柔脂嫩肉的腻滑与粗浓乌绒搔上去的麻痒相映成趣,
龟菇只挑弄着肉珠就频频跳动,快感连连。此刻女尼也深受刺激,臀瓣一时抽搐
着缩紧,夹出深不见底的臀沟,忽而又失去了力道张开,露出臀心里羞怯的粉菊。
幽谷处那微微翻出,形似收口荷包状的花唇也不住蠕动着一张一合。微张时露出
酒红色的妩媚花肉,湿漉漉的媚肉吐出花汁涓涓。片刻间又似害羞一般收起闭拢,
严丝合缝,不见内里春光,不泄半点春露。
「呜呜……」被按在菩萨座前,再说不出半字诳语,柔惜雪撒娇似地啜泣。
大着胆子勾引吴征时心事重重,全无半分投入。她自忖已做得足够落力,自家的
美貌也足以令人癫狂,可是吴征虽被挑起欲火,心神点滴不乱。心思全被看穿,
两人力量悬殊,这些手段在她面前就像小孩子的把戏一样,待他饶有兴致地耍得
够了,便轻易将自己制伏。柔惜雪趴跪着万般委屈,又觉一丝欣慰。所托似是良
人,不仅爱意绵绵,更是有担当。
「咦,不说话?」轻挑研磨肉珠变成压实了碾磨,吴征又在两片臀瓣上各脆
生生地拍了一记,喝道:「是什么声?快说!」
「我……不能害你……」柔惜雪意乱情迷,又有种被逼得走投入路的艰难,
抵受着肉珠传来的阵阵酥麻,与动情时媚肉蠕动,花径里巨大的空虚感咬牙道:
「放过我,不要再……啊……」
一点理智随着肉龙忽然间直贯体内戛然而止。龟菇只向上一挑,挤开洞口紧
窄的小肉圈,拌着湿滑的花汁劈波斩浪般一冲到底。充实的快感,媚肉被摩擦,
熨烫的刺激令女尼尖叫一声,上身猛然扬起。压在腰后掌控着她的大手忽地松开,
趴跪于地的柔惜雪就此弹了起来,丰臀斜坐,将肉棒吃得又深又紧。
两只大手从腋下绕过抓捧起豪乳向后一抱,吴征贴了上来轻咬着柔惜雪的耳
珠道:「我偏要。」
柔惜雪软绵绵地倚在吴征身上。男儿的胸膛结实而温暖,落在这样的怀抱里
胸背相贴,背脊仿佛被烫化了一样,松弛得再没半分气力。贝齿咬着唇瓣,失神
地合眼,任由他轻咬着耳珠,揉捏着豪乳,逗弄着莓珠。塞满了花径的肉棒已被
裹得严丝合缝,但柔嫩的花肉并不能阻止棒身跳动,让龟菇挑逗着花心软肉。
无力的娇喘间,柔惜雪微微睁眼,正与文殊菩萨俯瞰的目光对视。淫靡的姿
势,赤裸的交缠,清心寡欲的大殿里弥散着最原始的欲望,菩萨的目光还是那样
难以捉摸,不置可否。
「为什么要这样强来……非要逼我害了你么……」柔惜雪泫然落泪,藕臂环
在胸前抱着吴征的臂膀,生怕他松开,生怕下一刻就再也抓不着。
「我不觉得。我们情投意合才动的欲念,本就该当玉成好事,可没有谁害谁。
而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下不正是么?」欢好为二人之乐,若佛祖要降罪,孽
果要报应,两人已是谁也跑不了。吴征轻声道:「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心动是什么
时候?」
在佛堂里表白心意,简直是至为大逆不道,却又至为虔诚。菩萨面前不可打
诳语,绝不是说些好听话来哄人。柔惜雪无奈地认命一般,心中又甜甜地道:「
是我举剑站到你身边时么?」
「不是。」吴征松开耳垂,顺着细长弯弯的脖颈吻在香肩上,手中把玩豪乳
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道:「是在陷阵营,我看你想恢复武功孤苦可怜的时候。那
天你的样子,就和从前的菲菲,还有玉姐姐相似。那天你的奶儿可是泄了些春光
出来,不该看我也看了。当日可说不上什么情意,单纯看到小半只奶儿的时候,
就觉得实在好看。天阴门掌门的地位有多尊贵,这对奶儿就有多好看。哎,你看
看你慌慌张张,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好好地将它们看清楚,我可是想看好久了。」
两人黏在一起,好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柔惜雪周身不停渗
着汗珠,水光灿灿,她无力地道:「对不起,我不想拂逆你的……」
「今后就没有对不起。总之我调戏了你,你动了情又勾引了我。佛祖有灵,
必然不会降罪心心相印的恋人。」
柔惜雪迷茫无力的目光忽然一亮,吴征离经叛道的话每每为她拨开重重迷雾,
这一次仍然如此。既然惹了果报罪业,情投意合才是减轻的唯一途径。佛法虽修
的是清心寡欲,但也不禁人间真情。浪荡子调戏良家,淫娃荡妇勾引良人是罪,
自己未嫁之身,吴征甚至也未婚,倾心相爱又何错之有?
女尼侧过脖颈与吴征对视,只见他嘴角含笑,满目都是怜惜的光芒。柔惜雪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重重一咬唇瓣,脱力的娇躯像忽然焕发了生机。星眸里神采
奕奕,脉脉含情,就这么半扭着身,喷吐着香甜的气息娇软道:「要我。」
梦寐以求的豪乳就在掌心,却全然难以掌控。硕大的浑圆里像灌满了浆汁,
被一只薄皮水袋装起,一揉一捏,脂滑四溢。从肩头向下看去,其形圆润,每一
处都是完美的弧度。峰顶上两颗梅瓣同样圆润如珠,此刻正胀成玫红色傲然挺立。
吴征挑拨着乳尖,把玩着美乳,柔惜雪已扭动起腰肢前后迎凑起来。她失了
武功身上乏力,现下的姿势实在难以腰腿发力以让肉龙在花径里抽送,只能扭腰
摆臀,让深嵌体内的肉棒像只药杵一样碾磨翻搅。
「唔~ 唔~ 」短促的媚吟声线不变,却远非先前的刻意可比。个中情意之深,
欲望之浓,似从魂魄里生成,再自胸腔里被挤得排溢而出,声声惊魂。
两人就像一同中了春药。柔惜雪星眸半闭春意满满,微嘟着唇吐出香舌乞怜
着索吻。可爱又性感的香舌像晨露中的花枝般招展,急促呵气时熟果香风越发浓
烈。吴征忙不迭地一口捉住,终于能将大段软烂丁香吸在口中品评。时而细吮,
时而重吸,滋味比最好的糯糍还要香甜绵软。
柔惜雪的热情不减半点,趁着吴征扁唇吸吮香舌,樱桃小口奋力地张开去包
裹男儿的嘴唇,竟有些急不可耐,又显香艳无边。一双藕臂无处安放又静不下片
刻,只在吴征身上乱抓。
好生把玩了一番豪乳,香舌也品得心满意足,偏生女尼热情如火,四片唇瓣
像被粘住了一样分解不开。吴征一手捧紧了双乳,一手向下摸在柔惜雪的脐眼上。
女尼面色一变,大力吮吸的香唇忽然一紧。这里有一幅更加淫靡不堪的纹身,
她的脐眼圆润小巧,恰如幽谷洞口。这枚纹身正以此为心,围绕着脐眼纹出她收
口荷包一样艳丽的花唇。
与腰后一样,小腹被吴征点中,同样起了奇异的反应。脐眼仿佛化作幽谷洞
口一样的敏感,引发花径肉壁急剧的痉挛,猛烈地吸吮着满贯的肉龙。
「这里……这里……」柔惜雪终于松开樱口,又羞,又急,又怕地道:「能
不能不要这样……我害怕……」
「狗贼不是个人。」吴征恨恨地骂了一句,话锋一转道:「但是抛却他为人
而言,前面还未看过不好品评,腰后那一枚纹身倒是巧夺天工。老实说,纹得不
错,为夫很喜欢……」
「啊?」柔惜雪万料不到吴征对这处烙在她神魂深处伤疤,吴征居然如此评
价。她泥塑木雕一样听得傻了,霍永宁给自己留下的印记,深以为耻,吴征却说
丹青妙笔。这这这……柔惜雪全然没了想法。
「艺术价值很高,两三层楼那么高啦……」吴征十分郑重地皱眉沉思片刻,
道:「仇归仇。但咱们家不欠旁人的,下回见着霍贼,两幅名画的酬劳不能不给。
你说多少合适?我看一幅五千两银子是当得上。」
「太……太多了点……费先生的大幅水墨山水画,最贵的也只值两千两。」
柔惜雪愣愣地顺着吴征的思路「出谋划策」,此时此刻居然研讨画作价值,简直
昏得不能再昏。
「啧。我娘子的娇躯,哪个山水比得上?就值两千两?做梦!」吴征不满地
一瞪眼,道:「从现在起,我不仅是你的夫君,还是你的主人。从前的事情我既
往不咎,但是必须分割清楚。这两枚纹身就是我花钱请他纹上的,我的,记住了
没?是我要纹的!妈的,可惜老子自己没这份手艺!」
柔惜雪想着好笑,心胸里又有不知何来的暖意蔓延,一切都是那么荒诞,一
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霍永宁给的就是屈辱,为何吴征想要的,便成了理所当然,
一下子就能接受这处神魂之伤。不对,好像已经已不是伤痕,而是一份甜蜜的印
记。
「雪……雪奴记住了……」柔惜雪失魂落魄地应了下来,不仅应下这两枚纹
身是吴征的主意,还应下了他是自己的主人。对这位新主人,她千肯万肯,再不
觉得耻辱。可是话一出口,女尼面色又变了变,懊悔不已。雪奴二字的刺耳,在
桃花山上她也曾这样自称,那一次对着的可不是吴征。吴征再怎么宽宏大量,又
怎能忘记当时那一幕?
「啧,哎……」果然吴征大是不满,满脸嫌弃,啪地又在柔惜雪的臀股间来
了一掌。
女尼又急又怕,泫然欲泣间,吴征痛心疾首道:「堂堂天阴门掌门,连起个
名字都不会?霍贼自负才学,也他妈的狗屁不入流。雪奴,雪奴,我在紫陵城扔
块石头,能砸中十个八个雪奴信不信?」
柔惜雪想哭,又觉好笑。吴征这话没有半点夸张之处,大户人家里豢养的奴
婢,叫雪奴的随处可见。
「失望,好生叫人失望。」吴征摇着头低喝道:「今后不许叫这两个字。」
「是……我……我不知怎么起名字。」柔惜雪委屈得樱唇都嘟得老高,从未
经情事,哪里会去起什么名字?
「这样……今后在内宅里呢,我就叫你惜儿。时时提醒你多爱惜自己,为夫
也会多多疼惜你。」吴征捏了捏她秀挺细润的瑶鼻,又坏坏一笑道:「等到了私
下相处嘛,嘿嘿,你徒儿叫冰娃娃,你这一身好肉……柔……就叫你肉娃娃吧。」
惜儿二字情意浓得化不开,肉娃娃一听就觉得万般淫靡,让人羞得无地自容。
柔惜雪应承不是,不应承也不是,喉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愕然不知所言,只觉
泪珠又模糊了视线。
吴征擦了擦她的眼角,道:「现在为夫要尝一尝惜儿这身好肉,肉娃娃肯不
肯?」
就像控制人心的靡靡之音,柔惜雪落着泪连连点头,撑着吴征的双腿艰难而
毅然起身。绵密的花肉与肉棒你侬我侬,黏连着万般不舍,好不容易才分开。女
尼的幽谷洞口一时难以闭合,媚肉开合淫靡无端,吴征的肉龙上则是湿湿嗒嗒,
闪着晶亮的水光。
柔惜雪再一次跪在吴征身前俯下腴腰,奋力大张樱桃小口,将龟菇与唇瓣嵌
个严丝合缝。她左右摇晃着脸庞摩擦龟菇沟壑,再不需逃避,星眸抬起注视着吴
征,娇声娇气含混不清道:「主人喜不喜欢……」
「喜欢……惜儿好厉害……舌头也要舔,咝……就舔这里……」吴征大口大
口地呼吸。柔惜雪虽不像冷月玦爱吸,但小小的樱口天生有股强劲吸力,丝毫不
逊冰娃娃。她的樱口又丰满厚实,包裹感十足,龟菇让她一含一吸,底部的沟壑
敏感处再被那条可爱性感的香舌一点一点地来回舔动,时而还蛇一样地缠卷。女
尼分明口中香津不停,却觉口干舌燥,仿佛肉龙的高温已将樱口给烘干。可是塞
满口中,令她呼吸不畅的肉龙却有种美妙的滋味,让人爱不释口,一时舍不得放
开。
吴征被舔吸得一阵阵发抖,胯部发麻。女尼全心侍奉间媚若春水的目光,娇
嫩滑腻的长长鼻吟,无一不销魂蚀骨。当她小幅度地前后摇晃,自龟菇顶端开始
吞吐,每一下都吞入更多,缓缓地吞至整颗龟菇,半根棒身,终于又长吸了口气,
将肉棒整支都吞了进去。
窒息之感传来,柔惜雪鼻尖发酸又泛起泪光,眼角却有笑意。整根肉棒被吞
入,喉间软肉的摩擦,吴征龇牙咧嘴,咝咝地抽着冷气,几乎咬碎牙关。女尼竟
生出喜悦与满足之感。
「不要太勉强。」吴征已分不清自己是疼惜柔惜雪,还是要给自己一条「活
路」,伸手缓缓推开柔惜雪,唯恐动作太大让她不适。
「唔~ 唔~ 」柔惜雪气息终于顺畅,忍不住轻声娇喘。但见她目光恬淡,嘟
起的唇瓣又楚楚可怜,一身香汗更是颗颗分明,正顺着娇躯的玲珑曲线汇聚起来
滚滚滑落:「主人,人家做得好不好?」
「好个浪荡的肉娃娃!」
「没有浪荡,人家服侍自家夫君,天经地义。」女尼学得极快,一下子就学
会了打机锋。
吴征嘴上不置可否,却以行动对她大加夸赞。
女尼被一把拉起,横抱,一个翻身被按在供桌前。她双臂趴在供桌上,熟透
了的玉体双腿站立叉开。收腹弯腰,腰肢被向下一按,丰臀立刻高高翘起,幽谷
张放,在浓浓芳草间鼓起。那姿势让柔惜雪无地自容,仿佛是进贡给佛祖的一只
剥得干干净净的小白羊。
吴征站在她身后,双手扣住腴腰,既痴迷又惊艳地欣赏这句娇嫩火辣的娇躯。
少妇的丰腴,女尼的光洁,绵羊般的顺从,又是凹凸玲珑的性感。
柔惜雪吚吚呜呜,撒着娇不依,便觉臀后一热。龟菇玉冠一下子挤入臀沟之
间,磨锯似地前后抽送几回,让光滑的臀肉夹裹着棒身,粉皱的小菊摩擦着棒底。
享用了片刻,吴征向下一滑肉龙,抵着幽谷洞口湿滑的荷包软肉摩擦,饱蘸了花
汁,腰杆猛地向前一挺。膨大的龟菇推开肥美的花肉,势不可挡地冲进紧窄的花
径。
形体高洁,玉骨云腴。除却身段之外,柔惜雪的玉骨之躯另有一项妙处,她
幽谷里的花肉犹如身上的肌肤一样光滑。虽无颗颗粒粒摩擦起来的刺激,却有一
马平川毫无阻碍的顺畅爽利。
借着花汁的润滑,吴征可以轻易地一插到底,强烈地外撞丰臀,内撞花心,
只第一下就将她插得哀鸣连连,仿佛这一下就撞进了心房里。
「轻些……」柔惜雪捂着面庞。腻人的叫声高了几度,在供桌上更加让人羞
不可抑。她再不敢抬头去看菩萨的目光,只尽力踮起脚尖,让臀儿翘得更高,以
便吴征插入时更加顺畅,全无阻滞。
「轻?」吴征一扣腴腰,将柔惜雪向前一推,令肉棒拔出大半,又是向后重
重一拉。
女尼只觉身体失了控,啪地一声脆响,臀儿又吃了重重一撞,花心更似被撞
得散了。巨大的深入快意与酥麻,让人轻易地沉醉在肉欲之间。柔惜雪几乎哭了
出来道:「轻些,人家挨不住……」
她深知自己娇躯无力,如此凶悍的征伐确实难以抵受。可是快感让她趴伏着
上身,臀股却尽力地迎合着男儿抽送的节奏,承受着他酣畅淋漓的抽送。这具娇
躯就此在一推一拉与迎凑之间摇曳着,迎合着。
棒身在幽谷里忽隐忽现,酒红色的媚肉抓着黝黑的肉龙,湿津津,软糯糯,
紧缩着蠕动。吴征粗重地喘息,猛烈而不停歇的抽送撞击不一会儿就让臀瓣被撞
得发红。他几乎忘了娇弱的女尼不堪蹂躏,只是疯狂地索取,进攻,密密频频地
在花径里翻江搅海,一下又一下的大力撞击花心。
抽送带来极致入骨的搔痒,撞击又带来酣畅淋漓的爽快,柔惜雪几乎要被撞
得魂飞魄散。她全身乱颤着,花肉痉挛着,却不知哪里生出的气力,还能摇着丰
臀小幅画着圈圈,让肉棒抽送时畅快地搅动。
臀肉与小腹的撞击声一阵阵地激烈密集,女尼的双腿张如一柄玉扇,花汁被
肉棒搅出幽谷,便毫无阻碍的顺着臀股间涓涓滴落。原本油亮的乌绒被润湿,粘
腻在一起,发出灿灿的水光,早已失去了先前的蓬松,正软趴趴地倒伏着。被肉
棒撑开的幽谷里,酒红色的缠绵媚肉就此一览无遗,娇艳夺目。
「真的挨不住了……呜呜……唔~ 唔~ 」媚吟与哭音,娇喘与泣声。女尼无
力地伏于供桌,奶儿便被压扁了一半,在坚硬的木桌上前后碾磨,乳尖虽有些快
意,滋味着实不太好。可若是勉力撑起上身,垂落的两只豪乳便肆无忌惮地猛烈
抛甩,互相撞击着啪啪作响。其风情万种的挑逗与诱惑更加露骨,更加羞人。
见吴征全不为所动,依然猛烈抽送。柔惜雪扭过头来,勉力一手撑牢,一手
拉着吴征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豪乳,楚楚可怜地哀啼道:「主人太厉害了……奶儿
都甩得发疼……请主人怜惜……」
先前吴征有过一回,现下不过是跪姿改了站姿。柔惜雪全身乏力,不得不借
助爱郎有力的臂膀,她也极爱这样的姿势,亲昵,温暖,贴合。只是吴征正全力
冲刺,并未弯下腰去,反而将她的娇躯拉起如一张弯弓,整个上身就此吊在半空。
「好惜儿……再忍一忍……」吴征知道柔惜雪招架不住,他并未刻意忍耐,
又对女尼的身体万般喜爱,兼之在佛堂上交合实在有种别样的刺激,龟菇上也已
传来麻痒欲射之感。
肉龙自下而上,挑刺着肥美的肉花。幽谷里仿佛一汪清泉新起,将双腿内侧
都浸流出一道小溪。吴征单臂环在豪乳下方,这对豪乳抛动时波光潋滟,美不胜
收,他实在不舍这样的艳色被双掌覆盖消失。这样一架又可让奶儿不至甩动太过。
另一手则向下摸索,又按在神秘的脐眼上。
「完了……」柔惜雪脑中电闪雷鸣。这处纹身今日忽然生出感应,敏感堪比
第二处幽谷。吴征在这般关键之时按了上来,在巅峰近前徘徊的快意猛然一窜!
脑海里的炸雷几乎要将柔惜雪炸成碎片,她咿咿呀呀地胡乱叫着,双手乱抓,
一会儿向后去扳吴征的背脊,一会儿去阻拦吴征揉弄脐眼,一会儿又对着豪乳又
掐又捏,还狠命地揉拧着乳珠。
「好一处淫纹!」吴征沉声低吼,柔惜雪经此一激,癫狂地娇躯狂抖,丰臀
逼命似地向后连连猛坐,让肉棒每一下都满贯幽谷。花径更是缩得紧窄无比,剧
烈的痉挛颤动让肉棒似被一只光滑小手死死握住,同时又被一只嫩滑小嘴死死吸
住。
肉棒被逼仄紧窄的花径箍得难以动弹,吴征扭着雄腰,让肉棒旋磨翻转,拼
力抵抗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灵巧的手指却在脐眼上若有若无地转动。
一外一内,一轻一重,柔惜雪猛地一仰上身,转过面庞,吐着香舌痴狂地在
吴征面上狂吻,口中的呵呵香风吹拂出娇媚绝伦的呢喃:「主人,惜儿不成了…
…要疯了……要……要尿将出来了……」
女尼娇躯猛地一绷,骤然间又失去所有的力道软在吴征怀抱里。缩得奇紧的
花径也忽然松弛,此前被塞得严丝合缝,无处可出的花汁哗啦一声,恰似堤坝开
闸,泄了次小小洪水,泼喇喇地撒在地面。
「呃……」吴征倒抽一口凉气,女尼的花径一紧一松,尤其是花心猛烈地啃
吻着龟菇,爽快处直追自己狠命地抽送。腰后寒意四起,口中低咆,快意激散,
阳精喷薄狂射!
柔惜雪云里雾里间又是一激,她再没有半分气力,只能唔~ 唔~ 地柔媚娇喘。
娇躯失神般一抖一抖,软弱无助到了极点地迎合着爱郎将精华射入她的体内。
………………………………
「起来啦,小懒虫。」
「唔~ 人家没力气,腿都麻了,动不了……」
「我抱你回去?」
「那,总要把衣衫穿好……」
「主人来帮你不就成了?」
将女尼抱在腿上,替她穿好贴身小衣,再罩上长衫,想抱她就此离开文殊院。
柔惜雪却咬着牙起身,再度跪倒在蒲团前,回眸向吴征道:「你也一起。」
「柔掌门有令,我当然听。」
柔惜雪面上发烧,痴痴地看着吴征,好容易才低下头合十闭目,默默祈祝了
良久,才五体投地大礼而起。
吴征将她横抱着离开文殊院,一路迎着夜风漫步无人长街。两人身上都是汗
水的味道,更有淫靡汁液体味。柔惜雪的目光没有片刻移开,全在吴征脸上。
「怎么?我这么好看?」
「主人……真的很好。」柔惜雪嘟着唇,娇声娇气。
「一直都会这么好。」吴征低头微微一笑,默了片刻柔声道:「从前吃了很
多苦吧?总是憋在心里不是好事,可以说给我听,我不介意从前。」
「你……吴郎……」柔惜雪声声发颤。
「你若不想说,我不逼你。你想说的时候,我就在听。」吴征温暖地笑着,
像冬日的阳光,安慰着她,鼓励着她:「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我们一起修行,心
中若有隔阂与杂念十分不利。我就差那么一小步,你陪着我最合适。至于你……
惜儿这样的女子怎可不会武功?」
「是……」柔惜雪芳心大颤,吴征正面临最为关键之时,自己身具玉骨之躯
不说,曾经也是绝顶高手。两人刚刚双修,「新鲜」的玉骨之躯对吴征的帮助最
大,同时在境界上也能为他指点迷津。她颤声道:「我的武功,能恢复多少?」
对于吴征的武功,不必担心,也不必多言。柔惜雪心愿不多,却样样非同小
可,能再度修习武功也是其中之一。吴征笑道:「全数恢复不可能,但恢复个三
成不难。嗯,飞花逐影全盛时期的三成,放在十一品里头也没有第二人了。」
「真……真的……」即使只有三成,也已让柔惜雪喜出望外。
「真的,等你恢复了武功,我们一起去找霍贼算账报仇!啊~ 欠的钱到时先
还给他就好,一万两银子而已,我出得起。」
「呜呜呜……」柔惜雪喜极而泣,又悲从心来,大哭着道:「他们……他们
一直欺负人家……」
熟透了的女尼像少女一样撒着娇,诉说从前的不幸与艰难,一路哭,一路说。
压抑在心头的委屈,又岂是丁点?一直到回了小院,她仍被吴征抱在怀里,泪水
涟涟地哭诉。
吴征静静地听,静静地记在心底,这些都是今后要报的仇,每一笔都不能算
了。他拍着柔惜雪的后背,安慰着她,鼓励着她。温暖的笑容里只有怜惜之意与
仇恨火光,柔惜雪也因此才能继续说下去。
温暖的怀抱忽然一僵,一紧,仿佛一头猛兽即将狂性大发!柔惜雪原本蜷缩
在吴征怀里,此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弹起,怯生生地看着正在暴怒边缘的吴征。
那双赤红的眼睛,咬得咯咯作响的牙关,嘴角边极度轻蔑不屑的冷笑。安静
了一整晚的男儿怒火万丈!
柔惜雪懊悔不已,她实在不该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出来。吴征待自己如此
疼爱,又怎能容得下这些污言秽语?一件件往事像一根根刺刺在心口,让她痛不
欲生。遇见吴征之后,伤痕才开始愈合。这种心安之感太过幸福舒适,以至于居
然忘了形……
「他说……呜呜呜……他说……要把人家的穴儿变成他的形状……呜呜呜…
…一直就这样用言语刺激,侮辱人家……」
霍永宁用这样的话来羞辱自己,打击磨灭自己的尊严,今夜的倾诉也就自然
而然地说了出来。却让吴征暴怒!
柔惜雪慌得魂不附体,求饶着道:「我……对不住……人家说错了话……主
人不要生气……」
「我生你什么气?我他娘的……他妈的天杀的霍贼!」吴征大口大口地吸着
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一按柔惜雪道:「来来来,你说实话,必须说实话,谁的更
大?」
肉龙张牙舞爪,青筋盘根错节,仿佛随时要暴虐而起。柔惜雪惊得呆了,期
期艾艾道:「主人的更粗,也更长。」
「果真?」
「果真!」
「呵呵……」吴征冷笑一声,面朝西方的大秦国怒道:「吹他娘的犀牛皮,
不吹他霍狗贼能死?啊?凭他也配?」
柔惜雪终于明白过来吴征为何忽然暴怒。男儿只消不是有隐疾,说起那话儿
来就没有轻易肯认输的,何况吴征着实有这份本钱。
吴征骂得够了,低头朝柔惜雪咧嘴一笑,道:「我说了,从前的事情我不管,
也不介意,但是必须斩断!从现在起,改成我的形状!」
第十五章、六尘不改。夜尽于晨
「啊?」一瞬之间女尼想过无数种结果,她怕吴征会骂她无耻,会嫌弃她不
干净,甚至会笑话她,偏偏没有眼下这一种。男儿含着怒火的目光,就像猛虎遇
见敌手闯进家园,正瞪着嗜杀的血瞳欲维护自家领地。
柔惜雪本能地跳了起来,慌不择路想要逃跑,可在猛虎利爪下的白羊又怎能
逃得脱?娇躯被抱起一翻按在床上,女尼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吴征复杂却又一片
赤诚的目光,男儿的身体却已压了上来。健康,结实,将她死死压在床间动弹不
得。那衣襟凌乱,酥胸半露,几如在陷阵营里,她强提内功昏迷那一夜时的娇弱
不堪。
吴征心中柔情顿起,打了个旋身让女尼反压着自己。手指轻勾就解开轻薄的
外衫脱去,他环着柔惜雪的腴腰在赤裸的丰臀上拍了一掌,轻声责备道:「怎地
不肯?」
柔惜雪咬着下唇,奶儿悬垂而下,绵软的乳肉摊在吴征胸膛上,让她满面绯
红。想要撑起上身,一怕坚硬的手肘压疼了吴征的胸膛,二怕玲珑的春光泄得一
干二净。她并非不经人事的少女,甚至不久之前还在菩萨座前恣意放纵,可她心
灵深处,总有股发自于本能的羞涩。
「我……不值得。」柔惜雪垂下眼帘,视线中两只豪乳挤在吴征胸膛上,丰
满的乳肉无处可出,使得两抹幼圆的弯弧向香肩处高高拱起。剧烈的心跳震得弯
弧一颤一颤,竟也抖出乳波阵阵。另一阵强劲的心跳声也顺着胸口穿进她的身体
里,雄浑,有力而平和。
「为什么看轻自己?」吴征一掌似有节奏地轻拍着丰臀,一手捧着女尼的脸
颊,拇指顺着两道秀眉画动,道:「从前的事错不在你,你不需如此。」
「发生的事就是发生过。你家中女眷众多各个国色天香,不需在我身上费心。」
柔惜雪黯然,一度癫狂忘情之后回归平实,她久历风霜的内心与并非冰清玉洁的
身体仍是心中难以迈过的坎。
「噗嗤。」吴征失笑,点着女尼的鼻尖道:「你不会以为国色天香就能进吴
府的大门吧?」
「她们都很好,我没有瞧不起她们的意思。」吴府里莺莺燕燕,美人众多不
假,但哪一位都不是光有好看皮囊的花架子。柔惜雪面上一红,赶忙解释道。
「那你不会以为就倚仗自己长得好看,就进了吴府大门吧?」吴征玩味笑道,
拍在丰臀上的手掌加大了力道,发出啪啪啪的脆响。
柔惜雪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她虽对吴征旧事听闻许多,也了解许多,但真发
生在自家身上时,仍全然不可思议。吴征曾在文殊院里焚香祈祝,要与柔惜雪百
年好合。可在柔惜雪心里,吴征怎可能迎娶她?能将她留在身边听用,常常相伴
已是青眼有加。
文殊院结合之后,吴征将美人一路抱回小院。柔惜雪心中甜甜,只想珍惜这
段难得的时光。
「我哪里配得上。」柔惜雪凄凉间,灵光一闪,猛然听明吴征话中之意,急
道:「你……你……莫要乱来……」
女尼很少如此惊慌,情急间竟然忘形。一惊之下双掌撑在吴征两片肋骨处支
起上身,秀眉深锁,不可思议地凝望着他。
吴征的目光热辣而真诚,原本嘴角还有些玩味的笑容。柔惜雪的玉骨之躯再
怎么又香又软,手肘仍是坚硬,吴征两肋被肘尖一抵吃痛,不由抽着冷气撇了撇
嘴角。
「啊哟。」柔惜雪惊觉,慌忙双掌撑向吴征脖颈两侧的床面。当下谈起正事,
她一时也顾不得春光大泄支起上身。
「别,这样舒服。」手肘压肋虽疼,倒也别有妙处——柔惜雪一对美乳甚豪,
支肘时奶儿悬垂而下,竟长逾藕臂,恰将乳峰顶端一小截垂于吴征胸膛上。莓珠
坚硬,乳肉软嫩,前后摇摆着甩荡时厮磨于胸膛,滋味绝佳。吴征伸臂支着柔惜
雪的香肩,维持着两人之间恰好的距离。只需微微晃动女尼香肩,双乳自然摇摆
不停,厮磨不断。
「你莫要一时兴起……」
「我下的决定什么时候一时兴起了?」吴征半眯着眼大是受用,好整以暇道
:「你当我随口说说哄你开心?还是你想翻脸不认人?」
柔惜雪一时语塞,吴征同样历经磨难,大事不会轻易出口,但要说吴府接纳
她,女尼同样难以想通。
两人胸乳交贴,亲密无间,吴征施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时候
喜欢你的?」
「喜欢我……」柔惜雪目露迷茫,却心跳如鼓,满面绯红。自己对吴征动了
心,一来吴征所为事事切中她心房,二来也是从前于吴征有愧,存了报偿之念。
男女之情,先动心的那一方总是弱势些,难免要有求不得的心态。吴征占据上风
本就予取予求,柔惜雪心怀愧疚,他想要自己做些什么,多半难以拒绝。吴征年
轻潇洒,吴府里又绝色众多,实在不差柔惜雪一人。但有女子投怀送抱,他尝尝
鲜也是平常之事。
柔惜雪对吴征的为人有所了解,知道他向来心善。但文殊院里他甘冒菩萨降
罪的风险,未必没有因自己出家女尼的身份,而欲一寻刺激的想法。万万想不到,
吴征竟然说出喜欢二字来。看他带笑的目中一片暖意,不乏对女尼赤身裸体的爱
慕之外,半点没有说笑。
镇海城夜游,吴征曾问她何时动心,羞得柔惜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个中震
惊之处,却又不及现下这一问。
「是呀,喜欢你。」吴征享尽艳福,一把将柔惜雪搂在肩头,抚摸着她光洁
顺滑的背脊道:「我向来敬佩尊师重道者,像你这样,一切以师门为先,甚至愿
意风险一切,我尤为敬重。我娘……从前自私,只为了我一人。天阴门的重担压
在你一人身上,又有贼党之事日夜心惊胆战。我对家中每一位都说过,我好生敬
佩你的坚强与担当,换了是我,孤身一人真未必做得到。」
吴征悠然神往,这段经历虽不堪回首,却是柔惜雪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女尼用她的坚强,犹如普照的佛光辉映着炼狱般的时日,照亮了漫无前路的天阴
门。
「偏生你又这般好看,不仅脸蛋儿迷人,还奶大臀圆。呵呵,从前是真的不
敢想,更不敢去坏你修行。我这人定力时好时坏,碰见不喜欢的女子,任她再漂
亮也不会沾染半点。迭轻蝶你知不知道?从前青城派的掌门之女,也是艳名远播。
可是我第一回见她就觉厌恶,脱光了在我面前,我也不想看一眼。怎么样,像不
像个立身极正的君子?可是你一个落发修行的尼姑,一知你动了心,我立刻难以
把持。想方设法要你还俗,简直浪荡下流,不要脸面。你说,这样看来我是今日
才喜欢上你的呢?还是从接你来紫陵城吴府之时,便已经喜欢上你,只是自己不
知,也不敢去想而已?」
柔惜雪用力地眨着眼,还是止不住泪水溢出眼眶。吴征紧了紧臂膀道:「你
不需妄自菲薄,我也没嫌弃你。霍贼虽十恶不赦,他满心都是江山天下,是个有
雄心壮志的一代枭雄,这种人都不会是单纯的好色之徒。再说一在大秦,一在西
北,相隔千里,他就算一时兴起,又怎生见得着你?霍贼留着你是想有朝一日用
于关键破局之处,也不必过分勉强触怒于你。他待你,更多的是控制,当做一名
手下,而不是贪恋美色以你为奴为仆,对吧?」
「嗯……我得承认,他不是个简单的下作之徒。」
「但你与他那些贼众同党又天差地别,想要控制你,就要用很多方法,所以
霍贼也不啻于用些平常的手段。」吴征有些如释重负道:「似你这样的容颜,人
人觊觎的美色。若非身负玉骨之躯,天资异禀,霍贼免不得会去打赏他那帮狐朋
狗党。幸好,幸好,他生怕有人从你身上得了好处,武功突飞猛进对他的地位有
威胁,你才免受贼众侮辱。可惜索前辈就没有这个福份……可恨,可恨!」
柔惜雪一边听,一边落泪,听闻索雨珊,环绕着吴征的藕臂也紧了紧,幽幽
道:「生逢乱世,女子的命总要更加苦些。」
「霍贼手段尽出,也没能蒙昧你的内心。这二十年你孤身一人吃的苦太多了,
往后余生即使世道再艰难,总要有人陪伴,心情愉悦快活些才是。」吴征亦念起
昆仑覆灭之后,那段天空布满阴云,但身边诸女不离不弃的日子。说到动情处,
吴征激动道:「师门长辈一夜之间故去,我能支撑下来,其实也受你鼓舞。我当
时常常想,柔掌门孤身一人坚守天阴门都能坚持那么多年,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
呢?」
「可是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做到,远不及你……」
「惜儿错咯。危难之际,总有不屈者会站出来,无论是三口之家,还是社稷
江山。这些人不分大小都是坚强的脊梁。有些人能力挽狂澜,有些人也无力回天。
但有这样的人在,正义才得以保存,民族才能延续。」吴征勾起柔惜雪的下颌,
凝视她道:「惜儿一名弱女子,坚强不逊于任何人。我想,我一定是那时候就喜
欢上了你。我要把喜爱又敬佩的女子迎回吴府,难道有什么不妥?谁敢来说一个
不字?」
「没有不妥……就是,就是……」柔惜雪再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但世上
人人不同,吴征胸襟开阔,不代表旁人也是如此。她心中担忧,期期艾艾道:「
府上夫人们不知道肯不肯。」
柔惜雪也长居吴府,早已住得习惯,熟络的同门待她亲切自不必说,不熟悉
的女眷也礼数周到。但此居非彼居,自己也成为女眷之后,就未必能如从前一样。
她倒不怕受人白眼,只怕打乱了吴府内宅里的一团和气。
「府内家眷的事情,都是雁儿与菲菲掌管。雁儿要在军中忙碌些,菲菲打点
完之后不会独断专行,都会与雁儿商议之后再做决断。这个这个……嗯……她们
若是不肯,我还真的无能为力。」吴征肩膀一僵,支支吾吾着道。
柔惜雪也沉默下来。她和吴府中的女眷没多少深交,倒是养伤时如行尸走肉,
冷月玦便找了无数的话题,几将诸女的过往都说了个巨细靡遗。柔惜雪当时并不
上心,但以她的聪慧,反反复复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记在心里。
陆菲嫣性子温和,原本是好说话的。但昔年在长安城燕秦两国高手比武,陆
菲嫣被柔惜雪一脚踢飞了长剑,毫无抵抗之力。虽未受伤,颜面全失,也不知道
会不会记恨在心。她想来想去,陆菲嫣不至于这等小家子气,可心中忐忑半点都
难以止歇。
至于韩归雁,柔惜雪心中更生出几分畏惧来。女将执掌军伍威风凛凛,处事
更是赏罚分明,这些都是她在军中养熟了的惯例。自己在长安城待吴征不善,又
有出卖他的前番罪过,以韩归雁待吴征的爱意之深,绝然不会原谅自己。更让她
慌神的是,内府的事情韩归雁若不点头,谁说了都没用,包括吴征在内。别看吴
征胸脯拍得震天响,好像有理又声高,偏偏韩归雁说个不字,他也束手无策。
「韩小姐不会答应的……」柔惜雪越说声越弱,生出种深深的无力感,连人
都瘫软下来。一颗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揪住,酸涩难言,剧痛不已。她自对吴征生
出情意以来,一向不曾受挫。吴征不知她情意之前,看天阴门诸女的面子,对她
百般照料。情感被知悉之后,很快又有金山寺之难,两人之间情投意合。
初时柔惜雪未曾想过会与吴征能走到一起,还感叹过以自己的年岁阅历,情
感之事岂会困扰?这份情感留在心底便已足够。哪想得到佛法无边,贪恋痴之说
样样皆中。一旦两情相悦,便丁点都舍不得失去。入府之事吴征慌神,便似失去
了一切般难受。
「是啊……」吴征长叹一声道:「雁儿掌军一向法度严谨。她……唔会不答
应的……」
「那就莫要为难算了。」吴征刻意说得含混不清,柔惜雪心乱如麻,满是失
落道:「韩小姐这么做也没错。」
「啧啧,想不到柔掌门居然也会说出算了二字来。看来雁儿比霍贼还可怕!」
吴征嘿然笑道:「更想不到柔掌门这么乖巧。」
「倒不是怕……韩小姐立身正派,不偏倚徇私,谁都会服她的。规矩就是规
矩,坏不得。」柔惜雪强撑着胸腔里的空空落落低声道。
「嗯,雁儿性子就是如此。」吴征捏着柔惜雪的下颌,与她鼻尖相抵轻声道
:「军中无儿戏,为将者威望素著才能诸军拜服,令行禁止。雁儿首先从不犯军
规,以身为表率,再者一向赏罚分明,才令人心服口服。有过当罚,有功当赏。
要进吴府,你从前的事情雁儿一定不会当做不知道,但是在金山寺里你舍命相救,
雁儿同样不会熟视无睹,你说雁儿会怎么赏你?」
「她……韩小姐她……会赏我?」
「当然,罚归罚,赏当赏,雁儿通常不混为一谈。她说军中比别处不同,不
可轻易弄什么功过相抵。咱们家内宅也一样。」
「她……她会接纳我?」
「傻瓜,会的。」柔惜雪的年岁比祝雅瞳还要稍大,原本身任大派掌门,也
是雷厉风行之辈。自失了武功之后性子改变不少,此刻在吴征怀里时堪比闺秀少
女一样娇弱。吴征心中怜惜,柔声道:「雁儿旁的都不看重,唯一看重的便是有
没有一颗认可吴府,喜爱吴府的心。危难之际你站在我身边,天崩地裂而不退缩
半步,雁儿怎会不喜欢你?」
「真……真的?」
「不然你以为我敢夸下海口?这么大的事儿。」吴征在女尼的瑶鼻上咬了一
口道:「这下不担心了?」
「我怎么……从来都……都没有这么开心过……」柔惜雪鼻子一酸,居然哭
了出来。
吴征看得痴了,不仅是柔惜雪生就绝色容颜,这番姿容更鲜活生动。若非发
自内心的欢喜与爱意,女子不会有这样的双眸。喜极而泣之后,两把抹干泪水,
双眸像刚被雨雾荡涤过一样清新明亮,两弯新月一般笑意盈盈,更有股惊心动魄
的烟媚之色。
一贯虔诚恬淡的脸上忽现媚态,那道光芒就像根尖针扎了下你的心口,让人
打个寒噤。吴征牙关打颤,咬牙切齿道:「功你要领,过呢?从前的我不计较算
了,但是方才主人要插弄,肉娃娃居然要躲,居然敢躲?」
「惜儿错了……今后再不敢了……」
「不躲了?」
「不躲了……」
「什么时候都不躲了?」
柔惜雪原本她倚在吴征肩头,此刻珠唇一抿一抿,鼻翼微微翕合,手脚僵硬,
万般紧张地,姿势笨拙地爬在吴征身上,伏下身姿轻吻男儿面颊,颤巍巍道:「
不躲了……惜儿任由主人……」
她呼吸陡然又剧烈许多,以柔掌门的聪慧心思电转,前前后后定然已冒出无
数念头,想必柔肠百结纠结无比。馨香的呼吸一口口地呵吐,与绵软的唇瓣一同
吻在面颊上,温柔旖旎。
吴征说得虽凶,却没半分逼迫,享受着女尼的温柔,等待着饱经风霜的惜儿
调整好心境。大手一掌一掌拍在丰臀上,仍是微弱又清脆地啪啪脆响,亲昵的姿
势又给她极大的安慰与鼓励。
柔惜雪再一次撑起上身,慌张的明眸里娇羞无限。她分明目不转睛地与吴征
对视,目光却飘渺得闪闪躲躲,像风一样难以捉住。女尼粉面含春,一瞬间又变
得通红,视线终于凝聚在吴征脸上。一抿一抿的香唇忽然不再颤动,半嘟着撒娇
般道:「任由主人怎么奸弄……都再不敢躲了……」
吴征分明听到自己心跳悸动的声音。柔惜雪纠结半天,说出来的话果然非同
小可,尤其说话时的媚意纷飞,与她的身份相较差别之大,吴征不敢想象谁能忍
耐得住。
「惜儿这就给主人赔罪。」
柔惜雪不敢再看吴征吃人般的目光,已羞得脸上像快滴出血来。但她娇躯不
再颤抖,也不再惊慌害怕,眼波流转,看着吴征的嘴唇吻了下去。
喷香温软的唇瓣,柔似糯糍的香舌,带着火一样的热情全数送在男儿口中。
女尼不停地吸吮,鼻尖飘出甜腻诱人的呻吟声。两人刚刚开始亲昵,她竟已全然
动情。
吴征仍旧拍打着两瓣丰臀,加了些力道的让拍打发出越发响亮的啪啪声。似
在惩戒她方才的不听话,又像清脆的鼓点,正帮着二人助兴。
柔惜雪离开吴征的嘴唇,吐出的香舌却未收回,像一只小巧的灵蛇顺着吴征
的身体一路舔下,在吴征的胸膛前打着转。不算纯熟的动作也并不生涩,但是清
修的女尼迸发出热情与激情时,吸力一股一股地传来,吻舔过之处留下亮晶晶的
水痕,其快感与心里的受用与从前都分外不同,让人贪恋不已。
女尼妖娆地蛇形下滑,手扶阳根。
经她挑逗,吴征兴动不已,肉龙膨大着硬翘而起。贴在柔惜雪的瑶鼻前,盘
根错节的青筋张牙舞爪,烫手的咝咝热力让她也觉口干舌燥。狰狞可怖的阳物却
散发着最浓的男子味道,眼前的这一根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味道浓厚而不刺鼻,
强烈而又清爽。
对于心仪的女子而言,这样的气味同样是最诱人,也最好的催情药。
柔惜雪趴在吴征的右腿上,两团豪乳将大腿两侧夹住,温绵香软,十分爽快。
依两人的身高,隐秘的幽谷花园也恰将吴征的右脚夹在中央。膏腴肥嫩之地,不
仅一片暖烘烘的舒适,更觉女尼这片玉胯已湿得透了。滑腻的花汁浆液拌在她的
乌绒上,让这一片浓密的毛发变得异常顺滑。两片花瓣更藉由花汁的润滑,柔柔
腻腻地啃嚅着吴征的足面。
「请主人饶恕惜儿的过错,今后,惜儿再也不躲了……」女尼始终探出半截
香舌于口外,正是知道吴征极喜她这段水红色的性感丁香。尤其她现下正将尖端
一下一下地点在龟菇各处,胀大得变红发青的龟菇,与水红的艳舌一衬,巨大的
反差刺激着身上每一分敏感。吴征看她乖巧讨好,又妩媚冶艳的模样,恨不得这
一下就把她压翻在身下,狠命抽送一番才能略解心火。
似是对吴征的心意洞若烛火。柔惜雪吸了口气,及时将肉龙吞进樱口里。那
双明眸越发楚楚可怜,显得她娇软不堪,弱不胜衣。可缓缓吞没肉龙却没半分停
歇,眼见得昂扬粗长的肉龙一寸寸地没入她口中。
女尼喘息渐急,更露出几分痛苦之色。粗大的肉棒几乎塞满了她的樱桃小口,
呼吸不畅与咽喉间的不适让柔惜雪倍感艰难。但她仍一点点地吞咽着,若是细心
观察,恰如她先前所言,丁点不躲。
吴征大口大口地抽吸着气。并不是第一回享用肉棒被深吞至喉的快美,但从
前担忧女伴不适,一向都是浅尝辄止。今日这一回分外不同。
不仅柔惜雪百般迎合,且她向来清修,人生途中历尽艰辛,耐受之力远超旁
人。唯独她能忍得百般不适,将吴征的肉棒吞至末柄,双目渗出泪光,喉间不适
地屡屡欲呕,仍紧紧含着肉棒,任由软肉挤摩着龟菇。让吴征爽得双腿打摆,嘶
声连连。
忍受了盏茶时分,柔惜雪才终于吐出肉棒。喉间被呛着了的反应让软肉剧烈
排拒挤压,将肉棒大力一推而出,就连这一下都有极大的快感。
「惜儿……」
吴征刚想让她歇息片刻,柔惜雪轻轻晃了晃头,仍吐出香舌点挑着龟菇,仿
佛安慰着享用巨大快感时陡然停顿,欲求极度不满的肉棒。只停了几息,柔惜雪
又是一个深咽,将肉龙吞至末柄。
楚楚可怜的眼睛上望着与情郎对视,吴征忽然有了与她此前相同的感觉。水
盈盈的明眸里有欣慰,开怀,也有痛苦,忍耐,又是心甘情愿。可还有更多说不
清道不明,吴征读不明白,或许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正如她现在,毫无必要,
近乎于作践自己地讨好着情郎。
虽把吴征服侍得浑身舒泰,从女尼强忍的痛苦上看,她并不善于此道。目中
流淌的眼波再媚,想方设法地舒缓喉间的不适,都掩不去她秀眉时而挑起,时而
颤抖着蹙合的难过。
吴征从不以欺侮女子为乐,快感再强烈,再新奇,也不会让他沉湎其中。但
柔惜雪固执得近乎偏执,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只是吐出肉龙片刻稍事歇息,便
又含入整只在口。
让吴征惊喜的是,柔惜雪适应得极快。女尼曾身负绝顶武功,对身体也掌控
自如。现下虽不比从前,但也很快找到最适合的方式。不仅能减轻她自己的痛苦,
还能在樱口被塞满之际,以香舌舔洗着肉龙下部,令吴征快感倍增。
饱含泪水的双眸苦楚褪去,异样的光芒越发晶亮,吴征恍然大悟。
霍永宁欲将柔惜雪牢牢捏在手中,又苦于天各一方,一年至多见上一回。为
防柔惜雪脱离掌控,除了她身上的纹身等之外,更多还是施加精神上的烙印。宁
鹏翼留下的家学渊博,在这一块上也有颇多涉猎。柔惜雪多年来隐忍不敢违抗,
除了霍永宁与向无极两名十二品高手让她束手无策之外,也因宁家源自于现代的
精神掌控之术极有效用。
吴征明白其中的道道。他对心理学只是半吊子,比起宁鹏翼天差地别,但对
付宁家后人却已足够。今夜对柔惜雪颇多开解,正是解症良方。所谓要改变女尼
的形状绝非信口胡言,恰恰是对症下药。
柔惜雪重伤之后性情变得温和柔弱许多,对吴征的依恋之强也是她从前不敢
想象。二人倾心相谈之后,女尼亦是福至心灵,对吴征的话有了明悟。
痛苦是施加恐惧的最佳方式。以疼痛来让人恐惧,屡试不爽。但痛苦同样是
驱散内心阴霾的不二法门。柔惜雪心灵二十年来深受霍永宁荼毒,每当想起此人,
切齿痛恨之余,又惧怕不已。桃花山一役天阴门大败亏输,除了霍永宁计策得宜
之外,柔惜雪的心魔同样是重要原因。
吴征的阳物施以的痛苦止于肉体,柔惜雪心中偏没半点抗拒不快。只觉这根
阳物给自己带来不少痛苦,却越发地喜欢。它的粗大火热,令女子迷醉的气味,
甚至是膨大圆润的龟菇都有几分可爱,一时爱不释口。
喉间被龟菇抵个结实,窒息般的难受是这根可爱之物的滋味,迷醉的气味也
在口中留之不去。似乎这一刻吴征正霸道地侵犯着自己的樱口,将这处全然占据。
柔惜雪拼力地吞咽,去感受它的形状,习惯它的粗大。
柔惜雪再度吐出肉龙,香舌卷洗着龟菇。她美眸低垂,只见整根肉龙沾满了
香津,荧光发亮。再一想这些全是自己的功劳,羞涩难言之间,竟觉小腹中升起
一团暖融融的热焰。她又抬起目光与吴征对视,正见吴征紧咬牙关,双目赤红。
女尼心中窃喜,虽更觉害羞,又有一股坦然。
既已倾心相爱,又何须故作矜持,只从心而发便了。
「好主人……」柔惜雪将肉棒贴于脸颊边摩挲闻嗅,轻声道:「惜儿乖不乖?」
「乖……」吴征赞赏道:「任由主人塞得满满的也不躲,真乖…」
「人家也喜欢主人的棒儿,爱它还来不及,可舍不得躲。」
「肉娃娃浪成这样,它可难熬得要命了。」吴征指了指胯下,又顺势挑了挑
脚趾。柔惜雪以口侍奉动情以极,贴在吴征脚面上的幽谷花汁不断。湿淋淋的不
仅是肉棒,脚面上同样汁水淋漓,其水光晶亮还要更甚于肉棒。吴征大脚趾寻着
肉缝一挑,轻易便剥开两瓣肉叶,以趾腹抵着幼嫩洞口研磨。
「嗯……哼……」柔惜雪被突如其来的刺激激得一声媚吟。一下下发自心底
的本能反应让她面泛红霞,可是娇躯却全然停不下来,幽谷洞口正频频收缩,贪
婪地吮吸着吴征的脚趾。吸力之强,花肉一嘬一嘬,竟将足趾吃了进去。
吴征同样颇感新奇。与手指一样,足趾被吮吸时一样会传来舒适的异感,不
仅滋味甚佳,还大增情趣。以手指拨弄花肉常有,自家女眷们绵密软腻的触感各
个如数家珍。但以足趾挑拨,还被花肉小嘴一样吮吸着吃了一根趾节进去还是第
一回。
柔惜雪一看吴征受用的模样,就知他十分喜欢。且爱郎还露出新奇之色,两
人误打误撞,居然别开蹊径,不由相视一笑。
「主人,惜儿想……想像玦儿一样,用嘴吸出来……主人喜不喜欢?」
「喜欢,不过还得加一样!」吴征精神大振。柔惜雪的樱桃小口天生窄狭,
滋味大佳,其天性坚忍令深喉之技更是无双无对,吴征本就十分期待。再看她现
下满心主动,简直把自己像顶礼膜拜的佛门圣人一样侍奉,吴征揪捏着女尼峰顶
的梅珠,心痒难搔道:「还要惜儿用这对大奶夹着,和小嘴一起来。」
「十分符合身份的豪乳」,吴征总有些奇思妙想,奇形怪状的类比之言乍听
时柔惜雪又是害羞,又是好笑。女尼从这句话里还是听出吴征对自己胸前妙物的
喜爱。两人在文殊院时匆匆忙忙,又各有许多心思,并未全心感受欢好之美,更
没能好好细品对方身体的诸般妙处。现下说得开了情投意合,吴征毫不掩饰自己
的觊觎与欲望。女尼同样心喜,情郎对自己身体的喜爱,也是情意中极重要的一
部分。
「是……若做得不好,主人要教惜儿。」柔惜雪嫣然一笑,明眸中烟雾弥漫,
微扬上身将悬垂的豪乳对着肉龙略作比划,便双手一捧。
乳肉丰盈满硕,浑圆挺拔,再经玉手一捧,上沿处便拱起两道惊心动魄的弯
弧。女尼咬了咬唇瓣,将上身向前一凑,丰满的奶儿便将肉龙一口吞进幽深的沟
壑里,将中段的大半根都夹在中央。
温香烘软的丰乳触感绝妙,肉棒夹在其间如躺云端一样轻飘飘的,说不出的
销魂蚀骨。柔惜雪适时地一低头,半截艳舌轻吐,与穿透了沟壑的龟菇缠缠绵绵。
吴征极其满意地叹了口气,与她的爱徒冷月玦不同,冰娃娃爱的是吸起来的滋味,
而柔惜雪则爱的是这根肉棒。
女尼的双乳高耸丰满,肉棒被夹在沟壑底部,本如嵌了进去一样。柔惜雪双
手捧乳,低头舔龟,正把这淫靡之态看得「了然于胸」。乳肉绵软,固然舒爽,
却不够畅快,女尼略加思索,对此不甚满意。她将双掌由捧转为左右抚按,将乳
肉向沟壑间的肉棒一挤。
「惜儿……」无边无际的肉感奔涌而来,身体上的快感已让吴征爽得连连低
喝,柔惜雪的动作更是让他脑中嗡嗡直响。吴府里拥有一双傲人豪乳者不少,口
乳侍奉更是每回欢好都缺不了的助兴之举。但她们都是于乳房中段或捧或抚,绝
没有一人像柔惜雪这样,将乳尖抵在掌心,双手合十将峰顶挤在一处,那姿势犹
如在朝拜着阳物。
吴征被胸中的火焰烤得口干舌燥,牙关打颤。柔惜雪不知何时面上褪去了诸
般神情,讨好,欢喜,欲望,一切皆无。只剩下平日里她打坐合十,诵念经文时
的恬淡虔诚。吴征第一次觉得这样面无表情也是这般好看,柔惜雪虽生得娇美,
却极适合恬淡的气质。那股日经月累修炼而得的虔诚,只能更增人征服的欲望。
女尼一旦双掌合十,眉眼低垂,便是天底下最正宗,也最标准的朝拜姿势,
可为佛门表率。但她仪容姿态俱为参佛之时,垂下的明眸视线里却是一对玉白豪
乳夹着粗黑阳物。还樱口半张,以一截性感的香舌伸伸缩缩地点扫着青红龟菇。
吴征抓耳挠腮,犹如万蚁噬身一样难熬。肉棒上的快意如潮,让他想将女尼
按在身下肆意蹂躏冲锋,发泄体内的欲火,可柔惜雪现下的模样又让她不舍有半
分打扰。吴征忽然冒出个荒唐之极的感悟:认真的女人最美丽。
「主人喜欢惜儿这样吗?」即使出声发问,也没改变柔惜雪半分神态,全身
心投入其间。虔诚到纯净的一尘不染无思无虑,所行又是至淫至欲之事。
吴征久在众香国里流连,依然看得呆了,半晌才嘶哑着嗓音道:「喜欢……
再用力些……」
肉龙一鼓一鼓地发胀,胀得传来欲裂的疼痛。柔惜雪虽唇香舌软乳丰,技巧
只能算得一般,这样的侍奉,吴征所享用过的要比她能做的高明得多。可是今日
将射未射的关头来得比平日要早得多,除了肉体上的快意之外,自是视觉与心理
上的刺激之功。
柔惜雪双掌一并,压得更紧,两只弹性绝佳的丰乳,顶端被她挤压得仿佛糍
糕一样拉伸,令吴征又抽了口冷气。女尼俯首,饱满的天庭直抵合十双掌的指尖,
似正做着真挚的祈祷般将龟菇含在口中。
吴征虽不是佛教徒,也见过无数次这样的朝拜姿势。柔惜雪更是做得熟极而
流,即使掌中多合了一对乳峰,分毫不影响她姿态的正宗。两人其实都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竟会用于欢好之间。这一刻柔惜雪从心而发,坦坦荡荡。而吴征则再顾
不了许多,若佛祖降罪,他脑门发热之下不惜踏碎灵山。
男儿还没有与佛祖较劲的冲动,现下他只顾着寻求更多的快意,以让几乎胀
得要炸开的肉棒彻底地释放欲望。
女尼娇俏的容颜已看不见,只能见她青丝落尽的脑门上布着一层细细的汗珠。
肉棒的快意却陡然加强!樱桃小嘴只能恰巧容纳下勃胀的龟菇,两片樱唇在肉沟
里紧紧嵌合,立刻让肉龙一阵肉紧!而柔惜雪被龟菇填满,小嘴几乎难以呼吸,
再不复方才的恬淡虔诚。两片小巧鼻翼翕合之间,急促的呼吸让胸腔一起一伏,
两只豪乳就此将棒身又碾又磨。
几在忽然之间,气氛热烈,也淫靡了许多。柔惜雪摇晃着脖颈,让唇瓣与两
颊的嫩肉不停在龟菇上回旋。吴征双腿打颤,快感不住地攀升,口中赫赫连声地
抽着冷气。
柔惜雪听见情郎呻吟,情知正是关键之时,忙加了口中吸劲,越发卖力地伺
弄肉棒。
「再用力些……」吴征手脚发软,却觉终究差了那么一点点。柔惜雪伤后乏
力,此刻已颇见疲乏。她又不似玉茏烟技巧纯熟多变,即使力道不足照样能让吴
征癫狂。吴征也知柔惜雪难处,但他正在紧要之时,被吊在半空中难上难下,同
样十分艰难。
柔惜雪鼓足了劲卖力又吸又舔,人到此刻都有些奇异地感应。女尼经验颇浅,
从前对此事更不敢,也不肯有丝毫参悟,但此时偏能敏锐地察觉吴征正处煎熬之
中。也能察觉吴征分明极喜欢现下的模样,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总是差了那么
一丁点。
柔惜雪急得额角见汗,吴征憋得满面通红。几番想要罢手,以女尼的销魂花
径,奋力抽送一顿也能极尽满足。可事已至此,不占有这张柔润樱口实在不甘心。
男儿心中哀叹一声:「罢了罢了,莫要误人误己,今后慢慢再来不迟……」
刚想扶起柔惜雪,就觉樱口忽然奇异地发生了变化。两颊嫩肉无端端地伸缩
着,香舌不规则地律动着,唇瓣嗫嗫嚅嚅开合。毫无征兆,毫无来龙去脉,连经
验丰富如吴征都全然无法抓得到她的节奏。只觉这里一下,那里一下,全无重点。
可樱口香舌灵巧之极,处处不是重点,却处处爽快。
这感觉前所未有,吴征双腿绷得肌束块块鼓起,按住柔惜雪后脑哀吼道:「
惜儿再来……」
得了鼓励与肯定,柔惜雪知道掌握了诀窍,樱口香舌陡然提速。前所未有的
震颤感,前所未有的新奇快意,吴征呃地一声闷吼,尾椎一凉,阳精爆射而出。
夹在乳间的肉棒一胀一胀地脉动着。每一胀都有一大汩腥浓的液体激射而出,
直冲喉间。柔惜雪本就呼吸不畅,一时更觉窒息。她屏息凝神,合上双眸,几乎
放松了全身,心无杂念地依先前之法,双掌紧紧合拢将双乳夹得几成两片奶饼。
不仅是棒身,连两颗春丸都包裹在内。香口更是使出全副能耐,整条润舌震颤不
停,软滑的舌条托举着棒身,随着它的轻颤无微不至地爱抚着棒底。
一注又一注,即便家中娇娘如云,吴征也很少射得这么畅快。柔惜雪还是第
一次经历如此凶猛霸道的喷射,她不敢有片刻放松,强忍着汹涌的浇灌,口中吚
吚呜呜连声呜咽。待吴征终于射完,樱桃小嘴难以容纳如此多的阳精,喉间又被
呛了一口,终忍不住咳喘一声,香舌赶忙抵开肉棒,喷出小半口阳精在奶儿上。
吴征虚弱地粗喘,见状顾不得射精后的疲乏,伸手欲扶。柔惜雪报以个宽心
的笑容示意无妨,娇羞一笑,又忍不住咳了两声道:「主人射得好多……惜儿的
小嘴实在装不下……」
不待吴征说话,女尼自行捧起双乳,将残留遇上的白渍一口一口地舔去。—
—一时装不下,事后再吃干净也是一样。
「你……方才是怎生做的?」吴征还在回味销魂的滋味,贪看柔惜雪舔吃阳
精的媚态之际,仍念念不忘,又难以释怀地猜测道:「好奇怪……怎么没半点规
律?」
「唔……」柔惜雪猛地涨红了脸,不敢不回答,支支吾吾道:「其实有的,
再多片刻,主人就能发现有规律可循。」
「嗯?」吴征诧异地看着女尼,思忖道:「再多片刻应该不成,把持不住了。
若有规律的话,莫非……莫非……」
「主人猜中了。」看吴征狐疑又不确定的模样,柔惜雪嫣然一笑,唇瓣上还
留着未吃干净的白浊,说不出的媚人:「肉娃娃不会旁的,只会诵经……方才,
就是在诵经……」
「果然如此!」吴征重重一抚掌,叹道:「厉害!厉害!这篇是什么经?」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柔惜雪有些局促不安道:「这篇经文念时要
快,几无停顿……」
「怪道那么……额……嘿嘿,那么爽快……惜儿好本事。」吴征哭笑不得,
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赞。探身向前,捧着女尼的两片臀瓣,与她胸腹交贴一用力
抱了起来。
「主人……」
「叫夫君!」吴征对主人的称呼并没有特殊喜好,无可无不可。只是当下两
人欢好刚过,情投意合,对这位吴府的新女眷还是疼惜更多。
「夫君要带惜儿去哪?」
「一身黏黏糊糊的不难受么?」
「不难受,都是夫君的。」
「额……那总该把汗水洗干净,否则一会儿全是酸臭味。」
「惜儿听夫君的,但是……」
「怎么?」
「洗的干干净净了,惜儿还要夫君把人家射得身上都是黏黏的。」
「夫君当然可以,你撑得住么?」
「可以可以,惜儿喜欢,惜儿想今夜就全是夫君的形状。」
「傻瓜!」柔惜雪固有初尝恋情后的百般依恋,也因急于摆脱过去的阴影。
吴征在柔惜雪的额前吻了一口,心中微疼,轻声道:「一会儿洗得清爽干净了,
还要依惜儿之言好好奸弄惜儿,非得把惜儿奸得浑身发软,明日爬都爬不起来为
止!」
「啊……」想起情动时不知羞耻的骚浪话,今日情动如潮,什么羞事都做了,
什么浪言也敢说出口。柔惜雪再也承受不住娇羞,一头埋进吴征胸膛不敢见人。
浴桶里的水放了半夜仅有微热的温度,但在炎热的夏夜倍觉凉爽。两人沉入
水中,一同发出声不知是打冷战还是放松的呻吟。
吴征内功深厚,呼吸悠远绵长。柔惜雪伤后运不得内功,呼吸急促。吴征呼
吸间会将柔惜雪高高顶起,女尼则像揉面团一样,将美乳不停地向吴征身上挤压。
女尼体力不济,在水中一泡便迷迷糊糊,闭目伏在吴征身上养神,吴征则轻
柔地为她浆洗娇躯。粗糙的大手抚过每一寸肌肤,粘腻尽去,仿佛洗尽铅华。
柔惜雪精神渐复,捉住吴征的手贴在脸颊边道:「你待家中的娘子都是这般
好么?」
「是啊。玦儿没与你说过?」
「这些私事……怎么说……只说甚好,可不敢说起来。」柔惜雪闷声羞道。
冷月玦从前当然不敢当她的面提起床笫之事,但一想今后俱为吴府的女主人,免
不得会有同床共欢之时,一下子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那今后惜儿慢慢享受便是。」吴征捧着手将水一把一把地淋在柔惜雪身上,
道:「女儿家都是水做的,平日她们都陪着我吃苦,帮着我打点内外,当然都要
宠着才是。」
柔惜雪百感交集,一时无言,只紧紧抱着吴征,如胶似漆,不肯有丁点分离。
「乱世里打拼诸多不易,不过吴府有一点好,有什么事都是大伙儿互相帮衬
着来。惜儿从前孤苦伶仃,今后就不要一人去扛下所有事情地逞能。咱们家里都
会帮着你。」吴征面露微笑,柔惜雪成为自己的女人,内宅免不得要好一番骚动。
他有些等不及想看看祝雅瞳会是什么反应。
「惜儿好开心……」柔惜雪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松快。忙碌艰辛了大半生的女
尼,难得有眼下的惬意。
「你看看,这几回吴府要有新的女主人,连沐浴的水都是夫人们亲手准备的。」
吴府的规矩,内宅不允许他人随意出入,即使在镇海城,规矩也依着办。何
况是有新女主人这种私事,烟波山上的倪妙筠,还是镇海城的柔惜雪,都不可为
外人道。今夜两人要玉成好事,怎会假手他人?
柔惜雪吃惊似地一个哆嗦,哪里还敢搭话。这里共有三只浴桶盛满了清水,
还有吴府特有的淋浴。两人欢好之后一身粘腻,当先在桶中搓洗,再用淋浴荡涤
方得清净。备的清水如此之多,师妹与徒儿「经验丰富」,知道不云雨几度,难
以罢手。
大手流过清水润得粉嫩娇柔的肌肤,顺着背脊往复揉洗一番,又滑向臀儿,
柔惜雪不由紧张地缩了缩胯间花肉。在文殊院里被射得汁水淋漓,回到院里虽还
未曾用过。但情动之时花露潺潺而流,想必粘腻不逊被射得满满当当的小嘴与奶
儿。且这处芳草浓密,也不知在水里浸了片刻,乌绒是否还卷缠在一起。
先前未想还不觉,一旦注意力转至胯间,立觉清凉的水流让幽谷分外敏感。
吴征搅动的水波,波纹荡漾而过,幽谷被荡得阵阵酥软,连一颗芳心都随水荡漾
起来。
两人都不多言,互相替对方洗净身体,又像在感受爱侣的每一条曲线,每一
寸肌理。捉着吴征的肉龙,男儿的象征再度昂扬而起,在凉爽的水流里分外火热,
柔惜雪抿了抿唇。感受着他的温柔与强大,想到今夜可能真的彻底无眠,不由又
是惧怕,又是期待。手指嵌入两片柔脂,神秘的花园比水还软,比水还滑,吴征
念及在文殊院里的大胆销魂,不由又起征伐之心。
「哎……」柔惜雪微惊声中,已被吴征横抱出水。残留在身上的水流顺着娇
躯的凹凸玲珑化作几道水线滑落,出浴之姿,娇美无伦。
香皂的花香在娇躯上流连,一身被涂得爽爽滑滑,再在莲蓬花洒下快速洗净。
吴征依前的姿势将女尼贴面抱起,湿淋淋地就要向屋内走去。
「啊……」柔惜雪被吓得不轻,看吴征的意思似乎连衣服都不准备穿上,要
在月夜里赤裸着回房。她几度张嘴终说不出口——此刻尚未情动,要说出这番话
太过羞人,情急之下道:「总要抹干净……」
「不用这么麻烦,反正很快又要湿了。」吴征调笑着哈哈大笑,顺手抓起一
面浴巾将女尼包裹,向屋内行去。柔惜雪从前修佛法,当掌门,一丝不苟,逗弄
起她来甚是有趣。
柔惜雪再度埋首不敢见人,一会儿盘缠大战,汗水与花汁想必片刻也止不住,
果然是很快又要湿了。这么一想,花肉又是一阵收缩,刚洗得清爽,似乎又起潮
湿粘腻之感。与此同时,贴着的男儿肌肤也热了起来,抵在臀间的肉棒也一阵悸
动。
果然吴征的呼吸变得粗重,仿佛怀抱一人有些力不从心,踉踉跄跄地三步并
作两步抢入房内,将女尼向床上一抛。
欲情如火!腾云驾雾般落在床上的女尼混不觉疼痛,不知是床帏松软,还是
顾不上察觉。吴征一个箭步抢上,抓着浴巾一角用力一抽,柔惜雪被带得翻滚了
半圈,趴于床沿玉体裸呈。女尼顺势屈膝跪起,将月白丰翘的臀儿耸了起来,准
备迎接一轮要命的抽送。
不想狂暴暴雨并未到来,一截湿软的舌尖温柔地舔上幽谷,划开幽谷好一阵
勾钻,又向上舔入臀沟,顺着菊蕾打转。
柔惜雪娇躯剧颤,一瞬间又惊又吓,面色苍白如纸。她从未想过会有男子如
此折节,先前的口舌侍奉吴征十分喜欢,可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能享用,且滋味
之美难以想象。她喃喃道:「主人不可……不能……」
「每一个都说不能,每一个都喜欢得不得了。」吴征轻笑一声,舌尖轻点着
翘如婴指的肉珠道:「你在教我做事啊?」
「没有……惜儿不敢……就是……就是……」柔惜雪哀声阵阵。肉棒插弄虽
爽,论温柔却比不得舌尖又舔又刺,难怪吴征方才这般喜欢。女尼不自觉间竟哭
了出来,不知是惶急,还是感动莫名。
「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吴征饱嗅骚香,顺手在眼前的丰臀上来了一掌。
这一掌力道不轻,月白的臀肉上立时留下五根发红的清晰指印。吴征发狠似
地将舌头像利剑一样刺开幽谷,柔软的舌尖被他绷得笔直坚硬,在花径里奋力旋
转,对女尼的不听话施以严惩!
「呜呜呜……」幽谷口的小肉圈却急促地收缩,仿佛要将舌头给吸进花径里。
花肉则畅快地蠕动,舌尖点向哪里,哪里就是一阵痉挛。柔惜雪哭得梨花带雨,
情绪似已崩溃。高翘而起的臀儿与她的私密处一般扭动着,全不知是躲闪还是迎
合。
一注注的花汁滴洒,从小泄的涓涓细流到大泄的潺潺不止。柔惜雪的丰臀已
全没了左右扭动,只剩下一前一后地迎送。快感的洗刷之下仿佛昏了头脑,她心
中不知怎地万般委屈,柔荑揪着床单,银牙紧咬,鼻端里尽是妩媚娇柔的呻吟叹
息。
恼人的舌尖钻探着最神秘的花房,每一下都让人欲仙欲死。腰肢一会儿塌下,
让雪臀翘出完美的圆弧。一会儿又拱起,花径里的酸麻让人难以抵受,止不住想
逃。可刚刚逃开,那股空虚更是逼得人几欲发狂。
不知过了多久,吴征似是舔得累了才抽离幽谷。柔惜雪刚刚松了口气,就觉
两根细长坚硬之物又粗鲁地探了进来。说是粗鲁,其实花房酥软如泥,花肉频频
开合,正是欲情最浓之时,再凶悍地抽送也承受得住。何况只是两根手指?
「主人……惜儿要晕过去了……」
「才这么点就要晕?」吴征笑着又在雪臀上来了一掌道:「莫要忘了,不许
躲!」
「是……惜儿不躲。」
一掌下去,白花花的臀肉晃得人眼睛发晕,吴征大感爽快,不由又拍了两掌
过足手瘾。这才双指一弯扣住花径里粗糙的小肉粒,又一口含住肉珠,不管不顾
地死命抠挖吸食起来。
柔惜雪在第一刻就已酥软,若不是吴征扶着她胯间,女尼早已一跤瘫倒在床。
被蹂躏的幽谷全是巨大的快意,委屈兮兮的心里却又甜蜜无比。粗糙肉粒像是魔
力十足的法宝,无论按压,还是摩擦表面,每一下都让脑中阵阵雷鸣。与充血翘
起的肉珠内外呼应,直让人外焦里嫩,欲仙欲死。更何况逗弄肉珠的还是吴征的
舌头,那种温柔触感,再想象其中的淫靡,光是画面就血脉贲张。
柔惜雪从未被这般双管齐下,哪里经得住如此高明的手段,片刻间便似娇躯
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躺在云端,被流云载着在天际徜徉。流云终究不踏实,柔惜
雪胡乱拼命地抓着,想要抓住些可依托之物,又偏生什么都抓不到,无可凭依。
高潮突如其来。晕晕迷迷的柔惜雪忽然一声凌厉尖叫,腰肢猛地一塌,翘臀
猛抖。一抖便是一注花汁从缝隙里喷洒,一抖便是淫艳四射的咕唧声大作,手指
搅拌花汁的水声一时竟盖过了虚弱的哀啼呻吟声……
柔惜雪满身香汗,气息奄奄,被吴征翻转过来时泪眼涟涟。模糊的视线里见
到吴征带笑的面庞,女尼娇弱不堪地嘟起樱唇,双臂张开,状若委屈到了极点。
「唔~ 唔~ 」
入耳均是撒娇声,吴征环抱柔惜雪,却不依不饶道:「舔干净。」
面上被骚香花汁兜淋得湿漉漉的,本是吴征使坏,却怪到柔惜雪头上。女尼
不依地撒着娇,又顺从地伸出香舌,一点一点地将花汁吃干抹净。一边舔吃,一
边撒娇地嘟唇,泪珠更是不时地滴出一大颗,楚楚可怜。
吴征心中暗叹:这女尼真是……比陆菲嫣还爱撒娇,比瞿羽湘还好欺负,真
的好玩……不是,真的惹人怜爱。
「这回一点都没躲,惜儿真乖。」趁着柔惜雪泄得正舒爽,幽谷里娇软不堪,
吴征分开她的双腿架在自己身上,怒发冲冠的肉棒又对准了洞口。
「主人……」柔惜雪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想再落泪,喉间却哽咽着说
不出话。
「好啦,不用惊喜,我们家都一样,你待我好,我就待你加倍的好,你又待
我加倍加倍的好,日经月累,一个个都好得没了边。」
「嗯……」柔惜雪赶忙抹了抹泪水,美眸流转向胯间一望,羞道:「主人要
……要奸弄惜儿了么?」
「是呀,依惜儿之言,洗得清清爽爽之后,又要把惜儿奸得浑身粘腻。嗯!
为夫要把惜儿奸得从里面开始黏黏的,一直黏到身上都是。」
「嗬……」柔惜雪胸口一塌,似乎五内俱颤。藕臂无力地搂着吴征,细声细
气道:「请……请主人把惜儿里面弄得黏黏的……」
女尼身上犹带着浴后未干的湿气,额角边香汗如珠,幽谷里更是湿得浆汁淋
漓。每一种湿润都是那么诱人,都是情欲的味道。
吴征慢慢挺腰,轻轻将龟菇送进幽谷里。刚泄过的幽谷仍酥麻无力,即使龟
菇的突入带来巨大的快意,洞口的小肉圈却是一点一点地收拢。就像女尼脱力的
藕臂,痴缠吴征之时缓缓抱紧。
别样的快意让吴征闭目享受了一番,才继续突进,直达花心。光滑腻润的花
肉分明奇紧,偏生全无阻滞。就像女尼吚吚呜呜地摇晃着臀儿难耐非常,却半点
不能抵抗吴征将她的花径贯穿。在文殊院里吴征已尽情享受了一回,情知这样的
花肉最适合奋力抽送,犹如在旷野里策马奔腾一样爽快。
他静待柔惜雪适应了片刻,柔声道:「主人要来了。」
「嗯。」柔惜雪重重点了点头,以吴征的强壮有力,一旦大开大合地发动起
来,必是狂风暴雨!女尼抿紧了唇瓣,紧张地期待着。
「别怕,惜儿看清楚才成。」
吴征双手各握一只纤美足踝,双臂大张向上一举。柔惜雪的双腿被刺斜里反
压而下,几乎压至双肩,胯间由此不仅大大地分开,更是幽谷朝天,花唇正羞人
地一张一合,仿佛在贪嘴地吃着嵌入的龟菇。
「自己抱好这里,好好看。」吴征示意女尼自行攀稳了双膝,助他固定好姿
势,这才一轮抽送!
「唔……主人……」柔惜雪哀啼一声,幽谷被冲击满贯之后的胀痛难耐,旋
即肉棒抽去后更是巨大的空虚。空虚得人心里发慌,再顾不得胀痛。因两人姿势
的缘故,柔惜雪的视线里满是黑绒丛生的胯间,那贲起的幽谷花唇肥白丰满。一
黑一白间,裂开的花径里一抹鲜艳如血的红。
朝天的幽谷,杵落的肉龙,一切都淫靡到了极点。就连吴征要她攀住膝弯也
是有意为之,如此一来,她虽被插弄得身娇骨软,却能全身发力,不至于瘫软于
床,看不清胯间的淫靡艳色。
「主人……太大了……」感官与视觉的双重刺激,让吴征直抽送了三五回,
柔惜雪便开始颤抖起来。女尼心中羞涩,却舍不得离开这抹艳色。严丝合缝的蜜
裂,小嘴一样含着一只粗长肉棒,鲜红的花肉痴缠着它被来回杵弄不停。那肉棒
将花唇抵成一圈幼圆,狠命地杵下没入丛生的黑绒间,直插得花径里痉挛连连,
升起酸麻淫痒之感。
「好不好看?」吴征又是一轮狠命地抽送,让女尼哀鸣阵阵。见她妙目一眨
不眨地盯着胯间淫靡,花汁越流越多,插弄间像喷泉一样从朝天的幽谷里飞溅出
来,不由兴致磅礴,一下下的重击到底。荷包样的花唇一张一合,肉棒插入时合
拢,抽离时舒张,配合得天衣无缝,让吴征畅享奋力抽送的爽快!
「主人在奸弄惜儿……惜儿好快活……」柔惜雪哀戚之声又曼妙婉转,每一
下都像被插进了肉里头,心肝都像要被插得从胸腔里跳出来。肉棒挑开洞口,直
探藏匿于幽深的敏感花心,美妙得难以抵挡。女尼眉舒眼媚,悬空的臀儿起起落
落地筛动,一片狼藉。
「问你好不好看,答的什么?」吴征笑骂,连着几下重挺之后,将肉棒插到
最深,压着花心嫩肉转动腰杆碾磨。女尼哭叫着哀啼,险些背过气去。
「好看……」
「什么好看?」
「主人奸弄惜儿的样子好看……」柔惜雪气息奄奄,好容易缓过一口气,一
边答一边啜泣连连,娇弱不堪。幸好吴征并未一心用强,否则抓住时机再狂捣猛
送,非得把她弄得晕过去不可。
「这才乖。」吴征低头与她一阵深吻,吻得柔惜雪喘息更急。幸好幽谷被蹂
躏了一通之后肉棒静止不动,才得片刻止歇。
柔惜雪咬了咬唇瓣,微觉凄然,不安道:「夫君莫要停下,惜儿受得住。」
「傻瓜,你受不受得住,我不知道么?」
柔惜雪现今身子骨弱,当真挨不住吴征连番征伐。两人在文殊院交合了一回
之后,回到小院吴征便由她服侍,更不做任何忍耐,该射就射,就是怕伤着了她。
「那……夫君这样……会不会难受……」
「不会,惜儿的身子这般好,一会儿照样射个畅快,把惜儿身上弄得黏黏的,
哪里来的难受?」吴征起身又攀起柔惜雪的玉腿,这一回抓在她浑圆的腿肚子上,
不叫她使力,道:「我们的修行从这一回开始,今后就会越来越好,就算整夜整
夜的欢好,你也不会承受不住。」
柔惜雪又羞又喜。喜的是武功将回到自己身上,再不是弱不禁风。羞的是今
后好一段时光,两人都将连夜欢好不停。想起吴征先前所言,要把身体里的每一
处腔道都变成他的形状,实在不是虚言。念及此处,柔惜雪一阵心悸,幽谷却是
一阵收缩,自行沁出一汩花汁来。
「谢谢夫君。」柔惜雪只觉压着自己,深入自己体内的男子几有再造之恩,
她除了一个谢字已不知该说什么感恩之言。女尼挣扎着挺起背脊悬空,双臂支撑
着娇躯,先送上个甜到发腻的香香长吻,才松口道:「主人不必垂怜,惜儿想看
着主人……把惜儿从里到外都奸弄得黏黏的……」
「这就来了,看清楚!」
吴征奋力一抽,粘腻的花肉好似胶在肉棒上,被生生从花径里抽出洞口。那
花唇分开,花肉外翻,香骚淫液闪着津津亮光。这媚肉又吸又咬,着实让人挨不
得,不仅柔惜雪看得心惊胆跳,凭空又泄出汩花汁,吴征也闷吼一声,将肉棒飞
速插回这处艳肉里深深扎根,才能稍缓欲火。
直起直落,狠出狠入,一轮轮深插到底的滋味,美到了心田深处。强烈的充
实感,让柔惜雪失神似地随着每一次插入而惊叫。一身雪肌全敷上情欲的粉红,
花汁不要命似地倾泻而出,仿佛看着自己黑绒丛生的幽谷被反复插弄,比在菩萨
座前交合还要更加刺激,更加催情。
男儿的征伐却无休无止,每一下都尽根到底,再狠命地抽离,抽送之快令龟
菇雨点一样敲打着花心,且越战越勇。耳听得胯下美妇的呻吟声越发高昂,呼吸
纷乱,吸气时尽是抽着冷气的声音,吴征也兴致越发浓烈。
「好个骚浪的艳尼姑……」
柔惜雪万分羞涩,玉骨之躯却享受无比地自行迎合每一轮抽送,连悬空的臀
儿都不要命似地筛动着抬高,迎合肉棒落下之时能插得更深更重,让媚肉更加肉
紧。
「要来了……全数接住,一滴都不准漏出来!」吴征闷吼一声,面红目赤,
闪着嗜血的凶光。
「是……」柔惜雪娇躯没来由一阵大颤,深吸了口气,双掌抓牢了床单,迎
接销魂一刻。那幽谷间的媚肉仿佛有了意识,一阵强似一阵地收缩,抽紧!
穴心里传来强劲的吸力,一下就让人觉得无比贪婪,不仅要把大汩的阳精吸
出来,还要牢牢地含在花径里。即使泄身之后花房松软,又被巨物开拓得一时难
以合拢,也不能漏出半分。
这强劲的吸力便是男儿的销魂窟,吴征把持不住,精关一松,顶在凤宫之口
的龟菇猛然激射!
强劲的水柱冲刷着花心软肉,柔惜雪只觉小腹之间忽然涌出股暖意四面扩散,
将四肢百骸全然吞没。轻飘飘,浑不受力,又有股神奇的力道让娇躯不住地痉挛。
那花心欢畅地回应,颤抖地在龟菇马眼上来回点扫,两人一同发出叫声,一低沉
嘶吼,一高亢呻吟。
「夫君……」柔惜雪牙关咯咯冷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弹起死死搂着
情郎。喷香的珠唇死死吻住吴征,胯间却逼命似地扭动。腴润的腰肢之下,丰臀
像只白玉磨盘旋磨着,将龟菇卡在凤宫深处翻搅着无数波涛。什么吸紧了,接住
了,在这至激至情的一刻都抛到九霄云外。
吴征同样使出了浑身气力,以他的姿势虽只能小幅度的抽送,但力道十足之
外,更让抽送密密频频。啪啪啪的撞击之声大作,密如瀑布敲打着岩石。两人均
逼命一样扭动,一个想把对方都吃进自己胯间,另一个则想扎得更深。
「惜儿不成了……」柔惜雪胡乱地甩着头,本能地抛起坐落,猛然间脱力掉
下龟菇正中花心!巨大的快意袭遍全身,女尼花汁喷洒,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
瘫倒在吴征身上,气息奄奄道:「夫君奸弄得惜儿……又尿将出来了……」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43
第十二集:山秀芙蓉
第一章、将期轩冕。欲冠群英
经过了一夜宵禁,天光放亮时镇海城又忙碌起来。贼党闹出的事情影响了百
姓日常生活,但日子还要过,镇海城的繁华在风波过后依旧。
风泊客栈在镇海城的最中心大街处,比起城门口的几家来当然更为奢华舒适。
杨宜知醒来时,正对着窗明几净,天日正好。
从大牢里被放了出来,摆脱了暗无天日与臭虫满地,到这家镇海城最好的客
栈里用柚子叶跑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又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才来得及感慨。
从小到大,委屈也不算没受,但这么大的委屈还是第一回。受人冤枉也就罢
了,那大牢真是……就算在牢里已尽可能被优待,杨宜知也绝不想再进去呆上哪
怕一刹那。
幸亏掌门师兄来得及时,杨宜知感慨一声。自小到大两人相厚,吴征将他救
了出来,也不怪罪,只拍了拍师弟的肩膀,摇头道:「是他。我已清理门户。」
杨宜知默然,总是传道授业的恩师,也曾是自己的骄傲。可这样一个人,真
实身份却是门派大敌,杨宜知百感交集。昨夜倦得很快入眠,今晨一起,虽是风
和日丽,依然有难言的惆怅。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却老实不客气,店小二绝不敢这么敲门。杨宜知一
骨碌爬起来,清水抹了两把脸整好衣冠,赶忙开了门,门外来的居然是二师兄戴
志杰。
「没吵着你安歇吧?」
「没有没有。」杨宜知陪着笑,拉椅子请师兄坐下。相较而言,吴征一向和
颜悦色也开得起玩笑,杨宜知对掌门师兄虽尊重,相处起来也没那么多规矩。对
这位不苟言笑的二师兄,他反倒更加惧怕一些:「二师兄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戴志杰瞪了他一眼,倒没开口呵斥,反而宽慰道:「辛
苦了。」
师兄弟之间对视,目光温暖而哀戚。顾不凡一生对门派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到头来教子不善,妻子二人背叛师门坑害忠良,他以死尚不足以赎罪。作为弟子,
戴志杰日以继夜想为师尊洗刷污名,杨宜知现下也背负了同样的前尘之罪,不由
升起同病相怜之感。
「这有什么。」杨宜知苦笑,两兄弟心意相通,他也拉开椅子坐下道:「今
后才有的苦咯……」
「掌门师兄没怪你,不必如此。」
「他也没怪你。」杨宜知瞪了戴志杰一眼,道:「对了,掌门师兄如何了?
二师兄既然来了,何时一同去拜会?」
「他没空,所以才特地着我从烟波山乘扑天雕赶来。」戴志杰意味深长道:
「掌门师兄重伤在身,倪,冷两位仙子日夜守护,无论生人熟人,一概不准靠近!」
「哦……」杨宜知心下恍然,强抑振奋之心道:「掌门师兄闭关疗伤,不可
前去打扰,待他伤愈我再去便了。」
「你心中有数就好。这段时日镇海城的相应事务,我代大师兄暂时打点,你
来帮我。」戴志杰瞥了师弟一眼,面泛恶心之色道:「我还带了个人来,扔在掌
柜处看管,你自己去领。」
「谁呀?」
「还有谁?」戴志杰忍不住冒火道:「当然是火虎堂的厉白薇,掌门师兄待
你真是够好的了!冷仙子已废了他的武功,掌门师兄刻意交代过,这人女子的那
一面没听说做什么恶事,也就罢了,男子的那一面血案累累,三日之内务必毁去!
至于其他,看你受了那么大的罪,由你处置!」
「是是是。」这种癖好昆仑派上下就他一人有,吴征对此异常反感,这一回
「法外开恩」,杨宜知喜出望外道:「谨遵师兄吩咐。」
「门中叛徒之事,我问过掌门师兄,他说我们昆仑派不搞连坐,更不怪罪于
你。」戴志杰起身欲行前又吩咐了一通,望着笑嘻嘻的杨宜知道:「你跟我装没
事人没有关系,到了掌门师兄面前不要这般。掌门师兄宽宏大量,赏罚分明,他
知你心里苦。你我都曾逢其事,我也懂。」
「二师兄放心,我这一生都是昆仑弟子,杜中天也终归曾是我师父。掌门师
兄不搞连坐,但是过便是过,授业之师犯的错,做弟子的理应承担。二师兄不也
是这么做的吗?」杨宜知欠身郑重道。
戴志杰板着脸,半晌后道:「快去领人,该干嘛他妈的干嘛去,尽说些废话。」
……………………
晨光灿烂,日上三竿的时候,闹中取静的小院里也终于有了人声。
凉亭石凳上,年轻的男子神采飞扬地说着故事,身旁的女尼则垂着头,嘴角
泛着一丝微笑,正听得入神。
「紫霞深陷险境,至尊宝面对着紧箍和观音菩萨的忠告,我猜他心里一定是
万分愿意带上紧箍的。因为除了戴上紧箍之外,想救紫霞别无他法。可惜戴上紧
箍之后,和紫霞就情缘断绝,再无相见之日。所以这一刻,至尊宝一定十分为难,
你说,他是戴呢?还是不戴呢?」
男子似已全然投入到精彩的故事里,耳听身旁有悉悉索索的响声,又过了片
刻才偏过头去。只见女尼手上多了一顶以柳枝编就的圆环。她看了看显是十分满
意,将圆环朝头上一戴,双手合十,却又扭身连连,摇头晃脑。活像个刚戴上紧
箍受戒,仍不安分的顽皮新僧,十分可爱。
男子失声而笑,摸了摸柳枝环道:「他当然戴了?」
女尼点了点头,柔声道:「他若真爱紫霞,就一定会戴。着眼于前,才有将
来,这个道理就像……就像……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额?这类比还真新奇,有道理!」男子开怀地笑了起来,摘下女尼的头环
道:「你能这么想我高兴得很,欢迎回来,天阴门柔掌门!」
柔惜雪双手维持着合十之姿,闻言躬身一礼。内息在体内流动,虽弱,虽阻
滞多多,但她仍时时刻刻鼻尖发酸,想要流泪。这样的内力,渴盼了多久,四处
晨光下仍觉犹在梦中。
重伤之后报仇无望的消沉在这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她不仅重新拥有了力量,
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好伴侣。风华正茂的吴征,一次又一次地翻转乾坤,化不可能
为现实。柔惜雪心潮起伏,对身旁的少年郎越看越爱,满心感恩与欢喜。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着眼于前,才能争取将来。」吴征拍了拍柔惜雪。女
尼丹田已毁武功全失,经脉里又残留着无数散乱的内力。所以吴征传给她的,几
乎是未经修改的《道理诀》。柔惜雪不明神经与细胞之学,吴征只能在交合时引
导她的内力运转。这女尼天资之聪颖当世屈指可数,靠着「死记硬背」强行开辟
出新的运转路线。假以时日,待她圆融贯通,仍是不可轻视的高手。可惜她丹田
已毁,不能再温养内力,想要恢复从前的武功已不可能:「报仇雪恨,我们一定
能做到。」
柔惜雪自小到大,从未像现在这般信心十足。在这样一座强大的吴府里,即
使是暗香零落也不再那么可怕。女尼深吸了口气,她现下全身心都要投入的,就
是让吴府更加强大起来,陪伴吴府的主人迈出最重要的一步——跨上武学的登峰
造极之路。
「从今往后,唯吴掌门之命是从。」柔惜雪庄重说完,又弯眉妩媚一笑,倚
在吴征怀中甜甜地道:「主人,该修行了。」
「正是。」吴征拍拍腿起身,道:「请惜儿指正。」
「惜儿不甚荣幸。」万料不到有朝一日,会在小院里陪伴这位天阴门衰弱的
「罪魁祸首」渡生死玄关。小院里没有醉舞绮席,没有清歌绕梁,只有孤孤单单
两人唇齿相依。在他没有跨出那一步之前,不会有人进来,他们也不会出去。柔
惜雪痴痴地想着,以吴征的资质,数月时光足矣。数月太长,金山寺一役过后,
外界风起云涌,必然有许多变化,吴府还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数月又太短,仿
佛转瞬即逝,她已觉这处小院好过梦寐以求的西天极乐,不舍离开。
吴征倒提长剑,剑尖点地,闭目微扬首,一呼一吸之间,澎湃的内力在四肢
百骸间奔腾。他的内功已积累得极其深厚,胜杜中天如探囊取物,力敌屠冲二十
余招互有攻守。新得柔惜雪的玉骨之躯后,已完完全全站在十二品的门槛前。但
是武学不是筹备粮米,只需不停堆积到数了即可。境界就算近在眼前,也有看得
见摸不着,一辈子难入其门的可能。
剑锋寒光闪烁,剑尖一颤,长剑翻转,吴征平平刺出一剑,令柔惜雪目光一
亮。这一剑朴实无华,甚至不带丝毫烟火气。但是武功就是这样,修行过程中往
往眼花缭乱繁复无比,但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大道至简。一拳,一脚,一记直刺
横劈,简简单单中力道雄浑,让人难以匹敌。似祝雅瞳的「迷梦八式」这等高深
武学,则是绝顶高手都不会轻易使出的搏命之招。
柔惜雪精研天下诸多门派武学,眼光不仅高,还十分独到。吴征这一剑力贯
苍穹,又能使得举重若轻,相比他在金山寺里的武功,分明又涨了一截。柔惜雪
不禁感叹「道理诀」的神奇,不仅在内力运行之道上独辟蹊径,双修之法也是功
效如神。据吴征所言,双修只可为辅,不可为主。这等速成之法,双修的次数越
多,时候越久,效用也就越低。但眼前自己「新鲜热辣」的玉骨之躯立竿见影,
还是让女尼芳心可可,羞意连连。
吴征一剑既出,后招源源不断。只见他剑势如潮,翻翻滚滚,神在剑先,连
绵不绝。出招看似心不在焉,其实每一式都有迹可循。发剑看似遵循招法的条条
框框,细微处又随心所欲。
这一套天雷九段五十余招打完,吴征收招,满心期待地看着柔惜雪。练功是
正事,两人再亲密也不可嘻嘻哈哈。——就连在桃花山谷底,溺爱如祝雅瞳也不
苟言笑。柔惜雪也是一样,更不敢稍动旖旎之心。
「这一路使得怎么样?」
「杀气太重了。」
「昂?」吴征大吃一惊,他对今日这一路剑招最为满意的地方,就是信手拈
来,举重若轻。尤其是每一剑都有鬼神莫测之机,还能不带烟火气。这么空灵神
妙的剑招,居然被评价为杀气太重,心理上着实有点难以接受。
「你的人虽然没有杀气,可是,这里都是杀气。」柔惜雪纤指在吴征身周画
了一圈,只见他身旁的花草至今依然摇晃不绝,扬起的尘灰也未落尽:「你现下
的样子只是刻意为之,一身杀气想藏起来,可惜藏不住,说明你离真正的随心所
欲还差得很远。」
吴征挠挠头,果然草木摇杀气,这一下被打击得不轻。也还好是柔惜雪,若
是换了祝雅瞳,就方才志得意满的劲儿只怕已一棍子敲了过来。
「再练。」不爽归不爽,柔惜雪说的确有道理,正中吴征软肋。他心中也不
由一凛,每回双修过后,功力总有长足的提升。在与柔惜雪双修以前,也满拟晋
升十二品修为是当然之事。得柔惜雪点醒也有些自责——以祝雅瞳之聪慧,还要
入江南游历十余年,历经多少生死关头才能跨越那道门槛。以陆菲嫣积累之深厚,
同样要闭生死玄关苦修数月。天下间哪有多少易如反掌?何况是武道极途。
「不着急,你跟着我试试。」柔惜雪取了根树枝当作短剑——她刚刚恢复内
力运转,功力甚浅。女尼也是一剑刺出,但招式与天雷九段的气势雄浑全然不同,
只是云淡风轻,简单得几乎简陋,就是一剑直刺,全天下没有人不会。
「嗯?」吴征虽有疑惑,但已跟着柔惜雪的剑招使下去。直刺,上步直刺,
横劈,挥砍,斜挑,剑招之中最为基本的路子一遍又一遍地演下去。
柔惜雪心中自有慧剑,以她眼光之高,自然一眼就看出吴征武功的缺陷所在
——根基不足。缘由不是吴征从小偷懒不下苦功,而是功力进步得太快。天资极
高者也需要三四十年才能达到的境界,他二十岁出头就已办到,用于打熬根基的
时间自然不够。这一点与祝雅瞳不谋而合,自从桃花山谷之后,祝雅瞳对吴征打
熬筋骨,筑实根基的修行就没有断过。
这一练不知不觉就练到天将入夜,完成一天的功课之前,最后一遍柔惜雪才
将剑招略作改变。改变简简单单,吴征瞥一眼就能明白。不过是直刺途中忽然偏
了一寸,上步直刺的步子小了些,刺的方位低了三分。吴征却一招一式使得分外
凝重,这些根基之外的点滴改变看似不大,但天下间所有繁复至极的招式都由这
一点一滴的改变,增加而来,以他现下的武功,体悟起来比初学武艺时分外不同。
……………………
时光荏苒,转眼间金山寺的激战就过去了大半月。这一日,盛国皇帝先发国
书,再颁圣旨。国书中谴责大秦朝堂纵中常侍屠冲,昆仑派弃徒,暗香零落贼党
杜中天暗中残害盛国百姓。圣旨则下令屠冲于紫陵城门外荒郊曝尸三日,杜中天
十日之后于菜市口凌迟处死。再有犯者,以上为例!
这是张圣杰二十日里第四次在金銮殿的朝会上龙颜大怒,怒火之盛前所未有,
几至暴跳如雷。君王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国境内出现刺客。何况针对的还是
吴征,于友情,还是于他对盛国的至关重要,都是君王大怒的原因。凌迟处死这
样的重罪极其罕见,盛国人人赞颂的明君初次降下这等罪责,还是御笔钦点,杜
中天这辈子也算不枉了。
当日屠冲的尸体就被挂在野外。风烛残年的中常侍大人被剥得赤条条的,他
死了已有二十余日,盛夏时节虽用了最好的药物,尸体也已枯干。更兼臭不可闻,
四周虽有人指指点点,也无人愿意靠近。除了依稀能见他的轮廓之外,胸口两道
掌印清晰可见。
从印记来看,这是一双好看到极点的纤手,若非绝色美人,万万长不出这样
秀美的一双手。可这两掌打得屠冲胸口深陷,大片的胸骨寸断,体内淤血干透之
后,印记已全然发黑,触目惊心。这位美人显然是含怒全力出手,不留丝毫余地,
才将屠冲这样的大高手一击致命。天下间有这样功力的美人屈指可数,江湖中人
轻易都能想到是谁。至于她为何暴怒,各种猜测的流言纷纷,不一而足。
气派又低调的吴府仍像平日里一样大门紧闭,让常人生出敬而远之的畏惧。
午后一顶轿子从皇城门口直抬到府里时,大门才开了片刻。
祝雅瞳下了轿子,轻舒了口气。以她的长袖善舞,自然不会应付不来朝中的
人情世故。以她的功力之深湛,也不会因这点公务而觉得疲累。唯一让她不舒服
的,就是这身朝服。
朝服剪裁宽大。虽陛下为了照顾祝雅瞳身为女子,请了宫中御用的女红专门
为她量体裁衣,但祝雅瞳并未一位追求美丽。说来也好笑,她当初代表吴府入朝
为官,最让吴征为难的,便是她的艳冠世间。以她的姿色,谁人不想一亲芳泽?
穿上朝服之后,带着七分美艳,三分官威的模样,凭空又让人添了几分征服欲望。
若这身官服再依她的身材定制,衬托一身曲线玲珑,这朝会到底还开不开了?
所以祝雅瞳的四品官服只是裁剪得小了些,连腰肢都不束,裹在身上依然宽
大,穿了小半天下来浑身的不舒服。
「夫人回来了。」玉茏烟正在花厅里,见了祝雅瞳忙迎上去,挥手吩咐闭了
厅门,为她取来早备好的衣物,将屏风拉起让祝雅瞳换衣。
这也是近来吴府新增的规矩,祝雅瞳实在对朝服的不舒适难堪忍受,回府以
后甚至来不及回到后院就想脱下。时不时又有些事务要与她商议,一拖延更觉浑
身难耐。府上诸女心细看得真切,于是每逢朝会就为她备好衣物,下朝后就在花
厅里更换。此事不为外人所道,就是这间花厅凭空添了一份香艳。
「你今天回来得倒早。」祝雅瞳换上舒适的长衫,惬意地抿了口温茶关切道
:「莫要太累啦,有什么事,慢慢来就好。」
「自从修习了武功,一点都不觉得累。」玉茏烟低声道:「妾身笨得很,更
要加倍落力才行。对了,有件事要先报与夫人知晓。吴郎今日传信,说待他出关
之后,请柔掌门来二十四桥院援手。妾身手上一摊子事情都与贼党有关,柔掌门
几乎醉心于此,她的见识又远非奴家可比。妾身早觉力不从心,柔掌门前来相助,
正解了燃眉之急。另外……吴郎说柔掌门也正重修武功,正巧与奴家做个伴儿。」
「征儿现下已是大将之材,所作所为都是深思熟虑,我觉得不错。」祝雅瞳
嘴上称赞,心中暗暗羞恼,刚想说柔掌门是我师姐,又觉此言大大不妥。再一想
吴征与柔惜雪正双宿双飞,爱子人生中极为重要的阶段正与柔惜雪一同渡过,微
觉吃味,不自觉地嘟起香唇。
「是……今日朝堂上那么多事,没有意外吧?」
「不好说咯……变数多多,接下来又得闹腾一段时日。就你们老爷乐得清闲,
借口重伤闭关享他的艳福,把咱们退出去挡风挡雨。」
「嘻嘻,妾身实在想不到柔掌门居然……居然……嘻嘻……」
柔惜雪动情的因由还只吴征知晓,连倪妙筠与冷月玦也不明所以,但已是铁
板钉钉的事实。尼姑动春心,还是全天下最厉害,最虔诚的尼姑,玉茏烟想起都
觉忍俊不禁,又大感旖旎。
「扑哧……」祝雅瞳也觉好笑之外,更感傲然。二女交头接耳两句,祝雅瞳
才问道:「雁儿回来了么?」
「早夫人小半时辰已回来了,正在后院与陆妹妹一起。」
「走,我们一道儿去,让湘儿也来。」祝雅瞳携起玉茏烟一同行去后院。入
了院门,玉茏烟去知会瞿羽湘,祝雅瞳先去寻陆菲嫣。
吴府一派和谐,但诸女私下也各有交好。譬如韩归雁早年不喜陆菲嫣,相互
了解与一同出生入死之后却情同姐妹。早年在成都吴府,祝雅瞳常有夜半偷偷去
瞧吴征的行径,也不止一回看见爱子与陆菲嫣激情四射的欢好。以韩陆二女的交
情,以及颇为相似的身段,爱子贪图香艳,将她们一同摆上床榻联席共枕是意料
中事。今日既然撞上了,祝雅瞳沿途忽而童心大起,想要听听二女私底下会聊些
什么。
陆菲嫣已是十二品的修为,祝雅瞳想要瞒过她殊为不易。但今日既为提前知
会,以有心算无心,祝雅瞳自忖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察觉。反正瞿羽湘闻讯之后必
然赶来,也听不了多久。
计较已定,祝雅瞳一提内力,脚步越来越轻几近于无,待得陆菲嫣的小院映
入眼帘时,她的人影都似在阳光下模糊起来。
小院里有外人难以听清的莺声燕语。韩归雁虽未上朝,得知陛下动手的消息
止呕,心中自有明晰判断。今日练兵已毕就早早归家不敢有片刻耽搁,已预料到
祝雅瞳下朝之后,必然有事相商。
陆菲嫣在院里安坐。诸女各自忙碌,府中内外大小之事都由她主持。美妇性
情外刚内柔,又是大家闺秀出身,将府内外打点得井井有条,分毫不需旁人再操
心。韩归雁回来时,她刚忙完一天的事务在小院里稍歇。
张圣杰发国书,颁圣旨的事情轰动紫陵城,陆菲嫣更提前就收到了消息。三
国之间短暂的宁静必然会因此事而被打破,陆菲嫣近来时常心中捏着把汗。不知
道这次的战事能否顺风顺水,不知道吴征能不能踏破玄关,二者之间息息相关。
她与柔惜雪接触甚少,了解不多,也不知女尼能不能助吴征一臂之力。
正胡思乱想间,院外门扉响动,韩归雁迈着一双修长美腿笑盈盈地来到。都
是忙碌了大半日身心俱疲,二女互相寒暄放松了好一阵,女将才察言观色问道:
「在为吴郎的事情担心?」
「没有啊,你还不知道他么?想做到的事情一定能做到,而且,这一回算是
水到渠成,没甚么好担心的。」陆菲嫣早收敛了忧色,还是瞒不过韩归雁一双慧
眼。她被戳破心事,镇定地面不改色,微笑答道。
「真- 的- 吗?」韩归雁眯着眼嘴角玩味笑着,叹息道:「嗨……十二品绝
顶高手这种事情,在你们看来好像吃饭睡觉一样易如反掌。我这种凡人,是不配
与你们探讨个中玄奥咯。」
「扑哧,谁让你懒惰不肯修行。」陆菲嫣被她的一本正经逗得乐了,点着桌
面道:「你要是肯下功夫,十二品也是迟早的事。」
「难难难!根基就打得不算好,而且人家哪里是懒惰不肯修行?分明是忙得
没工夫练武。」韩归雁妙目一瞪,撅着嘴诉苦,又手支下颌疑惑道:「姐姐,你
说柔惜雪武功全失,吴郎为何还选中了她?她……到底能不能成?」
这些问题陆菲嫣心中早已思量了无数遍,闻言依然不露忧色答道:「柔掌门
成名已久,又精通诸多门派的武功,博学多才。吴郎的武功路子本也庞杂得很,
尤其是内功,双……修而得的高手内力就有七道之多,想要条条理顺,柔掌门最
为适合不过……」
陆菲嫣说到这里,祝雅瞳刚摸进小院不久,她不敢再靠近。陆菲嫣声音不大,
传来已隐隐约约,但祝雅瞳运足耳力,一切尽收耳里,心道:「雁儿,菲菲,湘
儿,玦儿,我,妙筠,还有师姐,高手的内力恰好七道。菲菲所言甚是有理。」
她心中一计议,忽然打了个寒噤,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她面色发白,再一
想陆菲嫣说得真切是高手内力,其间必然不含玉茏烟在内,这七道内力计算得分
毫不差。——连祝雅瞳的也已计算在内!
祝雅瞳生平仅见地全不知如何是好。所幸脑子没有乱成一锅粥,略一思量,
便料到吴征在桃花山谷底功力大进,以二女对「道理诀」的了解,猜到些什么也
是情理之中。她默运元功强行平定心神,不敢露出异样来。
陆菲嫣侃侃而谈,韩归雁听得出神,未发现美妇目光朝门外一跳,面色也白
了几分。她虽惊不乱,缓缓续道:「你久在将门,当然知道会与教导是两回事。
柔掌门指导弟子之能无出其右,吴郎选她,我倒觉得是上上之选。」
「原来如此……」韩归雁托着香腮恍然大悟道:「我还道咱们府上两位高手,
哪一位都比柔掌门现下要强得多,为何吴郎不回来与你们双修修行,偏生选了柔
掌门,原来有这么一番道理。」
「你呀……在我这里说就算了,旁人面前万万不可说漏嘴。最好在我这里也
不许提!」陆菲嫣羞恼道。
「啊……放心,不是在你这里,我断然不会说。唔……姐姐说的有道理,此
事一字不提最好。」
「就是!吴郎和祝夫人自有计较,我们莫要多事。」陆菲嫣目光闪烁道:「
我们约定,方才是最后一次?」
「好……」韩归雁略有迟疑,还是答应下来,话语间颇有为难之处。
「你莫要太担心,其实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他们若不说,我们什么忙都帮不
上。此事太过重大,我们更不敢轻举妄动。」陆菲嫣正说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
手势。
祝雅瞳扣着门扉,不多时玉茏烟与瞿羽湘也来到。诸女坐定之后,祝雅瞳道
:「知道你们都担忧朝堂之事,我一回来就约你们来,正要分说清楚。老爷正在
闭生死玄关,在他回来之前,咱们也要把诸般准备先行打点好。这一战比起先前
陛下主动出击还要更加凶险,许胜不许败,且国境之内寸土必争,寸土不可失。
老爷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掌门师姐当下是上上之选,不必疑
虑。老爷功成出关回府之后,我会再助他稳固境界,同样不惜一切代价……」
她说话时几度与陆菲嫣目光相碰,内中深意,只有二女心照不宣。陆菲嫣面
色微红,哪里再敢多看祝雅瞳逼视的目光。
祝雅瞳的不惜一切代价让小院里的空气都紧张起来。又是一场盛国需倾尽所
有的决战,又是一场吴府上下需要群策群力,协力同心的决战。
「霍向二贼在川中忌惮屠公公,生怕过分逼迫之下屠公公玉石俱焚。十二品
高手搏命一击威力难当,二贼也有伤亡的可能。这二贼现下地位高了,已舍不得
自家性命再有任何意外,自不愿与屠公公殊死一战。逼迫屠公公来镇海城,正是
一石二鸟的毒计。现下好了,屠公公死在我的掌下,临死前重创征儿。如今征儿
生死不知,我呢,就每日装作没事人似地上朝,甚至比平日还勤谨些,八成是要
粉饰吴府的太平。一切合情合理,霍向二贼驱虎吞狼之计得逞。」祝雅瞳闪着灵
动的目光,笑眯眯道:「二贼现下或有些许疑虑,待我过段时日也闭关不出之后,
二贼非信了不可。」
「祝夫人您歇一歇。」韩归雁甜甜地卖乖讨巧,道:「屠公公一死,霍向二
贼最后一丝忧虑也已打消,与梁俊贤火并迫在眉睫。二贼本就占据上风,梁俊贤
难有好下场。此后二贼兵发江州欲一统大秦也在预料之中。陛下往大秦下了国书,
两国交恶,大秦又腾不出手来。燕国想一雪前耻,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栾楚廷
新帝登基就吃了大亏,无论什么原因,都必然要抓住机会进犯盛国。」
「陛下为何要如此做?这不是给燕国造了个天时地利的好时机么?」玉茏烟
不解问道。
「因为这是陛下给燕国的好时机,对燕国本身而言,此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韩归雁详解道:「寿昌之战前后,燕国不仅损兵折将,更荒废春耕。寿昌一带二
十余座城池误了春播颗粒无收,至今仓廪不实,还在恢复元气。于时局而论,此
时是最好的良机。于燕国准备而论,就不是好时机。陛下正是要借着屠公公一事,
逼迫燕国打一场有天时,却无地利人和之战。」
「奥……」玉茏烟也想透其中因由,道:「但是……大秦会不会来搅局?」
「不知道。」韩归雁道:「一切都在未知之数,但大秦这一回不会袖手旁观,
就算不参与战事,也一定会做些什么。其实,大秦的搅局从现下就已开始。燕盛
之战难以避免,朝臣一定会以与大秦国是敌是友争论不休。」
「不错,我今日看黄门侍郎安乐水就几番张口欲言。倒是个沉得住气的,生
怕临阵磨枪考虑不周,生生忍住了没说,以免落人口实。」祝雅瞳将朝堂上纷乱
百态说了一遍,道:「这人是林博士昔日门生,我观察了几回,林博士被拿下他
愤愤不平,就是与老爷有旧恶,借机定然会来寻事搬弄是非。这些事虽小,也要
一一处置得宜。」
「这人是准备在朝堂上发难?」韩归雁皱了皱眉。
「多半会借题发挥。」祝雅瞳冷冷一笑。
吴府现下频频出力,助盛国抵抗燕国威压,但吴府真正的仇敌乃是大秦国。
无论是梁家的皇帝,还是欲篡位的霍永宁,都与吴征仇深似海。燕盛两国激战,
理顺了国内矛盾的大秦国就成了巨大的变数。无论是敌是友,都需做好充足的应
对准备方可。
如今朝堂上有主张力拒大秦的。陛下因屠冲与杜中天之事雷霆震怒,交好已
无可能,不如借大秦国内乱不休,于边境囤兵御守。大秦国因内乱之故国力大损,
盛军扼守江州陆路,再于葬天江狭窄处断其水路之兵。大秦国火并之后人困马乏,
又需大量整顿,不是盛军敌手。
也有主张与大秦联手的。用兵不可光凭血气之勇,燕国强大,秦盛二国正该
缔结盟约,共抗强燕才是。若各自为战,难免被各个击破。两国联手不过政治之
交,别有目的,又不是结交好友非得肝胆相照。国事为重,不必为了一两个人的
小事情而撕破了面皮,误了大局。
这样的争论会一直持续下去,韩归雁道:「近日我也抽空多上朝去吧。」
「不用,雁儿已经很辛苦。这点小事情,我自会应付。」祝雅瞳自信地一笑,
正色向诸女道:「世途虽难,我们也走到了今日的局面。这一战会比寿昌之战还
要惨烈,但我十分期待。老爷在江州初鸣啼声,历经磨难之后终于要大放异彩,
名震天下。届时三国群英齐聚,老爷辉耀全场,咱们都要给他增光添彩,莫要错
过这场盛会!」
「是。」
诸女同声齐应。韩归雁心中暗道一声奇怪,祝雅瞳今日颇显亢奋,也不愧是
她,句句不离吴征。旁人还担忧吴征能否顺利突破,只有她视作理所当然。这份
深沉刻骨之爱,即使两人间有许多不妥,也让了解内情者无可指摘。唯独陆菲嫣
垂下的目光连连闪烁,似乎猜到了什么。
第二章、亡羊歧路。柳暗花明
金銮殿已很久很久没有眼下的光景。
就在不久之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大殿看上去都有些晦暗。大臣们垂着头,
一脸丧气的进入大殿里。等着愁容在眉心难以掩去的皇帝登上龙椅。光可鉴人的
青石砖,明亮的殿堂,在君臣的万马齐喑之下,都透着股灰败之气。
燕盛之战改变了一切。金銮殿并未翻修,可在阳光下辉映紫陵城,庄严巍峨,
令人肃然起敬。大殿里年轻的皇帝意气风发,一呼百应。臣子们虽垂着头,时不
时弓着腰,可这些都因对皇帝的尊敬,他们不会再因前途渺茫而无精打采。朝臣
们的神色,正是盛国上下日新月异的最佳写照!
何况朝堂上还有一道生平难得一见的美景。
这是大殿里除了龙椅之外唯一的一张椅子。乌沉沉的上好檀木道道暗红色的
纹理透出,显得油光发亮。虽比不得龙椅的金碧辉煌,亦颇显沉稳厚重,贵气暗
藏。
景阳钟威严地敲响,天刚放亮时分,朝臣们顺着殿前的石阶纷纷登上阶梯,
鱼贯而入金銮殿。祝雅瞳也在朝臣之间。
正三品的玄紫色重臣朝服,在她的花容月貌之下于六分官威里又透出四分美
艳。朝服原本就较寻常衣物宽大得多,但穿在美妇身上,胸前仍鼓起两座显眼的
山峰。上好丝绸制作的朝服,服帖地随着身形的每一处曲线玲珑顺从而下。这两
座山峰除了高耸硕大之外,更显其形幼圆之美。
朝臣们分列两行,祝雅瞳独立于右班侧前,那把乌沉檀木椅旁。待张圣杰上
了殿,群臣山呼万岁,祝雅瞳便落了座。没人觉得异常,也没人觉得不妥。自从
履职户部侍郎以来,陛下御赐金殿看座,祝雅瞳也就堂而皇之地落座这张檀木椅。
一面是张圣杰声势之旺,群臣折服。一面也是祝雅瞳的如花容颜观之可亲,
让人生不起恶感来。于是她就坐在那里,绝大多时安安静静地,低垂着妙目旁听
皇帝与群臣议事。皇帝间或圣顾向她询问些事宜,祝雅瞳也仅是说些寻常之理,
换了朝堂上任何一人也能说得出来。但皇帝并未因此而遗忘她,三两回朝会里总
会问及于她。
吴府在紫陵城里显赫而低调,祝雅瞳在朝堂上的行事完全秉承吴府一贯的做
派。不过多地掺合朝中风云变幻,也不去得罪什么人。只待中土大地有大事发生
时,一府上下才龙虎尽出,搅动大势。
事不能尽如人所愿。吴府尽量避免纷争,仍免不了人情世故里的恩怨纠缠。
盛皇处事巧妙,但盛国朝堂几番动荡,吴府巍然不动,还从中多番得利。
吴征早先当着朝臣的面挨了一顿廷杖,之后照样荣宠不断。其母祝雅瞳得授
户部侍郎,堂而皇之地坐在金銮殿上。
韩家兄妹一个因大功官拜镇东将军,算不得什么太过出类拔萃的官职。但紫
陵城在盛国东方,朝堂一阵洗涤之后,韩铁衣执掌整个东面兵权,拱卫京师的大
军数量之多,战力之强不必言。大军调动,边防驻守的布置等等,无一不需经过
他,韩铁衣事实上已在行使大将军之权。
另一个仅是戍边将军,但手掌盛国精中之精的陷阵营,连吴征的突击营都受
她管辖调动。更莫说兄妹齐心,韩铁衣的许多决断,都是出自这位英姿飒爽女将
的主意。
吴府峥嵘暗藏,地位超然,在盛国自然免不了各种嫉恨与看不顺眼。盛国文
风鼎盛,文坛同样派系林立,对吴府这样的新贵自有排外之心。林博士借吴征开
立二十四桥院之机发难,吴征只是轻轻推回,结局却是林博士在朝堂直接被摘了
官帽,翻出一大堆罪状下了狱。
林博士门生众多,但证据确凿,皇帝又正值声望最隆之时,圣君肯定是没错
的,所以错的只能是吴征。陛下虽也刚从大燕回国不久,偏将大权交在这样一位
身份极其复杂,又是大秦旧官的人身上,委实博得太大。这人可是燕国皇子,若
是动了想当皇帝的念头,在京师里威胁之大难以想象。
盛国好不容易来了个中兴之主,谁也不想有什么意外。于是让陛下提防吴征,
冷落吴征的风闻也在坊间传扬,悄悄酝酿。谁都知道以陛下和吴征之间的亲密,
去提这点不啻于拔虎须。所谓文死谏,武死战,文人风骨,自当肃清朝堂,清君
之侧的奸吝小人。文人一旦热血上头,牛脾气一点都不输两军交战时杀红了眼的
铁血汉子。
市井里的风言风语早早就传到宫中与吴府。皇帝不会因传闻而妄动雷霆,吴
府里则和从前一样,从不争辩。说起来吴府又安静了好一段时日,尤其吴征抄了
金山寺之后,皇帝未加夸耀,府中人深居简出仿佛无事发生,安静得令人诧异。
直到近日屠冲暗中抵达盛国,又身亡的消息传出之后,市井里又是流言纷纷。
屠冲虽年老,也是成名数十年的绝顶高手,吴征可没有这份修为。要从他手上全
身而退,实在叫人难以置信。吴征重伤甚至身亡的说法都传得绘声绘色。
镇海城里有一座小院被守得里三层,外三层,别说擅闯,靠近者死!只消看
祝雅瞳每日上朝下朝,眉间一抹难以掩去的忧色,吴征就算活着,多半也已悄悄
回到紫陵城里养伤,且伤势不容乐观。
以祝雅瞳的历练与武功修为,早已做到英华内敛。美妇在朝堂上一贯无悲无
喜,虽仍温柔雅致,也叫人看不清在想些什么。坊间传言愈演愈烈之下,金銮殿
上今日的大朝会诸臣俱至,几日不见的祝雅瞳更加引人注目。
娴淡静雅,但眉目之间总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似嗔似忧,仿佛愁肠百转,心事
无限。比从前不同,她落座时不自觉地单手支颌了一下,才又双手交叉于小腹前
端坐。动作优雅自然,全无惺惺作态之感,但落在有心人眼里,细微的异样也能
品出不同的味道来。
朝会已开,群臣不敢再注视这一处的秀色可餐。能上金銮殿的大臣俱非常人,
再大的诱惑在皇帝面前也得收敛心神,不受色相所惑。
皇帝登上龙椅,群臣议事,金殿之上争论不休,看看就到了近午时分才渐渐
止歇。今日的议题大都集中在燕国正调兵遣将,有意南下。
盛国境内国泰民安了许久,多年未曾见过这种阵仗。这一回燕国筹备充足,
不再似被盛国突袭时的混乱不堪。虽有葬天江天险横在边界,燕国纵横天下无敌
的铁骑还是让朝臣们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头。
大部分朝臣都未经历过寿昌城的那场惨烈血战,只光想想都觉心惊肉跳。对
毫无防备的燕国仅是险险惨胜,对有备而来的燕国又会如何?
战事近在眼前,苍凉的鼓点,凄厉的号角声都似在耳边震响,战争的残酷光
是想象都令人不寒而栗,即使是这些重臣也难免患得患失。
军国大事朝臣们未必懂,但要说出一套镇国家,抚百姓,给粮饷,乃至政通
内外,远交近攻,大殿里谁都能说出一番道理来。国家大事的当口儿,犹如悬丝
行步,无论官职尊卑俱各抒己见,唯恐漏了什么叫战事败绩。陛下也问得巨细靡
遗,同样不想遗漏了什么。
有了陛下的态度,朝臣们也都放下忌惮一展骥足。朝堂上虽常有人争得面红
耳赤,但陛下不会怪罪于谁,朝臣们也不必担忧言语中得罪了谁惹来祸事。
朝堂时常争吵得面红耳赤之下,至少尚未明着互相生出怨怼之意。三番五次
下来,朝堂上很快就形成股就事论事的风气。一些位卑者也敢当廷指出大员的疏
忽,连费国师,花丞相两位都常常被直斥其非。群臣上下还能独善其身,不与人
争执者,唯有角落里那位安安静静,娴雅出尘的祝雅瞳。
朝议转入时下最重要之事,大臣们纷纷精神一振。争吵频起,争得声振屋瓦,
各持己见说个不休,往往要等陛下做了裁断才得中止。但下一项又得再争论一通,
如此循环。
今日的议题大多有了结论,争论声渐止,皇帝却没有下朝的意思。看看日头
渐午,脑力的急速消耗让群臣也颇见倦色。张圣杰凡事都有计较,看他龙眉深锁,
显然盛国战事即使已日以继夜地筹备,进度仍不能令他满意。陛下的心情比之任
何一位大臣还要迫切。
群臣正议间,一名太监急匆匆地奔至大殿门口,扑腾一声跪在地上,顾不得
擦去满头汗水整理仪容,便尖声道:「陛下,有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
宋公公赶忙将加急文书取过就要呈给皇帝。张圣杰挥了挥手道:「念!」
八百里加急文书直达圣驾面前,皇帝甚至等不得繁文缛节直接要宋公公拆了
密封。宋公公额头见汗,拆火漆密封时甚至手上略见不稳。群臣心中悚然,忙抱
拳俯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廿二日,成都调周边大军十五万,建宁,永昌,巴中等郡兵马齐出。成都
城里斥前太子梁玉宇,共陈十罪,遣骠骑大将军向无极为帅,掌六路大军共二十
五万,兵锋直指江州。兵行极速,旬日之内必达……」
「唔……」金銮殿里响起低沉的嗡鸣惊呼声。
大秦一国二主已有好些年头,高高的龙椅上,张圣杰并未怪罪群臣的交头接
耳,他眼角上翻仰望殿顶,露出片刻「果然如此」的笑容,旋即便敛容,闪烁的
目光里又有深深的忧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三国之间纠缠在一起,牵一发
而动全身。即使是皇帝,一样紧张得胸口擂鼓。
大秦国的皇宫里一定不会像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向无极敢离开中枢之地,也
是大秦国的风暴中心成都城,只有一个缘由——成都城局势已定!皇宫内廷不知
道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加急文书里连圣旨谁下的都语焉不详,无法确认,也不知
道那位做过白日大梦的梁俊贤,现下是身陷囹圄呢,还是干脆已身首异处?
无论是哪一种,吴征知道了想必都会很开心。让他切齿痛恨的不仅仅是宁家
人,梁家,一样誓不两立。能看见这两家人互相残杀,吴征恨不得大声鼓掌,要
他们加把劲,还要啐口唾沫,咒骂怎地打得轻了,再催促快些。
但是个人与家族恩怨,终究要置于国与国利益纠葛之下。吴征要报仇,要斩
草除根,就不能操之过急,大局有变,报仇就遥遥无期。宁梁两家在大秦的争夺,
一家覆灭也意味着另一家彻底掌控这片土地,纷乱的大秦无论有多少隐患,接下
来一段时日总是能稳定下来,大秦的变故在这个时节着实有些微妙。张圣杰心底
替吴征高兴的同时,也在着眼全局,做通盘的打算。
群臣惊异未定,又有太监飞也似地奔至大殿口高声道:「陛下,启奏陛下,
八百里加急文书,两封八百里加急文书!」
「廿日,江州城皇宫大乱,嘈杂如市井,后冲天火光共七处,至深夜未熄…
…」
「廿一日,江州城宵禁,菜市口斩二百余人,皆称叛国之贼!江州及左近十
三城侦骑四处,严阵以待,大军约十五万扼守水陆各处要道,擅近者斩立决,有
生死存亡之势。」
一次奏报,两封不同的加急文书同时送到。可见廿日的大乱变生肘腋,令人
措手不及。潜伏在江州的盛国斥候也没能搞清楚状况,才导致两日的两封奏报一
同送到。大秦国内乱,成都与江州即将刀兵相见,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想要再传出
消息难上加难。
大事当前,皇帝正在沉思,群臣皆不敢多言。盏茶时分后,张圣杰道:「遣
侦骑远远哨探,半日一报。韩将军。」
「臣在。」
「令西路各军严守边界,秦国一兵一卒,一舟一舰都不许放入大盛国土。」
「遵旨。」
皇帝镇定如常,但仍不足以安抚群臣。
燕盛之战迫在眉睫,秦国内乱更增添了数不尽的变数。朝堂上一时又鸦雀无
声,仿佛金碧辉煌的殿堂顶上有一大片乌云盖顶,压抑得人都透不过气来。
「诸位爱卿可有高论?」张圣杰沉默片刻,仿佛出了会神才又振作起来,挺
直腰板问道。
皇帝心中有许多疑惑,也是诸臣心中的疑惑。
花向笛率先出班道:「陛下,秦国内乱迟早之事,选在当前虽出乎意料,也
在情理之中。」他早对当今天下有诸多预测研判,任何一种可能都在心中模拟推
演过无数次,也都备下应对之方。
「大秦裂土为二,无论成都还是江州都寝食难安。内惧对方坐大,外忧邻国
干涉。成都城里梁霍相争不定,才让梁玉宇安坐江州。江州虽有时机积聚钱粮兵
马,但作为东面屏障以拒他国,不失为双方俱可接受的局面。陛下明鉴,若无大
秦国的这段自顾不暇,寿昌城一战便无发生的可能。」
花向笛侃侃而谈,张圣杰听他提起寿昌城之战也频频点头。寿昌一战改变盛
国的命运,盛国有机会发动这场战争并保住胜果,前提便是大秦内乱无力往东,
否则燕盛两国打得头破血流,大秦随手捡便宜,羸弱的盛国绝不能大赚特赚,如
今万象更新。
「但再这么下去必然一分为二,久后不战而亡。梁俊贤想保他的帝位,霍永
宁一心篡位,梁玉宇想坐山观虎斗。三家各打各的算盘,偏偏形势又不允许。燕
贼近来蠢蠢欲动,欲犯我大盛国境,两国无暇他顾,对秦国而言,眼下就是最好
的统一良机。无论——他们做足了准备没有。」
「花丞相所言有理。」
得到皇帝的肯定,花向笛继续洪声道:「成都城里情况不明,江州城里的情
况也不明,据臣推断,调兵遣将的混乱只是其中一面,内里更有无数枝节横生。
成都江州就算再怎么掩盖,一月之内也必将露出端倪,倒不必着急。陛下,秦国
因时机选择这一场明刀明枪,欲快刀斩乱麻,毕其功于一役。于我大盛而言也是
好事,燕贼欲南下犯境,当是此时,唯立足本国,强健自身,方能巍然不动,任
他雨打风吹。」
花向笛要避忌讳,不敢说得太明。譬如成都城里梁俊贤与霍永宁之间一定发
生过剧烈的冲突,无论谁胜谁败,都是一场谋朝篡位之举,花向笛是绝不敢在大
殿里提及此事。但他的意思大体已说得清楚,三国纷乱,命悬一线,不可受到太
多干扰,以免自乱阵脚。
「正是。」
皇帝虽赞同,但自这三封加急文书送到之后,他的面色一直没能舒缓下来。
花向笛所言可为盛国一系列应对的总纲,但内里尚有无数细节需得完善。立足自
身,不是闷头捂脑,不管不问。
「花丞相说得在理,但臣以为有些要事同样刻不容缓。」
皇帝若有所思,做臣子的此时通常不会打扰,众人看去,见是黄门侍郎安乐
水出班启奏。此人是从前林博士的门生,林博士虽已被摘了官帽贬为庶民,安乐
水仍凭着多才多艺,才能不俗,依旧担任黄门侍郎的要职。
「爱卿且说。」
「陛下,臣以为,秦国内乱,江州与我大盛比邻交界,不宜仅仅严守边境。」
安乐水清了清嗓子,跪倒匍匐在地道:「臣斗胆!霍永宁久有不臣之心,此人鹰
视狼顾绝非善类。为秦国重臣时思虑周祥,所图极大,秦国内乱与他休戚相关。
江州虽聚兵马小有气候,不足以与成都相持。成都起大军二十五万,对江州势在
必得。霍永宁取江州之后,大军不会轻还成都,必聚于江州以待时机。燕盛战事
一开,秦军若顺江而下,我大盛两面受敌必陷苦战,不可不防。」
「依爱卿之言,该当如何?」
这话说得在理,不仅是诸臣,张圣杰也觉心有戚戚。霍永宁虽被牵绊了数年
进退两难,动弹不得,终究是位了不起的人杰。他敢在此刻发动战事,不仅仅是
天时有利,更因已理顺了成都内外,具备基本的条件。燕盛之争是他一统大秦的
时节,更是开疆扩土的良机。
霍永宁既然已下决心,手段必然雷厉风行。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既已掌控
了成都,便会一往无前,将敢于阻挡他的一切势力消灭。兵贵神速,江州之战必
然惨烈至极,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霍永宁会不惜一切代价,用尸山血海达
到目的。
安乐水所言正是盛国的担忧,若燕秦二国联手,盛国便危如累卵。
「臣以为,霍永宁必然进犯我大盛。外当遣一员能征善战之将,增兵驻守江
州国境一带,北拒燕贼,西防秦国。内当整肃吏治,不可任用别有二心之人。此
危急存亡之秋,若不能上下一心,有人乘势作乱,大盛危矣。」
朝堂一时又陷入寂静,人人都知安乐水所言有理,此刻又是陛下心情最为敏
感之时。轻易发表见解若万一恶了陛下的心意,只是惹祸上身。
「陛下,臣不认可安大人之言。」
清脆温婉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稳,动听至极。不知何时祝雅瞳已起身行至殿
中跪地启奏,莲步轻移,腰肢款摆,像一朵白莲般摇曳多姿,典雅雍容。
从未见她主动参与议事,还是眼下敏感的节骨眼。那令人窒息的美态之间,
又让人对她接下来的言论大感兴趣。
「祝爱卿平身,何出此言?」张圣杰都觉得十分有趣,不由露出些许笑意。
「分兵之说看似有理,实则自取灭亡之道。」祝雅瞳起身,她武功超群,不
需借力双手,仅凭双腿发力便施施然地站起。那腰肢盈盈,跪地时隆起的臀儿撑
起官袍下摆,圆翘的弧线之美巧夺天工,实在赏心悦目。
「秦国倾举国之力,目的只在一统东西二川,余者都是附带。江州虽弱,亦
是生死存亡之际,成都就算能胜,损耗必惨重。霍永宁取江州之后,必无余力东
下……」
「祝大人怎敢确定?」安乐水锁着眉,近乎于厉声斥责,对祝雅瞳的言论大
为不满。面对娇滴滴的绝色美人还没被迷失神智,倒是心志坚定。
「因为三国国力,没有多少人比我更清楚。有能力分兵二战者,唯燕国而已。
我大盛不能,秦国亦不能。」祝雅瞳也不动怒,微微一笑侃侃而谈:「成都之兵
血战江州,就算顺利拿下,当务之急也是平定内乱。大战过后士兵疲乏,粮草难
济,再征盛国是下下之策,以霍永宁的见识能耐,绝不会这么做。」
「祝大人!」安乐水疾言厉色,喝道:「国家大事岂是胡言乱语,可知你随
口一言轻描淡写,会有多大的后果?」
「安大人以为秦国会顺江东下?」祝雅瞳侧身回眸道:「我也是据实而言,
安大人若有异议径可分说,不必吓唬人。」
「燕盛开战,对秦国是天赐良机,岂有不借势而为的道理?祝大人还敢说是
据实而言?」
「好。敢问安大人,秦国内乱之后,就算借势顺江东下,能得几座城池?得
了城池,燕国难道会坐视不理,任他摘桃子捡便宜?」
「这……」
祝雅瞳摇了摇玉手笑道:「霍永宁现下想的是驱虎吞狼,好坐山观斗,可绝
不会那么笨。」
「强词夺理。」被祝雅瞳话里话外讽刺了一通,安乐水铁着脸道:「陛下,
祝大人所言多有私心,她不愿分兵是惧怕吴府大权旁落……」
「安大人!我劝你谨言慎行。」祝雅瞳终于沉下了脸,目射厉芒,看得人心
头一寒。
平日事不关己,仿佛游离于朝堂之外,只是旁观着一切。这些仅仅因为没有
涉及到吴府,或者说,朝堂之上尚未公开将非议之言扯到吴征头上。祝雅瞳待吴
征的爱,早随着她不再是秘密的故事传遍天下,这位护犊情深的母亲,并未因母
子相认之后而减轻半点爱意。谁敢说吴征半句不是,依然在触她的逆鳞!
「安爱卿,流言终是流言,朕不许在朝中传扬!这里是皇宫,凡事皆讲真凭
实据,不是市井!」张圣杰并未发怒,可说的话已十分重,又转向祝雅瞳温言道
:「依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臣以为,当——西和大秦,北拒燕贼。」
没有人会想到祝雅瞳会说出这番话。吴府被逼得惶惶如丧家之犬,家破人亡,
早已和霍永宁誓不两立,恨不得千刀万剐。从祝雅瞳口中出来,吴征也不会反对。
这种不共戴天的仇恨,吴府能暂时放在一旁,已然是了不起的气魄——不论心底
有多少怨气,多么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
安乐水目瞪口呆。市井中的流言他不认为是空穴来风,吴府在紫陵城里就像
卧榻之旁的猛虎,随时有噬人的可能。可祝雅瞳这一番话实在大气磅礴,先不论
这一战略对错与否,的确是一心为国的表现,叫人难以再辩驳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祝雅瞳,只见美妇端庄秀丽的眉眼之间,恬淡柔和,不似违心
之言。只是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嗔怨羞怒不知因何而来,久久未散……
宽敞的院里只有二人,草木萋萋,环境清幽,却有风声鼓鼓。柔软的芳草被
吹得东倒西斜,苍翠的树木枝叶沙沙作响。
吴征施展拳脚,拳路大开大合,却打得极慢。每一拳每一脚都慢得像个老态
龙钟的垂暮老人,但鼓荡的衣襟如灌狂风,每一下都威势惊人!
这一套拳招法简单,直来直去几无变化,平平无奇,但柔惜雪却看得频频点
头。「飞花逐影」熟知天下诸多武学,可谓眼高于顶,多少精妙的功法都不在她
眼里。现今对吴征的赞赏也不仅是情意可可,而是吴征着实有过人之能。
只见吴征一遍又是一遍,每一遍都打得快了些。个把时辰下来,吴征的拳腿
几乎已舞成了一团光影,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可鼓荡的劲风却几近消散于
无,足下草叶不动,身边树枝不摇。
又过了小半时辰,吴征才停了下来。这一停,就见他面色一白,扑腾坐倒在
地,身上的汗水像忽然来了场暴雨,将他泼得通体淋漓。
「还是不成。」吴征摇头叹气。十二品修为似乎已在眼前,吴征甚至已经闻
到了那股神秘的气息,可偏偏就是抓不住,握不着!无论怎么努力,怎么咬紧牙
关坚持着想突破自己,总是差了一点点。这一点点仿佛咫尺天涯,还越发的虚无
缥缈,即使坚强如吴征,也不由有些气馁。
「不必着急,这种东西玄而又玄,就是急不来的。」柔惜雪早已备好了方巾,
她先以湿润的替吴征拭去额头与脸上的汗水。汗出如浆,女尼不厌其烦地一遍又
一遍,一条吸满了汗液就换一条,直至吴征呼吸渐缓,汗水消止。她才又换了几
面香巾为他擦拭干净。
「嗨,玄而又玄,究竟是什么东西?」吴征有些心焦,方才他已拼尽全力,
仍是毫无动静。
「说不清,且每个人都不一样。」柔惜雪宽慰道:「有些是一股心气,有些
是某种心境,有些则是外界刺激,不一而足,就是要一个契机。人力有时而穷,
修为到了你这等境界,几乎已达极限,若没有些机缘,万万难以再进一步。我只
知道,急是急不来的,越急,越是不成。其实,我当年也曾和你一样。」
「你了不起。」吴征竖了竖大拇指盘膝坐好,想想女尼当年的境况可比自己
还要糟糕,居然能平抑下心境稳扎稳打,终成绝顶高手,自己还有什么不可以?
这么一想,心情立时就好了许多。想在任何事上登临绝顶,又岂有唾手可得
者?吴征撇了撇嘴,颇为光棍道:「那就慢慢试,总有一天能寻着窍门。」
「主人聪颖。」柔惜雪顽皮一笑,又敛容双手合十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
心人,神佛护佑,吴先生定能一遂心愿。」
吴征正待取消她两句,只见一卷书信从墙外掷了进来,倪妙筠的声音飘渺传
道:「京城来的八百里加急。」
即使一墙之隔,两人也再未见过面,倪妙筠与冷月玦甚至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以免打扰了吴征的修行。这一掷简直比八百里加急还要更加火烧眉毛。
「出大事咯。」吴征接过柔惜雪取来的书信,尚未打开就喃喃自语,露出凌
厉的冷笑。除了他始终注目的秦国内乱,会在这节骨眼儿上打扰他的,不会有其
他的事。
「霍贼八成已拿下了梁俊贤,正发兵攻打江州。」只看了两行,吴征便迫不
及待向柔惜雪道。天下间最痛恨霍永宁的,莫过于吴府,吴府里最痛恨霍永宁的,
又莫过于他们二人。
书信是祝雅瞳发来,不仅说明秦国内乱,也将朝堂上的激辩,盛国的国策详
述一遍,文末还宽慰吴征不需多想,只需专注自身就好。
「西和大秦,被拒燕贼。当然是这样了,谁想着去和两国同时开战,谁是天
字第一号的傻瓜!」吴征颠了颠手中的奏报苦着脸叹息道:「你不会怪我吧?」
「我不高兴,但是这样最好。」柔惜雪嘟着唇瓣,万般委屈道:「我自生气
便了,该怎地还是怎地。」
吴征哑然失笑,伸指在她鼻尖一刮,一把将女尼搂进怀里。吴府上下谁不为
这个决断生气?但是吴府确然有这样的气魄,着眼全局,不计较一时的得失。
「哼,霍贼知道了肯定也如坐针毡,难受的又不仅是我们。所图者大,这个
阳谋他接得接,不接也得接。我看霍贼至少几天几夜睡不着觉!」柔惜雪鼓着香
腮,像个小女儿家家一样满心不服,总想着找回点场子。
「他的确睡不着的。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对手,一样会睡不着觉。」吴征自昆
仑覆灭之后的表现,已全然当得起昆仑掌门之名。秦国内乱至今,全是他一手安
排。这一回霍永宁发大军二十五万,去剿灭本应也属于他的十万大军,想必满嘴
苦涩,心在滴血。
「他也不会那么安分,一定会做些什么!」
「我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使征战之后大军难动,他也一定会做些什么!」
吴征双拳一握,道:「我们可以给他迎头痛击,从在凉州开始,我就在为这一天
做准备,就差一点点,那么一点点……」
「主人是说?」
「不对,为什么不行?」吴征豁然起身,呆立半晌,忽然浑身一震道:「惜
儿,我好像……好像摸到了什么……」
柔惜雪也是心头大震,又惊又喜道:「契机?」
「对,契机!」吴征张开双掌,看着这双年轻有力,却因多年苦练而粗糙的
大手,那密布的纹路像一张张纷繁复杂的罗网。但在他的目力里,却渐渐清晰,
根根都有脉络可寻:「我现在要怎么办?」
柔惜雪也打了个激灵,忙不迭道:「积蓄内力,越多越好。这事关突破桎梏
之后的根基,根基夯得越牢,前途越是远大!」
良机如空谷足音,一旦错过,下一回就不知是何时。吴征心乱如麻,强自收
敛心绪,道:「好!那你快去。」
「快去什么?」
吴征只嘿嘿一笑,反身回屋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快去!」
柔惜雪怔怔发愣,面色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又发红,但她不敢怠慢,咬着牙
跺了跺脚,嘟着红唇推开院门,向倪妙筠怯生生道:「妙筠,去……去唤玦儿一
同进来。」
第三章、玉体交织。弦曲同听
正是日头渐西,夏日的阳光即使在傍晚依然明媚,轻易便让人懒洋洋的。黄
昏血红色的阳光照耀下,静谧的小院染上一层金光。
吴征向着院落坐在回廊上,悬空的双脚一荡一荡。小院像个尘世间的避世之
所,关起门便无人敢来打扰,只有参详武道极途的二人。修行的日子枯燥而艰苦,
长久未得寸进更让人心浮气躁,即使在避世的小院有佳人陪伴,沉稳如他,也不
免焦急起来。
十二品的修为几达人体之极限,难若登天,放眼世间众生也不到两掌之数。
吴征天资不凡,又有道理诀神功,本可循序渐进,完全不必犯险。可师门大仇未
报,胡浩血债未偿,他等不起,也等不得。
「你来京城,是要助我对付迭云鹤,文毅这些人的。若只想着过你的太平日
子,还是趁早回山去吧。」
念及胡浩,当年他戏谑地看着自己边笑边言,想看看自己难受的苦脸,又是
百般期许的模样又浮现眼前。上天并没有亏待自己,祝雅瞳虽被迫离开,让自己
孤儿般地长大,可是身边的师长们待自己犹如至亲。
若非胡浩惨死,吴征也不会如此急迫想要恢复中原大地的安宁。这片大地若
再分裂,纷争不休下去,会有更多像胡叔叔这样的忠良之辈惨死。想要恢复世间
安宁,他若不能身负十二品修为,总要束手束脚。
苦寻前路不可得。吴征也想不到霍永宁即将一统大秦的消息,会成为自己打
开十二品修为大门的钥匙。小腹间似有氤氲紫气正化作波浪滚滚,原本混沌的天
地间现出一汪清湖。湖中惊涛拍岸,溅起万点碎玉腾空而起,随着浪潮越涌越高,
渐有化作水龙,破空飞去之势。
「霍永宁,你可千万千万莫要输了阵仗……等着我……」吴征喃喃自语。
想要将这个深埋地下的家族连根挖起,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们飞黄腾达。吴
征不清楚宁鹏翼早年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这个家族忍气吞声二百年。但只要霍
永宁在两川称帝,宁家再无理由深藏不露,族中那些隐忍了多年的子弟定会群情
奋勇,任你宁鹏翼复生也压制不住。
「不这样,怎地将你们斩草除根。」
吴征一振腰,从长廊上跳下。事到临头,他反而越发沉稳。丹田中的内力翻
涌不停,但远未达到吴征的极限。他要做的便是扎扎实实将这片湖泊蓄满,待湖
水出水龙,才能乘风驾云,直达天际。至少在此刻,他心中对力量与修为的期待,
并未胜过接下来的旖旎太多。
曾与自己相隔路远,远在天边的天阴门,自小只是偶尔听见师门长辈说起这
些江湖女侠。不可否认,吴征心里也曾有过对这个满是女子门派的向往,但从未
想过能有这样一天。犹记得吴征在烟波山上重建天阴门之后,祝雅瞳就曾半玩笑
半认真地私下对他道:「天阴门未曾毁于霍永宁之手,就是要被你一网打尽了。」
吴征对此嗤之以鼻,他当时可没有打扰柔惜雪清修的半点念头,又哪里想得
到会有今天?每每娇羞得惊慌失措的倪妙筠,好奇得近乎大胆放肆的冰娃娃,现
在又加上个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柔惜雪,吴征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对家中女眷的宠爱之余,也时不时给她们点有趣的小难题。吴征的理由她们
不可也不会拒绝,但是自己使坏不出面,让柔惜雪去开口,过程一定十分曲折…
…从前为师为长,受人敬畏的柔惜雪,忽然要自己的师妹与徒儿与自己一同去玉
体横陈。若不是吴征的身手不足以瞒住三女,实在想去悄悄听一听是怎生出的口。
吴征懊恼地一踢青草,这一回错过,今后定然不会那么精彩!只能从冰娃娃
嘴里去问明究竟,不能亲眼所见,终究是有些遗憾。
心有所思,欲念就起,吴征心中发痒,却又重坐回长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
样。
等候美人是吴征最喜欢的事情之一,他也觉得是世上最有趣,最有情调的事
情之一。家中的娇妻无论他等上多久都觉值得,何况这些秀外慧中的女子无一不
是心思通透,在这般重要的时刻,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宽大的浴桶足有一人多高,如云的秀发被温水托起浮散于水面,热气蒸腾,
沐浴的女子仿佛仙境中的神女。
夏季天热,冒着蒸汽的浴水将倪妙筠一身新荔雪肤烫得白里透红。可热烫烫
的浴水盖过了她修长的脖颈,直没至红唇下沿,佳人仍觉得手脚都在发寒,止不
住地轻轻颤个不停。偏生心里却又热融融的,心跳声仿若擂鼓,微抖的左乳,将
胸前的温水荡出道道涟漪。
金山寺里吴征遇险,本以为柔惜雪挺身而出是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的我佛大慈悲,大无畏之心,报吴征重修天阴门的大恩。直到吴征暴跳如雷,像
个家中婆娘干了蠢事而大动雷霆的丈夫。柔惜雪低着头不敢说话,嘴角却含着动
人的微笑,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娇羞小媳妇。
看吴征的样子也是措手不及,从前对这份情感也一无所觉。他在陷阵营里待
柔惜雪也一贯敬重有加,又不是浪荡无行之辈,更不会主动去撩拨个出家女尼。
倪妙筠「新婚燕尔」,近来与吴征几乎寸步不离,这些都看在眼里。现在想来,
这份情意还是自家掌门师姐先动了的才是,吴征也是在金山寺里才偶然有感。
柔惜雪露出情意后,倪妙筠心中其实惶急得很。她太清楚掌门师姐的性子,
就算动情,柔惜雪也不会还俗,更不会破了清规戒律。出家的僧尼若还俗,本身
就是难以消除的罪业,柔惜雪动情就已不该,以她的性子,更不会将这份罪业要
动情之人来承受。
如此一来,这份情意大体要无果。掌门师姐继续青灯古佛,甚至还要加倍地
偿还这份罪业,以免连累到吴征身上,今后的日子只会更加清苦凄凉。
修行之人,清苦些也能忍得……倪妙筠只能这般安慰自己。掌门师姐性子执
拗,劝是劝不得的,虽是心底有那么丁点若有若无的念头:若是掌门师姐也嫁入
吴府,会不会更好些。这样的念头一闪即逝,倪妙筠不敢亵渎柔惜雪,更不敢恶
了佛祖。
也不知道从金山寺回来之后,吴郎给掌门师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哄得她服服
帖帖地在小院里,安安心心地过起双宿双飞的闭关日子。守在院门外,女郎无数
次迷茫地看着小院紧闭的门扉。些许酸意,又更多欣慰,每每跳出那个会恶了佛
祖的念头,就赶忙意守丹田驱散杂念,不敢想下去。
直到今日柔惜雪忽然推开了院门。掌门师姐披着件薄薄的素色锦衣,体态玲
珑若隐若现。大半月不见,柔惜雪脸上虽半是苍白,半是涨红,可雪白的肌肤被
旺盛的气血滋润,当真白里透红,比锡山当季刚熟透的蜜桃之色还要美艳。
她本就曼妙的身材越显丰腴轻盈。说丰腴,柔惜雪重伤过后伤神过度,食不
甘味,人也随之消瘦下去。再如何天生丽质,不免也比从前要减了几分姿色。今
日这一怯生生地闪身而出,只见两颊弧线柔和,双唇盈亮丰润,脖颈旁裸出的香
肩也不再是形销骨立。——倪妙筠身形苗条,可她从不认为瘦骨嶙峋才是女子之
美。像掌门师姐现下这样两根音叉般的锁骨若隐若现,腴而不胖,才显女子身段
之婀娜娇柔。
至于掌门师姐原本傲人的美乳丰臀,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这些日子来似乎
又更加饱满丰沉了些。
倪妙筠无力地抿了抿唇,抹了把额头的汗珠。不知是浴水太热了些,还是接
下来的事情让她紧张难当,已洗净的秀发丛中又是颗颗密布的香汗。
「妙筠……去……去唤玦儿一同进来……」
天知道掌门师姐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来。倪妙筠其实不知缘由,但
从她说话的口气,忽红忽白的面色,忸怩不安的神情,抓着衣角的葱指,她也知
道即将发生什么……
从决心嫁入吴府起,女郎就知道终有一天要被人剥得赤条条地,与府中的其
他几位夫人一同被摆上床榻。她天性对欢好颇为羞怯,每每念及此事总觉难安。
若是旁人还罢了,府上偏有一位自家师侄,那羞人的样子被看得纤毫毕现,简直
要叫人找条地缝钻进去。
倪妙筠又哪里想得到柔惜雪也会「落入魔掌」!
掌门师姐好容易吩咐出声,两双惊慌失措的美眸互相对视,一同发愣,两人
又同时抬手抹了把香汗,相对无言。还是柔惜雪更加镇定些,她尽力平抑着嗓音,
艰难道:「吴公子已有所感,你快去……」
那一声快去,几乎已是哀求。倪妙筠打了个激灵拔起长腿就跑,柔惜雪这才
大大松了口气,一时脱力软倒在门扉边。倪妙筠自听得背后的动静,可她哪敢停
步回头再与掌门师姐对视?这一跑几如逃命,掩面而走。
绕了大半个院子,以她的轻功不过转瞬即至。临到前院又不由自主放慢了脚
步,该如何与冷月玦说?女郎脑中一团混沌不知如何是好。冷月玦早闻其声,瞪
着大眼睛,疑惑地凝望着她,也不知什么事把师叔弄得又急又怕。但若要说吴征
出了麻烦那又不像,否则倪妙筠早就大声报信,不会是这种畏首畏尾的样子。
「师叔,怎地了?」
「啊……没……」倪妙筠神思不属,被唤声吓了一跳,片刻间居然福至心灵,
忙不迭道:「掌门师姐唤你去。」
「师尊?」
冷月玦颇感意外,狐疑地前行,没能见落在她身后的倪妙筠松了一大口气。
女郎是好不容易松快了些,心中却叫苦不迭:「掌门师姐,不是小妹有负所托…
…实在是……是……还是您自己来说的好……」
上一回与冷月玦二女共侍一夫,事后每每想起来都羞不可抑直到现今,这话
又如何说得出口?倪妙筠心中一边告罪,一边也是无可奈何。
「师尊有说什么事儿么?」
「……没……没,只说唤你过去。」我可没说谎,倪妙筠心中自顾自地安慰,
本能地将一同二字给隐了去。这个同字不知何时,已成洪水猛兽,随时能将她吓
得花容失色。
「那快走吧。」冷月玦携起倪妙筠的手,触之冰凉。也不知师叔今日哪里不
妥,步伐沉重,拖拖拉拉,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被冷月玦半拉半拽,倪妙筠无奈地亦步亦趋。那脚步不情不愿,活像被家人
赶着上花轿的小媳妇,就差向冷月玦埋怨慢着些,又不着急。
责怪不得冰娃娃。她们虽也不敢轻易进入小院,唯恐打扰了吴征的修行,在
院外可无时无刻不担心。不知道他的修为如何了,进展可顺心么,那难如登天又
至关重要的一步跨不跨的过去,有没有遇到危险。武学修炼步步危机,一个不慎
就有道尽人亡的可能,何况是最艰难的一步。柔惜雪在关键时刻开了院门,吴征
却未现身,虽看情形不像有什么危险,可着实叫人七上八下,芳心难安。
前院门前,柔惜雪整好了衣冠,镇定了仪容。她竭力想摆出一如平常的样子,
可惜全然做不到。苦修佛法的养气功夫,不知道是随着武功全失离己而去,还是
凡心大动之后,再无所存。就连智慧与机变都是已瓦解冰消,要说的简单几句话,
她思来想去,连如何开口都不可得。
耳中传来轻巧又清晰的脚步声,近来的修行让内力渐复,耳力目力也随之大
进。本该欣喜,偏生满心忧愁。爱徒拉着师妹,紧赶慢赶,女尼心中哀鸣,这该
当如何是好?
「师尊。」
「玦儿……」爱徒清脆的嗓音像黄莺出谷,悦耳动听。飘进柔惜雪的耳里,
却像催命的魔咒,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心中彷徨无助,自然而然地反应在俏
脸上。
在倪妙筠与冷月玦看来,往日颇具威严的女尼这一刻楚楚可怜,六神无主,
面上的焦急之色跃然于表。仿佛一个小媳妇彷徨无依,正寻找一条救命稻草。她
本就生得极美,此刻更是娇柔无俦,我见犹怜,叫人无比疼惜。
「师尊唤徒儿来,可有要事?」师傅进退失据,师叔神思不属,冷月玦强自
镇定,冷冰冰的样子与她往日在天阴门不易接近时几乎相同。
「嗯……哦……是吴公子……」柔惜雪牙关打颤,装作轻描淡写道:「吴公
子触动玄关,已到至为关键之时。」
「咿……」二女一同低声惊呼。倪妙筠虽有几分猜测,听得柔惜雪亲口所言,
心潮跌宕,心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师尊曾言,此刻事关一人成就,需做好万全的准备。无论体力,内力,心
境,甚至情绪都要调整至最佳,是这样么?」冷月玦面上益发凝重,她不敢妄言,
只把往日柔惜雪的教诲复述一遍,以期确定之后好做应对。
「正是。」徒儿的严肃让柔惜雪从胡思乱想中宁定了些,不敢有丝毫大意,
点头道:「吴公子天时已至,正当做足万全的准备,竭力冲关。准备的越足,前
程越是远大!此刻的准备,与冲关之时一样重要!」
「吴郎正当盛年精力充沛,体力是不成问题的。他一身内力全由「道理诀」
为根基,内功似乎也不成问题?」冷月玦心无旁骛,字字都点在窍门处,剖析得
丝丝入扣。
「吴公子心胸开阔,心境与情绪都不在话下。体力也……好……唯独冲关之
前,若内力积得越厚,冲关的把握越大……」柔惜雪心中有鬼,实在不知如何措
辞,直说得一身冷汗又冒了出来。
「师尊也修了「道理诀」?」
冷月玦与倪妙筠也修过,深明这门神功的奇妙。柔惜雪的武功又回,明眼人
一猜便知。
「全凭「道理诀」,才能恢复武功。」柔惜雪心娇意怯,美眸一低不敢再与
冷月玦对视,但口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说来也怪,爱徒商议探讨之事与自己想
说的大体相同,但她一丝不苟地剖析缘由,竟让自己羞意去了不少。
偷眼一瞄倪妙筠,女郎媚眼圆睁,时不时还频频点头。面上羞意未退,可紧
张担心于吴征显然更多。这位师妹论「道理诀」修行不如冷月玦,论武学体悟不
如自己,当真听得专心致志,唯恐漏了一分细节。
「那以师尊看,吴郎此刻专修「道理诀」,是否最佳途径?」
「必然如此。「道理诀」是根基,根壮则枝叶俱茂,不可分心其他。」两位
长辈六神无主之际,还是这位爱徒分寸得当,冷冰冰地只指事情本身,居然镇住
了全场。柔惜雪只觉心意平和了许多,自己不知如何开口的话语,就此已波澜不
惊地开了头,正铺陈得顺顺当当。
「师叔该当知道。」冷月玦回身携着倪妙筠道:「「道理诀」也算道家心法,
讲究日积月累。吴郎一向刻苦,修行从未落下……」
只一句该当知道,倪妙筠便汗毛倒竖,完全从先前沉浸于武学探讨之中被惊
醒过来。她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只见冷冰冰的冷月玦目中媚意像刚打到谁的新井,
甘美清澈的泉水正点点滴滴,又势不可挡地渗出,汇成一汪清池:「「道理诀」
里也有双修之法,最适合境界突破,当下没有更适合的法子。弟子斗胆,我们三
人既然在此,自当助吴郎至天人交泰之境,以策万全。师叔以为如何?」
「啊……我我……你你……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倪妙筠险些落荒
而逃,四肢却像僵住了,半点都动弹不得。
「那师叔还不快去,要是误了你家爱郎修行,师叔舍得么?」冷月玦憋着笑,
全无先前的一本正经,越说越是暧昧。
柔惜雪牙关打颤,倪妙筠神不守舍,像只提线木偶般痴痴应道:「哦……哦
……」那螓首几乎低得埋进美乳里,提步便行。
「且慢着呀……咯咯……」冷月玦轻笑一声,咬着樱唇吃吃笑道:「双修本
就是美事一桩,不仅积蓄内力,更可让吴郎陶情适性,神采飞扬,于他的心境,
情绪大有好处。吴郎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总之我要去先洗得香香白白,梳妆打
扮,美美地陪他渡入武道极途。师尊,师叔,你们自便……」
冰娃娃像只蝴蝶般翩然飞去,留下柔惜雪与倪妙筠呆立院前。爱徒再不像从
前孤僻寡言,不仅帮着化解眼前的尴尬,末了又不忘使坏调笑了一把。这半块玉
玦好似找到了从前残缺另一半,两厢和一,终成绝世美玉,着实给有些沉闷的天
阴门焕发新的风采。就是她装着从前的清冷,陡然又跳脱起来,再一溜烟跑没了
影子,着实叫人有些头疼。
「师……师姐……」
「莫耽误了事……」柔惜雪没有发丝遮挡,一头香汗闪闪发光,她眼珠子一
转闪身离去。裙摆之下的莲步频频交叉,急得像落荒而逃。
于是倪妙筠也浑浑噩噩地浸入了浴桶,泡了大半天,脑中唯一清明的只有一
件事——洗得香香白白的。
呻吟似地叹息一声,倪妙筠方回过神来。浴水略凉了些,女郎心中微道不好。
也不知道在此拖延了多少时刻,真的莫要误了大事。
女郎起身出浴,拔开莲蓬头的木塞子。冲浴的温水已凉,冰冰地让人肌肤一
缩,在夏季里沁凉入微。玲珑的娇躯性感迷人,足以自傲。事到临头已躲不过去,
倪妙筠心境渐定。若不是天生丽质,恐怕也没机会陪伴吴征。
想到这里又有一分傲然,能亲眼见证自己的情郎登临绝顶,世间又有几人?
倪妙筠一咬牙,哼,玦儿都不怕,我怕什么,谁怕谁了!洗净了娇躯,披上精挑
细选的衣衫,女郎抿着唇,掩着面,低着头向吴征闭关的小院行去。脚步彷徨犹
豫,但始终向前。至于描眉画目,粉黛着妆就不必了。一会儿天雷勾动地火,脂
粉没两下就叫他都吃了去……
柔惜雪慢腾腾地爬出浴桶,从冷月玦离去之后,一身香汗就没有停过。
近来与吴征夜夜翻云覆雨,也不知试过了多少姿势。两人独处不需避忌太多,
有些姿势吴征喜欢,她乐意奉迎,有些自己喜欢,尽享个中美妙,更有些两人皆
喜,总在情投意合间共赴极乐。但一想今日要在师妹与弟子面前被吴征搬来翻去,
大展身段之妖娆。再被挑逗插弄,媚吟浪态不可抑止,女尼便生起一股又羞又怕,
又觉不真实之感。
说起来早过了妙龄少女会娇羞矜持的年纪,可清静修行的天阴门赋予门人相
近的气质。倪妙筠是如此,自己比师妹年岁还大了许多,更经历过一段难堪的往
事,仍是情窦初开。那心中小鹿乱撞,神思不属,相较之下,还不如爱徒表现得
镇定得体。吴征是拿捏准了她们无法拒绝,不得不半推半就。坏笑着吩咐自己的
样子,实在让人又爱又恨。
「玦儿多跟随吴公子几年,情事上可远胜于我了。若不是她伶俐,我会不会
误了吴公子的大事。」柔惜雪刚刚出浴,就觉身上不对劲。好像这里还有汗珠没
洗净,那里又不够香。
其实冷静下来,吴征心有所感是件绝大的喜事,更是顶天的大事,什么要求
都不过分。说来说去,妙筠和自己诸多「忸怩矫情」,究其原因还是吴征太会疼
人,吴府的规矩也太过松弛。换了别家的府院,哪有夫人妾室敢对老爷的要求推
三阻四。若是争宠的地方,早就自个儿剥光了爬上床去。
柔惜雪暗叹一声,修佛多年,道行到此算是毁了个一干二净。这些都不妨碍
自己今后以佛心待人,只消做个好人,多做善事,同样也对得起自己一颗善心。
心潮渐平,像月夜里静谧的湖面,波澜不惊。待再冲洗了一遍身体,日已渐
西即将跌落山头,余晖下这一身月白的长衫,洁净纯美。女尼将双臂拢在袖中,
低眉垂目,缓缓向小院行去。目光中素鞋稳稳踏着地面,再无重伤后的虚浮。还
有两团胸乳挺起白衣,行步间乳浪轻摇,贴身的锦缎虽无绣,却流淌似雾薄云轻,
自有股玉器瑶光之美。
柔惜雪面色微红,分明是修行中人,偏有风流身段。吴征既疼她的人,也爱
她的色,可恼二人结合之后,自家心中常常暗喜姿色过人……
小院前一人等候,身形娇小玲珑,着一身淡粉,娇俏可人,正是爱徒冷月玦
. 冰娃娃目光一亮,嫣然笑道:「师尊。」
柔惜雪顿了顿步,不知如何应答,暗思今日师徒联席,不知道院中使了坏的
「大恶人」要如何得意。他心中定然早存此念,今日叫他遂了心意,又是叫人着
恼,又是欢喜他能乐以忘忧,于心境有极大的裨益。
「玦儿。」事到临头,再也躲不过去,柔惜雪尽装作无事着趋近,侧头凝望
小院,百感交集。
「师尊真美。」
爱徒由衷而叹,柔惜雪双目一合一张,细长如梳齿的浓睫帘子似地垂落又卷
起,抚着爱徒额前秀发怜爱道:「为师老了,哪及得上玦儿青春俏丽。」
师徒之间从未这样说过话。两人虽互敬互爱,也有许多相互不解与暗责。此
刻相视一笑,一切烟消云散。柔惜雪内心暗叹:「亏得玦儿执拗不肯嫁入燕国皇
宫,否则哪有她的今日?我就是害了她一生一世,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过了片刻,倪妙筠忸怩着一步三停足到来,见二女欣然相视而笑。不知她们
先到时说了些什么,又唯恐被她们笑话,走得更加慢了。心中却道:「玦儿还说
要梳妆打扮,哪里打扮了?哪里需得打扮了?幸好没上她的当,否则要被笑死了。」
知道这位害羞的师叔不会多说什么,冷月玦一手携着恩师,一手拉着倪妙筠,
轻轻踢开院门,三女携手而入。
吴征依然坐在回廊边,见状眼前一亮,腹中却是笑开了花。师徒两人柔荑相
握,明显柔惜雪的握得更紧些,仿佛是徒儿给了她勇气才能强作镇定,随步而入。
至于倪妙筠那边,则是冷月玦暗中发力,几乎将她半拉半扯地拖了进来。
时有幽花一树明,三位佳人一现身,登时满园皆春,吴征笑着起身迎了上去。
居中的冷月玦如二月新桃,俏丽绝伦,居左的倪妙筠一身玄紫,神秘无端,居右
的柔惜雪如一方美玉,纯净无暇。吴征轻舒猿臂,将三女一同搂进怀里。
柔软的女儿身温玉生香,吴征闭目,动情道:「任我想破了头,也绝想不到
陪我渡劫的会是你们。」
从他修炼武功的第一天起,就梦想有一天成为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一路行来
艰难,曾想过会是韩归雁,陆菲嫣,祝雅瞳,或是瞿羽湘,玉茏烟。事到临头因
缘际会,哪里想得到会是天阴门三女?缘分,妙不可言。
吴征说得动情,亦撩动三女心弦。冷月玦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难道没有
想过是我?」
「当然有,从成都开始就注定我们相伴一生,当然有你!」
「嘻嘻,只是没想到除我之外,还有两位对吧?」
「妙妙在成都,我们说过什么话来还记得么?」
「从前忘了,后来都想了起来。就是倪仙子,用膳时辰到了。倪仙子,口味
还得宜么?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哼,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倪妙筠埋首在
爱郎臂弯娇嗔道:「前后加起来,绝没超过二十句。」
「哈哈哈,你是前辈,又深居简出。我当时可没半分心思,唯恐亵渎了倪仙
子,哪里还敢多说。」往事一幕幕,吴征悠然道:「就是那一夜妙妙刺杀「雪夜
魔君」项自明,好生让人难忘……」
倪妙筠心中暗喜,她不敢多言,只偷偷在吴征臂弯咬了一口,微痛带甜。小
小动作,先前话语酸意翻飞又浓情蜜意,一时不查间顺口而出,全被人听了去,
一时又急得羞不可抑。
「惜儿……」
「吴公子善人自得天眷,吉人自有天相,都是我们的福分。」惜儿这个爱称
让女尼面上发烧,更怕吴征当众说出两人间的情事,情急智生,柔惜雪又使出从
前说佛偈的本事,头头是道。
「嘿嘿。」吴征凑在她耳边,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敢问惜儿,本公子
得你们三位佳人相助,已得人和!这座小院如世外桃源,正是地利。就不知当下
是否天时已到,请惜儿指点。」
话里暧昧旖旎之色无尽,偏生又是正事,不可不答。柔惜雪深感个中情趣,
芳心可可,又佩服情郎临机应变,被他这么调戏又微微着恼,垂下眼帘无奈道:
「事不宜迟……」心下发窘,就不知好端端的几句话,怎地被他搅来拌去,每一
个字都透着古怪。
「好一句事不宜迟!」吴征长笑声中,分开倪妙筠与冷月玦相携的手,拉起
两只柔荑,向居舍走去。
倪妙筠最是害羞,吴征正是她寻找的依靠,握着爱郎的结实温暖的大手,心
绪也安宁许多。借握着冷月玦之机,在她手心划道:「都是你出的力?」
「当然!」冷月玦回眸一笑,两人忆起在迭府别院潜藏时虚空写画交谈的旧
事,心中一片温情。
柔惜雪近来与吴征亲近大半月,也不觉被冷落。四人鱼贯而入,相携来到床
边。正是事不宜迟,谁也不敢耽误这等大事。倪妙筠乖乖巧巧,任由吴征揽着纤
腰,陪他坐在床沿。
吴征右搂倪妙筠,左抱冰娃娃,又以眼神示意柔惜雪。女尼不敢违抗,怯生
生又乖巧地坐在他腿间。四人贴身温存,床帏渐拢,朦胧间一同倒了下去……
薄薄的蚕丝被摊开,吴征左拥右抱,胸前又有柔惜雪从丝被里探出头来。三
股环绕的女儿香馨甜宜人,吴征深吸了一口,五脏六腑都似被荡涤一遍,神清气
爽。四人默默无言,似都沉浸在这股难能的温馨之中。
吴征一手抚弄冰娃娃的三千青丝,一手轻拍倪妙筠峭立的背脊。
左怀里冰娃娃娇小的身躯滚热发烫,细滑的指尖掠过情郎的耳廓与脸颊,乌
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把他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呵气如兰,微微
的鼻息,轻轻的娇喘,不是她修为最浅,而是情根深种,此刻肌肤交贴,正兴动
难止。那呼吸深深,抵在吴征肋边的两团秀美娇乳一下一下挺动,峰顶的两枚粉
嫩石子一般硬了起来。
右臂里倪妙筠娇软的身子阵阵凉意,四肢蜷缩,埋首在大臂上,一动不敢动。
若不是鼻有温香,又轻拍她的背脊,吴征几乎以为她正运起全身功力,施展藏匿
功夫消失无踪。娇躯虽凉,难掩优美的曲线。女郎穿着玄紫色的外衫透不出内里
的春光,此刻吴征才觉她连亵衣都未穿,只消一勾细如指尖的束腰丝带就能让她
玉体裸呈。最害羞的女郎却有最大的着装,也不知她为了「不误事」鼓了多大的
勇气。一想起女郎诱惑到极点的乳晕,吴征就满心期待……
伏在胸口的柔惜雪弱不胜衣,分外乖巧。她同样只是微微地呼吸不敢乱动,
可躺下时已顺势展开藕臂,环住情郎背脊紧紧搂抱。即使隔着丰满的豪乳,仍能
觉鹿撞般的心颤。三女性子有相似之处,又各有不同。柔惜雪常年执掌门派,最
讲顾全大局。当下以脸颊在吴征胸膛上摩挲了几回,似以此汲取了勇气抬头悄声
道:「事不宜迟……」
恰巧吴征左手下滑,在冷月玦的翘臀上打了个旋儿。冰娃娃轻吟一声,抬头
微撅红唇正欲索吻。吴征咧嘴一笑,朝柔惜雪递去个玩味的眼神,回头就着冰娃
娃火烫的唇瓣一吸。
冷月玦的樱桃小口光滑香润,极具弹性,吸在嘴里口感绝佳。冰娃娃满足地
呻吟一声,香舌回环成钩,樱口聚拢也是一吸。她向来吸力强劲,吴征猝不及防,
被条嫩舌一卷又是一吸,竟被冰娃娃反客为主,把舌头吸了过去。
「叽啾」一声自有动人心魄的浪荡,冷月玦双目放着光,她并未像吴征一样
侵夺含吮,而是一同吐出香舌,绕着吴征的打转。那香舌色泽润红,忽勾忽挑,
分外妖娆。尤其是舌尖轻颤,竟似将吴征的舌头当做肉棒一样地挑逗,更有汁液
粘缠搅拌,仿佛琴弦奏出的靡靡之音。
痴缠良久,方能分开。两人相视一笑,心灵已通。柔惜雪双手搭在吴征的腰
带上,视线全无遮挡又相隔不远,正看得一清二楚。这一刻的冷月玦双眸艳光四
射,即使十余年的师徒也从未见过。两人全情投入,对视的目光里恩爱万般,又
从中透出欲焰,正是互为欣赏,互相喜爱,才萌发占有与索取之心。男俊女俏,
虽万般淫靡,挑逗欲情甚浓,毫不见只为泄欲或是强辱女子时的恶心。落在柔惜
雪眼中,只觉眼前之象至真至美,一时竟看得痴了。
忆及两人在房中也诸多情趣,只是眼前都是吴征,难见全貌。不知自己与吴
征倾力交欢时,是否也这样如诗如画。她有许多不堪回首的记忆,两相比较,庆
幸与珍惜之情更浓,忙伸手解开吴征的衣带。——两人闺房之乐,吴征常以「主
人」的身份命她做些极有情趣之事,譬如让她慢慢地自解衣带,将诱人娇躯一点
点裸露出来。方才那个玩味的眼神,就是命她「伺候」吴征宽衣之意。
解去腰带,掀开前襟,露出吴征结实的胸膛。这名男子用自己的宽容与智慧
给了自己无限的希望,也用他的温柔与力量带来无限的快乐。爱之深时,欢欲亦
美,柔惜雪只觉心情紧张而导致的肩头绷紧一时松快了些,女尼嘴角勾起一抹微
笑,小腹里渐渐升起一缕火焰,忙俯下身躯。
原本趴伏于吴征身上,她不敢再如此,娇躯向下一滑落在吴征小腹间,双腿
屈起归于床面,小口小口地吻着吴征的两肋。——只看冷月玦与吴征吻得火热,
再念及两人这十余日来的恩情,胯下已觉潮湿。女尼虽有心相就情郎的喜好,尚
未大胆到一下就被人发现已动情。
衣襟既解,冰娃娃顺势吻着吴征的脖颈,香舌轻吐,向胸膛轻点过去。吴征
只觉一阵冰凉,灵巧的舌尖让胸膛十分舒适。胯间又是一阵火热,柔惜雪虽只是
轻吻,两团隆乳却是悬落在胯间,隔着薄薄的锦衣恰将肉棒嵌在双峰沟壑里。
吴征一个扭头,右臂一举,将倪妙筠的樱唇吻个严严实实。
女郎闷着螓首一心躲藏,眼角的余光却不可避免地瞧见吴征与冷月玦好一番
亲昵。和她差不太多,颇觉羞涩不适的掌门师姐,不知为何忽然大胆了起来,主
动解落吴征的衣物。两襟分开,胯下那根大棒仿佛骤然探出云端的乌龙,顷刻间
又被柔惜雪的双峰掩去。——掌门师姐分明在内穿了件里衣,自己心慌意乱,竟
未发现她何时已褪了去。那双奶儿份量之沉,坠将下来把贴身的锦衣生生压得像
宽松的长衫。被「拉开」的领口里,露出大半的奶儿又大又圆,雪嫩嫩的肤光犹
如莲瓣。
在天阴门修行二十年,师姐妹之间偶有穿着轻薄衣衫相见的时候,对柔惜雪
的身材也略有所知,但从未像现下这般裸露大半。更不用说肉棒的轮廓顶着锦衣
被夹在双峰沟壑里,轻易便能撩人心弦的模样从未想象过,着实让女郎有些回不
过神来。
倪妙筠也不是时时娇羞不已。若和吴征两人相处她便没这些担忧,口乳齐就
更是时常而为。可看见掌门师姐也行如此淫靡之事,又以樱口轻吻吴征的身躯,
耐心得仿佛在品评滋味,心中越发觉得大事不妙,今日恐怕羞态出尽。正自心惊
胆跳,吴征突然动手让她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他得了手。
双唇被情郎吻住,柔软鲜嫩让他爱不释口。女郎四肢俱僵推脱不得,香舌又
被吸了去恣意品尝。手推推不动,想要言语制止又含混不清发不出声来,只能从
鼻腔里哼出些的不依声。她本就鼻音甚浓,眼下全身俱软娇弱不堪,不依之声甜
若花蜜,越发腻人。
吴征都从她的哼声中听出不依与不安,可是哼声娇腻媚人,哪里肯放开女郎?
男儿不仅加大口中吸力,将嫩软香舌牢牢吸住,手臂一弯,隔着衣衫又将奶儿抓
在大手里。
紫色的锦衣十分神秘,上好的丝绸光滑轻薄,轻若无物,不论穿着还是摸着
都十分舒适。且吴征一把抓下,半点都不影响揉捏奶儿的手感。但从缎子里透出
的乳肤与嫩肉,摸起来比丝绸还要舒服!
那高高耸起的笋乳绵柔硕大,滑嫩无比。但峰顶处却又有一大片粗而不糙的
微微浮凸,就像蒸好刚出锅的蛋花表层。吴征爱怜地抚摸,又时不时加大力道狠
狠地揉掐几把,逗得倪妙筠去推他的胸膛不是,想隔开他的手更因虚弱无力而不
可得。
情郎的吻霸道中又有许多柔情,既将你强横地占有,又不失温柔绝不让你难
受。倪妙筠忸怩着想躲开,偏偏力道虚弱,聊胜于无,不一时便没了动静,任由
吴征予取予求。
爱郎吻得用力,魔手趁势从开襟处一探,滑入胸脯将香嫩豪乳抓在掌中恣意
把玩。粗糙的大手,火热的掌心,摩挲着奶儿麻酥酥的。大片的乳晕更是极其敏
感之所,被密布的掌纹来回刮擦,股股酥麻震得娇躯直颤。倪妙筠满身恐慌,又
一心甜蜜。终究是熟悉又刺激的亲昵,每一回都享用到舍不得停下,似乎……似
乎现下柔惜雪与冷月玦也各有「要事」,一时还顾及不到这里。
女郎像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胡思乱想着开脱,吴征的大手却把玩得越
发放肆,挑拨得女郎呼吸渐浓,混沌的脑中忽而想起吴征的这双大手。
相比起他的年纪和出身,这双手着实有些粗糙。富贵家庭的公子哥儿像他这
般年纪,一双手只怕比少女的还要娇嫩。爱郎今日的表现有些焦急,有些粗鲁,
不像他平日的温柔。也不像从前忽快忽慢,忽轻忽重,总用富有节奏感的动作让
自己情欲渐升,直到满心烟云弥漫。
有些惶急,有些略失方寸,正像他不符合年纪的大手一样。突破玄关,从此
天下之大尽可去得。吴征虽未说过,但隐隐间也可感觉为了复仇,为了葬送宁家
余孽,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值此神圣的一刻,久经风浪如吴征也无法淡定如常。
这个平日里总是乐观开朗,像阳光一样照耀着身边人的男子,其实背负了太多。
身边人每一个都知道他的艰难与心里的苦,但他从不愿表现出来,更不会因此去
影响吴府的和睦。
他默默地承受,大家都知道。于是吴府里的每一位女主人都用自己的努力去
帮助他分担,用自己的温柔去宽慰他的重压。他在外历经风雨,女主人们陪着他
劈波斩浪。等回了家,吴府就是他温暖的港湾。相比之下,自己做的好像太少了
些……
柔情渐起,倪妙筠芳心一软,僵直发凉的娇躯便烫了起来。筋骨不再紧绷,
女儿身的柔美迅疾四散。吴征只觉那樱唇越发香甜,大手中滚圆的豪乳也散出一
股热力,竟与手掌的高温不相上下。偷眼看去,雪白的乳肤覆上一层粉腻,那热
力似有生命一般,震得乳肉颤个不停。
「妙妙……」吴征心中微动。
女郎的羞涩堪称吴府之冠,且别具一格。与自己独处时虽也常羞得满面绯红,
悄悄摸摸地也不乏大胆出格的举动。一旦身边再有一人,倪妙筠与生俱来的害羞
便让她难以放开,想要亲亲摸摸就让她放松下来绝不可能。何况她眼下的模样显
然已动了情,吴征洞察入微,已察觉女郎不自觉地撅了撅臀儿,将胯间幽谧之地
离他远了些,似是害怕那股潮意叫人察觉。
若论相伴的时日,倪妙筠随他并不算久。但两人曾同生共死,一样心心相印。
吴征深明女郎突然间的变化,是心中先有几分肯了。
两人一对视,心意相通。倪妙筠撅了撅唇妙目一翻,大有「又便宜你了」之
意。她也深知再怎么害羞与几分不情不愿,终究躲避不得,哪怕没有吴征即将进
阶十二品之事,最终还是逃不了。不由心下一叹,暗自道:「总是拒绝不了你。」
吴征心中欢喜,让倪妙筠「乖乖就范」可不容易,也颇为感动。一搂女郎香
肩,又在她唇上深深印了下去。这一回女郎娇娇软软,还不敢大胆到热情回应,
但一身放松,任由吴征品尝轻薄。倒是吴征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有力的臂膀不
时绷起,连连抽着冷气。
长长的吻良久才分,倪妙筠固然美目如丝,呵气如兰,吴征额头上也沁出几
颗汗珠。女郎伸手替他擦去,目中之意正是责备他为何这般着急。
吴征莞尔一笑,手指在她腰臀相连的敏感处画着圈圈,低声道:「妙妙真乖,
和你师姐一样乖。」
倪妙筠猛省,并非吴征猴急,而是另有玄机。她不自觉地抬眼向下之间,蓦
然双目猛地睁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只见掌门师姐一脸乖顺,正吐着半截粉舌在昂扬的肉龙间小口小口地舔舐。
柔惜雪动作缓慢,粗看之下略觉笨拙,但定睛观瞧,那粉舌弯弯绕绕,缠缠绵绵,
将肉龙的每一分都照料得妥妥帖帖,点滴不漏。粗黑的肉龙由此被香唾染得荧光
发亮,宛如一根上好的黑玉。
倪妙筠妙目连眨,确认自己并没看错。性情温和的掌门师姐自有其刚烈的一
面,否则怎生执掌门派?可她现下低眉垂目,像个信徒对待佛祖一样虔诚。吴征
恰在此时伸下手,在柔惜雪圆润厚实的耳垂上轻轻弹了弹。女尼抬头,银牙咬着
唇瓣,俏面绯红,目中略有惶恐,但还是羞涩着道:「惜儿的奶儿是主人的……」
双手捧起浑圆硕大的豪乳,将肉龙小心夹入,如奉珍宝般以饱沉绵软的乳肉
抚摸。倪妙筠心如雷震,哪里想得到掌门师姐对吴征全没半分抗拒,简直百依百
顺。她口称主人,加上她的顺从配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柔惜雪被吴征调教成了
任由发泄的奴婢。
倪妙筠不自觉地回眸,不知何时冷月玦也伏在吴征肩旁,两人目光相碰,俱
有惊奇之意。只见冰娃娃虽吃惊,倒是喜色更多些。女郎恍然大悟!
柔惜雪曾落入暗香零落之手,贼党可不会与她讲什么礼仪道德,为了控制天
阴门掌门,必然手段使尽,百般折辱。若不是柔惜雪心志坚定保有清明,早已堕
落为贼党之奴。桃花山上柔惜雪曾自称雪奴,称霍永宁为主人,这终究是抹不去
的回忆。要破处这层心障,最好的办法便是有一位「新的主人」。
这位新主人爱她怜她,从不会折辱于她。就算是出身不好的奴婢,在旧主人
家受尽虐待,换了位宽厚的新主人也会如获新生,何况柔惜雪?以吴征的性子,
最不喜的就是勉强于人,哪会真的将柔惜雪当奴仆使唤?两人之间的称谓既帮柔
惜雪破除心魔,还成了床笫之间的情调。至于柔惜雪唯命是听,那是发自内心地
喜爱吴征。
看她羞红着脸夹奉肉棒,娇躯一上一下地耸动,令粗黑的肉龙在雪嫩的豪乳
中穿梭。女尼甚至长长地吐出粉嫩舌尖并不缩回,每当肉龙送至嘴边时,便以粉
舌绕着龟菇打转一圈。红、黑、白三色交相辉映,看在眼里冲击之大难以想象。
若非亲眼所见,倪冷二女难以想象抛去了一头青丝,端正祥和的掌门师姐也有这
样一副柔媚的模样。
吴征畅然长舒了口气,拍了拍冷月玦翘翘的小屁股道:「你师尊忙碌得很,
还不快去帮一把?」
「哼!」冰娃娃皱了皱瑶鼻,在吴征腰间拧了一记。
这一刻冷月玦也没了平日床笫间的「嚣张」,柔惜雪毕竟是她的恩师,有时
待她还颇为严厉,向来让她是又敬又怕。要她们师徒二人一同侍奉肉棒的放肆,
着实叫人有些犹豫。
吴征的手指作怪似地在她股间游弋,隔着轻薄丝衣挑拨着幽谷的两片嫩脂,
胯间衣料的一抹湿痕被他揉出轻轻的水声。倒不是吴征的手法已高明到这等地步,
而是三女联袂,又目睹师尊之媚,光是看的都觉动情不已。
犹豫片刻,冰娃娃还是大着胆子伏到胯间,与柔惜雪对视一眼。
女尼嘟了嘟唇,露出丝无奈,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冰娃娃嫣然一笑,心中
却是扑腾腾地直跳,犹如擂鼓。先前在院外说起时不觉有异,还觉今日与师门长
辈同欢分外刺激。如今才觉刺激是刺激了,羞人也是够羞人的。从前与吴征一同
偷看春宫戏旁若无人,就算破瓜之夜都没觉得这般羞人。
冷月玦凑近螓首,柔惜雪原本就耸动得不快,冰娃娃轻吐舌尖,在龟菇沟壑
上一点,又是缓缓打转,仿佛大戏开启前的暖场。师徒二人的香舌色泽相近,都
显得异常粉嫩。相比柔惜雪的略显笨拙,冷月玦的灵巧非常,左挑右扫极富韵律,
犹如翩然起舞。
龟菇不需片刻就被水津津地浸得透了,油光水滑,顶端的马眼又像只狰狞的
独目鬼。吴征大口大口地喘气,若不是肉棒传来剧烈的快意,几乎要迷失在这片
无边丽色里。怀中仅存的娇躯也是缩了缩,又缩了缩,倪妙筠心下羞意难绝,可
不敢像什么都想试一试的冷月玦那样「好奇」,也不像柔惜雪一样乖顺,事事由
他。
可女子相貌柔和妩媚,彼此亲昵本就是天下间最赏心悦目的画面,何况是师
徒俩这样的人间绝色?且情欲之事虽淫靡,外人看来不免嫌弃,对两情相悦的男
女而言,身体的每一分都有不可阻挡的魅力。师徒俩颜面几乎交贴,两截粉舌吞
吐不定。龟菇虽已膨大到了极限,舔舐间香津互尝,时不时连香舌也会卷在一处。
情与欲交融的画面吸引力之大,即使倪妙筠一样国色天香,同样看得移不开眼。
「妙妙不一起去?」吴征抬了抬臂唤醒倪妙筠,戏谑道:「挤一挤还凑得下。」
「不……」女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其时心中欲念已动,但一想这羞人的模
样,无论如何也大不起胆子。
「好哇,不乖,当罚!」吴征轻笑一声,将倪妙筠举起翻在身上,双掌一合,
将迷人的笋乳并在一处,张嘴对着两大片粉晕大吃起来。
嫩乳被吸得叽啾连声,一下子就盖过了二女舔舐龟菇的水声。倪妙筠大急,
可美乳被爱郎抓得微疼,乳尖的快意更急速传向周身,让她娇躯酥软生不起半分
抵抗之力,又哪里能挣脱?
还好这姿势不错,被爱郎轻薄的样子全被娇躯挡住,不至于叫掌门师姐看在
眼里。女郎心中稍定,腻着声哼道:「你可坏死了……」忽然间又想起腰胯在下,
岂不是幽谷间的春光全要暴露在二女眼前?只怕连气味都被闻见了。
这一吓激出了阵冷汗,也不知道二女察觉了没有,忙扭动腰肢合拢双腿,跪
在吴征身旁将幽谷闭起。可这般姿势却让丰臀高高翘起,双臂环抱吴征的头,仿
佛将奶儿喂在他嘴边一样。当下也顾不得这些,「两害相权取其轻」,总好过方
才的羞人。
「你可太香了。」吴征大吃了一顿,松开嘴来赞叹道。
倪妙筠这才发觉身上沁出一片香汗,连双乳上都是汗津津的一片。也不知吴
征是赞自己奶儿香软,还是汗香宜人。她心中又急,再让他说下去,掌门师姐说
不准,「经验丰富」的冷月玦一定猜到发生了什么。焦急间别无他法,女郎藕臂
一紧,将软乎乎,热烘烘,沉甸甸的奶儿落在吴征脸上,硕乳丰沉,恰巧堵住他
的嘴。
「唔……」果然吴征发出阵透不过气来的闷声。随即倪妙筠乳尖一麻,爱郎
的舌头对着大片的乳晕狂扫,让她娇喘连连,几乎也透不过气来。
娇喘声不仅是她,冷月玦宛如天籁般的同样哼起。原来吴征右手掌着倪妙筠
的丰臀,左手则在冷月玦的臀沟间游移。无论是轻抚小菊,还是划过会阴,亦或
是挑拨着花穴嫩脂,每样都让女子禁不住发出又羞又浪的媚吟。
爱郎总是这样不紧不慢,从不会一时兴起或是自己爽了,就破坏情调地强来。
所以欢好的次数再多也不腻味,反而对每一次都备感期待。
冷月玦扭了扭臀躲不开作怪的魔手,终于忍不住胯间的麻痒难搔,回首嗔道
:「你别捣蛋。」
吴征被一对儿香喷喷的硕乳闷住,哪里回得了话?手上却极快地做出回应,
指尖剖开两片紧闭的嫩脂,寻着顶端一点蕊珠,指腹一按,加力极快地揉搓起来。
冰娃娃又气又有些好笑,这一处可是身上至为敏感之一,酥麻的快意让人难
以抵受。她咬了咬银牙,知道阻止不了吴征恶作剧似地调戏,心道:「你戏弄人
家,哼,偏不让你也好过!」
柔惜雪旁若无人,依旧温柔地舔舐着肉龙。由于爱徒的加入,侍奉肉棒的双
乳不再揉搓夹弄,只是垂在吴征身上,肉棒倒有小半露了出来指天昂扬。女尼心
无外物,只专心将小半根肉棒由下至上地舔舐。舔至龟菇贲张的沟壑处时,又合
拢樱唇,含着菇伞边缘轻轻吸嘬。
冷月玦觑准了时机,檀口大张着凑了上去,将半颗龟菇纳入口中重重一吸。
冰娃娃极善口舌之道,全仗着她小嘴吸力之强。这一吸不仅将龟菇嫩肉吸得啧啧
作响,连恰巧在吸含菇伞沟壑的柔惜雪也一同吸了过去。
师徒二人唇瓣骤然相合,像一只收口的荷包,将来不及脱出的肉棒头儿含得
严丝合缝。
「呃……」吴征响起闷声的同时,倪妙筠胸前也传来一阵剧痛,幽谷更是被
那根破关而入,蘸着花汁仿佛一只泥鳅般钻了进去。
又是疼痛,又是快意,加上身后传来含吮水声大作,倪妙筠经验虽浅也大致
猜到发生了什么。吴征对这事儿极为喜欢,轻易就能让他获得极大的快意。且他
不仅身体受用,还爱看,非要看得细致入微不可。
果然心念刚动,吴征便将倪妙筠又抱在身侧,弯起上身。倪妙筠松了口气,
爱郎挑逗的功夫着实厉害,再被他逗弄下去,不需片刻只怕自己也要把持不定,
羞声大作,可叫人听了去。她偷眼一看,只见吴征目如铜铃看得一眨不眨。也亏
他到了此时,仍没忘了顺手把玩自家的硕乳。
倪妙筠咽了口香唾,终于也忍不住向下看去。一来羞归羞,终不忍错过这等
香艳至极的绝美之色。二来掌门师姐今日已带来太多震撼,她也实在好奇现下柔
惜雪的样子。——在院外时掌门师姐和自己一样羞涩无助,此刻为何又能甘之如
饴,仿佛对此道浸淫已久。
只见师徒二人各自向左偏着头,恰好打了个交叉,不至鼻尖相碰。张圆了的
香口像镶在龟菇上,嵌合得丝发难容。
冷月玦两颊忽而深深下陷,吸出啵啵作响的靡靡之音。忽而又震颤着鼓起,
显然灵巧的香舌正舔洗着龟菇。最厉害的是,她时不时地一边重吸,脸颊下陷,
以香唇与檀口里的嫩肉裹紧了半颗龟菇。灵舌依旧舔洗不已,微微顶起下陷香腮。
这般技巧不仅让吴征龇牙咧嘴地直抽冷气,连倪妙筠看了都咋舌不已。
倪妙筠与吴征说悄悄话儿时,曾说起吴府里的女主人单以口舌之技论,冷月
玦足以玉茏烟并驾齐驱。玉茏烟曾于青楼委身,学的都是娱人之技自不必说。看
起来冷月玦就纯是喜好此道,又有吸力强劲的天赋,后天「修行」而得。
再看柔惜雪时,倪妙筠面上就现出古怪之色来,想笑不敢笑,万般无奈。她
始终想不通为何掌门师姐在院外扭扭怩怩,被抱上了床便能既来之则安之,再不
推拒一心讨好。只见女尼垂眉顺目一脸虔诚,吐息时呵气如兰,吸气时包裹着龟
菇含吮。吸嘬不停之余,时而香舌轻吐将龟菇推出口外,缓慢而细致地黏着龟菇
蠕动蜗行。
与爱徒不住唇儿想凑,舌儿相弄,时不时还被强劲的吸力合着龟菇一同被吸
去,都未让女尼改变一分虔诚之色。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与情郎的肉龙,天地之
间,只剩下她服侍肉龙这一件事,绝没有另一件事能打扰她,也绝没有另一件事
能让她分神。
正是佛门正宗有道高僧的禅定功夫。柔惜雪身为佛宗领袖人物,佛法高深,
禅定功夫更是拿手好戏。高僧在诵经时满心虔诚,更是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管
他外界雨打风吹天崩地裂也休想令高僧分神。
倪妙筠万万料不到掌门师姐居然使出这门本事。以佛门清心寡欲的法门行欢
愉之事,佛祖若是知道了怕也要大哭三声。但柔惜雪待吴征不仅喜爱,更似对佛
祖般敬重,才会如此虔诚行事,苦命人心有寄托如获新生,又叫人替她开怀。
哭笑不得。
两人偎依着贪看片刻,恍惚间都觉呼吸越发急促粗重。吴征的肉棒已胀得微
疼,倪妙筠的胯间也是温润泛潮,双乳上大片的粉晕如遇热气蒸腾,鲜艳欲滴。
被师徒俩齐齐含吮的肉龙猛地又涨了一圈,柔惜雪双目陡睁,似从入定中惊
醒。只因察觉到吴征身体的变化,知道他将耐不住了。倒不是不愿让他的阳精射
得满口,再细细地以香舌清理干净。今日情况不同,欢好是其一,助吴征突破玄
关是其二。欲满全身,该当是双修之时。——果然是佛法修行有成的高人,无论
何时都不忘初心。
师尊松了口,冷月玦也醒悟过来,急忙也停下贪嘴之欲回头望向吴征,舌尖
不甘不愿地舔了舔唇瓣,意犹未尽。
冷月玦倚回吴征肩头,柔惜雪贴在情郎的胸膛,倒像刚上床帏的姿势差不多。
只是吴征由平躺变为半坐,四人也俱赤裸相呈。正是和风细雨转为阴云密布,蓄
势待发。
「最乖的还是惜儿。」
「谢主人夸赞。」柔惜雪轻声道。两人之间极具情调的称谓与对答方式,也
不会因身边有人,心中有羞而改变。
「乖乖的有赏!」
一句话说得倪妙筠心如擂鼓砰砰直跳,想缩进他怀里却一动不敢动,唯恐被
发现这里还有一人。转念一想,自己是最不乖的,要「赏」也在后头,能躲一时
是一时。这一下让女郎暗自窃喜,想不到不乖还有这等「好处」。
「那人家是第二乖的咯?」冷月玦咬着吴征的耳垂问道。
「差不多,和你师傅也差相仿佛。」
「那要赏人家什么?」
「都没想好,玦儿可以良策?」
「嘿,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东西,原来束手无策。」
「天阴门掌门与高足,哪有那么多能看上眼的东西?」吴征一手一个奶儿,
左手的一掌而握,坚挺弹滑。右手的绵软硕大,直令五指深陷乳肉。正把玩得不
亦乐乎,爱不释手。
「那……先算了,容你再想一想。」冷月玦目中忽现促狭之意,吃吃笑道:
「赏的没想清,罚的总该已有数了吧?」
冷月玦与吴征相伴更久,对他的鬼点子与卖关子更为了解。两人一唱一和,
答案呼之欲出。
倪妙筠刚为「躲过一劫」安下了心,忽然才知落入圈套。女郎啊哟一声吓得
如受惊的小鹿,腰肢一振落荒而逃。吴征早有准备,抓着豪乳的大手一捏粉晕,
屈起食指在乳珠上一弹。女郎当即半身酸软,被情郎翻身牢牢压住。
呵呵热气喷在耳廓,冰凉坚硬的牙齿轻轻咬在耳垂,魔音般的话语在耳边响
起:「好妙妙,你可逃不掉啦。」
倪妙筠连连扭身,挣脱是半分没有,只让一双豪乳厮磨着吴征紧压而下的胸
膛,叫他又吃了回好。她情知大势已去,又羞又急。什么束手无策?这两人串通
一气,说的都是自己!情急之下,只能朝柔惜雪投去求助的目光,指望掌门师姐
救自己一救。
「惜儿,快快将你不听话的师妹按牢了,若是逃了唯你是问!」
完了,这求助的对象没半点靠谱。平常是主见多多不容违抗,上了床帏就是
个听话乖宝宝,吴征想要啥很么她就做什么,分明是个帮凶,哪里是救星?
果然柔惜雪露出强忍不得的笑意,不知是在笑师妹面皮实在太薄,还是觉得
这份情调着实有趣。女尼朝倪妙筠报以歉意地摇摇头,伸出手去。
对吴征而言,这是如虎添翼,对倪妙筠而言,这就是为虎作伥了。吴征抓着
女郎的脚踝,手掌扣在那只栩栩如生的翠鸟纹身上,将她纤美修长的美腿抬起斜
而上折,递在柔惜雪手里。
「玦儿不来帮你师傅的忙?」
「来了来了,嘻嘻。」冷月玦乐不可支。这出戏码着实好笑,奇的是心中情
欲竟没半分减弱。倪妙筠即将摆出的姿势想来就令人眼饧耳热,心儿砰砰直跳。
「玦儿你敢……」
「师命难违,师叔见谅。」冷月玦一副无能为力的惋惜之色歉然道,手脚却
麻利得很,半卧在倪妙筠肩旁,接过吴征递来的美腿斜斜一扳。
兵临城下,千钧一发,倪妙筠再也顾不得许多,双腿发力就要剧挣。她武功
高强,冷月玦差着火候,刚恢复些许武功的柔惜雪更加难以抵挡,就算合二人之
力也不是她的对手。形势危如累卵,这一下是动了真本事,再不是同门间嘻嘻哈
哈的胡闹。
双腿刚刚一挺,女郎就像忽然被点中了要穴,顷刻间失去了浑身气力。此时
她的双腿被师徒俩大大地分开,反向近乎按在床面,按得她连臀儿都抬离了床面。
常年修炼武艺让女郎的身体异常柔韧,师徒俩按的是足踝,即使反压过来双腿依
然保持着笔直之姿。倪妙筠身量在吴府也仅次于韩归雁与陆菲嫣,双腿此刻便显
得格外地修长高挑。
近乎于极致的拉伸,让女郎纤腰之下也舒展到了极致,每一根肌肉都绷得紧
紧的。女儿家独有的柔滑细腻肌肤之下,又有肌束若隐若现。
抬离悬空着的玉臀,仿佛白玉铸就的底座。胯间一片漆黑芳草,仿佛一朵乌
黑莲台,正托起隐藏其间色泽浓艳的血色肉莲。
这朵肉莲外瓣丰满厚实,内瓣细薄微凸。被大大张开的大腿内侧肌肉所牵引,
犹如轻启的檀口,露出内里玫红色,血艳艳的花肉来。
花径里的肌肉似也被牵引到了极限,正自敏感万分,容不得半点刺激。女郎
刚想发力挣脱之时,吴征伸了根手指,对着蜜裂轻轻一挑。女郎如遭电击,手足
酸软,剧震间忽然瘫了下来。
柔惜雪乍见淫靡奇景,心中大跳,又觉好笑。——倪妙筠最善刺杀之术,天
阴门弟子行走江湖不乏遇上强手之时,倪妙筠隐在暗中,或以暗器,或以剑刺,
每每在关键时刻一击即中。那些强敌常有蓄势到了极限,正施极招气势磅礴,被
倪妙筠击中后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气势戛然而止。
现下的女郎也像那些强敌一样,反抗之势顿止!娇躯每一分隐秘都暴露得干
干净净的姿势羞人到极点,偏偏又让身体如此敏感。这一下脱力让倪妙筠清醒了
几分,掌门师姐与师侄成了帮凶,不仅是吴征的「命令」,也因「事不宜迟」,
「吉时已到」……女郎吚吚呜呜,娇羞不已,又有几分不甘不愿,眼看躲不过去,
还要被人全数看光,今后时不时提起来羞一羞自己,只能捂着脸庞又嗔又娇道:
「你们就会欺负我,就会欺负我……」
「没有啊,这「临坛翠竹」不是妙妙最喜爱的姿势么?」
臀儿悬空,穴儿朝天,黑乎乎的狰狞肉棒孤悬于外,深紫色的龟菇已埋入芳
草堆里作势欲突,异常敏感的穴儿已能感受灼烫的热力。
倪妙筠妙目圆睁,咬牙切齿,若不绷紧的牙关,打颤声便会止不住地发出。
她双手捂住满面绯红,心儿跳得快从胸腔里蹦出来。身上的感觉更是特异,毛孔
倒竖,仿佛正面临性命交关的危险,至羞的花瓣却似闻到了什么特殊的气味,花
径的每一分都在欢腾。
「呃……」随着肉棒毫不留情地侵入,穴儿被牢牢地塞住,胸口被一团气堵
死,只能发出些许濒死挣扎一样的微弱吭声。倪妙筠大口地喘气,胸膛微微鼓起,
再深深地陷落。两团笋乳即使躺着也依然不减挺拔,略微陷落之下让乳根更加丰
满,乳峰颤颤巍巍的异常肥嫩。
那棒儿一路直探到底,像只宝杵一样直杵凤宫,将花芯软肉狠狠碾落。
剧烈的快意像要把身体炸裂,倪妙筠一时忘了身在何方。柔软的棉褥像一朵
白云将自己轻飘飘地托起,可是花径里的快意又像洪水一样涌出,将自己置身于
怒涛中被卷落。
吴征没有给她喘息之机,狠狠地一棒到底后缓缓拔出。倪妙筠只觉酸胀难耐
的花径蓦地露出些空隙,难能地松了口气。可膨胀如伞的龟菇卡着梳齿般的肉芽,
抽离得虽缓,力道却大的出奇,仿佛一柄刨刀,一腔媚肉都要被生生抽出去。美
妙的梳云之躯不仅给吴征巨大的快意,也让女郎窜来窜去的电流激得一身酥麻。
「嗯哼……」即使掩住了颜面,媚吟声依然不可抑制地哼起。花肉缠绵在肉
棒上,随着爱郎缓慢的动作,每一分感觉都如此清晰真实。花径一阵松快,随之
而来的是更加难受的空落之感,逼得人几乎发疯。
「妙妙还害怕么?」
「你明知人家怕羞……」倪妙筠愠怒地一甩双手瞪视吴征,恼怒中又有无限
的委屈。
「习武之人勇猛精进,越是害怕越要克服。」
「你就是多歪理……啊……你……不要……」捂住脸庞,视线片刻后才恢复
清明。女郎这才发现爱郎的姿势简直「恐怖之极」!他双腿踏于床面,扎了个极
深的马步,两人胯间相对,肉棒几乎垂直向下。那绷起的大腿肌肉极具力量感,
一旦摆动窄臀起落,力道之大,扎入之深,女郎深知自己将要如何不堪。
「不要?咦,这不是妙妙最喜欢的姿势么?」吴征故作疑惑,茫然不知地起
落两回,似乎想验证一下是否记错了?
果然这两下抽插又深又重,粗长的肉龙一插末柄,强烈地充塞着敏感的花径。
男儿坚韧的胯骨与女郎丰翘柔嫩的臀儿相撞,啪啪之声又脆又响。
倪妙筠凄然酥啼,全无抵抗之能。上身一瘫,悬空的臀儿却剧烈地打起了摆
子迎合肉龙的抽送。一片泥泞早让芳草贴合于身,酒红的花肉从裂开的蜜缝里粘
合与肉棒上,紧紧胶合着难舍难分。小沽的花汁像刚被凿开的泉眼,正汩汩地自
幽谷里冒出……
羞人的姿势,羞人的啼声,倪妙筠已有哭音。可是吴征今日十分霸道,奋然
起落,一下就是近百回的抽送才将肉棒插至最深后停歇下来。
女郎哀啼之声不断,她几回想咬牙止住又哪里能够办到?「临坛翠竹」的确
是她最喜欢的姿势,每一回都欲仙欲死。且从前与爱郎欢好,虽也是被摆成臀儿
悬空,穴儿朝天,腴润的大腿被向上扳起,一双修长小腿却是屈着的。这一回两
个同门齐齐「叛变」,双腿被笔直地拉伸,穴儿里更加地敏感。吴征只是用手指
一挑穴口就让她如遭雷击,被棒儿深插浅抽,伴着密如雨点一样的「啪啪」脆响,
女郎简直魂飞天外。
「果然是嘛,为夫并没记错!」吴征志得意满地扭着雄腰,肉棒暂止抽送,
可不住翻搅着幽谷同样让女郎连连发颤。那密如梳齿的媚肉死死咬着棒身,不时
剧颤着的臀儿犹如女郎自行小幅度地抽送,让他心神俱爽。
「坏死了……坏死了……」羞人的模样被人看了个遍,女郎如泣如诉委屈万
分。花肉先被插弄得一塌糊涂,再被大大地搅动,那股粘稠的花露被翻搅之声,
带着无比的粘腻响亮得连自己都从未想过。不开口还罢了,一开口,本就带着腻
人鼻音的话语更是浓得化不开。怎么听都是婉转低吟,承欢不足。
「啊?这就坏死了,还有呢……」吴征嘿嘿一笑,空着的双手掌心相对,分
别从两侧抓住晃动的美乳狠狠一握。
笋乳挺拔而柔软,狼爪抓下,乳肉在指缝间满溢而出。尤其是虎口处的缝隙
处露出的,恰是那大片粉红乳晕,被吴征发力一捏,乳峰贲起,像两颗粉红诱人
的肉丸。
吴征虽在笑,状若轻松,一见这凄靡丽色双目中渗出血丝来,仿佛急不可耐
择人而噬的猛兽。深厚的内力,结实有力的身体,都没能阻止深扎的马步一阵晃
荡不稳。他咬了咬牙深吸口气稳定身形心境,朝旁观的师徒俩递了个眼色道:「
妙妙还差一点点,你们舍得看她憋得难受么?」
师徒俩分别躺在倪妙筠身侧,抱着的长腿细滑结实,触感极佳。肉棒抽插之
声有摧魂之力,倪妙筠的媚吟更有夺魄之能,只是旁观也听得二女娇颜飞霞。冷
月玦媚眼如丝,时不时伸舌尖天天干涩的香唇,却怎么也难以缓解那股渴意。柔
惜雪气息急促,她内力重修不久,更加难以自持,只能死死闭合腴润的双腿,以
免腿心里的浪水儿漏将出来。
女尼最善紧守本心,此刻仍灵光一闪——吴征也到了紧要关头。吴征这套「
道理诀」双修之法与暗香零落,栾家的系出同源,又大有不同。贼党的尽是采补
女子阴元之功,猜测栾家的也差不太多。吴征的则是在交合时情投意合,双双畅
快到极点,阴阳交融时功效最佳。不知道是「道理诀」原本如此,还是吴征性子
影响修行的走向。
天下武学,殊途同归,适合自己就是最好的。倪妙筠先前泄了好几回,现下
正是又一次将泄未泄之时。且看她娇躯泛红,气息散乱而沉重,大颗大颗的汗珠
正从腻滑的肌肤里透将出来,这一回必将是绝顶之潮,也是阴元最盛,最纯之时。
于吴征是大补,若吴征也能一同射精,两人运转双修功法,对倪妙筠也是绝佳的
反哺。
玉臂皓腕,长腿美乳,三女几乎交织在一起。不仅是倪妙筠娇躯触感美妙,
光是看都看得人五色迷离,吴征身在其间,忍耐力也比平常大为跌落。正是「事
不宜迟」!
柔惜雪也心疼自家师妹,今日受的「欺负」着实有些多,到现在都缓不过方
寸来。但事在临头,暂时也顾不上许多,反正吴征哄人的本事大,自有办法哄得
师妹回心消气。再看倪妙筠的样子,心中羞涩不愿,娇躯却是快美非常难分难舍,
真要在现下戛然而止,恐怕火气还要更大的多。
她幽幽叹了口气。道理都说得通,吴征的心思也着实是「坏」。被揪揉着的
奶儿变了形,虎口间凸起的乳肉像颗粉肉丸子。她也是今日才得知倪妙筠的奶儿
如此特别,这大片的粉晕着实是诱人已极。奶儿上的粉晕本就敏感,再被吴征一
捏充血胀起之后,就算是绵软的舌尖舔上去都会像针扎一样易感。
穴儿里塞了只大棒儿,奶儿还要一同「遭难」,那快美之感光是想想都觉吃
不消。柔惜雪打了个寒噤,哆嗦间湿透了的胯下再熬不得,漏了一大注花浆出来,
顺着玉腿滴落。
身旁的冷月玦颇有跃跃欲试之状,柔惜雪在床上可没有爱徒这样「见多识广」,
热情大方。女尼还是合上了眼,使出那一套入定功夫,撅着圆唇将米粒大小的乳
珠轻轻叼住。
酥声大起,又泣又爽,正是女儿家畅美到了极点由心而发的媚音。柔惜雪不
敢作怪,心中又有羞意,只是小口小口地一吸一含。可吴征并不放过她,又下令
道:「快念「波若波罗密多心经」!」
柔惜雪百般不依地娇吟,这本是两人之间偷偷摸摸的小秘密。女尼口含肉棒,
吟诵这篇节奏极快的经文,虽不发生,香舌伸缩抖动不停,以吴征的耐受力都抵
敌不住,射得一塌糊涂。就这一项技巧,就足与花样百出的玉茏烟,天赋异禀的
冷月玦相提并论。倪妙筠正在天堂与地狱间反复轮回,被这经文在充血敏感的奶
儿上念上一念,八成要抵死过去。
「我的好师妹,真真苦了你了。」柔惜雪暗叹一声,将奶肉团儿含进嘴里,
默念起经文来……
「嗯啊……」倪妙筠右臂弹起,砰地砸在床面,死死抓着床锦的柔荑纤指全
然褪去了血色,捏得发白!
比起没见过「大世面」的柔惜雪,习惯了这等阵仗的冷月玦不仅不需吴征吩
咐,花样也繁复得多。她一臂环着倪妙筠的玉腿攀得牢牢的,女儿家的心思她当
然也明白,被情郎宠爱得魂飞天外哪个不喜?害羞虽是倪妙筠的弱点,眼下总不
及彻彻底底地释放一回来得重要。那充血红肿的蜜穴每一回肉棒抽出时,都带着
花汁涟涟,再直下杵入便化作珠碎般飞溅,实在美到了极点。
另一臂则伸了出去,两指拈着另一只美乳峰顶米珠旋转,每一旋都要转上半
圈方才罢手。另外三指则如拨琴弦,若有若无地点弄着大片的乳晕。空着的小嘴
也没闲着,倪妙筠的莲足纤长幼嫩,足趾嫩若春葱。冰娃娃口欲本就甚强,情动
之时正嫌空虚难耐,索性张口相就,将倪妙筠的两根足趾含进口中。
倪妙筠的确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每回与吴征欢好,两情相悦之间倾力迎
合奉送,总是欲仙欲死。今日牙床之上的仍是爱郎,他和平常一样温柔而凶猛,
轻易地拿捏着自己的痒处。
可她想不到两位「帮凶」也这般厉害,更从未试过这样全身敏感点同时被逗
弄。吴征一人无力分心二用,哪像今日这样,胸前两片敏感与胯间幽谷或粗暴,
或温柔,或快或慢,或轻或重,绝不重复,也绝不会相同。
蜜穴里粗大的肉龙仿佛在翻江倒海,每一轮抽插都让细密的肉芽齐齐欢腾。
右乳处一张温热绵软的香口含着胀起的乳首,一条巧舌如簧,以绝难猜测的方位,
不停变换的力道大幅度地反复点扫勾挑。单以快意而论,竟比爱郎含胸抚乳还要
强烈。左乳处五指冰凉,被拈弄的米珠传来刺痛,可情到深处,似乎疼痛都化为
了快感。更不用说轻抚乳晕的三指如像三片迎风摇摆的兰花草,刮起来叫人麻痒
难当。
身体的敏感带不一而足,看似寻常的指尖同样有感。吴征将她的手指含在口
中吸吮时,感觉说不上强烈,却温柔旖旎,别有一番风味,足趾也是一样。朦胧
的视线,迷离的春目里,冷月玦含吮着足趾,香舌缠绕着打着转,形似她以口舌
侍奉肉龙的模样。
倪妙筠几被这从数处袭来的快美给逼疯!每一回欢好都是欲仙欲死,唯独这
一回,她自觉恐怕要过不去了……
「你们……饶了我……我不成了……」
楚楚可怜的讨饶之声微弱得几不可闻,女郎已至脱力的边缘。吴征生怕初经
此道的倪妙筠真的昏厥过去,发力冲刺间稍稍放缓,一把抱起柔惜雪放在女郎身
上道:「妙筠快透不过气啦,惜儿渡些给她。」
柔惜雪窘迫羞涩,但到了此刻顺从之心更甚,也着实心疼师妹,加之旁观良
久,挑逗多时,心中春情泛滥。与师妹胸乳交贴,四团硕乳生生挤成四只奶饼。
自家硬若石子的乳尖陷落一片无边绵软里,倪妙筠大喘着,又被吴征大力抽送着,
胸脯不住地震颤,震得自家乳尖传来酥麻之意荡漾开来。
女尼心中一软,双眸一合,向着师妹的润口吻了下去。
女子唇瓣特有的绵软,与男子的截然不同。倪妙筠香唇丰满,触感绝佳,她
气息奄奄之际,陡然一股香甜清气送入口中,助自己呼吸。女郎像迎来了救星,
不及细想樱口一张,就与柔惜雪吻在了一处。
脑中片刻的清明,转瞬间被幽谷里强劲的冲击打散。倪妙筠只觉自己像个四
处飘荡的游魂,胯间的冲击像一波强似一波的巨浪,冲得自己随波逐流。身上一
副丰满绵软的娇躯像是洪涛中的浮木,唯有死死抱住了才能逃得一命。
「哼嗯……」一样地娇软,一样的美妙,拥吻在一处的女子更显柔美,何况
是两位绝色。缠绵间香舌轻吐地在唇外勾挑,四片唇瓣再含吮嵌在一处,女儿家
的浅唱低吟喘息声更让绝美的画卷活色生香。
吴征看得睚眦欲裂,肉棒更传来欲炸的裂痛,再也顾不得许多,闷吼一声,
倾尽全力抽插起来。一轮几近全速的狠抽猛杵,女郎原本微凸出的小花唇几乎全
然外翻,可见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倪妙筠的声息却微弱难闻。不知是今日太过
癫狂已然脱力,还是香唇被吻得紧实,仅能从瑶鼻里哼出奄奄鼻音。
吴征并未因此而稍觉遗憾,柔惜雪肥美的丰臀,陡峭的背脊尽收眼底。从女
尼的肋部满溢而出的四团奶饼诱人万分,吴征不由伸手去抓这四团嫩肉。入手是
熟悉的柔滑之外,被挤压之后的乳肉更具弹性,美妙无比。更精彩的是,倪妙筠
双臂像平日抱住自己一样,从师姐腋下肋部穿过。时而回环锁紧,时而又五指齐
抓入肉,似乎全未察觉压在身上的不是情郎,而是掌门师姐。
从侧面看去,两条香舌一条粉嫩,任其温柔若水,也浇不灭另一条红润,像
燃烧火焰的香舌,纠缠在一处的样子几令吴征窒息。小腹间也像有烈火熊熊燃烧,
肉棒深没其间的花径再怎么湿滑也浇不去。
「可把你美的……」师姐妹互相纠缠,冷月玦便空了下来。冰娃娃从身后缠
上吴征的背脊,小舌钻在耳蜗里打着旋儿呻吟道:「再不让师叔泄出来,她回过
神非和你发脾气不可……」
吴征打着颤音道:「莫非你以为我还忍得住?」
「嘻嘻……」冰娃娃吃吃笑着,拉过吴征的手探在自己胯间道:「莫非你以
为我能忍得住?」
玉胯泥泞,花唇香唇,冰娃娃竟已湿的透了,也不知苦忍了多久。吴征挺直
了身体,二指一并蘸着春水直探兰心幽谷,另一手依样画葫芦,从翘着臀儿的柔
惜雪胯间蜜裂钻入。深深吸了口长气,屏息怒目,剧烈耸起腰杆来。
三股媚吟齐齐吟唱,婉转低回,莺声燕语不足以争辉。吴征听得血脉贲张,
两手四指浆滑无比,耳蜗的麻痒更是难当。肉龙深没的洞穴齿芽密布,剧烈蠕动
着啃咬每一分麻筋。蠕动间更是越收越紧,像一张含羞带嗔的小嘴狠命啃咬,偏
生肉齿软烂如泥,咬上去除了倍加爽快,全无痛感。
男儿闷吼连连,仿佛低咆的猛兽,雄腰怒挺,一下下扎扎实实地直达洞底,
又狠命地抽出,一连就是百来抽。终于又是一杆到底,堆积的干柴终于碰着一点
火星,哄地燃起大火!
「嗯啊……」倪妙筠螓首一仰,松开柔惜雪的香唇纵声娇吟:「来了……来
了……要死了……要死了……」
女郎一身绷到了极限,贝齿死死咬着唇瓣,柔荑更抓紧柔惜雪的背脊,抓得
一片血红。女尼被作怪的手指钻得丝毫不能动弹,只能伏在师妹肩头,小口小口
地啃吻。
吴征脑中轰雷一样炸响,腰椎一麻,浓精终于冲破重重玄关,昂扬喷射,一
下子就与梳云妙穴里倾泻的花汁融于一处。与此同时,趴在背后的娇小身躯也是
一震,又一软,垂垂脱力似地缓缓滑落……
倪妙筠从半晕中醒转过来时,正被搂在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一只粗糙大
手将她汗湿的长发拨至耳后。她悠悠睁开妙目,只见吴征万分怜爱,略有歉疚地
凝视着她。
「嘤咛……」女郎娇羞一嗔,躲在臂弯不敢再抬头。方才虽失神,不是全无
所觉。片刻就忆起不仅羞人的模样终究没能躲过去,被看了个精光,还和师姐好
一顿亲昵。叫这坏人遂了心愿!
「妙妙辛苦啦……」
「哼!才不来睬你。」倪妙筠的不依声娇弱非常,娇嗔无比,却长舒了口气。
方才的快美还在脑中回荡不休,回味无穷,久久不能忘怀。她腻在情郎怀中,又
听唧唧啾啾之声响起,实在忍不住偷眼瞧瞄,只见柔惜雪与冷月玦正伏在吴征胯
间,师徒俩一同伸着舌儿舔舐肉龙。
肉龙半软将硬,棒身上还残留着白浆清露,正是二人交合之后留下的痕迹。
师徒俩以口舌「清理」,冷月玦甘之如饴,吃得分外香甜,柔惜雪乖顺讨好,舔
得异常仔细。
「给妙妙陪个不是。」吴征搂了搂女郎,责怪道:「都怪惜儿!」
「啊?人家没有……」柔惜雪委屈万分地辩解间,口舌不停,不仅把白精清
露舔得干干净净,肉龙又有蠢蠢欲动,张牙舞爪之势。
「还敢顶嘴。开始妙妙分明还撑得住,你一舔妙妙的奶儿,妙妙就失了神!
难道主人说错了?」
「没……没有……」巧辩之言,小半倒是事实。倪妙筠三处敏感点被占之后
才彻底进退失据,女尼正是「帮凶」:「主人没说错……」
「嘿嘿,承认了就好,承认了也该罚,重重地罚了给妙妙出气。」吴征腆脸
哄着倪妙筠,女郎哪里敢应,早躲在臂弯里装聋作哑,羞得连呼吸都几已停止。
「惜儿请主人责罚……」柔惜雪低眉顺眼,脸颊如火烧。这些情趣话虽已说
得熟极而流,激情暂退之时在爱徒面前说起,还是不太适应。但随口而答,又隐
隐觉得心弦大颤,极为刺激。
女尼俏生生地平躺在吴征身边,心中砰砰直跳。方才情郎的手段已施展过,
直把倪妙筠弄得半晕过去,若是施展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嗯?」吴征玩味笑着摇了摇头,在女尼丰美的臀胯上拍了拍。
「呼……」柔惜雪大喘了一口气,连耳根子都红了。倪妙筠的姿势已足够羞
人,自己更要被变本加厉。两人相处已久,女尼早已知情知趣,忸怩了片刻,还
是乖顺地翻身,双腿一屈跪起,将臀儿高高撅好。
「妙妙歇一歇,为夫给你出气!」
「罪魁祸首分明就是你!」倪妙筠气鼓鼓地,这坏人今日变着法儿折腾人,
分明是要同门都用羞人的姿势被他一一摆弄。这一下竟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颇想吴征丢个丑。但想归想,害臊的女郎哪敢在此事发出半点声响?恨不得使出
隐匿功夫从此在世间消失,谁也找不着她,再也不能笑话她……
纤美的腰肢,丰翘的肥臀,腴润的腿股,女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柔,无一处
不叫人怜惜。茂盛的芳草地被花汁打湿之后渐干,一缕缕地纠结黏在一处,散发
着诱人的情欲滋味,与她撩人的姿势合为一体。
吴征膝跪在后,探出昂扬又起的棒儿抵着嫩脂磨了磨,怪声道:「啧,姿势
不对,不能全然契合!」
柔惜雪正娇羞无比,颜面伏在床间不敢抬头,闻言也觉奇怪。
两人之间欢好,以跪姿被情郎从后侵入身体的次数的确不算多。吴征更爱女
尼骑在自己身上,由她自行扭动腰肢翻搅花肉,情到浓时欲难填,女尼半蹲立定
自行起落。尽得柔惜雪的美妙身子之外,还畅享她的服侍之乐。
但这大半月朝夕相处,什么姿势也没落下,撅臀迎合也没少做,本该熟极而
流。吴征却忽然嫌弃姿势不对,定然又是打着什么鬼主意。
果然吴征续道:「惜儿不会,玦儿快去教教她。」
柔惜雪鼻尖急促哼了一声,果然是没安好心!刚刚享用了姐妹花,这一回又
要师徒联袂才遂他心愿。
女尼乖乖趴伏,不敢反抗,冷月玦却是眯着眼朝吴征一瞪,露出一口小尖牙
虚空咬了一口略为出气。冰娃娃对刺激之事抵抗不能,一想起与柔惜雪的师徒关
系也是心中直跳,一边朝吴征发着狠,一边从二人胯下钻了过去。
二女的肌肤皆如游鱼之滑,冷月玦一蹬腿,毫不费力地钻在师尊身下,将她
举了起来。四目相对,鼻息相闻,肌肤相贴,眼色迷离。
吴征哈着粗气,大眼贼溜溜地一顿打量,扣着柔惜雪腰肢的大手将她向后拉
了寸许。四颗勃胀的乳尖互相剐蹭着乳肉一碰,先是各自两面而倒,再尖对尖地
一顶,齐齐被反压向各自的乳肉里。冰娃娃生得娇小,以她的身量而论,一对秀
乳已算得甚大。但师尊这一对儿豪乳便不是她能比得上的,两人贴在一处,豪乳
几将她的奶儿裹了起来。
「玦儿……」柔惜雪羞不可抑,师徒俩鼻尖相抵,唇瓣间只有一丝缝隙,这
般姿势又让她逃无可逃,连把颜面埋进床面都不可得。且这一回连入定装作旁若
无人都不能,她心乱如麻,只得低低唤一声爱徒。
「啪啪……」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击着臀儿,主人的魔音嘿嘿道:「玦儿入门
可比你早,在家里要叫姐姐……」
「呸……胡说八道……师尊别理他……这人越顺着他就越嚣张!」冷月玦的
性子几乎不知害臊,却被此言切中羞处,脸儿也红了。师徒相对总有几分不自在
的别扭,两人尽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妄图分神化解些尴尬。
「没……没有……冷姐姐……」
女尼的乖巧让吴征心中大乐,一时间胸臆大畅,心中块垒正缓缓散去。柔惜
雪再乖巧,也不至于到言听计从,今日的百依百顺,正有助吴征调整心境之意。
「好玦儿,好好指点你的柔妹妹。」
「嗯哼……」柔惜雪轻吟出声,香甜的鼻息喷洒在爱徒面上。秀眉微蹙,咬
唇间仿佛含着什么极酸之物一样难受。她娇躯前后挪动,显然吴征正在她胯间使
坏,逼得她闪躲想逃。可纤腰被吴征牢牢扣住,刚刚逃开些许便被抓了回来。
玉珠互揉,乳肉摩挲,又有一滴滴的冰凉花汁滴在胯间,动了情的师尊正散
发着情欲的液体与味道。冷月玦的娇躯渐渐升温,她双腿一分缠上师尊的腰肢,
小腿肚子一发力将女尼的纤腰向下一按。
张若玉弓的双腿未变,撅起的臀儿也没动作,只这一下腰,臀儿好似撅得更
高,更翘。两片丰美的臀瓣奇异地裂了开来,将神秘的臀沟,酥润的幽谷全都露
了出来。
「要这样,臀儿才能翘得更高。吴郎插进来每一下都能插到最深,也更能吃
得住力。」冰娃娃魔怔了一般助柔惜雪摆出了个完美的姿势,还言传身教,说完
不由咬了咬唇瓣。隔着厚厚的乳肉,两颗心擂鼓般砰砰直响全然不能阻拦。
「嗯……嗯……」柔惜雪呼吸渐急,牙关也轻轻打着颤。那话语震慑神魂,
又是浪荡,又有股别样的温馨旖旎,光想想都骨酥力麻。吴征还在她身后使着坏,
借着臀瓣舒张,将肉棒嵌在臀沟里轻轻抽送。臀沟异常敏感,被棒儿一磨麻痒非
常,后庭小菊更是感觉奇异,只能不住地收缩,来抵挡那股难当的热力。
「他又欺负你了?」
「没有……吴郎待我很好……」
「他能不欺负你?哼,以后……以后妹……妹不能再这样惯着他了……」一
声妹妹出口,冷月玦心儿都像化了一样。小腹间翻腾着股股热力,逼得小巧的鼻
翼翕合。冰娃娃心中激荡,暗想师尊悲苦半生,终有心仪郎君爱她怜她,腹有万
语,无一言可发。师尊柔和甜美的容颜近在眼前,那星目半垂,婉转承受,我见
犹怜。冰娃娃下颌一扬,满腔心事化作深深一吻。
柔惜雪美眸猛涨,瞳孔一缩。这一吻不比先前一同服侍吴征,有心无心之间
的亲吻。这一吻含情带欲,吻得又深又重。女尼心中慌乱,她本以为女子之间的
亲吻俱因郎君有此喜好,迎合而来。可爱徒这一吻,明显是动了情。只是这份情
愫极为复杂,绝不是单纯的爱欲,与吴征拥吻时并无这般感受。
冰娃娃星眸闭合,吻得情深意重,却无恣意品尝与轻薄之意。她螓首缓缓地
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地转动,含着师尊的香唇吸吮,也一样香舌轻吐,缠着师
尊的幼嫩丁香。可她每一个动作都极慢,极温柔。
柔惜雪看着爱徒眼角缓缓沁出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心中忽明。这一吻
非只欲念与迎合吴征的喜好,更有爱徒怜惜自己,更为自己欢喜之意。满腔话语
无从诉说,唯一吻可表。
一般师徒之间,怜惜之时,师傅也会亲吻徒儿的额头,感恩之际,徒儿也会
亲吻师傅的面颊,欣喜之间,互为拥抱也是常事。冷月玦幼年也不知被柔惜雪亲
过了多少回,抱过了多少次。今日心中的感念远胜从前,这一吻也远比从前更加
炽烈。
柔惜雪体会到爱徒的情意,凝聚的瞳孔渐渐舒缓,眼波也泛起温柔。她小心
地吸了吸唇,回应爱徒的心思。水红的丁香也与爱徒的勾在一起,甘津相拌分外
香甜。女尼珠泪也起,滴落在爱徒长长的浓睫上,与她的泪珠一同滚落。
「唔……」拥吻情动间,柔惜雪忽而香唇一闭,将冷月玦的丁香一夹。
冰娃娃微微吃痛,从恩义之情中醒来,眼见柔惜雪秀眉蹙起十分难过,她轻
吻师尊的唇瓣道:「他……进去了?」
「嗯,忽然就……进来了……」
「可深么?」
「好深……有些挨不住……啊……」柔惜雪尖叫一声,那是吴征悍然拔出肉
棒,搅得花肉痉挛,欲仙欲死:「唔……」
这一声长叹,让冷月玦夹着纤腰的双腿一紧,将柔惜雪的腰肢死死压在自己
小腹上,臀儿又撅得高了些:「又刺进来了?他就是这样,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弄的人难熬得很。」
「是……总是……总是这样折腾人。他待……待冷姐姐……也是这样坏么?」
「待谁都这样使坏……不过……柔妹妹……他有没有要了……你的后面?」
唇舌纠缠间,冷月玦目光闪躲,支支吾吾地窃笑着问道。
「啊?啊哟……好酸……」吴征猛然顶耸了十来回,让柔惜雪气喘吁吁。好
在肉棒再度温柔进出,让她舒了口气,心惊肉跳答道:「没……没有……那里也
行么……」
「哈?这坏人居然忍得住?」冷月玦十分意外,又瞄了眼倪妙筠。吴府里就
属这俩人最是害羞,吴征倒是疼爱她们得紧,没有半哄半骗地要了她们后庭:「
他颇喜此道,不知道为什么放过了妹妹,嘻嘻,不急,总之,依姐姐看终是逃不
掉……」
「不成……这……」刚有瑟缩之意,身后的情郎立时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
抽插。肉棒从洞口处挺进,在一片泥泞中劈波斩浪,开拓出一条肉柱形的甬道直
达穴心,龟菇撞上花心,发出沉闷的噗声。胸臆郁气横生,沉闷得难受无比,肉
棒便极快地抽离出去。龟菇刨刮着花肉,剧烈摩擦让肉棒更热,花肉更媚,且狠
得全然不顾花肉的难舍难分,直接抽出洞口离体而去。花肉纠缠着龟菇,被生生
拔走时洞口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简直能让人羞得无地自容。
吴征惩戒一样大力抽送,女尼嘤嘤咛咛,娇吟不断,不多时浑身发颤腰肢猛
抖,娇嫩的臀儿更是荡个不停漏出一大注花浆来,吴征方才作罢,轻抽缓送,抚
慰着好生受了顿蹂躏的花肉。那棒儿在花径内跳动不已,似乎十分得意:这乖尼
子有了个姐姐做帮手,胆子就大了起来,居然敢说「不成」!必须惩治一番。
「那他待妹妹算好的啦。府里的姐妹,哪回不是前后都被他采了才肯罢休。
啊……倪妹妹也还没……」冷月玦揶揄一笑,好容易躲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倪妙筠
心里咯噔一跳,花容失色……
「反正……都是他的人了……唔……」肉棒还是温柔得很,一点都不鲁莽,
只是插至末柄之后,以幽谷洞口作为轴心大幅度地转动,翻搅着每一寸媚肉。柔
惜雪骑在吴征身上时,也最喜欢这样画着圈,温馨中又有激情四溢,吴征依样画
葫芦,让她难以抵挡快美。
「腿根子用力,臀儿莫塌下来了……」女尼脱力,冷月玦察觉她腰肢松动有
平缓之势,立时提醒道:「若不挺好了,一会儿难以满足才是难受……」
「嗯……」冷月玦「指导」的姿势虽羞人,倒着实美妙。吴征抽送时全无阻
碍,花径却缩得奇窄,肉棒穿梭起来快意像浪潮一样一波又是一波。且臀儿翘得
够高,肉棒不需调整姿势回回到底,胀满的滋味满足无比。丰臀再被他的胯骨撞
得啪啪脆响,连臀肉都觉麻酥酥的,正是情欲交融,万般美妙。柔惜雪勉力收腰
挺臀,大腿根子绷得紧紧的,承受着爱郎在身后的搅动。
「就是这样……」这番奇异的「教导」,师徒间掉了个个儿,感觉颇为奇异。
冷月玦咽喉滚了滚,不由有些难耐。奶儿相挤不是没有过,但与师尊的压在一处
滋味分外不同。两人不住拥吻,柔惜雪的媚吟声格外催情,冰娃娃面色酡红如饮
醇酒,胯间两片花瓣不自觉地收缩,十分饥渴。
吴征频频搅动,翻得花径里粘腻的咕唧声大响,师徒俩又是甜蜜蜜地吻在一
处。这一回吻得更加深情,且各自欲念都起,花颜迷人,吻起来的滋味又有不同。
香唾缠绵,吸吮之声的诱人不逊幽谷的花汁声响,两头响起,各擅胜场。
「呜呜……好深……」柔惜雪又如泣如诉。二女窃窃私语,没半点淫词浪语,
却远比粗俗之言更加催情。吴征又哪里忍得住?兴之所至,又在玉骨蜜穴里大力
抽送。
透骨酥麻,柔惜雪脱力一软,娇躯几乎全瘫在爱徒身上。娇躯被撞得一推一
送,奶儿互相揉在一起。峰顶的嫰珠一会儿陷入乳肉里,舒畅温软,一会儿又与
另一对坚挺互抵,麻酥酥的电流在身上乱窜。力道如此之大的抽插,若没有身下
的爱徒,两团奶儿必然波涛一样的乱晃。犹记得有一回吴征抽插得狠了,这对豪
乳互相撞击,直拍得奶儿生疼。
吴征今日的确凶悍,一轮抽送下来,柔惜雪气息奄奄,花径里汁液满注,好
生泄了一回。吴征将肉棒一抽,登时带出一大片花浆,淅沥沥地洒在冷月玦胯间。
冷月玦娇躯燥热,冰凉的花汁洒下非但没有丁点降温之用,反激的花肉一阵
收缩,更加难耐。幸好吴征灼热的肉棒适时贴了上来,小半只嵌在肉缝里,熨帖
妥当,十分受用。
冰娃娃长哼一声,她还能忍耐,毕竟吴征尚未与柔惜雪阴阳双修,也知要等
到吴征二度射出阳精之后,才轮到自己彻底释放一回。这熨烫着实缓了一缓心中
的焦渴,竟让她晕乎乎地沉迷起来。
肉棒并不安分,不一时就便半嵌在蜜缝里前后挺耸。冰娃娃哼声渐起,带着
些满足的笑声与麻痒不依声。乍听得瘫软的柔惜雪也发出奇怪的哼声,一时明悟。
原来吴征压低了女尼的臀儿,两只花穴一上一下,各含着半根肉棒嵌夹着厮磨。
「好懂得享受!」冰娃娃娇憨地嬉笑,胯间越发麻痒,幽谷里更是空虚难过。
她玉腿一抬点在吴征胸膛上,权作反击。
「有福岂能不享?」吴征忽然抽出肉棒,弓腰猛挺。龟菇破开嫩脂,生生挤
入一只紧窄肉圈,一路长驱直入撞开一扇肉感的小门,挤入一片幽兰密室里!
「啊……你……这样硬来……」冷月玦骤然遭袭,蜜穴里的酸胀让汗毛倒竖,
腰肢猛地一挺,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没有啊,玦儿都湿成这样了,哪有硬来?」
「你……也不说一声……怎地忽然就来了……柔妹妹那里还没……」
话音未完,就被吴征一顿抽插生生堵了回去:「不急不急,惜儿还要挨罚,
玦儿也一样少不得。」蜜穴幽深,兰心软嫩,三女的滋味各有妙处。吴征一挺一
挺,每一下深入都让兰心花肉剧颤,仿佛一条灵巧的小舌迅速点扫着龟菇。
吴征大爱这只兰心妙穴,那只兰心嫩肉异常绵软,颤起来舔吻龟菇的美妙滋
味透体酸麻。唯有用肉棒将花径彻底塞紧压实了,才能让兰心无处腾挪。粗壮的
阳物撑开崎岖花径的每一个角落,膨勃的龟菇就是制服兰心的「定心丸」。
一室皆春,饥渴许久的冰娃娃热情逼人,带着幽兰异香的花蜜刚被龟菇挂出
体外,另一波又瞬间填满了花径。清冽的花汁被激烈地搅拌厮磨,不一时便化作
白浆。穿梭的肉棒越来越硬,越来越大,被蹂躏的花肉却越来越软,越来越窄。
冰娃娃紧咬牙关,连续的强力顶送一回回将她送上云端。她死死搂住柔惜雪,
抬起的玉腿也脱力落下,紧缠女尼的纤腰。猛贯入体的力道从幽谷里直透胸臆,
又海啸般朝四肢百骸肆虐而出,一波又一波地将她淹没。她勉力支撑,却觉肉棒
猛地大了一圈!更妙的是,死死抵着兰心的龟菇忽然震抖,与剧颤的兰心齐齐呼
应,触感之强宛如火上浇油!
「要来了……泄了……啊……顶死人家了……」冷月玦酥然娇呼,一身颤抖
着迎接绝顶巅峰的一刻。龟菇剧烈抖动着碾磨花心,让她仿佛坠落深渊,总也坠
不到底。
冰娃娃几乎背过气去,一张熟悉的香口及时又渡来香甜的呼吸。冷月玦顺势
含住,发自本能地大力吸吮起来。冰娃娃吸力之强,至此才彻底展露出来。柔惜
雪只觉「啵儿」一声,香舌不受控制地被卷了去。爱徒贪婪的含吮,勾挑,舔吸,
仿佛在服侍情郎的肉棒一样热情。
「玦儿……咬得好紧……」吴征闷吼一声,终于也坚持不住,龟菇一阵大抖,
棒身一鼓一鼓地胀起,喷薄的阳精爆洒在兰心上。
冷月玦娇啼一声,腰肢猛然弓起,埋首在师尊的胸怀里,双手乱抓,小嘴更
是不管不顾,在堆雪塌落般的豪乳上啃吻。那小嘴一吸便是吸入一团嫩肉,待她
瘫倒在床时,柔惜雪的豪乳上已遍布吻痕……
吴征也射得一身酸软,趴在柔惜雪背脊上稍歇片刻。女尼被夹在中间,一双
玉臂前环后回,忽觉这样的联袂之戏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堪。府中女子人人品貌俱
佳,像冷月玦更是熟识得不能再熟。既然情郎喜欢,又不会让人生起半分反感,
陪陪他有何不可?
一念至此,心中哑然失笑。妙筠是天性如此,害臊如影相随。自己早就过了
扭扭捏捏的年纪,身为一派掌门历来做事都显大气,这点阵仗说起来真的算不上
什么。是了,本来该当也好好的,就是被妙筠的惊慌失措给弄得方寸大乱,就是
她!
暗自将责任全部推托给师妹,借此抛除杂念想了个明白透彻,再抬眼时正对
上吴征目光灼灼。
今日的欢好是纵情之举,但其中也不乏讲究。吴征若是不管不顾地纵情,师
徒俩一同口舌侍奉时就不会刻意忍耐。先要了倪妙筠,次又是冷月玦,把柔惜雪
放在最后,也是眼前她的玉骨之躯对自己最有好处。——和她双修的时日最短,
玉骨之躯还最是「新鲜」。
这一轮过后,吴征就要坐定用功,吸收消化积蓄的内力,去芜存菁,多次反
复才能蓄满。由此真气鼓荡全身,一举冲破玄关。柔惜雪的千依百顺用在此刻也
最为合适——吴征虽年轻,已饱经风雨多历沧桑,心中不免有怨气怒火,女尼的
无限温柔正是化解良方。
柔惜雪朝吴征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垂眉顺目轻声道:「惜儿得冷姐姐指点,
学了些新东西,请……请主人刺……刺教……」
女尼伏低了上身,背脊平顺地趴在床面,至纤腰之下奇峰突起,臀儿拱得像
一座陡峭的山峰,正是冷月玦教她摆弄的姿势。且身下没了冷月玦,这一拱臀儿
翘得更高,更凸。吴征坐在她身后,只见臀瓣间肥美的花瓣微微贲起,艳丽的花
肉从蜜缝间裂现,鲜艳欲滴,清冽已滴。男儿的欲焰就像火星上泼了瓢热油,腾
地熊熊燃烧。
一个刺字简直妙想天开,由清修女尼说出此话,又浪到了极点。肥美的花唇,
娇嫩的花肉,正待情郎寻幽探密。
在场四人,也唯有她登临武学绝顶之境,不知不觉间,夜戏春闺的主导权就
被女尼拿到了手里。那千依百顺之态,摇尾乞怜之色,仿佛无形细丝牵引着吴征,
让他直勾勾着双目跪到身后。肉棒悬空跳动,像怒发冲冠的恶龙,独目怒瞪蜜裂
里细小难见的缝隙,龙头跃跃欲试要一刺而入,直探洞底。
别样的修行方式,吴征心知柔惜雪用别样的教导方式指引自己攀登险峰,遂
摈弃脑中纷繁的念头,拍拍丰臀道:「刺得再重也不许躲……」
「那一回之后,惜儿再也不敢躲了……也没再躲过……」柔惜雪扭颈回头,
目视吴征,香唇艳若涂丹,几乎滴出水来。
「说得甚好,看看做得如何。」吴征咧嘴一笑。在府中他还从来没有真正胡
作非为过,体惜女伴也是他的天性。今日柔惜雪明显是要他彻底随心所欲,胡作
非为一回。女尼逆来顺受之能比吴府里任何一人都要高,吴征并不担心,倒是怕
她的身子骨未必支持得住。
「惜儿的命都是主人的,一定做得到。」柔惜雪双膝叉若玉扇牢牢钉在床面,
香肩与屈起的肘尖一同支好,让上身稳稳趴伏不动支撑着身体。一代宗师虽功力
尽失,摆出的姿势仍有渊渟岳峙的稳固。唯独蛇腰扭拧,抖着高撅的丰翘臀儿朝
吴征画着难耐的圈圈。
一言一语间已将心意说定,吴征看着扭摆的蛇腰与摇尾的臀儿,所谓婉转求
欢不正是如此?目光一聚,窥准了良机一挺腰,肉棒噗地一声闷响,准确地刺开
穴口!紧密的花肉被钻行的龟菇一往无前地挤开,拓宽,寸寸布防,又寸寸失守。
肉棒马踏连营一往无前,直撞在一片软肉上。
节节败退的花肉转瞬卷土重来,从四面八方涌至将肉棒死死钳住,密密麻麻
地啃咬,仿佛要把入侵者彻底消磨在穴儿里。
吴征强忍着无边肉海滚滚而来的爽快,想抽出时才发现花径咬合实在太紧,
竟然艰涩难行。他啪地一掌打在丰臀上,这一掌力道不轻,白嫩的臀肤上立时现
出红色的掌印。
柔惜雪骤然吃痛,娇啼一声,臀儿一缩,花径一松,吴征借机轻舒雄腰将肉
棒拔了出来。几无停顿,又是一记猛刺到底。
「主人……惜儿学得……好不好……」
「才刚开始就要得意?」啪地一声,吴征又是一掌拍在丰臀上。从未有这样
肆无忌惮地拍打臀儿,今日放肆打起来,心中格外爽快。他用力不轻,也算不上
太重,以柔惜雪的性子与忍耐力毫无问题。那一掌打得臀肉像湖面微澜款送,比
被撞击压扁之后再放开的臀浪还要销魂。
「没有得意……惜儿只是怕做得不对……早些知道,也好早些改好……求主
人多多刺教……」柔惜雪四肢拄定,竟让娇躯犹如泰山之稳,在吴征频频大力冲
击之下,臀儿几乎屹立不动,将每一轮抽送的力道生生吃了下来。不愧是世间顶
尖儿聪明厉害的女子,一下子就领悟冷月玦所授插得深,吃得住力的真谛。
「偏不多教,惜儿自行体悟。」女尼的姿势大有讲究,牢牢定住了身体之后。
重插的力道深入花径,弹性绝佳的花肉又传回反震之力,滋味美妙无比。吴征爱
不释手地拍打着臀肉,难以止歇地抽送肉龙,邪邪笑道:「这时候,惜儿该求主
人干什么?」
「求……求主人把惜儿奸弄得尿将出来……再把惜儿射得满满的……」柔惜
雪强撑着一口气娇吟道。本是两人间的私房话,「大庭广众」间被吴征问了出来,
着实让人娇羞。吴征冲撞的力度一阵比一阵强,深入浅出,花径已是酸麻无比。
快意奔腾向四肢百骸,将渊渟岳峙之势冲得根基不稳。浪荡话儿出口,更是让自
家先软了一半,眼看摇摇欲坠。
「今日……再教你一个好……」吴征闷声道,仿佛胸膛堵着块大石,又似是
心无旁骛地抽插,连喘息都顾不过来。他朝歇了一会的冷月玦与偷偷观看的倪妙
筠招了招手。
冷月玦俏皮一笑挨在吴征身边,倪妙筠颇见犹豫,但见掌门师姐着实捱不了
太久,只得红着脸低头爬了过来。
吴征刮了刮冷月玦的瑶鼻道:「小馋猫,想吃就赶紧吃个饱。」
「嘻嘻,正要尝一尝!」
倪妙筠隐约觉得不妙,已被吴征一把搂住,她忸怩了几下,低声道:「莫要
太狠心,师姐快受不得了。」
「我当然知道。既心疼她,怎地又不帮忙?」
倪妙筠俏面绯红,想「救」柔惜雪,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吴征快些射出来,叫
他左右为难。恍惚间吴征张怀一抱将她搂住,凑上樱唇一阵亲吻。女郎刚稍稍安
心,若仅是如此,勉强还能受得住。
转瞬间娇躯一轻又被吴征凌空抱起,摆在身前一放,竟将她放在柔惜雪身上。
二女臀瓣交贴,绵软的臀肉几乎融在了一起。女郎吃惊喘息之间,吴征肉棒冲入
柔惜雪的凤宫,女尼臀儿自然而然地绷紧微抬,二女臀瓣互相挤压,又传来一股
丰弹的相斥之力。
吴征紧紧吸着倪妙筠的香舌,雄腰挺耸快到了极致,胯骨相撞的啪啪之声不
绝于耳。柔惜雪泄了一注又一注,残存的神识情知爱郎也到了关键之时。她紧咬
牙关,强撑酸软的娇躯承受着,等待激情迸发的一刻。
女尼虽不堪征伐,心中一样期待被喷发时的热滚浇淋快美。粘稠湿滑的花径
再一次被肉龙塞满,花肉的律动已到了抽搐的境地。她纵声一呼,又戛然而止!
阳精的浇灌久候未至,被巨物分开的穴口却传来一阵奇异的冰凉。肉棒之外,
另一条冰凉湿滑的软嫩之物正点在两人交合之处。滚烫的肉棒,冰凉的软滑,仿
佛万蚁噬身一样难熬……
冷月玦钻在两人身下,只见师尊的穴口饱受蹂躏之后已彻底张开,自蕊珠肉
蒂起裂出一片粉肉来。次次深入的棒儿不见龟菇,只见青筋缠绕的棒身。冰娃娃
照着二人结合处一舔,只觉花汁香气袭人,甜美可口。嫣红充血的花肉比凉糕还
要软糯,比吴征亲手烹调的皮冻还要爽滑,比最好的冰粉还要弹口。
嫩舌的舔舐比之肉棒抽插的粗暴温柔无端,仿佛一股带着温热的无形之力,
让紧绷的花肉酥透美绝。抵抗肉棒都已无力的幽谷在转眼间就丢盔弃甲,一溃千
里……
心花怒放,饱蕴的汁液以倾泻之态从花径里滚落出来。柔惜雪大声的娇吟,
摇摇晃晃再也支持不住,金山倾倒,玉柱崩塌,颤抖着就要摔倒。可情郎并没打
算让她稍歇片刻,大手扳住纤腰助她保持身形,依旧是狂猛地左冲右突。连爱徒
也没就此罢手,打铁趁热,贪嘴的冰娃娃火辣辣地吸吮,大口大口地将泄出的花
汁与酥嫩花肉一同吸进嘴里。
快意几已没顶,柔惜雪似被层叠的浪潮连连抛向高空。高潮一波更甚一波,
旧的还未断,新的又来,柔惜雪泣不成声:「惜儿真的……受不住了……冷姐姐
别……别再舔了……主人奸得惜儿好快活……呜……惜儿又要……又要泄出来…
…」
她软绵绵地娇喘着,忽感花径里的肉龙粗了一围,愈发火烫。柔惜雪一僵,
情知爱郎也达关键之时,她赶忙运起浑身气力,勉强支撑着娇躯顺着吴征抽送的
节奏,前后摇摆起娇躯来。所幸那条要人命的灵蛇一转就消失无踪不再使坏,否
则决然无法抵受。
倪妙筠轻轻地坐在师姐身上,猛觉吴征呼吸大急,整根嫩舌都几乎被他吸了
去重吮。臀下的柔惜雪也第一回主动拧身,她美眸圆睁,用力地将舌儿吐得长长
的,双臂回环抱紧了吴征,将一双奶儿在情郎胸前画着圆。此刻心情极为复杂,
又是羞涩,又想情郎酣畅淋漓一回,还担心师姐未必捱得住……她心乱如麻方寸
尽失,只想着要吴征快些射出来……
大逞口舌之欲的冷月玦与师尊同一时刻察觉异状,灵舌在结合处一转,又一
挑移向春丸打着旋儿,樱唇一张一吸含入一颗,轻轻叼着,重重吸吮!
男子的命门之地,原经不得太重的折腾拉扯。可四人在这一刻竟有绝佳的默
契,柔惜雪挺腰款摆,迎送肉龙,让吴征只需极小幅度的抽插,便能深入浅出。
怀抱里又是倪妙筠动人的娇躯,胸前是她触感绝佳的高耸笋乳。吴征若暴怒的猛
兽般低吼,全身上下猛然抽紧!
铁箍样的手臂几乎将倪妙筠环得难以呼吸;大口而短促的呼吸带着焦急的节
奏大力吸吮着香舌;急陷急挺的胸膛毫不怜惜地蹂躏挤压着笋乳;垂落的春丸一
缩,腿根一紧,棒身急速猛颤起来。
大股的阳精穿过棒身,将肉棒涨得一鼓一鼓地律动,灼热的阳精以喷发之势
浇淋在花径里。
柔惜雪紧紧牙关,幽谷也像只小嘴一样紧紧咬合,温润如玉的花肉逼仄到了
极点,仿佛要把每一滴汁液都挤将出来——不管是深入体内的肉棒,还是花径里
的含露媚肉:「主人……惜儿……惜儿又被奸弄得尿将出来了……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44
第四章、守望相助。石破天惊
普通的雕饰,普通的款式,看上去平平无奇。但纹路清晰的木质,用上好的
棕漆细细刷过,质地显得古朴典雅,也毫不遮挡线条清晰的木纹,十足展露出富
贵之气来。这样的木料用在房门和窗棱上极显格调,若是熟悉世间豪族,一定知
道祝家主人最是喜欢这样的风格。
小院周边全被清空,如临大敌,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即使堂屋发出再
大的声响,外人也休想听见半点。院子草木葱茏,已不见人影多日。堂屋里的陈
设更是清净如洗,似乎从未被人动过。唯独那张结实宽大的楠木牙床上,床帏遮
掩着昏暗的灯火,更有一派氤氲之气,颇见几分神秘。
吴征双膝盘坐,闭目捏着法诀,头顶云蒸霞蔚。赤裸的肌肤一时红,一时白,
更有大颗大颗的汗水不停沁出。他运功良久,脸上现出一丝痛苦之色后又转缓和,
白气渐收,缓缓睁开眼来。
垫在身下的方巾被柔惜雪取走,吴征接过冷月玦递来的干净方巾聊为擦拭,
以免一身酸汗,有些迷茫地挠着头道:「奇怪,怎地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闭关一月,无论是内力还是心境都已十足十地完备。可到了那一处玄关总是
咫尺天涯,功力始终无法融会贯通全身。他修行以来一马平川,寻常人难以突破
的关口郁结,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晋升绝顶
的这轮闭关之难还是远超他的想象。已记不清有多少回信心满满,又在愕然间发
现自己办不到。
从错愕,焦躁,不信,再到莫名其妙,吴征也多少有些气馁。现下每回失败
后看着平静如常,不骄不躁,其实也有些麻木之因。三两天一个循环,别说吴征
郁闷,连一直觉得有幸亲眼见证观摩高手破关的倪妙筠与冷月玦都有些急了。
「主人莫着急,不成的话就是有哪里不对。惜儿当年比起主人可差得太多了,
不是每个人都是……都是祝夫人那样的天眷奇才……」
祝雅瞳自窥绝顶之门,筹备齐整后一鼓而破,放眼世间难寻第二人。吴征作
为祝雅瞳之子,珠玉在前,眼高于顶习惯了,柔惜雪拿祝雅瞳做例子来劝解入理
切情。就是说到祝雅瞳时心中发窘,她和倪妙筠一样,成了吴府的人,难免要面
对与祝雅瞳之间同门与媳妇儿这一巨大难题……
「比你强?不会吧?」吴征意外道。
他选择让柔惜雪陪同自己当然也有原因在。祝雅瞳一蹴而就,吴征并不觉得
自己能做到,若遇见瓶颈祝雅瞳就未必有经验。陆菲嫣的挫折艰难则全是前期受
累于身体痼疾,待解决之后凭借深厚的感悟与积累,一飞冲天。
唯独柔惜雪,修行之坎坷难以想象,旁人遇见的问题,她都经历了,旁人未
有的麻烦,她一样经历了。她天赋未必及得上祝雅瞳与陆菲嫣,但心智之坚则绝
不在两人之下,否则不会有后来的成就。——就像指导陷阵营武功一样,到了自
己身上,迈出关键一步吴征同样选择了柔惜雪。
「惜儿不如主人聪明,也不如主人豁达,似主人眼下的困难惜儿遇到时每一
回都险些走火入魔。总有数十回之后才豁然开朗,再不为心魔所困,反复尝试,
逐解难题,足有百余回才得功成。」
亲近之人里,唯独她是一路走得艰难,破关也破得艰难。女尼说得云淡风轻,
还甜甜地笑,往事如过眼云烟,听者却有股阴云压抑在心,弥久不散。或许她的
坚强与虔诚真的感动了佛祖,才能每每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伽蓝护体,逢凶化吉,
保全一条性命至今。
吴征展臂将柔惜雪抱了起来放在盘起的膝间,耳鬓厮磨好生亲昵了一番,才
沉吟道:「依惜儿看,我是哪里不对头?」
方圆半里内无人,吃穿用度每日都有专人送到小院门口,沐浴等事都由四人
抽空自己动手。大半的时光四人都在床帏上,床品脏了就丢,隔日都有全新的再
送来。每日既欢好,也修行,适逢炎夏,连穿戴都不必整齐,四人都是随意地披
搭一件权作遮羞而已。
柔惜雪披着月白锦衣,腰间随意系了根丝带,宽松敞开的前襟里露出大半只
雪嫩滚圆的豪乳。上好的锦绣更似为肌肤的光洁柔滑锦上添花,热烫丰熟的娇躯
往怀里一抱,又舒服又香甜,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若论内力积蓄,足足是够了。往返几回不能成功,一定是心境有什么地方
不畅通。」柔惜雪扭了扭身不敢太过亲昵,正事当前唯恐误了大事。吴征这一次
冲关的过程她了然于胸,往往吴征还未提,她已看在眼里,甚至连解决之道都已
拟好,无时无刻殚精竭虑为他排忧解难。比起吴征的艰难,她也没轻松多少。
「不会吧?」吴征愣神片刻,自言自语道:「我的心境会有哪里出了问题?」
「主人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那就多了。」吴征闻言一怔,疑惑着道:「把宁家斩草除根,为昆仑继往
开来,结束战事还我中原百姓一方安居乐业之土,把你们都明媒正娶回家做我的
乖乖娘子,还有盼儿,她跟我青梅竹马,现下她快成年啦,怎么的我也要把她娶
回家,除了我,她嫁给谁我都不放心……」
大大小小的心愿,多了去了,要是连点心愿和挂念都不能有才算心境没问题,
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些……」柔惜雪脸一红,越说越没个正经事。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心怀
天下者一样有自己的儿女私心。她奇道:「这些事主人很心急么?」
「不急,都不着急。」吴征摇了摇头,仍是出神道:「这些事反正我一件都
不会忘,但要说时时刻刻心心念念,那也没有,很多时候三两天我都想不起来。
都是急不来的事情,目标定下了按部就班即可。」
「那就不是这些!」四人一同松了口气。如果这些心愿成了桎梏,吴征的修
行之路就遇上了天大的麻烦。柔惜雪展颜一笑道:「主人有什么近的心愿未了?」
「心愿时时刻刻都有,和远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吴征越发想不明白,道
:「难道有心愿都不成?照这么说,方才说的那些也不能有了。」
「不同,大有不同。」柔惜雪正色道:「主人所思所想,在运功冲关时通通
都是杂念!无分远近,无分好坏!但又截然不同。」
女尼说法新鲜,吴征来了精神道,只听她续道:「人生于世,都有顺遂与坎
坷。人与鸟畜鱼虫的不同,就在人会苟且,会见机行事。依惜儿的经验,叫习惯
……习惯有时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会让你麻木不仁,有时又是好事,能让你暂离
悲苦,保全一条性命。」
「有道理。」吴征连连点头,似有明悟。
「一旦有了心愿,特别是大心愿就难以忘怀,就算没有刻意想起,其实这些
念头无时无刻不在心头萦绕,逃不开也散不去。所不同者,长久的心愿慢慢就成
了习惯,以主人的心境,就算冲关时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也不受影响,惜儿觉得,
这也是一种麻木。」柔惜雪精通佛学,融武学修行于佛理之中,独辟蹊径,越说
越有豁然开朗之势:「但新近的心愿就不同了。主人尚未麻木,在此时就算得上
是一种执念。它时不时地冒出来一下,主人在关键时刻杂念丛生,自然屡屡功亏
一篑。」
吴征恍然大悟!他现下面临的境地与柔惜雪当年有一定的相似之处,都是满
腹心事,进退彷徨,且华山一条路,绝无回头的余地。柔惜雪历尽艰辛终得大道,
比吴征难得多,她的种种感悟,对吴征而言就是指路明灯!
在脑海中将近一年来历经种种过了一遍,吴征忽而露出古怪神色来。
「主人(你)想到了?」三女一同开口。吴征若有所悟,说不定这一回就是
冲关的关键。
「不知道对不对。」吴征嘿嘿笑道:「我想来想去,也没甚么旁的事情,唯
独就一件事,也就在近日才特别渴望。」
「那就对了!」柔惜雪振奋道,激动的心情比之自己当年摸索出破关之路也
不妨多让。女尼一句话说满,陡然觉得不妥,忙又道:「就算还不是,一件一件
地来解决也就是了。」
吴征在她鼻尖一点,示意我没那么脆弱,道:「这事跟妙筠有关。」
情郎目光闪烁,倪妙筠暗觉不妙,振奋中又大为紧张。暗道吴征近期与自己
也没甚要事,莫不是情郎急着要把自己娶进门去?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未
来岳丈已见过,还得了夸赞,自己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是听父亲的安排从
事,这事儿板上钉钉,吴征难道比自己还急……
女郎惴惴不安,更不敢误事,怯生生道:「怎么干系到我身上了,我能做些
什么?」
吴征勾了勾手指,凑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只见倪妙筠面上神情异常精彩,错
愕,羞涩,暗恼,不依。雪嫩雪嫩的脖颈更是从胸乳上方开始红起,肉眼可见地
弥漫向脸颊。那双惊恐睁大的眼睛,让这抹绯红里的春色大减,可其中的娇羞之
意更加诱人。
四人呆在一起又有小半月时光,害臊的倪妙筠半推半就,或是无从不依,从
前想都不敢想的羞羞事都做了不少。吴征每每把她弄得骨酥魂飞,晕晕乎乎时女
子之间的胸乳交贴,互相拥吻也不知有了多少回。小半月里,冷月玦本就天性好
奇又大胆,最为放得开。柔惜雪性格温顺又极迎合吴征的意,对他的喜好从不拒
绝。二女时常在吴征发力冲击之时,一左一右以口叼起她高耸的笋乳,总让吴征
冲击得更狠更重,也让她更加快美得有霞举飞腾之感。
舒服归舒服,可不管再怎么羞人的事情倪妙筠都是被动承受,要她神智清明
时主动献媚一回,那是一次也没有。
女郎万万想不到这居然是吴征近来最大的心愿。平常没甚么,吴征不会强迫,
也会让她慢慢适应。到了眼前,居然成了冲击玄关的心结。大事当头,时不我待,
事不宜迟,难怪吴征笑得那么古怪,轻声耳语里还提了个最羞人的想法。倪妙筠
乍听之下,心中其实没有抗拒,吴征的事情眼下比什么都重要。但真要让她依言
而为,那是怎么都提不起勇气来。
吴征搂着倪妙筠的腰柔声安慰,他也不愿逼迫,但心愿既有,实在没有旁的
办法。他心里也着实期盼,依倪妙筠的性格,不是被推着怕是一辈子也难以主动,
当下正是良机。
「你就是这样欺负我,明知道……明知道人家拒绝不了你……」倪妙筠嘟唇
万般委屈,尽力板着脸以掩饰慌张与羞涩。女郎满心想的都是今日决不能再惯着
他,每回都着他予取予求,怎么也得拒绝一回。话到了嘴边终究心里一软,撒着
娇扭着腰,似在无力地求饶。
「我也不想迫着你,这不是没办法嘛。」吴征看女郎硬撑着的模样心中乐开
了花。笑是决不能笑出来,否则真把她羞得急了,说不准一时激动掩面逃去。他
只能尽力苦着脸,似在无奈的哀求。
「你还不想迫着我,这些日子哪回不是了?哼。」女郎一抖衣袖,一扭香肩,
甩开吴征拉着她的手,显是说起来羞恼交加,有些急了。只听嘶啦一声,发力略
大,薄薄的丝袖发出裂帛声,大半截藕臂即刻露了出来。
春光乍现,倪妙筠更羞,满面绯红不依着捶打吴征胸口。心中娇羞无限,本
该骂上几句以抒胸臆,可又怕说出来的话必然不堪之极,叫同门听了更要笑话自
己。
「主人不必心急,倪姐姐怕羞,待惜儿先来服侍主人。」
对付倪妙筠,哄是行不通的,骗也不得行,强迫更不成,唯能半哄半骗半强
迫。其实也是让她慢慢适应,卸下心防的过程。倪仙子可不是陆菲嫣一点就着,
也不是冷月玦什么都想试一试。
既然人多,光靠吴征一张嘴皮子同样不济事。
冷月玦平日在吴府内宅里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但在这里就不敢
太过造次,有所收敛——说到底仍是她的师门长辈。
柔惜雪就没这些顾忌。师姐妹之间感情甚好,真有些冒犯倪妙筠也不会怪罪
她。再说了,以她老于世故,直透人心的眼光看来,倪妙筠其实受用得很。所表
现出来的抗拒只是天性里的害臊与面子薄,不反对两声,总怕人说她浪荡。
「你看看,还是肉娃娃懂事,怪不得能当你们的掌门!」来了帮凶,吴征精
神大振。顺势把娇羞的女郎搂在怀中,让她逃脱不得,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柔惜
雪。
女尼先前一言不发,以她的聪慧与八面玲珑断不能是脑子放空发呆。正待吴
征与倪妙筠闹起别扭,险些发僵的时刻出言,一定有些不一样的门道。
倪妙筠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吴征总能轻易找着她的敏感之处,各种轻抽款送
让她羞态百出。两人私下相处不是大事,她最怕就是第一个被按在床上,一旁的
柔惜雪与冷月玦看得津津有味……只消不是第一个,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
莫名的念头让倪妙筠吓出了身白毛汗,近来的淫靡生活竟已刻入神魂,不知
不觉间已有了在吴府里随俗浮沉的倾向。
肌肤微湿,这才发觉吴征同一时刻也出起了冷汗。女郎微觉讶异,顺着情郎
的目光看去,柔惜雪膝跪着直起上身,解落罗带,两片对襟敞着向两肋侧一滑,
露出那对圆隆丰熟,散发着诱人果香的奶儿来。
女尼舒展藕臂反折向后背,丝衣就此顺着比绸缎还要光滑的肌肤滑落。她身
材本就丰满,这般姿势更让腰肢弯作拱桥,硕乳隆臀前凸后翘,分外妖娆。
柔惜雪的动作生疏,扭转娇躯的姿势也有些僵硬,目光不时闪过不安与羞涩。
——她同样不是陆菲嫣,没有那幅举手投足自自然然就媚骨天成的妩媚。可是对
吴征而言,这样的柔惜雪一样诱人。尤其是目光不敢与吴征对视,闪烁着垂落,
这份乖顺分外惹人怜爱。
女尼稳了稳身形,又帮吴征褪去裤管,将高高昂扬的肉龙捉在手中。娇躯微
颤,似是被手心里传来热乎乎的温度烫得发抖。她左腿折起足尖定于床面,右膝
跪稳,扎了半个弓步,显露的玉胯间乌黑一片。虽是清心修行数十年的尼姑,一
旦晓得风月之事且投入其中,女子天生的媚意与搔首弄姿一样不缺。姿态虽有些
生硬,但那副顺从,倾力而为着讨好的模样,实在让吴征欲罢不能。
柔惜雪捉着肉龙,将敏感的龟菇从胯间刷过。龟菇无缘一亲膏腴柔嫩之地,
只在丛生的乌绒间拨草前行。可幽谷里的潮意已透了出来,仿佛春日清晨的雨雾
吻过你的身体。绒毛粗黑,敏感的龟菇没入其中像被无数触须抓挠,又轻飘飘地
浑不受力,叫人又是享用又是难熬。
吴征开始喘气,倪妙筠开始发颤,原本饶有兴致看着一切的冷月玦猛然揪紧
吴征的胳膊。只见柔惜雪侧身一转,将背脊对着吴征,反手从背后捉住肉龙,臀
儿一拱,腰肢一伏低,肉龙一下子没入丰盈的臀沟里。
女尼抿了抿唇,娇躯波浪般起伏道:「主人想不想要这里……」
她的前腹后腰各有一枚印记。与倪妙筠脚踝处的纹身不同,两枚印记都是柔
惜雪难以启齿的不堪过去。
天阴门门规森严,但师姐妹们难免有共浴,或是换穿衣衫之时。倪妙筠与冷
月玦也偶有与同门赤裸相见。唯独柔惜雪,在门派变故之前从未在同门面前裸露
过身体。究其根源,就是这两枚淫靡到极点的纹身。
这些日子来,二女也尽力避免直视柔惜雪的这两处地方,以免勾起她的伤心
事。可现下,柔惜雪浅笑吟吟,主动将龟菇头儿抵在腰后纹身上。那纹得惟妙惟
肖,仅是将她的臀儿缩小了两倍的印记,仿佛女尼正浪荡地高高抬起臀儿,将中
央一点点玲珑菊蕾迎向肉龙。这春色足以令所有人心惊胆寒地发颤。
「想,不过不急于一时。现下不忙!」吴征龇牙咧嘴地擦了把冷汗,恨恨地
在女尼的丰臀上打了一记。这一掌可不轻,雪白的臀肉顷刻间便泛起红印。吴征
又柔声心疼道:「第一回会疼的。」
「主人暂时不想,惜儿就给主人留着。什么时候想了,惜儿随时都给主人。」
柔惜雪妩媚中带着羞涩一笑,似是觉得实在发浪得有些过。
她举着肉棒,在纹身上的菊蕾反复摩挲,仿佛真的是在开采这一处至嫩至羞
的禁地。那肉龙张牙舞爪,肉眼可见地一鼓一鼓,凶相毕露。
「你别把我的火给勾起来,又多一桩心愿!」吴征忍着心头悸动与冲动无奈
道。这一声形似讨扰,这春色无边极为撩人,肉棒又是隔靴搔痒,实在难受。
「嘻嘻,主人想要什么,惜儿就给什么。」柔惜雪俏皮地吐了吐舌尖,以她
的年岁居然生出少女的娇俏来。她又向倪妙筠无奈道:「倪姐姐,妹妹舍身伺虎,
还是不成,只得委屈姐姐啦…」
女尼放开肉龙,俯身而下,捧着双乳将肉棒夹在深丘里,娇怯怯道:「倪姐
姐快来帮忙……」
吴征眼前的心愿,正是要二女一同夹上一回。倪妙筠害羞,此前怎么也不敢
做这等羞人事,让吴征十分遗憾。眼下成了「病根」,柔惜雪嘴上称的姐姐,实
则还是掌门师姐的身份,实在是躲不过去。
「还不快去帮你师姐的忙?」
吴征一声催促,倪妙筠咬着唇瓣,嘟哝道:「成天身上都是汗湿黏糊糊的,
有什么好……」
仿佛由此找回了几分颜面,也不能让掌门师姐一人辛劳,更不敢真就误了大
事。倪妙筠艰难挨到柔惜雪对面,闭了双目不敢看,捧着一对笋乳向肉棒挨去。
「啊……」
吴征满足叹息中又带惊异。原来女郎闭目心慌,捧乳胡乱挨近,并未如吴征
想要的四乳胶贴同与肉棒厮磨。柔惜雪的丰满滚圆,倪妙筠的高耸挺拔,乳肤之
嫩更比丝绸还滑。倪妙筠的未能对准,就此顺着柔惜雪的奶儿一滑而过,四只奶
儿一上一下交叉在了一起。
挤在一处的奶儿丽色难言,交叉着的更是新奇。四只粉面团儿两上两下地将
肉棒包围,又恰巧露出顶端的半颗龟菇。玉白,嫣粉与紫红交织在一处,不说肉
棒享受着奶儿的饱满与柔软,光是看的都让吴征胸臆大畅。
「姐姐好狡猾,明明人家先来的,姐姐又要抢。」
柔惜雪的揶揄调笑吓得倪妙筠亡魂直冒,她双目猛睁惊恐无限。可依着眼下
来看,自家的左乳正盘卧在师姐的右乳上,右乳又垫在师姐的左乳下。正不知是
要争抢要何等地步,才会淫靡如此。
倪妙筠本能地想要逃,可视线里柔惜雪笑意妍妍,竟是千依百顺的模样,似
乎取悦吴征对她而言再也开心不过。女郎芳心一软,一边是她生死相许的情郎,
一边又是尊之重之的师姐,现下的样子并非不能接受。尤其是柔惜雪一口一个「
姐姐」,除了个中情趣之外,也见得她是多么乐在其中。
隐藏在慈眉善目之后愁苦无限的掌门师姐,多难能才有这样开怀之时?倪妙
筠嘟着樱唇嗔道:「师姐这样,太惯着他了……」
不仅倪妙筠如此想,连陪伴吴征许久的冷月玦也是一般想法。柔惜雪嫣然一
笑,伸舌舔了舔凸露出来的龟菇道:「郎君想要的是你,还不快来帮忙,真想累
死人家?」
曲意逢迎得几乎卑微,但倪妙筠丝毫不会为了掌门师姐难受。她狠狠白了吴
征一眼,终于伸出丁香小舌,亦在龟菇上一舔。
二女同时挺胸捧乳,四只柔荑按着奶儿挤压肉棒。两根香舌软嫩灵动,柔惜
雪的色泽特异,水红色的粉舌极具黏力,仿佛粘在龟菇上一刻不离,顺着沟壑来
回按揉。点点香津顺着舌儿滚落,不一时就把龟菇润得水光发亮,连挤压得密不
透风的奶儿上都聚起了小水洼。倪妙筠的鲜艳润泽,她还是有些刻意地避让,香
舌吞吐不定,只一下下地点在龟菇上。
虽有缺憾,但也有互相补足的意外之喜。
「呵……」吴征长舒了口气,几乎喜笑颜开,大有万事皆足之感。四只奶儿
交叠着蠕动,两根舌儿形似追逐嬉戏,每一样都让他爱不释手。
冷月玦讲他上身扶起,冰娃娃顶在他身后,以便将丽色看得更加清晰,她也
能看得点滴不漏。冷月玦看了片刻,咬着耳朵轻声问道:「你怎能忍得住不取了
师尊的……的后面?」
相伴吴征良久,对他的喜好心知肚明,冰娃娃越想越是好奇,实在忍不得问
了出来。
「山人自有计较。」吴征心猿意马,不及去解释旁的,连连推着冷月玦道:
「玦儿快一道儿去……」
难得倪妙筠肯主动配合,此情此景怎能缺得了贪嘴的冰娃娃?冷月玦扁了扁
嘴,有些幽怨地叹息道:「一个个的都是大奶儿怪物,就人家的小……」
一句话逗得三人一齐笑出声来。冷月玦的奶儿其实一点不算小,按吴征后世
的眼光D 杯的奶儿足以傲人。怪只怪吴府的女主人们一个个都太大了……
冰娃娃的自怨自艾极具打趣效果,倪妙筠都松弛了许多。看冷月玦来到二女
身边横跨在吴征双腿上,居高临下一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似是目测了一
番尺寸,终究还是作怪似地叹了口气。
「看什么看……」倪妙筠面色又红嗔道。
「要是再三心二意不肯花力气,你的柔妹妹可要累死啦……」冷月玦一本正
经道:「全府上下,你就这么一个妹妹……」
「去去去……」倪妙筠大窘,今日全然乱了套,一个个的半点顾忌没有,女
郎毫无办法:「你们就知道顺着他,全赖折腾我一人。」
「才没有,只靠着你一人呀,今日这心愿可就没完没了咯。」冷月玦调皮地
伸舌一笑,那舌尖并不缩回,而是顺着唇瓣舔了半圈,忽然凑近点在倪妙筠的右
乳尖。
心中虽羞,然而滋味着实不坏。肉棒热得发烫,贴着一层薄皮熨在胸口,连
肋骨都觉酥了。两只奶儿中央包裹着肉棒,感受着它的脉动与热力,又与另两只
奶儿叠在一起。绵软与粗硬,火热与冰凉,截然不同的感受交加在一起,情火随
着心跳一下下被撩拨。且奶儿曼妙的温柔弧线与肉棒的猛恶狰狞,充满了原始的
欲望,倪妙筠本就有几分动情。
冷月玦这一舔极巧,只是轻轻地点在乳尖并不挑动。可并非一舔即走,而是
向前顶去,香舌将奶儿顶落一个弯弧,送来轻巧又实在的触感。倪妙筠被这一舔
得仿佛电了一下,娇躯一颤。她的双乳本就极绵,就此荡漾起来,鲜嫩的乳肉溢
出一阵波涛,惹得吴征也一声长叹。
冰娃娃双手齐出,抓过二女的两只奶儿上下一滑,弹性绝佳的乳肉滑不留手
地一错,尖端对尖端地抵在一处。高耸的乳峰并未被压成两座半圆,它们在冷月
玦的巧劲之下均斜而上翘,将尖端两点嫰珠凸露着点在一起。
女子的身体,最诱人便是双乳与臀儿的曼妙弧线。双乳形状虽各有不同,又
各具其美。吴征也偶有大力抓揉伴侣的奶儿之举,原本完美的形状被破坏,被改
变,个中有种难言的兴奋。
现下倪妙筠与柔惜雪的奶儿就似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拴住尖端,再像糖糍糯糕
一样轻轻提起。冷月玦的小手抓在二乳中央轻轻一掐,峰顶便鼓了起来。冰娃娃
呵了口热热的香气,舌尖一顶,两枚嫰珠紧挨向龟菇,她顺势大吃起来!
吴征猛然瞳孔一缩,眼中所见与身体的快感令身心俱达愉悦的巅峰。眼下最
懂他心思的还是冷月玦,吴征牙关发颤道:「玦儿……快……」
吴征的异样在肉棒上有了清晰的反应,棒身一阵脉动,龟菇也大了一圈,热
力更甚。柔惜雪与倪妙筠也知到了关键时刻,忙摈弃杂念不敢怠慢,就着吴征的
喜好,学着冷月玦的样子,一同香舌轻吐,向着龟菇与乳尖舔去。
倪妙筠面颊羞红。她并没有舔吃棒儿的特殊喜好,但能让情郎快活向来也乐
意为之。可眼下与龟菇在一处的,不仅还有两根香舌,更有两颗敏感的嫩珠。纠
缠不清,难分你我。她卖力舔扫,香舌无时不刻与同为女儿家的柔惜雪与冷月玦
卷在一处,更不经意间逗弄着柔惜雪挺巧的嫩珠。至于自家的也难以避免,舔吃
自家奶儿的淫荡样子,总在心湖间激起一道道的涟漪。
柔惜雪垂眉顺目,舌尖飞舞,又在吟诵着「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单论口舌
侍奉,她其实不太明了个中奥妙,只知道吴征对她的这一招儿大为喜爱。可惜今
日吟诵颇为不畅,不仅乳尖的快意时时传来,令她酥麻阵阵难以集中心力,爱徒
更是不停地使坏。
冷月玦贪嘴一如平常,吃得也最是起劲。一张吸力强劲的无双妙口大肆舔吸,
全然不顾啵啵唧唧的声响羞人。更过分的是,冰娃娃还将两颗乳珠含在一起,香
舌一卷一勾,便将柔惜雪的舌尖也勾了过来一同舔吸。
柔惜雪顺从地与爱徒纠缠在一起,乳尖的快意令她呼吸凌乱,爱徒的香甜气
息让人爱不释口,龟菇散发的强烈男子味道,又让她情潮大动。万料不到吴征没
有丁点动作,胯间一样湿意淋漓。女尼全然投入其间,倾力伸长压低了脖颈凑在
龟菇边,唇瓣开合,吮龟吸乳,舔唇含舌,极尽所能。
「呃……快……快……」
吴征难耐的声声催促让倪妙筠豁了出去,再顾不得心中羞涩。女郎紧紧压实
了双乳夹紧肉棒,檀口半张含住半颗龟菇,舌尖一吐绕着马眼来回舔扫。柔惜雪
与冷月玦也是一样心思,拼力地凑近。
三条香舌,四只奶儿,六片唇瓣将肉棒包裹得风雨不透。只顾得取悦至巅峰,
难分你我。
吴征双掌捏着床单,掌背上青筋暴起,劲力到处,裂帛之声不断。视线虽被
遮挡,但香舌的每一次舞动,唇瓣的每一次吮吸,奶儿的每一次摩挲挤压,触感
均清晰得纤毫毕现。他的脑海里全然无误地构想出三女倾力侍奉的画面。
三张清丽脱俗的容颜亲吻,含舌,舔乳。令吴征浑身的热血仿佛沸腾,他腰
脊一凉,沉声闷喝,肉棒猛然一涨,大股阳精喷薄而出。
这一射如此持久,三张小嘴都未避让,反而争先恐后地纠缠在一起,刺激着
肉棒的每一分敏感点,以期射得更多,更加彻底。快感连绵不绝,巅峰持续难停。
这一射如此猛烈,三张小嘴凑在一处都无法接实,白白的液体喷溅在三女如
花容颜,鬓角发丝上。至于主动接纳的檀口香舌更是津津白浆,一塌糊涂……
待得狂潮终于褪去,吴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目放空着失了神。三具温软
的娇躯挨在身边,温馨至极。
吴征缓缓回神,长吁着喘了口气道:「想不到这般快活……」
「吴郎,心愿已了,事不宜迟。」柔惜雪板着脸紧张地道。这一刻甚至不敢
口称主人,只怕乱了吴征的心境。
大愿得偿,心情舒畅,身体放松,念头通达,再没有比眼下更好的状态!吴
征翻身而起盘膝坐稳,手捏法诀缓缓闭目。
周身的细胞与神经印在脑海,内力从体表的每一个细胞如涓涓细流流向三焦
六脉,汇聚成九条长江大河朝丹田气海奔涌而去,如大江入海!空荡荡的丹田里
渐生一片片氤氲紫气,雾锁重重。吴征自幼苦修的内力在这一刻全数发挥出来,
每一个微小的细胞与神经末梢里源源不断。犹如春日的雨丝,虽细微,但足以落
上三天三夜连绵不绝!
汗津津的身体里忽然涌出五色斑斓的暗沉液体,柔惜雪眼睛一亮,颤巍巍地
低声道:「你们……好好看清楚,一点都不要错过。吴郎的内力到了激浊扬清,
去芜存菁之时。他……他……」
脑中电闪雷鸣,柔惜雪硬生生地忍住喜悦,将「大事可成」四个字吞回肚子
里,唯恐打扰了吴征。但吴征在此时心无旁骛,神归紫府,全然醉心于奇妙的境
界里。
丹田中绵绵然,泊泊然,氤氲紫气化作颗颗晶露,一滴滴地汇成小小水洼,
再汇成一片湖泊。待内力全数汇聚于丹田,周身再无一丝一毫之时,湖泊翻涌出
浪花,紫气再度蒸腾,由丹田流入经脉,向生死玄关冲去。一切随心所欲,如臂
使指。
精微凝炼到极点的内力,势如破竹地冲破各处玄关,从前的生涩不复存在,
畅通无阻。玄关通透,内力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着周天,凝结,散开。杂质一点一
点地去除,往返不断……
吴征仿佛一座泥木雕塑,除了绵长悠远的呼吸,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
运转周天时感应明显的内力消散于无。
「成了,成了……终于……要成了……」柔惜雪喃喃念道。
倪妙筠与冷月玦一呆,依她们的想象,内功大成后或许有惊天动地的气象。
可吴征身上发生的一切如此平实,仿佛天地之初一样安静。二女均是冰雪聪明,
一想即透!这才是内力大成的征兆,一切随心而发,随心所欲。
吴征缓缓睁开眼来,见二女正在沉思,她们亲眼所见一位绝世高手的诞生,
对她们日后的修行有莫大的好处。吴征微微一笑,朝柔惜雪点了点头。
「吴郎……」柔惜雪止不住声音的颤抖,还是确认般问道:「可……成了么?」
「嗯……」吴征咬了咬牙,指着门外道:「那里有两只虫豸,一只轻声细语,
另一只绕着它打转。屋顶刚刚有六片树叶飘落。啊……那里还有三滴露珠从草叶
上滴入土里……」
从前需要凝聚内力,聚精会神才能感应到的东西,现下自然而然地映入脑海,
如此神奇,又如此清晰。被他的话语惊醒过来的倪妙筠与冷月玦一时心中激动,
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成了,是成了……」吴征喃喃自语,摊开手掌看着密布的掌纹,欣喜间带
着忧伤道:「可惜晚了几年,若能再早些该有多好……」
「不晚,一点都不晚!」倪妙筠知他心中之苦与遗憾,柔声宽慰道。
「也对,总比没有的强。」吴征双眉一挑,怒目向西,目光仿佛两道火焰射
出道:「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我先去安排回府,你……再稳固稳固?」
看着倪妙筠急匆匆地起身穿衣,吴征哈哈一笑道:「好!不过……莫忙啊,
妙妙不去洗一洗么?」
冲关的两天,三女无时不刻陪伴在他身旁,鬓角与面颊上甚至还挂着白浊的
污渍都忘了清洗。倪妙筠幡然醒悟,啊哟娇嗔一声,掩面逃去……
第五章、锦衣夜归。漫舞长缨
江州城下舟船如梭,旌旗如林,刀枪如将雨的密云。
城头的守军拼了命地厮杀,借助三江汇聚的地形还能堪堪坚持。但若目力不
差,便能看出守军已疲态尽显。不仅比起如蚁攀爬的攻城军少了许多,连军械都
已不足,城头上甚至可见扁担锄头充做军器之用。
终于梁氏大秦的势力,早早齐聚江州,如今退无可退。而孤立无援的江州城,
已摇摇欲坠。
「御驾亲征」的霍永宁稳坐中军帐,此时帐内只有大将军向无极陪同。江州
至多不过再支撑旬日,此地一定,整个大秦都落入宁家手里,霍永宁也才能真正
当一个裂土天下的皇帝。
喜事当前,霍永宁的手却止不住发颤。皇冠龙袍加身,宁家历代祖先为之努
力的梦想即将实现,他却没有丁点的喜色。比起从前的丰神俊朗,此时已登基称
朕的霍永宁,两年多来却已白了半边头发,满面憔悴。
大秦国将士五十余万,大半在江州地界输死博士,每阵亡一人,损失的都是
大秦的国力。效忠于梁氏的十余万军,看来是要是江州共存亡。攻下江州城的代
价又要多少?大秦国还会剩下多少军士?霍永宁估算后的数字,甚至不敢去多想。
「皇兄,天色将晚了……是否夜战?」向无极面无表情木讷着问道。
「休战吧……」霍永宁长吁一口气,颓然坐倒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看着甚是
疲倦,片刻后又豁然睁眼,咬牙切齿道:「休战三日。传旨:江州城但有降者,
一概既往不咎,钱财土地归其所有。有官者依归原位,有功者……有大功者官升
三级!」
「皇兄,三思。」向无极木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吃惊之色。大秦国这两年多
来内乱频频,府库大为吃紧。若不能取江州资材以充仓廪,又拿什么来犒赏大军?
江州的「反叛」官员若复归其职,又会引来多大的动荡……
「朕何止三思……皇弟,咱们耗不起,再也耗不起了……一个打烂的大秦,
迟早要被人生吞活剥。再耗下去,除非先祖复生,谁也救不了。」霍永宁疲惫地
揉着额头,目中泛起血丝恨声道:「谁能想得到小畜生会留下这么一手。这根钉
子不仅扎在朕的国土,更扎在朕的心上!」
向无极闭了嘴,脸色也有些发青。
霍永宁絮絮叨叨地继续沉声低喝道:「凉州留了,江州也留了,偏偏他都不
要,连帝位都不要!这世上怎地会有这样的人!」
「是啊。小畜生没心没肺,硬是禁得住!」
「哼!朕看他不过是丧家之犬仓皇逃窜,歪打正着而已。」霍永宁说完默然
片刻,这种话实在连自己也骗不过。他拿起玉玺盖个张空白的圣旨递给向无极道
:「皇弟传旨去吧。」
「遵旨。皇兄……」
「不必多说了!」霍永宁忽现狠厉之色道:「小畜生不死,朕不得安!放心,
不管他在屠冲手上是死是活,朕自有妙计取他狗命!」
向无极拱手接过转身出帐,两人似乎都不愿再提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小畜生。
在极其压抑的气氛里,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丧气话。向无极心中其实还有疑问,就
算霍永宁下了血本,以梁玉宇对江州耕耘经营的程度,以及梁家身为大秦正统的
天然地位,江州会不会有内乱还未可知。吴征数次险死还生,现下身边还有祝雅
瞳陆菲嫣两大高手庇护,羽翼已成,正面想取他性命难如登天。这人又诡计多端,
想暗中偷袭,有了屠冲现身金山寺一事,今后怕也再难得手……
紫陵城里的吴府在夜幕里静悄悄的,天光将亮前的至暗时刻,府中只亮着零
星的几盏灯火。
前府的仆从们睡得正香,吴府的规矩,不需他们早早起身。后院里的女主人
们却无人安歇!至傍晚归了府,就先后自发聚在主院里,两点红烛陪伴之下,悄
然守候了整整一晚。
等待的时光最是难熬,但院里一夜无眠,且人人精神抖擞,相顾间目中尽是
兴奋之意。
「陆姐姐,咱们吴郎现下能有多厉害?」玉茏烟忍不住满腹疑问:「姐姐曾
说过,吴郎从来就比旁人厉害许多,他的修为在哪一品,同品级里从来都没有对
手。还常常比高一品的武人都厉害些。现下他到了十二品,会不会……会不会天
下无敌?」
「应该不成!」陆菲嫣笑意妍妍,连说起吴征的不足都是一脸喜色:「十二
品比起其他又不同。到了这个境界,想再有寸进都格外艰难。但经年累月的修行,
每进步一点点,差距都大得很。我和丘元焕交手不过五十来招就落在下风,当时
若打下去,我会重伤,他连轻伤都不一定有。吴郎虽是天纵之资,想一下子就天
下无敌不太可能。嗯……其实能站在这个境界的高手,天分都是没的说,修行路
上本就比旁人要厉害许多。」
「有道理。」韩归雁听得大点其头道:「陆姐姐十一品的时候,祝夫人也赞
她十二品之下绝无敌手。当年在凉州,长枝派的陶精武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在
陆姐姐手下连三十招都过不去。十二品修为的这几位,谁也不比谁差什么。吴郎
回来了,要提醒他不可自满才是。」
「自有祝夫人看着,要咱们操什么心。」
「就是,祝夫人平日待吴郎疼到骨子里,但一到修行,简直比最严的师傅还
严格,就算吴郎到了十二品,多半也不会让他偷懒。」
不时的交头接耳间,更是忍不住的娇声轻笑。若不是祝雅瞳有了严令,诸女
也知事关重大万万不可为外人道,吴府早已张灯结彩,办一场比最喜庆的节日还
要盛大的欢宴。
「倒也未必完全不可能。」陆菲嫣莞尔一笑,神神秘秘道:「柔掌门的授徒
之能据说天下无双,有她指点,说不准吴郎一举当世无敌,也未可知。」
诸女一同轻声笑了起来。柔惜雪这么一个清心修行的出家人,也不知怎么的
就动了凡心。吴府后院多了这么个人物,实是妙事一桩。诸女早有想知道内情,
被陆菲嫣一提,纷纷又被勾起了好奇心。
「等他们回来一定好好问一问。哎呀,不成,祝夫人在馥思居等吴郎,多半
要考教他的修为。我看祝夫人这些日子一说起吴郎就忍不住气呼呼的,咱们可不
敢把他长留在这里。」
「吴郎来不及问明,直接问新入府的妹妹不就得了?都是自家姐妹,还怕什
么?」韩归雁一本正经道:「她若是不肯从实招来,别怪本夫人家法伺候,给她
个下马威……嘻嘻……」
「咯咯……」
天光放亮之前,伸手不见五指。吴府后院忽然闪出四条人影,他们不入正门,
各自翻过院墙落在府内。领头的高大男子忍不住心中激动之意,当先向后院行去。
男子正是吴征,可想而知家中女眷们必定都在等他。这一趟回府,心中激动
颇有恍若隔世之感。
步入院子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见状还是一愣。屋内的女子们一齐站起
身来,见了吴征,满腹千言万语,竟也一句都说不出来。
吴征三步并作两步,先行跪倒叩首在林锦儿面前施礼道:「师娘。」
「征儿,快起来,快起来。」林锦儿仍着素衣,泪水吧嗒嗒地滴落,难能一
脸喜色扶着吴征注视他的面庞,确认般问道:「成了?」
「幸不辱命。」吴征郑重点了点头道:「弟子终能不负师尊的期望,配得上
昆仑掌门之位!」
「没有,没有,征儿早就是当之无愧的昆仑掌门!」林锦儿抹去眼泪,又是
欣喜,又是心疼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征儿身具不
凡的天命,终究要做一代大侠,也是苦了你终日奔波操劳。」
「昆仑养我成人,教我为人,弟子自当肝脑涂地。那些恶人,弟子一个都不
会放过,必叫他们血债血偿!」
「好,好。征儿莫要太过焦急,当心身体。」林锦儿从小带着吴征长大,一
贯视同己出。欣喜吴征今日的成就,同样心疼他背负了太多:「师娘在这里就是
要看着你重振昆仑,报仇雪恨。征儿这般争气,师娘又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也不
要担心师娘,师娘会一直看着你。」
「是。」
扶林锦儿坐好,吴征回首侧身,顾盼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吴征又升起恍若隔世之感。那一年在昆仑山,蛰伏多年后于门派之比上初鸣
啼声,激动的顾盼也是这样毫不忌讳,于众目睽睽之下扑在他怀里。
青梅竹马的一同长大,还有从前给她的许诺。吴征武功大成的那一刻,第一
个想起的不是祝雅瞳,不是陆菲嫣,不是奚半楼林锦儿,而是顾盼。
「盼儿莫要担心,待你长大啦,昆仑的难处便过去了。师兄要你一世开开心
心,无人能伤你……」
再一次说出从前的庄严承诺。紧赶慢赶,在顾盼成年之前,吴征终于可以顶
天立地,终于可以言出法随地做到我在身边,无人能伤你。
「嘻嘻,人家还记得清清楚楚。大师兄,就算最艰难的时候,盼儿也信你一
定能做到。」
比起幼时昆仑派遇见的困境,之后面临的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就连吴征自己
也有过怀疑,有过动摇,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每一道险关。
吴征捏了捏顾盼秀气的鼻尖,笑问道:「自己偷偷跑去陷阵营的时候,也信
么?」
「哎呀……」顾盼娇嗔地扭着身子道:「一样信。闹归闹,心里一样是信的。」
「嘿,那就好。今后师兄亲自来保护你!」
放下顾盼,吴征回身招了招手让柔惜雪上前。顾盼正满心好奇地想看一看这
位传说中的天阴门掌门现下是怎么一副模样,耳边传来一道嬉笑的声音道:「皮
薄馅儿大。」
小丫头缩了缩肩,方才一时激动顾不得许多,饱满的胸脯全挤在吴征身上。
春游时祝雅瞳调笑自己的话,被吴征暧昧地传了过来,惊得她小心肝扑通直跳。
又见旁人一无所觉,略微安心。这一手传音入密,不入他人之耳,正是修为大成
的能为。
「惜儿你们都认识了。」吴征讷讷挠着头,有些难以启齿,不知该从何说起。
家中诸女的情感一贯都清清楚楚,早早就互相知晓。柔惜雪就来得十分突然,要
他说清楚来龙去脉一时也有些犯难。
「姐姐快请坐。你也真是,路途奔波,回来了也不赶紧让人坐下。」陆菲嫣
忙招呼柔惜雪坐下,有责备吴征不知疼惜女尼重伤刚愈修为尚浅,经不得疲累之
意。
回想在长安城驿馆,大秦燕国武人齐聚一堂比武教技。彼时陆菲嫣疾患缠身,
被正当巅峰的柔惜雪轻易一招打倒,二女四目对视,不由心中又是一番唏嘘。
「金山寺的一切,我们都知道啦。」韩归雁在身后搂着发窘的柔惜雪,甚是
亲昵,先让柔惜雪定下了心:「从前的事我知之不详,也分辨不清那么多对错是
非。我就知道既然一颗心都待郎君好,都为吴府着想,郎君又喜欢,咱们就张开
怀抱欢迎。姐姐不必担忧,这人虽然喜欢的女子不少,但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
绝不会仅凭美色,也绝不会亏待了谁。姐姐还和从前一样安心住下,莫要拘谨。」
「我……我……」柔惜雪百感交集,担忧虽散去大半,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
如何是好。以她的精明与老于世故,这些阵仗却又从未经历,竟然说不出话来。
韩归雁与陆菲嫣相视一笑,知道女尼自幼孤苦又常年修行,这种家庭融融之
乐让她一时适应不了。眼下最能让她放松下来的方法,就是不要把目光都聚在她
一人身上。
「其他的事情先不忙于一时,眼下还是顾好你自己最是重要。」陆菲嫣先吴
征温柔间也白了他一眼,吴征方才传音入密,瞒得过旁人,瞒不过她:「祝夫人
在馥思居等着你回来,还是快些去吧莫让她久候。这段时日安安心心修行就好。
柔姐姐这里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依你的意思,明日雁儿就发军令将陷阵营迁来紫
陵城外十五里处驻扎。柔姐姐还是能每日教导将士们武学,玉姐姐也把二十四桥
院总舵搬去营里,彼此有个照应。就是要劳烦柔姐姐,每日事儿着实不少,莫要
忙坏了身体。」
「不会不会。」柔惜雪忙摇头道:「将士们的武功已都教过,接下来以他们
自行修行参悟为主,偶有指点即可。我有的是工夫帮玉姐姐打点二十四桥院,不
忙的。」
「噗嗤……」韩归雁笑出声来,点了点吴征额头道:「你跟人胡说了些什么
乱七八糟的?好端端的欺负人。」
论年纪,柔惜雪略长于玉茏烟,女尼嘴里一口一个姐姐,定然是吴征使坏。
吴征摊了摊手,指了指冷月玦与倪妙筠,意即都是她们俩干的坏事。冷月玦
窃窃而笑,倪妙筠涨红了脸,哪敢把四人颠鸾倒凤胡天胡地的事情说出来。
「好啦好啦,别磨磨蹭蹭,赶紧去,这里一切有我们。你也知道燕国调兵遣
将意欲南侵,时日紧迫!待到了出发之日,自会提前去馥思居知会你。」
吴征略有遗憾,其实还想和女眷们多聚一聚,互诉衷肠,更想看一看柔惜雪
要怎样融入这个大家庭,从窘迫与紧张不安变得习以为常。但正如陆菲嫣所说,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跨入十二品不是结束,一山还有一山高,要杀了霍永宁与
向无极,眼下的自己还远远不够。
「我去了。」临走前吴征点了点瞿羽湘的鼻尖。这拉拉姑娘自打柔惜雪回来
就一直在窃笑,双眸越来越亮,那点鬼主意吴征一看便知。
「去吧。」
「安心修行,莫要自满。」
离了院子向馥思居行去,吴征越发惴惴不安。方才女眷们算是放了他一马,
没有奚落他「喜新厌旧」等等。就家中两位十二品高手坐镇,吴征却选择了柔惜
雪助他冲关,纵然有种种合理的缘由,也难免有说不过去的地方。何况祝雅瞳待
他的感情非同一般,光是如此重要的时刻爱子选择旁人而不是她,就够祝雅瞳遗
憾的了。这种遗憾随便一时想不通,都够气上好一阵子。
也不知道祝雅瞳独自呆在馥思居里,是筹备接下来时日的修行,还是气愤难
消,怕控制不住发作起来在人前不好看。
吴征独自行走在暗夜,仿佛天地之间他就是黑影,无处不在,又虚无缥缈无
迹可寻。在馥思居前抬头一看牌匾,心中自有一股暖意。
祝雅瞳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自己也得接下来,她付出的东西实在已太多。
气儿憋得太久,莫要气坏了身体,要打要骂朝自己撒了气也就是了,怎舍得让她
窝在心底伤身?
还是翻墙而入。
有两位绝顶高手坐镇,吴府周围再没有不开眼的人前来窥探。吴征还是不想
开门的吱呀声打扰夜晚的静谧,更不想不算好听的声音惊了祝雅瞳。
运足了目力,微光下也只有草木影影绰绰,祝雅瞳不见影踪。要是往日,在
这座院子里可绝不会躲着自己。
看来真是气坏了。
吴征现下不是从前需要祝雅瞳随时提心吊胆,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胸口护
着,只消离开一时半刻就要担忧的孩子。祝雅瞳既然不露面,只好想办法把她找
出来。要是这就回了头,才会彻底把她气炸了。
然而若是找不出来,祝雅瞳的火气一样会更旺。吴征摸了摸鼻子,抽了口气,
心中还觉压了块大石头。
吴征忽然警醒!在桃花山上祝雅瞳大杀四方,她可不仅仅是空口自称天下第
一杀手,那里的满地尸骨都是佐证。现下祝雅瞳不露面,可能随时躲在暗中,发
动难以抵挡的一击。吴征已不是从前需要人保护的小孩子,他也是十二品绝顶高
手。祝雅瞳藏匿不见,也在提醒他,现下她已把自己当做堪与匹敌的高手,要全
力对付。
天下第一杀手名不虚传,仅仅是藏身就给吴征巨大的压力。吴征抹去额头不
由自主沁出的汗珠,低头想了想,放步行去。
馥思居里有一处与众不同,在堂屋的左侧砌有两座灶台。祝雅瞳怀念在长安
城时第一回亲手下厨,为爱子调制羹汤,是以特地在吴府里依样画葫芦。
吴征料定祝雅瞳不会藏身堂屋。今夜她分明存了考教之意,堂屋里多有不便。
整座院落最好藏身的,就只有这处容易忽视,外人看来毫不起眼,对祝雅瞳却有
刻骨铭心回忆的灶台。
转过屋角,果见一个优雅多姿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灶台旁。
吴征笑了笑,道:「娘躲在这里。」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装傻充愣看能否
唤起祝雅瞳的宠溺之心,让她消些气。
「不在这,你找得着吗?」祝雅瞳冷冰冰道,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光下,也能
让人察觉她面寒如冰。
计策失效,吴征暗道一声惭愧。能找着人,凭的是他对祝雅瞳的了解,绝非
有所察觉,修为可谓高下立判。吴征刚要张口承认,猛见娇俏人影膝不动,足不
抬,已凭空飞起电射而至。
这一下来得好快,眼前虚影晃动,难觅真身时,两枚纤纤玉指仿佛两柄锋刃,
直插吴征眼珠。
吴征亡魂大冒,一股死意顷刻间笼罩了自己。若是躲不过去,祝雅瞳的手指
会生生剜了双目。
在吴府里修行的日子,吴征几乎每日都要与祝雅瞳对练。他敢鼓起勇气面对
丘元焕,能在屠冲手下支撑近百招而虽败不乱,全因有与祝雅瞳练手的经验。
但祝雅瞳从未这样对他下过杀手!这一招,仿佛要取了吴征性命,将他立毙
于此。
吴征也今非昔比,念头刚起,身随意转,双掌左封右推。左掌横切在祝雅瞳
二指中央将这一招完全封死。右掌平推,正接住祝雅瞳的后招。举手一送,祝雅
瞳一个翻身,轻飘飘地跃过吴征头顶刚才落下。
「哼!还算没有偷懒。」
吴征心头刚一松,以为祝雅瞳看自己武功大进略消了点气。就见美妇双足一
错,立了个「新月出海」的式子。
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
这可是祝雅瞳拿手武功「美人如玉掌」的起手式,威力绝伦。看她刚才的出
手不容情,接下来一样不会留手。十二品高手之争,胜负只在一瞬之间,不出全
力,不足以分胜负。可往往又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吴征不敢丝毫大意,抖擞精神,立了个「布鼓雷门」的式子,准备以「天雷
九段」接招:「从来不敢偷懒。」
「呵,才一招而已。你能活得下来再说。」
吴征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确信祝雅瞳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桃腮杏面」,「春半桃花」,「眉目如画」,一连三招。每一招都似在说
一位绝代佳人,但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杀招。「桃腮杏面」若是打得实了,不免血
溅满面。「春半桃花」足以削去半个脑袋。至于「眉目如画」,争斗时自是用鲜
血作画了。
比起这些,吴征更能感受到祝雅瞳咄咄逼人的杀气,这种敏锐的触感自他终
于踏入十二品之后随之而生。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每一招都毫不容情,每一招都
是祝雅瞳毕生功力之凝聚,每一招都让吴征觉得若不能接下就有性命之忧。
黑灯瞎火,祝雅瞳来势奇急,却又绝无劲风。吴征只能运足「道理诀」,查
觉周身气流略有异状,便见招拆招。在桃花山上眼见祝雅瞳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知道她的厉害。此刻更是身当其难,更觉她的武功深不可测。
转瞬间交手了二十余招,只觉祝雅瞳单臂一抖玉掌如风向胸口拍到。这一掌
劲风不起,可吴征深知这一掌若中得实了,当场就要胸骨尽断,五脏俱碎。他不
敢怠慢,祝雅瞳掌势来得极快,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吴征右腕一翻隔住来着,但
觉一股内力排山倒海般逼来!
吴征不敢硬拼,翻腕一送,身随劲起,飘飘然跃在院中的树杈上。
祝雅瞳仰首向天,只见吴征踏在几条嫩枝上,身形随着枝桠起起伏伏,心中
不由一喜,嘴上仍冷冷道:「下来,你莫不是要和我比轻功?」
高手对答传音入密,自然不入外人之耳。吴征苦笑了一下,从树枝上跃落。
以吴征自幼苦修的轻功之高,柔惜雪重伤之后,他于当世足以进入前三之列。但
要与祝雅瞳比较起来,不必比较就知逊色半筹,比也是比不过的。
「二十六招而已,你不会就这点本事吧?」
吴征吁了口长气,不敢再心存侥幸收起心中纷繁杂念,依旧摆开「布鼓雷门」
低声喝道:「再来!」祝雅瞳虽使的拿手武功,毕竟还不是绝杀之招,若这样都
不能胜,自己这修为也就是十二品中叨陪末座的份儿。争胜之心一起,畏缩之心
尽去,连目光都凌厉了几分。
「这才像点点样子。」祝雅瞳俏面如霜,没有半点饶过吴征的意思,抬手就
是一掌。
这一掌比之先前的「美人如玉掌」更为繁复得多,威力也大得多,正是天阴
门绝学「千手观音掌」。美妇只出一掌,却连绵不断,旧招未完,新招如影随形
又起。比之屠冲在金山寺里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万万千千的掌法还要
更加高明。
吴征定身不动,连双目都已定住,仿佛一尊泥木雕塑,待观音显化千只玉臂
俱在面门前时才低喝一声,单掌一立,如利刃般刺出。
千万掌影立时消失无踪,祝雅瞳双掌合十,如优雅端庄的菩萨,嗔骂道:「
你喊什么?」
吴征刚刚晋阶,又陡逢当世数一数二的大高手,从前有些习惯难改。他点了
点头示意知道了,两人在此修行是吴府机密,甚至吴征还存于人世也是吴府机密,
自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其时两人近身肉搏,呼吸可闻,发招迅疾无伦,却往往只使半式便即变招。
每一招都悄无声息,却又蕴含无穷内力,威力惊人。
天阴门招式已轻灵为主,祝雅瞳使开双掌,更是如周天星斗铺天盖地之势。
吴征功力本逊,更未能对十二品内力掌控纯熟,几乎招招都是守势。
转瞬间两人拆了百余招,吴征惧意尽去,「道理诀」神功发挥出来,一身内
力充盈,信心大增。「道理诀」本就擅长间不容发之际败中求胜,反应之速又胜
于世间诸般武功,本就极适合贴身肉搏。若非祝雅瞳武功实在惊人,吴征本可求
个平手。
但祝雅瞳未使「迷梦八式」绝招,武功也多少打了些折扣。一来一去,吴征
已不再全是守势,十招之中亦可反击两三招。
酣战之间,祝雅瞳忽然飘身而起,玉足下点。吴征翻腕去抓,不想祝雅瞳美
腿一旋一曲,不仅避开这一抓,反以这条手臂为凭依,轻盈如在掌中舞一般单足
曲跪,一腿横扫,竟是使出「魔劫昙步」来。
天阴门镇派武学一使开,吴征便觉压力陡增。祝雅瞳居高临下,任由他使尽
浑身解数难以甩脱。那原本笼罩着他的周天星斗仿佛一起下压,要将他活活吞噬。
吴征这才全然感知祝雅瞳的恐怖之处。在桃花山上她力当群雄,之后通过「
道理诀」双修又有进境,比当日还要更加强大。且祝雅瞳毫无留力之心,除了未
使「迷梦八式」之外,招招都是致命绝技。
吴征深知今夜若不能胜了祝雅瞳,就算她不下杀手,自己最终也会内力耗尽
瘫倒在地。且十二品高手之争,哪能举重若轻拿捏分寸,说不准一个不慎就落个
重伤的下场。但要胜祝雅瞳又何其困难?
吴征奋力震了数震,祝雅瞳如影随形仿佛黏在自己身上,几番发力都甩不脱。
且祝雅瞳内力深厚,几下反震过来,反震得他胳膊隐隐生疼。
正落下风之际,吴征忽然向地下一倒仰面朝天。祝雅瞳暂失凭依下落,但双
足一点小腹,一踩胯间,招招不离要害。吴征背脊发凉,想不到祝雅瞳居然这般
狠心,居然会对命根子下手。幸而他早已想好对策,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地双腿
上踢。
两人凌空对了几脚。祝雅瞳如料敌机先,早猜到吴征要发力将她踢起空中,
借她无所凭依之时脱离罗网。这几下对脚便使了缠与黏劲,踏着吴征的小腿落了
下来。
不想吴征怪招更多,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合身一扑,双臂大张抱向祝
雅瞳双腿。形同市井流氓打架一般的无赖招式居然有了奇效,祝雅瞳大占上风自
不肯被他抱住,否则男子力大,纠缠间得不到便宜。美妇双掌齐发拍向吴征胸口,
吴征等的就是这一招,百忙间顿足立定,也发双掌拍去。
两人掌力一对,吴征立在地面,反将祝雅瞳飘飘然震了出去。松了口大气,
总算摆脱「魔劫昙步」的跗骨之难,只见祝雅瞳沉着脸在地上一点,又飘身而近。
几无片刻喘息,两人又站在一处,翻翻滚滚交手了三百余招。吴征虽始终落
在下风,心思越发清明镇定,举手投足间渐具宗师风范。激战间,吴征忽然心中
一跳!
天阴门的武功,有冷月玦,倪妙筠,柔惜雪在,又与祝雅瞳长期对练,他几
乎已烂熟于心。祝雅瞳今夜使的未必都是天阴门武功,约有四成是她自创的绝招。
但有一招见所未见,且十分怪异。
只见美妇侧身,左掌骈起二指点向吴征胸口,不待招式用老便即风一样旋身
一转,单足立地,反身一脚踢向吴征小腹。这一转极快,一脚踢得极为隐蔽,使
开又是行云流水顺畅之极,但仍稍稍露出个破绽。
祝雅瞳的武功,全身上下俱无破绽,这一招就显得尤为瞩目。美妇第一回使
出此招时,吴征就有察觉,但要应付已颇为吃力不及细想。待得第二次见到,再
也不能不存了念头。
破绽就在她左掌径点胸口再旋身的一瞬间于腋下偏左处,稍纵即逝!此为人
体要害,若被捉住良机,足以直插心脏!吴征心中砰砰直跳,两人交手近半个时
辰,祝雅瞳没有留手之意,数次令他险死还生。若不捉住这个破绽,胜机全无,
若捉住了,祝雅瞳又怎能安然无恙?
他略一分神,祝雅瞳掌风又到,吴征慌忙闪避间,劲风就从耳边掠过,脑后
一凉,竟有百余茎断发飘飘落了下来。恰巧长夜已尽,天边露出一抹红光,日头
腾地跳出山尖正洒落万道金光。
吴征正面向东方,被阳光一刺,仍略有不适。只见祝雅瞳身着短襦长裙,娇
躯一侧,嫩生生的左臂骈指朝自己胸口点来。
尽落下风,章法已乱,目力受损,吴征再无犹疑,本能间后退半步忽然反身
暴进,以左掌作刀向祝雅瞳唯一的破绽腋下刺去。
这已是祝雅瞳第三次使出此招,吴征心念一转早已模拟过数次,对后招也有
数种应对之方,料定手到擒来。不想祝雅瞳这一旋身并未坐实,也未起玉足后踢,
而是以背脊向吴征撞来。
吴征亡魂大冒。这一招不仅是怪招,更是祝雅瞳的绝招,在如此近的距离,
如此精巧的布局之下,天下间没有人能阻挡祝雅瞳欺近身来。借着阳光,吴征见
祝雅瞳的短襦之内穿着旗袍,双肘已向胸口锤来。内力到处,足以震碎五脏。
而吴征左臂一绕,仍然左掌作刀直刺美妇心脏。
如此破釜沉舟的杀招,吴征明白会用在何时。桃花山上,若是丘元焕未曾领
旨退却,祝雅瞳重伤力竭之下,十成十就会用这一招与他同归于尽!
可眼下却是世间最为亲近的两人,都使出全力无法再变招收手的两人。两记
肘捶与一记掌刀过后,莫非也要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结局?
第六章、故剑情深。撷华含菁
夏日的朝阳,一升起片刻间就气势万千。万里青翠河山都似穿上一身金袍,
良辰美景都在天空丹珠的光曦下喷薄而出。
迎着阳光,馥思居里两人紧紧相拥,拖出的长长影子仿佛胶在一处,难分彼
此。
吴征当然不会伤害祝雅瞳,能破了祝雅瞳的绝招已是从前难以想象的成就。
所以他及时撤去手上的劲力,即使祝雅瞳真要打得他筋断骨折,五脏俱碎。这副
身体本就是她赋予,又拼上性命才保下来的,她什么时候要取回,自己也毫无怨
言。
祝雅瞳更舍不得伤害吴征。吴征就是她的心头肉,无论是刚降生时她只能搂
在怀里嘤嘤哭泣片刻,就要换上戎装拼死保护的婴孩。还是在昆仑山上看见他茁
壮成长,深具智慧机变的幼童。或是长安城重逢时已长大成人,一身本领的青年。
就算是现下他已成了绝世高手,可以在自己全力施展下支撑三百余招而不落败,
甚至能于细微中拿捏转瞬即逝的破绽,寻求一线胜机。在祝雅瞳心里,吴征都和
刚降生的婴孩一样无二。
两记夺命的肘锤绵软无力,只是背脊挨了过去。吴征的掌刀恰巧顺势滑入衣
襟一环,从身后将美妇搂在怀里。朝阳的金光万道下,两条人影几乎融为一体。
「你知不知道,金山寺一役,我就躲在离你十丈远的大树上。我放心不下,
一直跟着。」
「不知道……」吴征心中一动。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在祝雅瞳心里还是个时
时需要看护照管的小孩,她永远都放心不下。
「当时我看屠冲几无杀气,所以一直没有出手,想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祝雅瞳嘟着唇哼道:「哪知屠冲的花样没什么好看,就看到你跟她山盟海誓,生
死相依。」
「我从前的确一概不知……」吴征无奈道,紧了紧钻进衣襟的手臂,将两团
硕大滑嫩捧得更严实了些。
「本来还想现身见一面,看你当下的样子就知道没我的容身之所。哼!」祝
雅瞳的唇瓣撅得老高,委屈到了极点,将一腔怨气全都撒了出来道:「你的功力
经此一战到了临界,人家本以为你与她双修之后就会赶回府里。这么重要的事情,
当然是和娘一起了。哪里想得到你就赖在她身边,直到今日才回来。我……我都
要气死了!」
祝雅瞳是真的生气了,不仅说得极为委屈,还连连跺脚,饱满的胸脯频频起
伏。吴征哑然,不论自己做得再好,顾虑再周全,有时仍难免有所偏向。府上人
多了,这一点就无可避免,也是无可奈何。
「唉……」祝雅瞳气了一阵,长叹口气,螓首后仰倚在吴征肩头露出微笑道
:「你的选择是对的,掌门师姐把你教得很好,普天之下,的的确确没有比她更
为适合的引路人。就算是娘,也不能把你教的像现下这么好!」
吴征心头大大松了口气,祝雅瞳终究还是识大体。刚才一番比试显然深得她
的认可,这口气能消下去也是不易。
「可我还是生气!」祝雅瞳又嘟起了嘴:「我就是生气,从小到大,没有一
回大事是和娘一块儿渡过的。好容易有了一次机会,你还是选择旁人。娘这些日
子,都要气死了。」
「娘……曈曈……」吴征在美妇耳边柔声求饶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对,
功利心太重了些。」
「我虽然气你做的事,但又不恼你……」祝雅瞳又转温柔道:「我生气,可
你做的对。若有一天你做错了事,娘恼了你,就一定不和你生气。」
吴征心中大震!这便是他,也是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家庭。包容,冷静,
相互理解。有了问题可以争,可以吵,但绝对不会长久记恨在心。祝雅瞳生他的
气,与他闹别扭,但仅仅是使小性子发脾气,又不大吵大闹,伤了两人间的情感。
若有一天吴征真的做错了事,她反倒不闹脾气了,而是冷静下来把问题解决。
吴征感动莫名,双臂加力把祝雅瞳紧紧搂住,动情道:「曈曈,好曈曈……」
「哼!赔给我,全都要赔给我!」祝雅瞳游鱼似的一滑转过身来,一跃而起
双腿缠在吴征腰际大发娇嗔道:「十倍,百倍的赔给我!」
润红的唇瓣嘟起,恼怒间更加丰满诱人,与其说是在生气,又更像索吻多些。
吴征的手臂原本从她腋下钻入衣襟,美妇转身时便嘶拉拉地裂帛声响,肩香肩处
的缝线撕裂,露出胸脯与背脊两片雪艳艳的嫩肉。双腿环腰,双臂搂颈的痴缠更
比什么言语都要诱人。
头一低,两人猛地吻在一起!
吴征只感今日的祝雅瞳偏有几分陌生。祝雅瞳爱他若心头肉,但总体而言向
来还是母亲对孩儿的宠溺。宠到了极处,便什么都答应他,什么都满足他。两人
欢好之际,祝雅瞳从来都不紧不慢,情远远大于欲。两人之间甜蜜非常,但对于
发自灵魂深处的,源自于人体本能火辣辣的冲动总是少了那么一些。
今日的祝雅瞳格外不同。
眯成一条缝隙的如丝媚眼,却射出晶晶亮的光芒,优雅间带着妩媚,疼爱里
又充斥着饥渴,纯中带欲,艳中带妖的光芒几乎摄魂夺魄。
花瓣般的柔唇丰满润滑,频频吐出的急促呼吸火热香甜,偏偏里头又有股沁
人心脾的冰凉。正是湿津泉涌一般实在太多,急促的呼吸也来不及熨热,由此才
得别样的沁润宜人。
美妇的乳峰饱满圆润,不仅形状极美,将外衫压出的那抹幼圆屡次令吴征心
摇神驰,且高高耸起,又大又隆。这对引以为豪的美乳如今因衣衫的肩线断裂,
领口翻折下来露了半边,雪嫩依旧,却全然失了完美的形状。它们死死地挤在吴
征胸口,峰顶被压扁着八面满溢,圆隆的乳廓几乎顶到了下颌处。正被自口角滴
落,粘腻腻的香津染得奶儿在阳光下散发金灿灿的光芒。峰顶的玉珠更在一瞬间
就挺立坚硬,被吴征坚实的胸膛反顶入奶儿里。
胸口传来一点坚硬,一大片绵软的触感,柔嫩的乳肉还随着美妇的亲吻不时
厮磨,简直妙不可言,吴征一时恍惚。祝雅瞳就似方才的比武一样,咄咄逼人,
攻势连绵如江潮汹涌。那一双玉腿纠结缠夹,牢牢盘定,让吴征全无闪躲腾挪的
空间,只能「硬着头皮」以攻对攻,可是这位「床上绝顶高手」居然频频败退,
有力不能支之感。
「快,回房去。人家受不了了。」
吴征踉踉跄跄。结实的雄腰,有力的双腿,沉稳的马步,深厚的功力,全抵
挡不住祝雅瞳双腿缠夹,双臂搂抱。火热而密集的香吻,更让他透不过气来。吴
征在这般热辣的情欲之间,几乎怀疑若不是回府之前晋阶十二品修为,眼下已被
祝雅瞳生生按倒在地上,任她予取予求。
房门被撞开的一瞬,吴征身上一凉,一身衣物竟在祝雅瞳手中被撕得粉碎,
赤裸裸地一丝不挂。吴征一愣,只见祝雅瞳终于松开双唇,星眸如丝似闭,光芒
却比方才还要热烈耀眼。
动情到这等地步,在祝雅瞳身上见所未见,吴征简直要以为美妇是不是中了
什么厉害的春药被冲昏了头脑,已全无意识。可方才裂衣之举虽是满心焦急,但
手法又用得极其巧妙。素手一抖一分,内力到处,衣袂碎裂尽落,又不伤及吴征
分毫,精巧之极,不是心神已失的模样。
祝雅瞳轻轻跳下地来,目中终于有了些许羞涩之意,可火热奔放更多。吴征
这才看清她外衫不知何时已脱落,只身着那件肩线已断,素白为底,淡粉纹做荷
花的旗袍。
旗袍在他来馥思居之前已穿在外衫之内,吴征不是第一回见她穿上这件极其
适合美妇的气质优雅,身形婀娜,又显露几分性感的旗袍。栾采晴虽在裁衣之前
就有使坏的心思,但在她的巧手编织之下,全然贴合了祝雅瞳的每一分身材曲线。
吴征一见就全然把持不住。
可眼下的这一件又有不同。旗袍还是栾采晴编织的旗袍,崭新如昨,连粉荷
的色彩都没有半分褪去,美妇对这件衣衫也是喜爱之极,甚至舍不得拿不出来穿。
所不同的,便是玉腿两侧的开叉被祝雅瞳修剪过,开线更高更长,从前只在腿根,
眼下却已直达臀儿的一半处。
上好的衣料与精致的剪裁,让臀儿曲线毕露却又被包裹紧实,腿根处的开叉
让这一片销魂之地若隐若现,本就撩人心火。
眼下若隐若现成了半隐半现。缺了缝线的包裹,仅靠紧致的衣料怎能裹住祝
雅瞳圆如满月的隆臀?丰翘的臀儿撑开这一片包裹,半片臀儿尽收眼底。
祝雅瞳一旋身半倚门扉,弯腰下折,丰臀一拱顶起裙摆娇喘着道:「就在这
里,人家今天什么都要试一试。」
吴征终于恍然大悟。祝雅瞳今日的不同并非身体里多了什么难以自控的本能,
而是心情比往常大有不同。从前她将吴征宠到了骨子里,对他爱之怜之,不忍他
求之不得,更不能容忍因此而与爱子产生隔阂。现下的吴征仍是那个丰神俊朗,
善良仁义,心怀天下的好孩子,却也终于成长为一个足以与祝雅瞳并立,让美妇
诚心心仪的伟男子。
这份宠爱亘古不变,无论何时这都是她的骨血。但当吴征接下她全力施展的
武功,又抓住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破绽时,祝雅瞳的心彻底醉了。即使有那么些
故意露出破绽,也要抓得住才行。天底下又有几人可以抓得住祝雅瞳露出的破绽?
吴征能一举得手,说明他已列入天底下一掌之数的高手里。
祝雅瞳生就不凡,她的命运也和绝大多数的女子们不同。青春少女的情情爱
爱尚没能品味,便已忽然为人母亲。自此含辛茹苦,踏上漫漫寻求能与爱子相认
的人生之路。
桃花山谷的相认,两人齐心协力突破那一层禁忌,再无隔阂,再不分开。彼
时的吴征在祝雅瞳眼里与顽童无异,亲是至亲,爱是至爱,但两人间的差距实在
大了些。美妇懵懵懂懂,自己对情与爱也分辨不清,只想不论如何,与爱子能朝
夕相处便已知足。
无论再怎么坚强,生而为人,便少不了内心对情爱的向往。
出了桃花山之后,吴征险死还生并未从此一路坦途,等待他的是更残酷的雨
雪风刀。令祝雅瞳骄傲的是,爱子并未就此消沉下去。他鼓足勇气,一路小心翼
翼又坚定前行。美妇看得真切,越看越是满意,越看越是喜爱。连她自己都未曾
察觉,除了那一份血溶于水的亲情关爱之外,另一股别样的情愫不停地滋长。
吴征熬过金山寺之役的历练,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祝雅瞳打心底知道吴
征与柔惜雪双修再无更优之选,可心底总有一股怒意难以抑制。这段日子午夜梦
回,每当想起吴征正与柔惜雪双宿双飞,参悟武道极途,心底总是泛着酸酸的滋
味颇觉难过。
美妇对这股怪异的感觉不明其意,想不通怎地会对吴征生那么大的气,气得
用尽了方法也无法平息。这段日子在府上闹些脾气,使些性子,甚至数落吴征的
不是,着实有些失态。
直到吴征来到馥思居,这股憋闷了许久的心火终于爆发,满腹委屈全撒了出
来,除了迷梦八式之外绝招尽出。令她意料之外,吴征眼下的修为还要超过她的
想象。当杀招中的破绽被爱子抓住,祝雅瞳芳心如醉。
怒火被浇灭,心中喜意大生,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猛烈滋长。被
爱子从后搂住,祝雅瞳只觉身体前所未有地娇软,心底更有种难以言说的顺从之
意。
这几股奇妙的感觉自自然然地交织在一起,祝雅瞳第一次感到心中的悸动。
像是相爱的男女初次告白时,内心惊慌莫名,又期盼无比。若是情窦初开的青春
少艾,此时便要羞红着脸,声若蚊呐,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可祝雅瞳历经风雨,
更与吴征有了肌肤之亲。
早已不是初出闺阁的少女,祝雅瞳没有羞涩,更没有惊慌不安。此刻她如此
大胆,又如此渴求,只希望尽快与身边的男子融为一体。
美妇扭着腴润的腰肢,令丰臀轻摆,娇气又焦急道:「快些,征儿,娘好难
受。」
早已占有这具性感多姿的胴体,可吴征仍觉这一刻无比神圣。
遥想初见祝雅瞳时的心动,这样的女子是任何男人都要心生向往的,在她面
前却又要自惭形秽。在成都吴府时,吴征不止一次地思量过,天底下又有谁才能
配得上这样的女子?心坚如铁,武功绝顶,智计多端,貌若天仙,还有不凡的身
份。当时面对她难免毫无信心十分气馁,心中万般不愿又不得不承认,只有文武
双全,雄才大略的燕皇栾广江才配得上她。
依吴征的猜测,当年祝雅瞳受家族之迫献身于栾广江时,心里或多或少也期
待过因此能有一段美满的姻缘。青春正盛的她,一定对自己的美貌与才智颇为自
负。即使抛开一国皇子,皇位继承者的身份,栾广江也的确是个极有魅力的男子,
两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可惜因缘际会,栾广江帝王之心下的薄情寡性错过了儿女情长。祝雅瞳由此
也收起了少女怀春,再没有工夫去想情爱之事。眼下过往的这一切,全都已不再
重要。祝雅瞳冰封的少女之心已经融化,身后的男子不如栾广江那样的雄才大略,
但他一样聪明伶俐。也不如栾广江的狠厉果断,但他更加心怀天下。全没有栾广
江的王者之风,但那颗温暖的心,比什么都重要,比什么都讨女子喜欢,才能融
化祝雅瞳冰封的心。
终于能堂堂正正地配得上她,终于能让她袒露心扉,终于成了撩动她心弦的
男子。即使没有血脉相连,两人的心也永远贴在一起,再不可分开。吴征昂首挺
胸,心情之激动无以复加,更加昂扬的,是胯下的男儿雄风。
开叉至臀的旗袍撩开比裙摆还要简单,轻易便能翻折搭在腰肢上。吴征掀开
旗袍后摆,美妇圆如满月,又丰又隆的臀儿便朝天翘立地露了出来。旗袍撕裂的
肩线,在祝雅瞳弯腰下折的身姿下,又怎能兜得住浑圆饱满的奶儿。那奶儿悬垂
而落,丰硕的乳肉垂下如挂架熟瓜,美不胜收。
吴征心头大跳,残破半搭的外衣,若隐若现的视觉,最诱人的部位却又不着
片缕,有时真比一身赤裸还要诱人。
「浪成了这般模样,这是准备干什么?」吴征牙关颤抖,双手叉上细而腴润
的腰肢,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忍得下来?若非已具十二品修为,心性又上了个台
阶,绝难做到。
他并不是仅仅为了情趣。祝雅瞳春心大动的模样前所未见,叉开如玉扇的美
腿拱起挺翘的臀儿,一片茂密的乌绒之下,花穴口的两片嫩脂开合不已。开时只
微分,现出玫红的花肉与一线蜜裂,合时却是紧紧地一缩,仿佛肌肉发力时的抽
紧。那收紧的力道令满溢幽谷的花汁像糖浆一样被挤出,见之心颤。可想而知若
是粗大的肉龙插了进去,又会被怎生狠狠啃咬,神魂俱爽。
祝雅瞳娇喘吁吁,难耐地回过螓首,目中的光芒越发明亮道:「想要征儿插
进来,快些……难熬得很……莫要再折磨人家了……」
唇红如丹,肤白如雪,发黑如夜。吴征几乎窒息,扶腰的双手不自觉地一加
力,肉茎更是难以自制地一阵弹跳,连珠似地拍打在的臀肉上。
臀儿光是拍打的声响就令人心惊肉跳,棒身挺立膨胀,蕴含的热血更是传来
炽烈的高温,烫得冰凉的臀肤不自觉地收缩。
腰侧被捏,更是令全身酸痒难耐。祝雅瞳螓首回望,柔顺的秀发自背脊顺着
颈侧滑落,以更大的幅度扭腰摆臀道:「瞳瞳忍不得了……吴郎垂怜……快些给
个痛快……」
不知是腰肢的酸软让美妇难以抵受,才扭腰想要挣脱,还是幽谷里的空虚难
耐已到了极点,摆臀主动追寻能一解焦渴的肉棒。吴征并未刻意躲避,臀儿摆动
之际,恰巧嵌入臀丘中央的沟壑里。
祝雅瞳的臀瓣极为丰满高翘,臀沟深深难见其里。即使以吴征的粗大,两片
臀瓣也能将之合拢在内,仿佛只小手一样握了一围。可小手再好,又怎比得这一
片膏腴丰沃之地的又软又柔?
臀瓣仿佛有生命力般,刚让肉棒嵌入便有力地一夹一夹。虽只夹住了小半根,
尚有大半裸露在外,触感便已销魂无比。吴征心火狂冒,向后略退,肉棒上端没
入臀沟,根部缓缓抽离,仿佛绝世高手手中缓缓出铗的宝剑。
祝雅瞳的双目光芒亮到了极点。龟菇彻底没入臀沟抚过后庭嫩菊时,她双眸
猛然一张,嘤咛出声。龟菇抚过褶皱抽出钻入芳草丛里,她又略松了口气,贝齿
咬着唇瓣,已做好了被刺破娇躯融为一体的一切准备。
「娘磨得好一口宝剑!」吴征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在惊涛骇浪扑面而来之前
凝聚浑身气力,才能不被狂潮所淹没。
「好么?娘要看看征儿的宝剑够不够锋利,够不够坚韧!」祝雅瞳挺稳了笔
直美腿,绷紧了腴润腰肢,同样几乎窒息。
一语双关。吴征在美妇身体里孕育,未能由她亲手抚养长大成人是两人心里
难以弥补的遗憾,但在最关键的时刻,祝雅瞳始终陪伴在吴征身旁。这柄绝世宝
剑淬火而出,霜刃未曾试,里面又包含了美妇多少心血。
吴征此刻想的根本不是什么名扬天下,剑气如虹,他只想用胯下昂天翘立的
宝剑进入美妇的身体,让她知道够不够锋利,够不够坚韧,以彻底征服柔媚到了
极点的美妇。
抽动的幽谷,带着毛绒绒的芳草丛都像风儿吹过的水草,浓浓密密地搔刮着
棒身与龟菇。冰凉的花汁还在源源不绝地涌出,堪比浸透绮罗的春雨,直令一片
芳菲尽湿,却不能将吴征的欲火浇灭半点。
春雨花露到了吴征这里,仿佛一瓢一瓢的火油浇了下来。吴征心火狂冒,闷
吼一声:「看剑!」
咕叽的淫靡声,从龟菇挑开花唇初探入洞时便大大的响起。注满花汁的幽谷
死死一缩,几乎严丝合缝。湿滑的花径却又欢腾般蠕动,仿佛一片无边的肉海,
朝着侵入的肉棒席卷而来。
可肉棒像烧红的利剑切开膏脂,又像一杆仙家法宝,劈开前方肉浪滚滚,一
往无前,极轻易地便尽根没入,满贯花房。
祝雅瞳忘形地尖叫一声,与吴征的小腹撞在丰臀上发出巨大撞肉声汇集一处,
其声之销魂美妙,直令吴征一阵眩晕。美妇猛地螓首一昂,背脊反向弓起,原本
从颈边垂落的一头秀发抛甩而起,如一片夜幕降临搭在峭若断崖的背脊上。
几在顷刻之间,祝雅瞳便一身汗湿。空虚许久的幽谷全被塞满,还有股被撑
开的快意,令美妇长舒了口气,将心头的郁结难熬全都抒解了出来。凸起的花心
嫩芽被巨大的力道撞击,直被压成一片肉膜。双腿剧颤,臀儿更是像过电一样抖
个不停。
插入无比顺畅一滑到底,可对吴征而言并非如此简单。祝雅瞳的花径本就紧
窄逼仄,对交合期待已久之下更是绷紧难行。龙枪甫一入洞便感肉浪滚滚朝着棒
身密密啃咬,令一身畅美非常。祝雅瞳的蜜肉比旁人不同,肉芽颗颗罗列,似掰
开的石榴晶莹剔透,粒粒如齿。能得以顺畅进入,正因肉芽也像石榴子一样饱蕴
汁水,轻轻一压便能挤出丰沛又腻滑的汁液。籍着花汁撑开一线裂隙,肉棒一挺
到底,直达凤宫。
只一插,美妇就连臀儿都起了痉挛,花心大张着溅出好一道花汁,兜淋在龟
菇上。吴征还是未想到祝雅瞳动情到了这等地步,刚插入就能让她登临快意巅峰
一回,简直堪比欲火缠身多年的陆菲嫣。
「宝剑还锋利么?够不够好?」俯身贴住美妇的背脊,双臂环在腰肢上助她
稳住身形,吴征有些玩味地舔着耳垂问道。
「哼……才使了半式都算不上,谁人知道够不够好……」祝雅瞳喘匀了气,
咬着唇瓣嘤声道:「有本事,再和人家比试三百……三千回合,人家才知道好不
好。」
两人此前一场激斗,到吴征拿住破绽,祝雅瞳使出同归于尽的绝招,正是三
百余合。吴征微微一愣,看今日美妇勃动的春情浪意,没个三千回合绝不能满意。
「再一动手,不分胜负可就不停下了……」
「等等!」祝雅瞳回眸对视,刚快美了一回,情火稍退,此刻略有些羞意,
飞红着脸道:「征儿的招式破绽太多,不好……不够好!」
「那要怎么才行?」
祝雅瞳伸手抓过吴征的手臂从她腋下穿过,交叉回环着左手抓右乳,右手捧
左乳。两人胸背胶贴在一处,祝雅瞳双足插在吴征双腿两侧,足尖踮立,臀儿高
拱,居然天衣无缝。
祝雅瞳双臂也向后回环,姿态舒展,反向勾着吴征的脖颈,亲昵无比。美妇
咬着唇瓣羞道:「可能……挨不住……帮我一下……」
吴征高大健壮,压在这般姿势压在祝雅瞳身上本就分量不轻。若在平日对祝
雅瞳还是轻而易举,现下肉棒满贯花房,光是丝丝热力就烫得娇嫩花肉麻痒难当。
美妇也从先前欲火燎原里稍微清醒,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深知这道情弦一动,今
日想挨得住几无可能,不得不寻求爱子的帮助。
两人自有过肌肤之亲以来,吴征在美妇身后的姿势极为罕见。绝大多数两人
都面对着面,一来便于互相搂抱亲昵,二来祝雅瞳总要看着吴征目不转睛,怜惜,
宠爱。
今日的姿势不仅亲昵,更大胆奔放。以吴征丰富的经验,也没想到过竟然有
可以让两人贴合得密不可分的姿势。他忽而明白,祝雅瞳现下才对他彻底敞开了
心扉,可青春少艾之时,每一位少女都有过的闺阁春梦在她身上亦不曾落下。无
论她再怎么大家闺秀出身,身姿仪态多么优雅端庄,内心里定然也有过无比大胆
出格的渴望。不知少女时期的祝雅瞳,在家中关上了闺阁房门,蒙头藏在被窝里
臆想着将来的如意郎君,春心荡漾之时,是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摆弄着不同的姿势,
再一遍又一遍地修正!
不是两人的身高就这般恰巧,而是祝雅瞳分腿,踮足,拱臀,俯腰,再到双
臂向后回环缠绕。娇躯的每一部分都像经过精心的计算,每一个姿态,弯曲,高
度都恰到好处。不知她想过多少回,也不知她模拟了多少回,才能一摆姿势便趋
于完美。吴征心中倍感庆幸此刻在美妇身后享受这一切的,是他自己!
「挨不住我也不会停下。」
「不用停,不要停,千万不能停,不许停下!」
吴征苦笑一声道:「不用瞳瞳吩咐,我还怎么停得下来?」
「让我记住你的好,你也记住我的好。」祝雅瞳扭颈回眸,朱唇一献,香舌
暗渡,与吴征吻在一处。
朱唇丰满润泽,馨甜香滑,口感之美妙一如往常,无论亲上多少回都不会腻
烦,这一回美妇的吻又有别样不同。四片唇瓣时不时交叠着嵌合,温馨非常,内
里却是香舌勾卷与款款迎送,贪婪无比。往日大多只有温馨,滋味虽甜,比起暗
藏的疯狂又少了一分滋味。
两位十二品绝世高手,只片刻就呼吸不畅,气息大乱,意乱情迷,难以自持。
拱高的臀尖正抵在吴征脐眼附近,不仅像个厚厚的软垫子,更是个结实的支
点。吴征缓缓挺耸腰杆,插入时下压加力,臀肉便一同被挤扁,另肉棒深入花穴,
满贯幽谷。抽出时腰杆刚一放松,弹性绝佳的臀肉便立时向上助力顶腰,几乎是
把肉棒给弹了出来。两人的姿势又恰好让插时到底,抽时穴口恰巧卡着龟棱。
吴征轻抽缓送,祝雅瞳的花肉从前品来就已是人间极品,肉齿粒大饱满,仿
佛会咬人一样。吴征每回插入时,肉棒都被紧紧咬合,就算最温柔,最绵软的小
嘴,也不能像她的花径一样将肉棒严丝合缝地牢牢咬住。
「穴儿又在咬人呢……」吴征被夹得浑身大畅,借着插入时美妇酸麻难耐,
檀口微张时说道。
「咬得紧不紧?你的棒儿也又要来刮人了……」祝雅瞳星眸半闭,又是骄傲,
又是羞涩。她鼻翼微微翕合,粉面含春,显是对眼下的亲密十分满意。
「不单单是咬得紧这一样好,不动都舒服得很。还缠得紧,动一下都不容易,
像被黏住了似的。」吴征十指一抓掌中双乳,令其深陷乳肉。每一座乳峰上都现
出五根凹陷的抓痕,峰顶梅珠则卡在指缝之间。大手抓握着奶儿时便对它们不住
地揉搓。心中大叹祝雅瞳想要的姿势着实美妙,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爽。
已尝得熟识了的蜜肉,直到现下才得品其中全部美妙。不仅是会咬人的逼仄,
祝雅瞳今日泄出的花汁异常腻滑,竟将花肉都浸得发酥发软,肉棒泡在花汁里进
出也异常的顺畅。这种逼仄与顺畅相融,让吴征爽到了极点。
「哼,就知道自己快活,你还要折腾瞳瞳到什么时候嘛……」
「怪我。从前都不知道还能好成这样,一时忘了。」在千娇之体的穴儿里被
泡着,咬着,痴缠着,吴征贪婪地品尝别样滋味,竟连抽送都忘了。可肉棒被咬
得通体舒泰,不自觉地一昂一昂,挑得花心快意如潮,却又远远不能满足,祝雅
瞳苦忍许久满心幽怨,更熬得像要被逼疯了一样。
「要怪娘。」祝雅瞳歉意地一笑,抚着吴征脸颊道:「从前是娘不好,小时
没疼过你,等你长大啦才想补救。但是……嗯……哼……又不全是征儿想要的那
样……哼……」
「不怪瞳瞳,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此刻美妇目光纯净,仿佛清可见底的
湖水,心言心语动人神魂,吴征感受到其中的柔情蜜意,情动不已,胯下又缓缓
抽动起来。
「反正从今往后不会啦。」祝雅瞳咬着唇瓣,美眸的光芒又亮了起来,纯净
的目光里透出一点火焰,正越烧越旺:「今后无论是吴郎……嗯哼……喜欢一个
叫祝雅瞳的女人,想要与她……咿……双宿双飞。还是征儿想到娘身上……呀…
…尽情撒娇,都由你。」
吴征抽送一点点的加快速度,也加大力道。压着的丰美臀儿真是绝佳的支架,
不仅让他晃动腰杆便能顺畅地抽送,美妇还迎合着他的节奏。肉棒插入时,祝雅
瞳便塌陷腰肢拱高丰臀,让穴儿半朝天,肉棒便轻而易举地直插花底。肉棒抽出
时,祝雅瞳恢复身姿,下压的穴儿由此更加紧致,还能让吴征不需多动腰杆便将
肉棒抽出大半。
「从来没这么浪过……」明明并不费力,对吴征现下的功力而言不值一提。
可肉棒被又缠又咬,吴征还是很快便喘着粗气。千娇之体的柳娇花媚似乎完全绽
放出来,吴征竟有难以抵抗之感。
「哼……就你的菲菲,玉姐姐她们可以浪……哦……哦……师姐肯定也浪得
很……娘也可以,和她们一样浪……不成么?这样磨好难熬……」
「那就快些。」挺着肉棒在花心上旋磨了两圈,吴征猛然一抽,再奋力一送!
即使是狭小的腾挪空间,抽送的力道仍然十足,插入时重重的撞肉声几可在
屋内回荡。又重又快的插入狠狠蹂躏着花肉,石榴子般的肉齿仿佛被挤碎了一样
压扁,喷溅出一注注的花汁。祝雅瞳连连尖叫,仿佛肉棒直捅进了心窝里。被捧
抓着的双乳则同时被大手一把一把地掐窝,尤其是两枚乳珠被夹在指缝里连连揉
搓。过电般的快意与幽谷中的满胀畅爽上下呼应,轻飘飘地如在云端。
吴征并未一力猛冲猛打地征伐。狠命地一插之后,便是极缓慢地抽出。填满
的花径不会一下子就变得空虚难耐,反而龟菇像刨刀一点点地刮挖过肉芽,感觉
无比清晰真实。那肉芽团聚在肉棒周围,细细密密地啃咬。然后被菇伞一整排地
刮倒,仿佛要被挤进蕴含的每一滴汁液才肯罢休。等肉芽被压到了极限,极艰难
地抹过龟菇,才终于恢复原状,一瞬间又颗颗玲珑剔透,饱蕴汁水。
一快一慢,快时神魂震荡,慢时甜美无比,祝雅瞳喜不自胜。心中向来有两
种情感,今日情动不已,情爱之意大占上风,但也没忘了母子之情。眼下吴征的
做法,正将两种情意融于一处,既快意十足,又美不胜收。
美妇深深地呼吸,口中吟哦出绕梁酥声,嘴角更有抹动人心弦的笑意。反环
着吴征的双臂一紧,一回眸,那笑意既优雅,又妩媚,情意就能将人的魂魄都勾
了去。吴征看得猛地一阵窒息。
「娘好美。」
「征儿喜欢么?哦……太重……太深了……」爱子顿住的呼吸,像是运足浑
身气力时都会本能地憋气,再一鼓作气地爆发出来。幽谷里翻江搅海的肉棒像一
柄绝世神兵全力施展,插得花肉酥软如泥,抽得花径娇慵无力。
「爱瞳瞳爱到骨子里。这才一百多招呢,还远远不够,还有更重更深的。」
「嗯……嗯……」肉棒果然又在加力,一下比一下更重,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祝雅瞳应声媚啼,脑中也是一阵眩晕。她武功早臻化境,内力强悍无比,娇夭优
雅的身躯里也有无尽的力量。可被肉棒反复抽送,花肉痉挛的震颤与幽谷里的快
意一样,竟不住向周身百骸蔓延。结实笔直的美腿,再到踮起的足尖,均起了一
阵阵的颤抖,竟有渐难支撑之感。
女子快意连绵,就算你武功绝顶一样慵懒无力。祝雅瞳心中一阵得意,若不
是早要吴征牢牢捧着两团硕乳,必然支持不了太久,不免就破坏了柔情蜜意,又
能爽快透顶的完美身姿。
「呼……呼……」吴征吭哧着粗气,喉间更有一阵阵短促嘶哑的闷咆声。美
妇颤抖的娇躯他已有所感,他脑中同样有一阵阵闷雷炸响。即使双腿肌肉绷紧到
了极处,同样不能阻止酸软的颤抖。
他身具「道理诀」神功,情爱一事向来随心所欲游刃有余。上一回如此不耐
还是与陆菲嫣的初次交合。久违的感觉回来,吴征失控般加力,抽送的节奏也越
来越乱。重插轻抽成了狂乱的抽送,身体已然在那具娇软赤裸的躯体引诱下失控,
只是凭着一股本能,拼尽一切地充塞与占据,再从中索取更多的香甜汁液……
「征儿……」祝雅瞳的尖声全然随着肉棒的每一次插入发出,同样无法有丁
点的自控。肉棒抽插如此沉重,连花肉间的每一分缝隙都被刮挖得彻彻底底。美
妇妩媚的眼神里已添上了迷离,慌张与无法拒绝的期待:「我我……瞳瞳要泄出
来了……」
吴征双目发红,像只吃人的野兽恶狠狠地盯着祝雅瞳,仿佛要一口将她生吞
活剥才满意。美妇如泣如诉的哀求,男儿回应的是更猛烈地一轮抽送,刺激得她
发出一连串尖细高昂,又清脆悦耳的叫声。
短促的娇喘声听在耳里正是最好又最烈的春药!吴征发狂似地冲刺,腰杆下
压几乎要把丰满圆润的臀儿压扁,那臀肉无处安放,从两侧满溢出来。绒绒乌丝
已湿得透了,柔顺地垂下紧贴幽谷。幽谷口的两片丰满唇瓣被撑开成一张圆润的
小嘴,玫红的花肉缠绵着肉棒,却又被肉棒毫不怜惜地狠狠蹂躏。尤其肉棒抽出
时,石榴肉齿像吸附其上,被菇伞刨刮着几乎从幽谷里带了出来。
「征儿……征儿……」祝雅瞳已然失控,仅剩的一丝清明察觉垂死般的娇啼
声得实在太大,太浪。她欢愉间又有一丝心焦,唯恐自己的欢声会穿透堂屋,飘
出小院。
惶急之下,只能左臂回环尽力勾紧吴征,右手漫无目的地拉起吴征一只捧乳
的手捂在嘴上。原本想着能一阻呼声,可满身欲火正在将发未发,将泄未泄的紧
要关头。祝雅瞳只觉浑身难耐,哪一处都想要,哪一处都不够,哪一处都差了那
么一点点。
眼下的姿势虽能尽欢,但全身乏力之下再不能绷起身姿,回首与吴征相拥想
吻,不免略有缺憾。鬼使神差地,祝雅瞳舒启檀口含入吴征的两根手指,轻吐香
舌,在指缝间舔洗。
指尖被又舔又吸,此处神经密布,同样会升起许多异感,在当下灵欲交融的
一刻更是催情。吴征呃地窒息一声,热血上头,本能地一偏头钻在祝雅瞳左腋下,
向着这片神秘又极隐私的地带猛吸。
前所未有的疯狂,前所未有的亲密,前所未有的大胆放纵,祝雅瞳如飘云端
浑不知身在何处。幽谷里的快意,腋下的酥麻与羞耻,每一样都冲击着她的脑海,
连口中的手指滋味都分外香甜。
美妇已哑了声呼喊不出,幽谷里穿梭抽插的肉棒越来越粗,越来越硬,越来
预热,炙烤得她欲火焚身。一身气力早随着湿透全身的汗水流了出去,祝雅瞳什
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支撑不住,只是尽力吸吮着口中的手指。
香甜温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吐在手指上,唧唧啾啾的吮吸声仿佛正含吮着肉棒。
一身皆快,一身皆美。当腋下传来闷声嘶吼,幽谷里的肉棒猛然涨了涨,极尽快
意的狂潮如期而至。
被阳精浇灌的花径成了沸腾的肉海,大大痉挛着朝肉棒挤压,咬合,仿佛要
把每一滴阳精都挤干挤尽。除了幽谷以外,祝雅瞳却像垂死一样没有一分气力,
软软地倒下。
晕迷之间,娇躯被横抱而起,这才没有直接跪倒在地。
吴征横抱美妇,足下也是一个踉跄。什么绝顶武功,什么自幼苦修的根基马
步,在这一刻全不起任何作用。幸而他身强力壮,及时稳住身形,才没让两人一
起摔倒。
横抱而起时肉棒抽离幽谷,带出一大片记录着方才淫靡的粘腻。祝雅瞳酥啼
一声惊过神来,星眸一睁,娇嗔地望着吴征。
男儿一贯本色,再怎么欢畅也不忘了事后温存。可吴征只走了几步就觉腰腿
酸软,只得一屁股坐在圆桌前。看了看床帏的距离,叹了口气,索性将祝雅瞳放
在膝间歇上一些。
「也太多了……都装不下……」幽谷间热潮退散,凉意渐起,还有涓涓汁液
仿佛糖水一般浓腻地缓缓滴落。埋首在吴征胸前,美妇忆及方才前所未有的疯狂,
一时娇羞不已。
「大罗金仙也忍不得……这个真的不怪我……」吴征叫着屈,大手梳开祝雅
瞳额前乱发勾向耳后。潮晕未褪的美人慵懒之姿风情无限,着实让人难以侧目。
祝雅瞳也抬头与吴征对视了片刻,深吸了口气,仿佛了了桩极大的心愿,满
足地闭上双眸缩在爱子怀里。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地品味这一刻的温存。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气力渐复,祝雅瞳拨开吴征在她脸颊边抚摸,由于太
过轻柔而麻痒的手,轻若蚊吶般道:「方才……可比菲菲还浪么?」
「要是比她病患缠身时,还差了那么些。和平日比可就不相上下了……」
陆菲嫣身具百媚之体,一举一动媚骨天成,床笫之间更是激情无限。祝雅瞳
悄悄初到成都,让拙性出面帮助吴征建立吴府,当时与爱子久别重逢哪里舍得?
不分日夜地隐在暗处偷瞧吴征的一举一动,将吴征与陆菲嫣两人连日「治病」之
举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异样的情愫或许自当时而起。祝雅瞳心下颇喜爱子身边有这样一位姿容绝世,
又精干温柔的美妇贴身照料。但看二人激情的甜美欢愉,心心相印,自己当年唯
一一次的经历简直云泥之别。再说陆菲嫣把吴征迷得神魂颠倒,又有个女子将吴
征「抢了一大半去」,满心嫉妒也是不用提了。
想着当年躲在屋外,一肚子气,又舍不得错过半点地偷瞧,心里也觉好笑。
要说武功姿容,祝雅瞳与陆菲嫣难分高下,祝雅瞳自有其无穷的魅力。但是床帏
一事吴府上下无人能与陆菲嫣的天生媚骨比肩,祝雅瞳一时难忍心中好奇,得了
吴征肯定的答案,也是心中一甜,了了桩大大的心愿。
「你那时候……和菲菲欢好有没有想过人家?」
「没有……」吴征开始头疼,女子爱美之心男子全然无法理解,也知她们一
旦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总想要分个高低。当时祝雅瞳在吴府现身,陆菲嫣的醋
意之大还犹在眼前。他嘿嘿笑了笑,难为情道:「欢好的时候确实没有的,当时
怎么想不到「迷蛇梦眼」祝家主怎么会与我这个昆仑派的毛头小子扯上什么干系。
但是……嘿嘿……平日无事的时候,真的想过若是千娇百媚同在床帏,又该是何
等模样。我是怎么都想象不出来……」
「嘻嘻,都做这么大的白日梦还敢说没有想。」祝雅瞳竟未动怒,满面笑意
地抬起螓首抚摸吴征的脸颊,好一会儿后粉面含春,喃喃道:「白日梦,有一日
也会成真……」
吴征双臂一紧打了个寒噤,颤声道:「会的。」
如何将两人的关系在吴府里为人所知,再让每一个人都能接受,吴征想了无
数的方法,没有一个合适的。只能在平日里若有若无地漏出些不同,春日游江南
让祝雅瞳野外生火算是不错的一招,效果显著,想来诸女心中都有所感触。可惜
这样的机会太少,恨少。
说到难以解开的死结,两人又沉默了片刻,祝雅瞳道:「我想来想去,这事
儿靠着我们俩不成的。」
结扣正在于此,两人都是当事人,想要自解死结难上加难。吴征为之苦恼,
但又实在不知要向谁先行开口,毕竟兹事体大,谁也不敢轻易尝试。
「我想过和菲菲说,毕竟她见识多经历多,当最能体谅个中不易。但我又不
敢试。」惊世骇俗,万一出了半点岔子,谁能挽救?吴征在这个世上除了先人的
遗愿嘱托之外,就剩下这座府邸是他生的希望,与最大的支持。
「她早都知道了。」
「啊?」祝雅瞳不经意般的随口一言吓了吴征一大跳,旋即冷静下来。美妇
这个「早」字用得绝妙,品出了其中的味儿,吴征大喜:「早都知道了?」
「还有雁儿。我们从桃花山谷里出来的时候,她们就有察觉,所猜……全中。」
说起的事儿着实羞人,祝雅瞳缩了缩粉颈,也有些窃笑。
「雁儿也知道了?啊,是了,她们久修「道理诀」,明白其中的奥妙。我突
然间功力大进,她们怎么会猜不着?笨,我才是真正的蠢材!」此前一叶障目,
现下一点就透,随即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前些日子她们说私房话儿,我刚巧回来听见了。」祝雅瞳双目里露出兴奋
又狡猾的光芒道:「我听见也吓了一跳,但是故意不悄悄离开,故意让菲菲知道
我在偷听。」
「妙,妙!」吴征简直拍手叫绝!祝雅瞳这么一手,就让他们与陆菲嫣,韩
归雁之间心照不宣。既避免了绝多的尴尬,还让双方心里都有了底,还有更多的
时间去消化与接受。悄无声息之间,这事儿居然大大推进了一步。且看韩陆二女
的样子,似乎对此并无不允。
「当然妙!」若论急智,吴府上下能与祝雅瞳比肩的一个都没有。夜战桃花
山多少回险死还生,全赖她因时制宜的急智。美妇挺了挺胸,显然对她当日的急
智颇为自傲。
死结松动,还有了暗中的帮手,吴征信心大振,脸上笑开了花。脑子里早飘
到祝雅瞳一事解决,今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她一同搬上床帏,与府上春兰秋菊,
各擅胜场的夫人们争春斗艳上面去了。
「你和她们一起的时候,会不会……比一个人更喜欢些?」祝雅瞳心中实也
有许多好奇,女子若有心属,总会对如意郎君的一切都想要问个明白。从前一些
羞于启齿,也从不相谈的话题,憋到今日再也憋不住了。
「其实各有各的好,我都喜欢。」吴征收回臆想,他心中激动,迫不及待向
祝雅瞳道:「和谁单独在一起,就一门心思都在谁身上,柔情蜜意,每一回我都
记在心里难以忘怀。大家一道儿的时候,每人都得照料到,情意就会少一些。这
时候就更纵欲,心里有什么苦闷,压力,最易纾解。」
「光是纾解?」
「当然不是。这时候我最享福了,左拥右抱,你都想象不到那画面有多美。
不管是她们玩些假凤虚凰,还是一同伺候我,真的,女子的柔美那时都是成倍成
倍地加在一起,看都看不过来。」
「哼!你现下和我在一起,就想着别人,还敢说一门心思都在一人身上。」
祝雅瞳忽然大发娇嗔,柳眉蹙起,这模样还是第一回见。
从前仅在练功时她待吴征严厉,平日里宠爱有加完全是一个败儿慈母,予取
予求,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半句。今日发作出来,堪比少女一样宜喜宜嗔,与她平
日的贤淑大相径庭,风情十足。
吴征紧了紧手臂将美妇抱在身前,歉然道:「是我的不好……第一回和瞳瞳
说起这些,有点恍神。」
「不信。你就是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陪着我还不肯安心。」祝雅瞳不依不
饶,吴征是彻底恍了神。
像她这样出色的女子,青春之时会不会刁蛮任性?吴征猜想是会的,祝雅瞳
一向自傲,这样的女孩子有许许多多自己的想法。她又比旁人出色得太多,自小
见识都是对的多,错的少,久而久之,一定有些任性,要人顺着她,哄着她。就
算随着孩提岁月过去,祝家的教导培养懂得顾全大局,在外人面前会端出一副成
熟,识大体的姿态,心底的那份任性一定不会轻易散去。至少在她十六岁忽然饱
受风雨,历经沧桑之时还不会。
翻天覆地的生活变化始于祝雅瞳十六岁那一年。一年时光仿佛就过了有二十
年,三十年之久。即使天眷的容颜未改,但少女的心却忽然变成了三十六岁,四
十六岁。娇蛮任性,意气飞扬,还有那些如梦似幻的少女臆想离她而去,不能回
头。
再没有与情郎私下相约,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府而去,心中却砰砰直跳,唯恐
被长辈叫住不许出门的惊慌。再没有与情郎拌嘴时转身就走,知错的情郎在她身
后亦步亦趋,不断赔礼道歉。再没有即使毫无理由,就想发发脾气,身边也有人
转着圈不住哄着……
天底下最美丽,最聪明,出身也最好的女孩子,本该就有这样的待遇,本该
经历这样青涩幼稚,又终生难忘的年华。然而这一切,在祝雅瞳畅想过,可能即
将触碰到,却从未真正发生过之时戛然而止。
长安城里吴征对祝雅瞳见之难忘,之后的相处更是在心底被烙下深深的印记。
这些猜测久久盘踞在他脑海,猜祝雅瞳的幼年,猜她的青春。此刻微一恍神便即
想起,心中微疼。
「是我不好,陪你的时候就该安安心心陪你。」祝雅瞳已别过身去,吴征从
后搂着她的腰肢,胸背胶贴,轻声耳语道:「今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你心里想什么我又不知,怎知再也不会?」
「我待你好不好,说了不算,心里想也不算,但是你知我知。」吴征左右晃
动着身姿,带着美妇摇晃轻哄,吻着晶莹剔透,扇坠般的耳垂道:「瞳瞳的情意
我都知了,我的情意瞳瞳不知么?」
「知道。可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总是要想。」
拥有三妻四妾是每一个男子的梦想,但每一个拥有三妻四妾的男子都不愿面
对这样噩梦般的问题,吴征有点头大。
「况且,你对我说的甜言蜜语,到了别人那里一样会说,每个你都会说最好。」
吴征头更大了。祝雅瞳这是要把二十来年的娇蛮任性全向自己发作出来了?
说的的确是实情,男子之间的甜言蜜语更多是图个开心,总有夸张之处,不能全
都当真。但祝雅瞳眼下大有字斟句酌的意味,任吴征舌灿莲花也说不明白。
「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谁是最好。」吴征想破了头之际,越发心疼,由于
自己的降生给祝雅瞳带来的缺憾,是永不能弥补的:「我只知道全府上下,你最
特别。」
怀中的娇躯忽然一颤,瞬间烫了起来。挺直的背脊仿佛被烫得化了,软绵绵
地倚在胸前。美妇终于回过螓首,目光温柔,嘴角却有狡黠的笑意,鼻翼皱起扭
着身不依道:「最特别不一定是最好,不行,你一定要说,我是不是最好的?」
眼下此景,吴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挥掌在她臀瓣上拍了一记道:「好哇!
那一回你也偷看?」
祝雅瞳初次光明正大进入吴府,惹得陆菲嫣大吃飞醋,当夜也是与吴征闹了
性子。随后陆菲嫣大展媚力,两人激情四射至今难忘。陆菲嫣当夜因祝雅瞳的出
现深感危机,反复强调她才是最好的,永远是最好的。祝雅瞳今夜同样使着性子,
同样争辩这一难以辩清的话题,吴征这才回过神来。
「嘻嘻,不然你以为人家那些……那些招儿,都是哪里学来的?还能无师自
通么?」
丝缎般的娇躯浑不受力地贴背下滑,伏至吴征胯间时才转过身来。祝雅瞳一
挺胸,不需双手帮忙,丰美豪乳便将肉棒夹在深丘沟壑里。
「我以前可没有伺候过人。当时在外边偷瞧,明知不该看,眼睛却怎么都转
不走。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每一刻都记得。每回事后我都在想,这些东西看
来做什么用?现下我终于明白,当时心里就有了期待,盼着有那么一天,我也能
这么伺候老爷。」
「呃……」豪硕的奶儿将肉棒裹去了大半。乳肉温热,乳肤光洁无暇,摩挲
起来无限温软舒适。吴征腰际之下瞬间麻了。
肉棒上还残留着欢好后的余迹,祝雅瞳却一口将棒头含进嘴里。丰满润泽如
花瓣的香唇,将鲜红印在紫黑的肉棒上,触目惊心。
「瞳瞳……」
「这对宝贝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征儿小时候本该随意又吸又咬,使坏了还舔
一舔。可是那时征儿一口都没有尝过,好生叫人遗憾。」祝雅瞳吸了吸,咬了咬,
吐出龟菇伸舌一下一下地舔着:「菲菲是不是比人家厉害点,但是人家又特别一
些?」
「是。」吴征实言而答。
「以后我也要和她们一样,被老爷一起摆上床去。」祝雅瞳的一双清湖眼眸
里几乎要滴出水来,呼吸急促了几分,动作也剧烈起来。
美妇环着吴征的腰杆一搂,环着爱子的同时,豪乳也将肉棒圈在中央耸动着
娇躯。比起双手夹乳,这般风味又有不同。触感不及夹乳时压得紧,但奶儿团团
围围,连春袋都仿佛被包了进去。美妇娇躯柳枝般摇摆,奶儿原本的质地便分毫
不差地传向肉棒。
仿佛以肉棒代替双手,轻轻抚摸这对豪乳,感受它们的丰满,绵软里又蕴含
绝佳的弹性。祝雅瞳款扭腰肢,轻摇丰臀,围着肉棒画着圈,香舌也绕着凸露的
龟菇打着圈。
「娘从前吃了不少苦,今后和媳妇儿们一起,叫她们一起好好伺候娘。」肉
棒上青筋暴起,在一对柔美的奶儿里显得格外狰狞可怖。极大的视觉反差光是用
看的,就让吴征血脉贲张,肉棒随之又跳了几跳。若不是祝雅瞳「胸怀宽广」,
几乎要挣脱重围而去。
「征儿好懂事。瞳瞳先来伺候老爷。」
美妇一会儿上下耸动娇躯,像打磨一柄锋锐的宝剑。一会儿又从腰至臀地画
着圆,像雕琢一件精致的玉器,绵柔滑腻的触感直令吴征销魂蚀骨。男儿目光一
亮,忽从她脑后夜幕般的乌发间隙里,看见她那只摇摆的臀儿。
女子身上曲线玲珑之美,胸,与臀并驾齐驱,还要在腰线与肩颈之上。像祝
雅瞳这样绝色中的绝色,臀儿之丰饶挺翘更是最好的画师也无法描绘,一切浑然
天成。
美妇屈膝跪地,她的姿势十分讲究,上身前倾,腰肢斜柳般落下,再将腰肢
几乎弓到了极限,让丰美的臀儿仰天而翘。吴征视线受阻了大半,仍能见两枚迷
人的涡眼下方寸许,腰肢的尽头处丰美的臀儿浮胀而起。满月般的雪白臀瓣将光
线遮拦难透,正让臀沟只露出一线漆黑,越发神秘。
吴征明知她刻意摆出这样的身姿,可看上去卖弄的刻意,仿佛她身姿生就如
此,随意一摆都是如此诱人。分明搔首弄姿,却全无搔首弄姿的刻意。
祝雅瞳嘴角边挂着浅笑,张圆了檀口将龟菇严丝合缝地含住。她不像贪嘴的
冷月玦总是吃得叽啾作响,也不像情动的陆菲嫣大幅度地吞咽。美妇只以嫩润的
唇瓣卡住菇伞边缘,在口中以香舌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马眼。姿容优雅,仿佛在
细心品尝肉棒的滋味。
吴征双手捏得梨花木椅的扶手咯咯作响。整根肉棒都被饱以温柔,唯独尖端
一点被舌尖虽慢,却极仔细地掠过,触感鲜明,又极其集中。祝雅瞳以无限的温
柔与耐心,小口小口地舔舐,经由这小小又敏感的一点,唤醒无限的激情。
吴征赫然觉得这样的滋味分毫不差于长于唇舌之技的冷月玦与陆菲嫣。马眼
的一点点麻痒被反复舔吸着扩散,被香口润围的龟菇上又有细短温热的呼吸连连
喷吐,很快与顶端的一点麻痒汇合在一起。被奶肉包围的棒身虽不觉刺激,但温
柔无限,绝无被冷落之感。反而刺激集中于尖端一点,变得异常地明显又敏感。
「瞳瞳……」吴征一团混乱,想说些什么一句都说不出来。肉棒一昂一昂,
却又像在大呼着畅快。
「嗯?」祝雅瞳媚眸一挑,目光循声望来。带着疑问与满腔温柔的目光,真
是一水盈盈,脉脉不语,烟起暮色,恩爱百生。见吴征只是兴动呼唤,并非有什
么言语要交代,她眸光一闪,笑意顿显,骄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在说:「
我是不是最特别。」
「好特别的小嘴。」吴征喘着粗气,眯着眼,几乎瘫在椅子上享受。
「人家的嘴可不小,难道不舒服么?」祝雅瞳眉目传情,她并非樱桃小口,
但是丰满的唇瓣包裹得更加严实,触感鲜明。当下还示威似地紧了紧唇,传去绝
佳的弹性。
「舒服极了。」比起冷月玦大力吸吮的刺激,陆菲嫣细长香舌的快感,祝雅
瞳的口舌之技便长于温柔与舒服。没有催命符一样的刺激,但能让你长久享受其
间,多久都不会有半点腻味。
「哼。」鼻尖轻吟,祝雅瞳转起了脖颈。
舌尖不动,仍是点在钝尖上。龟菇却像被卷入了一处漩涡,打着旋儿向深渊
里沉沦下去。美妇还紧了紧环腰藕臂。
乳肉朝四周满溢,诱人的幼圆让吴征的目光无处安放,不知该看向奶儿还是
多看一眼隆臀。哪里都想看,哪里都不想错过了,只恨自己没生得一双天眼,只
得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上下难定。心动情动,肉棒也立刻起了感应,腰眼处一
阵酸麻。吴征咬牙一撑扶手挺直坐稳,静待激情一刻的到来。
母子俩心意相通,祝雅瞳温柔地舔舐,献出自己完美的身体助爱子攀登快意
的巅峰。螓首缓缓画着圆,专心致志,让吴征的每一分敏感都被触抚。又不急不
躁,香舌始终不轻不重地点扫,让吴征能充分地享受欲望渐升,攀至巅峰的过程。
呼吸急促,满面通红,眼睛瞪大,牙关紧咬。吴征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
「坚挺持久」。从前被口舌侍奉时,若是温柔以待,总会觉得舒爽有余,畅快不
足。快意到了一个节点就容易停滞不前,需得更加激烈才行。今日一反常态,在
简单,重复的动作下,因为无限的温柔,快意升腾得仿佛没有顶点,越趋越高。
旋一旋,吸一吸,舔一舔,祝雅瞳不紧不慢。嘴角虽笑,目虽流连春光,却
另有一股庄严之态,心底似乎时刻做好了准备迎接神圣的一刻。
梨花木椅被捏得发出痛苦的响声,仿佛吴征将出未出时心里的一样煎熬。温
柔的吸吮舔舐下,吴征胸膛起伏,一身大汗。体质本就易汗的祝雅瞳更是在洁白
的肌肤上沁出一片细密的汗珠,美乳上弧水光盈盈,已分辨不清是淋漓的香汗,
还是口角间滴落的甜涎。夹弄肉棒之际,渗入双峰之间的水迹摩擦着发出唧唧之
声。
吴征心潮激荡,眼见祝雅瞳螓首一抬,不再含吸龟菇,只吐出香舌舔点着马
眼。美妇又忽然将臀儿摇得像湖上小船被一道波浪打来时左右摇摆,奶儿摩挲肉
棒,臀儿摇尾乞怜,性感得不可方物。
「瞳瞳……」吴征全身一紧。仰面的祝雅瞳满脸祈求之色,像个柔弱的妇人
在哀求夫君怜惜莫要再行折腾。又像讨好的娘子在请求老爷赏赐雨露。龟菇虽空
了出来,可祝雅瞳舌尖仍点在马眼上,分明是任由他喷射之意。
吴征一声低吼,再也忍耐不住,阳精喷薄而出。腥浓的滋味,淫靡的一瞬,
祝雅瞳不闪不避,还是一样的身姿摇摆,一样的舔扫。阳精射出,有些经由香舌
逆流而上滚入檀口。有些则被舌尖阻挡,珠碎似地飞溅在她如花娇颜上。美妇专
注地舔扫着钝尖,任由阳精飞射得一塌糊涂。
玉白的肌肤,润红的香舌,共同挂着浆白。浓浊的液体喷射已尽后,再顺着
香舌娇颜滴落在奶儿上。吴征满足地大口呼吸,像是射得脱了力,可顷刻间肉棒
又昂扬如初,不见片刻软垂。美妇的模样颇有些被凌辱的楚楚可怜,吴征心情激
荡,只想要立刻回馈于她。
将祝雅瞳横抱着来到床边,美妇娇躯一翻,猝不及防地将吴征按在床上道:
「嘻嘻,别猴急嘛,人家先去清洗一下。」
「我去置办。」
祝雅瞳点在吴征胸口,像用一指之力将他按住阻止他起身,摇头道:「哪家
府上的老爷会去伺候人的?乖乖等着,我去去就来。」
欢好之后温存一番,再帮着伴侣清洁身体是吴征做得习惯了的,府上女眷皆
爱这份温柔。吴征向来也觉得义不容辞,哪有让女伴做这些粗重活儿的。唯独祝
雅瞳翩然而去,他能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回味着方才的余韵。
浴房里传来水声,片刻后止歇,祝雅瞳拎着两桶水很快回转。她只以大大的
方巾缠身,出水芙蓉般清纯,哪能让人想到不久之前刚被射得满面狼藉。
「等得急了?」温婉一笑,祝雅瞳揉好了面巾,解褪赤裸侧躺在吴征身边。
单臂支着床面半撑起上身,以面巾擦拭吴征的身体。
「急。」吴征环过美妇腰肢,丰美的奶儿正滚落在脖颈边,峰顶的莓瓣依然
翘挺,像一颗粉润的珍珠。吴征徜徉于祝雅瞳的温柔爱海,顺势将奶儿含在嘴里
吃了起来。
「嘻嘻,别急,都是你的,慢慢吃。」祝雅瞳心中一甜,看爱子贪婪的模样,
满心柔情无限。恍惚之间,仿佛在用这对上天赐予的恩物喂饱襁褓中的孩儿。
「我知道,先吃饱了,才能慢慢尝。」乳香四溢,烘得满面满口,吴征吃得
分外香甜。
「嘻嘻,慢着点,别噎着了。」五指如春葱,细心地抹过每一分肌肤,祝雅
瞳沉吟片刻,问道:「方才和你发脾气,生气了么?」
「没有……不用什么都放在心底,你待人够好啦,不高兴该发脾气的时候不
要藏着……」
「不许停下,继续吃。」祝雅瞳一拍吴征权作抗议吴征分心的不满,继续擦
拭吴征的身体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这样使性子过……」
「我知道。」吴征一边吸吮一边含混不清地道。
「从前我以为,我对栾广江的恨是一辈子的,挫骨扬灰的那一种。当年我回
到长安城以后,每一回见他都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忍住立刻杀死他的冲动。」祝
雅瞳目光空灵,喃喃道:「桃花山他下手那么狠,倾举国高手之力要除掉我们娘
儿俩,那之后,我反而越来越不恨他了。」
「为何?」
祝雅瞳嫣然一笑,对吴征依言不准停下的表现十分满意:「那一夜他急着祛
除病症,只顾采补练功。我也有满腹心事,还时刻记挂着探听栾家秘密一事,好
像一眨眼就这么过去了。之后我闯荡江湖,一年时光就像老了三十多年。偶尔看
见些灵秀的少女天真浪漫,心里也不无羡慕。这一切都是我恨他入骨的缘故,但
是毕竟有他,才有了你。咱们相认之后,我觉得从前什么缺失都补了回来,千百
倍地补了回来,比我想象中还要美好得太多。我反而有些感恩于他……」
「但是他毕竟欠了你的,岁月是再也补不回来的。」
「我知道。」祝雅瞳起身揉净了方巾,将奶儿放回吴征嘴里,伸手捉着吴征
的肉龙揩抹:「你有没有想过,若有朝一日攻破长安,要怎么对待栾家人?」
吴征一愣,含着奶儿尖端小口小口吸着,良久叹了口气道:「栾家对我们吴
府有大仇大过,他一心要我们万劫不复,全无半点血亲之情,两家除死方休,但
对中原百姓而论真的也有不世大功在。我不会因私废公,在陛下面前会公平而论,
直言而谏。」
祝雅瞳大喜,及时送上甜吻香舌,温柔无比地吻了好一阵才倚在吴征肩头。
唇边笑意不减,真是人比花娇,粉面含春道:「征儿真是最最了不起的奇男子,
心地善良,胸怀天下,不能在治世做个贤仁之君真是可惜了。」
「陛下在长安城久尝民间疾苦,他做得不会比我差,我信他。」吴征将祝雅
瞳搂紧,奇道:「怎地忽然说起这些?我还道祝仙子向来护短,哪里会去关心天
下百姓?」
「从前还真的不会,只因为你。」祝雅瞳因吴征傲然得满心欢喜,颇觉志得
意满道:「和你相认之后,才想到祝家昆仑落到此前的田地,同国尚且免不了倾
轧内斗,若是异族踏足中原,更不会将中原百姓当人。那又会多少家族惨不忍睹?
我既有经历,自能深明其中之苦。再说了,咱们是娘儿俩,你聪明像我,好看像
我什么都像我,善良天性当然也像我。你能心怀天下百姓,我当然也能。」
「原来如此。」吴征不置可否地一言带过,忽而幽幽道:「和我单独在一起,
还要想起其他男人,这,哎……好叫人心酸……」
「啊哟。」祝雅瞳不依地锤打吴征胸口,明知吴征是在作怪报复,心中甜蜜
无比。只有最亲密无间的情侣才会玩这样的游戏。她支起上身,扭着香肩撒娇道
:「不算,就不算。人家说的是正事,你想的却是其他亲近的女子,满眼都是色
眯眯,还是你坏,就是你坏。」
美人撒娇,不仅娇憨无限,还把两颗硕乳甩得乳浪阵阵,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再狠的心肠也硬不起来。吴征无奈认输道:「好好好……我坏上那么一点点,就
算扯平了……」
「谁要跟你扯平,才不。」祝雅瞳一嘟唇下了地,跺脚道:「气坏了人家,
还要来伺候你,哼!」
强词夺理到了极处,吴征却越看越爱。美妇完全已熟透了的娇躯,眼下却有
少女般的可爱浪漫,也叫人爱到了极处。
祝雅瞳在另一桶干净的水里揉好方巾,又捉着肉龙反复擦拭,依旧将奶儿放
进吴征嘴里,扁着嘴道:「我从前娇蛮惯啦,今后发起脾气来,你要让着我。」
下命令似的话语,楚楚可怜的口吻,怜爱细心的动作,吴征爱到心坎里,柔
声道:「会的。我错的多些,可不是我让着你。」
「没有扯平,你是初犯当然要从轻,其实是我错得多些,所以才没有扯平…
…」祝雅瞳捉着肉龙,肉龙早就昂扬而起,她擦拭的动作更像抚摸着它,爱不释
手。
「啊?」吴征万没有想到撒娇成这样的祝雅瞳,娇嗔无限居然是在自认过失,
一时也没能转过弯来。
「妾身做错了事,请老爷责罚。」
两桶清水,反复地擦拭,还是极致的耐心将吴征擦得干干净净。洗去身上的
粘腻,身心舒畅,情投意浓之际,正是一场欢好的最佳序曲。
「那要重重惩罚了哟……」吴征笑得合不拢嘴,又是开怀,又是玩味,还带
着点邪气。祝雅瞳娇羞若小女儿,乖顺若妻子的模样,实在让他爱不释手。
「妾身甘愿领罚,请老爷莫要怜惜,重重责罚,瞳瞳下回才不会忘记。」
「不罚到瞳瞳起不来床,停不下来的。」吴征一个翻身将祝雅瞳压在身下,
亲吻她的粉颈轻声道。
不料美妇也是一个翻身,两人在床上连滚了两圈。祝雅瞳还是一指按着吴征
的胸口,缓缓直起腰肢背过身去,美眸眨了眨,脸颊终于爬上红云露出羞涩之意。
两人欢好时日已多彼此间几无秘密,以她的年龄阅历更不该如此。先前说些羞人
的话,也不至于像小女儿一样又羞又怯。
「怎么了?」吴征满心好奇,不知祝雅瞳想到了什么地方去,也起身搂抱着
问道。
祝雅瞳定了定神,决然回眸。双目里羞光四射又毅然决然,更暗藏几缕让吴
征心愿得逞时的不满,羞怯道:「娘身上大都已属于你,唯独还剩下一处……也
唯有那里,还从来没有被别的男子碰过……娘看征儿对那儿喜欢的很,与菲菲欢
好时大都不放过……娘每日都要保养得当,让那里……娇娇嫩嫩……留着给你…
…现下也洗得干干净净……征儿想不想尽情享用……」
「想!」吴征重重一点头。
「这里是娘给征儿修行有成的奖励……也是妾身给老爷赔个不是……请老爷
重重责罚……」
吴征闷吼声中扑倒祝雅瞳,心情激动得面红耳赤。满目都是美妇娇羞躲闪的
目光,含春带羞的俏脸。只是几句话,武功绝顶的美妇人说得娇喘嘘嘘,分外艰
难。
「别怕,就算责罚也不会胡来。」吴征低头吻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昂起的
肉龙钻入腿心,才觉祝雅瞳已几句话就说得花汁涟涟,胯间尽湿。
「曈曈知道老爷不会乱来。妾身斗胆,想……求老爷从后面来……」
往日两人欢好,绝少使用后入之姿。祝雅瞳极喜趴在爱子身上,轻摇慢扭,
无时无刻不目光对视。温情有余,少了两分激情。今日她情丝大动一力献媚,先
前以站姿拱臀便酣畅淋漓。也似品得其中滋味无法自拔,居然又要吴征再来一回。
「今日真的发了浪,从后面来更好么?」
「不知道,就觉得……觉得方才被从后面抱住动弹不得,全在老爷掌控之中,
瞳瞳的感觉特别地好……」
美妇娇羞无限地吐露心迹,连耳根子都红了。她缓缓转身趴伏于床,再慢悠
悠地支起左膝跪好,又轻缓缓地支起右膝。她虽没有韩归雁那样长及常人腰际的
长腿,但腿根丰腴,膝弯纤美,小腿肚子圆润修长,更具线条柔和之美,同样美
不胜收。
圆隆若满月的两片臀瓣浮翘而起,身姿之诱人,仿佛一张精制的玉弓。——
膝弯以下的小腿八字虚张似弓萧,大腿与臀儿的优美弧线似弓渊,扣紧的足趾仿
佛之间拉了根绷紧的弦。
祝雅瞳埋首于床褥,玉手回伸亲自剥开两片臀瓣,露出中央一线沟壑,与藏
得极深的至羞小眼。一张绝世的名弓,既要有稳健有力,弯弧完美的弓渊弓萧,
弹性十足的弓弦,至关重要的,却是位于中央的弓弣. 只有上佳的弓弣,才能稳
定箭枝,精确目标,令百发百中。这一点小眼褶皱丰富,色泽鲜粉,缩得丝发难
容。正像绝世名弓镶上最好的弓弣,画龙点睛。
祝雅瞳羞涩闷声,像九天玄音从天外飘渺降临道:「请老爷重重责罚……」
吴征的汗珠都落了下来,女子愿意献出至羞之所,是每一名男子的骄傲,何
况祝雅瞳的菊蕾如此诱人。正如她所言,这般雌伏于床,又喜爱被吴征从后掌控
的滋味,不知是放下心中多少骄傲,全然忘我。能得这样的女子倾心,实在是一
件值得骄傲的事。
他好想一举破关而入,狠狠蹂躏,彻彻底底地占有,一品初入的紧窄。可他
舍不得。舍不得美妇受粗鲁裂痛之罪,舍不得由此留下不完美的回忆,更舍不得
若是祝雅瞳初回不尝快美,今后难免不肯心甘情愿,自己欲取而不得。
按捺下雏儿一样的冲动,吴征越凑越近,仿佛想把每一分褶皱,每一次不安
的收缩都看得清清楚。短促火热的呼吸喷吐在裂隙与菊蕾上,立刻引发更加剧烈
的收缩,连两片柔若发好面团的臀肉都跟着收缩起来,看上去十分局促不安。光
洁的臀瓣上,也泛起了一片可爱的小粒儿。掰开臀瓣的玉指深陷肉里,连指尖都
已发白。
吴征撅唇成圆,朝幽深的洞眼一口口吹着气,隔空逗弄着祝雅瞳的至羞之所。
美妇一收一缩之间也渐渐放松,收缩得不再那么剧烈,也不再每次收缩,都紧得
仿佛要将整个菊蕾都含了进去。
祝雅瞳无力地趴伏娇喘奄奄,臀儿一挺一挺地颤抖,看上去娇弱无助。口中
的媚音不断,即使闷在床褥里沉了许多,仍然娇软动听。胯间私密全都近在眼前,
只见黑绒深处的蜜裂里,花汁一涓一涓地渗出。尚未实质接触,似已被钻心的麻
痒弄得浑身难耐。
吴征像发现新的宝藏,一愣,忽然伸手粗暴地将两片臀瓣大大掰开,挺舌就
往菊蕾舔去。
「啊啊啊……」祝雅瞳猛地一弓腰哼出失控般的颤音。腰肢向背脊弓起,臀
肉不自禁地向沟壑堆去,想要闭合后庭娇花,抵御吴征全无征兆的袭击。
可吴征抓得又重又牢,全不容她挣脱,正如她所言,被掌控住了动弹不得。
敏感的后庭传来无数前所未有的异样,爱子在她臀后毫不嫌弃地舔舐,甚至将臀
瓣大大掰开,将整只菊蕾都吸在嘴里含吮。舌尖绕着褶皱打转,若万蚁噬心般的
麻痒四处乱串。
香汗淋漓而出,连掌心都把死死撕扯的床单染湿。祝雅瞳无力地娇喘,断断
续续,媚音时时断绝,像被扼住了咽喉。爱子的攻势迅若雷霆,猛若疾风骤雨,
全不给她半点喘息之机。她刚对这种刺激到极点的敏感略为适应,吴征便不依不
饶,伸舌挑开娇羞顶了进去。
难以言喻的被侵犯之感,快意,羞耻,难耐,如此不可思议。祝雅瞳呼吸骤
然断绝,分明紧咬的银牙却传出冷颤的格格声。她像断了气一样,娇躯软下,再
没了半分气力……
魔爪深陷丰满的臀肉里,香脂满手。吴征从先前的抓牢转为托举,将丰臀稳
稳托住,舌尖刺入菊蕾变本加厉地转着圈,不把祝雅瞳活生生逼死誓不罢休。果
然美妇连呻吟都无法出口,只抽搐着抖着臀。丰盈的臀肉甩出波涛阵阵,吴征适
时松开双手,此时他已占尽「地利」,合拢的臀瓣再丰满,沟壑再严实也赶不走
他,只是将他的脸颊都埋了进去。臀波阵阵,柔软鲜嫩的香臀嫩肉掠过脸颊,比
春风拂面还要舒服。
娇羞小孔下方的两片肉脂,如暴雨中的屋檐飞角,花汁淋漓顺落,几成了一
条水线。难耐到了极致,羞耻到了极致,快意也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祝雅瞳气力忽然回复。先是埋首的床褥里传出嗯嗯的浅唱轻
吟。后是臀瓣间或猛地一缩,带动菊蕾,几将吴征的舌尖都夹了进去。再是柳腰
轻摆,似躲避,闪开吴征恼人的舌尖带来无比难耐,似迎合,迎合吴征灵活的舌
尖勾挑每一分敏感。
美妇重复知觉,仍是难过多于舒爽,难耐多于畅快,直可将人逼疯。她麻木
地向后舒展藕臂,像张开羽翼,指头摇若兰花。吴征感应即至,忙也伸过手去。
甫一相碰,祝雅瞳像堕于深渊抓住根救命稻草,立刻与吴征十指紧扣。
身体像从悬在半空落了地,刚有了些踏实之感,后庭处的异感剧起!急升中
忽然猛坠,堕落深渊时又忽被猛地抛向半空,即使祝雅瞳也像随风的浮萍,全无
抵抗之力。这份剧烈的异感正起于美妇刚刚有了依靠,刚刚略为安心,刚刚能喘
上一口气之际。打着旋儿的舌尖忽然发力上下勾挑,娇嫩紧窄就此被挑开。
啾啾水声羞人答答,紧致有力的菊蕾居然一瞬间也脱了力,任由舌尖勾挑着
改变形状。只因惊人的弹性才能牢牢抓住舌尖,仍无半点缝隙。舌尖的动作从温
柔地打着圈变成粗暴的勾挑,可粗暴中软弹的舌尖仍有一分温柔。
可怕的粗暴又温柔,让祝雅瞳如遭重锤般上身猛地一昂弹起。口中的媚吟竟
已嘶哑,可后庭处快感不断,让娇声呼唤即使嘶哑依然缠绵悱恻,千回百折。她
死死抓着吴征的双手,小腹间的融融暖意在疯狂地汇聚,然而一道无形的枷锁牢
牢圈定,暖意被憋闷在小腹间,奇痒难忍,如鲠在喉。
后庭娇花就成了唯一的希望与救命仙丹——舌尖的挑动让这里散发出无数的
快意麻痒,与小腹间一线相连。快意如潮,麻痒难止,但每一下都让小腹间的暖
意更加充实,几乎憋闷得凝若实质。暖意疯狂地冲击那圈束缚枷锁,枷锁震荡着,
仿佛一样在痛苦难忍地哀鸣。
不忍祝雅瞳饱受煎熬,也或许是祝雅瞳震颤不已的娇躯已到了极限,正是最
好的时机!吴征抽回一手,拇指指腹朝蜜裂顶端的肉蒂儿按了下去。
以他的经验之丰,自知除了幽谷深处之外,女子身上就以这枚小肉珠最为敏
感,同样可以唤起快意狂潮。隐隐约约间,吴征觉得祝雅瞳的后庭之易感全不在
肉珠之下,心中灵光一闪,手指不探幽谷,却往肉珠袭去。
肉珠勃翘,像新剥的芡实一样饱满鲜润,按下弹软适中,花汁浇注下滑不溜
手,不需拨弄都在指腹间滚来滚去。祝雅瞳本就在巅峰边缘艰难徘徊,几回都差
了那么一点点。肉珠的快意骤然点燃,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肉珠与菊蕾连接
贯通,电闪雷鸣间,枷锁应声而破!
祝雅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仿佛小腹间的暖意炸裂般散开,四肢百骸都有了
无穷的精力。她猛然扬起粉颈,天鹅般引吭高歌:「征儿……啊啊……帮娘舔软
……好舒服……都麻了……」
可不过两句,气力又有了被抽空之感。并未遭到侵犯的花房里竟也剧烈地起
了呼应,花肉痉挛着,喷洒着,仿佛天空中暴雨更加铺天盖地地席卷而至,将她
的气力随着浆涌的花汁一起泄了出去……
这一轮潮汐越升越高,终于在到达顶点后祝雅瞳蓦然一挫,上身一软摔在床
面,再不攀升。可高潮的余韵回味悠长,仍是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身体,渐渐褪
去,渐趋平缓……狂潮复归安宁之时,脱力着微弱呼吸的美妇一脸恬静微笑,像
天地之初一样安静……
「醒了么?」
「嗯……」鼻音浓腻,祝雅瞳被爱子从背脊环抱侧身拥住。娇躯慵懒,一动
不想动。
「从没想到会易感成这个样子……」
「也……不是……从前没有的……」祝雅瞳娇羞无限,嗫嗫喏喏道:「又不
是第一次被你碰到,以前……不会这样……」
「也是。」吴征往日也有将棒儿埋进臀沟,享受她的丰美臀肉之举。肉棒在
深沟里摩擦,不免触抚菊蕾。以祝雅瞳今日的春浪涛涛来看,当时就必然忍受不
得。可彼时祝雅瞳并无太多异样,就算有所觉,也不会是像今日一样的「命门」。
吴征对美妇今日的改变兴趣盎然,思索着道:「莫非是瞳瞳动了真情,又是一处
尚未开垦的处女地,第一回总是特别不同些?」
「是……又不仅是这些……」祝雅瞳咬了咬唇瓣,羞窘间终于还是嫣然一笑,
释然道:「征儿也一直这样欺负菲菲。娘当时就想,夫妻要恩爱到什么地步才肯
做这种事?刚才……其实一直就期盼着也能被……这样……真的这样了,又有点
猝不及防……」
美妇向来都像天上的仙女,即使欢好都不带着烟火气。吴征听着她心中各种
淫靡浪荡的想法,却觉真实得触手可及,有血有肉。
「不止这些吧?就算菲菲比起娘来,也不至于易感到这种程度……」陆菲嫣
的前花后庭并驾齐驱,难分高下。看祝雅瞳则后庭还要更加敏感,就算吴征也是
生平仅见。
「没想到会那么舒服……不管怎么说,瞳瞳身上总有一样是原原本本地交给
吴郎……加上被控住了动弹不得,总之就觉得怎么都对怎么都好,滋味特别地受
用……」祝雅瞳越说越是大胆火辣,欢喜之意都已布满眉梢,道:「吴郎喜不喜
欢?」
「等等,你先答我,为什么会有股香味?」臀肉自有幽香,但祝雅瞳的菊蕾
也有股淡淡清雅的香味,显是有什么秘方。
「这里又没有春水,我看你们平日都用天香膏……一直都有准备……」祝雅
瞳低头将脸颊藏进美乳里,悄声羞道:「我看你做香皂时以油脂混合碱块,便能
凝聚成形。我用香油为主料,碱块减了量,再填入甘油加热,混合蜂蜜,鲜花瓣
试了好些回才得成型,可比天香膏软滑细腻得多,还有保湿滋润之效。我悄悄做
了好些,每日都要揩抹了保养,今天用的是鸠尾花膏……」
吴征抽了抽嘴角,不想祝雅瞳的聪慧已经到了化学都能「举一反三」的地步。
再让她试上一段时日,说不定记忆中的硬脂酸与单硬脂酸甘油酯都会给她做了出
来。那些昂贵的粉底面霜,可不就是用这些制成的?
眼下想不到这些,吴征也没心思去想做出保湿养颜的雪花膏来发大财,这些
哪有祝雅瞳的后庭雏菊更诱人?他听得美妇准备已久,甚至刻意保养以待采摘,
心中的烈焰便烧得冲天而起。
「才刚责罚了一小半,现下就用鸠尾花膏来继续责罚……」
终于要彻底献出后庭,祝雅瞳羞意难却。可刚经历了一场从未有过的狂潮,
滋味之佳没齿难忘,快意还在后庭周围萦绕,忍不住频频收缩的菊蕾更是期盼之
心更多。
祝雅瞳娇羞不安只一瞬,少女时的缺失让她怀念与遗憾,但绝不会成为她的
桎梏,更不会改变她追求美好的性格。
「都交给你。」
美妇翻过身又想跪起,这姿势正中她眼下所好,欲罢不能。吴征却将她按倒
趴伏于床,接过美妇藏在床头的鸠尾花膏道:「我觉得这样你也会很喜欢。」
即使全身舒展平趴着,一览无余的身材曲线依然波澜起伏。乌发柔顺地垂在
耳边,两片肩骨叉如扇面,光洁的背脊峭若断崖。两团豪乳被压得无处安放,乳
肉满溢而出,在两肋旁勾勒出两道弯弧。圆若满月的臀儿则是完美娇躯里现下最
显眼的一处,灿烂若皇冠上的明珠。洁白如雪,温润如玉,丰满隆起,玲珑曲线
毕露。吴征只轻轻一按她的腰肢,祝雅瞳顺从地使力下压,臀儿便自然而然地翘
起悬空。双腿微分,胯间留下的空隙无论角度还是姿态,都引人无限遐想。
祝雅瞳极易敏感,今日更动辄全身脱力,支撑身体甚为艰难。眼下摆出这般
姿势,一经想象果然适合。同样从后进入,同样会被掌控动弹不得任爱子予取予
求,还能全身放松,让紧窄小眼更易进入。她虽满心期待,但一想那处紧得丝发
难容,要被吴征的巨物挑开,初时撕裂般的剧痛难以避免,也有些惴惴不安,诚
惶诚恐。
「尽量放松,别害怕……」
吴征经验丰富又向不用强,正是祝雅瞳的定心丸。美妇闻言点了点头嘤咛一
声,一想吴征平日所为,姿势又让人放心,不由紧张心情大去,期待更甚。像她
这样的绝顶高手,全身上下的肌肉无不如臂使指,否则怎使得上乘武功?唯独这
些私密之所无法修行,和平常女子也无二致。
咕唧一声,肉棒借着半抬的臀儿空隙侵入幽谷。美妇娇唤一声,顿觉滑腻通
畅全无阻滞,大颗大颗的肉齿一般极力啃咬着棒身,却难耐火烫坚硬的肉棒,反
被挤得花汁涟涟。今日湿得就没有停下来过,幽谷里随时都是一片泥泞。祝雅瞳
面飞红霞,娇羞中暗带窃喜。
「再好的花膏,也没有瞳瞳的春水好。」祝雅瞳的花汁不仅丰沛,还极为滑
润。吴征正要让肉棒饱蘸花汁,再一举破关。
「后面还是要抹一抹,人家有点害怕……」情郎夸奖,无论说得再淫靡浪荡
之事听在耳里都是好的,甜到心底。祝雅瞳心中虽羞,小声耳语倒也说得出口。
「慢慢来,这里是急不得的。」
「嗯……哼,人家才没有急。」
「真的么?」吴征抖出几点花膏在尾骨上,这一点真是整座丰臀的至高之所。
花膏滴落便顺流而下,朝臀沟里滑去。他一挺腰,肉棒从幽谷里刨挖而出,艰难
摆脱咬得死死的肉齿,才猛地一弹跳。
男子情动已极时,肉棒昂扬如怒龙。以吴征的坚硬,被这么一按一松,肉棒
轻易都能拍打在小腹上。但祝雅瞳臀肉丰盈,臀沟夹得光不能透,这一弹被臀儿
缠绵拦住,嵌在臀沟里挣脱不得。龟菇挣脱花肉时恰巧挑起,滚落的花膏顺势将
肉棒染湿。
说来简单,可吴征着实等了好一会儿。只因祝雅瞳的臀沟太过深邃紧实,连
汁液状的花膏都被臀儿吸住了似地,不易滑落,让吴征好生赞叹了一番。
菊蕾诱人,臀沟之深邃半点不逊。吴征一边滴落花膏,一边藉着滑腻将肉棒
在臀沟里穿梭。——只需将两瓣臀儿剥开,卡入肉棒再松开手,臀瓣自然合拢,
不需用手一样被夹得严丝合缝,让肉棒尽享丰满臀儿的紧致又极富弹性的莹润。
吴征大乐,让臀瓣继续夹枪带棒,不住滴落花膏。肉棒抽送间,花膏尽润臀
沟的每一分肌肤。虬筋四期的肉棒还反复熨烫舒张收合的菊蕾,让祝雅瞳腰肢一
颤一颤,娇臀荡起波涛不断。蘸着花膏的棒身厮磨之间,菊蕾亮晶晶地一同沾满,
再随着有力的收缩,被吸进深不见底的幽深洞里。
「好烫……都烫得酥软了……」祝雅瞳的后庭易感并非昙花一现,还有越发
炽热之势。被棒身在洞口摩挲几回就已酥麻难捱,连声音都变得娇滴滴的,简直
比专门以色娱人的女子还要娇软。
「岂不是正好?」吴征挑了挑眉毛,憋着笑道。一面对祝雅瞳的易感却有取
笑之意,一面也是心中乐开了花。
「就是……正好……这样子……能不能成了?」祝雅瞳双颊酡红凤目放光,
说话间鼻翼微微翕合,紧张到了极点,也兴奋到了极点。
「可以试一试,若是疼就马上停下。」吴征尚未被冲昏头脑,不舍伤她半分。
「那我没喊疼……你就不要停下……」祝雅瞳小手紧握分明紧张得心都揪在
一起,细想之下还是修改吴征的建议。这一回欢好真是格外不同,自己的事情自
己知,按她对菊蕾触感之强的推测,吴征的经验似乎不完全适用。比起疼痛,她
更担心不上不下半途而废的难熬。心中颇觉今日浪得难以控制,安慰自己道:「
行走江湖时常常受伤,什么疼痛没吃过?这一点又算得什么。」
「就依你,务必记住了,这里千万勉强不来。」吴征看美妇有种毅然决然的
可爱,也是冲动难忍。
「我知道。」祝雅瞳深吸了口气,埋首于床轻声道:「娘已万事俱备,就等
征儿了……」
「征儿这就进来了……」
柳腰压陷,隆臀高挺而起,吴征忽觉祝雅瞳的身姿已调到了最佳。这样的裂
隙松紧合宜,既不会阻碍肉棒寻幽探密,又能保持时时的紧致。连抬起的臀儿也
摆出插入时最佳的角度,耸动腰杆肉棒便于密道全然吻合。
用鸠尾花膏将整根肉棒浇得黑光发亮,龟菇钻入臀沟,轻易寻着褶皱丰富的
洞口。吴征压在祝雅瞳背脊上,与她十指紧扣,轻舔耳垂道:「要进来了……」
祝雅瞳不自觉地抽着冷气,一身更失控般绷紧,颤声道:「快到娘里面来。」
吴征只微微晃动腰杆,龟菇在菊蕾口打着旋儿并不急于插入。祝雅瞳这般紧
张,后庭必然艰涩难行,强行插入不仅她会裂痛难忍,自己也难当这样的紧夹。
过犹不及,肉棒本就是男子身上要害,力道太强同样不会有什么快感。
「娘这样着急,简直像上了刑场巴不得早点伸头一刀,好少受些折磨的样子。」
「噗嗤。」紧张中祝雅瞳被逗得笑出声来,吚吚呜呜怯生生道:「不是着急
……就是后面被征儿这样烫着,好舒服,又好难受,痒痒的都钻到心里来了。唔
……倒真的是难熬,想快点伸头一刀算了……」
「是么?」
二人皆笑,心情放松之余,祝雅瞳的娇躯立时娇软了许多。缩紧的菊蕾一舒
一收之间,竟有股奇异又强大的吸力,仿佛小嘴嗫喏着小口小口地将紧贴洞口的
钝尖吃了进去。
「咦?」
「啊……唔……」
奇异的变化让两人齐声惊呼。虽只是一点点钝尖,毕竟已将菊蕾撑开,那紧
致娇嫩又极富弹性的含吮让人欲罢不能。而祝雅瞳全然失了平日音调,惊恐又讶
异的颤音又细又高,不堪得弱不胜衣。
「疼么?」吴征知道美妇吃痛,这一下异变来的太急全无反应余地,忙作势
欲拔。
「不要!不要出去……」祝雅瞳死死握住吴征的手,面色发白,香汗渗出雪
肌,媚眼却眯得如丝般迷人,大口大口地喘息道:「进来……进来……快些进来
……这样卡着不成……」
正是痛苦的煎熬与快意的潮涌交汇时才有的媚态。断断续续全无章法的话语
里,吴征她意指男子的肉棒,正以龟菇最为膨大。而女子后庭,又以菊蕾最为紧
窄。至紧之处卡着至大之所,将破未破的后庭难以忍受。可个中的快意随之而生,
美妇敏感的后庭欲壑难填。拔出去不仅还得再来一次,一样受不住,还得忍受巨
大的空虚。倒不如彻底进入之后,菊蕾适应相对不那么大的棒身来得好。
以吴征的反应,原本等祝雅瞳出言根本来不及阻止。可娇嫩的菊蕾紧窄非常,
弹性十足而有力,无论舒张还是收缩均是如此。收缩时吸力强劲,丰富的褶皱牢
牢抓着钝尖一点,舒张时也仅仅略微放松让吴征稍缓一口气而已,同样咬合奇紧。
甚至是一张一收之间,吴征没有任何动作,龟菇又被吸入少许。
吴征察觉异状,又知时不可待,借着祝雅瞳菊蕾舒张将尽,转为收缩而产生
吸力之时,腰杆一挺!
极其紧致与绝佳弹性,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道自龟菇上清晰地反馈。祝雅瞳的
后庭美妙无端,分明收得奇紧,龟菇顶开菊蕾时被箍得一身酸麻。可绝佳的弹性
又密密实实地顺着钝尖边缘悠然顺畅地绽开,再辅以巨大的吸力与鸠尾花膏的润
滑,啵儿一声将龟菇纳了进去。
吴征大喘粗气,祝雅瞳曼声长吟,美妙得像仙乐飘下九天。
「啊……嗯……」忽而如高山流水,时高时低,悠扬婉转。
「唔……哦……」忽而如靡靡之音,缠绵悱恻,浅酌低唱。
「呵呀…………」忽而又是阳关三叠一样的悠然长叹,说不完道不尽的旖旎
绮丽,余音绕梁。
吴征从她的声音里全听不出半点疼痛,只有些许的不适而已。且听她喘了口
大气之后欢欣畅快的呻吟声,祝雅瞳对后庭之道甚为受用,乐在其中。膨大的龟
菇让她迟了些苦头,但先前卡了片刻就像一场小小的历练,令小了一围的棒身进
入后不至疼痛难忍,又恰巧让她充实满胀,快感顿生,弥久不散。
「怎会这样……」祝雅瞳喘息刚定,羞得捂着脸不敢见人。
可后庭里的充实滋味酸胀麻痒,菊蕾又温暖有力地紧紧勒住肉棒,动人的媚
音从心底里吟哦出来。无一处不在表现她的欢乐,无一处不是舒服受用。
「不重要。」吴征想不到可以这么快就让祝雅瞳一身松弛,还能这么快让她
尝到甜头,然而眼下这些探究的确都已不重要。他松开柔荑,环抱美妇的豪乳道
:「重要的是,这样抱着你好不好?」
爱子未曾忘记自己的嘱咐,祝雅瞳嫣然一笑,甜蜜无比道:「要,不能松开,
要一直搂着它们……」
「我就怕你受不了,都浪成这样了,再加上奶儿,会不会快活得死过去?」
「哎呀……哼……才不会呢……你……你尽管用力就是……娘就要你这样抱
着……」祝雅瞳娇嗔之际,自然而然扭了扭腰不依,正让隆臀揉在吴征小腹上。
弹滑的臀肉珠圆玉润,菊蕾又夹着肉棒转了两圈,二人齐爽。
吴征顺势缓缓抽送,后庭毕竟新破,再怎么易感总有些难捱。吴征不敢一下
子就狂抽猛送,恣意寻欢。这正中祝雅瞳下怀,菊蕾被滚烫的肉棒前推后拉,褶
皱被不断地抚平又折起。她的菊蕾异常敏感,全部逊于肉蒂的滋味,被熨帖着轻
柔似爱抚,刺激如针扎,祝雅瞳仙音曼妙,菊蕾收缩不断。就连隔着一层薄皮的
幽谷里也起了神奇的感应,前花后庭一同蠕动着,幽谷里挤出涓涓花露,后庭则
像含着肉棒反复吸吮。
抽送渐快,每一轮都带起难言的悸动。一次次被撑开的菊蕾逐渐褪去紧张的
绷起,越发弹软宜人。裂痛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极酸胀,极麻痒。异物充塞让
后庭里难过无比,可抽送时的畅快又前所未有。
「哼啊……哼啊……」美妇的呻吟越发迷乱,异样的潮涌一波波侵袭着她。
被插入时肉棒仿佛被捅到了心窝里。祝雅瞳暗自庆幸臀儿足够丰翘,阻挡了小半
根肉棒,否则被他尽根而入,岂不是连嗓子眼都要被堵了起来?那酸麻持续冲击
着娇嫩花蕊,让菊蕾酥软无力,却依然紧凑得不漏半点缝隙。胀满的快意更像大
浪一样席卷而至,祝雅瞳沉沦其间难以自拔。
臀儿随着插入被男儿的腰腹压扁,抽出时便迅速弹回原状。祝雅瞳云里雾里,
腰眼却不自觉地用力,让丰臀一抬一抬,迎合着吴征的抽送。柳腰扭舞,丰臀起
浪,随着一次次幅度越来越大的抽送,祝雅瞳猛然咬了咬牙关,娇躯失控般颤抖,
竟然泄了一大片花汁……
一次,又一次,吴征无休无止地抽插,力道也无休无止地增强,搜肠刮肚。
花汁刚泄了一回,不需多久又泄一回。肉棒震动着后庭,也震动着幽谷,无从逃
避,无可回旋,祝雅瞳被这催命般的快意几乎逼疯。爱子还不依不饶的大力抓揉
着奶儿,她一身俱爽,呼吟之声犹如嘤嘤啜泣,深闺夜语一样百转千回。
「又要来了……又要来了……征儿……再……大力些……还……差一点点…
…」
「不是不够大力。」吴征的腰腹拍打着丰臀,啪啪之声响得荡气回肠。祝雅
瞳几度泄身,却总差着那么一点点没能被狂潮吞没,憋得浑身难受。而吴征自己
在一轮轮的抽送中尽享后庭紧窄之美,也到了将射未射之际。
祝雅瞳忽然身体一轻,环在豪乳上的手臂将她扯了起来,腾云驾雾般上身一
仰向后倒去。她慌乱间双腿一蹬莲足踏在床沿,才发现已被吴征扳了起来。此时
吴征仰面躺在床上,自己一样仰面朝天,与爱子胸背交贴压在他身上。
双腿被大大地分开,珍珠般的乳尖朝天翘立,幽谷穴口也如朝花初绽。身下
的爱子正以全身力道从下至上地耸动,极尽全力的蹂躏后庭娇花嫩蕊。这姿势不
仅抽送更加快速有力,而且更加深入,几近没根。
祝雅瞳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几乎喘不过气来。悬空的臀儿被撞击时发出
更加清脆的声响,娇嫩的菊蕾似被揉得全已酥软,缠绵着肉棒被翻进带出。全身
无力地躺在爱子身上,在激烈的耸动间仿佛狂涛中的一叶小舟,被巨浪抛在空中,
失重般的感觉轻飘飘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娘全身都这么敏感,又这么舒服,征儿爱死了。」
「求求你……征儿……快些……娘好难过……快些……给个痛快吧……」祝
雅瞳颤声难言,连续不断的快感一波比一波强烈,仿佛置身熔炉之间饱受煎熬,
忍不住开口求饶。
肉棒越插越快,越插越有力,也越发地粗壮火烫,将后庭撑得更满。美妇迷
迷糊糊之间,只觉爱子单臂横过捧紧了一双美乳,另一只手顺着小腹划过脐眼向
幽谷间探去。
先前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还意犹未尽,祝雅瞳知道吴征又要揉她的肉蒂儿,将
她彻底推上巅峰。她尖叫一声,不知哪来的气力癫狂般晃动柳腰丰臀,主动套弄
起肉棒来。
快美到几乎忘情,只差咫尺,爱子却仅若有若无的撩拨着她湿透的乌绒。祝
雅瞳惶急不安,以为吴征还要逗弄自己,刚想出声恳求,就听爱子在耳边轻声道
:「今后娘被征儿一同摆上了床,征儿也要用这样的姿势插娘的后庭,还要让媳
妇儿们一同来伺候娘。征儿插后庭,她们就一边吸娘的奶儿,一边舔这颗肉珠,
还要舔穴儿……哪一处都不放过……哪一处都舒舒服服的……」
祝雅瞳觉得自己已彻底疯狂,牙关打颤道:「瞳瞳……会死过去的……」
「再活过来……」
「还会死过去……」
「还会活过来……就像这样……」
后庭里的巨物猛地一插到底,抵着菊蕾转动摩擦。肉棒在幽深不见底的洞穴
里跳动着,猛颤着喷洒出滚烫的阳精,直烫得小腹一片软融融的。吴征闷吼的同
时,大指终于按住肉珠,电流四窜之际,连幽谷也分开探入两根粗糙的手指大力
刮弄着花肉。
「我我我……来了……来了……好舒服……来了……」
哪一处都不放过,哪一处都舒舒服服的。畅快到极点的狂潮猛然爆发,祝雅
瞳歇斯底里地娇吟,丰臀死死下沉,臀瓣已被胯骨彻底分开,肉棒在后庭里全根
而入。美妇痉挛着死命扭腰,丰臀剧烈地画着圈儿碾磨着深入体内的肉棒。吴征
也是极力地向上挺腰,仿佛尽根没入尚不能满足。两人逼命般地抵死缠绵,连呼
吸都已断绝,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45
第七章、春色满园。谁念青荇
两名绝代高手力道惊人,彼此之间抵死缠绵,消耗也比常人大得多。从清晨
至华灯初上,一同倦极相拥合眼。赤条条的裸体几乎嵌在一起,难分你我。彼此
之间呼吸相闻,发丝交缠,谁都不愿意分开半点。
金乌落地,旭日东升,阳光洒满窗棱。
世间三百六十行,想成为个中翘楚,除了别具天赋之外,远胜常人的勤勉必
不可少。祝雅瞳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吴征能势如破竹踏浪前行,他们从来都是
天底下最勠力,最勤苦的人之一。今日的院内却没有往常的景象。
既没有挥汗如雨的打熬根基,也没有采纳天地的打坐吐息,唯有床榻上传来
微微的鼾声。吴征睡得四仰八叉,只有左臂弯起。祝雅瞳枕在他左肩蜷成一团,
像只乖顺的小猫。终于到了日上三竿,两人才一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祝雅瞳还
一手拍嘴,打了个呵欠。
「好久没有睡得这样饱了。」吴征笑中略有歉然,大敌未灭,贪欢过头耽误
了修行,总有些负罪感。这事不能怪他,要怪就怪祝雅瞳身子太好,昨日太浪,
任你九世修禅也把持不定。
「睡好了有什么错?」祝雅瞳慢条斯理地起身,拢了拢一头蓬松纷乱的云鬓
跳下床来。
吴征双手垫在脑后,饶有兴致地看她娇躯赤裸着行至镜前落座。双腿交错间,
鲜嫩若熟果的双乳微微抖动,落座时更是甸甸地向下一沉,又迅速弹回原状。乳
浪之汹涌,在透过窗棱的金色阳光照耀下满室生春。
美妇落落大方,毫不闪躲吴征的注视,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甜甜的笑意。似乎
无论对自己绝佳的身段样貌,还是吴征迷恋又欣赏的目光都十分满意。祝雅瞳从
梳妆盒里抽出根红绳束起长发,起身仅披了件紫色外衫,朝吴征嫣然一笑便翩然
离去。
不多时屋后的浴房里传来水声。一夜酣战,痕迹犹存,吴征心知祝雅瞳沐浴
净身之后,还会贴心地备一份早餐送来。
吴征双手枕着头,以祝雅瞳修行上的苛己与对自己要求从不放松的严厉,不
知道今日为何施施然,悠悠然。原本照他的猜想,步入十二品之后,祝雅瞳必然
更加严格,谨防自己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但看她今日模样,一副天下已太平,
万事不足挂齿,全然享受温馨小日子的模样。不管昨夜祝雅瞳如何发浪贪欢,吴
征也不会认为她沉溺于此,只是个中缘由他猜不透罢了。
吴征也并不为此担心。步入十二品,柔惜雪是最好的引路人,身具此间之后,
祝雅瞳就是标杆,她有无数的经验,自会为自己做妥善的安排。
感慨了一番自己的幸运,耳听得水波轻漾,佳人入浴,吴征不准备继续等待,
悄悄翻身而起,轻手轻脚向屋后摸去。
美妇背倚桶壁只露了个头,池水微温,托举着浓密的长发花朵般散开,恰巧
遮挡了曼妙胴体。吴征放长了目光也瞧不见一星半点,不由大感遗憾。玉体裸呈
固然诱人,但有时遮遮掩掩别有风味。
祝雅瞳合着的双眸微睁,一眯一横,嗔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出来!」
「嘿嘿。还是瞒不过你。」吴征已全力施展轻功,还是叫祝雅瞳发现了行踪,
果然功夫还是不到家。
「藏身太刻意,动作太快,连风都被你催得急了,你还早得很。」祝雅瞳哼
了一声,字字针砭刺得吴征体无完肤。然后又挪了挪身,背脊给吴征留了个空位,
十分享受地倚在爱子身上。
「原来如此!」十二品高手五感敏锐,轻柔的晨风略有改变都能有所察觉,
吴征大开眼界:「那今日练什么?」
「不练,就你那点资质,练了也白练,嘻嘻。」祝雅瞳抢白了一通,滑若游
鱼般一旋身面对吴征道:「你呀,好些年了心弦绷得太紧,不是好事。常言道劳
逸结合,从现下开始修为可能长久不能寸进,万万急不得。」
柔滑的肌肤与曼妙的曲线,都在一旋身间纤毫毕现,让吴征享尽温柔,大发
感慨道:「幸好没有留在凉州或者江州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帝,现下不用那么多事
情要操心,否则哪来这般日子。去他娘的当皇帝!」
「哎呀,人家和你说正事。」祝雅瞳拍开吴征在臀后大饱艳福的魔手,贝齿
咬唇嗔道:「你明不明白?」
「懂了懂了,是说从现下起,我就得调整心态,不可一味追求速成快进。这
样就算将来很长一段日子修行无果,也不致患得患失,反有大碍。」吴征向来应
变奇快,一下子就听懂祝雅瞳话中之意。
「不错。所以,眼下不着急修行……」
「我就怕闲了下来,容易玩物丧志……额……嘿嘿。」一时失言,吴征咧嘴
一笑。虽有不敬之言,但也是事情,以祝雅瞳的美貌与聪慧有趣,的确容易爱不
释手,怎么玩都不腻。
「你是那种人么?」祝雅瞳显然对吴征的自律大有信心,眼珠子一转,又道
:「再说了,放松不是什么都不做,从今日起你得多动脑子,我会给你下课题,
你一件一件地完成。」
多动脑子,就是多领悟体悟的意思。十二品高手内力如烟如海源源不绝,体
质强悍也几达人体的极限,刻意打熬事倍功半。多去体悟,去感受身体与从前的
不同,适应这种全新的境界,远比闷头死练要有效得多。
「我还以为这段日子会比地狱还难熬。」吴征松了口气,连身体都放松了不
少,仿佛浸在水中舒适到了极点。
「怎么?来我这里就是地狱么?哼。」祝雅瞳嗔了一口,道:「谁要你只懂
得修行了?现下虽有不足,也已够用,不必急于一时。这段时日啊不必刻意,你
想干嘛都成,要去陪陪菲菲,雁儿她们都由你。还有盼儿,她在烟波山上尽心尽
力,眼下她也已长大,不像从前一样是小孩子无忧无虑,天真浪漫,可莫要再冷
落了她。多和大家在一起,很快你就能感受到许多和从前的不同。」
「我知道了。对了,你说的课题?」
「不着急。」祝雅瞳狡黠一笑:「该有时自然就会有。」
「今日没有?」
「眼下没有。」祝雅瞳沉吟道:「你说,燕国来犯之后,大秦会不会有所动
作?」
这么快就岔开话题?吴征心中狐疑,也不再追问,道:「必然会有,就算捡
点便宜也是好的。霍贼的大军拿下江州之后正好就地休整,只看形势伺机而动就
行。无论这一场战争是什么结果,他都不会全然按兵不动,大动还是小动而已。
什么两国缔结盟约,鬼才信。他不得燕盛两国打得不死不休,一起灭国才好。」
「那……你说是大动还是小动呢?」
「这个……实话实说,霍贼那个人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我猜不透。」吴征即
使美人在怀,一时也陷入沉思:「常理而论,不宜大动。霍贼刚坐了至尊宝位,
但是以威迫压人,两川境内不得安宁。江州刚下也不太平,有太多事情要收尾善
后。大军一动,光是粮草接济都有问题。而且霍贼手里就暂时只有这支大军,万
一遭逢大损,连眼下的局面都保不住。我要是他,一定左右为难,多半到最后也
是不敢动的。」
「关键还在于这一动能有多少利益,就算趁虚东下,也就是得些财货。如今
吴楚之地势强,除非被燕国一击而溃,否则待陛下缓出手来,他拿到的地盘终究
还是守不住。霍贼再厉害,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而且莫要忘了,这种人鹰视狼
顾,他永远不会相信外人,把希望全寄托在燕国身上,他不会的。」
「很有道理!」吴征本当一拍大腿叫绝,但掌中有丰满柔软的美乳一座,顺
势就捏了捏道:「燕国此战本就有意气之争的意思,不占地利,不占人和,天时
也就两边均等。北军南下隔江对峙,胜算大不到哪里去,霍贼不会抱有太大希望。
既然地盘守不住,妄动大军还不如小股部队劫掠的好。」
「哎呀,说正事你不要乱动!」祝雅瞳拍了拍吴征手臂以示抗议,但还是任
由他抓住了把玩道:「小股部队那就有意思了。」
「呵呵,惯于摘桃子的人,终有一日被桃子砸了脑袋。这一回,说不定有机
会叫他吃个大亏!」吴征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打烂他新建的亲兵,叫他从此龟
缩境内再不敢妄动半步!不管他怎么做,我只要这两个结果,目的就能达到了。」
「霍贼有大才,娘看经天纬地的,只有征儿。」吴征始终在成长,不仅是他
的武功,他的眼界,能力,判断越加得心应手。历经磨难,他始终顶着风雨前行,
也难怪祝雅瞳如此自傲。
「其实没有。只是比起霍贼现在要操心的事儿多,我没那么多牵绊而已。」
「哼,我就不喜欢你这样自谦。」祝雅瞳一扭腰,美乳来回磨蹭在吴征胸前,
嗔道:「不叫没有牵绊,是你的胸怀比他广阔,眼界也就更宽,更长远。娘就看
到现下窃国贼雄霍永宁花净了家族百余年的积累,反被征儿处处压制,举足难行。」
「在没有将宁家斩草除根,断子绝孙之前,我一定不会有一点点的骄傲自满。」
吴征正色一言,头一低深嗅了一口道:「我的胸怀是不是比霍永宁广阔不知道,
我只知道瞳瞳的胸怀是一等一的广阔。」
「哼!」祝雅瞳丰唇一嘟,娇躯忽然一颤,让吴征面上一僵,额头落了几颗
冷汗。美妇媚眼如丝,又闪露着些危险的气息道:「那你这根坏东西,也是天底
下一等一的经天纬地之物!」
自从下了水,这根棒子就一柱擎天。热乎乎的棒身比夏季沐浴用的水热得多,
起先抵在美妇臀后,祝雅瞳心慌意乱,想好好说几句话而不可得。不得已寻机转
身,压在小腹上才略得心安。随着二人谈天说地到了尾声,肉棒越加不安分,抵
在嫩嫩的腹皮上不停跳动。美妇咬牙切齿也难忍,于是双腿一分一夹,将肉棒夹
在腿心里。
这一夹,尽显美妇双腿的丰腴有力、肉棒被夹得恰到好处,增一分力则疼,
减一分力则不够舒爽。吴征爽快之余,还真怕祝雅瞳那丝危险气息的眼神,一个
不高兴再用点力,棒儿受创怎么办?
但这一来,快意连绵的不仅是吴征。棒儿昂天翘立,即使双腿也夹不住。滚
烫的棒身嵌在幽谷蜜缝里,激得祝雅瞳花肉一缩一缩,不自觉就渗出些蜜汁来。
美妇柔荑在小腹间交叉相握,藕臂恰将饱满的双乳夹得浮鼓起来。水汪汪的
双目楚楚可怜,又满是希冀与崇拜之色道:「今后你也要保护人家,人家已经等
了好些年了呢……」
眼前的祝雅瞳仿佛还是当年那个遭逢大变,正惶然无措不知前路在何方的少
女。而吴征就像忽然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让少女找到足以倚靠的肩膀,正芳心
可可,眉目含情,春风荡漾。看得吴征连心都在抽搐。
不仅是心疼她那么多年的风餐露宿,以女子之身艰难前行。更被她眼下兼具
青春少女的楚楚动人,与轻熟美妇的娇艳绝伦而迷醉。
吴征激动得声音大颤道:「会的,穷我之一生,都会以生命保护瞳瞳!从现
在起,我来保护你!」
庄严的承诺,祝雅瞳会心一笑。再强的女子,一样需要有人来爱护,再强的
男子,也有心灵需要慰籍体贴的时候。饱满的额头上迎来深深一吻,美妇的娇躯
逐渐发软。轻吻缓缓下落,终于印上丰满的唇瓣。
轻吻渐重,呼吸渐浓,两人的动作忽然激烈了起来。天雷勾动地火的一瞬间,
祝雅瞳猛地挣脱双唇哼道:「不要在这里,回屋里去。」祝雅瞳声若蚊呐,四肢
直接把吴征缠了起来。
「不想在这里?」水中欢好滋味独特,陆菲嫣对此就颇有喜好,两人常常共
浴之时就无法自制,美滋滋地来上一回。
「不太喜欢,还是屋里好。」各有所好,祝雅瞳还是喜欢在床笫之间的酣畅
淋漓。床榻上结实又绵软,可以随意摆出自己喜欢的姿势,集中所有的力量与精
神专心致志地享用,感受与冲击。不像在这里,虽有水的浮力托举,总要花出好
多心思在维持姿势上。若是正激烈之时,水花翻溅,极易收到些干扰。
哗啦啦的出水声。吴征单手托定丰臀,顺手扯过一张方巾,边走边将两人的
身体揩抹干净,几个大步就返回屋里。
方巾落地,吴征忽然一笑。
「笑什么。」即使是祝雅瞳,青天白日里在院子里娇躯赤裸,明知不会被任
何人看见,也不由心如鹿撞。
「不敢说,说了要被你怪罪。」
「不怪你,快说!」祝雅瞳的好奇心被勾起,不问个明白不肯干休。
「猜猜,妙筠最喜欢什么?」
「不好猜。」祝雅瞳点漆般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妙筠如此害羞,被人说
两句都要脸红,该不是私下独处有什么出格的事情?」
「哈哈……」吴征大笑道:「她就算沐浴完了,也要穿得整整齐齐。然后回
了屋里,要我将她的衣物全都撕了剥得赤条条。她觉得这样无比刺激,极易动情。
啊,还要非常粗鲁地一件件撕了那一种,边走边撕,一路撕上床去。」
「嘻嘻,想不到妙筠斯斯文文,居然喜欢这种调调。」祝雅瞳也觉大乐,脑
海中一闪而过衣袂七零八落散在一地的样子,正是恋人之间干柴烈火迫不及待,
春情浓得化不开:「那……欢好的时候,不会也要你……粗鲁吧?」
「那没有,我们家没有喜欢这样的。」
「我还猜她没事就爱和你撒娇。毕竟她小小年纪就孤身在外,碰见了你那么
会疼人,肯定要撒撒娇。」
「嗯,不过最会撒娇的不是妙筠,再猜猜?」
「菲菲呀,我看过……」
「也不是。」
「咦?还有人比菲菲更会撒娇的?」
「你掌门师姐。」
「啊?啊……」祝雅瞳讶异之余,又恍然大悟。
府中女眷虽不算太少,但每一位都不是寻常女子。没有一位五体不勤,从小
当娇花一样养大的闺阁小姐。更是每一位都有不同的过往,经历许多风风雨雨。
正因如此,在吴府遭遇大难之时才能不离不弃。也正因如此,她们都远比寻常女
子早熟。
早熟固然是好事,但也会失去很多青春的美好。吴征恰巧是一位体贴又有趣
的情郎,轻易就勾起每一位夫人的少女心。多少年的憧憬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实现,
难怪她们一位位都暴露出深藏的天性,还乐此不疲。
「没想到吧?」
「真没想到,她那么坚强的人……也就对你撒娇了。」
「小事情都不要紧,都可以随心所欲。」吴征又朝祝雅瞳的唇上啄了一口道
:「瞳瞳还不是一样?」
祝雅瞳从吴征身上跃落床面,将鬓边秀发拢至脑后笑道:「那你会不会笑话
人家?」
「这有什么可笑的?每回想起来都是甜蜜又有趣。」
「嘻嘻。」祝雅瞳嫣然一笑,斜倚床榻招了招手道:「征儿,过来呀。」
美人出浴,斜身而卧,每一样都是足以撩动心弦的浓浓春意。能让男人意乱
情迷的,除了最好最醇厚的美酒,就是最美丽最妩媚的女人。这一声似哀求,幽
怨中楚楚可怜。又似下令,仿佛高高在上的女王正招手呼唤心仪的男子。
吴征缓步趋近。祝雅瞳贪欢起来,竟也和陆菲嫣差不太多。那精光发亮的双
眸,仿佛春湖里倒映着月光,慵懒的身姿,状若斜柳一样妖娆。即使还隔着小段
距离,依然能感受到她紧张得乱了的呼吸。
豪乳斜垂,枕在倚床的臂弯,圆滚滚地挤在一块儿。笔直的玉腿紧夹着腿心
间乌茸一片。全身上下一片雪盈盈的洁白,衬以两点鲜红,一片乌黑,实在诱人
无比。
两人一同张开双臂相拥,再着床一滚,祝雅瞳翻身在上,双腿一分,腰肢一
落。乌茸埋向龟菇,一声轻吟,钝尖准确地分开两瓣嫩脂,陷入一片膏腴肥沃,
紧致温软之地。
熟极而流的姿势,别样的温馨甜美。吴征双手环着美妇腰肢,让她臀儿高高
翘起再深深落下。丰腴挺翘的臀儿仿佛承载婴孩的摇篮,正温柔地摇晃。没有撞
肉时的啪啪声,只有粗硬肉棒与柔媚花肉纠缠时的轻微摩擦声。每一下都不快不
慢,轻起轻落,极具韵律的节奏。
祝雅瞳伏在吴征身上,胸前美乳挤成两具粉面团儿。她一边感受幽谷里清晰
非常的每一次深入浅出,翻搅厮磨,一边梳理吴征的乱发。无论是幽谷里的花肉,
还是她香软的柔荑,都一样的温情脉脉,爱怜无限。
这样的抽送不够激情酣畅,但祝雅瞳复杂到极点的爱意表露得最深,全无遗
漏。
四目对视,一瞬不眨。忽然祝雅瞳目光飘移,面色羞红道:「不知道为什么,
从昨天起就……一直停不下来……一直想要……」
因为从前错过的时光太多!吴征内心暗道,却不忍说出口,只是回以温暖的
笑意,默许她所做的一切,更鼓励她不必害羞不敢,良久后道:「只要你想,我
都在,都愿意陪你。」
「我知道。」祝雅瞳丰唇一扁,目中忽然涌出些许泪水,含在眼眶里并未滴
落,更显双目盈若春水。说来也怪,几乎同时,本是润润的幽谷里也沁出些花汁,
一下子变得湿滑起来。
泪水与花汁,总是人体上最为神秘又直接的不忿,丰富难以摸清的内心在会
依托它们忠实地反馈。吴征已在享用花汁的脉脉柔情,也想知道祝雅瞳在想些什
么。
「娘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年我偷上昆仑山,费了好大的气力。征儿是怎么
知道娘藏在屋里的?」祝雅瞳又是想起了旧事,待吴征的亏欠其实一直都在她心
里。
「因为瞳瞳身上太香了,我屋里可从来没有这种香味。」吴征咧嘴一笑,环
腰的双臂紧了紧。他幼年早熟,藏着旁人不知道的秘密,那一夜祝雅瞳想是心情
激动有些进退无措,以至于一身香汗。吴征不敢说得太过清楚,含混道:「昆仑
山上除了陆师姑之外,可没有旁人这么香。我有时去陆师姑的屋子里才能闻见,
我的屋子可绝对没有,师姑那时也不会来我屋子久坐。说明山上有外人在。」
「原来如此。」祝雅瞳恍然大悟,吴征小小年纪就能心思缜密,她也与有荣
焉颇觉自傲。贝齿一咬唇瓣,调笑道:「你还好意思叫人师姑……哎哟……轻点
……你别乱动……」
美妇取笑,吴征报复性地耸了耸腰,又重又猛的力道随着肉棒直透花心,让
祝雅瞳花枝乱颤地连抖了几抖。方才还全是温情的声音也变得酥腻媚人。吴征报
复成功,便依言不再乱动,任由美妇自行将臀儿起起落落,轻舒缓凑地套弄肉棒。
「小时候……你看见同门都有家,会不会,怪罪娘……」
「其实没有。」吴征摇了摇头道:「懂事开始就以为自己没有爹娘,但是门
中每个人待我都不错,亲如一家,有什么事都不冷落。那时候我还是昆仑的宝贝
疙瘩,一呼百应,什么时候都有人宠着。就算后来非要修习「道理诀」犯了众怒,
师父师娘也没半点冷落我,菲菲气消了之后,明里暗里照料也不少。所以,当时
我没有恨自己的爹娘。话又说回来,都不知道爹娘是谁,恨也恨不起来,我当时
还以为他们都在那座小村子里遭了毒手,罹难了呢。」
「昆仑的恩情,娘是一生一世都还不完了。」
「娘的恩情,征儿也一生一世都还不完了。」就算远在天边,祝雅瞳从来没
有一刻不为母子相认相聚而拼尽全力。这份深情厚意,与昆仑所给予的养育之恩
全然一样。
「嘻嘻,那征儿准备怎么还?」
「娘,我想吃奶。」
「去,小坏蛋,就想着占便宜。」
「哪有啊……」吴征震天价叫起屈来:「我虽然一屁股的债还不清,单单这
一样娘可是欠着我的。」
「哼,这时候来讨债,娘有说不给你吃么?」祝雅瞳双掌按在吴征肩头撑起
上身,臀儿依然起落不停。借着腰肢款摆之力,双乳悬空立刻荡起波涛阵阵,像
挂在枝头的两颗硕大仙桃,正被风儿吹得前后摇甩。
腰肢下压,嫩嫩的腹皮贴在吴征腰杆上。上半身微微扬起,无论是纤美而线
条流畅的两肋,硕大浑圆的饱满美乳,还是音叉般支起的锁骨,每一样都性感万
分,诱惑无端。
但美妇支起上身的高度却极有讲究,即使一对豪乳像饱满的果实压弯了枝头
般垂落,一下又一下地甩荡在吴征眼前。吴征双肩被按实无法仰身,就差了那么
一点点,偏偏吃不着这对熟美的仙果。香风阵阵,弹跳的美乳更像两团灌满的鲜
甜果浆的大白馒头,不仅色香味俱全,更是解饿又解渴。可吴征就像即将渴死又
饿死的人,救命的美味佳肴就在眼前,偏偏差了那么一点点,就是吃不着。眼前
是天堂般的美景,偏偏如置身于地狱般煎熬。
幸好吴征已不会在祝雅瞳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也不挣扎,候得双乳荡漾至
嘴前时,忽然深吸了口气。绵软柔嫩的奶儿被神秘的力量吸引,仿佛一根无形的
丝线圈住了梅珠一拉。原本祝雅瞳逗弄吴征,奶儿几乎压在他的面上,馨香可闻。
软嫩的乳肉弹性绝佳,受外力作用下乳峰处仿佛成了一只细长的尖椒,扑簌一声
便落入吴征口中。
深重的吸力与舌尖蝶翼般拍打在酥麻的触感祝雅瞳娇躯一软,她再撑不住双
臂向下一瘫,两团豪乳就将吴征的脸庞彻底埋了进去……
窒息般的闷声传来,祝雅瞳并未就此而怜惜,反而顺势双臂一环,美乳一沉,
将吴征死死闷在双乳里。
「唔……哦……」爱子激烈舔舐所带来的刺激,让乳尖上的酥麻急速蔓延,
一双奶儿暖烘烘地发着热,祝雅瞳发出声梦呓般的长长呻吟:「征儿……用力吸
……这样好舒服……」
话音刚落,迷蒙混沌的脑海忽然电闪雷鸣般地一震。吴征叼着已含在口中的
左乳莓珠轻轻一扯,弹性绝佳的奶儿像糍糕般拉长,轻易便与右乳莓珠对在一处,
被吴征轻易一同吃了进去。
「你是饿了么?饿了……就……多吃些……」祝雅瞳娇声嘤嘤,眼下不仅情
欲弥漫,连母性都一同被唤醒。她轻咬唇瓣强忍娇躯的颤抖,勉力维持着身姿,
以不打扰吴征纵情享用这对恩物。那被舔舐的快意纵贯全身,引得幽谷频频收缩,
绵密的肉齿不住啃咬深陷其间的肉棒。
肉棒猛然跳了一跳,似是收缩的幽谷带来巨大的快意,让它难以安分。花径
被挑开的触感明显又敏感,祝雅瞳不自觉剧烈拧了拧腰,迎凑着肉棒的翻搅。可
这一来,剧烈的快感骤起,她再撑不住酸麻的娇躯,香肩一软,几乎把一对豪乳
全摊在吴征面上。
吴征从豪乳间探出头来重重喘了几口气,叹道:「瞳瞳……太湿了……」
幽谷里水声脸面,胯间不仅浓密的乌绒,连两片洁白的腿根都闪着晶亮的荧
光。两人尚未有大动作,可诸般情感交织令柔情大起,祝雅瞳不一时便湿得通通
透透。
「那你就快些满足人家……不许停下来……」
「说得好像我停得下一样。」吴征双手托举着美乳下沿,帮祝雅瞳稳住身形,
馨香满嘴吃得爱不释口,含混问道:「下面要我动么?」
「不用,嘻嘻……你专心吃……下面我来……」祝雅瞳娇喘着晃了晃丰臀道
:「人家不会吊着你的……」
这一晃,不是先前的轻摇款送,缓慢到能感受肉棒翻搅每一片花肉,龟菇刮
送每一颗肉齿。而是重重地一提一落,丰满的臀瓣被甩出一道肉浪,沉甸甸地急
甩而下,以极强的力道拍击在吴征的腿根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弹性绝佳的臀
肉像只装满了浆汁的皮囊晃动不停。不等臀波复归平静,祝雅瞳又是重重地一提
一落。
紧窄难行的花径由于花浆的润滑与祝雅瞳的力道,而变得顺畅爽利。从她臀
后看去,抬腰时两片花唇被撑圆,仿佛少女正含入冰糖葫芦时的可爱幼圆,还能
见到被带出的嫩红花肉。臀儿落下时,则将粗壮雄伟的肉棒全根吞了进去,直至
末柄。嫩脂唇瓣与棒身全都被浓密的乌绒淹没,消失不见。
祝雅瞳并非放荡身姿,恣意起落。她还和先前一样,腰肢以上紧紧贴着吴征
不动,仅以腰肢为支点起落着丰臀。每一回抽送只得肉龙的一半,两人的感受虽
没有大起大落的狂野放纵,但抽送更加密密频频,一样的爽透神魂。
「这样还满意么?」祝雅瞳娇羞不已,嘟着丰满性感的唇瓣哼声道。虽无法
将自己猛烈起落的身姿看清全貌,脑海中一现那放浪的模样仍觉脸红。
吴征无暇说话,祝雅瞳等来的是他将两颗莓珠死命吸入口中大力舔舐的回应。
视线里只见吴征的一头黑发,两团美乳被他抓得八面鼓胀,也能感觉到他吸得那
么深,那么重,峰顶上的粉晕处都不知是不是被拉得细长。
个中滋味,祝雅瞳无法抵抗。一边是幽谷里的连绵快意,另一边又是爱子嘴
馋无比。她晕乎乎间忽然想到,若不是爱子自幼就离开自己,而是由自己亲手抚
养长大。他儿时吸吮乳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生起绮念,不知道他尚未长出乳
牙的小嘴戏耍似地咬着乳尖时,自己微微吃痛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强自忍耐,只因
快意更甚,不忍停下。
「能喂饱你么?」祝雅瞳芳心大乱。从前爱子之心更甚,昨日则情欲大炽。
一夜过后,两种情感毫无觉察地融于一处,再加上这原本熟极而流,却又最适合
二人迷离扑朔,难以辩驳之情的姿势。眼下心中参差错落,一时快美,一时娇羞。
「没有……娘也没有饱……」吴征又探出头来松了口气。双乳不仅丰满硕大,
弹性又佳,祝雅瞳环抱自己压在面上,奶儿轻易便顺着他脸庞的纵横阡陌,贴合
得几乎不留缝隙。再怎么内力深厚气息绵长,吸吮舔舐久了也觉透不过气来。
「哼……哼……娘自己会吃,不用你……操心……」祝雅瞳花汁涟涟!这姿
势又让花径抽得奇紧,抽送间肉龙与花肉一同压缩着空气,噗噗之声不绝,仿佛
一场豪雨过后,窄小的洞眼里正有清泉直喷时的声响。吴征正说的是她花肉饥渴
难解,即使幽谷小嘴把肉棒一口一口地全根都吃了进去,仍没半点满足。只一口
吃的比一口重,一口吃的比一口欢。
吴征咧嘴一笑,展臂将美妇搂近稳住她花瓣般的香唇。二人津液交换,唇舌
交缠了一阵方才分开。吴征双掌下落捧着两片满月般的臀瓣,男儿粗糙的大手,
却只能掌控这对丰臀的小半片,但不碍他大力地揉搓。
「你!……又来使坏……」祝雅瞳声娇语羞,柳腰却拧扭得更欢。
原来吴征揉搓丰臀之际,又将两片臀瓣大力分开,方才露出一线深沟。深邃
迷人的臀缝里湿湿嗒嗒又润腻浆滑,美妇丰臀上沁出的香汗滑落至此不足为奇,
但花汁竟能逆流而上,可见她如何动情,这道深沟又是如何的紧致。
「为夫看看瞳瞳这里伤着了没有。」
臀瓣被掰开,粗糙的手掌按实了,又有一指探入轻抚菊瓣的褶皱。祝雅瞳的
后庭光以敏感而论几与陆菲嫣并驾齐驱,而那股别样的情感让这处成为她的「死
穴」,轻轻一碰便觉受不住,极易动情。
「别……」祝雅瞳惊呼一声,臀瓣随之一抽,竟脱离大手的掌控紧紧闭合在
一起。丰美的臀肉原本将菊蕾严严实实地护住,然而大手不依不饶,再度掰出一
道裂隙重新探了进去。
轻抚菊瓣立刻引起剧烈的反应,小小的洞眼收缩不停,强劲的吸力几乎将绕
着褶皱转圈的手指吸了进去。美妇更是俏脸上泛起粉晕一片,嘤嘤呜呜地坐立难
安。
后庭传来的麻痒着实难当,吴征像轻揉,似爱抚,并无更多动作。祝雅瞳却
起了奇妙的反应,又是难过,又有一股隐隐的期盼。但她的娇躯却忠实地反馈着
一切,臀儿起落得更欢,肉齿啃咬得更重,连声音都在娇软酥甜间打着颤。
「不要这样……会变得……好奇怪……」
「看来没有受伤。」吴征戏谑地一笑,道:「变奇怪了……不好么?昨儿曈
曈可是奇怪得停不下来,要了又要……」
「先不要嘛……」祝雅瞳越发觉得羞不可抑。原本就是身上的至羞之所,昨
日动情放荡,尝到甜头之后便流连忘返,让吴征在深不见底的洞穴里探了又探。
美妇痴缠着吴征撒娇道:「这样挨不住……又弄得人家好难受……」
手指轻抚带来的酥麻固然受用,但更会生就一股强烈的不满足。两人眼下欢
好正浓,被吴征一使坏反而分了心。祝雅瞳情知自己身体的异样,更愿一处一处
地来,每一处都抚慰尽兴再换下一处。
「唔……」吴征一抬脖颈,埋首进双乳之间。大手也不再使坏轻搔菊蕾,而
是捧着两片臀瓣,依照祝雅瞳起伏的动作一抬一压施以助力。
原本就情深意浓,被吴征挑逗一番,祝雅瞳更觉兴动。收缩不停的花径仿佛
沸腾了一般频频蠕动,啃咬的肉齿几乎压得扁了。欲望勃发之际,自身起落就稍
显不足。女子的气力再大也不及男子,何况抽送之际骨酥力麻,力道难以持久。
让吴征挺腰抽送以眼下的姿势固然快美,又有违「自己会吃饱」的初衷,少了眼
下亲情与欲火交融的味道。
有了吴征的助力,两人姿势不变,抽送的力道便能十足十。情郎既强壮有力
又温柔体贴,祝雅瞳身心大慰,情丝再一动,花径里又沁出一大汩蜜汁来。
胸脯上热息喷吐,男儿下颌刚冒出的胡渣子刮在柔嫩的乳肤上,微疼间麻痒
钻心。大片大片的乳肉被他贪婪地吃在嘴里,祝雅瞳芳心如醉。臀儿被他捧着举
起放落,让肉棒大幅度抽送着花径,温柔又畅快。
美妇嘤嘤连声,仿佛被他压迫在美乳上几乎喘不过气,呼吸断断续续。那肉
棒深入浅出,翻挑着花肉,挤压着肉齿。每一下都深入凤蕊,撞肉之声又响又脆,
祝雅瞳几觉不仅是臀瓣摔打在爱子腿根处发出脆响,还夹杂着龟菇撞击花心,从
幽谷深处里发出的闷声。抽出时膨胀的龟菇像柄锄子一样刨刮着花肉,几将颗颗
肉齿里饱蕴的浆汁挤净。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刚被塞满又抽离的巨大空虚。
进出不绝,越来越快。祝雅瞳像狂风暴雨中的枯叶,被飙风吹得起起落落。
她使尽浑身气力地扭拧腰肢,抓着吴征背脊的手指几乎深掐肉里,可还是觉得无
所凭依地抛起落下。
泄身突如其来,无论是吴征还是祝雅瞳都没想到会这般快。自吴征助力,祝
雅瞳发力不到小半柱香时分,美妇手臂忽然一紧,腰肢落下后再不起身,而是让
肉棒将自己不露一丝缝隙地填满。
「征儿……娘要来了……」秀发如云般四散飘扬,倾力前后弯拱的丰臀不住
改变着弧线,无论任何角度都一样绝美。湖波般的双眸里春意无限,美妇只觉那
欲仙欲死的快美自胯间电流般蹿升发散,柳腰剧烈扭动如逃窜的美女蛇。
饱满风停的硕大美乳波涛如狂,点缀其上的两点嫣红颤抖得荡出阵阵残影。
吴征埋首其间,忽左忽右地舔吃不停。祝雅瞳已忘乎所以,没命地扭动腰肢让肉
棒扫刮着花径,花心死死抵着龟菇剧烈画着圆圈。
情火已上升至极致,花汁奔涌,交合处雨露飞溅。肉齿啃咬挤压,花径里无
限充实。「来了……来了……」祝雅瞳鼻翼翕合,忽然脱力地一沉身再也动弹不
起,一身剧颤得连花心嫩芽都像舌尖一样发颤。
巨大的快意袭来,幽谷紧缩,美妇再也没有一分气力。吴征及时捧起丰臀,
一提一放,以极小的幅度推举着祝雅瞳的娇躯。
被挤扁的花心刚刚一松,便被大力一撞。祝雅瞳原已攀至巅峰,一身如在云
端,但脱力之后不能拧腰摆臀,终究欠缺了那么点滋味。吴征的恰到好处让这股
快意骤然又上了一阶,还延绵持久,几乎无休无止……
美妇软倒在爱子身上,几乎背过气去,全然不知云里雾里。只知幽谷里花汁
泛滥,一注又一注地全然不受控制,像拍岸的狂涛此起彼伏,不知多久才渐渐消
退,归于平静……
悠悠回神时,娇躯正躺在吴征臂弯,一只粗糙大手抚摸着背脊,温柔甜蜜。
祝雅瞳眼眸轻分,微不可查地一瞟,只见吴征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不敢与吴征
对视,躲在爱子怀里羞甜一笑,对自己的越发易感更觉不敢见人。
「干嘛偷偷地看?」吴征一手勾起美妇下颌,见她满面红霞,羞态可掬,这
般神情在祝雅瞳脸上可不多见,着实可爱。
「不要看。」祝雅瞳扭了扭身娇羞不已,双眸又是微不可查地一睁一闭,当
下羞意正盛,实在不敢面对吴征的目光。
「瞳瞳看得上我,我很开心。」不再仅仅是疼爱,心有所属的爱意吴征已全
然感知,欢喜之外同样颇觉自傲。
「除了你,天底下还有更好的男子么?」祝雅瞳轻声呓语,想了想又道:「
就算从前还没有完全看上,我也一直在等你。」
吴征咧嘴,分明开心至极,却笑不出声,有时暗爽远比开怀大笑更加快活。
他紧了紧臂弯,仿佛放下一件心事深深呼吸了一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祝雅瞳芳心可可,她还是不敢看吴征,四肢却痴缠了上去。再没有比两人紧
紧贴合更能抚慰情意的动作,可美妇微微一僵。膝弯提起,正碰见爱子胯间,那
根棒儿依然勃胀如龙没有丝毫软垂。这才想起方才自己贪欢过甚,又泄身极快,
爱子向来持久,尚未让他满足。
一经觉察,绮念便在心中暗暗滋生,祝雅瞳心如鹿撞。昨日已连番鏖战,原
本今日只想晨间再贪欢一回便要罢手。虽说吴征眼下已不急于日夜苦修,但沉沦
欲海终究不妥。祝雅瞳又知道自己昨日起情意大动,总是要了又要,若不加以克
制,接下来一段时日难免脱不出来。——一味苦修眼下已不适合吴征,但要放纵
过度陷入温柔乡里更不可取。
在祝雅瞳原本的设想里,两人独处晚间可欢好半夜,晨间至多也就是一回便
要收手。以两人眼下的修为心智,克制欲念不是问题。但美妇先前倒未设想过眼
下的情况,自己已极尽满足了一回,吴征却还吊在半空中,总不能就这样收拾起
身?自己惹火的娇躯在他怀里,可想而知眼下有多么焦躁难熬。
「好舒服。」吴征的轻言让遐思的祝雅瞳吓了一跳,才见自己的玉腿正贴在
棒身上。香滑的肌肤冰凉,内里又透出些热力来,必然是让他舒服的。
祝雅瞳终究歉意一笑,羞涩道:「方才……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就……
就……不成了……」
「所以我才说你看得上我,我开心得很。」吴征笑道:「这叫灵欲合一。」
「是么?哼,就你有那么多怪词儿。」祝雅瞳一扁香唇,细想之下果然如此,
若不是爱之极矣,哪会那么畅美?
「这叫贴切。」吴征哈哈一笑,借以转移心中还在燃烧的欲火绮念。可怀中
佳人如玉,娇躯玲珑浮凸,又哪能轻易转移得过去。哈哈一笑转为苦笑,祝雅瞳
正是泄身过后余韵犹存之时,连个人正自温馨,他也不愿轻易打破。
「哼……」祝雅瞳想强做傲娇,又哪里硬的起心肠?美妇心肠一软,娇躯跟
着也软。忽而想起今日刻意让两人安睡,就是心疼爱子操劳太过,想让他好好休
息。美妇轻声道:「要不……今日不起来了……娘好好陪你。」
一言既出,祝雅瞳随即感到不妥。若是她撒娇软语哀求,吴征多半会顺着她,
一时不查以商量的口吻说出,吴征又怎会察觉不出其中的异样。
「还不起来,娘还捱得住么?」果然吴征立觉其中不妥,他不愿揭破是其一,
说的也是实情是其二。
「当然捱得住,还没够呢。」祝雅瞳不依扭身,竟然顺着吴征的话说了下去。
旋即便发觉中了「奸计」,不由心中羞恼非常。恼吴征使坏,又羞自己今晨频频
丢丑,果然一旦动了情,所有的女子在情郎面前都容易变得笨些。
「还不够啊……」吴征拉了个唱戏文般的长音,祝雅瞳瞪眼之际忽然转而正
色言道:「贪欢太过,那里又是新破的雏儿,再整日地耕耘真的要伤。」
美妇一嘟唇,也正色道:「本就是想让你这些日子好好歇一歇,整日绷紧了
心弦弊大于利。你都多少年没能踏踏实实地睡上一个好觉了?娘的身子……哪有
那么弱……你又当自己好到哪里去?你自己看看自己的丑样儿。」
肉棒还绷在那里,耀武扬威固然,可也戚戚然然,像个委屈到极点的孩子。
吴征无奈道:「这事儿一点一滴都不能怪我,我是一丝一毫的错都没有。全然没
有!」
「我知道……」祝雅瞳小声嘤了句,两人腻在一处难舍难分,再这么下去太
易沉沦,于是伸出一根玉指道:「日间再有一回,不可再多了。」
「正该如此!」这句话大趁吴征心意,祝雅瞳初尝情爱滋味正蜜里调油,他
不舍也不忍拒绝。但他也怕就此沉沦于温柔乡——那是祝雅瞳,以她的姿色倾力
侍奉时,谁也抵挡不住。两人之间有了约定,不减情意绵绵,也会有所克制。吴
征一声应下,又见祝雅瞳疲乏已过,双眸里又现波光盈盈,悄声问道:「还是瞳
瞳来?」
「我才不要。」祝雅瞳俏面微红,嘟唇撒着娇道。
「呃……不是说下面你来么?」
「那是先前。」祝雅瞳微眯双目,声音低得几近于无,可又字字清晰。娇羞
之态,大胆之言,个中诱惑之力无可匹敌:「现在……娘要心仪的男子从后面狠
狠地……征服人家……」
美妇从怀抱里脱出,四肢跪起,高高翘起丰臀摇晃着道:「来呀……从后面
来的时候,娘就觉得完完全全都是属于征儿的……征儿想怎么样……都可以……」
一贯优雅的美妇主动屈膝躬身,摆着臀儿似摇尾乞怜着求欢,谁又能抵挡?
何况吴征正箭在弦上,又是健康而强壮的男子。他急急翻身而起,跪在祝雅瞳身
后。
玉扇般张开的美腿,露出腿心间乌绒覆盖下的蜜裂。祝雅瞳动情之余,此刻
便可见花瓣湿润,微微翕合。这片禁地仍残留着激情四射时的痕迹,粗黑的绒毛
不少都黏结成了一缕。幽谷深处依然弥散了微腥带甜的气息,散发着情欲的味道。
吴征重重嗅了嗅,赞道:「好香。」
「嗯……」祝雅瞳咬了咬唇瓣,双手捂着脸又摇了摇丰臀道:「后面……也
是干干净净的……我沐浴时先用花露洗过……应该……应该也香……」
吴征本有此心,一听祝雅瞳话中之意,显然对采撷后庭的滋味迷恋难忘,大
喜道:「这就来!」
臀儿摇曳生姿,诱惑着情郎探采。肉棒始终怒翘,剑指要穴!龟菇没入草丛
向上游移,臀儿左扭右摆,前后迎凑,不一时便钻入臀沟,抵在菊蕾之上。
充血昂扬到极点的肉棒散发着惊人的热力,触之烫手。冰凉的臀肤更是轻易
受激,丰臀收缩,竟把龟菇夹在其中想脱出而不可得。菊蕾亦生出一股吸力,像
一张樱桃小口含着钝尖吸嘬。
吴征顺着这股力道缓缓挺腰,肉棒渐渐没入。那朵窄小的菊蕾仿佛小嘴原本
只沾点着钝尖一抿,再张大了丁点,又是一抿。小嘴越张越大,每一下收缩都多
含入一点龟菇……终于吞没至小半颗时,强劲的吸力让龟菇嵌在了里头,无论如
何收缩都无法抿合。
吴征已停腰不动。祝雅瞳如此贪恋后庭滋味,吴征唯恐一举破关而入,正要
把这处新破的娇嫩给弄伤。可美妇情欲正浓,被撑开的窄小虽仍免不得刺痛,但
多回欢好之后已无大碍,倒是那满胀的滋味更加受用。后庭洞穴深不见底,吴征
撑开洞眼,只探了小半颗龟菇进去,酸胀难耐间幽深洞穴里更是空虚,犹如被吊
在半空中难受至极。
美妇定了定气息,腰肢缓退,主动要将肉棒吞没进去。
又紧又软的菊蕾,仿佛被龟菇揉了开来,在这股力道的推送下彻底绽放。密
布的褶皱几乎抚平,米粒难容的洞口被大大地撑开,以惊人的弹力不住扩大,直
至菇伞边缘!
「哈呀……」捱过最大,也是最难熬的菇伞将之吞没,菊蕾猛然缩了一小圈
痴缠在棒身上。洞穴被填满,洞口也不再裂痛,祝雅瞳幽幽一声叹息,似哭诉,
似松了一口大气,又似满足无比。至此再无阻碍,祝雅瞳轻吟声中徐徐后退。肉
棒在体内不断深入,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终于腰肢压到了最下,臀儿也翘得最
高时,臀尖终于贴上男儿鼠蹊腰腹,将棒儿全然吃了进去:「这样好深……」
「这样……好像瞳瞳在吃我一样……」肉体的快感自不必说,美妇自行动作
更是精神上极大的愉悦,吴征也是抽着冷气叹息道:「它在挤我……」
蠕动的腔道带来绝大的快意,美妇只稍停了片刻又向前耸起娇躯。没入不见
的肉棒一点点地,又绝无停顿地重现天日。直到菇伞边缘卡在洞口时,祝雅瞳才
停下游移。
「好紧……」吴征牙关打颤。菊蕾比幽谷洞口还要更加紧窄,肌肉的力道也
要大上许多。祝雅瞳的菊蕾又紧又软,卡在龟菇边缘便能大力挤压,简直爽透神
魂。
「舒服么?」
「太爽了!」
「那……好……」祝雅瞳歇了口气,咬着牙关仍然前耸,菇伞卡在洞口,在
这股力道下竟生生又将菊蕾撑大了一围,旋即便是极紧,极实的包裹感传来。菊
蕾像两片唇瓣紧含着龟菇时,祝雅瞳便不再移动娇躯。最窄的妙处包裹着最为膨
大敏感之处,美妇将最紧致的触感毫无保留地献了出来。
「瞳瞳……疼么?」吴征冒出了冷汗,龟菇被勒得酸胀无比,突突直跳,连
带着腰眼都有酸麻难忍的预射之意。
「都撑开了……又疼……又爽的……」祝雅瞳一样声娇音颤,裂痛里带着极
大的满胀快意,正是天堂与地狱的两端,令她欲仙欲死。尤其是菊蕾难以自控地
不住收缩,缩紧时几乎被滚烫的龟菇熨得化了。钻心的麻痒快美连连,向着周身
百骸发散,催得体内暖烘烘的,忍不住发出奇妙又羞人的媚音来。
「那我轻轻的来。」吴征一来不忍祝雅瞳苦捱,二来心中欲浪如狂涛,再忍
不住要恣意放纵地抽送,腰杆向前一挺!
肉龙深深钻入洞穴,菊蕾发出啵儿一声骤然缩起箍着棒身,几乎全被翻进后
庭洞穴里。
「啊……」突如其来的袭击生起小腹都被穿透的感觉,引得祝雅瞳惊叫一声。
菊蕾一阵松快,后庭一阵胀满,滋味同样绝佳。吴征开始大力抽送,菊蕾被密密
频频地带进翻出。这里是祝雅瞳的至为敏感之所,丝毫不逊蜜裂上方的那一点嫩
珠。盘根错节的棒身无情地刮弄着菊蕾褶皱,电流般的快意在周身蹿动,美妇仿
佛被制服了一般,只能勉力支撑娇躯拱起丰臀,再无反击之力。
绝妙的柔软紧窄,不住挤压着肉棒,吴征也是浑身爽透。他环扣着美妇腴腰,
两根拇指恰能掐在两点迷人的腰眼上。尽力驰骋之间,竟有意气风发之感。更兼
祝雅瞳嘤嘤连声地呼喊,畅美难止的呻吟声中,又有羞涩无端的啜泣声,又羞又
媚。
女子发自心底的浪吟向来是男子最好的春药,吴征情欲勃发,每一下都深深
到底,又重又快,直把丰美的臀儿撞得一声响似一声。那臀儿被男儿有力的腰腹
挤扁,甫一松开便迅速弹起,绝佳的弹性让臀肉尚在滚动不及恢复,又被重重地
压扁。
后庭之爱的禁忌感极强,吴征本在半山腰,只两百来抽便觉腰腹酸麻难忍。
祝雅瞳对此颇有喜好,记记重插几将她插得魂飞天外。即使晕晕乎乎,肉棒猛然
涨了一围还是被她敏锐地察觉。
与后庭一线之隔的幽谷里花肉一片欢腾,被肉棒挤压之下,花径里肉齿合在
一处互相摩擦。祝雅瞳奋起余力牢牢架住玉腿,翘高丰臀,迎接至情至性的一刻。
吴征闷吼声中,忽然将肉棒抽出大半根。祝雅瞳愕然之时,只觉龟菇刨开菊
蕾,几乎离体而去。她心中大急,可腰肢被吴征牢牢拿住动弹不得,不由又发出
啜泣之声,唯恐吴征真的狠心抽离出去,快美戛然而止。
不想菊蕾传来的轻微裂痛并不止歇,吴征依先前两人俱爽时的模样,龟菇正
卡在菊蕾上,将这点娇嫩撑至最大,也让龟菇被箍得最紧。
一轮征伐下来,祝雅瞳已适应了许多,菊蕾虽仍禁止无比,却不再时时紧张,
更显软嫩。轻微的痛感已不足为虑,以她的弹性而言适应之后也没了受创之险。
均是至为敏感之所,均是最能激发欲望之所,龟菇奋力撑开,菊蕾时时收缩,
两人皆爽!
吴征深吸了口气道:「瞳瞳……来了……」
男儿以极小的幅度急速挺耸腰杆,龟菇顶至菊蕾边缘便即抽出,钝尖尚未离
体又翻身插入,竟是毫不怜惜地抽插蹂躏着菊蕾。男儿大手死死掐入肉里,不让
丰美的肉臀有丁点动弹,反反复复地研磨着雏菊褶皱,剧烈的快意像烟花飞升散
开一般,直欲将祝雅瞳的娇躯与神魂一同炸碎。
祝雅瞳失了神智般上身猛然一昂,高耸的丰臀与挺起的香肩之间完成一拱弯
弧。娇柔无助又激昂快美的呻吟声仿佛秀发一样四处飞散:「好舒服……好舒服
……征儿……娘要来了……好夫君……快用些力……再用力……啊啊啊……」
尖细的声音失了控,可呼出的媚音却婉转缠绵仿佛天籁。吴征闷喝一声,阳
精暴射而出!脉动着的肉棒一鼓一鼓,娇柔不堪的菊蕾却紧紧缩起,死命咬合!
密布的褶皱仿佛旋绞一般收缩,幽谷里的肉齿也紧紧缩成一团。蜜裂口忽然分开,
一条水线像坠落的瀑布撞在凸出的崖尖壁石上,飞溅成飞花碎玉地喷洒而出……
两人一同瘫倒,良久才喘匀了呼吸。祝雅瞳浑身香汗,鬓角边的秀发都贴在
俏脸上,她咬着牙羞道:「你坏死了……就这样欺辱人家……」
「还是不怪我,都怪瞳瞳的菊穴儿太舒服了。简直没有更舒服的!」
「是么?」祝雅瞳眸光一亮,颇觉意外之际,又觉傲然:「比菲菲如何?」
「就刚才卡在洞口那一下,她真不及你。菲菲的比你还要紧,更加刺激,但
不及瞳瞳的柔软酥腻,没有你的舒服。」
「嘻嘻……人家也很舒服。」祝雅瞳娇羞见又暗暗窃喜,方才的滋味如此美
妙,吴征也是喜爱非常,今后两人必然时时重温美梦。一想起来后庭之道自己如
此喜欢就觉害羞,又觉忍不住反反复复地回味,滋味无穷。
两人腻了好一会儿,正待起身时吴征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马上就要修行,
娘总该告诉孩儿,要出的课题实施很么了吧?」
「那……附耳过来。」祝雅瞳又显露出娇羞之意,在吴征耳边轻声道:「第
一个课题,就是你要想方设法,在娘没有察觉之前,把娘……插醒……」
「啊?」
…………………………………………………………
时光不因甜美的日子而停留,总是不紧不慢地流逝。晃眼十余日过去,吴征
用尽了方法,也没能完成第一道课题。
祝雅瞳修为超群,两人每夜都相拥而眠,想要悄无声息地挣脱她的环抱再寻
幽探密谈何容易?每每吴征以为能得手,总是稍有动弹便被察觉,连滑出美妇之
怀都没能办到,更遑论在她醒来之前挺腰插入幽谷或是后庭——简直难如登天。
吴征唏嘘之余,也察觉自己的身法精益求精,虽未能完成课题,这十余日着
实百尺竿头,大进了一步。
这日母子二人练完了功,正在院中探讨武学精义,忽听院门被叩响。两人均
觉诧异,家中诸女皆知吴征修行为重,就算是大事也不会来贸然打扰。门外莲步
轻轻,来人必是陆菲嫣,莫非遇到了什么塌天的大事了?
吴征刚起身,就听陆菲嫣道:「老爷,祝夫人,事情有点大,不得不来商谈
……」
「快进来。」吴征打开院门,见陆菲嫣一脸踌躇思量,显是被什么难住了。
所幸没有愁容,不是什么坏事。
陆菲嫣入院时与祝雅瞳对视一眼。二女一人露出羡慕之色,一人则脸含娇羞,
就这么一对眼之间,心照不宣。
「出什么事了?」吴征关好院门,急忙问道。
「你师娘!她忍不得了,昨日来与我说想去烟波山一行。」陆菲嫣说出心中
困惑,道:「我们南游之时她不肯同行,你又不好说出实情,她最后才知。当时
你在金山寺一役后闭关修行,小师妹不敢造次,想是咬牙苦忍。待你回了府这些
日子,左右无事,她是再也忍不得,想去宗门看看。」
林锦儿眼下在吴府地位超然,她要动身离府的确是件大事。原本也不是什么
难题,但吴征眼下又有修行要务,吴府与林锦儿出行烟波山难以兼顾,陆菲嫣不
敢擅做决断,不得不来与吴征商议。
「那就去吧。」祝雅瞳的答案让陆菲嫣大出意外。
「可是府上怎么办?」
「府上我代为掌管,不用担心,你们都去。林妹妹一路要护得周全,出不得
半点差池,你和征儿同去最好。不必担心征儿的修行,他心里有数。啊……还要
带上盼儿一起!你们都在,才叫同门齐聚一堂。」
「是,我一道去。」吴征断言道:「菲菲,盼儿都同去,唤回宜知去烟波山,
让师弟师妹们都在那里等候。师娘要回宗门,万万怠慢不得。什么事都给我先放
下了!」
「这样就好。」陆菲嫣松了一口气,难题迎刃而解,想起门人齐聚昆仑派,
心中也万般激动道:「我这就与小师妹说,咱们何时动身?」
「今明两日收拾行装,通令祝家各地管事打点安排路程起居,后日就动身。」
吴征凝重道:「师娘心结难开,更难得肯出门一趟,务必要让她高高兴兴,放宽
心怀,不得有半点差池。」
二女均明了吴征话中深意,林锦儿在吴府郁郁寡欢,大都强颜欢笑。每个人
都知她留着一条性命,全因陆菲嫣带来奚半楼的那一封书信,要亲眼替亡夫看着
吴征重振昆仑,报仇雪恨而已。此事势在必行,但人人也担忧大仇得报之后,林
锦儿再无牵挂,就此香魂一缕袅袅飘散。
林锦儿心虽不在出游,但让她借机稍解胸臆,也是要事一件。陆菲嫣不敢怠
慢,忙道:「我这就去办!」
第八章、携花伴柳。捕风捉影
盛夏时节烈日如炽,即使马车里放着数只水盆,盆中水面上还浮着冰块,车
厢里仍有些气闷。幸好车厢足够宽大,倒不觉得热。
林锦儿出行在吴府就是十足十的大事。昆仑山一役,大多前辈耆宿血洒山岗
为门派尽忠,所余者不过朱泊,陆菲嫣,林锦儿三人而已。
朱泊天性乐观加上年事已高,一门心思放在为昆仑派重修典籍上,他又嗜酒
如命,但有感怀伤神时,一醉便解千愁。陆菲嫣有吴征陪伴,又有爱女顾盼在旁,
三人相互鼓励,相互慰籍,足可面对一切困境。唯独林锦儿痛失先夫,她苦恋奚
半楼十余载,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多年,尚且恩爱甚笃之际甚至连面都见不上便天
人永隔。吴府虽有亲如姐妹的陆菲嫣,究竟不是亲姐妹,视同己出的吴征,究竟
也没有血脉之亲,这些都不足以抚慰她痛失爱侣的打击。
如果没有那一封书信,很难想象林锦儿能撑得下去。吴征不知道多少次暗暗
庆幸陆菲嫣带回来的书信,想来奚半楼对年幼许多的妻子也知之甚深,昆仑流的
血泪已够多,林锦儿就算苟延残喘着,将来还或有转机,先保住一条性命总比直
接了却残生的强。
所以林锦儿想去一趟烟波山,祝雅瞳立刻一人担下吴府的职责,让她能一尝
心愿。当年念子成狂,于是对吴征称林锦儿是待他最好犹如生母一言暴跳如雷,
在长安见面时借机扇了她一巴掌发泄怨气。其实那一掌也不全为泄愤,彼时林锦
儿与栾采晴争锋相对,栾采晴也在盛怒之间,林锦儿当时并无官面身份,最多算
是随从,栾采晴非要取她性命的话,两国利益当头,谁也不好深究。祝雅瞳的这
一巴掌,算是给了栾采晴一个交代。她既然插了手,栾采晴也得卖个面子,林锦
儿的命就此保了下来。
此后祝雅瞳向来对林锦儿礼敬有加,便是感念她无微不至照料吴征长大的恩
惠,特别吴征强要修习「道理诀」被师门重罚,林锦儿待他始终如一,这份无视
贵贱的关爱之情更是珍贵而真诚。——比起当年还懵懂无知的顾盼,心中有气又
深陷泥塘自顾不暇的陆菲嫣。在吴征离开昆仑山之前,林锦儿的的确确当得上待
吴征最好的人。
祝雅瞳感恩戴德,吴征侍其如母,林锦儿虽几乎不路面,在吴府的地位超然
于一切之上。她要出趟门,就是足以惊动吴征修行的大事。
马车从外看去除了大之外并无特别,拉车的两匹马儿也是普通的坐骑。赶车
的小厮皮肤蜡黄,偶尔抖一抖缰绳,看上去心不在焉,像个普通大户人家出行。
这一路他们不愿惹上是非,十足低调。
坐在小厮身边的仆妇面貌平常,倚在车厢门边似乎随时等候主人的召唤,倒
是掩不住那股娴静温柔的气质。小厮是吴征易了容,仆妇自是陆菲嫣了。车厢里
坐着林锦儿与顾盼,一路上几乎也不抛头露面。
「师娘不肯下车,等到了青苏城,无论如何要她下来走走,去护国寺里上上
香,许个愿也是好的。」吴征传音入密,悄然对陆菲嫣道。
「只有那里她才肯去。」陆菲嫣虽是易容,笑起来仍难掩妩媚之气。她见吴
征两眼放光,顿觉不妥,忙又收敛了容颜面无神情:「晚间我去与她说说祝夫人
昔年的故事,叫她到时没得推脱。」
「甚好。」吴征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道:「在成都的时候,你旧伤刚有好
转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不知道现下打不打得过。」
那一段无忧无虑,与世隔绝般的时光是两人间甜蜜的回忆,铭刻心间永生无
法忘怀。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得到两人会阴差阳错地走到一起?谁又能料得到可
以在府院里开诚布公,堂而皇之,连林锦儿对此也毫无异议,只有替师姐开心。
陆菲嫣心中娇羞,淡淡道:「我从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一问一答,含义隽永。既说武功,也说床笫间的旖旎风流。
马车嘚嘚哒哒,看看离了城邦转入山间小路,人烟渐稀。车厢门帘掀开,露
出个小小的俏脸来。
「嘻嘻,娘,我们换一下。这里没有人看见。」在车厢里闷了许久,顾盼早
就坐不住,每逢行到山间小路都要出来透透风。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似乎
甚是心急,又甚是期待。
「好。」陆菲嫣款款起身,摸了摸爱女的头发叮嘱道:「小心些,万一被人
看见了传出行踪去不好。」
「有你们在,哪还用我操心被人看见。」顾盼蹦着在吴征身边坐下,一把挽
住他的臂弯。
发生了无数的事情接连不断,时光飞也一样地溜走,其实回望从前也不过短
短两三年。昆仑山上的两小无猜,转眼间一个历经磨难已肩担天下,一个也不再
是懵懂少女。两人再也没能像从前可以相伴坐在山崖前看云起云落,一个说着稀
奇古怪的故事,一个听得津津有味。待倦了饿了,少女还能等着一顿可口的美餐
大快朵颐。这番出行对顾盼而言,分外兴奋,也分外地珍惜。
「这丫头~ 」陆菲嫣笑着数落一句,自行去陪伴林锦儿。
娘亲拉上了门帘,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两人。顾盼大喇喇靠在吴征肩头,满
足地深深吸了口气。花草的芬芳弥漫山间,夏日的烈阳虽有些刺眼,看起来同样
可爱。抚过背脊揽在腰际的大手更是温暖,顾盼和上双眸,嘴角间笑意甜甜。
「听说门派被盼儿打点得井井有条,志杰还拍着胸给我保证,等我回去了一
定认不出来。」
「那是当然。」顾盼一挺胸,得意道:「人家全副心血都洒了出去,哪有不
成的道理。」
顿了顿,小姑娘又道:「小时候听的故事,想不到一件一件都能用得上,好
些依样画葫芦都行。娘还常常来信指点,若是这样我都做不好,那还得了。倒是
大师兄当年就想到了这些?」
「都是先人的智慧,我也是依样画葫芦。」吴征笑着,又摇头叹息着什么道
:「盼儿真的长大咯。」
腰际的大手紧了紧,将少女搂得更紧。两人一时无言,只有马蹄顿在石子路
上的嘚嘚哒哒声,仿佛在感叹时光易逝。
「你还知道盼儿长大了……」片刻后少女幽幽道:「大师兄,盼儿要问个问
题。」
「我当然知道,从小就看着你一天一天地长大。」吴征心中一紧,正色道:
「你说。」
「大师兄到底将盼儿当做妹妹呢,还是打从心底喜欢盼儿?」顾盼亦肃容道
:「这两样是不同的,你知道。」
「能不能两样都有?」
「为什么叫两样都有?我不知道能不能。」
「当然能了。」
「为什么当然能?」
「因为我就是这样啊。」吴征咧嘴一笑,将顾盼抱起放在双腿间道:「从盼
儿出生,我就陪着你。那时候总不知道什么喜不喜欢的情爱之事吧?就是我最疼
爱的妹妹。长大之后才有情愫渐生,盼儿那么可爱招人喜欢,我怎能不心动?嘿
嘿,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盼儿我是娶定了,谁敢来抢,老子打破他的头!」
「嘻嘻!」顾盼大乐,两人虽早知对方情意,还是第一回亲口说了出来。吴
征不仅说得有趣,还都是真心实意,每一样都大合少女的喜好,顾盼喜不自胜。
少女初尝情爱滋味,竟生起不枉多年一片真心,老怀大慰之感:「那,人家还有
一个问题。」
「你说,从小到大盼儿数之不尽的问题,师兄哪一个没回答。」
顾盼定了定神,从偎依的胸膛前起身,大眼睛眨了又眨,面露绯红之色凑在
吴征耳边,轻若无声般问道:「那……为什么一直到了现在,师兄还没有要了人
家?莫不是盼儿有什么地方不好,入不得师兄的眼?还是师兄美色见得多了,看
不上盼儿姿色平庸?」
小小的脸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灵光四射仿佛会说话。此刻这对明眸微眯,
像一轮满月被从中劈开分置鼻梁两侧,眼角微微上翘,媚光四射。饱满的天庭,
两道清眉微微蹙起。额心那一段长眉锐利如锋,向两侧延展时却像大师手中的狼
毫轻提一划,至额角渐渐变淡,大有随意又浑然天成的美观。皱着的瑶鼻挺拔笔
直,多肉又不显半分累赘的鼻头两旁,鼻翼圆巧可爱,弧线优美。顾盼心中有不
满,少女气鼓鼓时撅着两片莹润丰满的香唇。虽不是女子的樱桃小口,但线条利
落,深深的唇角时时上翘着,让整张脸蛋连生气都笑意妍妍,说不出的诱人。
顾盼完全继承了陆菲嫣的媚骨天成,但又有少女的青春娇俏,这份即使吴府
上下也独有的风情动人心魄。吴征忙合上了眼平定好了心绪,才敢睁眼凝神道:
「盼儿若还姿色平庸,世上还有好看的人么?」
「哼。」少女双眉一扬,大有果然如此的得意,却不依不饶地悄声问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有意无意就躲着人,小时候还罢了,后来连……连亲人家一下
都不敢。」
吴征拨开她额间垂落的长发,苦着脸道:「说对了,就是因为我怕你,我不
敢。」
「嘻嘻,人家又不会吃了你。」在情郎身边的少女,心情总是特别容易舒朗
开怀,顾盼笑了笑问道:「什么叫做不敢?」
「因为师兄待你独一份,和旁人都不同,除了爱之外,还疼。」吴征点了点
少女的鼻尖道:「我们人是万物灵长,也脱不开从小到大徐徐缓进,从外到里都
是一样。骨骼慢慢生长,人也慢慢长大,再到心肝脾肺肾,无一不是如此。女孩
儿再美再诱人,总要慢慢长大。」
「我不小了,多少人家的女儿十四岁连娃儿都有了,放在外头,盼儿都要成
老姑娘。」
「可是盼儿有没有算过,多少人家的女儿十四岁生娃娃时连命都丢了?」
「这……时有听闻。」
「那就是了。」吴征长舒了一口气道:「常人到了十八岁身体骨骼才算初成,
尤其女子到了这个年纪,生养娃娃才能少受伤害。师兄就是太爱你,舍不得伤你,
才时时要躲着你。你不会以为师兄……没半点想法吧?你不会吃了我,我还想吃
了你!」
「嘻嘻,原来是这样。」顾盼似懂非懂,但吴征的关爱之心拳拳还是全然能
感知,她半仰着头不知想了些什么,晃过神问道:「人家到十八岁就长成了么?」
吴征一愕,又苦笑了一下道:「不想骗你,实话实说,盼儿自幼习武又有…
…这个这个,天生又有好根基,比起寻常人家应该快得多……」
心结打开,吴征也心绪平缓,大胆地看向少女胸前鼓囊囊的山峦。热辣辣的
目光让顾盼觉得被目光盯住的地方一阵发烫,胸脯不由自主地一缩。少女面上飞
起两朵红云,忽然想到方才的话题太过大胆,车厢里还坐着母亲,语声虽轻,以
陆菲嫣的内力未必就不能听了去,一时有些慌乱。可是情郎的怀抱太过温暖,即
使在炎夏里极易出汗也舍不得离开。
少女赶忙躲进吴征怀里,借着螓首遮挡他的目光。念及情郎夸赞自己长得快
个中涵义,羞得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马车迤逦而行,转过山路离青苏城又近了一步。前方俱是官道大路,顾盼不
适合再抛头露面,又躲回车厢里,换了陆菲嫣在门口「伺候」。母女俩交换时,
陆菲嫣白了吴征一眼,原本气势甚足,但一想此事实在不妙,又游移着目光躲了
过去。
离青苏城百余里,眼见天色晚时就能到达,前方的山村已隐隐现了轮廓。四
人行了大半日腹中饥饿,正准备去村中稍事歇息。
吴征与陆菲嫣一同起身蹙着眉头远远眺望。午间时分,百余户人口的大山村
里不见炊烟。只见人来人往影影绰绰,一个个行得甚急。村口的空地里,还有大
片的人群聚集。二人对视一眼,驾着马车缓缓向山村行去。
平静的小山村还从未如此热闹过。戴着高帽的官差来来往往,挨家挨户地叩
响门扉,再入内细细地搜查。这里大都是世代居住于此的百姓,老实本分,知根
知底,数十官差气势汹汹地到来着实让不少村民吓破了胆。
马车靠近之后,吴征看一名捕头搬了张半旧的木桌权作公案,面前摆了大批
物品,大体是些略微贵重之物。捕头正细细地查问这些物品的来龙去脉,状似查
案。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他们低调出行不愿多事,既有公差
办案更不能露出行藏,遂抖了抖缰绳,催促马车向前行去。
忽然一阵童音哭声响起:「爹,爹,你们放开我爹爹……」
「走。去和捕头交代清楚!小孩,公差办案你莫要多事,案情紧急,若再阻
挠,连你也一块儿捉了去!」一名领头的官差扯着个肌肤黝黑的汉子,一手分开
哭闹拉扯的孩童。官差算是好脾气没有又打又骂,但孩童不肯放手,他焦急之下
使力重了些,将孩童一把推倒在地。
那孩童虽在哭闹,倒也硬气,摔在地上不轻也不呼疼,咬着牙跳了起来抹把
眼泪,又扑上去死死扯着公差不放。
「你……气死我了……」官差大怒,索性一把提起孩童,押着那名汉子一同
向村口走去。
吴征眼一眯,顾盼也从车厢中探出头来,眨着眼睛辨认片刻道:「是他……」
「嗯,我们去看看,莫要轻举妄动。」吴征止了马车,回头向车厢内道:「
师娘,这两人与弟子有一面之缘,弟子去看看究竟。」
「快去吧。习武之人,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我自在此不妨。」
「是。」
顾盼戴了片斗笠,以纱帘遮住面容,吴征与陆菲嫣自后相随,三人悄悄来到
人群周围。此时空地上一团杂乱,围观者都在看公差办案,一时倒无人注意到他
们。
「大人,在此人家里搜出大银一锭,人与物均已带到。」押着汉子与孩童的
官差向捕头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一锭大银摆在公案上,指着汉子与孩童道。
「咝……」人群与捕头一同发出倒抽凉气之声。这锭大银足有五十两重,且
色泽银亮发光,质地极好。捕头拿起银子掂了掂,足有十余两重。山村人家,若
是省吃俭用倒也能存得下这笔家财。但这锭银子一看就是官银熔铸所制,岂会流
到普通人家里来。官差捉了两人,完全合情合理。
「你叫什么?」
「小……小人……杨李……」
「这锭银子,你从何而得?」
「是……是……是贵人打赏的……」
「贵人?哪位贵人?你可知姓甚名谁?又是何故打赏给你?」捕头的眉头越
粗越深,狐疑更甚,额头的汗珠却不自禁滴了下来,似乎十分紧张。
「是在……是在……」杨李又惊又惧,本就不善言辞,在捕头威严的目光下
更是心惊胆战,吞吞吐吐,明明满腹言语,就是说不出话来。
「是在野山坡岸边,爹爹与我一同打鱼时遇见的贵人。他们买了几尾鲜鱼,
便打赏了这锭银子给我家。」那小孩虽在哭闹,倒不惧怕,口齿清晰三言两语将
事情说了个清楚。
「买了几尾鲜鱼?」捕头将信将疑。若有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出游,心情好时
打赏些倒也不奇怪,但要说有什么贵人会亲自去找船夫买鱼,还随手赏了块大银
子……还有贵人出门游玩不带仆从的吗?哪有这样的贵人?他想了想又道:「你
等可知几位贵人是什么身份?」
「贵人的事情……小人……小人又怎敢多问……」杨李叫苦不迭,口齿又笨
拙,更加说不清了。孩童赶忙接道:「一位公子带着他的夫人们来买鱼,不知姓
名。他们每个人都好看,爹爹和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更好看的人。」
「这……」语焉不详,难定身份。捕头又掂了掂手中银锭,摇了摇头。
人群中顾盼刚欲迈步,就觉身后吴征扯住了衣袖,声音传来道:「不急,再
看一看。」
「唉……杨才,不是本捕头不分青红皂白要拿你。好叫你知道,近来青苏城
左近连出十二起命案,凶徒手段残忍,来往客商与城中百姓死伤三十余人,更有
多名妇女受辱。受害者无一不是财失人亡,这锭大银你说不清来路,本捕头不得
不将你提回府衙,等太守大人亲自审问发落。若的确与你无干,自会还你清誉,
若与你有关或是包庇案犯,严惩不饶!」
「大人且慢。」
杨李面如死灰萎顿在地,身形颤抖着不知所措,还是那孩童哭着向前扑腾一
声跪倒哀求道:「大人,爹爹年事已高吃不得苦,求大人网开一面,我愿代父前
往,等待太守大人审问。」
这一下顾盼也暗暗点头,向吴征低声道:「这孩子真不错。」
「杨文达!」吴征也低声道:「在山村里能有这般胆色孝心,说话还有条理,
很不错。」
除了府上的夫人,吴征极少称赞谁。何况他眼下武功大成,身份地位都已不
同,说出来的话分量也自不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捕头面露为难不忍之色,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孩
子一片孝心,但是事关重大,谁也不敢法外开恩。你也莫要担心,若你们安分守
己,自然不会有人冤枉你爹爹。」
「大人说的是,那恳请大人,将我一同带去。家中只有我们父子二人,在青
苏城里互相也有照应。」孩童遭逢变故心思清明,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善言辞,
父子携手渡过难关才是正解。
「既然这样,那好吧。你且一同前去。」
吴征微微一笑,朝顾盼与陆菲嫣打了个手势,悄悄退出人群回到马车上。顾
盼口齿灵便,先向林锦儿说明了与杨家父子认识的经过,愤愤不平道:「小姑奶
奶打赏的银子,凭他们几个捕快也敢质疑?若不是大师兄拦着,定要他们好看。」
「好啦,别闹。」陆菲嫣宠溺地一点顾盼额头笑骂道:「还装?」
「嘻嘻,人家知道大师兄成心想看看这个杨文达啦,说着玩儿的。」顾盼吐
了吐舌头,目视吴征,看他若有所思遂闭了嘴不再打扰。
「青苏城连连发生命案,这些捕快焦头烂额,都查到百里之外的村子里头来,
倒有些意思。」吴征思虑周全后向林锦儿道:「师娘,我们此行必经青苏城。弟
子原本有意请师娘去护国寺进香,看来这一趟咱们非走不可。若碰见什么蟊贼作
乱,也好顺手料理。」
「师娘看你有些喜爱那个杨文达?」林锦儿虽心急,但既遇上了事,她更爱
看看吴征的表现。说来自吴征下山之后屡有惊人之举,林锦儿几乎都不在他身边,
颇有遗憾。
「春季第一回见他,就觉得这个孩子聪明伶俐,手脚还勤快。方才见他愿代
父受苦,思虑也还周祥,这等品格聪慧都不容易,就想着帮衬他一把。去了青苏
城之后若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就要请顾仙子高抬贵手,破格将他收入昆仑大学堂
门墙里,莫要浪费了一个人才。」
昆仑大学堂广招学子举国皆知,具体都由戴志杰主持。但顾盼身份特殊,真
正能拍板的还是她。林锦儿见他们如此说,也有心看看一名颇具潜力的弟子如此
加入昆仑大学堂,遂点头道:「都听征儿的安排。」
「好,走,我们远远地跟着青苏城的捕快,到了城里再说。」
百余里的路程,走得并不太平。一路上共计七处地方都被围了起来,有捕快
日夜守护无手令不得靠近,吴征料想是命案现场。他与陆菲嫣也不着急,只不远
不近地跟着捕快队伍进了青苏城。待亲眼见了杨家父子进了太守府,又探听得近
来的嫌疑人等全都暂且收监看管起来,并非是做案犯对待,这才去有间客栈住下。
张圣杰在长安为质子时混迹于市井,最知民间疾苦。回国登基之后这份初心
不改,整顿吏治时每每强调爱民如子。盛国官员上行下效,都不敢在百姓头上作
威作福,嫌犯未定罪之前也是权宜处之,吴征心中欣慰。
吴征春游到此时的丁太守因修建昆仑大学堂与天阴门分院有功,已右迁入京
城高升,如今执掌青苏城的是新来的太守柳康平。新官上任就碰到棘手难题,柳
太守近来想必焦头烂额,嫌疑人等无一不亲自审问。吴征也知这等大案不是三五
日便能轻易得破,并不着急。
四人一夜休憩养足精神,次日一早便陪同林锦儿先往护国寺上香。
三女夜间共宿一间上房,陆菲嫣已将当年祝雅瞳流落江湖之后闯荡江南,又
来护国寺里许下心愿一事详详细细地说过。师姐妹俩在昆仑山时最是要好,时常
同塌而眠。吴征下山之后不久,二女也一同下山,从此再未有昆仑山上的亲如姐
妹。这一路行来,陆菲嫣每夜都陪着林锦儿同睡,着实宽慰了一番林锦儿孤寂又
煎熬的内心。
吴征与陆菲嫣仍做仆从装扮,顾盼还用斗笠垂帘遮挡了容颜。林锦儿原本名
声不显,来盛国后更加深居简出从不露面,识得的人极少。菩萨座下心诚则灵,
她不敢遮掩面目,由三人陪同步入寺门,拜过了笑脸迎人的弥勒佛祖,便向大雄
宝殿去跪拜佛祖。
比起上一回来时的香火鼎盛,今日的护国寺更加信徒如云。大雄宝殿朱门大
开,诵经之声源源不绝,上香的信徒俱在门外的天井里随着诵经声叩拜。不少僧
众亦在为信徒们端茶倒水,郑重其事。吴征一问之下方才知晓,一月前有西域高
原之上的番僧前来护国寺,与寺中高僧共同参详佛法。
十日前护国寺大开寺门做水陆道场,寺中高僧与番僧轮番登坛说法,又为青
苏城百姓祈福,算得上是一件佛门盛会。
吴征远远向大雄宝殿内看去,只见番僧在左,寺中僧人在右,俱手持念珠合
十诵经。番僧平日住在高原,凄寒清苦,不比中原风物宜人,所修的佛法也与中
原有所区别。但信徒们大多不明佛法的门门道道,只知祈福就是。在吴征看来,
倒比护国寺的高僧开坛说法时还要热闹些。吴征莫名想到: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看出些门道么?」陆菲嫣悄声问道。整个盛国对番僧没好眼色的,恐怕只
唯独吴府一家。吴征幼年居住的山村惨遭血洗,吴征险些丧命就是番僧干的好事。
韩归雁在边屯英名丧尽,也险些受辱,也是这帮番人做的恶。再联想近期青苏城
左近的命案,陆菲嫣实在忍不住心中狐疑。
「还不知,多看看,不着急。」吴征目光左右逡巡,最终定在一名番僧身上。
这是一名稚龄童子,看上去不过七八岁,但番僧们团团围坐在他身边,有隐
隐以他为首之势。再看了片刻,吴征只听这童子诵经时每每开番僧之先,待他起
了头,众番僧再一同念下去。他悄声向三女道:「番僧的僧王叫做达赖,传说达
赖圆寂之后都会有转世灵童现身,那个小孩指不定便是什么转世灵童。这些番僧
敢来护国寺交流佛法,领头的那几个身份地位必然不低,但都以那个小孩为首,
我看八九不离十。」
三女惊异于吴征的博学多闻,均默默不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反正我待这帮人没什么好感。到青苏城不足一月,这里就出了一大堆事端,
要说和他们半点干系都没,我是不信。」吴征嘿嘿冷笑道:「师娘先进了香,我
们去趟太守府。」
「就是!就算不是他们,也要寻机揍他们一顿,给韩姐姐出口恶气。」顾盼
大起同仇敌忾之心,摩拳擦掌道。
陪同林锦儿在护国寺里诸多佛殿都上了香许了愿,四人一同前往太守府。
正在审案,焦头烂额的柳太守接过门丁送来的金牌,只见金牌上烟波山烟云
浩渺,一只五爪金龙盘踞空中,先吓了一跳,旋即又惊又喜,像迎来了救星似地
慌忙让门丁去迎贵客到静室,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声张。这才借故稍歇溜出府
衙,三步并作两步赶往静室。
「吴博士。救命,万万救下官一救。」柳康平一见褪去了易容的吴征,眼泪
都落了下来,赶在吴征面前双膝一软就要跪地。
「柳太守不可。」吴征被一声「博士」叫得虚荣心爆炸,胸膛鬼使神差地一
挺颇见傲然。他眼下的武功卓绝,只轻轻一拂袍袖,柳康平便跪不下去,扶着吴
征的双臂泣不成声。
烟波山在青苏城辖内,青苏太守便是要职。张圣杰择优而仕不敢丝毫怠慢,
特意向祝雅瞳赞过这位柳康平为人正直,性子沉稳厚重,治政有才——否则也不
可能执掌青苏之地。
此刻柳康平双目深陷,形容萎顿疲惫,看上去已不知多少日没能合眼,憔悴
至极。一州之地出了大事,上上下下都看着他,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正束手无策
之际遇上了吴征,心中压力一瞬间再也绷不住,失控般发泄出来。待胸臆略见畅
通,才觉失态,忙拱手道:「见过陆仙子,顾仙子,这位是……」
「是我师娘。我们赔师娘回烟波山,途中见出了事特来拜访。」
「见过林仙子,幸会,幸会。」吴征的师娘身份尊贵,柳康平长揖到地,方
坐在四人下首抹了把汗珠泪水道:「下官惭愧,青苏城连连发生命案,百姓遭殃,
下官殚精竭虑又无计可施,至今捉拿不得真凶。吴博士到来,万万可怜青苏城苍
生百姓,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案破之后,下官自当往京城向陛下负荆请罪,一死
以谢青苏城百姓。」
「柳太守不忙自责。」吴征拍了拍柳康平的肩头略作宽慰道:「来时路上见
柳太守麾下衙役并未气急败坏,乱拿百姓充数。事态紧迫之时还能以法论处,想
来都是柳太守之功。」
「惭愧,惭愧。陛下爱民如子,下官不敢因私废公,更不敢欺压百姓。只是
捉拿不到案犯,终究无法给青苏百姓一个交代。」
「那就请柳太守代为安排,我们先去看一看案发现场。不知保存是否完整,
伤亡百姓的尸身可在么?」
「有,有,下官半点不敢怠慢。有些百姓尸身就存放在府衙!」
「甚好,府衙的我们先去看看。」
盛夏之际,虽有药物保存尸身,又有香料掩盖,尸臭味仍然掩不住散开。何
况临时腾出的陈尸之所里足有十余具尸体,臭不可闻。
吴征等人都以面巾紧紧捂住口鼻,林锦儿也坚持要来,吴征不敢违抗,只得
带她一同前来。吴征揭开尸布,只见一具女尸惨不忍睹。不仅满身都是抓痕,下
体均是裂伤,一颗脑袋也被打得面目全非,想来是歹徒施暴之后再以钝器敲击脑
门,杀人灭口。
「好毒辣。」吴征低喝一声,盖上尸布又去查看另一具尸体。
这具男尸同样浑身是伤。比起女尸受到施暴,男尸则更似遭受残虐而死。歹
徒以此取乐并不立刻取人性命,而是钝刀子割肉,活生生将人折磨致死。
「这人是一名镖师,武功不弱。原本是护送商队押镖,于城西六十里无人处
遭逢毒手,同行的五名镖师无一幸免。」柳康平强忍腹中不适解释道。
吴征点了点头,顾盼接道:「五名镖师都死了?歹徒武功不弱啊……」商队
里有武功过硬的镖师,也少不了马匹,五名镖师一个都没逃出来,那便是敌手实
在太强难以幸免。
「盼儿说得对。」吴征又揭开一张尸布问道:「这人也是镖师么?」
「是。」
「嗯。」吴征细看他身上的伤痕,横七竖八,但与上一具男尸的伤痕找不到
什么相似之处,显然不是一人所为。正要再查探下去,忽然吴征与陆菲嫣同时惊
疑一声:「咦?」
这名镖师的小腹上有一道伤口,似剑伤不是剑伤,看上去比剑要宽上些许。
似刀伤又不是刀伤,伤口远没有刀刃的宽。吴征掰开伤口,只见伤人的兵器与招
式均十分奇异,伤口斜而向上。在前一名身死的镖师身上也有一道相似的创口,
当是用同一柄兵刃所伤,只是他伤在胸口。
陆菲嫣与吴征对视一眼,骈起二指做兵刃,凌空挥舞了两下,忽然一个娉娉
婷婷地旋身,二指斜刺而上。一招使完,陆菲嫣愣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是。」
她方才所使的招式并不高明。市井中泼皮打架,压着对方的头再拿着把刀子
乱捅大约就是如此。这样的招式只消习武之人都能轻易破解,断不会被连续得手。
也难为陆仙子一身武功绝顶,去使这样粗鄙的招式。更难为泼皮打架的招式,陆
仙子使来居然同样仙气飘飘,那舒展的肢体上玉乳浮凸,腰肢柔软,更是透出一
股难以抵挡的媚意来。
「柳太守,那些番僧你查过没有?」吴征收回贪看的目光,查完了尸身离开
后问道。
「下官正为此头疼不已,那些番僧日夜为青苏城百姓祈福,在民间声望正隆,
下官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去吧。」吴征看柳康平仍满面愁容,宽慰道:「柳太守不必担心,凡
事总有水落石出之时。这几日要劳烦柳太守百忙中帮我做一件事。」
「吴博士请吩咐。」
「昨日捕快羁押回的嫌疑人中,有一位唤作杨李,同时羁押的还有其子杨文
达,柳太守就替我……」
「下官明白了,吴博士请放心。」料想青苏城就在烟波山左近,这里若是事
端不平,对昆仑大学堂也不是好事。见吴征信心满满,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情,柳
康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些,一时不知该如何感谢吴征,只得再一次长揖到地。
第九章、相辅相成。夜晓晨星
即使连发命案,青苏城在夜间仍旧灯火通明。天空一轮明月,街市上的灯火
像一条条火龙燃向远方。深浓的夜色下人影憧憧的大街清晰可见。护国寺里烛火
如炬,将巍峨的佛塔,林立的殿堂,甚至郁郁葱葱的林木都照的亮如白昼。
吴征站在太守府高高的塔楼上居高临下,俯瞰着这座自古以来就繁华的城池,
目光在夜色里更加深邃。青苏城的难题,其实只消贼人胆大包天还敢持续作案,
就算藏得再深终有一天要露出狐狸尾巴。柳康平急的是命案频发又暂无线索,对
上对下都着实无法交代,再拖延下去,不用皇帝下旨,他自己不死难以谢天下。
吴征身为昆仑掌门,陆菲嫣又是名满天下的绝顶高手,两人既然至此,担下捉拿
贼人的责任义不容辞。
吴征靠在围栏上陷入沉思,顾盼略有不解,等了小半夜后着实忍不住,轻声
问道:「大师兄可是有什么未解难题?」
吴征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盼儿,你喜不喜欢这个世界?」
「嗯?」顾盼不明所以,思索片刻答道:「喜欢,虽然我们身在异乡,坊间
不时也有对吴府的微词,我还是喜欢这里。盛国待我们已经不薄了。」
「不是,我问的不单单是这个。」吴征爱怜地抚着少女额前的发丝道:「我
是问,喜不喜欢这个世界。无论大秦,燕国,还是我们现在安家的盛国?」
顾盼一下子凝重起来低头沉思。陆菲嫣一向与吴征心意相通,她见识广博远
不是顾盼可以比拟,早猜到吴征的难题,此刻目光虽注视了青苏城的另外一面,
也不由竖起了耳朵。林锦儿自问对吴征了解甚深,但听他说起这样的话题,闻言
也坐直了娇躯。
顾盼想了许久正色道:「盼儿其实不懂那么多。盼儿只知道,从小就听大师
兄说,这世上人人都有坏心眼,但总是好人多些,坏人少些,所以这世上才能越
加美好。从前的人吃不饱穿不暖,就有人开垦农田,种养蔬菜家畜,这些人没有
一个是纯正没有坏心眼的好人,他们一样做了好事。所以,大师兄要问我喜不喜
欢,盼儿喜欢这个世界。若不是三国纷争那么多年,这世界一定比眼下还要好得
多。」
吴征咧嘴一笑,开怀道:「我也爱这个世界,不仅因为我有你们!我就觉得,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只要他的坏心眼没有害了谁,都不应该被漠视。唔……这句
话好难说清楚,盼儿懂我的意思么?」
「盼儿懂!做坏事也有大小之别,十恶不赦的大恶人除外。」
「嗯。扬州一带地势平坦,没有什么好躲藏的深山老林。贼人不断在青苏城
左近作案,多半也就躲藏在城里。你看,这里足以俯瞰整座青苏城,贼人只要出
现,就瞒不过我和菲菲的眼睛。」
吴征一本正经,说出菲菲二字时嘴角还是勾起一丝坏笑。他不需回头,也能
察觉陆菲嫣闹了个大红脸,颈后的肌肤一片发麻的感应,估计是林锦儿嗔怪的目
光。
「为难的是,贼人未必倾巢出动。我在想的是,贼人必定又要害人,我们想
一网打尽,那贼人在害人的时候,我们救还是不救?」
顾盼恍然大悟,大眼睛眨了又眨,忽然低声窃笑起来。
「笑什么?」每一名少女偷笑起来,都会眉眼弯弯,手捂双唇,万分可爱。
天生丽质的顾盼更是可爱到了极点。吴征在她鼻尖一点问道,忍不住被少女感染,
也笑了起来。
「没有没有,人家喜欢笑,喜欢高兴还不行?」
「当然可以!盼儿高兴了,大家都高兴。」
女孩子一句我喜欢,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理由。吴征双目一瞥,见陆菲嫣也面
露微笑,略有些紧张的心情为之一畅。林锦儿更是欣慰点头,吴征待人待物自有
他的一套准则,这份宽广胸怀与爱惜世人对女孩儿具有极大的吸引力。顾盼与陆
菲嫣母女俩均为他钟情,虽是逆悖人伦,但经历了昆仑派的一切,在乱世里还有
什么比开心地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呢?她亲眼得见三师姐从前郁郁寡欢,现今却过
得多么舒心。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欣慰。
「大师兄肯定要救,还要救了人,顺手把贼人一网打尽。」
「没有那么简单咯。」作为男子,没有不爱女子对他崇拜的,吴征也一样,
但他还是得时时保持清醒的头脑:「柳太守不是无能庸官,青苏城发生这么大的
事情,属下的衙役已经查到了百里之外的村落还是毫无头绪。八九不离十,贼人
就藏在青苏城内,才方便四处作案。目前来看,那伙番僧的嫌疑最大。番人嘛,
也不是生来就穷凶极恶。西域高原苦寒之地,物资贫乏,连粮米都不好种植。番
人们苦于生计,也就谈不上什么礼仪教化,只消有钱有粮,什么都能做,什么都
敢做。我幼时生活的小山村,还有雁儿在边屯遇见的番军,都是有人自己不方便
做,于是用粮米让他们来做。我猜测这帮番僧来青苏城背后当有人指使才对,否
则千里迢迢,彼此间的佛法又有许多不同,跑这一趟为了什么?」
「霍永宁?」
「嗯。霍永宁!」吴征手一紧,捏得结实的廊木咯咯作响:「昆仑派搬到了
烟波山,青苏城就是个有趣的地方。有贼人作乱,昆仑派不能袖手旁观,说不定
还能诱出我来。若能顺手把我一道儿宰了当然最好,若是不能,探一探虚实也是
好的。」
「我刚刚就在想,能不能捉拿了贼人,然后请祝夫人来施展「离幻魔瞳」,
这帮贼人随手就一锅端了。」
「哈哈,盼儿想得仔细!」吴征赞了一句,道:「不过没有用。就算把贼人
一锅端了,也捉不住幕后主使。宁家躲在地底两百年,现下霍永宁当了皇帝,他
们终于可以抛头露面。这个家族神秘莫测,底子我们一概不知。以霍永宁的心机,
不会只遣番僧,多半有人躲在暗中看着这一切。番僧不会知道是谁,甚至都不会
知道有这么个人,我们大海捞针,想查难如登天。」
「那……总之不能任由贼人作乱!青苏城不安定,昆仑派又有谁敢来?」
「对头!」吴征竖了个大拇指,道:「乱子一定要压下去,至于有人想躲在
后面看戏,我们演出戏给他看就是了。我是还没想清楚,霍永宁从这出戏里究竟
想看出什么东西来。」
「就是,他就算知道大师兄已成绝顶高手,又能怎么样?我们府上本来就有
两位绝顶高手,他又翻出什么花样来。」
「这人心机深,手段毒,不会那么简单的。」
「宁家会不会还有高手?」陆菲嫣倾听良久,也正是她思虑的难题。
「不知道。」吴征愣了会神,摇头道:「一个隐忍多年的向无极已经够不容
易,若宁家还有绝顶高手隐姓埋名……那宁鹏翼未免也太可怕了点。」
提起宁鹏翼,四人一同沉默下来。这人就像个幽灵,盘旋在整个中原大地上
空,即使过去了二百多年,依然阴魂不散,处处都能见到他的影子,处处都是他
的遗毒。
「不会有的。他又不是预知未来的神仙,哪里会知道后人里何时会有多少绝
顶高手。就算留下什么神机妙算,当今的族人也未必听他的。」陆菲嫣温柔一笑
宽慰道,美妇其实不太明白吴征为什么会那么怕宁鹏翼,为什么每回提起这个人,
吴征的神色就特别地阴郁。她只知道这个名字就是吴征的心魔,也是他最为脆弱
的时候。这种时候,他最需要鼓励和安慰。
「嗯,我都明白。就算开天辟地第一圣皇,两百年后也不能掌控世间。宁家
的后人嘴上不敢说,心里可不会再尊重什么古训。」吴征的阴郁转眼即逝,立刻
振奋起来道:「就算他惊才绝艳,到现在还能玩弄世人于股掌之间又怎么样?死
人没什么可怕的。」
顾盼一双妙目在母亲与情郎间来回游移。自小以来吴征待她近乎百依百顺,
她想要什么,吴征极少拒绝。现在想起来,那一顿顿美味的佳肴,还有不厌其烦
的陪伴,吴征都花费极大的心血。这份疼爱让少女乐在其中,也是她一贯以来心
中珍藏的甜美。然而他们都已长大,都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孩童。吴征对她的疼爱
不逊于谁,吴征更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他也有焦虑,会为难,也会疑惑与彷徨。
唯有像母亲一样,像吴府里的的女主人一样,时刻与吴征相扶相携,情感才能更
深,才能真正山盟海誓,天长地久。
吴征沉默片刻,回身向林锦儿道:「师娘,夜已深了,还是早点歇息吧。这
里我看着就行。」
「师娘难道弱不禁风么?」林锦儿微笑摇头,目光深远怀念着道:「莫要忘
了,你可是我亲手救回昆仑山的。」
在吴府一个个都渐渐走出阴霾重焕光彩之时,唯独林锦儿依然凄苦。昆仑派
重建似乎让她死气沉沉的生活燃起一线光明,这一趟出行至今,精气神也大见不
同。
「那……若有争斗,请师娘督战。」吴征最不愿林锦儿死气沉沉,林锦儿难
得饶有兴致,他不再劝说,闲谈间想起一事,道:「春日陛下来烟波山,同行的
费老爷子还赞师娘的武功很好,他都开了眼界。」
燕盛之战时,暗香零落贼党偷袭吴府,留守的林锦儿,冷月玦,栾采晴力保
吴府不失。费鸿曦坐镇紫陵城在暗中瞧得真切,特地赞扬了一番。
「老爷子应该是赞功法好,我的武功人家看不上。」林锦儿摇着头道。
「我都几乎没见过师娘出手……」
话音未落,吴征与陆菲嫣目光一同被吸引,远远落在护国寺门口。夜色渐深,
青苏城左近又连发命案,路上稀少。护国寺平常一入夜就闭了寺门,直到天明才
会打开,夜间绝不会开放。只见四大一小,身着红色僧衣的五人出了寺门。
「番僧。」吴征等四人武功均强,借着月色看得真切。中原僧众,多以灰,
黄两色僧袍为主,袈裟才是红色为底。番僧习俗则截然不同,这五人中四名大的
僧人僧衣有些脱色,唯独那个幼僧衣着光鲜,鲜艳透亮。四人将他围在中间,似
在拱立。
「你说的,他就是番僧的僧王?」陆菲嫣看得真切,依这名幼僧表现出的地
位,吴征所言不差。
「按理来说是的。」吴征言中肯定,却摇着头道:「僧王的地位之高我们难
以想象,在番人心里可不仅是僧众之王这么简单。连番人的皇帝都要听他的,地
位可比咱们中原任何一家寺庙的方丈要高得多了。就算从前的惜儿,也比不上他
的万一。他不会,也不该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但是这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我就不太明白,一名孩童又有什么用?」事
实还未落定,陆菲嫣显然十分认可吴征的猜测,几乎已将贼众锁定在这帮番僧身
上。
「一定有原因的,看着就好。」
只见番僧出了寺门先进了家酒楼,他们不持斋戒酒肉,夜里出寺觅食,护国
寺里的和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五人又几乎沿街绕了全
城一遍,似乎是在不断地祷告,待得三更鼓响才又回到护国寺里。
没看出什么不妥,一夜过去毫无收获。顾盼与情郎呆了一整夜不觉烦躁,就
是大发娇嗔道:「是不是柳太守太勤快了?」
「哈哈,就怪柳太守太勤快。」柳康平治政勤勉,连发命案之后应对得当,
贼人无机可趁。青苏城里近来渐复安宁,只是还捉不到贼人,隐患不小。吴征推
着顾盼道:「盼儿快去美美地睡一觉,小心长黑眼圈,肌肤也粗了。」
少女最为爱惜容貌,也着实有些倦了,闻言急忙告了退。林锦儿也道:「我
也倦了,你们莫要太着急。」留下吴征与陆菲嫣二人。
「柳太守近来查得紧,贼人不敢轻举妄动,也没有目标。夫君之前预料得不
差。」左右无人,陆菲嫣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吴征身边,偎依在他肩头。
近两月来大事频繁,两人已有许久未曾亲近,更不要说有机会独处。吴征更
是大胆,一把就将陆菲嫣抱起横放在腿间。美妇扭了扭身,片刻间羞意褪去,将
整具娇躯全藏在吴征胸怀。
「现在就肯叫夫君了?什么时候在盼儿面前叫?」
「才不,你又没娶人家。」陆菲嫣忸怩道,要在顾盼面前如此亲密,她实在
做不出来。
「那娶了你以后呢?」
「你不要命了?说什么昏话。」陆菲嫣娇嗔道:「娶不娶也没什么,又没有
一定要你娶我,干么去想这些没用的事。」
吴征心中自有计较。在陆菲嫣心里,母女俩只可娶其一,那当然是顾盼,否
则传出去就是全天下的笑料,颜面尽失都是小事。她可以不顾颜面,心中也千肯
万肯,但是吴征的却不能不管。吴征紧了紧怀抱暂且不提此事,道:「贼人既然
没机会露面,只好我们辛苦跑一趟,给他们点机会。对了,二十四桥院那里要把
盛国境内每家寺院都查一遍,护国寺查了没有?」
「还没有,探查要暗中进行以免打草惊蛇,精干的人手不够多,柔姐姐刚刚
接手不久,还有许多事情要熟悉理顺。现在紫陵城左近还未查清,一时顾不到这
里来。」陆菲嫣轻声道:「我们走一趟吧,昆仑派周边都有贼人明目张胆,传出
去了不好听。多找些事情,对你师娘的心境也大有好处。」
「是你小师妹。」
「人家多久都不敢叫小师妹……」陆菲嫣忸怩起来,美妇私下里大胆又放得
开,离了闺房就是另一副模样。尤其这几日与女儿在一块,显得特别矜持,几乎
不敢与吴征挨得太近。
吴征看她的忸怩万分可爱,爱怜道:「近来累了你了。」
「没事。」陆菲嫣摇着螓首道:「知道你心里有我就成了,反正……你又不
会冷落我太久……」
「那是当然!我……」
「你不用多说,有件事我要问你。」
「娘子请说。」
陆菲嫣美眸漂移不定,片刻后鼓起了勇气道:「祝夫人,该把事情和你说了
吧?」
「呃……」吴征抓了抓额角,羞惭道:「都说了。」
吴祝私情被撞破,祝雅瞳与陆菲嫣之间心照不宣。吴征既回吴府,大事情祝
雅瞳不会不说。陆菲嫣知道吴征心中的担忧,温柔道:「夫君莫要担心,更不要
为此事烦心。妾身既知此事,自会想方设法平息争议。夫君也莫要自责,怪就怪
这乱世妻离子散骨肉分离,才有那么多本不该有的巧合。」
「菲菲能明了,为夫很开心。」吴征松了口大气。陆菲嫣以妻子的身份言辞
表态鼎力支持,实在是吴征最大的安慰与助力。
「但是!你不能着急!这种事情,你和祝夫人再聪明,再厉害都解决不了,
最好什么都不要管,连想都不要去想。稍有丁点点的不慎,就要坏事!你得先应
承我,无论如何,等我想个好办法自会安排,绝对,绝对不可自作主张。祝夫人
那里,你也要与她说清楚,她不肯答应,你就逼她答应。总之,你俩务必置身事
外!」陆菲嫣话锋一转,正色厉声道,全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我答应,我娘也答应!」吴征伸出一根手指指天道:「自作主张,哪有什
么主张?我俩是自知理亏,当局者迷,一筹莫展,进退无路了好么?还想有什么
主张,菲菲过虑了。」
「噗嗤。」陆菲嫣看吴征虽想说两句轻松话,却愁眉苦脸着实烦恼,不觉笑
出声来,旋即宽慰道:「这种事情,要在别人府上也不难解决,最多瞒一辈子。
偏生咱们府上又不一样,夫君这个不想亏待,那个不愿欠情。妾身眼下也没什么
好办法,但是慢慢地想,总会有妥善之法让姐妹们都知晓祝夫人之情,再慢慢体
悟理解,姐妹们终能接受的。」
「得妻如此,三生有幸。」
「嘻嘻,坏人。不敢说夫复何求,就说三生有幸。」
「嘿嘿。」吴征自得陆菲嫣之后还是纳了不少新人,夫复何求这句话真的说
不出口。
「妾身……此生不复求,亦三生有幸……」
青苏城一带连发命案,太守柳康平尽遣衙役四面探查之后,贼人隐匿不出,
十余日下来再没出过事。但捉拿贼人的事也毫无进展,这帮贼人仿佛在世上消失
了一样,无影无踪。
长眉如霜的太监劳自得火急火燎地进了青苏城,在太守府前摆开香案,当着
满城百姓的面宣读圣旨,狠狠地训斥了太守柳康平一顿。直把这位到任不算久,
此前也算得民心的太守大人被骂得面如土色。待宣读到限克日破案,否则自裁以
谢苏州百姓时,柳康平汗如雨下。
「限期是哪一日,柳大人自己看吧。」劳自得说话就像唱戏文,曲腔乐调,
每每拉着长音,气氛紧张时这怪异的腔调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柳康平咬牙接过圣旨展开,只见圣旨上仅克日二字,并无具体期限。他狐疑
抬头,劳自得弯腰在他低声道:「杂家临行前,陛下特地吩咐,吴博士就在青苏
城左近,一切听吴博士号令行事。杂家在路上巧遇吴博士时禀明详情,他说不必
再加期限。柳大人,待事情了了,记得好好感谢吴博士大恩。」
「谢陛下天恩。」柳康平捧高了圣旨叩首跪谢。吴征一句不必再加期限,就
饶了他一条命。他也很清楚,有了这个污点,此生升迁无望。陛下虽责罚,对他
也有期许,后续若能处置得当,青苏城太守的官位还保得住。这份恩德,也只有
终生在太守之位上竭尽全力地看护好昆仑派来还。
「吴博士还有些交待,我们进府细说。」
「劳公公请。」
马蹄嘚嘚哒哒,宽大的马车奢华了不少。绫罗的门帘,门边环佩叮当,马车
也被八口大箱子,十余名镖师与六名仆从给围在中央。坐在车门前的丫鬟娇俏水
灵,呼喝起周围的仆从与镖师来娇声萦萦,如水珠滴在玉盘上一样清脆。看上去
像是富贵人家寻了镖师押运红货,货物价值不菲,主人还是放心不下一同出行。
一行人耀武扬威由北往南,顺着官道前行。看看行至青苏城二百余里时,巡
查的官差便将一行人拦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敢拦我家公子?」官差还未说话,丫鬟便叉着腰气呼呼地
叫起来,全不把官差放在眼里。
「你家公子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好教你先知晓,这一路近日有贼人出没,命
案频发!你们从哪里来?带的什么东西?全部都要打开了查过!太守大人下的令,
任何人都违抗不得。」官差被吼了几句火气也冒了起来,唰地抽出佩刀,一副公
事公办的样子。
「你……」
丫鬟柳眉倒竖,刚要发话,只见车厢里伸出一只白生生,几无血色的手臂挥
了挥,一缕男声有气无力道:「琴儿不要多生枝节,让他们查吧。」
「是,公子。」丫鬟鞠了一躬,回头讥诮笑着挥手道:「把箱子都打开,大
人,你可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车厢外忙活起来,大大的木箱打开时吱呀声不断。车厢里吴征捂着嘴暗笑低
声道:「让盼儿颐气指使地扮任性,简直不用演。」
陆菲嫣苦笑摇头,林锦儿也捂嘴低笑着问道:「征儿,为何要在这里亮明身
份?昆仑派就算再衰败,也不是一伙蟊贼赶来招惹的。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征儿始终在猜测,青苏城命案与番僧,霍永宁脱不开干系。柳太守近来查
得紧,就算要配合我们做戏,忽然怠慢了命案太也奇怪,反而会让贼人警觉。若
是普通的贼人,此刻多半不敢再现身,等上三五个月,风头渐渐过去了再出来作
案不迟。唯独我在这里,他们说什么也要出来!」
「霍永宁派番僧来,此事若猜中了,就如你所说,他们一定会出来。」
「对。直接把风放出去,番僧搞不明白那么多,宁家一定会有人现身指使。
只要番人一动,我们这里有一个抓一个,柳太守也做好了准备一并从护国寺里拿
人。正巧一网打尽!」
「我们亲身为饵,也免去过往行商遭贼人毒手的麻烦。」林锦儿终于露出微
笑,对这名从小带大,侠义心肠的弟子十分满意。
「正是。」
「若……确实和这帮番僧无关呢?」
「那就只好我们换个身份原路再走一遍,总要把贼人诱出来为止。」吴征躬
身道:「师娘若是没兴致,这一趟征儿就先送师娘上烟波山,您在门派里等候就
是。」
「不去。都到了这里,师娘当然要征儿亲自带我上山。」
话到此处,只听车门外的传来官差的低声惊呼,他战战兢兢地在车厢外拱手
道:「不知昆仑派车驾在此,请公子恕罪,恕罪。」
丫鬟更是得意,双手叉着腰冷哼了一声,让官差打了个寒噤。所幸车厢内又
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道:「不知者不罪,这一趟我要带些东西上山,若没有别事,
就让路吧。」
「是,是,请公子一路小心,这一带……近来的确有贼人出没……」
「我自会应付。」
「是,是……」
官差唯唯诺诺,丫鬟斥道:「还不赶快把箱子打点好,让我们上路。」
领头的官差带头捋起袖子帮忙整理物品,却回头朝一名随从使了个眼色。那
随从悄无声息地退开,翻身上马而去。他拿出八百里加急的气势打马狂奔,一起
跑出五十里地,人困马乏,幸好把消息也告知在此地的官差,自有人接力飞报柳
康平。官差们不明所以,傍晚最后一名通报的官差入了城,这消息也很快传遍了
青苏城。
吴征一行人满不在乎地迤逦而行,看看错过了宿头,只得在离城八十余里地
的山郊停了车马,就地夜宿待天明再行。
天公不作美,半夜里狂风呼啸乌云密布遮去了月光,滂沱大雨倒豆子般落了
下来。直下得野地里一片泥泞,伸手难见五指。青苏城里兵马不多,近来又连连
奔波,临时调集难以及时出城迎接吴征,一场豪雨更是阻挡前进的脚步。只见天
地间雨幕连绵无尽,连道路都难以看清,也只得等天明后再出城寻找。
等了大半夜暴雨才停,又过了半个时辰,吴征与陆菲嫣忽然一同睁开眼来对
视一眼。轻轻摇醒林锦儿与顾盼后轻声道:「有人来了!菲菲先出去。」
四人都是和衣而卧。陆菲嫣轻轻起身,先将衣物拉得凌乱做匆忙状,又整了
个慌张的神情,掀开车帘警惕地探出半边身子,飞身上了树。
「真的好胆!」林锦儿沉着脸。吴征的预计一一落实,来的必然是番僧。这
大半日的时光,想是尾随番僧而来的宁家人得了消息,便现身与番僧见面,不知
开出了什么条件,才让这伙人冒险前来。
「番僧在西域高原上骄横惯了,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隐忍。他们来江南花花
世界一趟,除了完成与霍永宁的交易之外,多少也想再搜刮些资财回西域以备今
后使用。宁家人不会告知他们真相,只会让他们来送死。」吴征咬了咬牙关,的
确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寻求今日的最优解。
「大师兄是说,宁家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嗯,他一定就在附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我现在察觉不到人,但他
一定在这里窥视一切。」吴征低头想了想道:「宁家可能有什么龟息功之类的秘
法,他提前在这里埋伏好,又是一场豪雨,我也找不出来。」
「为何他能提前来此?」
「一路上,至少有六拨人,看起来都是附近的百姓,有猎户,有农夫。未必
全都有鬼,他们都多留意了咱们几眼。暗香零落在盛国也经营了多年,有些人手
不奇怪。咱们又没刻意隐藏路程,被他提前埋伏也不难。」
吴征面色阴郁,顾盼宽慰道:「等料理了那帮番僧,再把他捉出来,姑奶奶
定要亲手把他打得不成人形!」
「不用。」吴征垂头丧气,他实在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宁家人,但今天却是例
外:「当做不知道,放他走。演戏嘛,总要有人把事情传回去。今后若能坑一把
霍永宁,放跑个小卒也不算什么……」
「桀桀桀桀桀……」怪笑声在山郊里回荡,静夜中特别渗人,声音却又稚嫩
无比,宛若孩童。
「狗杂碎,真是晦气!」吴征啐了一口,也弄乱了衣物匆忙拉开车帘,脚下
一软,险些摔个趔趄,隐含怒气道:「什么人深夜鬼叫?」
「乖乖交出所有财物,再把女人剥光了献上来,佛爷让你死得爽快些!」
还是那个刺耳的童声,操着生硬的口音,吴征定睛看去,一行身着黑衣,共
十八人从树林里现出身来。最醒目的,还是领头的那个孩童。
夏季气候多变,此时豪雨过去,转瞬间星月满天。镖师俱被惊醒,见来人众
多都有些紧张。这家镖行颇有名气,但被吴征临时雇佣而来不知内情,纷纷举起
刀枪朝来犯之敌虎视眈眈。
本就是用来诱敌之用,吴征不愿这些人有所损伤,挥手让他们退下从马车上
跳了下来。他被陆菲嫣精心装扮过,此事一袭单衣长袍,背脊略微佝偻,月光下
面白如纸,气息不畅。
「佛爷?」来敌嚣张跋扈,只着黑衣隐藏身形,也不蒙面,一头短发十分扎
眼。——番僧习俗与中原佛门不同,出家也并不强求剃度。吴征定睛细看领头的
幼童,怪道:「小孩?」
「不是小孩,他年纪不小了,只是得了病。」林锦儿与顾盼装作的丫鬟也下
了车。吴征也看了出来这名「幼童」的古怪,为了装模作样故意不说清楚,当做
两人初次见面。
那「幼童」虽不是什么转世灵童,地位也极高,平日横行无忌惯了,想霸占
妇女,取人性命如吃饭喝水一样。他最忌有人说他先天毛病,当时露出狰狞凶狠
之色,又看着林锦儿与顾盼的如花容颜连连舔着嘴唇,贪婪毕现,狞笑着道:「
佛爷一会儿要你们知道厉害。」
「原来你连侏儒都不是。」吴征云淡风轻地点头肯定道。侏儒症患者虽身形
不再长高与孩童无异,但五官与身形俱会成熟,看上去像个缩小了数倍的成年人,
从脸上也能大约看出年纪。这人身患怪症,连容貌都保持孩童的模样。
「幼童」愈怒,尖声道:「将他手脚砍了,拿过来!」
吴征微微一笑抽出长剑道:「听说青苏城近来命案频发,都是你们做的吧?」
无人回答。
西域高原苦寒,番僧们地位崇高,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手持铜棍,鬼头大
刀等奇形兵刃,狰狞猛恶。吴征一个病怏怏的年轻人,林锦儿与顾盼两个娇滴滴
的女子,他们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十余人欺到身前,吴征青光先展,林锦儿与顾盼各挺长剑与离别钩,月光下
寒光弥漫,惨呼声顿起,顷刻间两名番僧血溅当场,倒地生死不知。
吴征晃了晃上身退了一步,捂嘴磕了两声,面色更白了一分。
番僧亦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今日出门劫掠碰到硬手。只听那「幼童」暴怒,
叽里呱啦骂了一通番语,亲自拿了根铜棍气势汹汹地上前。
「征儿退下。」林锦儿略带紧张喝道。
「不用,一些番僧,还没有资格让我退后。」吴征缓缓摇了摇头,似是一阵
眩晕晃了晃上身,又咳了两声。
「幼童」虽身形小小,野蛮凶顽,但步伐沉稳,那根铜棍比他人还要高上许
多,但拿在手里稳如泰山。吴征面色凝重,平举长剑,有信心不足,依靠身高欺
负敌人之势。
幼童狞笑一声,一抛铜棍,细短的手指像抓花生米一样拈住铜棍尾端。铜棍
本就有六尺长短,被他轻若无物地拈在手里,一时间气势完全盖过了吴征。一寸
长一寸强,铜棍在他手中舞成一团光影笼罩了吴征。
他一动手,番僧们也再度欺上前来,各舞兵刃朝着林锦儿与顾盼招呼。二人
虽是女流,但林锦儿修为精深,顾盼也是高手,在围攻中游刃有余。番僧人数众
多,虽不多时就有一个受伤倒地,仍把二女阻住难以援护吴征。
棍影如山,吴征像被一团风沙卷住的枯叶,险象环生。他甚至不敢拿长剑去
触碰铜棍,唯恐被巨力磕断失了兵刃。那棍身在他左右摇影,数度都贴着衣袂擦
了过去。
激斗中,忽然女声响起:「住手!」
只见顾盼一个不慎,手中长钩被大刀劈中拿捏不住落地,林锦儿失声惊呼,
吴征也方寸略乱被棍影缠上,不得已举剑一架。只见他面上忽然现出病态的嫣红,
长剑被铜棍磕在中央居然未断。但气力不济,幼童发劲一振,长剑当啷落地。
陆菲嫣现身,倩影纷飞,番僧无一合之敌纷纷倒地。她百忙中忽然朝密林一
端看去,一双美眸死死盯住,仿佛那片黑暗中藏着个鬼影。与此同时,幼童砸落
吴征的长剑,吴征空手去夺他长棍。只见幼童伏低身形,长棍如长枪般一指,棍
尖以怪异的角度刺在吴征胸前。
幼童身负怪力,这一棍立时撞得吴征吐出口鲜血。他欺身而进,亮出掌心通
红的小小手掌抵在吴征胸口喝道:「不要动!」
陆菲嫣救援不及不敢贸然妄动,她紧盯的林中人影见良机千载难逢,不管不
顾地拔足没命逃去。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女人!」幼童身陷险境,幸好及时拿住了吴征,局势还
在掌控之中。又被陆菲嫣姿色所迷,心摇神驰。只需以明显领头的吴征为质,不
难叫这些女子就范。
「你想怎样?」陆菲嫣侧耳倾听着厉声喝道。
「想怎样?佛爷想怎样你们不知么?」幼童狞笑道:「先把衣服全扒了!」
「若是不呢?」陆菲嫣候了片刻,眨了眨眼奇道。
「佛爷一个命令你们不听,就卸他一条手臂。」幼童大怒,手上加劲,要吴
征先吃一个苦头。
「那你试试吧。」陆菲嫣将魔眼插回剑鞘,好整以暇地笑道。偷窥的宁家人
已去得远了,戏也不用再演下去。
「这就是密宗大手印?还有龙象功?唔……像你这样的货色,宝瓶功一定也
修了的。」吴征抹去口角的鲜血啐了一口,向前行了一步道:「我说那些死者中
的招怎么如此怪异,原来是你这小矮子杀的人,这就说得通了。」
「你……你……」幼童大惊,他威胁陆菲嫣时已催动大手印,满拟吴征五脏
六腑剧痛饱受折磨。可这人不仅全无反应,连病怏怏之势也消失无踪。幼童察觉
不妥,想要撤回手掌,不想吴征小腹间生出一股吸力,竟将他的手掌黏住了一样,
撤也撤不回。
「你若再厉害些,我就会放你回去,还会告诉你,霍永宁让你们来这里就是
送死来着。可惜你没什么用,番人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啧,可惜了……」吴征连
穴道都懒得点,挥掌横切在幼童脖颈,将他打晕过去。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46
第十章、苦其心志,百业争鸣
一夜之间,青苏城里掀起偌大的风浪。官民在拂晓包围了护国寺,将所有番
僧捆绑捉拿,天明即在太守府前公开审判。
百姓们惊讶地发现,近来在青苏城作乱的就是这帮喇嘛,意想不到的佛面在
外,蛇心在内。好在柳太守动作够快,将这帮案犯一网打尽还青苏城太平。
案犯一一审问,从午后直到午夜,番僧们抵赖不过,一一交代了犯罪事实,
俱被挑断四肢筋络后重枷收押,待公文备齐,一同用囚车装了送往京城,以正刑
罚。
被监押看管的无辜百姓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提心吊胆了一整日。至夜间终于
有牢头回来,狱吏见了忙问道:「大人,如何了?」
「查清了,都查清了!狗娘养的番僧,累得一府上下没日没夜,老子半个来
月没着家,命都去了半条!他娘的,老子亲手挑了两名番僧的脚筋,火气半点都
没下去!」牢头咕咚咕咚喝进去大半壶的水,抹了把满脸大汗,拍着腿道:「赶
明儿得了空,再提几个番僧出来,老子要把他们的贱手一根一根地剁下来!」
监管的百姓听得牢头狠毒的手段,胆战心惊间还是齐声欢呼起来。
「你们莫要着急,也莫要太得意。这次的案子太大,谁也轻慢不得。现在首
恶已落网,还有没有从犯尚未查明。你们若没有做过坏事太守大人明察秋毫,不
会冤枉你们。若是作奸犯科勾结贼人,嘿嘿,莫说太守大人,老子第一个就放不
过!」
「我是冤枉的!」
「大人,我冤枉!」
「都给老子闭嘴!」牢头一声厉喝,群起的喊冤声立止,他狰狞道:「冤不
冤枉,自有太守大人定夺,你们喊什么?都给老子老老实实地呆着,谁要敢在这
个节骨眼儿上添乱,老子保证他一辈子都别想踏出大门半步!」
监房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牢头满意地露出森森白牙一笑,朝狱
卒点了点头,迈着八爷步离去。
「爹,太好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稚嫩的童音响起,杨李却打了个激灵,赶忙捂住孩子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
:「别多话!」
监牢这种地方对老百姓有莫名巨大的威慑力,山高皇帝远,多少人含冤莫白
枉死在牢里?就算当今圣上爱民如子,也有好些年没听说哪里有冤案发生。但身
在牢中,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杨文达默默点了点头,父子俩尽管再多话节外生枝,对视的目光里全是希冀。
似乎天明之后,两人就能洗得清白,开开心心地携手归家。
这一夜监房里几乎无人睡着,大多人半倚着闭眼假寐。就算倦极了睡上片刻,
也是不久就醒。天明后房门的吱呀声响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狱卒点了三个名
字,将他们提了出去。
从早至晚,一批批的嫌疑人等被提走后再没有回来。从狱卒的交谈里可知大
都洗脱嫌疑,柳太守还赏了些银钱做这几日补偿之用。偶有那么两三人语焉不详
或是本身就有重大嫌疑的,全都直接下了狱。反反复复又过了三日,整座监房里
百余人几乎都提了出去,唯独剩下杨家父子二人。
「柳大人倦了,今日到此为止。我们也歇一歇。」牢头满脸倦容,眼圈乌黑,
说了句话在监房的木床上倒头就睡,片刻间鼻息如雷。
杨家父子面面相觑。这三日来从希冀到紧张,现下已全是恐惧。
「爹,会不会……会不会……」杨文达瑟缩着小小的身体。他念过书,人又
机灵,比父亲懵懵懂懂只知打渔晒网精细得多。柳太守近日提审,按着监房里先
来后到的次序。父子俩被收监之后还有二十余人陆续被带到此处,可轮到他二人
头上时偏偏跳了过去。后到的二十余人已全都提审完毕,整座监房里空空荡荡,
只剩下牢头狱卒,还有就是父子二人。
「不会的,不会的……太守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我们老实本分,什么都没做
过……」杨李喃喃自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足无处安放,一会儿紧握,一会
儿抹汗,一会儿哆哆嗦嗦。
杨文达毕竟年纪幼小,见父亲惶恐,也六神无主,眼泪夺眶而出。只是牢记
着父亲的话语不敢放声,死死咬着牙关唯恐激怒了牢头,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这一夜过得格外艰难,父子俩片刻不曾入睡,心惊胆战直到鸡鸣唱响,又到
了日上三竿。两人已倦极,还是半点睡意没有。监房大门再开,父子俩一同打个
激灵站了起来。狱卒迈过门槛,摆开一个食盒阴笑着道:「你们俩,速速吃了上
堂去。太守大人已起身,敢误了事,要你们好看。」
米饭白得发亮,两样素材也炒得十分精细,居然还有两只酱焖鸡腿,喷香扑
鼻。父子俩担惊受怕了一夜,早就饥肠辘辘,但一见鸡腿杨李便瘫倒在地,杨文
达更是再也憋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吵什么!」狱卒恶行恶相厉声喝道:「辣块妈妈,太守大人恩义,你们还
要不识抬举!」
杨文达的哭泣声怎么也止不住,一碗「断头饭」已是吓破了这对父子的胆,
杨李也不由悲声啜泣起来。任由狱卒如何喝骂,监房里始终哭声震天。狱卒大怒,
一脚踢翻饭菜,从腰际抽出鞭子来举手就要抽打。
「别打。」牢头也极是烦躁,但仍阻止狱卒所为不耐烦道:「大人就要提审,
打了公堂上不好看。回头再收拾便是。」
狱卒愤愤不平收起皮鞭,似是受不了震天的哭声,与牢头一同离去。
这一哭不知多久,父子俩情绪稍定,杨文达拿起打翻在地的鸡腿略微拍去尘
土道:「爹,您饿了,先吃些吧。」
「吃,好孩子你也吃!」杨李夺过鸡腿塞在杨文达嘴里,捡起另外一只发狠
地放在嘴里大嚼,含混不清道:「就算要死,也做个饱死鬼。」
危难之际,人之情绪最易大起大落,父子俩方才痛不欲生,这一刻又似满不
在乎,什么也不管了只先填饱肚子再说。
刚嚼了两口,狱卒又打开监房给他们开了门锁喝道:「出来!太守大人提审
你们二人!」
父子俩腾地站起,目中怒火万丈,心中大骂贪官污吏不分青红皂白,枉人性
命。他们将手中鸡腿一扔,齐齐夺步离去。
公堂四面有些阴暗,天井里又有一大片天光投下,正照在匾额「公正廉明」
四个金漆大字上。柳太守端坐堂上,见杨家父子来到,与身边的师爷低声几句,
挥了挥手。那师爷道:「今日只审二人,照例开了公堂,由百姓旁听以证公平。」
公堂大门吱呀呀地打开,门口左右各贴着幅獬豸法兽图,威严而压抑。早早
聚集在此的苏州城百姓呼啦啦涌进数十人,围在公堂两旁。
柳太守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仍是嘶哑道:「堂下何人?」
「大人,小人杨李与子杨文达,城北杨家村人士。」公堂上的情景让父子俩
大感意外,太守大人语声温和,还让诸多百姓旁听,丝毫没有要冤枉人的迹象。
两人心中又起一线生机,对柳太守的观感也好了许多,齐齐抖擞精神伏地答道。
「杨李。」柳太守念了一声,翻开本簿册以手指着细读一遍,接过师爷呈上
的证物银两翻来覆去的观看,又弹了几下问道:「这是你的?」
「是小人的。」
「是一位公子赏给我们的。」杨文达待父亲答过之后,赶忙也答道。
柳太守瞥了杨文达一眼后,还是将银子翻来覆去地看,忽然双目一翻问道:
「杨李,本官问你,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一……一锭十一两三钱的银子。」太守大人看着和蔼可亲,问话也不粗声
大气,可就一个眼神,远比凶神恶煞般的牢头狱卒更让人害怕得多。杨李原本满
心怨气,进了公堂后又升起希望,怨气退散了不少,被柳太守一个眼神登时又吓
着了,结结巴巴地答道。
「不是普通的银子呀。」柳太守弹了弹银锭,隐隐有叮叮的声音发出,他举
起银锭晃了晃道:「这是官银熔开之后第一手铸造的银子,依本官看,时长不会
超过半年。」
那银锭在阳光下银澄澄的亮光四射,远不像有些流通久了的银子色泽发黑。
柳太守又道:「堂下可有钱庄的百姓?可拿去鉴定。」
「大人!小人是汇通钱庄的朝奉,大人目光如炬,这锭银子铸成不会超过半
年。」
「嗯。」柳太守点了点头,斟酌片刻道:「杨李,不是本官为难你,好叫你
知道,这次番贼作乱,劫财劫货伤人无数。其中就有京城红花镖行押送的一批银
两被贼人劫去!番贼已落网,银两也大部分追回,这两日点算下来,还余五十六
两七钱共五锭银子下落不明……」
杨李越听越是毛骨悚然,冷汗浃背。柳太守又沉吟道:「你最好想想清楚,
这锭银子是从何而来,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从实招来。」
「大……大人,草民冤枉……」杨李大骇,连连以头顿地大声呼起冤来。
杨文达一样频频磕头,他虽年幼,也知事态严重,再不敢说话。
「是否冤枉不是你说的,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才知你是不是。」柳太守
不为所动,一拍惊堂木喝道。
「大……大人,贼人做的乱,只消……只消问问贼人是否与爹爹有关,是不
是……是不是就能洗脱嫌疑?」杨李六神无主,杨文达似被逼得急了,想起听课
时的许多故事,灵光一现问道。
「贼人的话,你信不信?呵呵,若是贼人说这锭银子是他们劫的呢?」柳太
守目光一闪,收敛嘴角笑容问道:「难道本官要依贼人的话定你们的罪?番贼不
是好东西,临死前想拉你们两个垫背,也未可知。」
「这……」杨文达毕竟年幼,垂头丧气不知再说什么好。
「杨李,想清楚了没有?快给本官从实招来!」惊堂木再响,震颤人心。
杨李全身一抖,跪也跪不住瘫软在地。柳太守双目一瞪,衙役的威~~武~~呼
喝声响起,水火棍敲在地上更是骇人,仿佛作势欲打。
「我来说。」杨文达抹了把眼泪,与父亲对视一眼,杨李万念俱灰地点了点
头,由得他去。
杨文达咬着牙关,将这锭银子的来源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惊恐之中说话
断断续续,但将当日如何打渔途中遇见吴征买鱼,吴征又如何看上去心情极佳打
赏了银两,甚至双方的交谈,当日打了多少鱼,吴征又买了多少鱼,什么鱼都说
得一清二楚。
小小孩童难以学会说谎,说得如此有条有理多半不是假话,还可见他记心甚
佳。围观的百姓多生起怜惜之情,交头接耳不断。
「可真?」
「大人,小人句句属实。」
「本官没有问你,小孩,你年幼无知,此事与你无关,再敢插嘴,休怪本官
无情!」柳太守一拍惊堂木,将杨李吓了一跳道:「杨李,此事可真?」
「句句属实。」太守大人要杨文达闭嘴,否则要上刑罚,杨李吓了一跳,忙
强打精神答道。
「可有人证?」
「这……启禀大人,当时周围无人,委实没人再见到,可小人的的确句句属
实……」
「住口!」柳太守猛然沉下脸道:「兹事体大,岂能凭你一面之词?眼下你
全无人证,物证却又在此,还敢说你句句属实?来人!」
「在。」水火棍又在公堂上齐刷刷地敲了起来,威势十足。
「用刑!」
惊堂木啪地一声大响之下,令箭旋即丢在地上,杨李面如死灰坐地垂泪摇头。
衙役将他按倒在地就要用刑,只见杨文达扑在父亲身上。
「小孩,你可知在公堂之上胡作非为,该当何罪?」柳太守铁青着脸,挥手
让衙役暂缓。
杨文达不敢说话,只是连连摇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
「你有话要说吗?本官现下准你说。」
「大人,爹爹常年操劳有病在身,小人愿替他受刑。」
「呵,你小小年纪倒有孝心。国有国法,你吃不住,快些让开吧。」
「小人心意已决,请大人开恩。」
「你!」柳太守怒气升起,低声喝道:「小孩,本官念你年幼,又一片孝心,
本不愿将此案牵连到你。你却一意孤行!可知你爹爹犯的是什么罪?」
「小人不知。」
「若说不清银两来路,便是番贼同犯,不日就要问斩。莫不成你也替得么?」
柳太守冷笑一声道。
杨文达面色刷地发白,杨李被按在地上也是连连挣身,但是衙役用力甚大,
他头脸都被埋在地上,难以发声。
「怕了?怕了就快快让开!」
「大人,养育之恩不敢忘,爹爹的确是冤枉的,小人愿以身代刑。任何刑罚,
小人愿一力承担,请大人开恩。」
公堂上一时无声,围观的百姓多露出不忍之色。但青苏城百姓对番贼恨之入
骨,杨李这锭银两的来历又太过蹊跷,也无人说得出道理。
「大师兄,会不会太过分了些?」女子戴着顶斗笠,垂下的纱帘遮住了容颜。
「有点,嘿嘿,有点。」回答的男子声音里全然掩饰不得喜不自胜,他悄声
道:「够了,够了,莫要再折腾他们爷儿俩。」
正巧柳太守发怒,正呼喝衙役将杨文达从杨李身上拉开。孩童哭叫,老人垂
泪之际,只听一声女音脆生生道:「且慢!」
嘈杂的公堂凄声阵阵,这一声女音宛若林籁泉韵,洋洋盈耳,说不出地好听。
「堂下何人喧哗?」柳太守皱着眉,嘴角却有如释重负的笑意。
女子取下斗笠露出容颜,拱手道:「大人见谅,小女子昆仑顾盼,来这里做
个见证。启禀大人,这锭银两,是我掌门师兄赏给杨家父子的。杨文达所言字字
属实,若大人信不过……」
「有顾仙子证词,当然信得过。」柳太守抚掌之下,围观百姓俱都欢呼起来。
顾盼在昆仑派理事虽只数月,早已名满青苏城。以她的品貌武功谁人不喜?
青苏城里为她癫狂的公子哥儿都不在少数。今日在公堂上一露真容,又替杨家父
子正名,迎来彩声不断。
「见过顾仙子。」杨李被放开,老泪纵横,扑腾跪在顾盼身前。
「仙子姐姐……」
「起来起来。」顾盼拉起杨李,又朝杨文达一瞪眼道:「不许胡说!」
一场审案皆大欢喜,柳太守也有了说辞判案,百姓们欢呼而散。顾盼朝父子
俩低声道:「你们随我来。」
带着父子俩离开公堂,转向太守府后院。杨李与杨文达满心疑窦又不敢多问,
尾随着一直到了后堂。顾盼推开房门道:「进来吧。」
屋里坐着五人,当先迎迓的正是吴征,他笑容满面地拱手弯腰道:「杨老受
惊了,快快请坐,文达,你也来坐下。」
「公子。」
杨李又要跪地,被吴征一把拉住歉然道:「是我考虑不周,让杨老受了委屈,
不必多问,前因后果,我自说与杨老听。」
笑吟吟的陆菲嫣他们父子俩也曾见过,一脸欣慰的林锦儿却是面生。还有牢
头狱卒也在,正朝着他们点头哈腰陪着笑脸,更加让人疑惑。不一时柳太守也疾
步赶来,一见吴征就拱手道:「恭喜吴大人。」
「哈哈哈。」吴征笑开了花还礼道:「有劳柳太守。」
一干人坐定后吴征才将偶遇衙役在山村办案,提了杨家父子来青苏城。吴征
对杨文达的聪明伶俐印象颇深,又见他人品端正,存了考校之心一事说了个清楚,
又道:「柳太守是应我要求,刻意为难你们,望杨老不要往心里去。」
说完吴征又取出两锭足有百两重的大银分赐给牢头和狱卒,打发他们先行离
去。这二人原本接了柳太守的密令尚不知何事,只知要吓唬杨家父子。听吴征之
意居然是要收徒!昆仑掌门亲自要收的徒弟,未来不可限量,哪里是他们开罪得
起的?待在这里当真如坐针毡,忙领了银子,又对杨家父子赔了诸般不是,得了
吴征的保证后才放下心离去。
「这……这……」大起大落,刚刚还要掉脑袋,眼下却是昆仑掌门在考校人
品,隐隐然似有收徒之意,可谓喜从天降。
「昆仑派收徒已有数月,文达天资聪颖,杨老为何不让他去应个名?」
「这……我们平头百姓,哪里配得上昆仑派……」
「哈哈,好吧。」吴征也知道百姓多有怯懦之心,不敢去想些鲤鱼跳龙门的
好事:「我正好要上烟波山。两位就在这里歇息三日,三日后一同去昆仑派看一
看。」
三日后的清晨,吴征接了杨李父子,陪同林锦儿一同在天湖渡口乘了船,踏
上烟波山。上一回吴府春游时这里还是禁地,偌大的一座岛就吴府上下十来人。
几个月过去,这里的气象已自不同。但见岛上有炊烟袅袅升起,更有许多人影来
回忙碌。山腰处大片大片的农田都已开垦完毕,各式庄稼,果树在肥田里栽满。
叶冒嫩绿,枝抽新芽,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师娘您看,这里是我们昆仑派的渔场。」吴征指着天湖岸边一排刚搭建不
久的渔家道。
「渔场?是要打渔么?」林锦儿奇道。
「不是。杨老,您是打渔的大行家,渔获每日相同么?」
「公子说笑了。」杨李看水面上漂浮的渔网目不转睛。那些渔网沉在湖中,
四面又各自系在一艘艘轻舟之上。小舟应是下了锚,任由波涛激荡也不飘走,看
上去形似一个个水中的箱子。杨李疑惑着答道:「打渔要看天吃饭。偶尔一天能
捕得三五十尾,有时从早到晚也未必捉得两三条。更多的是一尾都打不着。老汉
打了一辈子的鱼,一月能收获五六十尾都极不容易。」
「这就是了。」吴征朝杨文达招招手道:「文达,考考你。想要吃肉,除了
上山打猎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公子,打猎也要靠天吃饭,还是畜养的好。」
「说得好!」吴征赞了一句,道:「天湖水好,打捞的鱼儿一只只都肥美可
口。守着这块风水宝地,若不加以利用才是暴殄天物。」
「公子的意思是……在湖中养鱼?」杨李是此道行家,不可思议地道。
「有何不可?」
「天湖这般大,就算,就算养了,还是难以捕捞……公子赎罪,小老儿不懂。」
「若编织巨网直沉湖底,在网内投放鱼苗,借天湖之水养育鱼儿,待长成之
后取网……杨老以为如何?」
杨李目瞪口呆,又如醍醐灌顶。漂浮在湖面的渔网每一张都有十余亩大小,
足够鱼儿的游动空间。鱼儿借天湖之水养育,又游不出渔网,收成起来又是稳定,
又是简单。他激动跪地道:「公子真神人……」
「没有那么简单。」吴征赶忙一把搀住道:「渔网做得再大,空间毕竟有限。
一方网箱里能投放多少鱼苗,每日还要不要喂食。鱼儿也自有习性,有些爱在水
底,有些又在水面。一只网箱要投放哪些鱼苗,可莫要自相残杀落得一场空等等
等等,都待试过了之后,才做定论。」
「征儿做这些又是为何?」林锦儿不解问道。养殖鲜鱼固然有许多门道,但
昆仑派做得太过精细让人想不通。
「当然是普惠世人。这里不仅是昆仑派,还是昆仑大学堂,不仅是武功,还
得包罗万象。」吴征又遥指渔排道:「学堂里招收了许多弟子之外,也延请了许
多经验丰富的渔人,他们在这里也做传道授业。我们昆仑大学堂,只要有一技之
长便可为师,只要有心学一技之长便可入门,绝不限定于哪一种。」
林锦儿仍有许多疑问未解,但眼下刚刚上岛,不知道还有多少新奇事物未曾
看见,也就不再多言。
吴征向杨李道:「杨老,有没有兴趣留在烟波山?你本就有打渔的专长,熟
知鱼儿的习性,若是不喜欢养鱼,专门传授打渔的技巧一样可以。」
「公子恩德,不敢不敢。」杨李这样的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没出过几回村落,
让他教书育人一时哪里能接受。吴征也不强迫,微微一笑,领着众人继续前行。
湖岸边又是连片的果园,桃,梨,李子,柿子等等不一而足。十余位年长的
农夫带着二十余名年轻学子,不住指指点点,时而又拉下些树枝详说着什么,似
是在授课。
「杨老你看,他们从前也不过是养了一辈子果子的果农,我师弟四处奔走,
延请了来传授育果之法。再过个两三年,待这些果树长成,可以想象果实累累结
满枝头的盛景。他们在这里授课,昆仑派不会亏待他们。这些学子学成之后,不
论是留在烟波山,还是回归乡里,都有一份足以谋生的好手艺。于人于己都是好
事,也是积德的善事。」吴征笑吟吟的,他自信随着杨李了解越多,必然会留在
烟波山。杨文达年幼,要让父子俩都没有太多记挂,一同留在这里最好。
杨李大感触动。不仅是昆仑大学堂行事风格奇特,且还全是做善事,吴征的
为人秉性也可见一斑,不是待他们虚情假意。吴征知道他心中正惊涛骇浪,也不
强逼,只领先一路走下去。
渔场,果园,农田,每一处都有经验老道的行家里手带头,学艺者更是数不
胜数。至于朗朗的读书声,风声呼呼的习武声,甚至还有医者教习更不用说。林
锦儿心中疑惑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问道:「征儿,这些技巧都是惠及民生的大
好事,师娘只想知道,征儿的意思难道要笼络总结,再传遍天下么?」
「是。昆仑派里除了独门的武学要严选弟子,非亲传弟子不授之外,其余的
技巧,弟子都有意布及天下,令百姓丰衣足食,老有所养,幼有所教。」
「这……恐怕难了。口口相传不知要多少年,学艺者也未必都能大成,说不
定回乡后还教得歪了,惹出祸事来。」学无止境,光靠在昆仑大学堂几年的学艺
哪能尽数掌握其中的奥妙?林锦儿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有不肖子弟回了乡自以为
能,教得整个乡村颗粒无收,善事就成了业果。
「师娘放心,弟子会一一编撰成册,流传天下。」吴征不在意地道。
「啊?」不仅林锦儿,连陆菲嫣,杨文达都惊呼起来。除了不明所以的杨李
与窃窃偷笑的顾盼。当今世界,书籍出版印刷极难,就连文风鼎盛的盛国,每年
聘请手艺精湛的雕版师傅从年头忙到年尾,一年下来也不过出新书三十册。吴征
想要三百六十行地传道授业,要请多少师傅,忙上多久?
「师娘不必多问,此事还没成不可说。」吴征神秘一笑,一行人正行至一处
庄园,他遥指道:「待这里大门一开,此事易如反掌。」
庄园大门紧闭,更有十余名祝家高手围绕四周,若无吴征或是顾盼的允可,
一切人等皆不得出入。庄园的空地上红,青,黑,朱砂,紫砂等等诸般泥土成堆
分类摆放。六间瓦房上的烟囱正冒出黑色的烟雾。
「盼儿,进展如何?」
「我回紫陵城的时候,样品已制了出来,堪堪可用。」顾盼像只骄傲得意到
极点的小凤凰扬着头道:「这些泥瓦师傅一个个手艺都精湛,正在调整配方,试
出最坚韧耐用的方子来。照我预计呀,不需半年就可定下,之后就是……嘻嘻…
…」
「好。」吴征一拍掌大喜,脸色发红激动道:「说实话,我都等不及啦。」
吴征极少如此激动,陆菲嫣与林锦儿看得好奇,顾盼却贼兮兮地笑道:「是
等不及见它问世呢?还是等不及要去提亲?」
「呃……都有,都有,哈哈。」吴征大笑一阵,对林锦儿道:「师娘,这里
的东西制成之后,弟子要用它去倪府提亲,求娶妙筠小姐。」
倪家是盛国名门,倪畅文高官厚禄,更是文坛领袖。倪家也是费鸿曦的外亲,
身份地位尊崇半点都怠慢不得。倪畅文见过吴征之后,对这门亲事已是允可。但
允可是一回事,迎娶又是一回事,吴征务必面子做足才行。
「一件东西,就能迎娶倪姑娘?」
「两件,其一在家中已备下了,为倪家光耀门楣,另一件就在这里,待出世
之后令倪家光宗耀祖。」吴征信心满满,口气简直要吹破了天。
「师娘等着,看看是什么好宝贝。」
一行人迤逦而行,终于攀上烟波山顶,立在昆仑派山门前。林锦儿见这座巍
峨气派的山门,门内崭新的屋宇,百感交集。点香燃烛,林锦儿当先,吴征让杨
文达也跪下一同祭奠昆仑派列祖列宗。撤去了香烟,一行人又站在山门前。
楹联豪气纵横,联旁的石碑两行字同样振聋发聩,杨文达看得神游方外,反
反复复地低声默念。
「文达。」
「弟子在。」
「嗳,别乱说话,你眼下还不算昆仑弟子。」吴征笑骂一句,这孩子的确聪
明,也毫不掩饰心中的渴望,大有认定了目标就一往无前的架势。他拍拍杨文达
幼小的肩膀道:「我来问你,你若是加入昆仑派,今后最想做什么?」
「为国为民,我想做大侠。」杨文达双目发光,攥紧了双拳坚定道。
「好志气。」吴征赞许点头,又瞥了杨李一眼,再向林锦儿一颔首施礼,转
声低沉问道:「那,若是天资所限,无论再怎么刻苦用功都成不了大侠,又该如
何呢?」
天下之大,绝顶高手不超两掌之数。大侠更要品行端正,扶危济困,百姓景
仰,哪里是那么好做的?武者之间客气,彼此间会互称什么大侠,某某女侠。可
真正当得起大侠二字的,从古到今世间又有多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气势之
磅礴令人神往,但个中之难,已不是仅仅刻苦用功就能做到。
「我……我……」杨文达如遭雷击,头顶两行汗珠转瞬流了下来没入眉心。
他呆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又似陷入沉思。
不仅是他,林锦儿也大受震动。听闻吴征留下这两行字迹后,她心中还有些
不以为然。昆仑派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自当以大侠为己任,忽然多上一句小侠,
气势上弱了许多,也显得毫无必要。
「成不了大侠又该如何?成不了大侠又该如何?」林锦儿低头深思,豁然醒
悟又抬头看向吴征。不知何时,这位她从小带大,视同己出的少年已成长到眼下
这般模样。如此了不起,如此深谋远虑,又有一颗那么温暖的心。
杨文达站了好半天,才惊醒过来朝吴征跪下道:「公子,我明白了。」
「说说看。」这一次吴征没有扶起他,只在孩子面前标枪般站立,仿佛进行
一场神圣的仪式。
「既入昆仑,无论今后成就如何,都要有一颗侠心。天资所限不能成大侠,
就做力所能及的事。除暴安良,遇不平事惩恶扬善,若天下清平,就以胸中所学
教百姓谋生之能。除暴未必非要用武功,笔杆子也行。安良未必是良善百姓受了
欺负才能安良,授人一技之长也是安良。无论侠之大者还是侠之小者,都以侠义
为先。」
「文达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没有,文达谨记在心。」
「好。列祖列宗在上,我吴征以昆仑掌门的身份,收杨家村人士杨文达为昆
仑派入室弟子,即刻起列昆仑派门墙。」吴征抚着杨文达的头顶庄严道:「望你
时时刻刻记得今日所言,为国为民,除暴安良。更要牢记在心,人一旦拥有超越
常人的力量,极易忘乎所以。你要善用昆仑的武学,善用自己的力量。今后若成
了穷凶极恶的恶徒,师门饶不了你,天下英雄也饶不了你。记得了?」
「谢师父教诲,弟子记得了!」
杨文达刚要磕头,吴征腾地跳在一边笑骂道:「谁说你是我的弟子了?这孩
子……我昆仑掌门不能随便收徒,当了入室弟子,还得再看一段时间,否则出去
闯祸丢了我的脸可不成。」
「哟,修为高了口气也渐长啊!」朱泊带头,领着戴志杰,杨宜知等从山门
后鱼贯而出,笑眯眯地打量着二人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吴征陪着笑,拉着杨文达道:「快去见过太师祖,还有各位师长。」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没好事,清净不了多少时候。」朱泊受了个结实的大
礼,解下腰间酒葫芦抿了一口道:「怎么,回来也不多呆几日?就这么把孩子丢
给我老人家?」
「师祖,弟子诸事繁杂,呆不了几天,这孩子今后就有劳您老人家。」
「去!」朱泊啐了一口,摸了摸杨文达的根骨点了点头道:「身子骨够结实,
天资料想不差,还成,乖徒孙有点眼光。」
吴征在山门口与杨文达交谈多时,一众同门都甚喜这名新弟子。昆仑有后,
本就是山门的大喜事。吴征首肯,朱泊附和,这事就算成了。
「不是好孩子也不敢领上山来不是?」吴征谄媚道:「师祖有什么事尽管吩
咐他,千万莫要客气。」
「老子知道。孩子你过来。」朱泊唤过杨文达,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捋须道
:「你先去做顿饭来看看。」
「啊?」
不解声中,一片欢笑回荡在山门,也不知昆仑派的先辈们是否看见听见……
第十一章、三生之约。万里同行
亘古奔流的葬天江,随着春夏二季的潮汛过去,江流渐渐平缓。又是一年风
调雨顺,秋高气爽时瓜果丰收,然而中原大地的汹潮远比暴雨连绵决了口的葬天
江还要可怖得多。
燕国调兵遣将已有数月。北方草原的胡人被打得支离破碎,生计堪忧,再无
力南侵。征战草原的骁骑陆续被抽调南下,厉兵秣马。然而一年多前的燕盛之战
被盛国偷袭吃了大大的暗亏,对新登基踌躇满志的燕皇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
燕国皇廷里也有反对之声,近年来连年征战,国力消耗甚巨。盛国趁冬季突袭,
又让葬天江边五十余座城池误了春耕,一整年颗粒无收。仅靠着关中一带的粮食
收成,不足以支撑一场国战的巨额损耗。
原本燕国收缴了祝家资财之后,仓廪充实国库满满,但经前年燕盛一战又亏
空了大半。这一场国战若不能取得全胜,整个国家的府库钱粮都要受到深远的影
响。
新登基的燕皇也曾犹豫过,彷徨过,最终还是力排众议。圣命大将军丘元焕
为兵马大元帅,太仆、征南将军蒯博延为前部先锋,起大军共四十万征讨盛国。
一时间,沿江的十余座城池里人马如蚁聚,战船密布江面,旌旗如火,耀武扬威。
早有防备的盛国屯军于夷丘,厄口,柴郡,濡口四城,与燕军隔江相望。
葬天江延绵万余里,几乎横跨整个中原大陆,但江流涛涛,适于大军横渡的
也不过这几处地方,其中夷丘更是重兵守护。葬天江自江州向东,一路穿过连山
叠嶂,回旋湍急,一直到了西陵峡口方才平缓。夷丘城正在这个峡谷口边,可谓
扼守葬天江之咽喉。无论防燕还是防秦,都是重中之重的要害之地。
燕盛两国烽烟四起,唯独大秦按兵不动。霍永宁夺取江州,彻底将梁家斩草
除根之后,大军屯于江州诸郡。但据探子的回报,秦军就地休整屯田以期恢复国
力,也不置办战船,大体是个坐山观虎斗,借机休养生息的意思。
「跟料想的差不多,霍贼无力用兵大军不动,只会看情况捡些便宜。」
「那且暂不去管他。燕国那边怎么样?」
韩归雁抹了抹额头的香汗道:「燕军来势汹汹,看样子,栾楚廷出了血本志
在必得。」
「那……」
「尚不知燕军何时开战,按时刻来算不会太久。蒯博延这个人用兵凶悍狠厉,
我猜测一开战就成决战之态。」韩归雁对战事并无把握,说话时不无担心。
「不用猜测,必然的。」吴征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道:「玦儿说过,栾楚廷
这个人心气极高,有点好大喜功。燕国历代皇帝勇武,他新皇登基就吃了亏面子
搁不下,这次动兵背后给丘元焕蒯博延授意都少不了。蒯博延也急着要接丘元焕
的班,这一战必然惨烈。」
冷月玦当年差一点就成了燕国的太子妃,现下说不定就会是皇后。结果被吴
征窃了芳心,在成都还惹得吴韩二人好大一阵不愉快。韩归雁白了吴征一眼道:
「而且燕军用兵的天时不太久。待来年三月葬天江源头冰融雪化,春水涨江池,
燕军还不能在江南站稳脚跟的话,自然要退去。短短五六月的时间,正巧是蒯博
延的用兵风格,快,狠,凶悍。上一回吃了亏的可不仅仅是新帝栾楚廷,初出茅
庐的蒯博延也没能建功立业。嘿,这君臣二人都憋着一口气,有点一拍即合的意
思。」
「反正二哥在,沿江一线本来就有地势之险,暂时不用担心。对了,二哥安
排了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燕盛两国磨刀霍霍,吴府上下全都按兵不动,
吴征多少有些坐不住。
「你们都听我的,眼下不是时候,不着急。」韩归雁背着双手踱步,一副吴
府大夫人的架势威严道:「好钢用在刀刃上,军士搏杀的事情,还未到紧急时刻
用不着我们。」
今日吴府上下气氛凝重,众人看她装腔作势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打趣了一回,韩归雁又伸出细长的纤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道:「暂不能确
定燕军在搞什么名堂,厄口,柴郡,濡口三城都囤有重兵,唯独夷丘一带兵力少
乏。照常理论,从这一带渡江仅次于柴郡渡口,燕军也该有重兵在此,就算不渡
江也要守好关隘。」
「那肯定是有什么名堂了,猜不透的话,我们可有应对之方?」
「按我哥的意思,燕军不囤兵,我们也不囤。按兵力论,我们本来就不如燕
军,过于分散反而不利,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我猜过去,夷丘一带要仰仗我们陷
阵营去牵制了。」韩归雁在盛国已威望素著,战事将起居然还被留在府中,明显
还有大用。夷丘一带防守压力巨大,韩家兄妹俩大体有个分工,由韩铁衣指挥沿
江战线,夷丘要处就交给韩归雁去打理。
「燕国这样布置,大体是要诱霍贼那里出手!」吴征适时道:「秦国想坐山
观虎斗,我们不开心,栾楚廷也不爽。这一回开战咱们没本事御敌于国门之外,
只能放进来打。燕国将门户打开,霍贼多半忍不住要来捣乱。」
「说得那么肯定,你怎么有把握?又是玦儿告诉你的?」
「不是,我猜的。」吴征摇了摇头,眼神却牢牢盯在夷丘一带的地图上道:
「霍贼不会动用大军,小股的部队在这里正好有大用。不是说咱们建起陷阵营之
后,燕秦两国都依样画葫芦。以前我们在秦国召集群雄缔结盟约全便宜了他,多
半这时候要拿出来用。」
夷丘一带山道极多,延绵五百余里山险水疾,大军在此展不开阵型,本就易
守难攻。韩铁衣在这一带暂时不布置大军也出于这方面考虑。燕军不以夷丘作为
先期主攻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里燕军也不可不防!」韩归雁指着夷丘狭长延绵的江流道:「再过两月
到了枯水期,夷丘一带水浅,燕军若渡江不利转攻此地也在情理之中。到时候这
处看似安逸的夷丘转瞬间就成了血海滔天之地大有可能。」
「哟,说得那么热闹呢!」一家人聚在花厅,唯缺祝雅瞳。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美妇才姗姗而回。军情紧急,盛国朝堂上下都忙得团团转。
韩归雁一回府就召集众人,只来得及喝上两口水。祝雅瞳挂了个户部侍郎的名头,
平日不怎么参与朝政,到了紧急时刻一样拖不了干系。朝堂里除了将军们之外,
最忙碌的便是户部。这时候安抚百姓,补给粮饷,规划粮道给前线充足的保证,
重要性丝毫不弱于浴血厮杀的将士。于是祝雅瞳也忙得不可开交,至天黑方回。
「夫人回来了,快来坐。」韩归雁在祝雅瞳面前异常乖巧。
「不忙。」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道:「雁儿忙了一天不累么?连衣甲也不让
人换?」
吴征摊了摊手无奈道:「她回来了就着急忙慌地召集议事,让她换了衣甲吃
点东西也不。」
「人家这不是等着祝夫人回来了再一起开饭嘛。」韩归雁讨好卖乖不遗余力,
眼珠子转了转,朝地图瞄了瞄,终究还是把满腹言语咽了回去。
「你们等一会儿,雁儿随我一同换了衣再继续。官服穿了一天都不舒服,别
说盔甲,真是……」
吴征咧嘴一笑,从前祝雅瞳是独宠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发会疼人,
府上的每一位她都爱得很。众人憋着笑等候,好一会才见二人携手来到。换去了
严肃的盔甲与官服穿上长裙,一个摇曳多姿,一个长腿翩飞,着实养眼。
地图被高高挂在花厅,大桌上摆满了佳肴慰劳忙碌了一天的主人们,柔惜雪
面前还有单独的四样素菜。即使最艰难的时光里一家人依然相互扶持,到了眼下
又是两国剑拔弩张,但吴府里每日都有温馨之时。
祝雅瞳瞄了瞄倪妙筠,一本正经道:「妙筠什么时候回府?」
倪妙筠吐了吐舌头,满面通红道:「我说我今夜住在陷阵营里……」
吴府早就给倪妙筠备好了一间小院,但女郎每夜若无他事,还得乖乖地回家。
按理吴征早就该上门提亲,但要事接踵而来,这时候也操办不得,只好委屈她每
日地来回奔波。好在女郎甚爱呆在吴府,一天跑上三五回也不觉心烦。
「妹妹别委屈,等这一战打完,老爷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过来,省得每日来来
回回地跑。」陆菲嫣已知烟波山上有专为她准备的聘礼,装作不经意地透了点口
风。
倪妙筠害羞,姐妹们就算说正事也忍不住要揶揄她两句,果然倪妙筠脸儿更
红了,低着头嘟唇不依。
用过了晚膳,一家人又说了好一会,眼看月上中天,花厅的门扉被叩响。
「老爷,小人本不该打扰,可是,可是……」赵立春一脸惶急,额头的汗水
都来不及擦慌慌张张道。
「快说!」
「韩……韩老将军好似……不太好……」
吴征跳将起来风一样冲了出去,祝雅瞳与陆菲嫣随后,韩归雁撒开长腿狂奔。
一家人鱼贯而出,焦急间又尽力放轻了步伐,唯恐打扰了韩克军。
老将军年岁已高,青壮时常年军旅跋涉,战场厮杀,落下一身的伤病。老来
又历经丧家丧子之痛,来了盛国虽颐养天年,终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韩归雁在院子前娇躯颤抖,吴征携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推开院门,两人一同
轻轻进入。
韩克军老态龙钟,昏浊的双目里流着泪,下颌震个不停,口中念叨着些含混
不清的话语。
「爹。」韩归雁强自镇定跪在床前,拉起父亲的手,只觉触手冰凉已瘦得皮
包骨头。女郎忍着泪水轻声呼唤道。
「雁儿……」韩克军吐着浊气,双目微睁又无力地合上,若不是吴征内力深
厚耳力过人,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爹,天色已经晚啦,您早些安歇,还在想什么?」老人一旦到了最后时光,
死亡总是来得毫无征兆,韩克军出气多,进气少,几乎到了弥留之际。明知父亲
一旦睡着,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但韩归雁还是希望他能在睡梦中疏无痛感地安详
离去。
「不想歇……爹快要不成啦……怎么只你一人在,是啦,铁衣在军中……甲
儿……甲儿怎么不来看我……」
韩归雁急忙捂住双唇不敢哭出声来,韩克军满心遗憾与不忿,即使弥留之际
仍在想念英勇阵亡的长子,她身为女儿,又怎能不心碎。
「韩老在上,小子吴征有事想求韩老同意。」吴征双膝跪倒匍匐在地朗声道。
其声虽不响,中气十足,意态严肃,且聚音成线滚滚而入韩克军耳中。
韩克军一惊,混沌的脑海清明了些,喃喃道:「征儿也来了……」
「嗯。韩老,小子爱慕韩归雁已有多年,一片赤诚丹心天日可鉴,小子想求
韩老将归雁小姐下嫁给小子,请韩老允可。」
「哦……当然,当然……你很好……待雁儿也很好,老夫当然允可。」韩克
军又睁开了眼,嘴角艰难露出丝笑意,可目中的遗憾仍无法稍有添补。
「谢韩老……不是,谢岳丈大人……」吴征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一脸喜
色道:「岳丈在上,小婿还有一件事。」
「允的,老夫都允的,不必多言……」
「要,此事必须岳丈允可。」吴征不待韩克军搭话,膝行向前拉着韩归雁的
手十指相扣道:「岳丈,今后小婿与雁儿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姓韩……」
「什么?」韩克军重复青春一般忽然坐起,鸡爪般的双手抓着吴征的肩膀颤
声道:「你……你说什么?都……姓韩?」
「嗯。」吴征微笑点头,扶着韩克军的双臂助他稳住身形道:「只要岳丈答
应,此事就这么定了。」
莫说当朝的风气,就算吴征记忆中的前世都极少有冠母姓的,除非是入赘的
女婿才会无可奈何。韩氏一门原本人丁兴旺,但韩城已灭满门不存,韩铁甲阵亡,
韩归雁是女儿身。韩铁衣虽视同己出毕竟不是亲生,再怎么疼爱也差了些味道。
以吴征眼下的身份地位忽然提出此法,令韩家有后,实在大出韩克军,甚至是韩
归雁的意料之外。
韩克军回光返照,脑中清明如坐镇军中一般,他老泪纵横道:「好……好…
…不对,不对。你娘,祝夫人答应么?」
「答应的,小婿做主,一定答应的。」吴征还是微笑点头,示意老人放心。
「好……好……这份恩情,韩家还不上咯……嘿嘿,韩家有后,老夫有后了
……」韩克军垂垂软倒,韩归雁忙搂住父亲的肩膀助他躺下。
韩克军激动之下消耗甚大,躺倒之后连连喘息许久才又睁开眼来。这一回目
光清明有神,虽仍是出气多进气少,但已了无遗憾。他用力挤出个笑容道:「有
贤婿这一言,老夫心愿已了,你们不用难过……老夫走了之后不必大操大办,一
切从简即可……铁衣还在军中,暂时瞒着他不可扰乱军心,日后他若怪罪就说是
老夫的意思。」
「爹,都依您说的办。」
「嗯,老夫放心了……」韩克军长长叹息一声,又闭上了眼歇了许久又道:
「你们也不必依什么礼法守孝,该成婚就成婚,该生孩子就生孩子,赶紧多生几
个大胖小子,老夫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
「是,爹爹。」韩归雁忸怩道:「吴郎和雁儿的意思,现今战乱频频,想等
今后天下太平了,再,再想传宗接代的事情。」
「对对,也对,哈哈,老夫心急了……你们想的没错,有这一府同心协力,
定能早日助天下回归一统。」
这一夜韩克军歇一歇,又与亲人说上几句,歇的时间越发长,说的越来越短。
终于到了深夜时再也没有说话,在吴府众人围绕床边的陪伴下,嘴角带笑与世长
辞。韩归雁失声而哭,但怪的是无论哭声还是女郎的内心,伤悲均远不及自己想
象的多,似乎父亲含笑九泉让自己身上遗憾都减轻了许多。
次日天黑吴征亲自去了一趟皇宫,将韩克军离世的消息告知张圣杰。皇帝愕
然后也自神伤,依韩克军的遗愿,皇宫暂时秘不发丧,留待战后再行祭祀。至于
追封侯位等等厚禄赏赐也当即定了下来,只待日后再颁圣旨。
「吴兄啊,又要累了你了。」皇帝屏退左右,只留吴征一人在御书房,道:
「青苏城那里的安排,还满意否?」
「柳太守为人正直体恤百姓,办事也牢靠,将来定会对昆仑派有好处。青苏
城发生的事情实属无奈,陛下不要太苛责他。」
「哈哈,就是看他可靠才让他去青苏城坐镇。本来还头疼怎生让他一辈子老
老实实呆在青苏城,眼下也不用想了,他自己也绝了再升迁的念头。」张圣杰抿
了口茶道:「这一回他犯了事,我虽罚了他五年俸禄补偿给死难的百姓,也给他
加封了个鹿城亭侯的爵位。料想他不会心生怨念,老老实实地做青苏太守来还吴
兄的恩情罢。」
「那真要谢谢陛下恩德了。」五年俸禄虽多,与封侯的荣耀与世袭三代的食
禄一比简直九牛一毛,这份厚恩必然换得柳康平在青苏城肝脑涂地。
「一个亭侯的食邑而已,比起吴兄对大盛的恩德也是九牛一毛。」张圣杰忽
然萧索下来抬头望天,又看了看吴征。
吴征知道他心中想什么,一国不容二主,张圣杰无论方方面面,都比懒散爱
玩的自己更适合做一国之君。他笑道:「我自有安排,张兄不必担心。眼下先把
这一战打赢了再说,待中原平定,天地广阔我自有去处。」
「嗯。」张圣杰低头道:「能有吴兄这样的朋友,真是我一生之幸。可惜…
…哎,吴兄你不知道,当了皇帝之后比起从前全然不可同日而语,哪里还能有什
么逍遥日子过,有时候我还真羡慕吴兄。」
「哈哈,张兄使命所在,安安心心做个好皇帝。」
「不说了,不说了。」
张圣杰摆了摆手,两人谈兴已尽,军政要事又一大堆,张圣杰还要忙碌,吴
征便告辞而去。
三日之后,紫陵城宵禁。吴府寻了块风水宝地,借着宵禁悄悄将韩克军遗体
运出城外安葬。依着老人家的意思一切从简,连陵墓也只待今后再修建。
忙完了一切回到府里,一家人都十分疲累,聚在花厅里喘口气喝口茶。吴征
一声不吭地出神,玉茏烟唤他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道:「我……是该娶几房娘
子了。」
目光先看顾盼,看得小丫头满脸通红,再看陆菲嫣,又看韩归雁,倪妙筠,
一路看下去似乎在说你们几个给我等着,一个都跑不了。
陆菲嫣一阵紧张,她早绝了再嫁人的念头,刚想冲口而出管我什么事,看我
做什么,猛觉不妥,生生把话又憋了回去。可是武功太高也不全都是好事,眼角
余光还是看见吴征嘴角边神秘又得意的微笑。美妇心如鹿撞,一个劲地暗暗自言
自语,不可,万万不可。
「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和你们都约定了的。」吴征目光一旋,最终还是
落在陆菲嫣与顾盼母女身上。
…………………………………………………………
十月尽,葬天江边终于响起彻天的战鼓声,就像干柴遇着烈火,被憋得膨胀
到了极限的空气炸裂开来,一转眼就成燎天之势。燕军主攻濡口,不像大喊一声
隔岸就能听见的柴郡,这里江岸不宽不窄,极易展开阵型,战船又不需横渡太过
宽阔的江面。骑军无敌的燕兵在江面上战斗力要打个大大的折扣,此前操演时都
常常被隔江看见的盛军嘲笑。
骑惯了高头大马的燕军操演进展不快,从常理而论本该多练上那么两三年再
行南征。但燕皇栾楚廷切齿痛恨,仗着燕军战力强悍经验丰富,兵马又多。再者
盛国国力发展迅速,短短两年天翻地覆,栾楚廷也担忧再任由盛国安心休养生息
下去,过两年更加难以制服。
君有令,臣效死命。蒯博延作战风格已不仅是果断,堪称凶悍狠厉。当年初
出茅庐的他就敢以人命填的方式攻城,虽功亏一篑,但是责任也不在他一人。也
因此才深受栾楚廷信赖,短短一年官至九卿,此战也被授予先锋要职,总督沿江
一带的前线兵马。
韩铁衣立在盛军旗舰「江王」之上,看着江心正在激战的两军,眉间大感忧
虑。
盛国久居江南,葬天江就是全国的生命线,多年的经营下来战船无数,且配
置齐全各具其职。反观燕军的战船除了近两年新造的一批之外,大都是收编沿江
渔民手中的船只进行改造。比起盛军遮天蔽日一般的艨艟巨舰,来势汹汹的燕军
似乎弱势许多。盛军信心十足,但打起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盛国的巨舰在江心横冲直撞,燕国除了些新造的巨舰之外,别的小船根本不
敢正面抗衡,就算是轻轻磕上了也是船翻人亡的下场。但这些小船在盛军面前犹
如蚁聚,一艘艘却极为灵活。掌舵操桨的船夫熟练地扳着船桨与船舵,在盛军巨
舰之间穿梭,来去自如。
这哪里还是操演时看见的,时不时船只都会在江面上打横的燕军水手?
更糟的是,燕军每条船上都配备了大量弓手。这些弓手虽在江面风浪上远不
如盛军站得稳,但他们弓马娴熟,借助船小轻灵与强攻硬弩,屡屡发出一轮轮的
箭雨。盛军庞大的楼船反倒成了巨大的靶子,交战半个来时辰,许多楼船船身与
甲板上都插着密布的箭枝,船上的军士水手多有伤亡。
盛军一样英勇屡屡还击,也及时派出许多小船意图延缓燕军的穿插。但燕军
的水手驾船之能居然不在水性娴熟的盛军之下,两军缠斗在一起,燕军的勇武多
少弥补了些不善水战。无论是弓手对射,还是短兵相接,盛军都没占到便宜。
「好一个蒯博延。」韩铁衣下了几道军令,阵型连变都无法改变盛军被压在
下风的势头,他将手中令旗一挥道:「鸣金收兵。」
金锣之声大响,盛军射出连天的箭雨暂缓燕军攻势,虽形势不利,退军时仍
依阵法徐徐而退。蒯博延见状也不追击,收兵退去……
沙尘扬天,蹄声震耳,背上插着旌旗的骑手一路狂奔。那马儿已跑得口吐白
沫,骑手兀自挥鞭不止,催促着马儿前进,一路烟尘滚滚地冲向陷阵营。
「开门!开门!紧急军报!速速开门。」
守营的军士远远听见呼喊声,又见他身后的令旗,慌忙将营门打开。骑手闯
进营门滚鞍下马,踉踉跄跄朝中军大营奔去。
「何事?」
「禀韩戍边将军大人,镇东将军统兵与燕贼连战三日皆处下风。初战不利败
绩,特制紧急军报,命小人飞报将军!」
「初战不利?」韩归雁错愕道,赶忙接过报章展开阅览……
世人无论是谁,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彩头,交战更是如此。初战败绩极易给
军士们心理上带来阴影,韩归雁看着军报,一双锋眉越锁越紧。
战报第一时间奏至朝堂上必不可少,初战不利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紫陵城。
战事已启,且盛国最为拿手,最能给百姓们信心的水战都落在下风。但韩归雁军
令未下,吴府巍然不动。
韩铁衣早已出征,连国师费鸿曦都亲临前线以缓解丘元焕与蒯博延两位绝代
高手的压力,不仅府外颇多议论纷纷,吴府里也急得要老命。
「蒯博延不仅征召葬天江沿岸的船只改造后充作战船,连水性精熟的渔民也
都一同征召入伍。这些驾船的水手全都不是燕军,而是临时征召来的渔民!」韩
归雁惊叹道:「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能让这些新入伍的渔民不惧刀枪剑戟。」
「这人这么狠心?」渔民被征召入军临阵磨枪上阵,激战下来必然损失惨重,
葬天江一带城池州郡里百姓恐怕不少要妻离子散。要知道,盛国入侵时虽免不了
平民伤亡,但盛军可没故意对无辜百姓下过手。
「不仅仅是这样!你知道么?燕军在战船上到眼下还站不太稳,他照样开战!」
「为什么?」吴征愕然,皱眉道:「栾楚廷给的压力太大,不打不成?」
「那是一方面,也正巧给他个借口而已。这人善用一切机会达成目的,且手
段极狠!」韩归雁惊叹着道:「还记得寿昌与陵江之战么?燕军被你断了粮道补
给不济,他就敢派军士日夜攻城,一面消耗我们的兵力,一面也消耗燕军减少粮
食的支应。这一次也差不太多!」
「以战代练?」吴征眉头一皱猜疑道。
「以战代练!」韩归雁确信道:「二哥传回来的战报就是如此!」
「二哥压力很大啊。」吴征摇头道:「燕军本就勇猛,被蒯博延拿鞭子在背
后赶,打不了多久燕军水性也就上来了……雁儿,你确定咱们还要窝在这里?」
「等!不用急,二哥没那么不济。」韩归雁又摊开张阵图道:「你们看燕军
的战船阵。燕军惯乘车马作战,蒯博延便依车马排列为阵!」
阵图完整,不仅有燕国近日来用过的阵型,连船只配比都已列明,甚至还有
不同战船的图纸,绘制十分精细。
韩归雁指着一艘船身狭长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为水手,上层站甲士的船只道
:「这种船燕军称为大鹞,每船载百余人,水手四十,甲士五十,弓手二三十。
在燕军里数量极多,皆位于阵型两翼。」
「轻便,行驶快速,攻击力又强,白鹞骑?」吴征随时随刻都在进步,他依
然不足以独自领一只大军纵横往来,但也今非昔比,一点就透。
「正是!燕军水战里的轻骑。」韩归雁又一一指点着说下去,似游骑袭扰的
中鹞,似步兵支援接应的小鹞。还有重骑一般,三层楼高,一艘可载五百余人,
俱是强弓手的天虹。以及船头装有钩刀,可钩住敌船,军士跳上肉搏的破军。
「说来说去,万变不离其宗,蒯博延还是想把水战变陆战。」吴征看了看阵
型图,嘴角一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两翼展得那么开,挑衅?」
「示威和挑衅。他摆的就是雁行阵!」
韩家的雁形阵名震天下,立下赫赫战功。蒯博延居然在韩铁衣面前摆出雁形
阵,换了旁人就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但对这位比吴征出道还晚,蛰伏埋没多年,
然后一鸣惊人的狠人,吴府上下没有一个敢看轻。
「既然雁儿没下令,就让铁衣先行顶着,我们焦急也没用。」陆菲嫣拍拍吴
征的手安慰道:「蒯博延每一步都必然有深意在,没猜透他的用意以前轻举妄动
反而要中计,我们等得起。留我们在紫陵城不动原本就是后手,让蒯博延有所忌
惮。哪一天咱们忽然消失了,又够蒯博延紧张好一阵子!」
上回燕盛之战,吴征带领陷阵营袭扰后方,绝其粮道虽没什么斩敌万人的耀
眼功绩,却堪称整个战局的胜负手。燕国这一回动兵,必然极其小心提防。但是
吴征大喇喇地呆在吴府,祝雅瞳每天还去上朝,韩归雁也在军营里早出晚归,显
得胸有成竹毫不担心。蒯博延必然也得猜上老半天,他用兵凶悍,正好让他疑神
疑鬼不敢一上来就出尽全力,前线压力正巧缓解不少。
「蒯博延的战阵在兵书上没有,铁衣……铁衣也不是水战之将,会不会……
有什么意外。」玉茏烟与韩铁衣血脉相连,关心则乱,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为将之道不可因循守旧,适时而变才是正道。」韩归雁笑道:「二哥曾在
江州领军好些年,水战之事熟得很,玉姐姐放心。单论用兵,你的好弟弟只有在
蒯博延之上。至于暂处劣势,那是蒯博延突出奇招,还有盛军毕竟不如燕军勇武,
能打成这样已经是满意的结果。照小妹猜过去,二哥第一战猝不及防小劣,第二
战第三战大体是故意求败,以看清燕军的阵型寻求破解之法。再说小劣并非大败,
水军大营安如泰山,分出胜负还早呢。」
「原来如此……」
「信心!蒯博延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劲敌,而且上一回他在二弟手里吃了亏,
肯定憋着一口气。燕军的战阵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拿出来的,精心准备二弟稍有
劣势不奇怪。急归急,信心不能乱。像雁儿说的,二弟没那么不济。」对着韩归
雁就说二哥,对着玉茏烟就说二弟,吴征心情大爽,言谈间也觉有趣不禁大笑起
来……
燕盛之间几乎一日一战!蒯博延用兵凶悍,仗着燕军的兵力之优,攻势无穷
无尽。盛国尽管连日处于下风,也每日大开水寨接战。每战一回,盛军的阵法都
略有改变,劣势也小一分。连战了十余日,这日天光刚亮,盛军鼓角声震天大起,
大船徐徐而出主动求战。
燕军连战皆捷士气正旺,营中也是鼓声连绵。蒯博延一眼就见盛军今日比前
不同!那八艘巨舰原本几乎收缩在一起,在江面上横冲直撞无人可挡。今日的盛
军巨舰则全然拉开,相互之间的距离极广,但在空隙间又有其余中小船只无数,
让巨舰毫不孤单。
蒯博延见状眉心一皱,双目空洞全无焦点,一根手指虚空点点画画似在思索
什么,另一手却一挥下令迎战。大鹞,中鹞,小鹞,天虹,破军等各色船只大小
不一,依阵法开出水寨与盛军对垒。
旗舰上三短一长的鼓点声催促诸军挺进,先头船舰刚刚靠近,泼天的箭雨已
对射了起来。水手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扳着桨,舵手从护身大盾挖出的洞眼里查看
敌军的动向,手臂牢牢掌着船舵调整行进的方位。甲兵则掩身在护盾之后,紧握
手中兵刃,只待敌船一接近便白刃相博。
激战从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盛军的先锋巨舰「青蟒」突向敌阵,猛地一个
转舵,将一艘大鹞拦腰撞出一个大口子!船身被奔涌的江水灌入,不一会儿就沉
入江中!盛军的巨舰比燕军的要多,往常纵横无敌,但想冲撞灵动的燕军船只全
无可能。且靠的近了,燕军弓弩齐发,盛军的水手伤亡不轻。
今日则大为不同,盛军依托八艘巨舰为核心,轻灵的小船环绕周围,不仅让
燕军三鹞再无往来穿插的空隙,且在屡屡吃亏的灵活机动一项上也不再落于下风。
「大人……」盛军的变阵卓有奇效,燕军一开战就落在下风,再打下去恐怕
多有死伤。都是久惯征战的宿将,一眼就看得出来。
蒯博延摆手阻止身边将领的谏言,从身后取出一枚令箭掷下道:「传令,变
阵,擅退者斩。」
战场形势逆转,盛军拱卫着八艘巨舰像大江中八座坚不可摧的移动堡垒,步
步为营,步步紧逼。燕军接到军令不敢后退,只得依据变阵的旗语往来迂回,意
图通过牵扯打乱盛军牢不可破的阵势。但盛军不为所动,离得远了绝不追击,离
得近了立刻与燕军对射。一旦短兵相接也是白刃见红,浴血奋战。
江面被盛军一点一点地蚕食,燕军一层一层的防御阵线被破。略一估算下来,
至少有百余条战船,两千余名将士阵亡。且盛军进击之势即使付出惨重的代价也
没能阻挡。
激战了大半日,两军将士都筋疲力竭,盛军才鸣金收兵,盛军大营里得胜鼓
齐鸣,士气大振,一扫开战以来屡战不利的阴霾。
「韩铁衣……」蒯博延吃了场败战疏无怒意,更不用说沮丧懊恼,而是隔江
朝着盛军大营频频点头,仿佛遥远的彼岸,也有一双眼睛露出惺惺相惜之意:「
尔不死,我不得安……吴征不死,大燕难安!」
盛军大胜了一场,捷报传至紫陵城,金銮殿上皇帝连发三道圣旨表彰前线将
士,百姓亦群情振奋。
燕军自这一战后闭了寨门休战,歇了五日战事又启!燕军再度变阵,除了几
艘巨舰压阵守住寨门之外,其余船只全部打散,但细心观看,燕军凌乱中又颇有
章法。
一艘大鹞,一艘中鹞,一艘小鹞,每三艘船为一组,不远处又跟着一艘天虹。
每组船队各自为战,在江面上翩若鹞鹰。他们绝不试图靠近盛军巨舰,反而远远
避开,只在外围与中小船只搏杀。以天虹船上的劲弩强弓先行压制盛军,接近盛
军后再强行登船,即使伤亡也在所不惜。待登了船两军混战,盛军就不敌燕军的
勇武。而盛军巨舰上的箭雨也束手束脚不敢发射误伤友军,只能任由双方将士殊
死搏杀。
盛军肉搏打不过燕军,燕军要登船先得付出惨重代价,两军这一战打得难解
难分,不得已各自收兵。但是盛军的新阵又被找到了破解之法,韩铁衣作为主将,
决不能接受在江面上占不到便宜的结果。需知燕军兵多将广,同样的损耗总是盛
军吃亏。且燕军水战日渐一日地熟练,长此以往下去,待燕军发动不破敌阵终不
还的决战,盛军绷紧的弦必然先断!——这一次不会再有张圣杰在危难之际以真
龙天子之躯亲临前线的事情再发生。
两军不断变阵,连日缠斗,互有胜负一交战就打了两月。
形势日复一日地紧张,时近深冬,江水渐渐枯竭,盛国不少不在战场中心的
江岸边防都感到萧瑟肃杀之意。这一次燕国船骑双行沿江而来,西连荆陕,东接
靳黄,光寨栅联络就延绵三百余里。枯水期一到,燕军兵马步骑更能派上用场,
战局也绝不会像从前只拘泥在濡口一处。
「三日之后,二更造饭,人含枚马衔铃,紧闭营门,三更悄悄动身!」韩归
雁的军令终于下达!陷阵营领突击营,这批兵马不算多,却举足轻重的精兵也即
将开赴战场。全营将士出发是机密,目的地也是机密,除了韩归雁与吴征之外,
谁都不知道。
吴府里悄悄地打点行装。依祝雅瞳的意思,吴征在这一战必将亮出隐藏已久
的修为,吴府里谁都不能缺席。再说费鸿曦也在濡口前线,紫陵城里还有皇帝的
万乘之躯要护卫,再也分不出任何力量来保卫吴府。更让人担心的,上一回霍永
宁能派来屠冲,几乎险过剃头。这一回若得知吴府空虚,来的又会是谁?所以吴
府举家出动,绝不会给对手留下可趁之机。
吴征收拾好了一切,先去探望了忙碌的各位家眷。女子要出远门,无论什么
年代总比男子要麻烦得多。光是衣物就备得各式各样种类齐全,胭脂水粉等等一
样不可少。外出厮杀,与游山玩水带的东西差不太多。吴征悄悄溜进顾盼的小院,
见她的牙床上堆满了衣物,小姑娘正一件一件地展开在身前比划一番,每一件都
要斟酌许久!选定了的开开心心放在一边,放弃了的则十分艰难才摆在另一边。
吴征忍不得笑,顾盼立刻回头娇声道:「谁?躲躲藏藏的,出来,嘻嘻……」
吴征摇头现身道:「我们是去厮杀……」
「我知道我知道,大师兄放心,碍不着事情。」顾盼见情郎来到大喜,乐不
可支地将吴征拉过,指着一堆华衫道:「要是大军冲阵得着甲衣,这一件特别轻
便,穿在里面不妨碍衣甲穿脱,好不好看?天气要冷了,这一件平日里披在外面,
保暖得很可御风雪……」
小姑娘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巴不得把自己所有漂亮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向吴征
一一展示。即使是府上一干绝色家眷,吴征也从不敢陪她们逛街采买衣物,每回
一听这些就脑壳疼。这叫天赋所限无可奈何,怎么努力也不成。但这一次吴征还
是极耐心地听顾盼说完,才匆忙告辞准备落荒而逃。
「对了,大师兄找人家有事么?」
「没有没有,没什么大事。」吴征一拍脑门险些忘了,前脚迈出门槛回身道
:「等这一战胜了回来,我要!娶!你!」
「啊?啊…………!」
小姑娘的惊叫声让吴征断然落荒而逃,生怕被当做采花淫贼。这一路脚步匆
匆,先后去了家眷们的院子里一一探访,最终来到栾采晴的住处。
整个吴府最清冷的地方就是这座小院,险些害得吴征祝雅瞳双双殒命的「仇
敌」,本不该住在吴府里。最终还是吴征首肯,祝雅瞳力主,才收留了这位流落
异乡,孤孤单单的燕国公主。从前的那些仇恨,一开始让吴府诸人对她多有防备,
之后看她除了偶尔嘴上阴损几句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慢慢的也不再用异样的
眼光看她。不过要亲近则绝无可能,所以这座小院平日里空空寂寂,罕有人来坐
一坐。
「你来干嘛?」
「来坐一坐,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坐吧。」栾采晴端着水壶问道:「喝什么茶?」
「不用了,今晚还要早些睡,喝点水就好。」
「随你。」栾采晴一撩裙摆徐徐坐下,单手支腮媚目一横道:「怎么?担心
我误了明日的事情?」
「没有。」吴征喝了口水,不敢与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对视,垂目道:「其实
你不一定要陪我们跑这一趟,军旅的日子甚苦,若你不愿去,我明日去一趟宫里
与陛下说一声,你就先在皇宫里暂住,他们也不会亏待你。」
「呵,这话你自己信不信?」栾采晴冷笑一声道。
吴府高手尽出,府内并不安全。以吴征的面子,栾采晴要搬进皇宫暂住也是
一句话的事情。但是进了皇宫,多半要被幽禁全然不得自由,可比不上吴府待她
足够宽厚。
「为什么要帮我?那里……毕竟是生你养你的故土。」吴征不再多言,还是
问出心中疑惑。
「没有为什么,我高兴,或者我不高兴。」栾采晴再度横起媚目,冷冷看着
吴征,似乎对他的疑虑与不信任颇为不满。
「不要怪我有怀疑,我不喜欢府上的人把事情藏在心里,如果自家人都要猜
来猜去,活着就很累。」
「呵呵,什么事都不许藏?那把和你娘的事情都去告诉府上的美人们好了。」
「呃……」吴征语塞,无奈道:「这不能混为一谈……」
「好了好了,婆婆妈妈啰啰嗦嗦,你不用想那么多,到了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栾采晴狡黠一笑道:「就跟你与你娘亲的事情一样,到了时候,自然要让她们都
知道。」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吴征举手投降,又道:「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要
感谢你。你告诉我栾楚廷会在秋季兴兵,先期会先以水军佯攻葬天江,但主力还
是骑步二军。说的都很准!」
「呵呵,要是你听冷月玦那个丫头的,多半要亏到姥姥家!」栾采晴明明皮
笑肉不笑,仍然媚态无端:「冷丫头看见栾楚廷就想跑,哪里能了解那么多?」
吴征眉头动了动,他自己从来不认为是栾家人,才对燕国皇室直呼其名,栾
采晴自幼在皇宫长大,这么称呼不知是何意。
「当然,你要想再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那也休想!全都让你学会了,今
后还怎么讨价还价?呵呵,你们男人都薄情寡义,我可不想没用了被你赶出府去,
无家可归。」栾采晴嘲弄着道。
「除非你想走,没人赶你。」吴征皱起眉头,被连番奚落,泥人也要冒起火
气。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我随便说着玩玩的。」栾采晴咯咯娇笑,又正色道:
「蒯博延我不认识也不了解,但是你要对付他不难,这人就算再能耐也得听栾楚
廷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
「你都知道的话,君王会不知道么?难道当了皇帝,不会想办法不让这些掌
握兵权的大将君命有所不受?」栾采晴说话尖酸刻薄,但实在有道理:「栾楚廷
好大喜功,冷丫头说得是没错,而且他自命不凡,什么事都喜欢插手去管,以显
得他英明神武。这一次燕国有备而来,栾楚廷必然绘制了一份自以为宏伟的蓝图,
蒯博延有再多的想法,也跳不出被栾楚廷限定的边界里。他能耐就算大破了天,
被条条框框拘束着,你这么聪明,要怎么对付他不用我多说。」
虽嘴上说着不要再想套取任何消息,栾采晴还是露出了些许口风,吴征感念
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我还做不到……不管怎么说,谢谢。」
「不用再谢我了,就算是……这段时日在你府上白吃白住,过得还不错的报
酬吧。」
三日后午夜,吴府众人悄悄离开紫陵城,汇合了陷阵营。营帐不动,新调来
的卫兵在紧闭的大营前虎视眈眈,任何人不许接近。一营人马趁着夜色开拔,选
山道一路向西而去。在这里吴征不需再掩饰家眷们,何况祝雅瞳陆菲嫣这样的绝
顶高手之外,还有倪妙筠,冷月玦这样的强援。有了她们加入,突击营战力之强
无可比拟!将士们对此只有欢迎,更为有机会亲眼见到祝雅瞳与陆菲嫣出手而无
比激动。
军旅行入山道,吴征领先而行。回望身后这只精兵,与双翼般张开随行的家
眷们,心潮澎湃,意气风发。若不是将士们跟的紧,他真想大喊一声:「众娘子
们,随为夫冲!」
六千精锐中的精锐,装备精良,路上一切支应粮草补给都已在沿途备好,使
他们得以轻车简从。陷阵营移动之迅速远超一般军旅,不到一月时光,他们便从
山林里忽然出现,择荒僻处结寨,驻扎在夷丘城附近。
刚选好落脚点,营中的猎鹰便撒了出去。陷阵营出现在这里,被人知晓得越
晚越好。时近深冬,天寒地冻,军营里更是艰苦。将士们刚驻扎下两天,天空中
就见彤云密布,朔风呼号,在山势连绵的夷丘城附近更是阴冷。
「这些天好像要下雪了。」韩归雁看着天色,有些忧心道:「江流水枯,又
是这种天气,可千万别冰封千里的好。」
随着战事进行,夷丘城对岸的燕军已调来约三万人,且根据哨探,燕军还在
不断聚集增多。夷丘城左近的六座城池里共有守军有五万余,但这里山势连绵,
大军难以展开,兵力再多也发挥不出优势与战力。韩归雁暂时猜不透蒯博延的布
置,只知道近来夷丘城已经连续开了好几战。江流水枯,巨舰已吃不住水位会搁
浅,两国军士都只能驾小舟。失去巨舰的优势,盛国将士只能以血肉之躯固守江
岸,拼死不让燕军过江半步。
韩归雁的担心不无道理,若天气骤冷江面冰封,盛国骑军就可顺势渡江,到
时候夷丘一带只能固守城池,压力更大。
「我在想着,等娘和菲菲侦查回来,我们是不是该现身主动出击一次。好好
杀一杀燕军的威风!」
「我也这么想,但是要再等一等。」韩归雁指了指远处的峡谷口道:「那里
有很多游魂在飘荡,鬼鬼祟祟的,呵呵,我们等两头都探明白了,再好好杀他们
一阵!」
第十二章、两仪难落,疏月胧明
朔风呼号,天地仿佛都在寒天冻地中变得清瘦。葬天江的涛涛江流像一条平
缓的山溪,静静地铺在河床上。无论苍天巨树还是低矮草丛都褪去了青绿,丫丫
叉叉像鬼爪一样峥嵘。就连狭窄的山道都因万物猫冬显得宽敞了不少,仿佛一眼
就可以望到尽头。
枯水与江风酷寒的葬天江却并未因此而人迹寥落。延绵无尽的江边,身披重
甲的军士来来往往,搬运物资的民夫忙忙碌碌。军器成堆,粮草如山,壮阔的葬
天江舟行如织,时不时响起的战鼓与号角声更给数九寒天之际增添无数的肃杀之
气。
山道蜿蜒,江行一路碰碰撞撞,出了川之后豁然开朗,江流和行人都仿佛松
了一口气。五十里外的夷丘城就建在这交通要道上,行商无数,夷丘自古以来都
是繁华的城邦。
行商汇聚之地,更是兵家必争之地。盛国凭借此城扼守葬天江之咽喉,守护
东面数百里土地的安宁。此地一失,武昌,南郡皆危如累卵。更不要说燕军借此
地登岸,铁骑旋风般东下一马平川,盛国绝难抵挡。盛国羸弱多年始终在燕秦的
夹缝中求生存,但再艰难的时日里,也没有丝毫放松对这座咽喉要地的经营。
夷丘城城墙高大坚固,引葬天江之水为护城河,城高壕深。城内粮草军械充
足,两国剑拔弩张之后,这里又增添了许多物资,确保万无一失。眼下看来,光
靠这些似乎犹有不足,隔江相望的燕国大寨每日都在添兵,更有无数木料依托马
车,或是顺江而下一路送来。夷丘太守,安西将军管培明面上看不出什么,心中
却越发忧虑。
燕军借枯水期搭建浮桥渡江的意图已然十分明显。管培明也是寿昌城之战的
将领之一,能征惯战,自然知道浮桥这种东西风险巨大,但一旦建成并牢牢守住,
燕军渡江就难以阻止。是主动出击破坏燕军建设浮桥,还是以坚不可摧的夷丘城
为依托,牢牢守住这座堡垒?管培明一时难下决断。出城,燕军势大兵力不在夷
丘军之下,燕军最期盼的就是城外野战。不出城,眼睁睁看着燕军渡江,对士气
都是巨大的打击。
求援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早已送到韩铁衣帐下,主将回信自有安排,稳守城池
即可。但援军除了驻扎在远处山弯,还神神秘秘除了几位夷丘主将之外任何人不
得知晓的六千军,大军迟迟未至,可叫夷丘军等得心焦。
六千人,济得甚么事?连主将是谁都不知道!管培明恨不得来个十万八万的
大军,就算只有三万也成,他就有足够的底气和燕军正面碰一场。——如果是陷
阵营也好啊!
管培明暗自叹了口气:濡口那里战火连天,几乎没一日不开战。韩大将军战
事吃紧,讨不得半点便宜,陷阵营作为奇兵有一鼓定江山的大用,又怎么会来这
里。
「管将军,燕贼又有动作了……」
管培明衣不卸甲,刚小憩了半夜,闻言跳起来,身上衣甲哗啦啦直响。他急
忙登上城墙,只见天光刚放亮不久,江面对岸的燕军正编织藤条为绳索,伐锯树
木制浮板。远远的,江风还送来奚落讥笑之声,似乎对盛军犹豫不决,不敢出城
迎战的胆小无能大加嘲讽。
「将军……」
「不急,等。」管培明面沉如铁,在城头巡查了一圈城防,给将士们打打气
之后便回了城楼。
关上门,几名亲兵眼里管将军远没有在城墙上的淡定。他面色阴郁得很,数
九寒天,鬓角边还有汗珠不时流下。敞亮的城楼里仿佛乌云盖顶,要闷得炸了。
管培明不知坐了多久才起身,提笔唰唰唰写了封有些潦草的书信封好,唤来
一名亲兵道:「你持我的剑印和书信去城西八十里霄云山脚的军营,就说本将军
务在身不能擅离职守,将书信奉上之后务必见到营中主将,见到人约定相见日期
地点,约不成,不许回来!」
「是,将军。」亲兵满脸疑惑,见将军面色着实不好,不敢再多问,将剑印
与书信贴肉收好,急匆匆离城打马而去。
夷丘要地,一旦有失相当于燕国在盛国的土地上楔下一枚深深的钉子,就算
濡口水战大获全胜,再要收回夷丘也要花费巨大的代价。若濡口不能取胜,燕军
转道夷丘一带渡江,再沿江东下,后果不堪设想。
时至今日等不来援军,夷丘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增大,管培明急得如芒在背,
也不知道低声咒骂了多少次。夷丘有失,十个脑袋也不够他掉的……燕军眼看攻
势在即,管培明再也顾不得什么不许人知晓一营军士潜伏霄云山的禁令,说什么
也要与这位主将见上一面!援兵不至,夷丘左近的每一分力量都要动用起来,虽
只六千军,好过没有。
日中到了半夜,亲兵才全身大汗又满脸怒火地返回,道:「启禀将军,属下
领罚。」
「怎么了?」
「属下到了霄云山角的大营,说了来意,递了书信,营中主将没见着,反被
训斥了一顿!还有……还有……呸!营中主将还叫属下带了句话回来。」亲兵越
说越气,怒火涨的满面通红。
「哼!」管培明也好容易才压住怒火,冷声道:「说了什么。」
「那主将唤了名随从来道:请管将军稍安勿躁,时机一到自来相见。时局未
明之前,务必按韩大将军将令,稳守夷丘诸城不得有误。另,管将军违反韩大将
军将令,私遣军士前来军营,此事暂且记下,待战后赏功罚过,往后切切不可再
犯。」
「砰!」管培明怒不可遏,一掌将桌案拍得杯盏皆碎。片刻间又冷静下来,
将满腹牢骚话压了回去,沉着声问道:「你去军营,看他们军容如何?」
「将军,这才是属下最生气的!如果不是扎了寨子,属下几乎要以为那里是
个镇子。三三两两不成队形,吊儿郎当,一个个痞气十足,哪里像什么军营!就
是……就是那些军士看上去一个个傲得很,眼神凌厉,好像又有点本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管培明捏了捏拳头,心中暗道:「韩大将军不是
庸才,不会放任这里不管。到底来的是不是陷阵营?」
冬季天寒,濒临江边水汽又特别大。到了夜间,山脚下便雾蒙蒙地一片,将
陷阵营包裹在云雾里。
中军帐里仍然燃着灯火,桌案上堆满了一封封奏报。有濡口传来的,有对岸
的动向,也有西边的陡峭山道里那些游魂的踪迹。
韩归雁逐个细看,每看完一封就交给身旁的吴征,再传给柔惜雪,倪妙筠,
冷月玦,顾盼,瞿羽湘……吴府一家人就在此一直看到了深夜。
这里只有韩归雁身具统兵大才,但余人一样聪慧伶俐,各有见识,帮着出出
主意不在话下。
正商谈间,玉笼烟掀开帐帘,领着于右铮与几名亲近将士进来,手中捧着托
盘。
深夜越发寒冷,几口热乎乎的肉片鲜汤下肚,连脚底都暖和起来。
「玉姐姐好手艺。」吴征满足地叹口气赞道。
「帮不上你们的忙,就打点好你们的内事。」玉笼烟论见识武功,都差了一
大截,便主动承担起一府中人起居饮食的职责,了却大家的后顾之忧:「对了,
日里夷丘城有人持安西将军的剑印来访,我按小韩将军的意思,让于右铮将他打
发回去了。」
「属下亦要来人传话安西将军,不可再擅自前来。」于右铮收拾碗筷道。都
是韩归雁提前吩咐下的,他们不过依令行事。
「燕军扎板欲搭浮桥,管将军急了。」吴征哈哈一笑道:「没事,让他再郁
闷几天,待交锋了正好把怒气都撒出来!」
「我们也得快些,夷丘城里守军眼下是憋着口气,久了也会散去,反而军心
动摇后果不堪设想。」韩归雁脑袋左歪右偏,朝着地图反反复复地看:「燕军明
目张胆地搭浮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仗着谁的势了?」
水战搭设浮桥,可谓富贵险中求,成了大赚特赚,万一不成就前功尽弃,还
会伤亡惨重。
「祝夫人和陆姐姐那里也没有确切消息。军中戒备森严,她们潜进去也不易。」
柔惜雪怯生生道。百万大军她不怕,但叫出祝夫人和陆姐姐六个字,却心惊胆战。
「这你们就不懂了……」吴征嘿嘿一笑,得意道:「我懂!就是小韩将军说
的,一定仗了谁的势!」
「何解?」
「我怀了他们太多事,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吴征伸直在地图上的寿
昌城一带画了个圈圈道:「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去断粮道,结果直接招来了丘元焕,
差点要了我的命!你们谁想到过?前线战事那么紧,丘元焕会单单来找我!为什
么?」
「他们猜到是你在兴风作浪!」
「不错!」吴征朝韩归雁竖了个大拇指道:「他们摸不清我的套路,但是他
们料得到我时常搞些新花样。所以只要是不依常理的事发生,大体就猜的到我在
左近。还有,一些不好收拾的场面,多半我也在左近。小韩将军,你爹爹当年怎
么说我来着?」
「非统兵大将之才,但机变百出,置于战局关键处,或有奇效。」
「韩老将军知道,蒯博延大体也摸出了些门道。」吴征自吹自擂,洋洋得意
:「一般人大体猜测我会在濡口待命。蒯博延不会,他知道夷丘城是破局关键,
也知道我会在这里!所以才要这么干,明目张胆搭建浮桥,就是要诱我现身,越
早越好!」
「切,这些话我来说多好,你还自己说出来,像是在吹牛。」韩归雁撇了撇
嘴,引来一阵娇笑,倒也无人反对吴征的话。说到军机大事,于右铮等人赶忙退
了出去,吩咐大帐外严加戒备。
「你要让我来猜,丘元焕就在对岸!待一切准备妥当,蒯博延也会出现在对
岸!到时候燕军集结精兵,搭浮桥渡江,顺便再要了我的命,一举两得。」
「你怎么忽然对丘元焕蒯博延了解那么多?」
「猜的呀,但是八九不离十!」吴征低头凝视地图随口答道,以掩饰躲闪的
目光。这话他说是自己想的可以,要说是栾采晴的推断,多半要被加上好多疑点。
「可惜丘元焕和蒯博延都不知道老爷已经是绝顶高手,美梦又要成泡影。」
帐内都是一家人,终于不需要用军中称谓,玉笼烟松了口气。
「我不想和他们碰面,至少不想同时面对两名绝顶高手,会增加许多变数。」
吴征摇摇头,道:「雁儿看呢?」
「猜测十分有道理,夫君常有灵光一闪的妙笔,我如果是夫君的对手,也会
在最关键的地方做好防备!」韩归雁锋眉一扬赞同道:「要对付夫君就不能依常
理,蒯博延不是泛泛之辈,他一定猜得到!夫君居然一下就能反推蒯博延的心思,
更加厉害。」
吴征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正色道:「出点主意可以,统兵我不行,雁儿看
要怎么办?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我觉得最好在蒯博延到来之前,先打燕军
个措手不及。」
「等娘和陆姐姐把西边的游魂探清楚了,我们就动手!」韩归雁目光一凝,
有些期冀道:「可惜燕军为的是诱我们早日现身,丘元焕一定防备完全。否则我
们以三对一,直接将他斩杀于此就最好不过!」
燕军是下定了决心要渡江拿下夷丘城,不仅在夷丘一带全力备战,濡口更是
加紧了攻势,以牵制盛军主力无暇他顾。在寒冷的夜晚,夷丘江边的燕军燃起火
把,彻夜忙碌不停,看上去渡江攻打夷丘城在即。
冬季夜晚的江面被一层水雾笼罩,清冷的月光洒下穿透了雾气,又泛起一片
晃眼的银白光芒,自有一股烟笼寒水月笼沙的美丽。水波粼粼,除了一片亮光之
外难以看清。平静的江面急不可察地一动,露出两颗黑布蒙面的人头来。数九寒
天,江水之冷冽不是常人可以忍受,浸在冰冷的水中不一会儿便会四肢发僵。但
看这二人均只露出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偶尔再探出头来深吸一口气,视严寒如无
物。
暗中观望了良久,两人复又潜回水中,江水滔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岸边水面微晃,两条窈窕多姿的人影窜上陆地,旋即消失不见。二人一身黑
衣奔入树林,飞鸟一般轻盈上了树,揭去面上的头套,正是祝雅瞳与陆菲嫣。
「祝夫人你先……」
「不用,你先。」祝雅瞳不待分说便上了树梢,传音入密道:「就当一同洗
了个澡,你先抹干净。」
陆菲嫣见微知著,一听这句暧昧话语就知吴征已将她的嘱托告知祝雅瞳,面
上微红,忙收敛心神再树杈间盘膝坐倒运起功来。即使是她们二人,在寒冷的江
水中为了维持体温,内力也消耗甚巨,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更是冷得彻骨。陆
菲嫣功力深厚,在刻间周身便现出茫茫白气,将身上的劲装烘干。战争之苦,如
她们这样的绝色美人也顾不得容颜与整洁,不及回营换衣,更不敢在林中燃起火
光烤干衣物。
她运功完毕,便与祝雅瞳换了个位置在树梢警惕地监视周围的一切。陷阵营
的高手悉数留在霄云山下,扫清一切妄图前来哨探的猎鹰。打探消息的职责就包
在她们二人身上,有她们相互照应可谓万无一失。
待祝雅瞳也歇息妥当,陆菲嫣便从树梢落在她身边,悄声耳语道:「燕军肆
无忌惮,其中有诈。」
「嗯,我也这么想。看他们的进展,最多十日后当能备好一切。」祝雅瞳从
怀中掏出油布包好的纸笔书写起来道:「这几天的书信传回去,雁儿那边一定做
了准备,我们再探两日就回。」
陆菲嫣边听边沉思,嘴角边却有一丝微笑。祝雅瞳写完了书信,见她仍沉浸
在思绪中,遂问道:「想什么开心的事情?」
「啊?没有没有。」陆菲嫣主持打点吴府上下内务,隐隐然已有大姐的风范。
和府中姐妹说话虽从不盛气凌人,但是威严自在,若遇争议,陆菲嫣定下的便是
结论。唯独面对祝雅瞳时不自觉就想低声下气,有时还有些慌张。她定了定神,
忍不住露出笑容道:「我只是在想,燕军大营我们窥探了好几日,全然看不见燕
军主将。以燕军志在必得的架势,这里的主将不会是无名小卒,说不定是燕国哪
位大人物在此。」
陆菲嫣还能笑得出来,正因吴府眼下冠绝一时的实力。无论来的是谁,三名
顶尖高手坐镇都不怕他。隐隐然,陆菲嫣还期盼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正巧可借这
一役一鼓作气!
「武功这么高连我们都窥探不着,又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你在想是丘元焕?」
祝雅瞳和她一样心思,也笑了起来问道。
「蒯博延要坐镇濡口一带,燕国唯一有资格指挥夷丘一战的唯有丘元焕。再
看燕军这样的做派,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陆菲嫣越说越肯定,搓
了搓手掌,不知是冬季寒冷还是有些紧张与激动,道:「若是丘元焕,有机会的
话要不要……要不要除掉他?」
「可以试试。」祝雅瞳下不了决心!乱军之中变数极多,丘元焕敢出现在这
里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在这种状况下与一名有备而来的绝顶高手搏命,就
算能成也必然付出惨烈的代价。为取胜固然要不择手段,但祝雅瞳今非昔比,一
切都以吴府上下的安全为先,伤了哪一个她都舍不得。——这也是吴征的意思。
美妇想了想道:「我看没那么容易,他们定下的战场,在这里决一死战不太明智,
除非……燕军主将是个傻瓜,有机会的话那得把握住了才是。」
「是。先做好万全准备,万一有机会呢?」陆菲嫣凝重之间,也颇见跃跃欲
试。丘元焕在燕国两朝元老,数十年的大权一旦空了出来,对燕国打击之大不可
想象。蒯博延毕竟刚刚上位,想大权独揽全然接替丘元焕一时半会儿做不到,燕
国就此陷入一段内乱都说不定。
二女的手握了握,要已见惯了风浪的她们,手心里居然都是汗水。就在树杈
上歇了小半夜,精力充沛,她们又向西方的峡谷密林中行去。自从吴征广招盛国
武林高手组建成军屡建奇功之后,燕秦两国也依样画葫芦。大秦内乱刚平伤筋动
骨,无力遣大军东下,只能先行让这些武林人物接近战场,伺机而动。
沿途祝雅瞳将写好的书信在路旁一块大石下藏好,自会有人依时来取。正是
黎明前的至暗时刻,趁着伸手难见五指,二人施展潜行之术一路摸进山岭,再度
隐没在密林间。
「又变了位置,这些哨探的安排着实不错。」二女唯恐暴露身形,陆菲嫣谨
慎地连传音入密都不敢使用,生怕宁家有什么奇人异士在此,被人探出行藏。
「从前向无极有这个本事吗?」祝雅瞳凝思一阵,不得其解问道。
「没听说过。那个人不显山不露水,想不到竟然有统兵之才。」陆菲嫣摇了
摇头。
从前向无极但凡随军出征也是一副木讷样,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秦国上上下下,陆菲嫣熟得不能再熟,青城派剩下的那些料子有几分本事
再清楚不过。其余武林门派里武功好的有之,会统兵的从未见过。原本个人修行
与领大军作战就是两码事,几乎背道而驰,想要一人兼得难上加难。
譬如以吴征的聪明与见识,让他领军至今办不到。以韩归雁的战场纵横之能,
武功又逊色了些。——吴府里最早修习《道理决》的就是她,在长安时韩归雁尚
能与冷月玦打个平手,眼下两人的武功却有了明显的差距。
「嘻嘻,原来菲菲也猜向无极在这里。」祝雅瞳展颜一笑,心灵相通时的感
觉向来不错。
「大秦要来坏事,向无极不坐镇不行。他又不是霍永宁脱不开身,一定会来,
也一定要来。」陆菲嫣肯定道。
「那是菲菲在伏牛山上露了一手,让他们方寸大乱,向无极不得不来。」吴
府有了两名绝世高手的消息早就传遍天下。大秦想在这里有一番作为,没有向无
极坐镇简直痴人说梦。
「祝夫人过奖。」祝雅瞳今日格外亲昵,陆菲嫣面上一红娇羞道:「是祝夫
人威名在外,震慑宵小。」
「那你看他们会不会……」祝雅瞳两掌一握打了个手势。
「会的,必然会联合!」陆菲嫣毫不犹豫答道:「霍贼盼得燕秦两国打得两
败俱伤,谁也讨不着好。但是吴郎无论对燕还是秦,都是眼中钉,肉中刺。在这
件事上,他们一定会合作!」
「蒯博延在濡口牵住盛军,又往这里不断增兵,就是要诱征儿来。费了那么
多周章,也必然要向征儿下手。陷阵营的行踪瞒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做好准备。
届时丘元焕绊住我,向无极缠住你,嘿嘿,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盘。」祝雅瞳已理
清了前后脉络,面泛寒霜道。
「可惜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这一回要他们折了老本去!」陆菲嫣也是杀气
大盛!
「所以我们……」
「先把这里探个一清二楚,回头杀个一干二净,再去对付丘元焕!」
「真是又乖又聪明的媳妇儿!」祝雅瞳吐了吐香舌,不待陆菲嫣答应,便飘
身当先而去。
两人的年纪差相仿佛,祝雅瞳仅仅稍长丁点。陆菲嫣闹了个大红脸,忸怩间
不敢误事,急忙紧紧跟上……
天气越发寒冷,营帐里燃着红泥小火炉取暖。
「拿下夷丘城,顺便再拿我的人头请赏?做他娘的春秋大头梦去。」
根据祝雅瞳与陆菲嫣不断传来的情报,夷丘一带的局势与吴征先前的猜测基
本吻合。燕军明目张胆,大秦高手蠢蠢欲动。这一切的计谋与布置实在歹毒!若
不是吴征提早做出了判断已有防范,到时候一个不慎落入陷阱,损失必重。
「嚯,瞧不出来呀。最近这么深谋远虑,事事料敌机先?」韩归雁看着吴征
一脸狐疑。自家的郎君自己清楚,吴征当然时时有惊人之举,但归根结底还是先
父与韩铁衣对他的评价:任性妄为,自私自利,毫无统御之能。经历那么多磨难,
吴征收敛了任性,自私自利也只对吴府的女主人们。统御之能说不上多大,但对
人对物真诚,还是很得陷阵营将士的尊重爱戴。但这样纵览全局,处处料敌机先,
实在是吴征从前没有过的。
不是吴征没有这样的能力,他在许多地方已见深谋远虑。而是他要操心的事
情太多,再在这上面耗费大量的功夫,修为也不能在眼下就攀登至十二品。通盘
考虑纵览全局,就要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有充分的了解,吴征从前还做不到。
「现在有时间了嘛。」吴征笑眯眯答道,望着地图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与
韩归雁对视一眼道:「是不是该安排去见一见愁坏了的安西将军了?」
「去,等娘和陆姐姐回来我们就去,有些事还要她们亲口来说的好。」韩归
雁伸出长长的纤指在西面崇山峻岭处画了个圈,再点向夷丘城,手指画出的方向
直指大江对岸的燕国军营!这一日又是帐中议事直到深夜,韩归雁与吴征一同巡
视了遍军营,将暗哨查了一遍才各自回帐安歇。
两日恍惚间过去,祝雅瞳与陆菲嫣依时回营。见她们二人在数九寒天里奔波
数日,风餐露宿,脸上倦容非常,吴征心疼不已。战事不宜迟,吴征唤来于右峥
让他持书信先行一步,往夷丘城先行约见管培明。营中则稍作准备,也让祝雅瞳
与陆菲嫣舒舒服服地泡上个热水澡,再到温暖的被窝里美美睡上一觉之后,才向
夷丘城出发。
几人不乘车马,趁夜色悄摸摸地来到夷丘城,于右峥也早早潜伏在约定的道
旁,接应几人入城。
「没人为难你吧?」
「没事。」于右峥笑了笑,道:「那几个亲兵不明所以,见了我十分不满。
管将军心里也有火气,面色一开始十分不善。但也没误事,第一时刻就召见了属
下。」
「那就好,更靠得住!」吴征点头称赞。
一行人刚跨入城门,也不入城,转角迈向城楼到了间隐秘的暗室。管培明得
了通传早早等候在静室门口,见了吴征欣喜不已,忙上前下跪施礼道:「末将见
过吴博士,祝侍郎,韩将军。末将有过在先,请韩将军责罚。」
「快请起。」韩归雁扶起管培明,先进了静室道:「战事在即让人透不过气
来,不怪管将军。头几日我们刚到夷丘,还未摸清燕秦两国动向,来了也说不出
什么。陷阵营悄悄来此想要出其不意,所以刻意隐瞒,还要请管将军莫要怪罪才
是。」
「哎。」管培明长舒了口气,感慨道:「燕贼兵临城下,末将是寝食难安。
濡口又连战不停,韩大将军分不出兵来。末将前几日就盼着陷阵营来此解燃眉之
急,今日见着几位大人,夷丘无忧矣……」
「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今日专为此事而来!」韩归雁见管培明与几名亲兵脸
色均一凛,话锋一转,指着吴征笑道:「他的官儿最小,管将军倒是会做人,什
么都把他放在最前。」
统兵将领大多有一说一,拙于辩解言辞。管培明万分尴尬,说不出什么来,
只得陪着笑脸。但看韩归雁还有心思开玩笑,说明局势虽难,也不是没有机会。
韩归雁见气氛松快了许多,嫣然一笑摊开一张写了密密麻麻小字的地图,请
陆菲嫣近前。
陆菲嫣早对这一切了然于心,先点着江北燕军大营道:「燕军在此少说有六
七万之众,且每日还在添兵!蒯博延在濡口与韩大将军打得难解难分,看来他也
改变了战略,打算继续在濡口纠缠,并不急于取胜。燕军的增援几乎都在往夷丘
调动。据最不利的估算,十日之内,燕军还能再添两万大军!」
一席话说得刚放松了些的气氛骤然紧张。
为了避免暴露行踪,陷阵营也不好调动扑天雕越过夷丘前往燕国境内探查。
只能从近日来燕国添兵的数量,与此前驻军的位置做推算。陆菲嫣并未夸大其词!
美妇又在西面连片山峦处画了个圈道:「秦国的大军驻守江州没有动作,来
的是新召集成军的一组人马。和突击营类似,都由武林人士组成。虽是匆匆成军,
武功也良莠不齐,但是足有两千人之多。可谓倾举国之力!武功高强者也不下五
百人。」
大秦武林的情况,陆菲嫣一清二楚,里头还有不少老熟人。说起此事美妇咬
牙切齿!霍永宁能这么快将武林人士召集起来成军,除了圣旨之外,也是吴征当
年为了斩除暗香零落,用尽心思成立武林同盟。之后霍永宁篡位,昆仑派逃离大
秦,武林同盟就便宜了霍永宁。
「末将也已察觉大秦的动向,没想到来的是这些人,他们想干什么?」两千
人在战场正面难成大气候,但若把握良机,也可能让夷丘防线出现漏洞,就此仿
佛江河决口,一溃千里。管培明最担心的,就是燕秦两国联手!虽说数月前盛国
朝堂为了与大秦结盟一事激辩了数回,最终陛下采纳祝雅瞳的建议与大秦缔结盟
约。大秦也依照盟约按兵不动,但来的这两千人,管培明是绝对不信他们会帮助
夷丘守军哪怕一粒粮米。
「放心,他们是为我来的。」吴征冷笑道:「让他们攻城,霍贼现在穷得叮
当响亏不起。最多就是等大局已定之后捡点小便宜,不会左右战场胜负。」
「这就是为什么本将说没那么简单。」韩归雁点了点霄云山道:「不管燕还
是秦,都知道陷阵营来了夷丘城。或许还不知道我们驻扎在哪里,准备干什么。
但是他们不需要知道那么清楚。」
「原来如此!」管培明也是将才,闻言已猜了个七七八八:「怪道燕贼明目
张胆地建造浮桥。不仅是想引出夷丘军在江边与他们一决死战,还要诱出陷阵营!
原本有陷阵营帮忙守城,夷丘城牢不可破。燕贼不愿,才要在城外拉开架势拼个
胜负。」
「不止如此。」陆菲嫣道:「陷阵营不出,大秦高手只会看热闹。陷阵营一
出,燕秦必然联手。」
「这……吴博士屡建奇功,也难怪燕秦两国切齿痛恨。」管培明又赔了个笑,
道:「听闻吴博士有伤在身,末将请博士一同中军略阵如何?」
「一力防守,是把主动权拱手相让。燕军建好浮桥再等来援军,到时在南岸
站稳了脚跟,届时援军源源不断,夷丘城再坚固也得被生生耗死了不可。」吴征
摇了摇头道:「我们对夷丘一带的了解远不如管将军,想先听听管将军的想法。」
管培明凝了凝神,道:「吴博士之言正中兵法。不论燕贼要耍什么花招诡计,
浮桥绝不容许燕贼建起!燕贼使的是阳谋,逼着我们迎战,但也是一步险招。只
消断了浮桥,燕贼一年之内再无力踏足江南半步。末将本有此意,先前忧虑着兵
力不足,唯恐失了手,夷丘五城一同沦陷。既有陷阵营助力,夷丘战力大增,足
以和燕贼一较长短。韩将军,末将请为先锋,引军至江岸与燕贼决一死战,若不
胜,愿斩首级!」
「管将军的头,还是安在脖子上作用大,砍了不值得。」韩归雁蹙眉责道:
「许胜不许败,败了,我们谁的头都担当不起!」
「是!末将必胜!」
「不急!」韩归雁画着地图道:「本将留着突击营高手,把陷阵营剩余将士
都交给管将军。向管将军换二十名向导,三十条小船!」
「啊?」管培明吃了一惊。
「后日半夜,二更启程。让向导领突击营进山,我们先让想捡便宜的大秦损
兵折将,杀是杀不干净,至少打得他们元气大伤,再不敢踏出山岭半步!」韩归
雁锋眉一横,英气勃发道:「前后不超过两日,我必返程。请管将军于四日后黎
明在峡谷口备好小船,突击营将顺江东下,与管将军一同夹攻燕国来犯之敌!」
管培明听得心潮澎湃!韩归雁的战略与胆略都是上上之选,盛军上下无不为
之折服。他忙起身抱拳道:「末将得令!」
是日天空中彤云密布越发阴冷,眼看着一场大雪正在酝酿。雪天行动不便,
也更难隐藏身形,韩归雁愁眉不展,只得暗暗祈祷大雪再晚一些降落。或许是诚
心感动了上天,一直到突击营趁夜饱食,整装完毕向西进发时,大雪仍在彤云里
憋着,就是降不下来。
这些江湖侠客即使从军已久,还是难改吊儿郎当的脾性,日常在军营里除非
当值都是散散慢慢。依韩铁衣的意思,这支军从成立起就特殊,本就是一支个性
十足的军伍,万万不可随意磨灭天性,否则久而久之必将与寻常军伍无异,所以
日常军容实在不太好看。一旦出了营执行任务,突击营完全变了个样。
身怀绝技的将士们一个个像出了笼的豹子,孔武有力,矫捷谨慎。于右峥领
着三十名武功拔尖的高手随着祝雅瞳与陆菲嫣当前,先行扫除山岭之外的哨探。
这些哨探点已叫祝陆二人探得明白,就算临时有些变动,以她二人的功力足以神
不知鬼不觉地减除每个暗哨。借着哨探换岗的间隙,三百名将士全力提起轻功一
同狂奔入林。
依照提前做好的安排,三百名将士十人为一组做鸟兽散去。吴府众人则聚在
一起居中策应!——不能怪吴征偏心,实在这一干人太过重要,连尚未成年的顾
盼,武功不高弱质芊芊的玉茏烟,伤势还在恢复的柔惜雪全都上了阵。无论谁把
全家人的性命一同押在了战场上,都决不能再说他偏心。
「娘和菲菲前方开路,玉姐姐,盼儿,惜儿,无论如何你们俩都要跟在我身
边。唔……妙筠也一道儿,装作重重保护我的样子!雁儿发号施令,指挥全局!」
吴征近日来已反反复复交代了数次还是不放心,又再重复一遍。自打进入林中以
来他就觉得百般不舒服,总感觉有几双阴暗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又似有人布置好
了陷阱,正引诱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踏进去。总之一定有什么千算万算都没有预料
到的事情正在悄悄地发生。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以吴府的实力也不用害怕什么。做好了万全的防备,还
有自己这个深藏许久的绝顶高手,时刻保持小心谨慎,吴征有绝对的信心应付山
林里的一切局面。
数九寒天也不会影响翠竹的苍青与松针的常绿。山势险峻,林木茂盛,平日
除了数量稀少的山民之外人迹罕至。韩归雁不时抬头看着天色,心中估算时间。
外围的暗哨拔了个干净,让突击营顺利进入山林,但隐秘的时间不会太久。暗哨
之间都会有独特的联系方式,层层传递,哪一环断了都会引发反应,「敌袭」的
消息就会传遍潜藏在此的大秦国高手。
韩归雁掰着手指头,垂下的凤目忽然一扬低声道:「开始了。」
冬季安静的山林忽然起了一阵骚动,翠竹沙沙作响,松针根根掉落。惊呼声,
喝骂声,兵刃交加声,惨叫哀嚎声顿时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于右峥领着九名高手,在向导官的带领下潜入山林。按着地图的指示,他们
这一组人将向西北面迂回前进,沿途扫清敌人。与墨雨新的一组人汇合之后,再
向北面行进,确保这一条道路的通畅,以保证突击营能顺利靠向江边,不误了夹
击燕军的大事。
前方的林中暗哨里运足了目力也看不着人。于右峥不敢冒进,回身打着手势,
大意是说秦贼狡猾,暗哨位置可能一日数变,祝陆两位夫人探查的消息不一定准
确,都警惕些相机行事。
「现在该怎么办?」
「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原地等候约定的动手时刻。如果这里没有对手,
就直奔下个地点。」于右铮是吴征选中,倪妙筠亲手带回来的人才,又常常跟在
韩归雁身边耳濡目染,正迅速成长为顾全大局的良将。他又打手势问道:「还有
多久动手?」
身后专门记录时辰的高手回应道:「四分香。」
训练有素的高手们分工明确,战斗能力与战术执行都远非寻常士兵可比。四
分之一炷香燃尽的时刻一到,果然四处响起争斗声,于右铮当先窜了出去。
前方的暗哨不知有多少敌人,但他并无惧心。身后有一帮屡次配合作战之后
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而且经过柔惜雪的指点,每一人的武功都在飞速进步!从
前旗鼓相当的大秦武人多半已不是对手,就算只能仰望的,眼下也不必畏惧。昆
仑已举派迁至烟波山,剩下一个顶尖门派青城派又能剩下多少高手?区区十几人,
还能覆盖整座山岭不成?就算对上那么一两个,己方完全有一战之力。
金黄色的焰火升空,四面的惨呼声骤然响起,又戛然而止,显然突击营的将
士们奇袭成功,拔去了多处暗哨。警兆声连片再起,大秦那边终于做出反应,密
林中正不知有多少高手朝着出事地点掩杀过来。
于右峥扑了个空,这处暗哨果然已被撤去。他伏在树杈间打了个手势,命令
部下就地隐藏。几乎一瞬间,这一组人马就仿佛在山林间消失了……突击营是精
锐高手,于右峥与墨雨新带领的两组人便是精锐中的精锐,武功,心智无一不是
精挑细选而出。
潜伏了一炷香时分,果然有一队人小心翼翼地在林木间不紧不慢地徐徐靠近。
于右峥隐在暗处看得明白一行七人,领头的步伐沉稳,在夜里双目精亮如鹰,不
是个好对付的。
但天下间能登上十一品的高手,几乎都集中在长枝,天阴,青城,昆仑,庐
山五大门派里,余者寥寥无几。就算同是十一品,也没见哪个二三流门派的能胜
五大门派高手。陷阵营里昆仑与天阴高手们来来往往,他们见的实在太多,眼界
都已全然不同。
那七人还未接近,于右峥便将扣在掌心的一把梭镖洒了出去!梭镖形体细长,
丝毫不会被丛生树枝的丫丫叉叉挡住影响了准头力度。暗器携着劲风发出的锐啸,
在深夜的林中仿佛山鬼的哭泣。
「有人!在意!」都是走惯了江湖的高手,稍有风吹草动应变奇速。那七人
立刻挥舞起手上的兵刃遮挡头脸,夜里不便视物,正不知暗器有多少。
于右峥拨开树枝一跃而下,大秦国高手怒喝着,其中一人亦撒出一大把梅花
针。于右峥在空中一个旋身,长刀飞舞,将梅花针尽数拨落。视线全集中在他身
上,两把绳钩贴着地悄无声息地甩出……
临时成军的大秦高手,哪里有突击营的配合默契?于右峥盯着领头的高手,
长刀一升压在他的大枪身上借力一个翻身,轻盈地跃过头顶,回刀横削,一脚又
将一人踢了个筋斗。惨呼声连连,交手的片刻间,遭袭的大秦国高手就一死两伤
倒下三人。
于右峥更不答话,抬手唰唰唰三刀齐出!
「峭壁削云!」领头的大秦高手惊呼声中着地一滚闪了开去。
「你还认得昆仑绝招。」于右峥大笑声中,刀刀连环不离要害。
敌人手中加劲,将一杆大枪舞成一道黑光。己方大占上风,于右峥不急贪功,
闪转腾挪间又助力部下打倒两人。那领头的高手又惊又怒,大枪忽然从中裂分为
二,裂口处更哗啦啦地掉出一大截铁链子来。
「链子枪?」于右峥吃了一惊,只见那柄链子枪左半的枪身已直击出来。精
钢的枪杆虽无锋刃,挨一下也要受重伤。这枪杆飞至于右峥面前忽然悬停空中,
右半的枪尖却迅捷无伦地赶了上来,直刺于右峥胸口。
敌人武功虚虚实实变化多端,于右峥侧身险险闪过,身形暴进欲抢入敌手怀
中。但那大秦高手武功也不弱多少,趋近趋退随心而发,两人一时战得甚是激烈。
他们旗鼓相当,其余大秦高手就没那么好命。不到半柱香时分就被杀了个干
净,于右峥这里也摸清了对手路数,长啸声中刀光大展,劈砍间反手一挑,又快
又突然,刀尖正中敌人右腕!那大秦高手再拿不住伤臂的链子枪当啷落地,他见
己方全军覆没,面如死灰,将兵器拋落垂头不语。
于右峥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展开,只见纸上写着长长的一份名单,他反复确
认之后道:「没有你。」挥手一刀将他首级斩去!
林中激战一打就是一昼夜,突击营无往不利打得大秦国高手节节败退,一昼
夜就推进了足有三十余里。自午后争斗已不再频繁发生,大秦高手似乎龟缩在一
起往密林深处退去。
韩归雁看着地图,取了管焰火射向空中,焰火炸开成一片红光。
「入林已深,再进去地势越发复杂,各组人马之间难以时时互相支援。」韩
归雁指着地图道:「我们身后也留下大片空地,突击营人数就那么多,不足以覆
盖这些地方。接下来我们就在这里铸造防线,也可围点打援!待午后我们再向前
推进十里。」
依据韩归雁画下的地图路线,再推进十里就能将撤退的道路锁在控制范围之
内。夜尽之前,突击营就能顺路赶到江边乘船,沿江东下。
「我们几个是不是也该动起来了?我怕兄弟们的压力会越来越大,伤亡太多,
我肉疼。」这一日激战,突击营的高手也有伤亡,吴征是一个都舍不得。
「你别管,老实呆着。」慈不掌兵,吴征的性格不太合适。韩归雁悄声道:
「正主儿还未出现,不到我们动起来的时候。」
「哟,杀秦国人呀?你们要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呀……」栾采晴咯咯娇笑,
目光扫过林锦儿,陆菲嫣,韩归雁等人,对吴府中人来说,下手的确是需要硬起
心肠的事情。毕竟错的是宁家余孽,暗香零落,大秦武林得罪过他们的可不多。
「你也闭嘴。」韩归雁白了她一眼,明知栾采晴向来就是口头花花,做事倒
不见乱来,还是轻易就能被她气着。这么一想,火气更大,冷声道:「你要不听
话,白白送死没人救得了你!另外,你最好听清楚,不依将令擅自行事,就算你
活下来,战后本将一样不饶你!」
「啧啧,那么凶干嘛。」栾采晴美眸滴溜溜一转,翻起皓腕捧指着祝雅瞳与
陆菲嫣笑道:「不就是丘元焕和向无极嘛,我们还怕他们不成?最好一道儿杀了,
反正我看他们都不顺眼。」
韩归雁锋眉一蹙,暗暗心惊,面上不动声色道:「你知道正主儿是谁就好。」
大军的事情,没必要和栾采晴多说,她跟着走这一趟更多像个看客,也不管
事。一向骄纵的公主居然料事如神,韩归雁也要暗道一声佩服,自没看见吴征撇
了撇嘴,目光闪躲。
燕秦两国的大军不会联手,不代表高手们不会。何况他们的首脑都有共同的
目的,除掉吴征!吴府的几颗聪明脑袋千思万想,这片山林与燕军的种种诡异,
就是为了诱出突击营,也就是为了整个突击营的主心骨吴征。
霍永宁与向无极视吴征为眼中钉,肉中刺,燕皇也将吴征看做心头大患。两
国在此联个手杀个人,合作起来简简单单,绝不需要牵扯更多的利益。再说向无
极一人敌不过吴府的两位绝顶高手,正需丘元焕助拳。只消牵制了祝雅瞳与陆菲
嫣,再去对付个有伤在身的吴征不在话下。最多就是举国高手齐出,拿人命去填
就是。
「咦?」祝雅瞳目光流转着回首,腿不动足不抬,整个人忽然飘了出去。片
刻后美妇返回,手上还提了个人。
祝雅瞳拿着他颈后要穴将他往地下一抛,那人须发皆白,似是手足酸软,歇
了片刻才爬起身来向吴征行礼道:「吴大人。」
「是你。」吴征瞪眼认了认,才道:「张主簿。」
这人正是当年北城府衙的主簿,金刀门门主张六桥。他原本紫膛脸身形威武,
一别两年,居然满面风霜,身形都见佝偻,足见这两年的日子颇不好过。
「正是在下。」张六桥愁苦的脸上露出怀念感慨之色来,叹了口气低头不言。
「你也被召集来了?」吴征想起旧事也感慨不已。当年剿除暗香零落顺便将
文毅拉下马来,腾出京都守备的高位给了韩归雁,自己也得高升,在北城府衙兢
兢业业多年的张六桥终于得以执掌一府。还记得杨宜知说服他出人出力时,说自
家大师兄不仅有本事,还有齐天鸿运。可笑当年不自知全都中了霍永宁的圈套,
文毅倒台,迭云鹤在老皇帝心中的地位也大大下降,昆仑一系早就被猜忌,最大
的得利者其实是霍永宁。他只用几个贼党就彻底成了老皇帝心中最可信任的人,
才有了今后发生的一切。
「圣……圣……圣命难违……小人没有吴大人的本事……」
「还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早就不是了……」吴征自嘲一笑,问道:「张前辈,
我走了之后想必你过得很难,跟我有牵连的人,霍贼都不会客气。」
「嗯,整个金刀门只剩下的空架子,剩下的东西,我全都交了出去。其实…
…也没有很为难,大潮之下,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又哪有的选择。」
「那我问你一句话,这一次你们领头的人是谁,藏在哪里?」
「不知……我只能听命行事,又哪里有资格知道那么多。吴大人来的时候,
我恰巧躲在这里放哨,听见争斗声不敢出来,也不想给人平白无故地拼死拼活,
后边的事情,我真的一概不知。」
「那你走吧。」吴征背过身去道:「快点,最好也莫要再叫我看见你,战场
相见的话,想饶你性命都难了。」
「谢了。」张六桥回身闭上眼拔步离去。他已看清了前方道路,却丝毫不觉
得有生还的希望,只觉身后随时会有一柄夺命的利刃会在自己毫无反应之下,刺
穿自己的身体。可是一直到了道路的尽头,他的双腿仍在奔跑,性命还在……
吴征等张六桥离去后,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中圈出张六
桥的名字,道:「希望别死吧,这人能活着是最好。」
时辰过了午,天空中终于飘飘荡荡下起雪来。开始还只是米粒般的雪珠,个
把时辰过后,就成了片片纷飞的鹅毛大雪。
于右峥与墨雨新呵着热气搓了搓手,这一仗差不多到此为止。雪天容易留下
脚步足印,想隐藏踪迹甚难,时辰也差不多到了该整军东下的时候。林中激战近
两日,就算是这些高手也感疲惫,留出些时间将养调息半日,还有一场更大,更
直接,更惨烈得多的厮杀要来。
「墨师,这条路径没什么问题吧?」两组人马刚从两个方向汇合在一处,却
还不能放松。
「我刚走了一遍,韩将军的神机妙算,我们哪里能懂?听着就是了,错不了。」
墨雨新马屁连天,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都是如此,人前人后的为人十分一致。
「啧!好好好,我懒得跟你磨嘴皮子,你我兄弟二人再去亲自查一遍确保万
无一失如何?」
「这就是了嘛,走走走。」墨雨新又点了三人,再吩咐好准备接应赶来的兄
弟,就听背后一声闷哼。
好似魂魄被人从体内生生抽出,那种让人心胆俱裂,亡魂直冒的恐惧一瞬间
弥漫。于右峥大喝一声转身,挥刀乱砍,墨雨新却把后背交给了战友,以最快的
速度从怀中掏出一管焰火朝天射去。
这是突击营入了林之后发射的第三管焰火。第一管金黄,厮杀开始,第二管
血红,突击营转攻为警戒,第三管则是惨绿,仿佛厉鬼咆哮。
「鬼焰?出事了……」吴征一行人正朝着退军道路前行,准备一路上接应突
击营将士,陡见鬼焰升空,还是在要道上。几人对视一眼,心中均道:「正主儿
来了!」
「挨过去,越快越好,越急越好。」
鬼焰升起的地方距离他们不足五六里地,虽是山道,几人奔行间片刻既至。
转过山脚,就见十余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于右峥与墨雨新被五花大绑,身上十
余处伤口都在淌血。
一柄尖刀刺入于右峥肩头,祝雅瞳与陆菲嫣娇叱一声,祝雅瞳提起内功几乎
足不点地飞掠而去,陆菲嫣则护在被围在正中的吴征身旁,寸步不离。
吴府众人睚眦欲裂,纷纷足下加劲。忽听头顶劲风呼啸,好似平地起了阵狂
风卷起雪花!
山坳,大雪,狂风,最好的伏击之地,最阴狠的伏击手段,还有势在必得的
杀招!
祝雅瞳飞掠间足下一点,曼妙身姿翩然回转,一双玲珑玉腿旋风般踢向伏击
的第一人。她原本离得最远,退回来得却最快!陆菲嫣亮出「魔眼」舞出一派清
光,从下而上飞纵而起。即使不占地利,她的剑法还是一往无前。
片刻间交上了手,无论祝雅瞳还是陆菲嫣均不能一招而胜,来人的武功在境
界上丝毫不弱于她们。可还有第三人!
这人身若降世金刚,正全力施展内功。登峰造极的内功与金刚不坏般的铁躯,
内外兼修,刚猛无匹!他不管祝雅瞳,不管陆菲嫣,饿极了猛虎一般的泛红双目
里只有一个人,吴征!
谁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第三名伏击的绝顶高手。吴征吃惊,后退,两手分提
顾盼与柔惜雪将她们轻轻向后掷去。千钧一发之时,手上劲道仍举重若轻,绝不
会忙乱间伤了二人。
大道至简!伏击者的武功已简化至毫无花巧,天底下只有一人有这般刚猛无
俦,力可碎月的武功。而这一招更是他数十年心血之凝聚,唯一的目的就是一击
毙命——趁着祝雅瞳与陆菲嫣腾不出手来,以最快的速度打中目标,生死不论!
绝顶高手全力出手,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眨一眨眼。可这一刻,吴征脑海里
还是电闪般转过许多片段。
「宝贝,快跑。」那是在伏牛山上,吴征拼尽全力仍束手无策,只能留下自
己的性命,去护得倪妙筠一条命。
「从今天起,大师兄来保护你。」那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无论幼时还是
长成之后对她的承诺。
就算是「碎月金刚」丘元焕全力施展的杀招,时至今时今日,吴征也有十来
种方法能化解。但掌风犀利势不可挡!吴征一退,身边的诸女都未必能抵受得住
被掌风一擦。
且在这一刻,吴征的目光扫向正拼力牵扯祝雅瞳与陆菲嫣的二人,心中忽然
升起一股排山倒海,又强自压抑极久暴戾之气。他大喝一声,气贯全身,沉腰坐
马!
大道至简!同样是毫无花巧,吴征双掌平推,与丘元焕的双掌硬生生接在了
一起!
足下的积雪炸开了一样漫天飞舞,雪片迷蒙了视线,恍恍惚惚中只能见裹在
中央的二人像雕塑一般定住了。片刻间,雕塑像忽然有了生命,又仿佛石雕中孕
育了天地灵根。吴征再度大喝一声,身形忽转,双掌左捺右收,竟将丘元焕直来
直去的劲道化去些许,逼得他落下地来。
还是第一次目睹绝顶高手生死搏杀,韩归雁几乎看不清两人的动作,脑海里
反反复复都是吴征当年初下昆仑,路过韩城接她往成都时说过的话:「本公子学
的就叫《绝世武功》,第一招叫第一招叫做《九阳神功》,第二招叫做《乾坤大
挪移》,第三招叫做《北冥神功》……」
但见吴征举手投足面对刚猛无俦的丘元焕竟然全不落下风,可对手毕竟是丘
元焕,两人交手的每一招都叫人心惊肉跳。吴征不退,也不会退,正倾尽一身所
学,将丘元焕牢牢逼在吴府众人十步之外。
「大师兄……」顾盼牙关打颤,她梦里无数次见到吴征终于成了绝世高手,
可眼前真实的一切又像在梦里。
「这就是你大师兄!」韩归雁傲然道,与顾盼对视一眼,俱是浓情蜜意。
激战间丘元焕虎吼一声,再度使出直来直去的必杀一招来。吴征见他来势猛
恶,双掌直拍胸前,知道这一下丘元焕是打定主意要取自己性命,宁可两败俱伤!
此时此刻,吴征再无任何顾虑与惧心,双足稳稳踏定,再使双掌迎去。两大
高手内力相拼,再无投机取巧的余地,四掌一触就僵住了一般,可片刻间两人身
边便泛起蒸蒸白气,连雪花飘到附近都簌然蒸去不见。
嗖嗖嗖,十余枚暗器自背后射向吴征。柔惜雪抖开逐影鞭,长鞭矫若灵蟒,
将大至燕棱镖,小至菩提子,牛毛针全数卷住。倪妙筠长剑一展,似云山雾罩,
登时将冲上前来的大秦国高手伤了两人。她媚目一横,余者再不敢靠近。大秦高
手又认出落发女尼手中名震天下的兵刃,虽是显得有些无力,威名仍在,俱都不
敢再踏前半步。
内力拼斗险之又险,僵住的两人不出片刻又像身周起了狂风,衣袂猎猎飞舞。
吴征吐气开声哈哈狂笑,只听一声霹雳般的声响,丘元焕竟被凌空震了出去,落
地后腾腾腾后退五步方才站稳,一脸惊骇。
吴征笑得双手捧腹停不下来,又哇地吐出口鲜血,上气不接下气地咳了几声,
咳一声,吐一口血,这才喘匀了气直起身来。口角溢血,仍带笑意朝丘元焕道:
「狗奴才,上来就使「两仪落」,可惜今后你在我面前再也落不下来。」
这里争斗一息,在场诸人俱都罢手。吴征冷笑着望向陆菲嫣的对手道:「啧
啧,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不是陛下嘛。怎么,万乘之躯跑来这儿鸟不下蛋的山里,
陛下好雅兴。」
这人正是霍永宁。为了杀吴征,这次他下足了本钱,连自己都亲身犯险,为
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可是眼前那个年轻人,曾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像丧家
之犬般逃出大秦的年轻人,现在就在自己面前,历经百劫之后,在风雪之中真如
凌风玉树,生龙活虎。更难能是面对天下最强的几名高手,依然潇洒自如,谈笑
风生。有生以来,霍永宁从没有这般恐惧过,当吴征的目光朝他扫来时,他几乎
忍不住想后退半步,心中酝酿了无数用昆仑先烈惨死来打击吴征的话,却一句都
说不出来。
「陛下。」吴征连看都不看丘元焕,抬脚走向霍永宁,讥嘲之意几乎突破天
际,再没有比他说得更怪的陛下二字:「陛下在成都台面上风风光光,台面下辣
手无情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说到这里,吴征声音顿哑,忽然泪若滂沱,嚎啕大哭凄声道:「晚了,为何
要这么晚!」大悲大怒间,吴征嘶吼着朝霍永宁猛冲!
他一动手,祝雅瞳与陆菲嫣也一同动手,双双挺剑护在吴征身边,一同朝霍
永宁,向无极逼去。交手瞬时而生,立时而止。丘元焕悄无声息地与霍向二人立
在一起,将吴府三大高手的攻势化去。
「我跟你都是私事,你走开,我今天没空和你计较。」吴征指着丘元焕的鼻
尖道。
「殿下赎罪,臣奉旨有事与秦国皇帝,大将军二位商议,不敢违抗圣命,请
殿下海涵。」丘元焕拱着手告罪,又与霍永宁,向无极一同向后缓缓退去。吴征
武功大成,今日事已不可为,今后无论为牵制吴府还是为了牵制盛国,都决不能
坐视霍永宁死在这里。
「你保他们是吧?」吴征厉光四射的双目一眯,冷声道:「好啊,那今日就
先放过你们俩!陛下,你回了成都可莫要忘了我。今后每日上朝理政,还是吃饭
睡觉,就算是如个厕也请万万小心,我很快就来找你!你千万要好好活着,洗干
净脖子等我亲手取你首级!」
霍永宁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哼道:「朕有何惧!」
「等等。」吴征忽然又喝了一声,回手点着一人道:「今天先放了你们,但
他不能走,跟陛下要个人而已,不会那么小气吧?」
霍永宁不愿失了气势,哼了一声回身施展轻功,远远地去了。
这一指点来,云龙门门主穆景曜亡魂大冒,不知乱战之中吴征怎生看见自己,
又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只知这一指就让身边的同侪呼啦啦地散开一个大圈,
似乎谁也不愿与他沾上一星半点关系。
「湘儿,把他带回去!」
吴征没忘了当年瞿羽湘的心魔,见倪妙筠和瞿羽湘双双抢上,他才心头一松。
今日他本名震天下!力战丘元焕不落下风,可功力略逊带了伤,又被勾起凄惨旧
事。本应意气风发之日,却只自责自己的修为来得太晚。心神俱伤之下,就此晕
去……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47
第十三章、将军虎威,雪中短兵
满地残枝,点点洒洒的血迹已变得暗沉,吴征受伤晕去后,突击营将士就地
休整。经历近两日的激战,将士们均疲惫不堪。他们包扎伤口,调养内息,只是
缺了主心骨,将士们的目光多少有些迷茫。林中一战的损失远比估计的要大,突
击营阵亡四十六人,带伤的足有百余人,三百精锐人马,只余不足二百人。
韩归雁背在身后的双手握了握!突击营出征之前,她就准备了多达五种后续
计划。霍永宁的意外出现,让突击营这一战不仅没有达到重创向无极与丘元焕的
目的,还让损伤足足多了一倍。即便这样,也还在预估之内,韩归雁来之前就做
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让她头疼的是,突击营眼下士气不高——包括她自己在内。
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吴征会受伤,也算不到吴征再遇霍永宁会心神激荡如此,
竟至晕去。突击营是韩铁衣训练成军,柔惜雪指点武功修为,倪妙筠监视诸军让
他们又敬又怕,也是她麾下的精兵。可唯一的主心骨,只有,也只是吴征。经历
了伤亡之后,这个男人躺在厚厚的草甸上深蹙着眉,眼角还有不住涌出的泪水,
似乎在梦中还在回忆无尽的伤痛。
柔惜雪盘膝坐在吴征身侧闭目垂首,手中拨弄佛珠默念经文祈祝。她的遭遇
与吴征相似,感受最多,对她往年的作为更加自责。那段晦暗得看不见光的岁月
里,自暴自弃,但有人却在脸上笑着,心中凄苦地负重前行。而自己,却做得太
少太少……
「征儿的心结从来没有放下,修为越高,大事做得越多,他就越后悔。」祝
雅瞳向陪在吴征身边的诸女道,说着说着抹了抹双目。
「大师兄从小到大都没偷过懒,那时候他自己也刚下山不两年,要他背负那
么多,还要和顶尖儿的人物比,待他太不公……」顾盼早哭红了眼,她不再是无
忧无虑的小丫头,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会懂得死去人的悲壮,也会懂得活着的
人所需要背负的东西。
「正是这些不公,才让他今天能站在你们前面,死死顶住丘元焕的「两仪落」,
保护你们不受伤害。」祝雅瞳心中大痛,又忍不住十分的傲然:「没事的,征儿
不会有事,一个男子汉本来就有他必须承担的事情。」
「祝夫人说得没错。不要哭,我们都不要哭,也不要心疼。」陆菲嫣婷婷起
身,抿了抿唇道:「吴郎有他的理想和抱负,我们都要尽力帮着他才是正道。心
疼和不忍不能改变他的心意,也不能改变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更不能让他的
理想达成。这是吴郎的宿命,我们都要开开心心地伴着他,帮着他完成这些宿命!」
陆菲嫣说完,与林锦儿对视一眼。林锦儿将吴征从小抚养成人,吴征小时,
她总感慨吴征太过成熟,遇事沉着冷静,总会自己思考解决之方,从来不哭不闹。
可到了今日他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也几乎将她的心都扯碎了。在吴府里林锦儿曾日日板着脸,就希望能督促吴征快
些复仇。吴征每日请安,总是恬然着面容,当时自己又何曾想过他刚成年不久,
何曾想过他的心里和自己一样饱受煎熬,一样痛不欲生。
「我说……不好意思,不想煞风景,但有些话你们不好说,我来说。」栾采
晴瞥了林锦儿一眼,目中不屑,哼声道:「祝雅瞳,我知道你现在又心疼又得意。
我只想提醒你们一句,不管你们心疼也好,得意也罢,不管他心里有多难过,又
有多累,眼下他没资格再晕下去。你们多舍不得都不重要,他要再不醒来,这一
仗也不用再打下去啦。」
「公主金玉良言。」祝雅瞳摸了摸吴征的脸庞,抬起藕臂伸出纤指,美眸眨
了眨看准了吴征身上的穴道,提起一身精纯内力就要一路点吴征周身大穴将他唤
醒。
「唔……」纤指未落,吴征四肢抽了抽悠悠醒来,时机巧得仿佛他一直在假
寐偷听。
眨眨眼凝聚了会视线,仰身坐起咬着牙忍下内伤的裂痛,吴征看了看天色道
:「我昏了多久?」
「一个半时辰。」吴府诸女一下子围了上来,祝雅瞳笑盈盈道:「不迟不早,
刚刚好。要再晚些,娘就要点醒你了。」
突击营的将士不敢上前打扰,一个个踮起脚尖远远地探头探脑。不知怎地,
光是听闻吴征醒来,他们心中阴霾便扫去了大半,仿佛正有阳光透过层层云雾。
「这么久……」吴征晕迷过后混沌的脑海短时间便清明过来,高喊道:「于
右峥,墨雨新,你们怎么样了?」
「于右峥性命保得住,伤势也重的很,我吩咐人将他送回夷丘城去了。墨师
也受了伤,硬是不肯回,还留在这里。」
韩归雁的回答让吴征如释重负,就听墨雨新在远处高喊道:「谢大人关心,
属下一点皮肉小伤算不得什么。能与大人并肩作战是属下三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属下不回去。」
「这家伙……」吴征笑着摇摇头,腾地从软软的草甸子上跳起,伸伸腰,踢
踢腿舒展筋骨。与韩归雁只对视了一眼就知目前的状况,吴征环视一圈道:「就
剩下咱们还能打了……」
「阵亡四十六人,带伤不宜再战的六十九人。有墨师带头,剩下轻伤的兄弟
就不肯走。」韩归雁在吴征耳边低声道:「我们人数不太够,你有办法么?」
「什么时候打仗是比人多来着?」吴征刻意喊得大声,嗤笑着道:「否则还
打什么仗,两边人数拉出来比一比,少的直接投降便罢了,还打什么打,兄弟们
说是不是?」
突击营的将士齐齐哄堂大笑。
「你奶奶的,阿弥陀佛,大家都明白的事情,偏生大人就能说的清清楚楚,
我和尚就不行。」忘年僧双手合十,一脸悟透禅机之状。
「哈哈哈哈,大人言之有理。」墨雨新挥着拳头喊道:「咱们突击营在大人
的引领下,打架哪回不是人数居于劣势,哪回又打输了?」
「啧,墨师,你这人说话就是爱浮夸,恭维起人来有时候我都打冷摆子。」
吴征走向将士们,搭着墨雨新的肩膀道。
「大人,属下从前看相算命习惯了,总拣些好话来说,但是字字都是肺腑之
言哪。」
「我知道。」吴征点点头,向四周挺直了腰板站立如标枪的将士们道:「其
实有时候我说话也总会浮夸些,但我和墨师一样,既然说了出来,就一定会去做。
做得不够好,不够快,没关系,我在做,我在尽力做。」
吴征指着身后的诸女道:「上回和燕国开战,我和兄弟们说过,我的娘子在
陵江城被团团围困,正浴血奋战,我要去救她们!不管敌人再强大,路途再凶险
都要去,自己的娘子都不去救,还算什么男人?这一回也一样,夷丘城江岸边足
有七万的燕军,他们想从这里渡江,然后顺江岸东下,把盛国的花花世界,锦绣
江山全变成战火连天。我家的娘子待我好,我就得帮她们扛起艰难。此地往东南,
都是各位的同胞,我们可能吃过他们种出的大米,做出的馒头包子。上一回兄弟
们二话没说,陪着我去出生入死,就算我吴征其实是个外人,还没什么本事,兄
弟们还是陪着我去了。好些兄弟在燕国的大地上丢了性命,再也回不了故乡,我
一直心中有愧,也是欠了大家的人情。这一回,我没说的,只要兄弟们要去,吴
征一样舍命奉陪,战退敌人之前绝不会后退半步。我们就这一百来号人,去,还
是不去?吴征但凭兄弟们一句话!」
突击营的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就是一个个都涨红了脸。
终于还是忘年僧忍不住,上前抱拳道:「大人呐,这个这个……兄弟伙都是自己
人,您虽是外人也别见外……这个这个……兄弟伙从来都……」
「我外你奶奶个屁,滚一边去!」墨雨新武功没比忘年僧更高,军中职位可
高得多了,积威之下一声大喝,将忘年僧吼得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低着头归了
队。想起自己说话颠三倒四,这张嘴实在不太争气怨不得被人骂,怒从心起,啪
地重重抽了自己一嘴巴。
「大人这么说话,属下着实有点不乐意。」墨雨新一脸怒气,朝着吴征吹胡
子瞪眼道:「我们原先都是些什么人?一辈子见不得光,他妈的有家都不敢回。
是大人给了我们重新做人的机会,这份恩情旁人不知道,反正我墨雨新这辈子都
还不完!在伏牛山那是什么情况,兄弟们心底都门清,丘老狗悄悄地摸回来,捉
了我们多少兄弟严刑拷打逼问大人的下落,哪个兄弟开了口?大人万金之躯,为
了兄弟们不顾安危挺身而出,又独自阻挡丘老狗让兄弟们安然脱身。这等义薄云
天,从前还可说是报恩,但从那一刻起,我墨雨新的性命就是大人的!大人说什
么就是什么,就算大人现在让我拿刀去砍丘元焕,墨某立刻就去,绝不皱皱眉头!」
一顿吹几乎吹晕了吴征,墨雨新继续怒道:「从前燕秦两国都瞧不起咱们盛
国,连大人的话都是这个意思,什么叫同胞受难,我们去不去?他奶奶的,哪个
不是憋足了劲儿就等大人下令?大人莫要欺盛国无人!」
「对!他奶奶的,哪个不去?狗就不去!」
「辣块妈妈,干他娘的燕狗!」
「咱们盛国有的是血性汉子,不去的趁早滚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大人是怎么教导咱们的?」墨雨新清了清嗓子,高举右臂握拳,将士们也
一同举臂握拳吼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
连吼三遍,方才止歇。墨雨新回身,领着将士向吴征齐齐单膝下跪了一地道
:「大人,下令吧!」
「下个屁。」吴征一脚踢在墨雨新屁股上道:「这玩意儿老子会吗?妈的揭
我疮疤!请韩将军下令。」
众军哈哈大笑声中,也不知是笑吴征有点惧内,还是羡慕吴府这一家人天作
之合。韩归雁嘴角一弯点了点头,面容一肃上前。她虽精于将略,但激起士气这
种事,没有人能比吴征做得更好。女将自己绝无法与吴征一样,和将士们完全融
于一处,也没有他清晰犀利的言辞。倪妙筠,柔惜雪也一样办不到,甚至韩铁衣
都不能。至少韩铁衣在做把自己卖出去保护将士们性命的事情,一定会三思又三
思,绝不会像吴征一样想都不想。
柔惜雪抹了抹眼角,顾盼满面绯红。吴征很少污言秽语,长得也不是一身腱
子肉,须发虬长的威猛样子。可是这个人做的事豪气干云,正是有伏牛山独挡丘
元焕这样的事情,才让这干汉子一个个服服帖帖。奸吝小人会笑他傻,蠢,但做
大事的人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才叫人欣赏与佩服。
「令!吴征为先锋,祝雅瞳,陆菲嫣押后。林锦儿,倪妙筠,冷月玦,瞿羽
湘为中护军!」韩归雁颁完将令之后,吴征忽然撕去外袍,只着一件单衣与身上
的轻甲。吴征道:「我们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精中之精!大雪天的穿得太多行
动不便,武功还要打个折扣!」
嘶啦啦的声音响起一片,将士们全都撕去了保暖的外袍,只着贴身的劲装。
吴征抚摸着半搭于肩的轻甲道:「不是我惜命,这件甲是我出山时师门打造赏赐
的,我得穿着它,告诉世人昆仑从小养育我,教导我的精神,这股精神永远都不
会灭……」
「行军!」韩归雁一声令下,吴征转身而行,将士们依着阵型布置尾随在吴
征之后。
路过吴府诸女,吴征对玉茏烟道:「玉姐姐跟着我娘,不要逞强,自保为主,
没人会怪你。」
「我不给你们添麻烦,随着你们行动就是。」玉茏烟点头,向柔惜雪瞄了一
眼道:「柔妹妹被你感动了。」
吴征见柔惜雪眼角微红,知她素净的心被往事打动。也不管人前人后,单臂
将女尼一搂,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吻了一口道:「惜儿乖乖地跟着菲菲,不得擅
自行事。若有不顺,千万不要硬来!」
「是。」柔惜雪娇躯僵直低眉顺眼地应下,又嗫喏道:「对付普通的士卒,
我可以的。」
柔惜雪习得「道理诀」之后,她原本境界就高,武功恢复神速。前边看她抖
鞭花卷起暗器,光内功都有六品上下,至于她原先绝顶高手的眼界与武功,动起
手来更是远远不止。有陆菲嫣在一旁保护万无一失。
「栾公主,前方要和燕军生死厮杀,你要不要先回夷丘城?」吴征松开柔惜
雪,平静地看着栾采晴。
「燕军跟我没什么干系,什么时候他们保护过我了?有这么大的热闹,不看
可惜。」栾采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好,多加小心。」吴征从栾采晴面上看不出什么,大体也想象不出她会和
燕兵打得你死我活。眼下不是争执的时候,遂转头向林锦儿,倪妙筠,冷月玦,
瞿羽湘吩咐道:「你们武功都很好,互相照应着,咱们人少,记得万万不要落单。
师娘务必看好她们不要乱来。」
等她们一一答应了自己,最后拉起顾盼的柔荑道:「盼儿跟着我。」
「大师兄真帅!」有时候平平常常的一个人,在面临大事时都会焕发出别样
的神采光芒,何况是丰神俊朗的吴征。从小就喜爱又崇拜的大师兄刚刚与天下前
三的高手拼得旗鼓相当,现在又指点群豪,挥洒自如,小姑娘眼睛里都几乎冒出
了星星。
女子景仰崇拜的眼神,实是男子最大的骄傲,吴征紧了紧大手,道:「别担
心,大师兄保护你。」
「我一点儿都不担心。」顾盼重重连点螓首,万般可爱,望向吴征的目光中
又露出温柔笑意,让吴征心中一跳。
少女脸上的稚气将脱未脱,那份兼具女孩的清纯与少女的娇媚,就像一名绝
色在你面前罗衣半解,将裸未裸一样的诱惑,何况顾盼本就是绝色。
吴征像幼时一样轻轻捏了捏顾盼的瑶鼻,携着她的手当先走去。吴征与顾盼
当头做先锋,将士们随后,中央拥立着主将韩归雁,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等
中护军,陆菲嫣与祝雅瞳护着柔惜雪与玉茏烟殿后压阵。
「大师兄,你身上的伤不碍事吧?」见队伍还有一段距离,顾盼低声问道。
「丘元焕不是个好对手,我的内力还差了些,脾气发作又和他硬碰硬了一场。
哪,这里内力运转稍有阻滞不畅,不过没什么。」吴征指了指丹田低声回应。他
的伤其实不算轻,心神激荡,又是没得取巧的内力比拼。吴征发狠震开丘元焕固
然在场面上大占上风,受到的反震之力也是巨大。「碎月金刚」名副其实,吴征
身上并不好受。
「以后不许再意气用事了!」顾盼沉下脸,像只发怒的小猫。
「好,大师兄答应你,就这一回。」吴征尽量笑着让顾盼安心。
「哼,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相信。」
「今后不会的。其实只有这一回,我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就想和他们硬拼
一场,明明知道还有差距,明明知道这样不划算,还是想拼一场。从前其实也一
样,大师兄做事也会权衡利弊,有利有弊才会做。唯独这一次,好像是上头了什
么都不想计较,呵呵。」吴征歉然笑道,也知道自己平日说话没能及时兑现的太
多,也难怪顾盼总觉得他哪天又要犯浑做傻事。
「盼儿知道大师兄心里苦,总之,大师兄今后无论做什么事,务必想想这一
家人。」顾盼看着从小疼爱自己,陪着自己长大的男子身负重任艰难前行,心中
委屈,扁了扁樱唇道:「唉,这话肯定不是人家一个人说过,大师兄就是随口应
付说点好听的应付人,做起事情来和从前还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吴征提高音调怪声道:「从前的确也应承了不少,世上那
么多事,哪有一件是必然能保证的。唯独盼儿就是不一样,因为大师兄现在不同
了,就算我要做些什么傻事,也再没人奈何得了我。能和从前一样?」
顾盼眨了眨明眸,听得喜笑颜开,大大白了吴征一眼,似乎恼他耍嘴皮子绕
圈圈。但盼儿就是不一样,还是让她心花怒放,那一眼光彩夺目,顾盼生姿。
说话间江流声越来越大,看看到了江边,三十条小船已备好栓在岸边。管培
明熟知周围地理,选的地方十分隐蔽始终未被发现。看管船只的一百名军士听见
人声齐齐握紧了手中兵刃,警惕地眺望。
「到了。」吴征先现身朝他们挥挥手。
军士中有五名管培明的亲兵都认得吴征,见状急忙行了个军礼:「大人,船
只都在这里。」
「砰砰砰!」号炮声远远响起,即使隔着三十来里地依然震耳欲聋。军士们
面色变了变道:「吴大人,这是管将军出兵的炮声。」
韩归雁蹙着锋眉越众而出,摊开地图掐算着时辰道:「比预定的时刻要早了
一个时辰!丘元焕回燕军大营,趁我们这里一时难以赶到,率先发了难。」
葬天江在此处犹如九曲回肠,两岸均是高山崖壁,视线难及。将士们心中焦
急,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夷丘城,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韩归雁。
女将两手在地图上比划着,心无外物地沉思。为将之道,越是危急时刻越需
要冷静。吴征回头目光一扫,将士们交头接耳的嗡嗡声立止。不过一炷香时分,
韩归雁嗖地起身下令道:「不必赶路,依原先的计划行军。」
「得令!」
韩归雁以不变应万变,将士们对她信任有加,无人质疑女将的判断。不同的
是行军阵型略作调整,韩归雁从中军移到前线,与吴征顾盼一同做先锋。
「丘元焕临机应变,一定做了周全的盘算。咱们如果太急反而容易中计!再
说了,夷丘城的将士们也不是草包,还有陷阵营助力,丘元焕就算天神下凡,燕
军想搭建浮桥渡江也没那么容易。」韩归雁贴着吴征的耳朵道:「先让两军打起
来,我们出了峡谷之后寻找薄弱的地方切入,才能将突击营的作用全然发挥出来!」
「然也!」
即使到了冬季枯水期,峡谷里的江流依然湍急。三十艘轻舟,载着百余名突
击营将士与一百名看管船只的军士,并一同前来的向导官在峡谷间穿行。落差极
大的激流常常将轻舟抛起,御风般飞渡。驾舟的军士水性精熟,波涛中轻舟如箭,
又稳又快。
一路舟行,江中的巨石将激流溅作飞花碎玉,水声震耳欲聋。一个时辰之后,
远远已飘来的厮杀声,眼看舟行即将驶出峡谷,厮杀声都已盖过江水的奔流声!
转过三道急弯,江面忽然变宽,眼前豁然开朗。但江流依然弯弯曲曲,难以
极目远眺。
「韩将军,我们已出了峡谷,前方十里就是夷丘城。」
「知道了。」韩归雁摆了摆手,先锋舟上旗帜招展,三十条小船见状齐齐在
江面横过船身。如此一来,舟行的速度放缓了大半,顺着江流徐徐向东飘去。
又行三五里,远远终于能看个大概。
只见到了夷丘城边,数十丈宽的江面上战船蚁聚。虽冬季枯水都是些小船,
但两军因此也短兵相接,战况惨烈。
突击营赶到战场花了一个时辰,战斗也已进行了一个时辰,两军殊死搏杀,
俱有疲态。但战局不会因此而停歇,江面上容不下这么多人,更多的生力军正在
岸边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换下体力不支的弟兄。
韩归雁又挥了挥手,水手们见了旗帜死死扳着舵,又以船桨奋力逆江流而划,
令小舟几乎停在江面上一动不动。
「丘元焕!」吴征指了指岸边人群密集之处。人山人海,视线原本无法启及,
可从战场的缝隙里,正能看见燕军拉起几条粗绳横跨江面登上南岸。盛军拼死作
战要破坏浮桥,可遇见极强的阻拦始终无法得手。人群中还有将士不断惨叫着高
高飞起,似是被巨力抛开。
「看见了,陷阵营的将士在死战。」韩归雁目光一扫,已将战局了然于心。
丘元焕当先渡江杀出一条血路,再死死守着江岸,陷阵营的将士将他围在垓心,
死战不退。
「我把他打回去!」吴征身为先锋,又是士气之源,见状主动请缨。
「不行!不急……我想想,我想想。」韩归雁的锋眉几乎拧在了一块,低声
道:「不能去,不能去的。丘元焕身边必然带了大批死士,燕军还在不断渡江增
援,要将他们压回去你三五个人不成。要是带兵前往,反而会乱了眼下的阵势。
到时候燕军借机一冲,人潮可比江流还要猛恶,谁都拦不住!」
吴征幡然醒悟!这片战场上的重中之重,盛军虽然无法击退丘元焕,可也布
下了重重阵势,决不允许丘元焕再突破一步。这些阵势眼下还稳如泰山,一旦自
乱阵脚,反而会出意外。燕军凭借丘元焕守住浮桥口,整座浮桥已搭建成了一半。
盛军将岸边堵死,爬到浮桥中央的燕军一时半会儿上不来,但稍有不慎阵型散乱,
燕军以点带面,整个盛军都有溃败的可能。
有些不甘地远眺了眼夷丘岸边,吴征也知道眼下不可意气用事。他对丘元焕
的恨远远及不上霍永宁与向无极,再说丘元焕对燕国虽重要,眼前不是好时机。
「我们登北岸。」片刻间韩归雁下了决断,让吴征都吓了一跳。
北岸可是燕军大营,数万大军壁垒森严,自己手头加上接应的夷丘兵也才不
到三百,登上北岸无异于送入虎穴狼窝。
战事刻不容缓,韩归雁还来不及解释已忙着挥旗下令,心意之果决不容置疑。
吴征对她一向信心十足,只是前行了两步,踏于船头立在全军最前,平静地看着
心爱的女子。
「我军兵力较少,只要开战必然处于劣势。好的是夷丘这一带山地多,阵型
不易展开,燕军一口吞不下。」韩归雁指着江面上数不胜数的战船与密密麻麻的
军士道:「这里已经难以插足,踏进去就是绞肉场,我们这点兵力一个个都是宝
贝,不能白白损耗在这里!而且,就算打退了燕军,我们仍是守势,燕军什么时
候想来又能再来。我军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增援,二哥那边与蒯博延绝对分不出
胜负,夷丘这里长此以往,兵力迟早要被耗完。」
「一战定胜负?」吴征还是惊讶不已,不愧是自己一眼相中的妻子,吴府的
女主人,胆子简直比自己还大。
「对,一战定胜负!而且只有我们进攻,才能吸引燕军回援,不能肆无忌惮
地往南岸添兵。就算这一战打不出结果,才能真正帮到夷丘城。」韩归雁神秘地
一笑,凑在吴征耳边道:「学你的,我们去烧燕军的粮仓!」
吴征一愣,也低声道:「妙计是妙计,杀进去容易,想回来可就难咯……」
「你怕不怕?」韩归雁微笑着,目光温柔地看着吴征。
「你做的决定,你们都在,我怕什么?」对视中两人神情一肃,战船已排好
了阵型,将士们做好了准备,激战一触即发。
「韩将军,韩将军!」韩归雁正待下令登岸,只见陆菲嫣携着柔惜雪踏着船
只飞跃而来。
「何事?」
「将军可是要以寡击众登北岸攻击燕军?」柔惜雪罕见主动发话问道。
「正是。」
「将军可否将列阵一事交由贫……我来做?」柔惜雪双手合十像是恳求,说
话口气却不仅大,还十分坚决道:「将军要以寡敌众,势必会被敌军重重包围,
我在营中教习时特地让将士们练过些阵法。原本是为了在武林中对付高手围攻,
用在战阵上也无不可。吴……大人知道的……」
柔惜雪精通各门派武学,为了对付霍永宁又花了无数的心血浸淫阵法之道,
天阴门下的剑阵威力有目共睹。韩归雁大喜道:「如此甚好,请柔教官随我在中
军指挥战阵。陆菲嫣!」
「在。」
「你与吴大人,顾盼一同为前部先锋。」韩归雁握着陆菲嫣的手紧了紧,郑
重道:「势如破竹,绝对不要管后面!」
「得令。」
「传:玉茏烟调入中军。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调入后军由祝雅瞳调配压
阵,阻截追兵!」韩归雁的将令一条条地颁下,远眺了一眼战场,挥手道:「放
血焰!」
砰,红得刺眼的烟花冲天飞起,在空中炸出一团血色。这是陷阵营的传令信
号,还是第一次出现,意为不计代价死战。正苦战的陷阵营将士见了信号,费家
的五名子侄正领着齐寒山数十名陷阵营高手,在举大盾的步军与弓手配合下激斗
丘元焕,小半日下来已死伤了多人,见状咬紧牙关,反而加力缠斗不休。
三十条小船又调转方向顺着江流一字横开,依着前部,中军与后军列着阵势,
朝北岸飘荡而去。
彤云密布,朔风呼号,空中忽然飘飘荡荡,下起鹅毛大雪!吴征回头道:「
韩将军该去中军主持战局了,不用担心。」
韩归雁虽千算万算,终究是险中又险的决断,她实在想呆在前头,但这一支
三百人的军伍少归少,战场决策都要她来做。离北岸不足二十丈远,女将朝吴征
点点头道:「他丘元焕有死士,我却有天底下最好的两位破阵猛将,还有天底下
最好的高手殿后,有什么可担心。」
吴征哈哈大笑,一口真气真如足下的葬天江源源不绝,回荡江心。两声女音
片刻后一同响起,女子音色轻柔,二女的声音一者悠扬婉转,一者缠绵悱恻,动
人之极,可气息与吴征一样无休无止!三音互相缠绕相依,比金锣声更激昂,比
编钟更悦耳,比号角声更苍凉,比战鼓声更雄壮,气冲霄汉,荡气回肠,在数万
将士的厮杀怒吼与江流滔滔声中清晰可闻。
「将军,陷阵营刚刚传来的急报!韩将军已战退大秦袭扰之兵,正领吴博士
与祝侍郎,陆仙子攻击燕军粮仓长阳屯!方才的信号是韩将军下令陷阵营死战,
务必将燕军前部与丘元焕死死拖住!」
「韩将军一身是胆也!」管培明感叹一声,拔剑道:「传令,诸军临阵交替!
不眠不休!前军不与燕贼缠斗,进兵北岸大营,谁敢后退半步,立斩不赦!」
亲兵见管培明提剑上马向岸边冲去,当是要亲自领军攻击燕军北岸大营,忙
怪叫一声追了上去。
大雪纷扬,先锋船只离岸刚刚十丈,吴征笑声顿止,远远朝韩归雁一笑,也
不回身,一个倒纵!身在空中翻腾拨开箭雨,堪堪落在岸边时剑光洒下,正是祝
雅瞳的绝招「白凤振翅」!惨呼声中,五名燕兵登时血如泉涌倒地。
吴征身形电转,顺着江岸三丈方圆绕了个圈,剑光随身而走,惨呼声不绝。
燕兵甚至还看不清他的面目便纷纷倒地!守阵的燕将见来人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
大声疾呼。持刀的步兵后退,持盾的重甲前顶,却被吴征横着身似飞檐走壁地顺
着巨盾踏过,内力到处,持盾的猛士口中狂喷鲜血,成排地倒下。
大盾后忽然刺出一片枪林,吴征单手一搭枪杆高飞而起怒骂道:「狗东西,
敢刺孤王!」
面目一现,终于让燕军们看清这位高手俊眉修眼,飞腾空中萧疏轩举,湛然
若神!竟是陛下的胞弟,货真价实的燕国皇子。有关这位皇子传闻太多,燕皇也
早下了见之格杀勿论的圣旨。但陡然间见他串出来喝了一声,不免还是呆了一呆。
皇权深入人心,刺杀皇子这种事情说起来轻松,真要做起来天性里就带着股惧意。
就这呆了一呆,吴征劈手夺下一杆大枪,还剑入鞘,随后寒芒振起,枪出如龙!
举盾的重甲在先,缝隙里枪林伸缩如毒蛇吐信,像洪流一样层层逼迫,原本
就算是数千大军也会被逼退回去。可是吴征只有一人,还是天底下武功最高的绝
顶高手之一。虽陷千军包围之中,却卓然不群,似百鸟朝凤!这一路枪法正叫「
百鸟朝凤」,原本是陷入围攻时适用的剑法。以吴征眼下的武功修为,除非面对
绝顶高手,大枪拿在手中与长剑也没甚区别。那杆大枪在他手中轻若鸿毛,抖起
来若舞梨花,一点枪尖如飘瑞雪。
燕军步步为营着进逼,吴征大枪来回旋舞横扫,枪杆撞上大盾,持盾的甲士
如遭重锤!轻者四肢剧痛麻木,再举不住大盾,重者当即口吐鲜血,重伤倒地。
当年在伏牛山上,丘元焕以空手掌击,只三掌就让吴征几乎神魂涣散。吴征现在
比起丘元焕的天生神力与深厚内力还是稍逊些许,但又有哪个燕兵有当年吴征的
功力?
「顶住!顶住!不许后退!」燕将气急败坏地怒吼,燕兵依言死命前赴后继,
转眼间吴征杀伤了三十余人,并无一人后退。吴征一人虽勇,几次冲突都被密不
透风的枪林箭雨压了回来,但他身形电转,挥舞大枪所及的三丈方圆也无人可以
踏入一步!
燕将稍稍心安,就算武功绝顶,也经不住这样的内力消耗!只消再顶两炷香
时分,吴征也只能后退。他举目一望,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凭借吴征一人之勇抵
住燕军,占据着三丈方圆的土地,原本十丈开外的小船顺利向岸边驶来。刚眨了
眨眼,只见一名修长苗条的女子同样凌空飞起,再眨了眨眼,那女子轻烟一样落
在岸边。如此真实,又快得难以想象!
陆菲嫣第二个登岸,两位绝世高手一并肩形势立变。吴征与陆菲嫣的内功系
出同门,联起手来威力倍增。激斗间陆菲嫣同样夺下一杆大枪,与吴征一样连连
横扫,瞬间就将突击营的立足阵地扩大了一倍!
小船逐次靠岸,韩归雁猛然一挥手,顾盼擎出离别双钩也跳上岸来。双钩一
搭一合,登时绞断一杆枪头。少女一个旋身,足尖踢在断裂掉落的枪头上,令其
电射而回,精准地穿过大盾间的缝隙!盾阵后立刻传来燕兵的惨叫声。
主将当先,两名娇滴滴的美貌女子跟上,突击营的将士无不热血上头,不仅
士气大振,还憋着一口气莫要让人看扁了。跟随吴征打头阵的忘年僧,庄东,齐
雪峰,邱万里等一一登岸,高手越来越多!
接连来了助力,吴征稍退几步喘了口气,体内搬运周天恢复内力。为了清出
这块立足之地,吴征登岸后即出全力,饶是他神功大成也消耗甚巨。
吴征退后,陆菲嫣立刻顶上,此时已有二十余名高手登岸,陆菲嫣身上压力
远不比吴征先前的大。美妇身法轻灵,稳稳守住一方阵地,等待更多的突击营将
士登岸。与吴征的想法一样,万军之中无法速胜,保存体力与内力合理分配,持
久方为胜。
吴征身怀「道理诀」,周天搬运迅捷,不一时内力复又充盈。脚一抬勾起地
上的大枪,就见顾盼一时贪功有些冒进,迎面撞上一蓬箭雨。幸亏陆菲嫣就在身
旁,百忙中抽出魔眼一挥拨去大部分,少女武功也自不弱,身形疾退连闪化险为
夷。只是箭雨密集,终究有一支从耳边掠过,削下一小丛发丝来。
「哪个王八蛋!」吴征大怒,施展青云纵飞入敌阵,双手连抓连掷,在乱军
之中丢了七八名燕兵出来。那几名燕兵倒了大霉,吴征抓下时便已用内力震死,
又随手抛掷,死后还被不及反应自家袍泽用大枪戳了好几个透明窟窿。
身旁枪林又来,吴征也不敢久陷包围。抓起两名燕兵当做人盾狂舞清出小片
空间,又飞跃过盾阵,临走前抛去手中早已没气的尸体挡开一丛箭雨。虽气急败
坏,但来得潇洒,走得自如,燕兵见他武功高强还如此悍勇,无不面色丕变,生
出退缩之心。
「都给孤看清楚了,谁敢再伤盼儿一根头发,这就是下场!」吴征尤不解气
破口大骂,他露出森森白牙狞笑道:「就算今天我取不了你性命,嘿嘿,你有本
事躲我一辈子!」
高手内力灌注,声若雷霆,厮杀声中也叫嚣得沸反盈天。士卒见惯了生死,
其实对这种战阵厮杀的残酷已有些麻木,但吴征的警告却让他们心中升起一股寒
意。战阵厮杀,生死有命也还罢了。打生打死谁又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谁愿意战
后余生还惹上这么个煞星?心胆俱裂之际,也没人去考究这位皇子怎么这么霸道!
战场上性命如草,却不准人碰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根头发是什么道理?所谓蛮
横无理,专恣跋扈就是这种人,简直是不可理喻,穷凶极恶。
吴征「丧尽天良」,顾盼芳心如醉。情窦已开的少女谁不喜欢情郎为受了委
屈的自己出头?越不讲道理越是让她心花怒放。
葬天江出了峡谷之后,在夷丘一带除了岸边常年被江流冲刷地势较平,再往
南北多为丘陵地貌。无论燕军还是盛军,布阵皆是百人队,千人队为主,且阵型
依地势拉长。譬如百人队,极少有十十的方阵,多数都是二十,五,或者三三,
三的长阵。这一队燕军千人队也依一百,十的排列列阵。这样布阵因地制宜,原
本正合兵法。
可惜突击营这不足三百人的军伍,个个都是精中之精的高手,还有陆菲嫣与
吴征这种百人敌!依兵法所布下的阵势,因为突击营的个人实力与韩归雁包天的
铁胆,居然出现了极大的破绽!长阵两侧的军士作用微乎其微,长而薄的阵型在
诸多高手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一旦被打个对穿,这支千人队的作用就算是废了。
燕将丝毫不认为自己手下的部从在江边都堵不住突击营,难道还能从后追得上?
今日一战,燕军精锐尽出,留在北岸的除了守卫大营的部旅之外,都算不上
强军。韩归雁登岸的位置又选得巧妙,正巧在北岸燕军的边缘。往东是燕军大营,
往西则是悬崖峭壁,恰巧在整个燕军阵势的边缘。东面大营里守卫的燕军一时顾
不上这里,就算想来助阵,阵势在悬崖峭壁下也不易展开。燕军收营虽有万余大
军,突击营要直面的也不会超过三个千人队。
将士奋勇向前,突击营在岸上控制的范围越发大了。让燕将望而生畏的是,
他们也不是列的方阵,而是以吴征和陆菲嫣为前锋,余众几乎排列在二人之后。
若说燕军的阵势像一面盾牌,突击营的阵势就像一杆长矛!盾坚还是矛锐?燕将
不敢再想下去,急急唤来亲兵道:「去报予大营主将,强敌攻袭,请求速速增援,
聚而歼之!吴征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清凉而绝不柔弱,低沉而绝不粗哑的女声响彻这片战场:
「陆菲嫣,引军穿阵!」
「得令!」缠绵悱恻的女音应道。陆菲嫣提起一口真气迎着盾阵枪林信步而
来,百媚之体行步间聘聘婷婷,仪态万方。每踏一步,就加快些许,十步之间,
已化作片媚影而至,一头便向密集的枪林撞了上去。
盾枪阵一旦发动,原本滚若洪流难以阻挡。大盾坚固,盾牌缝隙间不断攒刺
的长枪如毒蛇吐信,阵后还有弓手朝天发箭掩护,碾压一般推进。陆菲嫣武功卓
越,羽箭连衣角都沾不着。轻易突至阵前,燕军在兵长喝令下齐齐刺出长枪,又
被她藏身盾牌间,徒劳无功。她冲阵时提着大枪,玉手握在红缨附近,几乎将大
枪做长剑持。借着燕军枪刺时盾阵龟裂,侧身反手一枪,将枪尖从裂隙间刺了进
去。
这一刺大有名堂。不仅蕴含内力,还用了类似甩手箭的暗器手法,枪杆顺着
手心滑了出去,直至枪杆尾端到了手心才又一把抓住。内力到处,登时将掩身大
盾后的几名燕兵刺了个串。吴征随后而至,大喝声中双掌齐发砰砰拍在盾面上,
将持盾的猛士击得呕血身亡!
盾阵出现裂口,陆菲嫣持着枪尾左右横扫,将燕兵推得踉跄倒地。美妇反手
拔出魔眼,从人缝中杀了进去。带甲之士转折不灵,陆菲嫣入阵后伏低身形,正
是一招「鹰扬蛇窜」,宝剑左右乱砍,专砍燕兵甲胄不能保护的腿脚,硬生生杀
出一条血路。陆菲嫣的武功向来一往无前,险中求胜。沿途的燕兵刀砍枪刺,全
被她轻灵的身法闪了过去。
突击营将士顺着这条裂口一拥而入!对战的人数不落下风,将士们的武功也
要比燕兵高上许多,裂口越杀越宽。其间还伴随着吴征不时响起的叫嚣:「你敢
刺盼儿?给我住手!」不少燕兵吃他一喝被吓住,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简直恶心
人……
眼看燕阵就要被杀个对穿,士气已有崩溃之兆,燕将顾不得维持阵势,下令
两翼干着急的军士离阵,左翼绕前,右翼转后,从首尾两端包抄突击营。燕将知
道若是丢失阵地,回去也是个死,百般无奈之下打马上前亲自入阵。主将奋勇,
燕兵也齐力向前拼死阻拦。
「斗转星移。」柔惜雪在韩归雁耳边一接,女将当即下令。
只见突击营将士五人结阵,各司其职,将燕兵攒刺的大枪挡开。刚化解了燕
兵的攻势,趁着他们收枪蓄力以待下一轮攒刺时,又听韩归雁道:「寒星点点。」
每一个小阵里五般兵刃齐出,一瞬间真如寒星点点,去势神妙无方。刃尖近
前,却像忽然绽开的烟花,分刺五个不同的方位。四周攒刺的燕兵猝不及防,只
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又是连排地倒下。
吴征哈哈大笑,剑阵居然收获奇效。当初设想以高手成军,辅以战场号令与
严密的军阵,必得一只强军,眼下看来还超过期望之外。
「天川倒悬。」「不动明王。」「遮空蔽日。」「动如参商。」剑阵发动,
突击营威力倍增,须臾间陆菲嫣已杀破燕阵。吴征跟上,两人一左一右砍杀燕兵,
候将士们穿阵而出。
待祝雅瞳领着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也出了阵,二人又飞跃群雄,顺着山
势向北领军而去。
燕将见跑了来敌,大吼鼓动士兵结队,打马从后急急赶来。祝雅瞳忽然顿步,
反身向燕将冲去。沿江作战,骑军无从下手,夷丘城两岸的骑军本就少,这一支
千人队均是步军,唯独燕将骑马。祝雅瞳一冲,一跃,飞腿踢中燕将脉门击落长
剑,在空中一个旋身砰地将燕将踢飞出去。那燕将全身甲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
吐着鲜血哀嚎,眼见不活了。
祝雅瞳故意不一击毙命,更具震慑之效。美妇踏在马鞍上矮身以长剑凌空一
划地面。马匹高大,祝雅瞳的剑尖虚空一划,剑芒到处,竟将地面划出条深痕来。
燕兵何曾见过这等神功,祝雅瞳冷冷一哼道:「越此线者死!」一时肝胆俱裂,
主将又已身亡,顿时齐齐发一声喊四散逃去。
杀散了一个千人队,北面三里处还有两队。韩归雁目光一扫,挥剑向东一指
道:「东面进军!」
几名领兵的燕将见一个千人队居然拦不住些许二三百人,心中狐疑不定。又
见这伙人足下如飞,进军奇快,显是精兵。这会儿来敌转头攻向大营,虽不明白
大营稳若泰山他们要去干什么,也不能任由这伙精兵肆意妄为。北面两位燕将互
通了有无,一队向南压迫,一队则刺斜里杀来,与大营西面的守军包夹突击营。
韩归雁将令几乎一刻不停,突击营的行进有时极快,有时又缓了下来,似乎
体力不支。但一快一慢间,原本北面包抄的两支千人队越发分散。刺斜里杀来的
那一支几乎和大营西面守军汇合,威慑突击营两翼,南向压迫的那一支则呈夹攻
包围之势。
「向北,杀散他们!」窥得良机,韩归雁麾军转向,朝意图夹攻的千人队杀
去。突击营人少兵精,转向迅速,登时让东面严阵以待的燕军四个千人队扑了个
空。
重甲除了部分守卫大营之外,大都调在沿江岸边,南下夹攻的千人队皆是刀
枪步兵。燕兵没了前方壁垒,仓促间又没站定阵型略显散乱。陆菲嫣玉腿翻飞,
凭虚御风般飘入敌阵。大雪凄迷,美妇在刀枪剑影里穿梭,仙女下凡一样的潇洒
曼妙。
突击营将士依法施为,尾随着陆菲嫣杀开的血路穿阵而过。燕兵随后呐喊着
赶来,却越追越远……
韩归雁领兵前行,秉承绝不恋战贪功,也倚仗机动灵活的优势绝不陷落包围
圈的战略,依着悬崖向北进军。
「他们的目标不是这里,是长阳囤!他们不要命不准备回去了?」坐镇大营
的燕军安南将军伍东门终于明白胆大包天的突击营到底要干什么。难怪南岸的盛
兵忽然发了疯,拿人命填着也要渡江来攻击大营。本来还以为是丘大将军守住浮
桥头把他们逼得急了,原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即使盛兵攻营甚急,伍东门还是
抹了把冷汗急急调兵遣将,连调四支千人队去围堵陷阵营,其中还有一支骑军,
也是他手上仅有的一只骑军。
朔风呼号,伍东门一头大汗,忽然醒悟又道:「且慢!骑军只紧逼,除非盛
贼进攻长阳囤方可包抄围杀,绝不可半途追击迎敌!违将令者斩!」汗出得更多
了,幸亏反应得快,否则千余骑兵去应付这伙武林高手,岂不是送马助力?前方
来报,突击营里高手众多,还有祝雅瞳与陆菲嫣,将士们抵挡不住。伍东门想了
又想,念及夜间丘大将军归来时便改了将令,面色还十分不善,大体是知道突击
营的情况。大将军既然身先士卒,一定下了决心,无论后面发生什么都不会撤回。
浮桥搭建未半,一旦功亏一篑,这一场大败也就可以预见,眼下也撤不回来!伍
东门咬了咬牙,暗骂这锅老子背了!长阳囤守备严密,战壕处处,堡垒林立,想
摸到储存粮草的囤心也没那么容易!
长阳囤距江岸七十余里,路程不短。突击营一路连杀散了四个千人队,人人
汗透全身,俱感疲惫。韩归雁不时向后张望,难掩焦急之色。马蹄声隆隆由远及
近,韩归雁目光一亮,麾军向西面登上小山。这一带离江岸已远,原本的悬崖峭
壁全成了丘陵山包,倚仗之力大减。到了这里就再无退路,只能一路向北。
疲惫已极的原地休整,又调配高手只待骑军杀来就去抢马,韩归雁也累得头
晕目眩。虽还未杀一人,女将在中军决策,同样极耗精力。
燕国骑军飞奔而来,却在三里开外就停了步,只来回逡巡。韩归雁眨了眨凤
目,大惊失色道:「不好!立即行军!」燕将也不是泛泛之辈,没有心急火燎只
顾救援,将令颁得甚是精细,已经看透了突击营眼下的难处。骑军脚程快来得早,
后头必然还有更多援兵正在赶来。比起疲劳,韩归雁更怕被骑军牵制之后又遭团
团围困,那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突击营必然全军覆没。
刚歇息了不到一炷香时分,虽恢复了些气力,依然人困马乏。突击营将士咬
着牙起身,只听韩归雁道:「燕贼有大兵包抄,还不肯送马!我们只有抢在步军
赶来之前拿下长阳囤,否则这一趟就徒劳无功……」韩归雁不敢说得更严重,咬
着银牙道:「将士们,唯有死战一途。」
「诺!」
成败在此一举,突击营将士齐声怒吼。吴征携着祝雅瞳与顾盼站在陆菲嫣身
边,道:「我们在,不用担心。长阳囤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没什么了不起。」
陆菲嫣抹着香汗微微一笑道:「还是我来打先锋。」
祝雅瞳指了指南面道:「后面一兵一卒都上不来。」
没有什么比这三人发话更凝聚人心,将士们发一声喊,鼓起余勇使出吃奶的
力气向北急行军而去。
燕骑不紧不慢地跟随,始终保持两三里地的距离,突击营快,他们也快,突
击营慢,他们也慢。韩归雁深恨这种「赶鸭子」似的戏耍行为,也知眼下不是跟
他们计较的时候。
长阳囤的轮廓已在眼前,一个时辰,二十里的奔行速度不快,即使形势危如
累卵,韩归雁也没乱了方寸。除了这队骑军远远跟着,包围的步军来得不会太快。
突击营固然要抢时间,更要保存体力与实力。这二十里下来,突击营将士的内力
体力反倒有所恢复。
近了,更近了。韩归雁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这座战略要地,燕国经营多年
的堡垒目力可及。但见一座座碉楼林立,强弓劲弩从一个个洞眼里架出,锋利的
箭尖射着寒光。只一眼,韩归雁就知所有的道路均被封锁,全无死角。要想杀入
中央烧粮,唯有将这些碉楼全数攻破一途。
时日已近黄昏,天光渐暗,对突击营将士更加不利。
「备好火油!」韩归雁不为所动,做着最后的准备。
「韩将军,可否让吴征断后,我来打前锋。」祝雅瞳看了看地势,知道这一
仗命悬一线。
「娘……」
「别多嘴,你有伤在身,逞什么强。」
吴征带了内伤,这一路也是出尽全力,丹田里伤患牵动隐隐作痛。他无奈笑
了笑,只见祝雅瞳带着冷月玦的银丝手套,正拿着个大背囊,将突击营将士身上
仅存的暗器全部收拢起来装在背囊里,缚在身后。美妇揶揄地眨眨眼,晃了晃手
中铁莲子道:「你会么?」
「不会!」吴征干脆地一摊手。暗器功夫他从小到大就不太上心,也是唯一
短板。眼下的功力发射暗器,劲力是足了,但要在无死角的箭雨中欺身而进,再
精准地打进碉楼的洞眼里,把握实在是……没有。
将士们齐声大笑,不知怎地,看吴大人在家眷面前不停地吃瘪,特别让人开
心。
「那就请祝侍郎开路。吴博士随我坐镇中军,适时而动。」将令一日数改,
变了又变,对韩归雁是平生仅有之事。她也知道接下来还会有难以预料的事情,
索性把吴征调入中军。
「我先去探探路,陆仙子助我。」祝雅瞳收起笑颜。以手发射暗器,劲道再
足射程也比不上强弓劲弩,要挨到暗器射程之内,祝雅瞳也丝毫不敢托大。
二女紧了紧腰带,踏了踏皮靴,又包了三层头巾以免汗水滴落迷糊了视线,
深深吸了口气,缓步向长阳囤行去。
吴征双目一眨不眨,祝陆二人只消不冒进,安危无虞。突击营里剩下的就以
他眼力最好,要借机看清堡垒的火力分布。
「你听好了,等一下骑兵上来,你就带所有将士去阻截。人能杀多少杀多少,
马能牵几匹牵几匹!」韩归雁在吴征耳边悄声道,唯恐被第三人听了去。
「他们会来?」常理而论这伙骑军会稳稳截住突击营的退路,前方堡垒坚不
可摧,不需要冒进。
「我会逼他们来。」
「懂了。」吴征看了眼后面的骑军,舔了舔嘴唇道:「多好的马呀,给他们
骑可惜了。」
「不觉得给我更可惜么?」韩归雁诡秘一笑。
正谈间,只听砰地一声大响,声若闷鼓!韩归雁吓了一跳道:「弩机?」
堡垒碉楼里备的还不是普通的弓弩,军粮要地,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只见落
日的黄辉下,十二道黑光似奔雷电闪,分三个方位向祝雅瞳与陆菲嫣射来!
吴征也倒吸一口凉气。弩机发射的劲弩来势远胜普通弓弩,且射出的弩箭和
一柄短枪类似,只消稍稍蹭上一点,肌肤都会爆裂重创。
祝雅瞳与陆菲嫣一身功力都已运到了极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神贯注。
黑光乍现,弩机声一响,二女已做了判断。六只弩箭方位不准射不中人,旨在封
住左右后的退路。另六只弩箭则会汇聚与两点,目标正是陆菲嫣与祝雅瞳。
二女一齐前冲两步,弩枪已近在眼前,她们齐齐侧身,于间不容发之际闪开
弩枪!祝雅瞳还有余暇让过穿胸的弩枪后,顺手一提枪尾。那短枪被她内力灌注
一提之下,登时顿在空中。祝雅瞳手心隐隐裂痛,也自骇然。
「不可用兵刃拨打,拨不开!」祝雅瞳急应一声,一个矮身,一个低跃,又
闪过两丛弩枪。——以她的武功,甚至不敢高高跃起,只怕身在空中转折总不如
地面灵便,稍有闪失神仙难救。
突击营群雄看得暗暗咋舌,这里守备如此严密,换了自己上去早就被射成了
刺猬。只见祝雅瞳与陆菲嫣又向前突了十丈,便落入六个碉楼的包围圈中。弩枪
不再发射,却换来箭雨连绵,二女前进无路,只得暂时退回。也亏得她们俱身怀
绝世武功,才能安然返回。
「厉害,真的厉害!单以防御而论,比深壕高城还要厉害。」陆菲嫣感叹道,
自从武功大成以来,还是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两位可以歇息一炷香时分,还要麻烦你们再去……」韩归雁心中歉然万分,
却板着脸冷冰冰道。
「够了。」祝陆齐声应道,也不管旁人就地打坐恢复消耗的内力。
吴征心中清楚,这一趟虽未得寸进,却成功消耗了长阳囤的储备。箭枝不会
射不完,弩枪更是有限,为了阻挡二女,长阳囤一样耗费甚大。一座碉楼里储藏
多少箭枝和弩枪?再打一打便知。至于燕军援兵到来的时刻,韩归雁心中有数。
「下一阵要不换我替一替?」长阳囤的堡垒里外共有三层,最外围的一层都
如此难打,到了碉楼更为紧密的内圈,难度还要倍增。吴征不忍心爱的女子一再
犯险,心力交瘁。
「管好自己的事,不用你来逞英雄!」韩归雁朝吴征怒目一瞪,面若寒霜地
警告他闭嘴。旋即面色一缓道:「两阵,最多再三阵之后,你就得给本将把吃奶
的力气都拿出来!」
诸军精神一振,碉楼堡垒帮不上忙,原来也不是只能干瞪眼!韩将军留着咱
们是另有大用。唯独吴府诸女大都有些讷讷,吴征吃奶的劲儿着实不太小,嗯,
算大力了,嗯,很大很大力的巨力……
一炷香转眼即过,祝陆二女整装又发,离得远了弩枪阵阵,靠得近了箭雨绵
绵。祝雅瞳负者的暗器背囊多有不便,却始终没有解下,也始终没有打开。危机
重重之中比上一回多进了四丈便又退回,韩归雁光看的已是满面绯红血色,目光
话语却大有兴奋之色。那双明眸凤目,仿佛看穿了碉楼里面的慌乱。
这一回祝雅瞳与陆菲嫣休息了两炷香才再度出发,韩归雁虽十分振奋,双目
却死死盯着前方,手心里不自觉地淌满了汗水。时刻越来越紧迫,追兵也越来越
近,估算终不能精准,腹背受敌的可能也越来越大!
祝陆二女也知到了危在旦夕之时,这一回出发前面色甚是沉重。箭雨如织,
二女有了前两回的经验更加得心应手。碉楼火力虽猛,弱点在于套路不会改变。
大军冲击长阳囤必然死伤惨重,但对于祝雅瞳与陆菲嫣,却一次比一次做得更好。
这一次前行异乎寻常的顺利,弩枪不再发射,连羽箭都射得稀稀拉拉,全然
构不成阻碍。韩归雁凤目大张,惊愕间刚想高喊,就见祝陆二女行进更慢,几乎
一步一步地向前踏去。女将放下心来,不再出言打扰,只挥了挥手令休整多时的
突击营立好阵型。
对于长阳囤南面的六座碉楼而言,阻挡陆菲嫣与祝雅瞳的损耗与阻挡一支数
千人的大军没有区别。两三轮的攻势下来,碉楼中的储备已然告急。且比起大军
更难以应付的是,弩枪箭枝补给更加不易。突击营的大名在燕国如雷贯耳,事先
又得了江岸大营的示警,守卫将士不敢有丝毫大意,更不敢稍露储备已不足的弱
点,在战隙里补充运送弩箭。
祝雅瞳与陆菲嫣没有丝毫大意,碉楼里的空虚外表下,是弥漫得更加浓厚的
杀气。已跨过上一回的极限,二女脚步已近乎一步一挨。碉楼里也静得可怕,似
乎已人去楼空。直到二女靠近碉楼不足五丈的距离,才听一声号角,箭雨爆射,
弩枪乱飞!
祝雅瞳与陆菲嫣第一时刻飞退。可弩枪箭雨几乎覆盖了她们所处之地的十丈
方圆,要她们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生死一刻,两位绝顶高手爆发全部的力量。
祝雅瞳间不容缕般让过一杆弩枪,身随枪走,弩枪噗地扎入地面,枪尾还在不断
震颤,美妇拔出弩枪在身前狂舞。木制的枪杆在身前舞出道道黄色幻光,密不透
风。但祝雅瞳依然不敢立于此地,一边狂舞一边飞退。
几乎同一时刻,陆菲嫣也夺了一杆弩枪,迅疾向祝雅瞳靠近,二女几乎背贴
着背,互相掩护着后撤。
二女尚在危机中,韩归雁却忽然令下:「进军!」同时目视吴征,吴征心领
神会,落在后军。
这一轮弩枪箭雨居然持续了有一炷香那么久,六座碉楼里所有的储备连珠般
在这段时刻内全部打光。待得箭雨止歇,祝雅瞳与陆菲嫣俱都花容失色,全身香
汗如雨,精疲力竭。碉楼里同样出现了异声惊呼,祝雅瞳与陆菲嫣虽然同时一跤
坐倒,可遍体上下,毫发无伤。
「杀了他们!」韩归雁一声令下,陷阵营分成两部。一部十余人护持在运功
恢复的祝雅瞳与陆菲嫣身边,顺便抢金银珠宝一样疯狂捡拾散落满地的箭枝弩枪。
这三轮箭雨,从六座碉楼射出来的箭枝弩枪足有五六千支之多,可想而知祝雅瞳
与陆菲嫣经历了怎样的生死存亡一刻。剩余人便依阵型,缓步朝碉楼攻去!
堡垒之外无死角,但挨得近了,这六座碉楼就是绝佳的掩体。群雄旁观时看
得分明,去哪里落脚,走怎样的路线才不会被中圈的碉楼攻击,早已想得一清二
楚。碉楼彻底陷入混乱,长阳囤外层眼看要被攻破。这里工事齐全,但驻守的士
卒不多仅有三千人。失去了工事的掩护,守备的士卒怎么可能是这些高手的对手?
踏,踏,踏,马蹄声疾,一直在远处袭扰的燕军千骑终于不能再坐视下去。
碉楼外围一旦被攻破占领,就成了突击营牢不可摧的阵地,到时候想要歼灭要花
费不知多少倍的代价。——没看到他们已经在捡拾箭枝弩枪了吗?还好他们不知
碉楼底细,担心又遇袭击,挺进甚是缓慢。
三里路的距离,北地的高头大马撒蹄狂奔须臾既至。奔马如潮,只要冲散了
这伙精兵,就能给碉楼里补给箭枝足够的时间,长阳囤依然坚不可摧。
可是前行的突击营忽然回身,就像在这里等候了许久!领头的少年郎撇嘴诡
秘一笑,足下一点反冲而上,竟然势逾奔马!
吴征当然不会傻到与马儿相撞来比一比谁的身子骨更结实,更有力。他冲至
骑军阵前,刺斜里一转,飘身而起只一脚便把骑军边缘的一名军士踢下马去。顺
势落在马鞍上,吴征矮下身躯在蹬里一藏,一扯缰绳,马儿狂奔间被大力拉扯,
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吴征借与身后的骑兵错身之机,抽出长剑反手唰唰唰三剑,
将那名骑兵又刺下马来。
被这只骑军赶鸭子似地赶了大半天,突击营将士人人心中有气。骑兵冲阵无
敌,轻易就能碾碎面前的一切。但这伙敌人矫若灵猿,马蹄踏不着,长枪刺不着。
等错过了身,他们还能嗷嗷叫着追赶奔马,撒开四蹄的骏马居然一时还甩不脱他
们。碉楼前的大片空地,突击营充分发挥兵精武功高的优势,交战数轮,便有五
十来名骑军落马,马儿全被突击营将士们抢了去。
这一下形势更加恶劣,有了马儿助力,突击营将士如虎添翼。分明只有一百
来人的队伍绕着骑军游斗,燕国骑军却像被蝗虫包围的庄稼田,一不小心就要被
啃去几口。燕骑既不敢分散,团聚在一起面对这些高手又有力使不出,反而外围
的骑军不断有人落马。领军的燕将只恨人数不够多,不能将这群讨厌的蝗虫全部
碾死!
「玦儿。」
「来了!」冷月玦素手一递,接住倒飞而回的吴征,将他一拉落在自己背后。
「把马赶过去。我再去抢!」吴征喘了口气,他已抢下十来匹骏马,不管长
阳囤的粮草能不能烧掉,这些骏马都是活命的本钱,吴征杀燕兵毫不留手,对马
儿却连根毛都舍不得伤。
燕骑连连受挫,转眼间丢了二百余匹马。骑军引以为傲的机动力在这群高手
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少量的骑军甚至不比阵势严整的甲士有用!燕将见事不好,
只得调转马头暂撤。——他不敢往长阳囤里跑,里面道路虽四通八达,全是些鸡
肠小路,马军一冲还得冲乱了自家阵势。突击营将士趁胜追击,又夺下三十来匹
马。
骑军刚退,韩归雁便火急火燎地将夺来的马匹全数集中于一处,马头朝着长
阳囤,女将举鞭对着马屁股就是一顿乱抽,还下令道:「打,赶紧打马!」
吴征一阵肉疼,自己不忍伤的马儿,韩归雁居然不是拿来保命,而是赶去长
阳囤里当肉盾用的……难怪之前韩归雁要说把马给他更可惜……
「跟上,都跟上,借马儿掩护,成败在此一举!」
除此之外,的确再无机会。骏马吃痛嘶鸣,慌不择路地被驱赶着向长阳囤里
没命地冲去。祝雅瞳与陆菲嫣调息完毕纷纷起身,率领群豪尾随发疯的骏马群杀
进长阳囤。
长阳囤守军不多,见增援的骑军失利不敢轻举妄动。第一层外围碉楼得不到
补充已然废弃成了空壳子,第二层的碉楼仍然是以六座覆盖这片区域,且碉楼收
缩砌得更加密集,也意味着危机四伏。
骏马狂奔,群豪掩身在马儿身后,此时只能一鼓作气攻进囤内,再没有留力
的需要,一个个跑得不比骏马慢多少。
还是泼天的箭雨与弩枪,比外围更加密集,更加猛恶。这里已是连祝雅瞳,
陆菲嫣与吴征都无立锥之地的地方。难怪守将轻易就放弃了外围,原来他欺突击
营人少,又到了必须拼死一搏的时刻,等在这里让将士们自投罗网!
若不是这群骏马,攻进来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将士。燕军战马膘肥体壮,中了
箭带伤连眼睛都红了,只知狂奔乱窜。马儿的体魄不是人体可比,除了些倒霉的
被弩枪射中倒地暴毙之外,即使被射成了刺猬还有余力奔跑!
群豪以马身作肉盾,片刻间欺近碉楼,砸开楼门,碉楼里惨呼声成片响起!
夺碉楼虽易,这一路虽有骏马为盾,前来接应的夷丘城百名精兵无一存活,突击
营的高手也阵亡了三十余人。
躲在碉楼里稍稍喘息,韩归雁借着弩箭发射的洞眼看去,面色却越发地白。
堡垒最内层的碉楼一共只六座,却连成一体,与城墙类似,堪称铜墙铁壁。这六
座堡垒至少有三座将突击营所在的方位完全覆盖,只消离开碉楼就是埋骨之地。
用作肉盾的骏马冲至此处已全部遍体鳞伤,再支撑不住纷纷倒地,突击营再无凭
依。第二层碉楼里的物资也全数打空,没有留给突击营半点。屯粮的要塞,不会
只有先前的那些箭枝,都放在哪里可想而知……
韩归雁望向祝雅瞳与陆菲嫣,二女一齐摇头,意即无法冲入。祝雅瞳细细观
瞧片刻后道:「往前二十步,我能把暗器打进去,但是……这样杀伤不足,而且,
代价会很大,很大,将军三思。」
「将军,慈不掌兵,下令吧!」
「是啊,韩将军,您就下令吧!」
「这一阵就算史书上也得留名,值了!」
仗打到这个地步,突击营将士都有了必死之心,心胸反倒一阵豁达。韩归雁
死死捏着拳头,道:「不慌,你们先出去把左近的箭枝和弩枪都捡上来。务必记
住,要掩在碉楼之后,绝不要贪,有多少算多少。」
将士们领命前往,韩归雁心乱如麻。她是久战之将,原本不会心慈手软,但
突击营真是宝贝疙瘩,吴征将来报仇必须仰仗的力量,她实在下不了决心让将士
们全部阵亡在这里。
「算了算了,要不……我再帮你一回罢?」栾采晴云鬓散乱,十万火急之下
依然有些慵懒地依着墙壁笑道。
「你……能?」吴征大喜过望跳了起来。
「你不信?」美妇皱了皱鼻翼,十分不满。
信,吴征待她简直一万个相信,要不是她的指点,吴征又怎能忽然「通览全
局」?
「哦……你信了,不过她们好像都不信。」栾采晴撇了撇嘴角道:「不用怕
我卖了你们,我先出去,他们不敢放箭,到时候你们攻城就是了。祝雅瞳,你暗
器可得打得准点,我要是送了性命,你欠我的这辈子可就还不上了!」
「那……我陪公主去吧。」祝雅瞳起身笑道:「我也把性命押上成不成?」
「不成!本公主信不过你。」栾采晴断然摇头拒绝祝雅瞳的好意。实则她知
道论暗器的本事,没有人能比得上祝雅瞳,要精准命中碉楼里的射手让碉楼短暂
丧失战斗力,为突击营冲到城下争取时间,非祝雅瞳莫属。再说全营将士的暗器
都在她身后的背囊里。
「我陪公主去。」陆菲嫣要带兵攻城,吴征知道除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人合适。
「你还差不多。」栾采晴起身便行,似自言自语又似对吴征说道:「长阳囤
的守将叫魏年杰,这人本事可不小哦,故意不死守外围,示弱把你们诱到了这里,
知道么?这里的布置全是他一手操办的,叫绝地阵!耗得你们七七八八地全陷在
这里进退无路。这是吃定了你们人少!要是强攻,就算烧了粮草,你们活下来的
也绝不会超过两掌之数。」
「公主说的是。不过……这个魏年杰的本事,怎么会被派来看守粮囤?」这
样的心机算计,审时度势之能,魏年杰简直是大将之风,无论如何不该来守粮草。
「那有什么奇怪,是人都有弱点嘛。」栾采晴不以为然道:「你可知他当年
为了什么被贬来长阳囤?」
「为什么?」
吴征满腹疑团,就见栾采晴嘻嘻一笑,后背撞开碉楼门,嘶啦啦地扯碎了衣
衫露出半边香肩,闪出碉楼尖叫道:「别放箭,是我,福慧公主!救命,救命!」
吴征目瞪口呆地看着栾采晴就这么衣衫不整,踉踉跄跄,有气无力地朝碉楼
最内围跑了过去。长阳囤里传来惊诧到极点,又欣喜到极点的粗豪喝声:「住手,
不许放箭!公主,是福慧公主!」
碉楼像空无一人的废居,将令之下,无人敢违抗。吴征干咽了口唾沫,忽然
想起在亭城时,那个被自己气得丧失了理智,莫名其妙丧命在沼气池之下的狄俊
彦。一个女人,真的可以决定两场战事的胜负天平?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祝雅瞳拍了拍吴征将他唤醒,一阵风似地掠出碉
楼,尾随栾采晴五步之外,状似追赶。碉楼上箭不敢发,唯恐伤了福慧公主。栾
采晴自从桃花山一战后就消失无踪,皇室里对此语焉不详,就算没有将令,她一
现身碉楼里的射手也要掂量掂量。何况魏年杰已下了令!
吴征出楼时已落后,他故意先左右一张望,好似在寻找栾采晴逃跑的方向,
愣了片刻才拔腿来追。只听魏年杰气急败坏道:「放箭,放箭,射那小子!」
箭雨铺天而至,密集却范围不广,只敢射吴征身周,唯恐误伤栾采晴。吴征
提气几个大步,箭雨就在身后扎进土里。五步,十步,十五步,二十步。吴征躲
开两丛箭雨,祝雅瞳早已锁定了方位,趁着射手们都瞄着吴征的机会高跃而起,
双手抓满了一大把暗器全洒了出去!
漫天花雨,祝雅瞳的漫天花雨就真的是漫天花雨。两把暗器刚出手,祝雅瞳
身在半空,一掏背囊又是两把,再掏又是两把,倩影在空中刚落下一半,三座碉
楼里的每一个洞眼全都吃了三五枚暗器。其发射的力道竟与劲弩接近,隐在其间
的射手躲避不及,惨呼声连连。
祝雅瞳堪堪落地,借着射手受伤换人的间隙再度跃起,又是接连不断的暗器
洒了出去。她从与陆菲嫣一同试探时就一直在盘算,更强忍到此时才把暗器功夫
使了出来。原本若是直面碉楼中的箭雨,她躲闪已自不及,想要以一人之力压制
三座碉楼简直天方夜谭。但有了栾采晴助力,美妇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碉楼里射手全躲在土墙之后暂避锋芒,只等将令下达,祝雅瞳的暗器耗尽,
再好好回击!栾采晴已奔到城楼边,城门开了个缝隙要放她进城。栾采晴侧身而
入,忽然两掌拍倒守门的士卒,不紧不慢跟随在后的吴征迅若雷霆般电射而至,
拔出昆吾剑乱砍!
祝雅瞳第三次跃起,这是最后一波漫天花雨,同样是最迅疾,最猛烈的一波。
不仅压制了碉楼,落地时还掏出最后五管「豪雨香梅」,向城头打去!陆菲嫣从
她身边一掠而过,突击营将士内心翻腾,嘴上却空无一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像饿极了的猛虎悄悄摸摸地扑向长阳囤内……
所有的引火之物都被点燃,长阳囤里片刻间火焰冲天,哭声震地。吴征汇合
残存的将士,抹了把被烟熏黑的俊脸道:「没马,他妈的,整个囤里连马都没有?」
「要什么马啊,笨,往西北跑啊!」
「为什么?」
「你……为将之道不要知道地理的吗?你先前运筹全局的本事又不见了?」
韩归雁气得笑了,指着西北道:「往那里三十里就是天柱山,只消躲进了山里,
咱们营里都是大山里的王,谁能奈何得了我们?还要什么马?」
吴征一愣,一拍脑门,哈哈大笑着领军奔去……
第十四章、烟波浩渺。橹柔船轻
同是落荒着逃入大山,这一趟的心情与躲在伏牛山里的凄凄惶惶不可同日而
语。伏牛山的朝不保夕,丘元焕临山崖对岸的锐挫望绝,机关陷阱全部徒劳的万
念俱灰……一切犹在眼前。晨光破晓的时分冲入天柱山,突击营残存的百余人齐
齐松了一口大气。忘年僧直接在地上一躺,分明累得气都透不过来,还在断断续
续地哈哈大笑。
吴征内力深厚,虽同样有脱力之感,还是独自在山林外远眺,确保追兵并未
到来。这一战的激烈与艰难,阵亡的袍泽,就像眼前连绵起伏不定的山丘让人心
绪难安,又像天柱山上那根形似天柱的巨石一样思之澎湃。
遁去的霍永宁与向无极在自己的言语恐吓下应该睡不安寝了吧?换了任何人
有这样的血海深仇,一定都会急不可耐地寻上门去,可是吴征不急,他志向不仅
仅在此。宁家灭族才是他毕生最大的志愿,他一丁点都不着急。
长阳囤粮草已绝,夷丘一战大局已定,这一场燕盛之战也到了尾声。两国的
主动权就此已发生改变,只消韩铁衣稳稳守住江岸,燕军无能为力,迟早是个退
兵的结局。吴征不由露出微笑,燕国连误春耕,国力必然大损……栾广江,你在
桃花山下绝户毒手,想为你的儿子铺平一统天下道路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有这
一天吧?川蜀内乱,关中疲弱,荆楚势强,几年的时光天下格局大变,都是吴府
众人难忘的征程。
「吴郎……」陆菲嫣轻轻跃在吴征身边,向后望了一眼确信无人跟来,红着
脸倚在他肩头。
「怎不去歇一歇?」
「来陪着你,我也不累。」陆菲嫣顿了一顿道:「祝夫人真元大损正在运功,
还是我来,大家都不想让你一个人。」
两手一握,心心相印。
美妇的体质本就易汗,可即使激战之后的大汗淋漓仍带着她独有的百媚之香。
吴征深嗅了一口,惬意道:「不用担心我,当时……就是想念师尊,还有胡叔叔,
二师姑他们了……」
「你心中有苦闷,今后都不要憋着。不是早就说定了么,有什么事,一家人
共同来承担。」
「只是很遗憾,终于到了这一步就更遗憾,如果再早几年,就不会发生这些。
他们还能看着我做到眼下所有的事情,不,再早几年,霍贼根本就没有机会!」
「人力有时而穷的……」
「我知道,所以只是遗憾呀。」吴征长叹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道:「都过去
了,人死不能复生,遗憾归遗憾,我不会纠结这些。今后数十年我还有很多事要
做,还要陪着你们一起。」
陆菲嫣在吴征怀中嫣然一笑,倚得更加紧了。
调息休整了一日,燕军没有追,丘元焕也没有来。如吴征所言,当他也到了
十二品境界,一切都已不同。丘元焕再不能肆无忌惮地想取他性命,贸然来追白
白送命的只会是他自己。突击营整装向西进入巴山蜀水,崇山峻岭处人烟稀少,
行踪本就隐秘,将士们也不怕被人发觉。山林里大军无用,有本事就派遣一队都
是武林高手,还有三位绝顶高手带领的精兵来硬碰硬一场!
突击营里的将士大都是山林里活惯了的。携带的口粮不两日就吃完,大山里
打些野味,采摘野果,一日三餐是没了,将就果腹倒无问题。等遇见村镇再换些
粮米,一路溯水而行。到江岸边寻找人家借了几条小船渡江到南,兜兜转转了一
月有余才回到夷丘城。
长阳囤粮草被烧,燕军大乱,丘元焕冲锋陷阵搭建浮桥最终功亏一篑。大军
退回江北,第二日便从江岸边分批徐徐退军。这一战燕国粮草本就不算富足,再
无力短时间内补给完全。夷丘一带的燕兵士气全失,再不撤军刻日必乱。丘元焕
已顾不得南攻,分兵多路退入各处城池,以防盛军趁势来攻。
主将音信全无,血战过后疲惫至极的盛军也不敢轻举妄动。等吴征一行人乞
丐一样地回到夷丘,全军上下板着的脸才一瞬间全松开了,欢声雷动。衣衫褴褛
地接受全城军民欢迎英雄归来的欢呼,之后整战报急报韩铁衣,入城休整。
大秦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燕盛如火如荼的战事与他们似乎丝毫无关。百姓
们庆幸不用遭遇战火,在多灾多难之后能享受一段安宁的日子。但灯火通明的皇
宫里却远不像市井民间一样祥和。平定江州,加冕登基,再熟极而流地治国理政,
不需要多久,这位在大秦多年享有盛誉,从前的中书令,就会成为百姓口中人人
爱戴的好皇帝。
这一切本在计划之中,霍永宁对自己打理国事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也有绝
对的能力。大秦国虽经历的内乱,也比原先预想估计的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
国体尚算安稳,百姓没有大批流离失所。这一切原本足以让人满意,可也仅仅是
对于川凉之地而言。
大秦内乱的时光里,川凉之外发生剧变!好像才眨了眨眼,大秦国就成了最
弱的一国……燕国底蕴仍在,盛国日新月异,只有大秦才刚刚平息内乱,国力重
创不说,想要重新踏上发展的路途,还不知道要多久。万一再遇上点天灾人祸,
霍永宁不敢再想下去。
一生之中,坐在龙椅上的帝皇几乎已记不得曾经什么时候后悔过,但是今夜,
他无比地后悔。如果在凉州出尽全力,助燕国杀了祝雅瞳,吴征这一干人等,自
己就不会有眼下的窘境。如果不放他们进关,将他们困死凉州,也不会有现在的
剧变。
真的后悔了。在凉州只牵线搭桥,关键时刻还推上一把,是为了损伤燕国的
国力。这样登基之后,燕国忙于内事就不能趁虚来攻。放梁玉宇与吴征进三关,
入江州,也是要二虎相争。届时无论他打的是勤王还是剿乱的旗号,都顺理成章。
梁玉宇毕竟是大秦太子,吴征穷途末路也绝不会为他所制,两人在江州明争暗斗,
只会给自己一统大秦的最好机会。
万万没有想到,吴征居然放弃了江州,就这么抛弃了大片大片的基业孤零零
地跑去了盛国……以梁玉宇的人望,宋大光的才能,江州全无内耗牵绊,还迅速
成了铁板一块,难啃的骨头。盛国得吴征,如睡狮猛醒,居然有了角逐天下的心
气与能力。
「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古圣先贤的金玉良言霍永
宁再也熟悉不过,可他万万想不到,如今面临的难题也由此而起,皇帝起身喃喃
自语道:「莫不成就一个吴征,也能套进这句古话里?」
悔不当初,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论你是真龙天子,还是平头百姓,都免不
了取舍。霍永宁当年为取大局,为保万无一失地登基为皇,不得不放弃许多,自
然就要为他所放弃的小事承担相应的代价。谁又能想得到,些许小事,十来个人,
居然代价如此惨重,会成心腹大患。
「皇兄,夷丘的消息来了。」
「吴小狗回夷丘城了?丘元焕退兵了没?」霍永宁意态萧索,兴致缺缺地道。
「皇兄料事如神。」向无极原本就显老,这些日子来面相更加愁苦。
「又有什么料事如神了……」霍永宁百无聊赖地拿起本书卷,扫了两行便丢
回桌案道:「燕军粮草既然被烧,吴小狗想走他们还能拦得住?一旦进了大山,
天下已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
说到这一句,霍永宁明显黯淡许多,向无极也觉打了个寒噤。这一次是对付
烧燕国的粮草,下一次如果是悄悄潜入成都行刺杀之事呢……向无极也不敢想下
去。
冬季的夜,即使炭火烧得暖融融的皇宫也像起了阵阴风,烛火忽明忽暗,映
照着人脸阴晴不定。霍永宁定定良久,忽然问道:「那个突击营呢,还有几个人
活着?」
「据悉还有百余人。」
「百余人?呵……百余人……」霍永宁闭上了双目,似乎对这个数字万般惊
诧:「怎么会还有百余人的……燕兵都是废物么?」
向无极无言以对,默然不语。
「算了,算了。皇兄,你把祈儿带去府上好生教导,该用的手段都要用,希
望他能赶得及帮上忙!这段时日,先把她放出来吧。」
「陛下!」向无极大吃一惊,提高了声音道:「这……不妥吧……」
「没有什么不妥。」霍永宁摇着头道:「俞人则的那个儿子,有个朋友是白
云书院的首徒张彩谨。此人浮夸浪荡,华而不实。不过他写过一篇文章,里头有
句话朕甚是喜欢: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
之功。皇弟,已到了非常之时,不行非常之事,如何立非常之功?难道……难道
朕与皇弟要永远躲在这里,一步不敢离开吗?祈儿天资再高,没有我与皇兄,他
今后又能干什么?」
「陛下言之有理,弟这就去办。」
「等一下。」霍永宁板着脸道:「你不要去,让荣儿去放她出来,先将养一
月再带来见朕!这一月里,她要什么就给什么!每一样东西都要清清楚楚地记下
来!」
「臣领旨。」
阴暗的地下,长长的甬道只一灯如豆,潮湿沉闷的空气闻之欲呕。精铁铸就
的监栏里,手臂一样粗细的铁链半吊着严加看管的案犯。案犯被吊在空中,踮起
足尖方能点在地面助力,她垂着头气息奄奄,被铁链缠住的双腕早已勒进骨肉,
鲜血不停地涓滴。浑身上下的污渍与血迹,让整个人像地狱中饱受折磨的鬼魂一
样可怖。
「蝶儿,蝶儿……」刘荣踹开地牢大门飞一样奔入,看守地牢的狱卒刚要发
话,刘荣飞起两脚,登时将两名狱卒踢得没了气息。剩余的狱卒不敢再言,倚着
墙角没命地逃去。
迭轻蝶没有答话,依然被半吊着一动不动,仿佛已没了气息。刘荣打开铁栏,
单足踏地,另一条腿环住迭轻蝶的膝弯,再慢慢解开铁链缓缓放下。迭轻蝶软软
垂倒,刘荣单臂一接将她扶稳了放平。心爱女子的惨状让他心如刀绞,但他目中
犹有喜色道:「蝶儿,师尊让我放你出去,你就住在我府上好好养伤。」
脏污糊住的两眼一动,迭轻蝶微微睁眸,死灰的目光里居然也透出丝一闪即
墨的喜色,艰难道:「出去?」
「嗯,出去。我这就带你回府。」刘荣抹了把泪,一点都不嫌弃心上人的孔
疮狼藉,单臂抱起迭轻蝶道:「你忍着些,到了府上再给你治伤。对了,师尊问
你要什么?你的伤……要千年的人参还是灵芝,无常地龙丸我已经备下了。」
「男人……我要男人……很多很多的男人……」迭轻蝶牙关紧咬恶狠狠道,
可不知是激动还是欣喜,咯咯哒哒的颤声像暴雨打屋檐般响了起来。
熬过了冬雪的奇寒,春雷阵阵,连绵的雨丝又飘满了神州大地。濡口一带燕
盛连日征战,两军各有胜负,却始终没有一锤定音的机会。燕军在夷丘失利,再
无暇他顾,韩归雁领兵几度越过葬天江进逼襄阳一带,但燕军城防稳固,连战不
捷,只得收兵回江南稳守江岸。眼看着远山上冰融雪化,淫雨霏霏,不久之后就
是春水涨江池。燕军见势已难回,遂罢兵归去。
张圣杰接到战报立刻大赦天下,举国欢庆,盛军肆意庆祝战退强敌,一时间
又是举国沸腾的盛况。
夷丘城里陷阵营班师回朝,韩归雁有条不紊地颁下行军将令,分批次依序东
还:「于右峥,你领突击营将士沿江岸先行,一路哨探,密切关注燕军动向,若
有不妥立刻来报。若无特殊军情,你等至濡口汇合大军,听从镇东将军调遣。」
「墨雨新,齐寒山,你二人领陷阵营大部。陷阵营人多,不必非走江岸沿线,
可走官道,但离突击营不超五十里的距离,随时准备接应!」
「祝侍郎,倪监军,你们领柔教官,瞿羽湘,林仙子,玉茏烟,冷月玦,栾
公主等还有陷阵营小部,随本将从后压阵。」
一路分拨完毕,吴征奇道:「我呢?不会把我留在这里吧?」
「急什么?」韩归雁一瞪眼,示意于右峥,墨雨新,齐寒山,庄东等亲信各
自先行离开,只留下吴府中人才笑吟吟道:「吴博士。」
「在。」
「本将念你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宜长途骑马颠簸,特备下楼船一只,配水
手仆从十人,吴博士乘船沿江东还。一路上嘛……就好好养伤,唔……若遇有什
么心怀不轨的蟊贼,或是燕军的哨探,你也不便出手应付。陆仙子,顾仙子!」
「在……」大帐里就剩下吴府众人,韩归雁越说语气越是怪异,嘴角的贼笑
都快藏不住了,打的鬼主意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陆菲嫣与顾盼心中紧张,平
日偶尔也奚落倪妙筠,真到了自己身上才觉羞不可抑。
「你二人贴身保护吴博士,顺便再照料他饮食起居,双……啊修什么的疗伤。
要是回了府还没好全,或是又被什么蟊贼弄了新伤,或是操劳太过形容枯槁,就
剩下了皮包骨头,面色青白,发脱牙落,眼圈儿黑糊糊……哎哟……娘……救命
……」
越说越阴阳怪气,越说越不像话,陆菲嫣也顾不得还在颁将令,急得伸手就
去拧女将的腰肢。就是脚下虚浮气急败坏,浑忘了自己身具绝世武功。韩归雁躲
在祝雅瞳身后,耳听诸女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才敢从祝雅瞳肩侧伸出俏脸道:「
或者酒色过度……那……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陆菲嫣连连被奚落,恼羞已极,眼看就要发作。韩归雁哎哟一声,抱着头就
跑出营帐。忽然又从门帘缝隙里探出头来,向不知所措的顾盼道:「顾仙子,你
的生辰将近,我们都没工夫,就让吴博士和陆仙子陪你过。提前祝你生辰快乐哟
……本将还有要事,先走一步,溜了溜了……」
营帐里的笑声小了下去,但交头接耳的嗡嗡声更多,似乎人人都在谈论顾盼
即将成年,这对母女花终于要好事成双一家之亲。更离谱的是,女子谈论起此事
来不免多少有些含羞带臊,她们低头窃窃私语,居然还夹杂两句诵经声……
陆菲嫣面色绯红,倒是恼意尽去。除了韩归雁与她最亲,毫不客气地使了坏,
其余诸女看她的眼神均是为她欢喜。
顾盼在府上本就特殊,加上陆菲嫣就更是独一份。大家都不太明白吴征为什
么情投意合,就是非要等到顾盼十八岁才肯收入府中,但这一天终究将要到来。
柔惜雪从包袱里取出一串念珠。但见十二颗佛珠都是指头大小,通体碧绿如
春水在珠子里流动,表面更是光洁晶亮。虽只是个手串,一拿出来竟让帐篷里都
染上玉色。在座都是有眼力的,一见就知是价值连城的好宝贝。
「贫尼现在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这串玉佛珠是拜入天阴门时师门所赠。贫尼
一直随身携带,诵经时常合在手中祈祝,就送给顾小姐生辰之礼。」
少女都喜欢漂亮的好东西,顾盼见了这串玉佛珠心下甚爱,又知道东西贵重。
她本来就心中慌张,一时嗫嗫喏喏,除了还礼之外不知怎么办才好。
「给了就收下。」
吴征接过玉佛珠要给顾盼戴在手上,少女连连摆手后退道:「别别别,现在
不能戴。这么好的佛珠,今天不戴。」
见吴征罢手,顾盼才兴高采烈地接过玉佛珠,飞也似地跑出帐篷道:「我去
收好。」
「你们也真是,盼儿小姑娘家家的就这么羞她,像不像话!」少女借机溜之
大吉,吴征板着脸点着诸女,尤其是对柔惜雪喝道:「特别是你!终于有人要喊
你姐姐了,得意了是吧?」
柔惜雪连忙低头退后,不知道是被喝了两句心中害怕,还是赶紧避过吴征的
目光怕被看穿内心。
「哼,凶巴巴的,还不让人说话了,不理你。」倪妙筠理直气壮,从来被奚
落的都是她,今日翻了个身终于有她取笑别人的时候。朝吴征瞪了一眼,与诸女
一同离去。
陆菲嫣终于松了口气。事情是早就定下了的,亲近的人每一位都接受甚至欢
喜,但是被人当面说出来还是遭不住。美妇大是娇嗔,朝吴征道:「雁儿太坏了
……就这么当众说……」
「谁让你们俩有事没事的就形影不离,太过亲近了她自然不怕得罪你。」吴
征眨巴几下眼,凑在陆菲嫣鬓边道:「你别骗我,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俩有没
有偷偷的假凤虚凰?」
「……干嘛问这个……」
陆菲嫣俏脸绯红,忸怩不敢答,偏生耳听得诸女离去之后还在窃窃私语:「
哼,说人羞,他自己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做多少羞人的事情。」
「就是,陆姐姐肯定拗不过他,什么也肯答应,难道就不羞了?」
「嘻嘻……说不准陆姐姐还主动呢……」
「你们这叫乱嚼舌根子,就没说到点子上。」栾采晴一本正经的声音传来,
旋即便忍不得了娇笑低声道:「咯咯咯,我看盼儿还是个雏儿就已妍姿媚娆,你
们说,会不会与陆菲嫣少时有七八分相似?到时候谁和谁抢还不知道呢。」
「公主说的不是完全没理……」
「妍姿媚娆?我在盼儿这个年岁,可没有她这般不经意间就漏出的风情。」
「盼儿这么可爱,可是举止就是说不出的妩媚,应该得了陆姐姐的遗传……」
帐中两人武功均高耳力出众,女儿家的私房悄声细语全被他们听在耳里。陆
菲嫣险些一头栽倒,锤着吴征胸口道:「都怪你都怪你,什么都给人想去说去了
……」
吴征任她发泄了一会儿,才柔声道:「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反正迟早的事情
嘛。莫不是菲菲不愿意?」
陆菲嫣心气渐渐平复,因羞而恼,但人既都走了,又有情郎温柔抚慰,气恼
也去。美妇咬着唇瓣幽幽道:「你当年那么霸道,哼……」
「直到此时此刻,就算今后时时被她们拿出来取笑一辈子,不不不,就算今
后世人都笑我贬我一辈子,我从未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些
这么做,害得你又多受了好些年的苦头。」
陆菲嫣念起当年在小院里无忧无虑的岁月,心中柔情无限,低声道:「我也
绝不后悔。人家就是发下脾气……」
「我有不让你发脾气么?」
「没有,所以我才发。」
「说起来,好久好久没有和你长时间呆在一起了……我刚回到成都那段日子,
好像都过去了一百年。我们一起乘船回紫陵,算不算重温旧梦?」
「你休想!」陆菲嫣从吴征怀抱中挣脱,退开两步板着脸道:「盼儿等了你
那么多年,好容易能不受打扰与你安安心心独处一段时日。谁都不能打扰!吴郎,
你也应该全心全意地陪她一回。」
「原来女儿还是比夫君更重要些。」吴征猛眨着眼,见陆菲嫣神色不似玩笑,
忙道:「我会的。答应你的事,哪一件我没有用心去做了?你担心盼儿心有不满
又生芥蒂,我岂会不知?」
「我虽然是盼儿的母亲,但是她从小就跟你更加亲近。她刚才羞归羞,我看
得出来她心里有多开心。」陆菲嫣心中渐软,柔声道:「就怕她期盼落了空,到
时……到时可怎么办?」
「菲菲这是关心则乱。」吴征跟上两步拉起陆菲嫣的双手道:「不会这么信
不过我吧?」
「我信你。」陆菲嫣点点螓首,面上一红垂首看着足尖道:「人家就是放心
不下,提醒你一两句,不是故意要凶你。是你当年答应人家的事情……人家也早
答应你了,总归会……遂了你的心愿……」
「当年菲菲是怎么说来着?有点忘了……」
「我说……哼,你又来欺负人!」陆菲嫣不经意间险些上当,把羞人的话说
出口,幸亏及时醒悟。也不怪美妇害羞,母女共侍一夫,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
是够让人脸红的。
吴征哈哈大笑霸道地将陆菲嫣搂进怀里,在她耳边悄声道:「有一句话我一
直记得清清楚楚:等我老得动不了了,才会不欺负你。」
早春节气雨丝连绵,给青山绿水都蒙上了层经久不散的轻雾,也让道路泥泞
难行。相比之下,乘船要舒适得多。韩归雁特地给吴征三人留了条三层楼船,在
波涛中平稳如地不说,绵绵春雨下起来只消不上甲板,就和在府中欣赏雨景无异。
大江涛涛,连续数月的惨烈战争早已随着奔腾的江水远远离去,再看不清任何痕
迹。
三层的楼船,十名水手和仆从住在底层,二层则是吴征的居所,陆菲嫣与顾
盼就在风景最好,也能掌控江面一切动静的三层。陆菲嫣甚少露面,大多时刻她
都安安静静地呆在三层的甲板上,张望着江面,护着舟行一路平安。
吴征与丘元焕力拼一场,内伤不轻,还没歇息半点紧接着又是一场激战,内
力与体力均大损让伤势加剧。之后战事未止,也一直没有功夫静下心来好好调养。
十二品高手无论内力还是身体都比常人要强得太多,但伤势的将养也要麻烦些。
否则留下病根,将来面对其余绝顶高手时就是巨大的隐患。韩归雁的安排固然有
撮合吴征与顾盼,给他们创造良机的意思,同时也避免吴征在陆上长途跋涉地奔
波,对养伤大有好处。
闭关养伤,吴征每天有大半日都在运功休养。顾盼则每日早早就来,吴征歇
息时两人说说话,一起看日出日落,赏沿途水光山色。吴征运功时她就静静地坐
在轩窗边,看一眼吴征,甜甜地一笑,看一看大江,沉思好半天。少女长大了就
有自己的心事,有时吴征运功完了醒来,顾盼也未察觉。
这一日吴征运功完醒来得早,一眼就见轩窗边的少女正在出神。吴征也不动,
也不喊,就这么看她双眸一睁一眨,偶尔一眯,看她优美的唇瓣微弯带笑,看她
呼吸间起起伏伏的高耸胸脯。
少女的眉眼已然长开,一颦一笑都是媚态横生。娇躯也近乎成熟,峰峦起伏
玲珑有致。的确如栾采晴所言,以她的年纪已极富韵味。而青春年华所赋予她的
风华正茂更是夺天地之造化。娇嫩到吹弹可破的肌肤,灵动得清可见底的眼波,
柔顺而乌黑发亮的长发,还有那双修长笔直的美腿。
不知不觉间,环绕在身边的女孩儿已全然长大,连身高都比其母陆菲嫣还要
高上丁点。女子到了这个岁数,身高几乎定型。顾盼即使不再长高一丁点,在府
中也仅次于韩归雁。
吴征感怀自己的幸运。现在回首看看过去的岁月,也有些后怕之感。
正当吴征慨然时,顾盼仿佛感受到逼人的目光,缩了缩脖颈猛地醒觉。回眸
间吴征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少女大发娇嗔地蹦到吴征怀里,不依地扭身道:「大
师兄你偷看人家。」
「没有!我光明正大地看。」
「嘻,分明是悄悄摸摸地看。老实说清楚,为什么醒了也不叫人家,为什么
要偷看?」
「我刚醒来,就见窗外江山如画,又有一位绝色女子正在窗边出神。要是有
大师在此,一定要挥毫画下来流传千古。可惜我不会画画,只好能多看一会是一
会,哪里舍得坏了这么好看的一幅画卷呢?」
「好啊,油嘴滑舌,人家现下是知道啦,你就是这么把府上的姐姐们都哄了
来。」顾盼被赞得乐不可支,俏脸笑开了花。
「我可说的都是实情,盼儿这么聪明,油嘴滑舌就能哄了去么?」吴征习惯
性地点点顾盼的瑶鼻道:「盼儿方才在想什么?」
顾盼坐直了娇躯,正色道:「我在想上一回咱们顺江而下的光景,葬天江波
澜壮阔,明明那么美,可是沿途的景色我一丁点都记不起来!这些倒不重要,盼
儿想的是,这一回我们还是坐在船里,还是顺江东下,人家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
船里,无忧无虑还像在昆仑山上的小丫头。盼儿还是不够懂事……人家偷偷跑去
军营的时候,大师兄是不是很难过?」
吴征露出沉思之色道:「我在想,盼儿生气跑出府去,我明明应该很难过,
可是我一丁点都不难过!这些倒不重要,我想的是,啊,我什么都没想,我当时
完全慌了,什么都想不起来,连难过都不知道了……大师兄还是不够懂事,盼儿
偷偷跑去军营的时候,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讨厌,学人家说话!」顾盼皱了皱鼻子,笑如鲜花绽放道:「生气,气坏
了!当时都想再也不要理你,随便找个人嫁了就算了。」
「哪,这就是慌得不行的地方,就怕盼儿再也不喜欢大师兄,那可真是后悔
莫及。」吴征的确正在后怕。青梅竹马,长大后变心的可不少见。顾盼下了昆仑
山之后住在吴府,少女发育上佳又是天姿国色。吴征想要等她成年,又难耐心猿
意马,只得刻意保持些距离。相比府上其他女子,可谓是稍显冷落了的。
这也不能全怪吴征,记忆里的世界他对那些残害诱骗幼女的事情深恶痛绝以
至于到了这个世界依然恪守这份准则。穆景耀也是一样,做的不过是大户人家里
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旁人他管不了,也无意改变暂时的风俗,自己遇上了就一
定要管。
那段时日待顾盼的冷落,多少让少女有些失望,才导致她跑出吴府。若真在
那时候碰上可心的少年郎,移情别恋实在太也平常。
「嗨呀,人家恼起来也想再不理你。」顾盼嘟着香唇,又扁了扁嘴道:「可
是每回碰到献殷勤的男子,和大师兄一比都不知差到哪里去了。怪就怪人家从小
就喜欢大师兄,既然喜欢了最好的,又怎么会再看得上旁人呢?」
「嘿嘿,最好的!」少女热辣辣的情话,让吴征摇头晃脑甚是得意。
「我家大师兄是天之骄子,无人能及。但也得知错能改,今后再也不能躲着
人家了!」顾盼对此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又是撒娇,又是嗔怪道。
「不用了,再过十几日盼儿就是我的娘子,干嘛还要躲?」吴征咕噜噜转着
眼珠子,看着怀着青春逼人的娇躯露出垂涎之色。
「坏人,不理你了,人家去找娘亲。」少女忽然慌乱起来,挣脱情郎的怀抱,
蹦蹦跳跳地逃了出去。
刻意吩咐水手们放缓了舟行,让舟行更平稳避免打扰吴征疗伤,也晚一些回
到紫陵城。战后会有诸多事务,也是以功行赏的名利场,吴征不想去参与其中的
纷争。当然,也是陆菲嫣有私心,想路程再长一些,好让吴征多陪一陪女儿。这
一战盛国守住了国境,燕盛两国之间的强弱差距进一步缩小。等回了紫陵城,吴
征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悠闲又不知道要过多久。
「娘。」
「盼儿?怎么回来这么早?」陆菲嫣失笑道。女儿脸上羞红,贝齿咬着唇瓣,
脚步又急匆匆地,实在惹人怜爱。
「没有,大师兄又拿话来羞人家,人家不理他。」顾盼皱了皱瑶鼻,扑腾一
声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咕咚咚地喝尽,抹去嘴角边滴下的水珠时,却连笑意都
抹不去半点。
「你哪里有半点害羞的样子。」陆菲嫣温柔微笑,女儿曾是她唯一的寄托,
看到她每日笑逐颜开,美妇同样说不出的欢喜。
「有呀,娘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坏。」顾盼说到这里一顿,母女对视间均觉
害羞。少女眼眸咕噜一转,偎依在母亲身边目露希冀道:「娘,你说大师兄会给
我什么生辰礼物?」
「娘可猜不着。」陆菲嫣摇着螓首,莫说的确猜不到,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提
前告诉顾盼,以免浪费了吴征的心血。
「我也是,怎么也猜不到半点。」顾盼满是憧憬,恨不得二十天后的生辰即
刻到来:「娘你可别怪我心急,实在是太想那一天早些来了。」
「当然不会怪你。娘及笄那一年,陆家的亲朋都要来道贺,娘可焦心了,还
差一个来月就心急火燎的,和你一个样。」
「我就更焦心一点,大师兄一定会安排得非常特别。」顾盼双拳合拢捧在胸
前紧闭双眸道:「真是好想知道。」
「他……有时候总能想到些旁人想不到的东西,会不会很特别不知道,娘只
知道保管不叫盼儿失望。」陆菲嫣从后搭着爱女的香肩,亲昵地将她搂在怀里,
以宽慰爱女焦急的内心。
「娘身上好舒服。」顾盼顺势后倚,母亲的怀抱总是最温暖,也最舒服的。
「你呀,这就没个正形。」顾盼一脸惬意,嘴角也有一丝调皮的微笑。倚在
母亲胸脯上小脸也不住来回地蹭。
「娘这里好大,好软……」
「好啦!」陆菲嫣不敢任由女儿再胡闹下去,道:「娘和你说个正事。」
母女俩面对面坐下,顾盼见母亲神色凝肃,不敢分神静心倾听。
「你大师兄身上的伤他说起过么?」
「没有,他每日只自己运功疗伤,从未提过。」
「我也猜他不会提。」陆菲嫣一想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着实羞于启齿,又不能
不说,咬了咬唇瓣道:「他身上的伤,可能有些重。」
顾盼一惊,道:「有多重,今后会留下病根么?」
「盼儿先别急,听娘说完。」陆菲嫣回忆着道:「在伏牛山的时候,娘也和
丘元焕交过手。当时硬碰硬地对了一掌,娘受创不轻,回府后调养许久才愈合。
吴……你大师兄这一次连续以内力相拼,可不比娘当年的一沾即走。后来他心绪
震荡,又马不停蹄连番恶战,应当是受创更深了。娘和祝夫人参详过,他身上的
伤势轻不了。」
「我该怎么做?」顾盼的灵眸一眨不眨,她不敢再随意插话,只看见母亲脸
上虽有沉思之色,愁容未现。少女知道这是母亲有话要吩咐自己去做,而不是吴
征的伤势束手无策。
陆菲嫣舔了舔唇瓣,似乎因为话语难以启齿而觉得香唇有些干涩,字斟句酌
着道:「办法不是没有……就是……最好提前做些准备……」
「娘就直说嘛……这么大的事情吞吞吐吐干什么?还有哇,你想叫吴郎就叫
吴郎,你叫你的吴郎,我叫我的大师兄,又没人不许……」顾盼的俏脸上艳若春
桃,声音越说越低。羞人的事情已不止一次畅想,每回想起来都脸酣耳热。自打
回到吴府之后,顾盼待母亲再无成见,但每一回说起这些话题,哪怕只是挨着一
些边,都让人心跳难言不已。
「因为要说的很多。」陆菲嫣尽量寻些由头掩饰自己,但无奈该说的还是要
说,轻声道:「娘从前修习的武功叫《娉女玄阳诀》,这门功法和燕国皇室的《
九转玄阳决》,暗香贼党的《玄元两仪功》系出同源,都是当年宁鹏翼留下的功
法。这些功法都有特异之处,但其中隐患多多,终究都是些害人的东西。」
「我知道,大师兄和我说过一些。」
「嗯。娘的体质也有一些不同,在《玄元两仪功》上记载叫做百媚之体,天
生就……比常人更加的有欲望些。盼儿和娘的,应该也一样。」
「大师兄也和我说过啦,还说娘身具百媚之体,又修习《娉女玄阳诀》,可
谓雪上加霜,吃了好些年的苦。不过这名儿起的倒不错,娘真的百媚横生。」
「是呀,吴郎修习的《道理诀》其实也一脉相承,他了解最多,才能根治娘
身上的隐疾。所以吴郎一直让你坚持修习他写的《清心诀》,就是怕盼儿和娘一
样受苦。」陆菲嫣终究是绷不住羞红了脸,料得这一节已经说清楚了,急忙往下
说道:「但是百媚之体也有一样好处,就是双修时可以大增功力,还能消除伤患。
我和吴郎也探究过,像《玄元两仪功》里所载,什么可消一切病痛大体是骗人的,
就是宁鹏翼留下来祸害世间的歪理,但对伤患有些好处不假。」
「所以,娘是要盼儿帮大师兄治伤?」
「那是你们的事情。」陆菲嫣有种为虎作伥的感觉,低声道:「娘是在想,
盼儿可以先做些准备,等你们……双修的时候,不仅可以多帮到吴郎一些,对盼
儿自己也有莫大的好处。娘现在就来传你《道理诀》。」
「快快,我马上就要修习!」顾盼跳起来道:「大师兄是为了护住我们,才
跟姓丘的老狗硬拼内力,只要能帮到他什么我也愿意。」
「不要心急,这本功法和别的大不相同,尤其是内力运行的法门。具体怎么
搬运周天,吴郎和你双修的时候会引导你,你自己可千万莫要随意尝试。娘只是
先和你说说其中的道理与基础,等你们双修的时候,就不用花太多时间。」陆菲
嫣抿了抿嘴,似是说了那么多适应了不少,轻快地道:「情投意合的双修是极美
好的事情,要是被旁的事情打扰,不免留有许多遗憾。」
「娘……」顾盼娇嗔不已。
「别怨娘,老实说,盼儿是不是更期待了?」
「嘻嘻,是,哼,我就不要害臊。」顾盼畅想了一阵,沉下脸正色道:「从
小到大,都是大师兄疼我,我从没帮上他什么忙。娘,我现在就好好学。」
「好,那你好好地听着了……」
万里江流,即使舟行甚缓,十余日的行程下来不知不觉就走了一半,看看前
方就是柴郡。这一路波澜不惊,燕国退兵之后也不再纠缠,行得甚是惬意。
不算大的柴郡无论对于盛国还是吴府,都有重要的地位。这里是盛国江防的
重点,还有闻名神州的春茶,也有因多出美女而得一浔二濂三卢丘,郡中少妇最
风流的传言。对吴府来说,这里是陷阵营的成军与练兵之地,从此之后,盛国有
了一只无与伦比的精兵。但更重要的是,顾盼也隐姓埋名在这里历练过。少女在
这里成长,之后亲历战场的冷酷无情,见识无数的生离死别,从此懂得更多关于
生命的意义。
战后的柴郡收拾好了残骸,重建了家园。远远望去,城池里车来人往,远处
的山峦上采茶女们络绎不绝地采摘嫩叶。连绵的春雨不时地下,让这里的城池与
山峦都似笼在烟云之中。
「柴郡!好怀念那段日子……」顾盼立刻被勾起了回忆。那是她从小第一次
离开亲人这么久,回忆那段日子,虽然艰苦,孤单,但是也十分充实。或许每个
人都需要这样的历练,才能真正地成长。
「这里是个好地方。」吴征与顾盼一起立在甲板上遥望柴郡,笑道:「我们
不走了,就在这里停留几日。」
「嗯?为什么?」柴郡虽风光秀丽,也比不上从前在川中的山石之美,顾盼
好奇道。
「后日就是盼儿生辰,再往前到了濡口,那里兵荒马乱地怎么为盼儿庆贺?
还是柴郡这里好。」吴征嘴角挂着笑,神秘道:「而且大师兄养伤到了关键之时,
这两天得闭个死关。」
顾盼一阵欣喜,又一阵紧张道:「不碍事吧?」
「没事,就是得静养两天,断然不会误了盼儿的生辰。」
「你的伤重要,生辰这种事情,其实过不过都无妨。实在不成,晚些时日又
怎么了?」
「也对。我们就在这里停船,水手们一路辛苦也歇几天。」吴征不置可否,
遥指郡城边上的柴山道:「等我出了关,我们到山上去转转。连着坐船,脚下都
好像有些虚浮了。」
「好!柴山有好些地方挺美,我带大师兄去。」
吴征依约在两天之后的上午出关,顾盼与陆菲嫣守在楼船二层的门口,门开
时见吴征还刻意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天青色的长袍实在适合他,显得丰神
俊朗,神清气爽。
陆菲嫣起身微笑道:「你没事就好,吃点东西?」
「稍微吃一些就好,一会儿到柴郡里去吃好的。」吴征做好了准备,与陆菲
嫣相视一笑。
「我去准备,你们玩得快活些。」
「什么?你要跑哪里去?」吴征一把拉住陆菲嫣道:「盼儿生辰这么重要的
日子,你做母亲的还想缺席?」
「是呀,娘,我们一起去。」顾盼拉着母亲的另一手摇晃着道:「盼儿可不
要娘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船上,要去就一起去。」
陆菲嫣无奈,一想的确如此,遂道:「那我去换身衣服。」
顾盼大喜,拉着陆菲嫣就往三层跑去:「我也要换。」
吴征虽先前和她们约好了今日出关,但疗伤的事情没个准,闭关期间母女俩
也没心思想其他的事情。吴征依约,又要出行,自然要梳洗打扮,再换上最好看
的衣衫来庆贺这个重要的日子。
吴征将就吃了点小食垫垫肚子,立在船头等候母女俩梳妆。等候美人,不管
什么时候都是旖旎情调,连年的奔波,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吴
征一点都不心急,只放长了目光,朝着三楼眺望。
视线难以看清三层的甲板,也不知道母女俩进展如何,吴征只知道随着时间
的推移,心情越发激动。等得越久,说明母女俩越是郑重其事,越发令人期待。
等了有近半个时辰,才远远听得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只见三层甲板的围栏边
先探出一双鹅黄锦绣粉底凤嘴靴,靴子玲珑小巧,似乎分外地贴合足面,衬得这
双小脚玉笋般精致可人。
顾盼在围栏边一探头,朝吴征挥了挥手,又探出玉指各拈起一边裙角,轻巧
地打了个旋儿。少女梳了个双丫垂髫髻,白生生的细长脖颈上带了串赤金璎珞珠
圈,身穿金丝大红连身百褶裙,裙角两侧各绣着一只翩飞的蝴蝶,远远看去兼具
娇俏与可爱。即使不施粉黛,娇嫩的肌肤依然粉光脂艳,令吴征怦然心动。
「好看吗?」顾盼远远投来期待的目光,似在等待情郎的肯定。
吴征一言不发,双目一眨不眨,从小到大,再也熟悉不过的青梅竹马竟然让
他看得呆了。
真是最好的回应与肯定,顾盼内心大悦,却跺了跺脚,踏得船板砰砰响道:
「喂,大师兄,到底好不好看?」
吴征高高竖起个拇指,大赞道:「好看!」
「就这么简单?」顾盼从三层一跃而下,裙裾纷飞轻轻落在吴征身边娇嗔道
:「人家还以为你会滔滔不绝说些好听的。」
「本来应该是的……我提前准备了好些诗句呢。」吴征摊了摊手,目光却从
未离开过顾盼道:「事到临头,发现一句都用不上。」
顾盼心中窃喜,扭着娇躯道:「人家不管,总之不能就好看二字。」
「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柴山一段云。本来觉得这一句最好最应景!」吴征
懊恼地摇着头道:「哪知道我的盼儿一现身,才知道自己肤浅,太肤浅,湘江水
和柴山云哪里比得上我的盼儿半点?我想想我想想,我再想想。」
「嘻嘻。」顾盼对这两句已然心满意足,也不逼迫吴征道:「我们走走看看,
说不定一会儿来了灵感,就能吟出首更好的。」
「也对。」吴征目光不动遥指柴山道:「就不知道柴山有没有什么好看好玩
的东西,能配得上我的盼儿。」
两人正说话间,吴征终于把视线从顾盼身上移开,再度望向楼船三层。只见
陆菲嫣提着裙裾,袅袅娜娜从阶梯行了下来。一袭简单的白绫细折裙,长发绾了
个马尾,不施粉黛,不着配饰。或许为了遮掩高耸的胸脯,特地还穿了件青缎背
心略作遮掩。可是细细的蛇腰,丰沉的梨臀却怎么也挡不住。莲步轻移间,成熟
妩媚的风情绝无矫揉造作,偏生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娘,怎么穿得这么随意。」
「今天是盼儿的生辰,又不是娘的,难道穿金戴银和盼儿抢风头么?」
顾盼的双眸眨了眨,叹了口气道:「嗨,娘随便怎么穿还不是一样抢风头了。」
「胡说。」
「没有,不信你问大师兄。」顾盼拉起吴征的手道:「大师兄你说对么?咦,
你肯定也提前准备了什么诗句给娘,念来听听。」
吴征真要挠破了头,华美的诗章再好,又怎能描绘这对母女之万一。只能又
苦笑摇头道:「用不上,真的一句都用不上……」
「嘻嘻,今天是人家生辰,就要任性一回偏不饶你。」顾盼一手拉着吴征,
一手拉着陆菲嫣,三人轻轻跃上岸向柴郡走去。
郡城里人群熙熙攘攘。吴府里已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何况三人样貌太过出
众,母女俩均戴了斗笠以黑纱遮面,吴征也蒙了张面具以免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在阁楼里用了些膳食,三人便在柴郡里闲逛。看看午后已过了大半,春日的暖阳
渐渐偏西,三人便往西城门行去,准备出了城门去登柴山。
「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女儿香!不用在下多言,诸位一品便知!」叫卖
声在街边响起,更有一股幽幽茶香飘来,着实吸引来往行人。
三人也就此驻足,吴征虽在柴郡呆过不短的时日,却日日都在军营里,陆菲
嫣更是全然不知。吴征甚是好奇,但觉这茶有股特殊的香味,与众不同,想问顾
盼时少女又左右张望装作没听见。
「为什么叫女儿香?」少女这一转眼眸,吴征心知有异,遂憋着笑向商家问
道。
「哟,公子是外地人吧?我们柴郡的女儿香远近闻名,看上去虽是雀舌,实
际大有门道。」商家嘿嘿笑着低声道:「公子,普通的雀舌已然含味隽永,香氛
浓郁。我们柴郡的女儿香,叶是雀舌叶,制茶之法也大体相同。唯独两样!叶是
精挑细选的年少美女以舌尖采下,再以胸前体温烘干,所以我们柴郡的女儿香才
有一股特殊的幽香。来,公子,品一杯看看如何?」
吴征哈哈大笑,心道果然如此,他取出十枚铜钱道:「不用,赏给你的。」
女儿香再怎么异香旖旎,又哪里有半点及得上身旁两位。
出了郡城,顾盼吐了吐舌头道:「无奸不商,尽是吹牛皮。哪里来的什么舌
尖采下烘干,都是做做样子骗人的。不过大师兄,陷阵营里那帮汉子只要有闲能
出营一个个的都往柴山跑。就算明知道是做样子骗人还是乐此不疲,哪怕那些少
女实在说不上来哪里好看呢。」
「他们在营中呆久了,一个个都不容易,过过眼瘾嘛。至于你不觉得她们好
看,是你太好看。我可听说你在陷阵营的时候,士卒们随便有个头疼脑热都要往
后营里跑,就想着谷木芳大夫给他瞧一瞧病。嘿,说来也怪,谷大夫明明妙手回
春,这病偏偏就是越瞧越不成,士卒们恨不得从此就在后营里住下了。」
「嘻嘻嘻,那些兵油子,一个个的想什么人家还不知道?」回忆起在军中趣
事,顾盼露出神思之色。虽有这样那样的不妥,但是那些血性的汉子们已有不少
血染大地,永远都见不到他们的音容笑貌了。
顺着官道行了十来里路,便到了柴山山脚。早春时节云海弥漫山顶,雾气穿
梭林间,一路看不尽风光秀丽。顾盼如数家珍,指点着古树,怪石,飞瀑,讲诉
着其中的典故与传说。
行至半山腰天色将晚,前方的几间茅屋正升起袅袅炊烟,吴征指着道:「柴
山游人多,不少店家都在山上设了酒肆,我听说这一家口味不错,我们就在这里
用晚膳。」
「别的都不管,你就管着吃。」顾盼白了吴征一眼,心中不免疑惑,游玩了
一整天也不见吴征有什么异状,莫不是生辰就这么过了?再一想吴征不是这样的
人,又忽然要在这里用餐,多半已经有所安排。
「那倒是,玩得开心是你们女人的事情,我就负责管好你们的衣食住行,不
然饿着肚子怎生得了?」吴征摘去面具,又替母女俩拿着斗笠,笑吟吟地引着她
们向茅屋行去。
平常生意兴旺的茅屋里不见一个客人,三名伙计与掌柜就候在门外,见了吴
征一行忙迎了上来:「顾仙子,陆仙子,吴大人,快请快请,蓬荜生辉,蓬荜生
辉。」
按身份而言,吴征必定居前,掌柜的称呼排序大有深意,顾盼先前的疑虑一
扫而空。进了茅屋,只见四壁上挂满了各式鲜花,横梁也垂落着各种花环。不仅
喜庆,还如仙境一般美妙。
少女又白了吴征一眼,低声道:「就知道你有鬼。」
用膳的餐桌就摆在茅屋门前,遮风避雨之外,正可见面前一片开阔。山花绿
草铺满了山坡,变得巴掌大小的柴郡尽收眼底。
吴征早已仔细吩咐过,各色菜肴呈上来无一不是顾盼的心头好。待菜上齐后
掌柜与伙计走得不见踪影,只留下三人静享时光。
少女本就馋嘴,上天又给了她光吃不胖的格外恩宠,不一时就吃得双唇油光
发亮,衬着朱红像一颗饱满熟透的樱桃。吴征正贪看间,樱桃绽裂,少女奇道:
「大师兄,这两道是什么缘故?」
一道酸菜鲜笋焖白肉,一道干煸辣鳝鱼,在顾盼的喜好里并没有这两道。少
女不喜鳝鱼,笋子则喜欢用咸肉来搭。
吴征夹起一片笋子放在陆菲嫣碗里道:「这一道是菲菲爱的。从前还没那么
爱,自从和我定情之后就爱到了骨子里。」
陆菲嫣娇羞中双目放光。这一道菜正是两人初次癫狂,次日练完了功吴征将
她抱在腿间,一口一口喂在美妇嘴里的菜肴。也正是从那一刻起,陆菲嫣的心都
化了。
「呀,原来还有这个故事。」顾盼双目咕噜噜打转,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道:「以后再细细说给我听。那这一道呢?」
陆菲嫣夹了条鳝鱼放在吴征碗里,羞声道:「什么细细地说,不许问!这一
道是吴郎每天操劳,为了想出医治娘身体的办法,常常通宵不眠。所以娘特地吩
咐仆从们做了给他补身子的。」
「哦…~ 」顾盼拉了个长长的转音,吃吃笑着不言。
陆菲嫣见她会错了意,也不好解释,低声骂了一句,不敢再说下去。
顾盼席间就猜了无数会得到吴征为她准备的礼物,刚酒足饭饱,就见吴征站
在门口招了招手。
顾盼难忍好奇,起身向门外探出头去。只见一行三十余人,或背或扛着各色
包袱,麻袋前来。远远地见着顾盼,领头一人高声喊道:「谷大夫!」
顾盼藏身陷阵营时化名谷木芳,谷通顾,再把盼字拆开,取个同音的木字,
再以芬芳之词取后一字合成。燕盛第一次大战过后,顾盼便没再回陷阵营里做医
官,这些军士叫得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康家荣?是你们!」顾盼又惊又喜,这三十余人都是陷阵营里的旧识,全
是柴郡人氏,而每一位都是战场重创之后她亲手医治过的。
「谷大夫生辰,小人们特地赶来道贺!」康家荣领着众人跪在地上行个大礼,
齐声道:「祝谷大夫生辰吉乐,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哎呀,你们干什么?快快起来。不要谷谷谷的,我姓顾。」顾盼一边招手
让大家起身,一边悄声向吴征问道:「是你安排的?」
「没有,不是我。我只是告诉他们今天是你的生辰,晚间我们会在这里用膳。
至于他们会不会来,来多少人,我一概不知。盼儿长大了,这些都是盼儿自己的
成就,不需要我安排。」吴征帮着让众人起身笑道。
康家荣抱拳道:「是啊,我们不是为了巴结吴大人,纯是为了祝贺顾大夫生
辰而来。」他抱拳时衣袖垂下,露出手臂上五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陷阵营初战遭
逢劲敌白鹞骑,一场壮烈的惨胜。年轻的康家荣身负重伤,五道刀伤深可见骨,
血流如注,还断了一指。多亏顾盼点穴止血,再以吴征传授的包扎之法敷药医治。
止血得快,事后伤口又未发炎感染,才保下他一条命。
康家荣引着大家将包袱麻袋放下打开道:「我们都是平民人家,没什么好东
西,这些都是兄弟们的一番心意,希望顾大夫不要嫌弃。」
的确不是些什么贵重东西,家养的土鸡蛋,自家种的新鲜瓜果,去年秋季刚
收成的新米等等等等。苦于能力有限,但各家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都拿了来。
「谢谢,谢谢,我很喜欢。」顾盼的美眸里泪珠盈盈。情郎再多体贴与关怀,
其实比不上自己亲手获取的尊重与敬爱。长大了,原来是这般感觉。
「多谢,这些礼我们收了,诸君有心。」
「吴大人说哪里话,顾大夫救命之恩,我们都惭愧得紧。」
「礼轻情意重!」吴征看了看天色,向康家荣道:「郡城里准备好了么?」
「有十几位兄弟日夜兼程赶制,已经备好了,只等吴大人下令。」
「良辰美景,正是好时候。盼儿,师姑,请这边来。」吴征携着顾盼,与陆
菲嫣一同立在山坡前,俯瞰柴郡道:「我给盼儿也准备了一份礼物,盼儿看看喜
不喜欢。」
「砰。」康家荣点燃手中的焰火升天,点亮了信号。
夜色下的柴郡西门外,忽然齐齐亮起成片的火把,夜风之中,仿佛传来火把
齐燃时呼的一声。也不知吴征搞了多大的阵仗,那么多的火把人手一只,少说也
要百余人才拿得过来。顾盼咬着唇瓣满心期待,也不知道这些火把要玩什么名堂。
那火把原本静止不动,忽然像元宵舞龙般动了起来,左右飞舞,往来穿插,
片刻间十余人成群,火光乱舞。猛地似有人一声令下,火把一同高高举起组成八
个火光跳跃的大字:「祝顾仙子多福多寿。」
顾盼哈地笑出声来,蹦蹦跳跳地远远朝着火光挥手,也不管离得远了,又是
黑夜间根本看不见,发之于心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雁儿和妙筠先来柴郡后亲自操演的。雁儿说从前老是和你拌嘴,偶尔
还说你两句,想起来十分过意不去,算是给你赔罪。」
「拌嘴嘛,又没什么大不了。教训人家的话说得也没错,尤其是那句:你该
长大了。人家现在都牢牢记得。哎呀,还说什么赔罪,好羞人。」兴奋的劲头稍
缓,娇羞之意便起。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好像要全世间的人都知道一样,少女捂
着脸,又喜又羞。
「不羞不羞,还有大师兄给你的。」康家荣等人已悄悄离去,吴征将顾盼与
陆菲嫣的手一同握在掌心道:「有些事不能宣之于众,菲菲的事情就只能家里知
道。但是有些事没有计较,我愿喊出来让全世上的都知晓。」
「神仙眷侣是做给人看的,日子好不好却是自己过的。我从不介意有没有人
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名分。」陆菲嫣温柔道,目光流连与顾盼碰在一起,相视一
笑。
火把似燃到了尽头渐渐将熄,柴郡里一阵梆子大响,全城的火光像得了号令
争先恐后地熄灭,连灯火通明的郡守府都不例外。世间仿佛只剩下明月孤悬,繁
星在天,大地的一切都没入了黑暗。
整座郡城整齐划一,顾盼的柔荑捏成了小拳头,心中异常紧张。吴征吩咐陷
阵营的弟兄连日赶制了什么东西,阵仗只怕比方才的火把还要大得多,不知道他
又要弄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花样来。
只听砰地一声号炮响起,一枚烟花冉冉升起,在夜空中绽成绚烂的七彩焰火。
紧接着又是连声炮响,但见漫天花雨,聚而不散,竟在空中高高地组成一排大字
:「祝盼儿花季翩翩,艳露凝香,千龄如今,松椿比寿。」
十九个大字光耀夜空,莫说一个柴郡,便是百里之外都照见了。尤其盼儿二
字更是五彩斑斓,绽放奇大,就这么热辣辣,赤裸裸地悬空,让人一看就知这是
亲近得不能再亲近的人所贺。
烟花不久即逝,这一排大字来来回回连放了三遍,随后就是喧天的焰火,把
今夜又变作欢庆盛国勇退燕兵来犯的盛典。顾盼一时看得痴了,千想万想,都想
不到吴征弄了这么一出,少女忸怩羞道:「干嘛弄成这样嘛,叫人多不好意思。」
「那就要怪顾仙子在柴郡太受欢迎,多少人心心念念的?我得宣告天下,盼
儿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哎呀,羞死人了。」虽早就心心相印,这样霸道又嚣张的表白还是让顾盼
羞得捂住了脸,一颗心砰砰大跳,手慌心乱,不知如何是好。转眼间瞥见身边的
吴征,心情激动无以复加,轻轻扑在情郎怀里,嘟着香唇便吻了上去。
珠圆玉润的唇瓣丰满弹滑,少女未经人事,可光是浅尝便让吴征爱不释口。
这一吻既轻且久,少女猛然惊醒间才觉不妥,羞得慌忙挣脱环抱,又捂住了俏脸。
「这么多生辰礼物,盼儿最喜欢哪一样?」吴征揭开顾盼的面目,见她满面
绯红,呼吸急急。烟花还在不停地绽放,三人都已无心再看下去。
顾盼定了定神,伸手一指康家荣等人送来的土产道:「我最喜欢这些。不是
不喜欢柔师太她们的重礼,而是这些是我靠着自己得来的,就分外让人喜欢。」
「正是如此。」吴征与陆菲嫣一同大赞,少女终究成熟了心智,懂得珍惜来
之不易的心意。
「但要问哪一样最让我……最让我……总之,人家会永远记得十八岁的烟花。」
烟花易冷,不比金银珠宝看得见摸得着,转瞬间就像从未存在过。但少女却将它
永远地刻在心里,比金银珠宝还要让人难忘。
吴征哈哈大笑,携着母女下山归去:「双蝶绣罗裙。昆仑月。初相见。朱粉
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今日柴山昏。来时衣上云。」
豪迈的颂吟声在山谷间回荡,母女俩均听得痴了,一时分不清说的是谁,亦或二
女皆是。
乘兴而游,兴尽而返。回到楼船时月已中天,柴郡里烟花已止,灯火又明,
柴山上的土产礼物自有人去接收运回吴府。三人一同跳上楼船,吴征与陆菲嫣对
视一眼,点了点头心照不宣,顾盼似有感应,被吴征握紧的手不禁缩了缩。
「这几日好好闭关疗伤,什么事都不要管。」陆菲嫣同样许久未与吴征整日
相处,心中略有些淡淡失落,但看爱女羞涩又兴奋的目光,一点点失落也一扫而
空。楼船在此地停泊数日,吴征要「闭关疗伤」,水手仆从也全都打发上岸,只
管每日送来饭食。船上无人照料,也需陆菲嫣护持。
「娘……」
「去吧,过了今夜就是真真正正的大人啦。不是期待好久了么,还害羞?」
「不是害羞……」
「去吧去吧,都交给你啦。」陆菲嫣朝吴征欠身一福,大有拜托了之意后跃
上三层甲板。
顾盼抬头看着母亲的身影在围栏后消失,心中没来由地一黯,目光久久都收
不回来。
「在想什么?」吴征拉起顾盼的手临江望远,少女惆怅间满腹心事,不比幼
时简单直接。
「我看娘走了,总觉得她一个人好孤单,心里有些难受。」顾盼忧愁道:「
她从小照料我大都是一个人,可是我一直在她身边。后来下了昆仑山又有你相陪,
在吴府里也有那么多姐妹。我陪你闭关养伤,娘可就是一个人了,这些天孤零零
的,想起来我就难受。」
「只是难受她这些天会孤单?」
「唉,其实不是……我是想起小时候,娘每天强颜欢笑地带着我。她无时无
刻忍受煎熬,还要把家中的不顺遂一人担了,不让我难受。从前过去就算了,我
就是不想从今以后,她还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时候。」顾盼眼圈泛红,略有消沉。
「那……要不我去喊她一起来陪我闭关?」
「你想得美!哼……哎呀你这坏人,又打坏心思!」顾盼羞嗔之间,面生春
霞道:「人家跟你正经说话。」
「我难道不是正经地说么?」吴征见顾盼露出笑容,拉着她在船舷边坐下道
:「心中有一个人,就会怜惜她,体谅她,凡事也会想着她为她考量。这就是长
大了才会做的事!菲菲从前甚苦,你爹爹……一言难尽,我没有因他待菲菲不好,
就逐他昆仑门墙,但是这些事他终究是做错了的。」
「我爹……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总想着大事大事,远远不
像你。连家人都不爱,谈何爱宗门,爱世人。」
「是了,就是这个道理!盼儿说得好。」
「我现在越发体会到,我娘早年的不易,还有这些年她一定很开心,每一天
都开心。」顾盼长舒了一口气,心情转好道:「从前我只顾着自己,从来没想过
娘过得怎么样,想起来很是后悔。大师兄,还好有你。」
「说的什么话,分明是我占了大便宜。」吴征也长舒一口气道:「不知道前
世修的什么福分,能得你们两位仙子垂青。」
「嘻嘻,对了对了。」顾盼压低了声音靠在吴征耳边,做贼心虚,又万般好
奇地问道:「那道酸菜笋子焖白肉是怎么回事?快快说给我听。」
「哈哈,就知道你忍不住。」吴征悄声道:「你知道的,我第一回是半哄半
骗半强迫着要了菲菲。」
「知道,之前听你说我满心惊讶,现在想起来还挺有趣?哎呀我不该打岔,
后来呢?」
「我一夜都不敢睡,死死撑着,就怕菲菲一个想不通寻短见。第二日清早她
醒来时还以为我睡着,就悄悄地溜了出去。菲菲前脚一走,后脚我就起身。看她
起床不是有异状,而是身体恢复明显,忍不得立刻开始练功,我才放下心来。于
是我就先去准备了些膳食,其中就有这一道。」吴征点了点顾盼的鼻子道:「你
也知道,那些年没有人能关爱到她的内心,盼儿还小只懂得索取,我师娘跟她感
情好,但是管不到家里事。菲菲就独自一人,孤寂得很。我做的只是些小事,安
排些饭食啦,关心她啦,那段时日无时不刻都陪伴着她。喜爱一个人本就是这样,
简简单单,唯在有没有心。菲菲那天动不动就落泪,娇气得像个小丫头,也就是
那一天,她知道我是真心实意,从此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啦。」
顾盼听得极其认真,原本以为只是一件趣事,想不到吴征娓娓道来,平常的
事情里全是深情厚意。生活本就平常,难的是对待平常一样用心。
「那……我娘有没有想过要躲着你?」
「有啊,只要一想起你,她就想躲。」吴征摇着头笑道:「瞧瞧这事情闹的,
当时我也解决不了,只好每天陪着她,也看着她。上任北城令那天,我特地警告
她,要是敢趁我不在跑了,我立刻辞了官去找她,天涯海角也要找。」
「嘻嘻,那我娘肯定不敢跑了。她那么爱昆仑,肯定怕耽误你的前程,也怕
耽误昆仑的前程。哎呀,你们怎么那么多故事,我就没有……」
「你还没有?你可是当真偷偷跑去了军营,比菲菲可不老实多了。你前脚刚
走,我后头就知道。邵承安快给你吓死了,跪在地上都不敢起来,就怕我一掌把
他杀了。」
「我知道,我当时心里有气,但是总觉得你不会就这么不管我了,一定到处
找我。」
「不会的,谁我都不会不管。我们府上人不少,每一位我都精挑细选。大家
心齐,不会出乱子。也不是只我对菲菲好,她待我也好得很。你有没见过只攻不
守的剑法?菲菲和丘元焕交手,就是只攻不守,拼了命了,一头青丝给削了大半
险过剃头……大家都待我好,所以这一回我也和丘元焕硬碰硬,一步不让他!」
「当时你挡在前面,人家安心得很。」相谈之间,两人越挨越近,少女脸上
带着浅笑偎依在吴征肩头。
江风吹起顾盼尤带香气的发丝,挠在脸颊边痒痒的,少女也不住摇荡着娇躯,
像随着船下的波涛此起彼伏。吴征一手揽着少女纤腰道:「我努力这么多,不就
是为了让你们安安心心地生活么?还不够,还有许多要做!」
「大师兄……」顾盼抬起头与吴征对视,灵动的双眸如一汪清泉,星月之光
都在里面流淌。少女深深的呼吸让胸脯起起伏伏,低声道:「盼儿也想为你做一
些事。盼儿没有你们大本事,只有……只有一颗心……」
吴征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头捏了捏顾盼的瑶鼻道:「再坐一小会儿。那不叫
为我做一些事,是我心心念念,终于等到了今天,想想这些年真是难熬。」
「哼。」顾盼背过了身,倚在吴征怀里娇嗔道:「好像就你一个人在等,就
你一个人难受似的。躲呀,你再躲着人家呀。」
「先别怪我,一会儿就知道为什么我要躲着你!」吴征暧昧笑道。
「咦?你还有理了……好吧,那我等等看为什么。」顾盼好奇心顿起,虽在
娇嗔埋怨,小腰被吴征环在怀里心里却甜甜的。只觉和情郎相处总是有各种各样
的意外,总让人感到新鲜。
「心情好些了没?还担心菲菲么?」
「好多了!一时的事情……我有空了就出去陪她不叫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好些
天,总之你一辈子都待大家好就对了。」顾盼嘴角露出甜笑,仰望无边无垠的星
空,仿佛每一颗星星都在看着二人,每一颗星星都在对着他们笑。
春季的夜晚依然飘荡着寒气,江水在身下奔腾更让人身上觉得发冷,顾盼却
无半点不适。吴征坐在上风口处,宽厚的肩膀帮她挡住了风,贴着胸膛的背脊也
传来情郎的体温,搂在腰际的手臂更让娇躯越来越热,暖烘烘说不出的舒服。自
打顾盼不再是黄角丫头之后,吴征就没有再和她这般亲近过。今日又在吴征怀抱,
顾盼甚是惬意,心中又觉与幼时的记忆几乎不同。从前在吴征怀里的玩乐之念全
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心跳加速与悸动的奇妙感觉。
「到子时了。」
「嗯,子时有什么不同么?」热气呵在耳边奇痒钻心,少女只觉脸颊发麻连
牙关都在打颤。心底那股奇妙的感觉越发明显。
「过了子时,盼儿就真正十八岁了……」吴征的怀抱一紧。少女的娇躯散发
着青春的魅力,即使隔着衣衫,仍然能感受到光滑如锻与张力十足的弹性,活力
四射地诱人无比。
「大师兄就在等子时……」少女的声音已像梦呓一样地呻吟。
「是呀,就在等这一刻,终于到了……」
「等……等一下……」即使期盼了无数日子,少女还是惊慌地挣脱情郎的怀
抱,手足无措道:「我先去洗一洗,走了一天都是汗。」
看着顾盼像遇险的小鹿一样落荒而逃,吴征怦然心动。这样的感觉,正是一
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将初次品尝禁果时的五味杂陈……
吴征也去洗净身体,洗的分外仔细,仿佛要参加一场朝圣大典,不敢有丁点
怠慢。回到二层推门之前,他意外地察觉顾盼凌乱又深重的呼吸。少女抢在吴征
之前进了房,似乎这样才能稍惬心中的慌乱。
吴征推门而入,一根红烛笼在纱格里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芒。顾盼躺在床帷
里,紧紧包裹的被褥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吴征,烛火倒映在
目光里,兴奋,紧张,期待,不安,欢喜,担心……
吴征微笑着揭开被褥一小角,顾盼不自觉又向内缩了缩。幸好情郎只是小心
地钻入被褥,甚至没让她除了小脑袋之外再露出半点。
顾盼松了口气,吴征躺在她身旁,两人一同仰面朝天,除了两手十指相扣之
外,再没半点触碰。
「盼儿……」
「嗯?」
「要不要躺过来些?挤在墙边可不舒服。」
「好吧……大师兄,你……睡出去些。」
「好。这样成么?」
「还成……成啦成啦,不用了,别靠的太边,不小心摔下去。」
「那就这样。你的脉象,这几天没有练功?」
「没有,我娘说这些天不用再练《清心诀》。」顾盼奇道:「这样都能摸得
出脉象来了?大师兄真厉害!」
「捏着你的手,脉门跳动的感应还是有的,这样摸得不太清,没练《清心诀
》,有什么异状么?」顾盼藏在被窝并非全身赤裸,身上还穿了件薄薄的纱衣。
吴征手掌上移,撩开一小截袖管,搭在少女的脉门上。
「……有点异样……很奇怪……」
「盼儿觉得冷?」搭脉没什么大不妥,吴征握住顾盼,在她的手背与皓腕上
轻轻摩挲。
「不冷……」
「盼儿一直在发抖。」
「人家知道,那不是冷的嘛……」
「呵呵,那我抱抱你,抱着就不抖了。」
「那……好……等一下等一下!」顾盼刚侧向吴征,似觉不妥,忙旋身向里
背对吴征,也不妥当……
「平躺着就好,我抱着你,绝对不乱动。」吴征侧身,一手绕过少女脖颈抱
肩一手环腰。顾盼的手臂挡住了他的胸膛,但两人却不知不觉越挨越近:「脖子
垫着会不舒服么?」
「不会,刚刚好,不软不硬,比鹅毛枕头还舒服。」少女的呼吸拂面,处子
特有的幽香清雅香甜。顾盼每说一句话,香味便越发浓郁了些。她眼眸不安地转
动,长长而弯翘的梳睫像两扇帘子,时掀时掩,低声道:「你就是这样……骗了
那么多女孩子的?」
「噗嗤,没有没有,只你不同。」吴征忍不住笑。顾盼还是处子,慌张理所
当然,自己经历可不少,这一步步地递进实在像极了诱骗青春少女的坏人。
「哪有什么不同……」
「有的。她们有的有过去,就算还是完璧之身,见识经历也多,像妙筠从前
救了不少落难女子,看得多了。」
「那……冷姐姐呢?她也没比我大多少,从前她的名声可是清淡如荷,总不
会也见过吧?」
「玦儿?差点就是她强要了我……」
「哈?咯咯咯……是这样的么?」顾盼大乐,全想不到冷月玦会是这个样子。
两人一笑,额头都贴在了一起,顾盼笑容淡去,双眸又垂下低声道:「这些年娘
管得我可严,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过,你慢慢教我。」
「不是用教的,有些东西不用教就会。现在还怕不怕?想不想试些什么?」
「我想……再亲一亲。刚才在柴山娘就在身边,人家不好意思。」少女咬着
唇瓣,似乎对方才蜻蜓点水般的一啄遗憾甚多,又回味无穷。
吴征翻身而起,侧趴着靠近顾盼,见她双唇微微地抿动,便伸手拨开少女额
前的发丝,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光洁的肌肤滑若丝缎,几乎不溜手般落下捏起下
颌。顾盼闭上双眸,微扬螓首,不安又期盼地等待着。说来奇怪,在柴山时心情
激动,一时忍不住便自然而然地在人前做出亲昵之举。现在只有二人世界,少女
却觉心如鹿撞,全不知该怎么办。
胡思乱想间,瑶鼻尖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股男子的呼吸便冲进了口鼻
内。吴征的气味浓烈而不刺鼻,闻起来十分舒服。这股气息与自家散发的淡淡幽
香混在一起,似乎将悸动都平抑了不少,可又勾起少女更局促不安的呼吸。
「盼儿……」
「嗯?」轻柔的鼻音甜得发腻,少女刚刚睁眼想看看情郎在做什么,唇瓣便
被轻轻地印住了。少女一窒,急忙又闭上了眼睛,难以分辨亲吻的滋味,只觉气
为之夺。第二次亲吻,远比第一次更惊愕发慌,也远比第一次触感更深。吴征只
是轻轻地碰触,一下又一下,一触即分。唇瓣被压下,又若有若无地放开,呼吸
交融在一起,滋味居然意想不到的甜美。
「铮,铮……」两声轻柔的琴音响起,音色如鹤翔九空高歌一样清澈,其声
又极轻,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情人的呢喃细语。江水冲击着楼船,船橹磕在船板上
的扣扣声却全被盖了过去,只剩下轻柔琴音与涛涛江流声。
「讨厌,我娘在偷听……」
「菲菲在帮我们助兴。」吴征微微一笑,感念道:「她想要你尽情地投入,
不要太担心,也不要太慌张耽误了良辰。」
「嗯。我娘和我说过,这是极美好的事情,应该好好珍惜和享受。」
「是呀,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琴音似有灵,连续地细缓婉转,偶尔又有一两声快促焦急。就像贴面相拥,
诉说着情话的情侣,刚刚才渐渐平复,又因为一两句热辣辣的相思而怦然心动。
顾盼鼻翼翕合,只觉娇躯处处都在发麻,眯着的灵眸射出迷离之光道:「大
师兄,还是你来吧……盼儿有些难受。」
手滑落,少女的视线紧紧跟随。对襟的纱衣被解开了第一颗衣扣:「我想先
看一看盼儿好么?」
「当然好,盼儿是大师兄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已经喜欢得不得了。」半透明的纱衣并不能讲少女诱人的娇躯掩实。玲珑
起伏的曲线,白里透红的肌肤,以及胸前的两点嫣粉,胯间的一抹乌黑,全都若
隐若现。刚解开卡在脖颈下的第一枚衣扣,雪一样的肌肤便露了出来,吴征十分
惊异道:「盼儿这里这么大?」
少女的胸乳已经颇为壮观,但是吴府上下皆有傲人的身材,顾盼与她们一比
便不突出。但现在浮现在吴征眼前的,是一对儿如山峦般傲人高耸的豪乳。从前
只想顾盼年岁尚幼,发育下去一定不得了,哪曾想到少女现在就有这般规模。真
要比较起来,几乎比韩归雁也毫不逊色。
「嗯……平常就是……走路的时候它们会一直像小兔儿一样跳啊跳的,很是
麻烦,只好穿身小衣兜起来。」顾盼羞涩地道,但看吴征发光的眼神,这对从前
让她觉得麻烦的东西,居然是对宝贝。
原来如此!吴征不禁感叹还是祝雅瞳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蹊跷。双
乳弹跳并不是只要大就能成,非得弹性绝佳才能办到。每一对弹性绝佳的美乳,
无不是饱满充盈,乳肉绵密。正应了祝雅瞳所说的皮薄馅儿大!
吴征喉结连滚,强忍着一把撕碎这件薄纱以一探究竟的冲动,伴着渐渐急促,
却更加缠绵悱恻的琴音又卸开第二颗。
沟壑乍现,双峰在此隆起。灯光下嫩白的雪肤之间现出一抹深不见底的幽暗,
双乳似在此处泾渭分明。可少女的丰满,让它们明明紧致无缝地贴在一处,没有
半点缝隙。
「它们好看么?」
「好看!像两只香瓜一样又圆又大,和盼儿的脸蛋之美不相上下。」心跳与
呼吸,震颤得乳肉清湖微浪般神秘地波动。吴征简直移不开目光。
「大师兄,盼儿觉得好难受……好像好多蚂蚁在爬……」逼人的目光有若实
质,顾盼娇嫩的乳肤敏感无比,少女的情感也在奇妙地升起,转化成更为奇妙的
渴望。
「别怕……」吴征终于将目光从若隐若现,小半裸出的豪乳上移开。他捧着
少女的脸蛋,在脸颊上亲吻。似在安抚少女的悸动,又像在品尝肌肤的鲜润可口。
顾盼呼吸渐浓,闭上双眸目不能视物,脖颈却依着感觉凑向情郎的口唇,期盼他
吻的更热烈。
温柔又有着短短的胡桩,刮得肌肤麻痒难当,转过脸颊,含住了下颌,再向
上又贴住那双红樱桃般饱满红润的香唇。
琴音忽颤,仿佛如泣如诉。这一回的吻如此紧密死死地压牢,少女以蠕动与
吮吸热情地回应。舌尖撬开牙关侵夺入内,少女吃惊地猛然睁眼,没想到两人之
间还可以这样。可软软糯糯,细长灵巧的香舌已不受控制般卷了上去,几乎将吴
征的侵犯团团包裹。
少女惊讶猛睁的双眸一点点地合拢,弯起,露出欢快的笑意。琴音又转,先
前抚慰般的如泣如诉渐渐激昂,像勾栏的大戏渐入佳境,将至最为精彩的部分。
娇躯被压住,纱衣被粗鲁地剥去,仅剩下一颗衣扣半脱地搭在腰际,孤独无
助,千钧一发!少女胸前大片地裸出,神秘的腋下,音叉般的香肩锁骨,香瓜型
的豪乳堆雪一样胀起,两颗小巧若珍珠的梅瓣,终于褪去了全部遮掩大展光华。
吴征顺着细长的脖颈吻下,手掌攀上双峰轻轻一抚再重重一捏,绵软而弹性
绝佳,一掌难以握实。薄薄的乳肤几乎透明,只增手感之细滑,丝毫不影响肌肤
之下丰盈乳肉的肥满。掌心抚在上面,连奶儿深处血脉跳动的活力都能清晰察觉。
「真漂亮,摸着好舒服。」
「人家也好舒服,大师兄你再捏一捏。」少女被拨开了无知的云雾,身体的
本能被唤醒。珍珠样的梅瓣神奇地涨了起来,晶莹剔透,连色泽都变得更加鲜艳。
仿佛淡粉的珍珠被蒙上了一层血色。
「不但要捏!」吴征大力将双乳捏的变了形,急不可耐地埋首其间。只轻轻
一吸,乳肤薄薄的奶儿便被吸入口中,比最好的糍糕都要软糯弹牙。口唇向峰顶
攀登,不经任何挑逗便将胀得滚圆的梅瓣含进嘴里。
「啊……呜呜呜……」少女苦忍许久的奇异妙音终于控制不住,神异的酥麻
从乳尖扩散,一下子就把娇躯弄得全脱了力,只剩下剧烈的喘息。情郎的舌头把
站立的乳尖拨得东倒西歪,还贪婪地大力吸吮,仿佛要把整只奶儿都吃进嘴里才
肯甘心。那滋味之美妙,不仅吴征吃得畅怀,顾盼也死死搂着情郎的脖颈压向胸
怀,仿佛自己也全然不够。
激昂的琴音连连颤声,像少女体内钻心的麻痒令娇躯一颤一颤地抖动与急促
的呼吸。那麻痒与琴音齐振深入小腹,激出一汩汩神秘的涓流,从腿心里乌绒覆
盖的花瓣洞口涌了出来。顾盼难耐地双腿厮磨毫不解意,忙分开双腿盘住吴征的
腰杆,那花瓣自发地一张一合,竟隔着薄衣将耸立的棒身含住。
「盼儿……」吴征讶异,洞口的吸力之强堪比小嘴,吸吮在棒身上畅快无比。
「进来……大师兄……盼儿好难受……」顾盼玄音如泣,双眸含雾,竟然急
不可耐。
吴征一弓腰杆撩开下摆,龟菇刚抵在花唇上,穴口一张一吸,竟将龟菇吸了
小半进去。
「咿唔……」少女悠长动听的呻吟抒发着心底的欢快与娇躯的愉悦。盘腰的
双腿不断收紧,与花径里嫩肉的收缩全然一致。奇的是分明如此紧致,那股奇大
的吸力依然一点一点地将肉龙向深处吸去。
吴征没用半点力道,只听一声滑腻腻的水声轻响,龟菇已叩开肉圈没了进去。
顾盼猛然一抽,娇躯无一处不紧,修长有力的双腿一夹,幽谷一吸,竟然一边推
着吴征的腰杆,一边吸着龟菇将肉龙深深地吞没。处子的花径紧窄到了极点,百
媚之体的花汁又滑到了极点,紧小难行里偏偏没有半点艰涩,几乎一滑到底。
「呜呜呜……」少女浓重的鼻音宛若天籁。蹙紧的秀眉,紧闭的眼眸,抱着
吴征的双手几乎掐进了肉里。可娇躯的僵硬仅仅一瞬,顾盼便睁开眼来喘息道:
「大师兄,好难受……又好舒服……」
「疼么?」吴征的背心开始淌汗,他实在没有想到百媚之体会媚到这种地步,
只是初回就能适应得如此之快——看少女红若丹蔻的脸上媚态横生,哪里有半点
的不适?
「疼……可是,又疼又舒服的……又好难受……」顾盼大口大口地娇喘,双
眉都蹙到了一块:「快动一动……」
只是插入的一下便让少女食髓知味,花径里的嫩肉被撑开,肉芽被剐蹭推挤,
那股奇妙的滋味之快美,让少女流连忘返。相比现在幽谷虽被塞得满满当当,花
肉蠕动着痉挛,虽充实,可也让人十分难耐。
「来了……」吴征更不犹疑,低头含着顾盼颈边嫩肉,粗重的呼吸吹得她半
边麻痒,急抽长枪又是深深地一插。
「咿……」
少女的欢吟声悠长畅快地响起,胯间激出摩擦抽送的水声,琴音也变得如溪
流叮咚。一曼妙,一淫靡,一欢快,协奏得天衣无缝。
肉龙翻搅着花肉深入浅出,每插一下都会被极大的吸力尽根吸入,让顾盼骨
酥筋麻。抽出刚刚过半,吸力又来,肉龙不由自主地又深深插了进去。吴征抽送
间来回贪婪地含吮着双乳,令少女的快意一刻不停。只是他心疼顾盼处子身初破,
不忍全力征伐,轻抽深送间不免少了些恣意驰骋。
顾盼盘紧了双腿,玉胯本能地起落迎合着肉棒的抽送。娇躯里奇妙的热力充
盈四肢百骸,还越来越热,越来越让人心醉神迷。可是吴征温柔的动作又让快美
总少了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空虚的难耐与快意并驾齐驱在娇躯里驰骋,让少女婉
转哀啼,享受又折磨地欲仙欲死。
吴征刚刚加了些力道,就觉顾盼娇躯一扬,竟把他推了起来。两人一同以坐
姿胸乳相贴,棒儿深插穴底,顾盼迷醉着双眸扭动着玉胯。洞口的小肉圈卡紧了
棒根,棒身在花径里翻江搅海,挑拨着绵密的花肉。
幽谷被肉棒插得没有一丝缝隙,酥酥麻麻的暖流扩散全身,胶合的胯间洋溢
出大片大片的蜜汁。顾盼一双素手按在吴征肩头,无师自通地起落着娇躯。少女
青春活力的俏脸上全是无尽的媚态,修长的双腿发力撑起将肉棒吐出小半便落了
回去。吞吐了十几回,又深含肉棒,臀儿没命地前后摆动,让肉棒在花径里碾磨。
吴征百感交集,惊讶之外,更加享受少女的主动。美乳每一次伴随着娇躯起
伏抛起落下,都在胸膛前传来清晰的厮磨触感。饱沉的臀儿则完全继承了母亲的
丰满挺翘,坐下时撞在腿根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光洁的臀肉在腿上蜻蜓点水一样
点动,分明是臀儿波涛般起伏荡漾。
「唔……」嫣红玉润的珍珠梅瓣被两根手指夹住揉搓,顾盼发出声娇嗔的不
依,却将胸脯向前一挺,又凑上香唇吻着吴征轻声呻吟道:「这样好快活……穴
儿里面塞得满满的……」
少女全情投入,那琴声似也到了最为高亢之处,合着少女每一次落下时的撞
击,发出铮铮厉声,仿佛正随着二人高涨的情火亦步亦趋。
「盼儿用力!」吴征鼓励着少女的主动,鞭策着她探索自己身体的渴求。
「嗯……好奇怪的感觉……还不够……还不够……」少女声音火急火燎般,
每次肉棒深达凤宫时,腰肢都向左一挫,旋即就是一声畅快到极点的欢吟。
与旁人不同,顾盼幽谷深处的肉芽不在正中而略略偏右。天资聪颖的少女很
快发现了这一点奇妙,在吴征的催促下越套越主动,越套越来劲,越套越快活。
吴征兴奋地托起少女的豪乳,手中的饱满滑腻丰满,弹跳如兔。他爱之极矣,
将它们抓在嘴边,只轻轻一合拢,两颗梅瓣便几乎对在了一起。吴征一边享用少
女套弄的快感,一边贪婪地将两只奶儿一起吸了小半进嘴。
「啊……大师兄……用力吸……」顾盼尖叫一声,娇躯里的快感潮涌般袭来,
那股不能抒发的难过如影随形,刺激得她娇躯乱颤。迷乱之间,少女主动捧起自
己的双乳送在吴征嘴里,一双小手意乱情迷地不住捏弄着双乳下沿。又眼见情郎
伸舌在两枚乳尖上来回打转,每一下触碰挑拨都清晰地反馈至娇躯,令快感越发
澎湃。
娇喘声激烈,吴征知道顾盼已到了关键之时,连自家的肉棒都涨了一围。他
舍不得忍耐,双手扶住少女的蛇腰助她起落,舌尖用力地顶刺着梅瓣,扫刮着乳
蕾。第一回,一定要让青梅竹马的爱侣就品尝到最快美的巅峰。
花径已缩得又窄又绷,满蕴的蜜汁都难以流出。顾盼已全然迷乱,在吴征的
助力下拼死拼活地起落腰肢,令肉棒长驱直入地冲击幽谷:「再用力些……帮帮
盼儿……呜呜呜……」
哭音之间,吴征忽然眼前散落一片乌云。少女的秀发如瀑布般飘舞垂下,呼
吸也近在眼前。渴求着快意的少女意乱情迷,低着头索吻。可吴征正品尝着粉嫩
美乳不及抬头,急不可耐的顾盼便凑了上来。
「呵呀……呵呀……」管不得是情郎的口唇,还是自家的美乳,少女只管大
力地吸吮品尝。腰肢也已不再起落,只在吴征的帮助下,丰臀小磨盘似地在胯间
画圆,令龟菇死死抵着花心肉芽碾磨。
幽谷的小肉圈卡住了棒根旋转,四片唇瓣也定住了乳尖。激烈的抵死厮磨,
臀儿波涛般荡起涟漪阵阵,皮薄馅大的奶儿也不住被拉伸着滚动。
「唔唔唔……」少女香唇被堵,发出的全是急切的鼻音,她紧紧吮吸的口唇
忽然一松,牙关咯咯作响,娇躯连带着全身大颤,一双秀足弓起,玉趾死死地缩
在一处。那股难熬的快意终于突破重重束缚,飞升般透体而出。
琴音如大江奔流一样澎湃,又像雨打珠帘一样的嘈急。仿佛怒涛奔腾而来,
将二人席卷着吞没,波涛中无奈地被抛向天空,再失重地无力落了下来……
吴征也是一声闷吼,抱着顾盼本就死命旋摇的丰臀紧紧一压,龟菇几将花芯
碾平,严丝合缝地抵着喷射出一注一注的阳精。最为敏感之处被激流冲刷,刚刚
泄身的顾盼一声尖叫,再也没了任何意识,只是死死抱着吴征,娇躯漫无目的地
无一处不在发力大声娇喘。那花径缩得丝发难容,仿佛要把侵入的肉棒夹扁挤干
……
狂潮过境,江流重归往日的柔和,静悄悄地流过身边。琴曲到了尾声,余音
袅袅,连绵不绝,像情人的低语在耳边呢喃……
脱力趴在吴征身上喘息的顾盼如痴如醉,吴征也仍然保持着坐姿将她搂在怀
里,伴着琴声享受着高潮后的余韵。不知过了多久,顾盼忽然起身,脸上娇羞无
限,目中却全是兴奋的光芒道:「大师兄……这样……原来这么舒服……感觉像
死去了一回……」
「当然,这可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大师兄……人家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从前……老是要躲着人家啦……」
「为什么?」
「你好坏!」
「不成,得说出来!」
「哼!」少女嗫喏了几声,羞道:「滋味这么好,但是……但是你的好大…
…弄得人家好疼……」
「然后呢?」
「要是早些年,人家可能承受不住,可是又想和你亲热,忍不得!像你说的,
真要弄得伤了……」
「盼儿可是我的小乖乖心头肉,我可舍不得。」
「你待人家好,人家当然知道!人家现下一点都不怪你啦。」
「唉。」吴征无奈地苦着脸道:「又不是只有盼儿忍不得,你以为大师兄就
能忍得?既然忍不得,只好躲着啦,好难……」
「嘻嘻。」
顾盼一脸笑意搂着吴征,小脑袋架在他肩头。两人闭目不言,只感江流送来
波涛,将楼船荡得起起伏伏。激情过后的温馨,同样荡涤人心,更增情趣与爱意。
「大师兄,我娘……是不是也这样,所以你知道?」
「是呀!我就知道,你和年轻时的菲菲,肯定一模一样!」
「好羞人。」
「自家里没事,又不是什么坏事。像盼儿第一次就浪成这个样子,我心里不
知道多惊讶,又多快活。」
「是么?」顾盼娇羞一笑,起身与吴征对视,咬着唇瓣吃吃笑道:「人家…
…又想要了……」
第十五章、清露拂珠。雪玉温莹
楼船缓摆,红烛慢摇,刚结合的年轻情侣相依相偎,说不出无限的甜蜜。
「稍稍歇一会儿。」吴征笑着点了点顾盼的瑶鼻,又正色道:「大师兄要和
你一起先运一会儿功,《道理诀》对我们都大有好处。然后盼儿先去清洗一下,
洗得香香白白的,嘿嘿,想快活还长久得很。」
「是。」少女心思初尝禁果正似蜜里调油,一时忘形。顾盼闻言忙收敛心神,
依着陆菲嫣先前传授过的法门平心静气,等待吴征引导自己的真元运行。只是初
破的幽谷里还插着那根大棒儿,颇为不堪。难怪陆菲嫣曾说这修炼的过程最是香
艳舒服。
功成三转,真元渐息。顾盼率先睁眼。吴征体内有伤依然在入定中,少女心
中一阵心疼,轻手轻脚地离身披衣,掩门离去。在船舱里摄手摄脚地行步,胯间
仍残留着酸胀的触感,双腿交错间和平日大为不同。顾盼害羞掩面,撞开浴房木
门。
但见浴房里蒸汽氤氲,陆菲嫣泡在热水中愕然睁大了眼,与顾盼四目相对。
「娘,你怎么也在这里……」顾盼措手不及,惊出一身冷汗。母女俩早已彻
心交谈过房中之事,但刚刚一场欢好,母亲的琴音犹在耳边萦绕,突然撞见还是
禁不住心中大羞。
「娘也走得一身汗,不洗净了睡不踏实。」陆菲嫣故作平常,腿心却缩了缩。
一曲琴音大慰生平所愿,爱女与吴征终于共结连理。可这曲琴音暧昧旖旎,一曲
弹完,美妇同样情动不已,这才赶紧赶来沐浴净身。楼船虽大也不比府中齐备,
女子的沐房就这里一间。陆菲嫣早听见顾盼的脚步声,但她武功再高,一身赤裸
就算飞速穿好衣物,仓促间沐浴过的热水又往哪里去倒?无奈之下,只能与爱女
碰面一处。
「一起洗吧。」陆菲嫣往身边挪了了位置。沐桶不如吴府里的宽大,两人挨
一挨还是挤得下。女儿想必身上不适,稍候又有「要事」,陆菲嫣不想让她在旁
等候。
「嘻嘻,好!」顾盼解去外衫,先去一旁蹲着身舀水冲净娇躯。洗至胯间时
瞧瞧回头,见陆菲嫣的视线被桶壁挡住。她微一抬头,母亲正闭目假寐,看不见
自己。少女松了口气,这才掰开两片嫩脂,倒水细细洗净。
「娘……」少女迈开长腿跨进浴桶沉进水底,与母亲相对。
「嗯?累不累?」陆菲嫣这才睁眼。从小顾盼每一次清洁洗浴,都是她亲力
亲为,从未假旁人之手。但爱女毕竟已长大成人,还发育得十分成熟,陆菲嫣已
有多年没再见过顾盼赤裸的娇躯。
母女俩藏在水中的娇躯若隐若现,洁白无瑕的脖颈,胸前又大又软随着水纹
波动的山峦,纤细柔软的腰肢曲线,再至浮凸而起的胯间,修长笔直的玉腿,就
连腿心里的一抹乌黑都是诱人无比。这一睁眼对视,虽有水面波纹折射与蒸腾热
气,陆菲嫣还撒了些花瓣的遮挡,母女俩还是同时目光流转躲躲闪闪。
「不累,《道理诀》真的神奇,像娘说的对身体与修行都大有裨益。」少女
初尝禁果之后,似乎心思都成熟委婉了许多,两句不着边际的话,便把与吴征燕
好之事道了出来。
「嗯。你大师兄在运功疗伤吧?盼儿……疼不疼?」终究还是关爱女儿之心
占了上风,不得已陆菲嫣轻声问道。
「刚开始有一点点,不碍事,后来就不疼啦。娘……你问这些人家好害羞…
…」顾盼俏脸绯红低了下去,只见水中模模糊糊倒映出的可人儿粉面含春,云鬓
散乱,比春睡刚醒来还要娇媚甜美。
陆菲嫣芳心一颤,虽猜到顾盼遗传了自己的体质,床笫之间大体不会有什么
阻碍,待顾盼确信后还是感慨万千。既喜顾盼已得其乐,今后与情郎之间只会恩
爱日进。又庆幸吴征尽可应付得来,顾盼不会像自己年轻时遭遇,因为身体欲望
太强落得个被冷落多年,凄凄苦苦的下场。
「你哪里害羞了?娘一点都没看出来。」心下既喜,陆菲嫣不禁笑颜如花,
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道:「喜欢就好,这种事情就要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哎呀娘,人家刚才是好羞人,好像……好像……都控制不了自己……」顾
盼忸怩地拧身撒娇,咬了咬唇瓣,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道:「就是……大师兄好
像没有怎么疼人家……娘不是说大师兄很会疼人,让我放心的么……」
「没有疼你?」陆菲嫣一愣,这回确然没想到。吴府里的女眷悄悄说些私房
话儿时,都夸吴征会疼人,从不由着性子强来,哪一回不是前戏做足,浓情蜜意
时才纵意驰骋地征伐?顾盼原本担心自己还是雏儿不识云雨,陆菲嫣便宽慰她不
必担心。哪知吴征待顾盼居然急色?「他……没有亲亲盼儿么?」
「有呀……亲了亲嘴儿……还有这里……」顾盼一指胸前的山峦,嗫喏道:
「然后棒儿不知怎么的就进来了……娘,是不是盼儿有什么不好,大师兄不喜欢
……」
少女情窦初开,心思最是敏感,陆菲嫣同样有青春少艾之时。美妇不解为何
有这种事,又不好细问,只想吴征早不是猴急的少年郎,不至心急火燎。再说府
上一众美人,对娇躯嗅其香,品其味本就是吴征的喜好之一。
「当然不是盼儿不好,一定有什么别的缘故。说不定是他有伤在身,想先疗
好了伤呢?」陆菲嫣拉过女儿的双手握紧了安慰道。
「那倒也是!」母亲的话大有道理,少女立刻扫清了心中阴霾开怀起来。回
忆着方才的甜蜜,弯翘着嘴角道:「大师兄也没有不疼我,他方才抱着我可紧了,
一定是可喜欢我了。」
「那就是了嘛,盼儿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嘻嘻,人家是不懂嘛……」顾盼撒了个娇,少女的臆想一时半会难以摆脱,
心中又满怀期许,吃吃笑着问道:「娘,他和你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把娘抱得
很紧?」
「是……是呀……」不忍打断顾盼甜美的畅想,陆菲嫣皱着眉嗔怪地道。
可少女一旦开始畅想就难以打断,顾盼不依不饶地想知道更多,继续问道:
「那他是不是每一回都要疼你很久?对了,娘,究竟是怎么个疼爱法?」
顾盼对于床笫之事还有大片大片的懵懂空白,初尝美妙滋味后一知半解,求
知之心更甚!
陆菲嫣不禁脸红。如果是吴征在这里,定然早早就落入他的怀抱,一身曼妙
免不了被他抚摸亲吻,美美地享用一遍。说不定两人情浓之际,美妇半推半就地
倚在桶边,翘起丰美的梨臀,裂开胯间的两处肉穴任他采撷。个中情挑滋味,回
回不同,永远都不够。但这些话又怎生说得出口?
陆菲嫣心下旖旎片刻赶忙收回心神,道:「这和咱们练武一样,没有什么必
须这样必须那样。遇见对手也不能死抱着招式套路不放呀。你呀,莫要着急,跟
你大师兄一起慢慢探索,寻找适合自己的就是了。」
刚洗净的身子又沁出些汗水,陆菲嫣暗暗庆幸情急智生,居然应了过去。
「这样么……那……总该有些……有些基础吧?像扎马步,直拳,勾拳,挥
掌什么的……」顾盼正是勤学好问,发奋图强的时刻,不依不饶道:「娘……你
教教人家嘛……人家什么都不懂……」
陆菲嫣不禁感慨吴征与顾盼都是命中魔星,分明一回比一回过分,自己还总
不能开口拒绝。
美妇焦急间再度灵机一动,一本正经道:「娘当然可以教你,可是娘也不知
道乖乖盼儿做了些什么,哪些会哪些不会。这要从哪里教起?」
把难题甩了回去,这些羞人的话题问者容易,答者便难以说出口,陆菲嫣心
下大感得意。
「人家都没有做什么……」顾盼托着下颌,香唇翘起,回忆着道:「大师兄
先和人家亲了亲嘴,又……亲了亲奶儿……嘻嘻,又亲又吸,麻麻的好舒服。人
家晕乎乎的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就进到人家里面来了……哎呀,羞死人了……」
女儿捂着脸羞得不敢见人,陆菲嫣完全预料不到她竟然随口就说了出来,樱
口微张惊诧不已。顾盼低着头,缓了缓又道:「刚开始有一点点疼,后来人家就
不知道了……整个人都傻了一样,只想他用力一点,轻轻的好难受……大师兄好
像怕人家受伤,一直很轻柔,再后来就禁不住啦,人家坐在他身上一直扭,不然
难过得都要死了……」
陆菲嫣当时身在三层,与他们不过一板之隔。木板本就易于传声,她的耳力
又佳,听得一清二楚。原本只是脑海中构想着二人亲昵,再辅以琴音调和氛围。
构想终究是构想,并未想到猴急的不是吴征,根本就是顾盼……
「娘……我这样,到底好不好……」顾盼面红过耳,羞羞怯怯地问道。
「盼儿,过来。」女儿其实是害羞的,但想都不想便说了出来,目光纯净与
依恋,那是在自己这个母亲面前全无心机,也是绝对信任的表现。陆菲嫣暗自自
责还花脑筋敷衍,歉然间招了招手,将满心喜悦,又惴惴不安的爱女搂在怀里。
少女初尝情恋的滋味,又有谁不是如此?疑神疑鬼,左思右想,辗转反侧,六神
难安,跟担忧天会不会塌下来似的。
陆菲嫣搂着倚在肩头的顾盼,轻抚她的脸颊轻声道:「不是他不疼你,是乖
乖盼儿太急啦……」
「啊?」
「是呀,盼儿那么焦急,他又能怎么办呢?只好迎合你呀。」
「哎呀,人家就猜到会不会是这样……」顾盼羞涩不已,忸怩着道:「那…
…人家着急了,大师兄会不会不喜欢?」
「这是盼儿身体本能的反应,说明盼儿爱他爱得要命,他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嘻嘻,那就好那就好。」顾盼安心地拍了拍胸口,舒开藕臂环着母亲的腰
肢道:「是不是,百媚之体就会这样?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
急……」
「是……是呀……」这几个字陆菲嫣已不知吞吞吐吐地说了多少回,又摇头
道:「百媚之体就是这样,特别易感。但是娘年纪大了,可不像盼儿一样急不可
耐。盼儿刚刚尝到滋味,这样也是平常,但若是不必着急,放轻松了也是极大的
享受。盼儿说的难过得要死啦,其实是舒服得不得了,想要更舒服,对么?」
「对对。」顾盼点了点头,也摇了摇头道:「娘哪里年纪大了,府上每个人
都说你像我姐姐。」
母女俩相依相偎,体味相融。一者如熟果一样芬芳扑鼻,一者如雏菊一样淡
雅怡人。陆菲嫣一时爱女情动,顾不得两人均是赤裸而呈,眼下肌肤相亲,亦起
感应。美妇不经意地拧了拧身,以免胸前一对豪乳被爱女压得太实,道:「那就
是娘经历得多了,比盼儿更懂得享受,嘻嘻。」
母亲一时的调皮,让顾盼也开心起来道:「盼儿也要好好享受。」
「本来就是呀,天底下最甜美的滋味,盼儿才刚刚开始尝呢,还有好多好多
滋味等着你品鉴。不用担心,他呀,会带着盼儿一同领略的。」
「嗯。」少女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顾盼幼年不算过得太好,家中鸡犬不宁,
时有争吵,她幼小的心灵留下许多阴影。到这一刻,她才发觉从幼时就一直疼爱
她的两个人,一直陪在身边至今,对她的关爱从未改变。
顾盼不禁将母亲搂得更紧。她侧身倚着母亲肩头,藕臂将一直豪乳压下挤得
向两面满溢,自家的两只峰峦则叠在另一只豪乳上。此刻蓦然发觉陆菲嫣峰顶的
莓珠亦勃胀挺立,深陷在自己弹性绝佳的乳肉里。她知道母亲方才在楼上耳听靡
靡之音难免情动,幽幽道:「娘,要不你和盼儿一道回去吧。很多事情盼儿不懂,
娘还能教一教……」
「这一回不成。」陆菲嫣含笑摇头。羞人之极的提议,爱女也是一番好意,
但美妇在顾盼耳边悄声道:「盼儿等了那么多时日,娘不能在这时候去打扰你们,
再说船上也不能没人照料呀。盼儿要是真的担心呀……回去以后就这样……」
「咦?」顾盼听得面上爬满红云,双目却放着光道:「这样可以么?」
「可以的,只要真心相爱,怎么互相取悦都不为过。他呀也一样会这般待你,
滋味儿可好了。」陆菲嫣说得自己心跳加速,不由伸出一小截舌尖舔了舔唇瓣道
:「你只要记得,你什么地方舒服,要怎么才舒服,他大体也差不多就成啦。」
「嘻嘻嘻……」顾盼埋首在母亲肩头,得意的小狐狸一样笑了起来:「懂了
懂了,谢谢娘亲。」
「看到我的乖乖盼儿这么欢喜,娘高兴都来不及,还谢什么?」陆菲嫣宠溺
地搂紧了顾盼,脸颊摩挲着她头顶濡湿的发丝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娘都不
会不管盼儿的。」
「你们都那么疼我,我也一样,绝不会和大师兄好了,就不管娘亲了。」顾
盼闭目微笑,看着万般甜美,呢喃道:「嘻嘻,刚才人家坐在大师兄身上扭,真
的好舒服,好想再来几回。娘,你最爱大师兄怎么待你?大师兄又最爱你怎么样
的?」
「哎呀,怎么这么多问题,小坏蛋不许再问。」陆菲嫣哪里说的出自己最爱
骑在吴征脸上,看他毫不顾忌地吃着自己最敏感,最柔嫩的部分。吴征则最喜欢
她乖乖地主动翘起梨臀左右摇摆,像是摇尾乞怜一样求他深深进入自己的身体:
「快回去吧,吴郎该运功完啦,别让他久等。咱们女人家有时候让他等一等是情
调,若是等的太久不免成了冷落,要让他失望的。」
顾盼信心十足地兴奋起身,猛地在陆菲嫣脸颊啄了一口道:「娘最好了。」
哗啦啦地带着水起身像出水芙蓉一样清丽纯洁。顾盼揩抹净了娇躯,披上衣
衫蝴蝶翩舞般离去。
陆菲嫣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儿的身材出落得比她当年还要好,偎依在身上时
竟轻易就让自己情愫暗动。美妇抿了抿唇,终于也起身着衣离去。
舱门外明月在天,江风轻缓,陆菲嫣悄无声息地落在楼船三层。如此美妙的
夜晚,美妇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船中的一对璧人。
吴征醒来时房中空荡荡的,顾盼离去时他虽有感应,但沉浸在运功疗伤中难
以顾及。床帏大乱,未干透的汁液还顺着床边一路滴到了门外。吴征笑了起来,
少女的可爱真是无处不在。胯下股间还有一抹血痕,吴征小心下床将这幅点染桃
花般的床单裁剪收好,又铺上张崭新的床单,这才离去自行沐浴。
绮念难停,方才的激烈,让他几至惊鸿一瞥,然而少女的曼妙身姿如刻印一
样,在脑海里萦绕。从头到脚,每一分都是青春的气息,就连从灵魂里呻出的妩
媚吟声,都活力四射!
幼年时在昆仑山上隔着一堵墙听见陆菲嫣的呻吟声,吴征已记不太清是怎生
的婉转,总之和她全然成熟之后有所差别。吴征也不在乎她的过往,但总归有那
么点点遗憾。
今夜之后,遗憾不再有。顾盼比之陆菲嫣当年还要更加的妩媚多姿。至少在
这牙床之上,自己会全力地配合她,挑逗她,释放她所有的天性,也会陪伴到她
极尽满足的那一刻。
想到这里,吴征长舒了一口气。另一间船室里母女俩的轻声交谈已停,陆菲
嫣又回到了三层。顾盼当洗得白白净净,又在二层等候。
陆菲嫣先前抚琴以助兴,吴征对她了若指掌,易感的美妇怎能不动情?仅是
强行忍耐罢了。沐浴时她们说话的声音那么轻,轻得以吴征的耳里都听不清,一
定是在共浴还挨得很近很近。脑海可以准确无误地构想出她们各自的身姿,也可
以任意想象出她们是怎生挨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不知道顾盼是偎依在母亲的
肩头而致四乳交错呢,还是陆菲嫣从身后搂着顾盼的蛮腰,将一对儿傲人豪乳压
在女儿背脊上?
吴征实在想闯进去大饱眼福,然而还是生生忍住。陆菲嫣的心愿他心知肚明,
也知道陆菲嫣刻意地躲避与忍耐绝不仅仅是尚觉害羞。吴征对陆菲嫣一向又爱又
敬,自然要完成陆菲嫣的心愿。
同样的,这也是顾盼的心愿。这些年来待顾盼冷落了许多,虽有充足的理由,
吴征还是心下有愧。这时都三心二意的话,吴征自己心下都过不去。
少女已在房中等待,吴征也急忙起身。让顾盼孤孤单单当然不对,他自己的
心猿意马也跳得无法再忍下去。
烛火扔在摇曳,虽比之前黯淡了些,朦胧的光芒却更加诱人。昏暗的烛火,
床帷前放下的纱帘,遮得床上的少女只剩下一道倩影。那影子曲线玲珑,修长曼
妙。
人影侧身向外着等待,听见情郎归来,人影忙支起上半身。胸前香瓜型的美
乳沉沉垂落,在肋边绘出一道幼圆的弧影。
佳人出浴,灯下看美人,吴征轻轻舒了口长气,隔着纱帘作了个长揖道:「
多谢娘子。」
「嘻嘻,夫君谢人家什么?快上来。」人影笑得花枝乱颤,纱帘里伸出个漂
亮的小脸,顾盼眉开眼笑,招呼着吴征快快上床。
「谢娘子帮我疗伤呀,为夫伤势大为好转,之后每日运运功自然痊愈,再不
用闭关啦。」
「真的?」顾盼大喜,坐在床边斜身帮吴征除下长袍。那腰肢细若扶柳,柔
若水蛇,说不出的妖娆多姿。
「是呀!」吴征将顾盼搂在胸膛上道:「前几日始终没什么进展,还是盼儿
的百媚之体功效若神,一下子就好转了许多。」
「人家好开心,原来真的可以。」顾盼小脸儿得意得乐不可支,腻在吴征胸
膛前闭目微笑。一时得意,腰肢左右轻摆,将臀儿来回摇甩。
「比起治伤,得到盼儿我更开心。」
「那当然啦,这还用说?」顾盼朝吴征一皱瑶鼻,娇俏道:「人家这么好,
还偏偏喜欢你,傻子才不要。」
「嘿嘿。」吴征凑在少女耳边道:「刚才和你娘亲悄悄地说些什么?」
「想知道呀?偏不告诉你。」好奇不单是顾盼对吴征与陆菲嫣,吴征同样好
奇她们母女俩。少女好奇心更盛,忍不住道:「大师兄,刚才盼儿是不是没让你
尽兴?」
「男子只有舒爽极了才会射出阳精,你说呢?」吴征抚摸着顾盼的秀发道:
「偷偷告诉你,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快就射出来了……」
「咦?真的?嘻嘻嘻嘻……」顾盼捏着小拳头捂在嘴边,连声娇笑道:「那
就是我太好啦?你抵挡不住?」
「虽然很没面子,但是确实是的……」吴征做懊恼状,让顾盼更加得意。
「嘻嘻嘻,人家刚才偷偷问了下娘,有什么是大师兄喜欢的,娘教了我几手,
嘿嘿,等下人家就让大师兄好好地舒服舒服。」顾盼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瓣,居
然有几分危险之意。
「好哇,这就拜师学艺上了?那我要看看盼儿学得好不好。」
「等一下等一下,还有个事情想问你,待会儿……舒服起来,可就顾不上问
了……」顾盼扭拧娇躯躲避魔手,在吴征耳边呵气如兰道:「我娘最喜欢大师兄
怎么待她呀?问她不肯说,人家好奇死了。」
「真想知道?」
「当然!但你要保密呀,千莫要让娘知道我问这个。她羞急起来要打人家屁
股。」好奇的急切与答案的呼之欲出,顾盼两眼都放出了星光,紧贴的娇躯滚烫
酥软,明艳不可方物。
吴征喘了口粗气将少女压在身下,轻吻着她珠泪般的耳垂道:「光说怎么说
得清?一样样的让盼儿也感觉一下,若是哪一样你们都喜欢,我就告诉你。」
顾盼破身之后,百媚之体的敏感仿佛被开启,耳边的麻痒让娇躯一下子酥软
了大半,少女双手猛地一抓吴征背脊,却一偏头舒展开被吻着的半边脖颈迎合,
呢喃着以鼻音哼道:「好,刚才人家太急了……好多滋味……都没有尝到……」
「还要欢好很多很多次,总会让盼儿都尝到……。」吴征吻着脖颈上的幼嫩。
这一段肌肤白得几乎透明,又细又薄,又异常地敏感。舔一舔,吸一吸,再呵上
口热气,正动情的少女如何能够抵挡?
「哼……嗯……」一簇一簇的鼻音,断断续续,顾盼难当麻痒,只能死死抱
着吴征宽阔的背脊。已尝过雨露的幽谷迅速起了反应,湿滑冰凉的花汁让穴儿里
空虚难耐。被压住的双乳却热得难当,尤其峰顶尖端一下子胀了起来,仿佛要把
吴征结实的胸膛给顶开。
「菲菲每回一亲这里就忍不得,盼儿也是一样。」
「呼呼……嘻嘻……这里太痒了,不舒服……」人体之奇妙,像耳垂与脖颈
极易挑起情欲,但要总在这两处地方挑逗,久了就只有难受更多。顾盼动情之后
就渴望更多……
「是么?那奶儿总舒服了吧?刚才没尝够,我还要再吃一吃。」
「好好……」顾盼点着螓首,皱着瑶鼻道:「可以……可以吃得用力些……」
「那就用力些!」吴征与少女一对视,露出个诡诈的笑,伸舌一挑乳根,舔
着乳肤向峰顶移去。
顾盼双眸猛然一张,又一眯。皮薄馅儿大的乳肉上传来极度舒服,又极度难
忍的触感。情郎的舌头既让人爱又让人讨厌,冰冰凉凉地点在奶儿上。被情欲烘
得暖融融的奶儿被这股冰凉一激,立刻荡漾起快感的涟漪。何况灵活的舌尖还在
奶儿上作怪,时而顶进乳肉里,时而又在乳肤上画着圈。刚刚破身的少女怎么禁
得住这样的逗弄,一时间左右为难,舒服与煎熬齐升。
还好吴征虽缓慢,却一路上升着朝峰顶舔去。这嫣若涂粉,绽若梅瓣之处的
敏感顾盼已尝过,个中滋味令人流连忘返。尤其是被情郎含进嘴里一边吮吸,一
边挑拨,舒服得简直飞上天去。顾盼满心期待,眼看着两颗珍珠样的乳尖招展,
两枚铜钱大小的乳晕也跟着浮了起来,像托起这两颗宝珠。
少女死死咬着颤抖的唇瓣,呼吸间胸脯起落,居然轻易就将皮薄馅儿大的双
乳颤出阵阵涟漪。吴征的双眼终于探出峰顶,顾盼知道期待的一刻终于要来临,
可吴征似笑非笑的眼神却让她心中发毛,不知道情郎又要使什么坏。
果然,在舌尖上的凉气都让敏感的乳尖察觉,吴征一缩舌头,从峰顶一掠而
过!莫说两颗珍珠,就连乳蕾都没碰上半点。顾盼本已屏息凝神地等待,那感觉
几如窒息,偏偏关键一刻吴征使坏,简直让少女险些背过气去。
「坏死了坏死了……不要欺负人家嘛……」少女大发娇嗔,一双修长美腿连
连踢蹬!抱着吴征的脑袋就向胸口按去。
吴征可不是第一回这样欺负人,可没有一人像顾盼这样「敢作敢为」,丁点
都不掩饰心中渴望。幸好吴征的武功高明,及时反抗之下才没顾盼得逞。看着少
女焦急难耐,委屈不安,泫然欲泣的模样,吴征憋着笑道:「菲菲第一回被我这
么欺负,险些连魂儿都飞了,盼儿喜欢么?」
「不喜欢不喜欢,大师兄不要这样子……好难受……」圆巧的鼻翼翕合,顾
盼又是嗔怪,又是哀求道:「好好疼人家嘛……盼儿好想要……」
「要什么?菲菲从前不说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乖乖地说了,
我就知道要怎么办啦。」
「哼……哼……」顾盼嘟着唇,心中却有一股异样。吴征似笑非笑的眼睛,
还有最亲密的人之间才会说的话,那些不仅仅是身体,还通过言谈之间挑逗的话
语,原来个中情调也是如此有趣。少女咬着牙道:「人家想……想要……哎呀,
大师兄,你快点亲亲人家的奶头儿,要一边亲,一边吸……盼儿忍不得了嘛……」
言出法随,顾盼媚语呻吟着恳求,吴征立刻一口将乳蕾与宝珠同时含进了嘴
里!
先前巨大的失落与极度的空虚,迎来极度的刺激与巨大的反应。顾盼尖呼出
声,娇躯猛然一弯死死搂着吴征。像一身的煎熬,只好死死抱着情郎以得慰籍,
又像欲壑难填,恨不得把情郎压进丰弹的奶儿里去。
「舒服么?」
「再用力点……好舒服……」吴征含混不清的话语,让顾盼着魔似的回应,
巨大的快意让她轻易地投入其间:「用力点抓……哼哼……奶儿好舒服……」
吴征的回应更加直接!皮薄馅儿大的丰乳简直比橡皮糖还容易揉捏,在掌中
可以轻易地改变形状。少女香瓜型的美乳向中央一按,两座乳峰便能贴在一处,
变得像两只三角糕般峭立。对在一起的梅瓣只消一张嘴便全接在嘴里,一同被吮
吸快感倍增,吴征大吮了一阵,顾盼连声哼哼,终于小小地满足了一下被欺负的
焦渴。
「呼呼……」顾盼娇喘着难以平复的气息,抱着吴征甜甜微笑道:「这样多
好,以后不要再欺负人家了嘛……刚才太难熬了……」
「不是你问的菲菲喜欢怎么待她么,我在做给你看呀。」
「啊……」顾盼撒娇着道:「这个不要!我娘是怎么忍下来的嘛?」
「第一次她忍不得,那时候菲菲疾患缠身,我刻意折磨她,想让她彻底放纵
一回,不要再总是一个人背负太多。另外,我更怕她事后想不开自尽,所以每件
事都让她开口求我,每件事都得求到我答应了才成。事后她就有了丁点习惯,有
什么事都得和我商量过。老天垂怜,每一样都按我预料的发展。」
「人家才这么一小会儿都受不了,我娘……真的好难。」
「盼儿能明白就好!那……还要不要试试其他的?」
「当然要!」顾盼一皱瑶鼻,摇着唇瓣羞道:「但是你不能再欺负人家。」
「绝对不会,来。」吴征勾了勾手指,呼唤顾盼凑近了在她耳边道:「菲菲
的最爱,绝对不折腾人。」
「是么?嘻嘻,那人家一定要好好试一试。」顾盼又乐又羞。母亲的最爱不
知道有多么舒爽,看吴征的样子也一定羞人得很。
「盼儿先起来,刚才都没能好好看看你。」
顾盼起身双膝曲跪着挺立上身,情郎目光灼灼,少女终究还是害羞,不自觉
地藕臂交叉掩住了胸脯。
香肩骨肉匀称,绝不是瘦削得皮包骨头的嶙峋,也不会太过多肉而遮掩了音
叉般优美的锁骨。一双隆乳形似香瓜既圆又白,薄薄的乳肤对沉甸甸的乳肉兜得
甚为艰难,少女喘息间这对美乳也在不停地一抖一抖。吴征忽然很想看一看顾盼
只着夏季的轻衣,蝴蝶般在家中翩飞时又会是怎样地弹跳不停。
腰肢则兼具纤细与腴润。《浮云七绝》主修内功,顾盼没有明显的肌束。但
少女的腰肢本就纤细,再辅以绝不累赘的嫩肉,雪嫩嫩的腹皮洁白光滑,点缀上
一颗细长如凤目的脐眼。曼妙的少女腰肢,就像水蛇一样灵动,散发着无限的青
春气息。
至于那双长腿平日里就让吴征大饱眼福。修长,笔直而饱满,小腿肚子玉润
浑圆,显现出有力的性感来。吴征目光下落,只见圆润的足踝之下,因顾盼跪立
的身姿,一双秀美小脚足尖点地,足胫翘起,倒立的玉笋一般可人。与陆菲嫣的
纤长玉足不同,这双小脚比足胫略宽,却不显长,肉乎乎的异常小巧可爱。其足
面莹白如玉,足底又是一片粉妆肉红,弯弯的足弓奇高,小小的足趾又像一颗颗
精心打磨的玉石整齐排列。吴征日常并没有「足道」的癖好,但看了这双肉乎乎
的香滑小脚,居然有含在口中闻一闻,吸一吸,吻一吻的冲动……
「大师兄,别这样看……」吃人般逼视与渴望的目光,顾盼心中窃喜,但也
难掩娇羞,不禁缩了缩股间,仿佛害怕这里的疏茸覆盖之下的鲜润被吴征看出已
然湿淋淋的。
吴征又诡诈地眨了眨眼,道:「好,那就看清楚一点。」
顾盼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情郎将自己的双腿叉开钻进胯下!疏茸的缝隙里,
只见他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少女惊道:「这是干嘛!快起来……哎呀……」巨
大的快意电击一样袭来,顾盼尖叫一声软了娇躯,一臀儿骑在吴征脸上!
「呜呜呜……大师兄……不能这样……呜呜呜……要死了要死了……」即使
是倾心相爱,也一向待自己疼爱有加的情郎,顾盼也不认为可以用这样的姿势。
不仅仅是让柔嫩的花瓣全然绽放在吴征眼前!——胯下之辱是常人的一生之耻,
为此自尽的都有,顾盼哪敢这样来对待吴征?快意像狂潮一样翻涌,少女仅存的
一丝清明让双股发力就要起身!可身下的情郎不依不饶,一把攀住她的水蛇腰,
同时舌尖在蕊珠上重重一钩!
不可抑制地娇吟出声,少女再没了半分抵抗之力,老老实实地将幽谷花唇贴
在吴征脸上。
「好香。」吴征原来仰着头才能够着美味,现下贴在床面,可以全心全意地
品尝柔嫩的花瓣与鲜甜花汁,大快地赞道。
顾盼的花唇不像陆菲嫣的细薄如兰叶,而是截然相反的丰满。两瓣大花唇肥
厚鲜嫩,肤色白净,几乎将小唇全然包在里面。小花唇收缩只见一条艳丽透红的
蜜裂,连被舌尖挑开近在眼前都难以看清缝隙。难怪破身之时吸力如此强劲,将
肉棒吞入后又团团包裹难以挣脱,连抽送都要多花些气力。
「大师兄,就饶了人家吧……盼儿好害怕……」顾盼骨酥体麻软语哀求,眼
眶里居然有泪水在打着转。
「别怕,低头看着我!」吴征吃得花瓣香汁淋漓,舌头每一下动作都能搅出
浪荡的水声:「菲菲最喜欢就是这样,看着我吃她最敏感的地方。」
顾盼的娇躯明显震了一震,少女并没有想到陆菲嫣竟有这样的喜好。方才又
羞又急,一时也忘了吴征说过要她试试母亲的最爱。
但经此一提醒,顾盼惊慌无措的心也放了下来。原来母亲就经常这样,而且
滋味还这般的好……
视线不由自主地朝胯下看去。疏绒覆盖之下,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蜜缝被翻
来搅去,可视觉与触感的双重感受居然如此刺激。紧致的幽谷被挑开,红红的舌
头与艳红的花肉几乎融为一体,而每一分敏感都能看得如此真切。
舌尖钻入幽谷,缩紧的肉圈被扣开,隐藏在内的肉芽被一下一下的卷过,左
边,右边,上边,下边,舌尖将肉芽卷来卷去的画面神奇地镜映在脑海里。而当
舌尖在花唇上轻轻地划过蜜裂,渐渐逼向那颗敏感鲜润的蕊珠,顾盼又一次体会
到先前双乳被吮吸时的期待,焦急与心惊胆战。还好吴征并没使坏,舌尖在蕊珠
上点了几点,绕了几绕,让顾盼娇喘嘤嘤,便含入口中吮吸。
「呜呜呜……」顾盼哭音大起,嘟着香唇像是受尽了欺负十分委屈,但放光
的双眸里又是十足的快意。
双重的刺激,让快感像大潮来临,又猛又快。少女睁着大大的明眸,一眨不
眨地看着情郎舔吃挑弄自己身上最敏感细嫩的部分,小腹里那股暖融融的热气像
被猛火狂烧,不需多久就到了滚水沸腾,氤氲化雾地弥漫之时。
吴征嘴含蕊珠,另伸了根手指探入幽谷,约插入了两个指节之后,寻寻摸摸
终于找着那颗粗糙的肉粒。顾盼像被一道惊雷打中,美眸大睁。两处敏感被直接
地刺激,她娇喘呼呼,仿佛被人拿住了命脉,垂死就在顷刻之间。
「大……师……兄……这里……好麻……」贝齿颤叩的圪垯声脆生生地响起,
顾盼全身一紧,花径大缩,一双柔荑不安地举起又放下,胡乱而漫无目的。
吴征眼角一弯,空着的一只手牵引着少女的双手按胸抚乳后又环着她的腰肢,
助她稳住身形。顾盼情知关键的一刻就要到来,不由喘息更烈,胸脯上的山峰即
使被双手握住也剧烈地起伏颤动,一张樱口自然微张,呵出道道急促的香风。
「呃……哼哼……」极度刺激,极度舒服又极度地难受。吴征大力吸吮着蕊
珠,快速搓揉着肉粒,刹时间诸般感觉五味杂陈。少女呻吟出声,奇特的声音似
哭又笑,娇媚之极。双掌不由自主地深掐乳肉,像要扶着什么以支撑全然不受控
的娇躯,又像更多地刺激自己,以应和胯间的快美。
粉嫩的蕊珠分明如此娇柔,可被吴征吸在嘴里却能像热糖一样拉长。原本被
两片肥厚花唇藏在内里,只露出盈盈一点。现下不仅蕊珠充血胀起,花瓣亦被吴
征挑开,圆润的蕊珠像婴指一样探了出来。
蕊珠娇软,仿佛吹弹可破,可顾盼却顾不了这些。吴征分明吸得极重,甚至
吸出啵啵连声闷响,少女仍觉不知足,仍盼着情郎吸得更重,舔得更快些。
肉粒粗硬,顾盼这才察觉幽谷深处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地方。比起娇嫩绵
软的花肉,唯独这一处显得坚硬,且表面密布着细细小小的颗粒。可就是这些小
小的颗粒如此神奇,指面只需轻轻一揉,就能产生绝不亚于洞口那枚蕊珠的快感。
「呜呜呜……大师兄……盼儿要来了……」顾盼重重揉捏着双乳,快感一波
一波地推高,但距离如登仙境的飘飘欲仙还差了一段距离。少女初尝滋味急不可
耐,情急之下,又捧高了乳峰,张开樱唇就向乳尖吮去。
吴征眼睛一亮!双乳本就是女子身上最为吸引的地方之一,无论是美妙的弧
线与色泽的搭配,都显曼妙美丽,更因它们的作用,有一种奇妙的柔和包容之美。
而女子本身面容较之男子也要柔美得多,两相结合在一处时的美丽也摄人心魄。
虽不能品尝到乳肉的香软弹牙,但吴征光用看的都觉美不胜收。
情浓而忘性,吴征不知不觉间吸得更重,揉得更急。顾盼受此刺激,不由打
了个激灵轻呼出声,倾泻出一汩花汁来。少女正在紧要关头,原本穴儿被吴征品
得舒适畅快,奶儿被自己又捏又吸,正是情火大盛又添了一碗油,正迅速攀向欲
望巅峰。吴征突然加力固然让她幽谷里爽快难当,但双乳原本的好滋味也戛然而
止。少女哪里肯依?意乱情迷间顾不得捧乳入口,迫不及待地直接伸出香舌添向
乳峰……
胯间传来更加大力的刺激,让花径痉挛着缩到极致。顾盼美目迷离,晃眼见
吴征的目光闪烁,直勾勾地像要吃人一样。少女灵光乍现,立知自己的模样正是
情郎所爱。
含吮奶儿固然已美到了极处,但艳红的香舌在一片雪光粉白里探出,几乎与
色泽稍淡了些许的乳尖融为一体。又能见香舌弯弯绕绕,乳珠被拨来挑去,香艳
之中更增一股淫靡,视觉刺激还要更胜一筹。
顾盼明白过来,就和看着情郎舔吃着自己最敏感柔嫩的部分,以至欲不能制
一样。眼下自己无心之间的动作,对吴征也是相同的效果。——难怪他用的力气
越来越大!
顾盼含羞带媚,伸长了艳红嫩舌舔在乳尖之上。她尽力压抑着难耐的情欲,
放缓了动作,将浪荡的淫靡细致地展现在情郎眼前。
乳尖很快便荧光发亮,刺激着吴征使出了全力。顾盼发出痴迷愉悦的娇呼声,
气喘奄奄,终于缩紧的花径一阵发麻,逼仄到了极致之下,像一团吸满了水的海
绵被重重一挤,湿淋淋的花汁从颗颗粉嫩肉芽里全数挤了出来!
「大师兄……呜呜呜……呵啊啊……」顾盼贪婪地舔舐间语不成声,泄身时
大片大片的花汁淋漓涓流。吴征并未就此罢手,依然不停地刺激着她的两处敏感,
令少女始终在巅峰上回荡泄得酣畅淋漓,良久才娇躯大大地一颤,脱力软软倒下。
吴征腿一蹬滑出顾盼胯下,稳稳接住少女垂软的娇躯将她拥在胸口,抚弄她
一头青丝。
顾盼甜甜微笑享受着余韵悠长,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在吴征耳边轻声羞道:
「原来滋味这么好,怪不得我娘喜欢。」
吴征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花汁坏笑道:「又香又甜,滋味当然好。」
「去……」顾盼皱起瑶鼻不依道:「又来羞人家。」
「没乱说呀,不信你尝尝。」吴征低头向着少女的香唇吻去。
唇瓣胶合着交缠,良久才分,顾盼也舔了舔嘴唇,嘻嘻窃笑两声道:「大师
兄,人家这样……会不会太浪了些……」
「就这样才好!大好!今后还要多来!」吴征大摇其头,又在顾盼耳边悄声
道:「以后还要盼儿舔菲菲的奶儿,菲菲也要舔盼儿的。」
「哎呀你坏死了,想得美,哼!」顾盼一拧头假作嗔怒不敢去看吴征,作态
了片刻又倚回吴征胸口,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方才的余韵尚未过去,仍觉回味无
穷。
「又想要了?」吴征对百媚之体了解甚深,第一次和陆菲嫣结合时就彻夜鏖
战不休。顾盼刚尝滋味,青春少女又是精力旺盛,食髓知味之下必然贪欢不倦。
「嘻嘻,是。」顾盼咬唇娇笑,拧身不依道:「哎呀,人家不知道怎么回事,
总觉得还想要。」
「想要就来呀!还怕你不成?」
吴征翻身要起,准备将顾盼压在身下好好地教训一番!少女急急忙忙按住情
郎道:「等一下等一下!」
「呃?怎么了?」少女焦急之间又有羞意,可爱至极,吴征贪看间又躺了回
去。
「没有,就是……就是……」顾盼忸怩着凑在吴征耳边道:「你刚才吃得人
家那么舒服,人家也想吃一吃你的。」
「嘿,谁教你的?」吴征大乐。他当然很想少女来一场口舌侍奉,但顾盼刚
经人事正乐此不疲,吴征也不着急。本想着先喂饱了百媚之躯以后,再慢慢地教
她更多,哪里想得到少女居然主动提了出来。
「刚才人家悄悄问了娘,她说呀,女子哪里舒服,男子大体也是一个样。而
且她说,给你舔一舔,吃一吃,你可喜欢了……就像你刚才吃人家一个样。」顾
盼看吴征惊喜的样子,心下十分得意。
「为夫心如火焚,棒也如火焚。」不仅心焦,胯下的肉棒胀了许久可谓空旷
难忍,吴征并未说谎。
「嘻嘻,你这个坏人,跟人家说这些坏话,人家还是女孩子呢……」顾盼狡
黠地笑着,双目中居然露出危险的气息,偏头凑向吴征耳边。
不得不承认,无论什么事情都有天赋一说。有些人怎么都学不会,花费了极
大的气力也未必学得好。而有些人则只需一点就透,甚至无师自通。——顾盼就
是如此。
软软的小舌头,带着温热的气息与凉凉的津液,一起沾染在耳廓。少女口中
似是香津极丰,才舔了几下便响起黏黏腻腻的水声。连她口中热热的香风连连,
吹在耳朵上仍是一股冰凉。含着耳垂吸吮时更是一阵叽叽啾啾响起!吴征还从来
没有被舔得如此舒服过,不由更加期待。
少女眯着双眸,回忆着吴征亲吻自己的滋味与动作,再辅以女子别样的温柔,
舔得津津有味。洁白无瑕的修长玉腿不自觉地横过吴征的腰杆,小腿又屈膝下折,
让玉足勾引似的在吴征双腿上蹭来蹭去,浑圆的小腿肚子还不住摩挲着肉龙。刚
刚才尝过鱼水之欢,竟然无一处不媚,无一处不诱人。让吴征更加惊异的是,顾
盼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正巧舔得舒服又不腻味时,少女便滑着娇躯向下,在
胸膛前逗留学着吴征一样又舔又吸了一阵,再伏向胯间。
吴征分开双腿留出足够的空间,顾盼小猫咪一样趴在他胯间。螓首抬起,双
手支颌,小腿朝天翘着像两段白玉佛肚竹,豪乳又塌雪一样堆下,夹出一道幽深
的沟壑,可爱又性感。
勃胀的肉龙几乎与少女的小脸差不多长,顾盼先定睛看了看。已尝过被这根
坚硬如铁的长东西抽送的滋味,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清它的样子。但见黑沉的
棒身上血管盘根错节,有些狰狞,头上膨起一颗龟菇,肉红色有些奇怪,又有些
可爱。顾盼又嗅了嗅,男子情欲的味道丝丝散发,吴征又素来爱洁,这股味道浓
烈而不刺鼻,钻入心底立刻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顾盼舔了舔唇,媚目一抬与吴征对视一眼,将樱口大大地张开将龟菇含了进
去。炽热的温度,像要把小嘴融化了一样,而少女无与伦比的天赋,口含之后只
适应了片刻香舌就缠卷了上来。眼见吴征打个摆子抽了口凉气,顾盼含龟的小嘴
妩媚一笑,两颊一鼓一鼓,正是小舌绕着龟菇打着转。
「盼儿好厉害!」喜出望外,第一次就被少女舔得舒舒服服,吴征忍不住大
赞道。
顾盼吐出龟菇,嘟了嘟嘴道:「这么大个含在嘴里,又怕咬到了你,嘴都酸
了。」少女虽吐了出来,双手仍环握棒身,边说边一下下地舔着龟菇。似乎这样
的滋味让她更为受用,舔了几下不足,又舔几下。看吴征龇牙咧嘴,眼睛又放了
光,顾盼立刻明悟。男人的阳根狰狞,女子的柔美映在旁边一样是美不胜收又令
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顾盼伸长了香舌,眼神调皮地将舌尖点在棒身,从下至上慢慢地一路舔了上
来。路过沟壑时见吴征震了一震,顾盼立刻停下,香舌在沟壑上一阵蠕动,舔得
吴征寒颤连连。
「嘻嘻,味道不错,好吃。」顾盼开怀一笑,沿着棒身一圈一圈地舔了起来。
她并无「久经锻炼」的技巧,只从本能而发。软软的香舌始终贴在棒身上,
舔动时便似沿着棒身蠕行,绝没有空虚的一刻。这滋味不像冷月玦卖力吞吐吸含
的酣畅,也没有玉茏烟口舌并用,香润畅滑的刺激。少女只用她纯洁的眼神以及
打从心底里的喜爱不停地舔,舔盘根错节的棒身,舔膨胀张开的沟壑与菇伞边缘,
舔一点小洞眼的马眼钝尖。或从根到顶,或一围围地绕着圈,有滋有味地舔着昂
扬的肉龙,片刻间就舔得水光津津。
吴征踮起头呵着粗气,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女的俏脸与粉嫩的舌尖舔在棒
身上。顾盼的香舌色泽玫红,异常地艳丽,不仅舔得肉龙舒畅,看起来也是香艳
非常。尤其是她喜爱的样子,简直让吴征生起自豪之情。
反反复复舔吃了有一炷香时分,顾盼的口欲之贪竟与冷月玦不相上下。比起
冰娃娃更爱肉棒塞满了香口再大口大口地吸吮,顾盼对舔之一道尤其痴迷。仿佛
小手握着的肉棒是最香甜的糖棒,舍不得一口将它吃了,只能小心翼翼,珍之爱
之地小口小口地舔。论触感的刺激不及,但视觉刺激又强了不知多少。
小手里的肉龙热了又热,胀了又胀,情郎的呼吸急促,顾盼双手一前一后握
紧了肉龙,舌尖点了点马眼,又绕着龟菇打圈轻声道:「是这样最舒服么?」
「是……」吴征抖了一抖,连声催促道:「盼儿舔快些。」
「嗯。」顾盼对吴征的喜好已全然摸清,调皮地握紧了双手,舌尖却若有若
无地点在马眼上。那香舌一时弯起,一时又舌尖连弹,诱惑无比,可就是与龟菇
隔了那么一两根丝线的距离。
「呃!」少女之媚让吴征心火大冒,正急得要发作时,顾盼啊呜一声,将龟
菇含进了嘴里。
「唔哦……」吴征被顾盼的调皮憋了好久,终于能喘上口气。
少女的润口像含着团水雾,润泽湿滑。唇瓣卡着龟菇沟壑,螓首摇晃成圈,
摩擦着龟菇的敏感。销魂的滋味让吴征面目绷起,咬牙切齿。绕了几个圈圈,顾
盼便吐出龟菇,再次伸长了艳舌用舌尖在马眼上重重点扫。情郎的喜好同样是她
的喜好,少女乐此不疲。
香舌红艳,且随着顾盼不断积累经验,香舌越发灵动如蛇。勾,挑,点,扫,
圈,绕,缠,诸般技巧一样样地被少女自行领悟,再精益求精。尤其是顾盼将马
眼用香舌中段封住,舌尖在龟菇底部左右快速拨扫,居然让吴征都有难以把持之
感。
「盼儿……要射了……」吴征咬着牙艰难道,声音又粗又沉宛如兽咆。
「嗯……」少女圆睁媚眼,一双小手以相反的方向揉搓着棒身,仿佛要把里
面的汁液全数挤出。香舌飞舞盘绕间对着马眼连点,忙得只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应答。
「咝……」少女的媚态与龟菇上的刺激让吴征双拳一捏咯咯作响,旋即一大
汩阳精喷了出来!
顾盼一声惊呼,全没想到喷射的力度这般强劲。舌尖又抵在马眼上,仿佛泉
眼上压了一块小石头,阳精涌出时受了阻四散飞溅。有些顺着香舌逆流而上,有
些则喷在俏脸,汇于下颌后涓涓滴落,有些沾得她小手黏黏腻腻。喷射未停,顾
盼口手也不停,就以整副娇躯迎接吴征的阳精,务必让情郎尽情尽兴地满意为止。
一注又一注,终于吴征抽搐着瘫软,大口大口地喘息。少女以温柔小嘴将残
留在肉棒上的阳精全吃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还不知足地舔了舔唇瓣,这才朝吴征
皱了皱鼻,似乎埋怨她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自行下床以清水洁面。
高挑的背影一样好看之极,面巾揩抹时两瓣臀儿摇荡不已。吴征大饱眼福,
待顾盼回过身时张开双臂,迎接少女乳燕投林般扑进怀里。
「人家做的好不好?」
「棒极了。又舒服又好看。」
「嘻嘻嘻嘻……」顾盼大为得意后娇羞问道:「人家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觉
得很好吃一样,嘴都停不下来。」
「我也没想到,咱们家里从前最爱吃棒儿的就是玦儿,盼儿的贪嘴看来不相
上下。」
「咦?冷姐姐?那才看不出来呢,人家平时就贪吃零嘴,冷姐姐斯斯文文的,
原来也贪嘴。那……人家和冷姐姐谁更厉害些?」
「不一样。玦儿爱吸,盼儿爱舔,各有所长。」
「吸?」顾盼扁了扁樱唇道:「那不太行,你那里……那么大,塞得嘴里满
满的,不消一会儿又酸又麻,嘻嘻,还是舔起来好吃些。」
「贪嘴丫头。」吴征爱怜地勾了勾顾盼的瑶鼻,一时想起很多旧事出了神。
「大师兄在想什么?」
「想回去以后娶你的事情。」
「这事……不着急呀……」顾盼甜蜜一笑,倚在吴征肩头道:「其实现在不
就已经是娶了我么?」
「这样当然不完全算。」吴征摇了摇头,抚摸着顾盼光洁的背脊。
「哎呀,你不要瞒着人家,又不是哄小孩子。」顾盼藕臂撑着吴征的胸口抬
起头来,又按了按手臂道:「疼不疼?」
「盼儿全身都软,当然不疼。」
「好哇,你笑人家胖!」
「哪里胖了?哦哦,也对,这里真的胖,压得我都喘不过气了。」少女香肩
抬起,双乳悬垂,一片羊脂美玉上点缀着两颗樱桃果,沉沉的压得小腹……好不
快活……
「嘻嘻,好了好了,说正经事。这次回去之后,是不是又要流言四起了?」
「十之八九。」吴征无奈道。他虽无二心另有志向,但不会到处去说,说了
不信的也还是不信。燕盛之战吴府又立奇功,尤其吴征也成绝顶高手的消息不多
久就会传遍天下。这一府实力太强固然是盛国之幸,不免也会让杞人忧天,生怕
吴府生了异心,在盛国搞出事情来。
「我就猜到!那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就爱乱嚼舌根子!」顾盼愤愤不平道:
「豁出了命帮他们,回头还要让人说三道四,哼!」
「有些人么,没事就爱忧国忧民,左一个问题右一个弊端,看似远见卓识。
你真要问他这些事情该怎么办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他就爱说。还有些人
就别有用心,趁机搅浑了水,他好在其中取利。这种事到了什么年代,到了哪里
都少不了,吴府想独善其身,难。」
「所以人家才说呀,娶……娶人家的事情不着急,该急的是把倪姐姐娶回来。
我们吴府可以关了大门不理外头流言,成天被人说也烦人。要是流言多了,别真
闹出什么乱子来!」
「盼儿真这么想的?」吴征又惊又喜,燕盛之战前他也曾有过忧虑。战场的
事情谁能说得清,现在燕盛之战结束,燕军退兵,盛国守卫国境成功,结合着战
局,很多流言少不了。
「大师兄,盼儿是真心实意地说这句话!盼儿也长大了。这一次呀,除了倪
大学士,可没有人能帮吴府压下流言去。咱们给他送去那么大一份礼,他总不能
还坐视不管吧?再说我自己,娘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好多事情给外人看来风光,
但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你们都这么疼我,我又怎么在乎娶不娶的事情?一场婚
礼而已,咱们现在这样,和娶了我又有什么不同?」
吴征咧嘴一笑,道:「盼儿长大咯,我的乖乖盼儿长大咯。」
啪啪两声脆响,顾盼扭着腰不依道:「好好的干嘛打人家屁股?」
吴征凑在顾盼耳边悄声道:「要是菲菲,我这么拍上两下,她就知道该乖乖
地把屁股高高地翘起来……」
「嗯?」顾盼白了吴征一眼,心领神会嗔道:「讨厌,又要人家来这么羞的
事情。」
说归说,娇嗔归娇嗔。顾盼立刻翻下吴征的胸膛,曲跪在床把臀儿翘得老高。
一双修长美腿张若玉扇,让胯间的丽色大放春光。
「嘻嘻……」少女吃吃笑着连连扭着腰,躲避情郎在臀儿上又亲又咬,这样
的微弱抵抗,只不过是把别处的臀肉又送进情郎嘴里罢了。她看不见吴征使坏,
只见眼前的锦被云纹,但情郎将臀儿吸进嘴里亲一亲,又啃上两口。牙咬入肉,
又麻又痒,短短又坚硬的胡桩刺在绵软的臀肉上更是直酥入心。一时间没做更多
考量就分开的双腿让幽谷再无遮挡,此刻才觉羞不可抑。虽已骑在吴征脸上让他
大吃了一顿,什么都让看了个精光。但胯间的模样长得本就淫靡,不争气的娇躯
被随意挑逗两下就让幽谷潮出花汁来,想想依然让人害羞。
羞归羞,眼下的姿势不仅是从未试过的新奇,本身还极其刺激。不仅毫无遮
掩地任由情郎采撷,还颇有屈服迎合之意,顾盼虽年少即妩媚多姿,也不敢再多
想下去。可心中隐隐的却又万分期待,肉龙毫无阻碍地破体而入,必然力道十足,
不知道花径里被这样一冲,又会浪成什么样子。
少女的美臀像苹果一样挺翘圆润,肌肤细白香滑,臀肉只需轻轻吸上一口在
嘴,全是紧致又极具弹性的口感,每一分都是青春四射的气息。吴征细细地品评
了一遍这只翘臀,又不知足地朝着少女的大腿内侧吻去。结实修长的玉腿,无论
什么姿势都显得笔直挺拔。动了情的少女,让幽谷里正滴出粘滑的花汁,染湿了
这一大片肌肤,让本已如美玉般的柔嫩肌肤更加光滑。
每当此时,吴征都会急切地想舔一舔伴侣香润的花瓣,尝一尝她们各居其位
的花汁之香甜,再挑拨着让她们发出如泣如诉的诱人呻吟。可今日,吴征鬼使神
差一般顺着顾盼的玉腿向下吻去。
少女肉乎乎的小脚混合着桃花的香皂味道,散发淡淡的幽香。吴征轻吻足底,
不知是顾盼天生丽质,还是她青春少艾,足底的肌肤居然幼嫩若婴儿。圆巧的足
趾像一颗颗洁白的蒜瓣,高高的足弓弯似拱桥,使得这双小脚难以形容地优美好
看。
「好痒……你干嘛嘛……」少女禁不住钻心的麻痒,裸足连踢想要挣脱,却
被吴征一把抓在手里。
肌理顺滑,柔若无骨,莲足只还不到吴征的一掌大小,抓在手里握起来手感
绝妙,比最好的软玉都要舒服。
「盼儿的小脚这么好看,我也要吃一吃尝尝滋味。」
「哎呀傻瓜,哪里有……吃脚的……呜呜呜……」挣扎间脚趾被情郎吃在嘴
里又含又吮,和方才吃奶儿穴儿一样不忌讳,甚至还要更加的温柔,唯恐留下齿
痕会坏了这双玉足的完美似的。
顾盼麻痒钻心,足趾一会儿骈缩蜷起,一会儿又瓣瓣张开。那滋味又是舒服,
又是难熬。但看吴征笑眯眯地吃得津津有味,少女娇喘着也不再挣扎。只是顾盼
埋首床面,似乎那股麻痒也传到了心里再散于四肢百骸,胯间绽放的花瓣被夜风
拂过,竟然凉意更甚之前。
「嗯……哼哼……」低声娇唤忽然拔高成了尖细的媚吟,吴征终于放开玉足,
吻过了美腿,舌尖一舔肉瓣,顺着洞口便钻了进去。
不像之前,此刻目不能见,但羞人的姿势让幽谷更为贲起饱满,被情郎一舔
一吸,触感更加强烈。本就湿淋淋的幽谷嫩穴香软无比,轻易就被舌尖扣开钻入。
顾盼小拳一握,幽谷也是一缩,将侵犯入内的舌尖紧紧掐住。
「难怪娘会乖乖地翘起来,原来滋味这么强烈……」顾盼心中胡思乱想,花
肉被舌头刮了几刮,电流乱串间丝毫不得半点抚慰,反而全是难以知足的情火大
炽:「棒儿进来的话,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
少女动情极快,吴征也从不让她失落忍耐太久。舌尖离开,热乎乎,硬梆梆,
又颇具弹性的龟菇抵在洞口。
顾盼咬着牙,等待这根坚硬破体而入的一刻。可龟菇按揉着蕊珠,滋味虽好,
幽谷之内越发觉得空虚难耐。少女低声娇唤摇摆着丰臀,主动以穴口寻找钝尖,
以尽快填满她饥渴难耐的空虚。恰巧吴征一挑肉龙,顺着蜜裂滑至穴口,两人齐
齐发力,男儿前挺,少女耸臀后送。肉棒蘸着满满的花汁,一下子大力满贯而入。
「哎哟……好深……唔唔……」顾盼娇啼出声,浓浓的鼻音极是腻人。酸麻
难当中还有一丝被大力撑开的劽痛,可少女一边轻呼,一边却极快地自行摇摆起
来。
前后挺耸了几次,让肉棒连连撞在花心上。顾盼似是解了些渴求,满足地叹
了口气,腰肢一退将肉龙吞至末柄又左右抖起了臀儿。
顾盼抖起臀儿来浪得就像吴征记忆中的电臀舞。肉棒仿佛被一只温柔小手握
紧,一左一右地反复旋转。龟菇钝尖深抵着花心软肉,正不住地碾磨。吴征全然
不需有所动作,就能被少女活力四射的娇躯刺激得快感四起。
顾盼抖上一阵,前后摇迎一阵,片刻间疏茸便湿的透了,顺滑如湿了的秀发
服帖地粘在花唇之上。裂开的幽谷仿佛先前顾盼口舌侍奉一样吞吐着肉棒,但那
湿润爽滑又让一片紧窄逼仄之地全无阻碍地顺畅进出。那只抖动的电臀更荡起层
层波涛,浪浪抛甩,看得吴征眼花缭乱,竟是呆了。
「大师兄……你动一动……呜呜呜……盼儿……要没有力气了……」肉棒像
烧红坚硬的枪杆,烫得少女的花径要化开一样。尤其是吞至末柄后钝尖碾磨花心,
那快意让人酸软得如在云端,浑然脱力。吞吐进出时一下被大力撑开,再一下又
被菇伞边缘刨刮着花肉。顾盼虽媚,到底不是「久经风雨」,快感连连高潮迭起
之下,娇躯软绵绵的实在使不出多少力气来。这一下顾盼大急,幽谷尚未满足,
娇躯又发不出力,可叫花径里越发酸痒难忍。
「盼儿做得那么好,我得多享用一会儿,舍不得动。」吴征在少女背后坏笑,
想不到当年「欺负」陆菲嫣的事情还在顾盼身上再来一回,不由暗叹百媚之体的
美妙无方。
「动不了了……快动不了了……盼儿……求求你嘛……好哥哥……」盼儿拼
尽全力,依然不能满足幽谷里的情欲,焦急又委屈之下,险些哭了出来。偏生丰
臀还是摇得甚欢,抖得臀浪四起。
「那要大师兄怎么动呀?我不知道怎么动,得盼儿告诉我才行。」
「呜呜呜……要抽插,真的忍不得了……不要欺负人嘛……」少女羞急微怒,
拼命拧摇间忽然幽谷一酸,那将至未至,不上不下的感觉简直要把人逼疯。
濒临崩溃的关键时刻,肉棒忽然一抽之后重重一送,直透深宫。顾盼尖呼一
声,这一下真是久闷之后的释放,仿佛这一棒把每一分花肉都插挤得淋漓尽致的
爽快。
「小浪蹄子,是这样么?」吴征缓抽急送,让顾盼的快感上了一个台阶,可
又差了那么一点点,未得酣畅淋漓。
「是是是……不是……再重一点,像最开始那样……呜呜呜……再用力些抽
插……」
「小小年纪就浪成这样,还说自己是女孩子……要好好地惩治惩治……」
抽插重了些,原本憋在胸口难以舒缓的一股气被推至咽喉,虽轻松了些,仍
然难过无比。顾盼哀啼着乞求道:「人家浪得不成了……好哥哥……用力惩罚人
家,不用怜惜……」
「啪啪啪……」清脆又响亮的撞肉声大起,吴征的惩罚果然又凶又狠,可也
让顾盼终于欢快地呼出声来。——这样的惩罚果然是「好好的」。
「会疼么?盼儿。」少女的哭音让吴征从纵情恣意的抽插中猛然醒来,这幅
娇躯虽好,毕竟刚刚长成,毕竟刚经人事,过于大力的抽送未必能让她吃得消。
吴征略觉歉然,放缓了抽送心疼地问道。
「疼……又疼……又爽的……快活极了……呜呜呜……就这样再来……人家
还想要……」
「小浪蹄子!」吴征又好气又好笑,脆生生地在臀儿上打了几掌。
「又打人家屁股……」
「不仅要打!不然怎么好好惩治你?」吴征发狠般双掌一抓臀肉,丰弹的美
臀在他掌心里被抓成两个肉球,好似两个绝佳的扣垫子。抓着臀肉将少女的娇躯
猛然前推,龟菇刨刀似地刮挖出绵密花肉,再双掌一紧一拉,腰杆奋力一送。肉
棒穿过层层叠叠的千丘万壑,直撞入深宫重重锤在蕊心上。若非如此大力,肉棒
又怎能从吸力强劲,痴绞纠缠的花径里抽出来?
「啊啊啊……」顾盼一声激昂的呼声,痛苦,难忍,欢畅,舒适难以分清。
混沌的思绪里只能察觉吴征抓着自己的臀儿或推或扣。疲软酸麻的娇躯不知道哪
里又来了气力,律动着前后摇摆迎合吴征的推扣。
一插之下肉棒满贯花径,蓄满了的花汁从洞口被挤得飞溅出来,极大的抽送
力道让两团香瓜般的豪乳悬挂着摇摇晃晃。娇媚的少女已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
口中咿呀之音从何处发出,唯二可知的就是正被蹂躏的花径与摇晃着摩擦在床面
的乳尖传来的巨大快意。
缠绵有力抽送不停,渐渐地,顾盼掌握了其中的韵律节奏。每当肉棒插到最
低,少女便花径一紧夹住了不放,像撒娇一样扭扭腰,让花心被龟菇钝尖碾磨蹂
躏一番,才肯放脱它再行刨刮花肉。而每当肉棒大半根地抽出时,少女便扭着腰
将丰臀拱向吴征,将肉棒重新纳入幽谷。更妙的是,吴征拔出后插入极快,少女
尚在扭腰,肉棒便破浪般长驱直入。这一来肉棒在花径里忽左忽右地挤压两侧肉
壁,令每一下插入都不同的感觉,每一下都那么新鲜。
几番蹂躏,顾盼敏感的娇躯已不知泄了多少回。但少女旺盛的精力只是喘息
了片刻,又昂扬起香肩,高翘起丰臀迎接情郎的狂风暴雨。那泄了又泄的花径无
论怎生抽插都依然紧致逼仄,永远难以开拓一般。
欢好的甜美滋味,少女尝得千回百转难以自拔,正欢畅间,情郎忽然松开了
翘臀,一把抓住自己的双手向后一拉。少女纤腰向后弓起,曼妙的身姿仿佛一只
展翅欲飞的雨燕。那豪乳向前悬空怒挺,臀儿向后高翘着架在情郎腰腹,说不出
的明艳动人。
吴征跪坐在小腿上,结实的腹肌将柔美的臀儿挤得扁了下去,臀肉向两侧满
溢而出鼓起更触目惊心的弯弧,还将中央的臀缝挤得丝发难容,只见一条黑沉沉
的深沟。两人胯间结合,穴儿将肉棒吞去了大半,吴征深吸了口气,摆动窄臀又
是一轮抽送。
「啊啊啊啊啊……」顾盼叫得几乎放荡形骸,与情郎的小腹撞击在翘臀上发
出的啪啪声两厢应和,一样地激烈,一样地短促。这样的抽送可没有先前长驱直
入般的大开大合,仅是小幅度的进出。可吴征腰力惊人,抽插得密密频频。那龟
菇钝尖暴雨般点吻在花心上,撞击得顾盼连双乳都剧烈颤抖,少女何曾受过这样
的刺激,悬空的身姿无处凭依,只能猛摆螓首,甩得一头秀发四散飞扬。
少女只觉自己在深渊里沉沦一样,原本活力四射的娇躯现下酥软如泥,像无
助的落叶被巨浪抛来抛去,好像身体已完全不属于自己。可胯间极强的欢畅又清
晰地反馈着快感,那麻痒间带着被鞭挞的微痛,出奇地舒服。抵在深宫里的肉棒
像无所不能的神仙法宝,正让自己欲仙欲死,顾盼忽然浑身打了个激灵!
激烈的交合再度将少女送上巅峰,这一回不仅是顾盼,吴征也从咽喉里喝出
低沉的咆哮声。
花汁已泄了不知道有多少,此刻却像积蓄已久忽然喷涌,顾盼娇躯剧颤,鼻
翼里哼出吚吚呜呜的媚吟泣声。花径痉挛着打着颤,仿佛狠命地啃咬着肉棒。可
吴征还似不满足,他双臂穿过顾盼的腋下向上攀住了乳峰将她抱在怀里。
「好厉害啊……用力捏……」顾盼上下两处敏感齐齐被激,快感的狂潮前一
波还未完全过去,新的一波又汹涌扑来。少女没命地扭着腰,翘翘的丰臀在吴征
胯间死死地碾磨。
可吴征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双臂发力几乎是夹着顾盼抬起,随即双手一松。
顾盼的媚吟声忽然顿止,娇躯拋落的力量让肉棒顶到了最深处重锤一般撞在
花心上,带着惊心动魄的剧烈快感。顾盼声音一顿,吴征又是一个抬起拋落,只
有双掌始终不离那对饱满的丰乳,三指深掐乳肉,二指拈弄着梅瓣。
一下两下三下,快感的狂潮被推到了最巅峰,顾盼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娇吟,
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快:「要死了要死了……不行了……插得太深了……到……
到最里面了……啊……亲我,亲我……」
顾盼扭过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蹙眉咬唇像是含着什么极酸之物,可诱人的丰
满唇瓣却微微嘟起着索吻,吴征急忙凑了上去。四唇刚贴上,香软的嫩舌被夺了
过来,顾盼寻着情郎的舌头,大力地舔了起来。
两人耳鬓厮磨。男儿吮吸着口中香舌,双手重重地揉捏美乳,少女磨盘一样
摇着丰臀,呻吟声已变作闷闷的呼声。少女的声线陡然间拔高,腰肢剧颤,喷洒
的阳精正灌入花房冲刷着花心。那花径缩到了极致,套着阳根的小肉圈居然将花
径里慢慢的汁液全部封住,一滴都不曾洒下……
激情停止的一刻,世间都仿佛停下了。顾盼慵懒地躺在吴征怀里,闭着双眸
像睡着的小猫一样安静你。只是两颗美乳还在情郎的手心里被轻轻把玩……
「吴郎。」
「嗯?」
「嘻嘻,哎呀,还是习惯叫大师兄。」
「顾仙子?」
「哼,又来笑话人家。」
「那……盼儿小仙子?」
「这个还不错呢。」少女咬着唇瓣羞道:「可是……刚才人家的样子,可和
仙子没什么干系。」
「这叫淫而不荡,骚而不浪,干嘛要当冷冰冰的仙子?玦儿都不当了。」
「就你的歪理多。刚才……刚才叫那么大声,肯定叫娘都听去了,羞死人…
…」
「羞什么,她叫起来比你还更骚更浪。菲菲可不好意思说你。」
「嘻嘻嘻,大师兄,我想说个事。」
「说呀,在我耳边说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人家现在彻底知道娘亲当年的难了。」有了切身体会,顾盼对陆菲嫣当年
的煎熬有了更深的体悟:「我没有功法之累,都一直想着要贪欢。我娘……真不
知道她是怎生熬过来的,可惜我从前不懂事。」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必一直在意。重要的是将来,知道了她的不易,
更要加倍待她好。」吴征看顾盼纯净真诚的眼神,也是感慨万千:「其实她能撑
过来,完全是因为你,盼儿算她的救命恩人呢。」
「那大师兄呢?」
「我?我也算,我们一人占一半。」
「现在这样,真好。」顾盼偎依在吴征胸口,只觉分外踏实安心。
「还不够好的。」
「嗯?还怎么不够?」
「要等到你们一起被我摆上了床,母女俩姐妹相称,在一同亲亲密密,才是
最好。」
「嘻嘻,你尽想这些好事。唉,可惜我娘现在就是不肯,人家……都说过了
……」
「她从来都有她的坚持,呀?怎么盼儿比我还着急的样子?」
「才没有啦……人家还是不是想你好。」顾盼咬了咬唇,又神秘地凑近低声
问道:「除了刚才,我娘还有没有喜欢的姿势呀。」
「你是好奇呢?还是也想试个遍?」
「都是!」顾盼吃吃笑道:「又好奇,又想都试一试。」
「现在?」
「现在好不好嘛?一次,今日就最后一次。」顾盼竖起一根手指,十分郑重
道。好像在立什么庄重的誓言。
「好好,都答应你。但今日确实只能最后一次,别贪欢伤了身。反正路程还
长,日子更长,急什么?」
「那一言为定。嘻嘻,还有什么姿势呀?」
「要一个个地说下去可就多了,不如这样。」吴征抚着顾盼的长发,眼望船
顶,仿佛三层有一双妩媚的眼睛与他对视着羞不可抑:「当年在府里的后院,我
和菲菲也是每天都在欢好。我怎么和她做的,也和盼儿做一遍如何?」
「好!那……是怎么样的姿势?」
「那就要从第二日醒来之后,菲菲练完了功说起。那时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
过她,疼爱过她。二师姑在成都,我师娘又不好插手家事。我把她抱在怀里,一
口饭一口菜一口汤一口酒地喂给她……」往事还历历在目,顾盼听得入了神,也
没注意到吴征提高了音量,刻意要陆菲嫣也听见。在三层默默守护着这艘楼船的
美妇,想必也沉浸在回忆里了吧。这些话说出来虽然羞人,也能让顾盼更了解自
己的母亲,还会增进母女俩的感情。陆菲嫣听了也不会怪吴征,只会心存感激。
顾盼静静地听着,即使吴征说到两人欢好时的香艳,在她听来也全是深情厚
意不涉淫靡。也只有这一片真情,才终于让吴征打动了母亲的内心两人相伴到今。
「听完了,好不好听?」
「好听。大师兄才是真正是我娘的救命恩人。」顾盼叹息一声道:「大师兄
但凡有一点点不喜欢娘,她就算治好了身子也活不下来。」
「其实不单单是喜欢她啦,情与欲从来不可分割,而且每一样都不能少。嘿
嘿,这天下能满足菲菲的真没有多少,恰巧我能!盼儿你承不承认?」
「嘻嘻,承认,大师兄真的好厉害,每次都把盼儿弄得要飞了……」
「要不要再飞一次?」
「要!现在就要!」
「那就来这个姿势!」吴征将顾盼抱了起来,两只玉足踏在圆桌上,美貌的
少女蹲在桌沿,只臀儿悬空沉在桌外,像一只人立着的小狗儿。
「唔……这也太羞了……」顾盼捂着脸,实在无法想象遮掩羞人的姿势。可
是光这样蹲着就觉幽谷处凉飕飕的,绷紧的臀股让这一带分外敏感……
「是很羞,但是插起来也特别的舒服!」吴征扶正了阳根一挺,肉棒再度透
体而入……
日月变换,江流涛涛,足有大半个月的时光岁月变迁,唯独停在柴郡江边的
楼船始终不曾动过。热恋中的情侣,守护着楼船的美妇,日复一日地在楼船上相
伴。
「大师兄,又想要了……」
「第三天有个很好的姿势,我们来试一下……」
「大师兄,第六天是什么?」
「是这样……」
「第十天还有么?」
「有的,多得是!」
「第十五天了,还有没有什么是人家没有试过的。」
「还有最后一样,不过菲菲当时也没试过,又过了一段时日才来。」
「是什么?」
「附耳过来……」
「哎呀,什么嘛,那怎么能行……」少女连退了两步,双手齐齐捂在臀后,
仿佛想守护那处羞人的紧窄。
春雨连绵,柴山连日被笼罩在雨雾里。山色如烟,石子路被冲刷得清新如洗。
如丝如雾的春雨拂在面上令人心旷神怡,吴征携着陆菲嫣与顾盼一同顺着山道漫
游。采茶女用舌尖含下新鲜的嫩叶置于竹篮里,虽只是给游人们做个样子,日后
成茶卖个好价钱,但几十名妙龄少女做此香艳之事,看着也着实养眼。
吴征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便与母女俩离去。有这对母女花在身旁,这些妙
龄少女也实在不值一提。
山形九转,吴征神思不属有好一会儿不曾说话。
「大师兄在想什么?」顾盼忍不住问道。
「在想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那是什么?说给我们听听,一起参详。」
「我在想,日后娶了你们,盼儿该叫我夫君呢?还是叫……爹爹呢?」吴征
坏笑着,还未说完便撒腿狂奔,这一顿粉拳力道铁定轻不了,他可不想被揍得鼻
青脸肿。
「你……气死我了……」陆菲嫣与顾盼齐声娇嗔,不依不饶地拔足一路追去。
男子大步流星与女子莲步游移,施展起轻功来几乎足不点地。吴征未使全力,
陆菲嫣托着顾盼,一逃两追,片刻间就奔至山顶。柴山之顶地势险峻人烟罕至,
陆菲嫣见吴征一个翻腾跃过山崖,又手足并用向孤峰攀去,心下忧他有伤在身急
道:「别跑了,你还有伤……」
吴征攀至半途听二女停步,苍鹰般攀牢了崖面回头笑道:「菲菲该叫我夫君
呢?还是叫……贤婿呢?」长笑声中,吴征翻身跃下向二女扑去,大有作死之意。
果然二女拳掌齐出,砰砰砰砰四声响过,吴征肩头,胸口,小腹,臂弯各中
了一下。吴征使出无赖打法,生受了四下一无所觉,反手将母女俩一同搂在怀里。
陆菲嫣被一搂娇躯酥软,顾盼足下失了重心,顺势被吴征抱着倒在软软的草甸子
上。
「你干嘛呀……」陆菲嫣见吴征胡闹不好过分挣扎,呵着软绵绵的香风嗔道。
「有盼儿相助,我的伤已无大碍,再过些时日自然愈可,贤妻勿忧。」吴征
在陆菲嫣额头吻了一口,打消了她的忧虑。
「那还来欺负人胡闹……」
「我没有,我刚才真的在想这个问题……」
「你还说……」陆菲嫣伸出小手捂住吴征的嘴,不许他再胡言乱语下去。可
掌心里麻麻痒痒,分明被舔了一口。美妇颤了颤,装作没事似地松开。
「总要说的不是?再说了,我答应过你,往后等我老得动不了啦,才会不欺
负你!」吴征双臂齐齐一紧,道:「你们都是,全都跑不了,全都要被我欺负到
老。」
「你就会欺负我们……」陆菲嫣认命地闭上双眸。雨丝吻在面颊冰冰凉凉,
倚靠着的胸膛却暖融融的。三人相依相偎,像以苍天为被,大地为床睡着了一样。
「明天我们该启程回紫陵城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吴征才略带遗憾地说道,
伤势好了大半,终不能在这里长久呆下去。
「嗯,该回了,还有好多事情在等着你。」
「今晚……能不能……」
「不能……」陆菲嫣睁开双眸,见爱女的目光正温柔地看着自己,美妇打消
绮念硬起心肠道:「得之太易就不珍惜,反正……总会遂了你的心愿……而且,
楼船总要有人看着不许人靠近,船上又不能有旁人……」
说到底陆菲嫣还是心有羞意,再者太过疼爱女儿,不忍这时候分了一份情意
走。
「嗯……」怀中母女俩的娇躯性感火辣,仅是抱着就旖旎无比,真到了那一
天又不知是怎样地香艳。吴征虽有遗憾,但期待更多。
三人又不再言,只痴缠在一起直至日暮黄昏。立山顶四望,烟雨如幕,葬天
江烟水茫茫。吴征见四下无人,运起内力托着母女俩的翘臀,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向山下走去。
「又要干什么嘛……」
「权作抱着你们上花轿去。」
「哼!」母女俩嗔了一声,却只能任由他去。
吴征志得意满,心绪大畅,高声唱道:「烟霞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
飞双燕贴云寒。齐向小楼东畔、倚阑看。浮生只合尊前老。雨满金山道。故人早
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芙蓉秀。」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52
第十三集香天照晚第一章市井之言云烟拂晓
在濡口归还了楼船,乘马改走陆路,又行了十来天,紫陵城巍峨的高墙城郭
便出现在眼前。
打退燕国的进犯,这个国家与人民气势更上一截。再没有什么燕国强大,燕
兵勇武,南军不可与争锋的丧气话。盛国终于成了堂堂正正,鼎立于神州大路的
强国。
顾盼与陆菲嫣不敢进城,更不敢回府。她们二位一旦归来,免不了成日要有
许多的调笑话,时不时就要被阴阳怪气地揶揄一番。顾盼要去烟波山,那里有她
尚未完成的诸多大事。陆菲嫣也借口护送,与约定半月后再回。——战事刚过,
吴府不去争权夺利分享战果,难得会有一段稍闲暇的时光。料想吴征先回吸引了
大多数火力,半月之后也能少听些羞人的怪话。
吴征拿斗笠遮了面,乘马穿过北城门向府邸行去。宽阔的大街人潮熙攘,将
士们在外打了胜仗,民众自然会与有荣焉,连日常的生产,经商,乃至贩夫走卒
干起活儿来都不自觉地会更卖力些。国家的强大,就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会悄
悄地进入每一位国民的心中,振奋他们的精神,不知不觉地焕发出更多潜力来。
行人甚多,吴征也下马牵行。往日他若上街,大体会扮演一个浪荡无行的花
花公子,撩一撩路上娇俏的姑娘,换取一些难听的恶名。人活于世,总有许多难
以免俗的地方,想要超然于世外的吴府也不能独善其身。吴征身份太怪异,燕国
的皇子成了盛国的栋梁之才,不被人日常怀疑,议论纷纷才怪了。吴府的能耐越
大,盛国市井里的担忧与议论就会更多,这一点,吴征也无能为力。
北城门处多酒肆,时辰近午,忙碌了大半日饥肠辘辘赶来用膳的客人也多了
起来。料峭春寒里免不了两口热酒下肚,酒客们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吴征路过一
处酒楼时,只听三名士子正大声谈论着吴府,面红脖子粗甚是激动,于是便驻足
片刻听一听。
「人家吴博士来了盛国,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不至于吧?」
「钱兄此言差矣,吴征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不会以为他做些欺男霸女的
小事吧?呵,这等市井流氓的做派人家还真不屑所为。怕的就是他真要做些天怒
人怨的坏事,可怎生得了?」
「柳兄,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甚么了?吴府掌控盛军精锐陷阵营,他一府上下还坐拥三名绝世高
手,真要做起乱来,试问谁能挡得住?」姓柳的士子越说越说激动,道:「听闻
此次大战,吴征带着突击营闯阵,整营的将士死伤惨重,回来的不足一半,就他
吴府上下连根汗毛都没伤着。你能说吴征没有私心故意害死我军精锐高手?好方
便他今后取事?」
吴征在外听得暗暗撇了撇嘴,别说,这些士子都有点墨水,指摘起人来……
还他娘的真有那么点叫人难以辩驳的道理。酒肆里的食客乍然一听,居然有被说
服的心思。
「这……」同桌的士子也觉虽是猜测之言,倒是句句在理,一时语塞。
「等害光我盛国义士高手,谁又能来阻止他一门三绝顶?你们说,我说的有
理么?」
「嗤……你这话有过脑子没有?」酒楼角落里的桌子坐着三名客人,虽然也
在笑,但显然冷冷的甚是不屑,还隐隐强压着火气。
「你……敢问这位兄台有何高见?」姓柳的士子被抢白了几句,他不愿失了
狮子风度,拱手问道。
「高见就没有,但绝不会像你这样志大才疏,满口胡言,血口喷人。」反驳
他的客人捋着长须讥讽道:「战场上刀枪无眼,能不能保下命来全凭本事。吴大
人有这个能耐,按你的意思,他没事找事也要挂个彩,送上吴府几条命才合你的
意,堵得上你的嘴不成?」
「强词夺理!哼,你是什么人,敢这样为他说话?」姓柳的士子有些恼羞成
怒喝道。
「好说。」这一桌与他唱反调的客人恰已吃饱喝足,三人一同起身,其中一
名满脸横肉的胖大和尚上前拍了拍士子的脸颊道:「阿弥陀佛,老子正是陷阵营
吴大人麾下!吴府上下亲冒矢石,还当先开路,就连刚练武不到两年的玉夫人都
不例外!那血路可是吴大人与陆仙子一同杀出来的,追兵是祝夫人亲手赶回去的。
小子,若是哪一天你和吴大人一样,全府不分男女老幼悉数上阵,老子豁了命出
去保你!若是不敢就把你的臭嘴闭上,下一回再让老子听见你大放厥词非敲掉你
满嘴的牙!听明白了?」
胖大和尚露出个狰狞的笑容,巨掌抓过一只酒杯一撮,瓷杯便在他掌中变成
了粉末。几名士子被吓得呆了,再也不敢说话。
三人走出酒楼,忘年僧谄媚道:「墨师,贫僧这几句话没说错吧?」
「念了三百遍还能说错,你干嘛不买块豆腐撞死?呵,要不是你长得叫人害
怕,会轮得到你满腹经纶口不择言混沌不清的大师来说?」
「那是那是。嘿嘿,大放厥词,大放厥词,你们读书人就是有文化。」
吴征微微一笑,也不露面。市井间的纷纷流言,靠吴府之力,再加上陷阵营
全军出动也是堵不住的。其实若不是怕闹得大了扰了盛国民心酿出大祸来,吴征
才不管市井里说些有的没的。——盛国欣欣向荣,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上下一
心,不容出什么流言岔子,更不容有二心。但是要让所有人都服气,堵住天下人
的悠悠之口,就算皇帝的圣旨都不管用。张圣杰致力图强,正广开言路,这种圣
旨也一样是万万下不得的。
吴征原本打算回府,在这里碰见陷阵营的弟兄以「绵薄之力」为他说话分辨,
料想也是营中有人主持,尽量消除些流言。他转念一想,重出北门,打马向城西
三十里外的陷阵营飞驰而去。
战事刚止,陷阵营里也需休养生息,将士们轮番放假,营中的将士不到一半。
突击营所属就更少了些,百来人在校场上围成圈,似乎在聆听着什么。守营的将
士见着马上的骑士是吴征,大喜之下正好呐喊,被吴征打了个手势不许声张,忙
悄悄打开营门,放了吴征进去。
吴征鬼鬼祟祟摸到突击营处,突击营的将士似乎听讲完毕,正三五成群各自
演练阵法。韩归雁与柔惜雪在一旁指指点点地参详合计,又临时改动了好几处地
方,才最终定了下来。柔惜雪的江湖阵法在此前一战中大放异彩,全然契合突击
营,二女正在一起计议改良,以期更加适合战场交锋,发挥更大的威力。
忙完了阵势,柔惜雪又与倪妙筠一起带着几名将士习练武功。女尼内力渐复
之后,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指点起武功来一边说一边比划,也不会动
一动就累得气力不济,较之从前效率不知高了多少倍。不远处的营帐里,张天师
与邵承安掀开帐帘走了出来,隐约露出营帐里的一抹倩影,两人一路商谈着什么
事情离去。自从柔惜雪帮忙玉茏烟打理二十四桥院之后,玉茏烟也在陷阵营中打
理日常事务。
吴征心中升起暖意,她们不仅是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也是自己最可靠最
能干的好帮手。
蓦然间倪妙筠与柔惜雪起了感应一同回头看来,吴征朝她们挥挥手缓行而去。
女眷们见了吴征归来各自欣喜,玉茏烟也跑出营帐来,但将士们都在一旁看
热闹,她们也不好太过亲昵。
「惜儿。」吴征放过了要保持将主威风的韩归雁,人前害羞的倪妙筠,与将
士不算太熟识的玉茏烟,单单唤了唤柔惜雪。
女尼面上一红,还是低着头双手拢在小腹上乖乖巧巧地迎上吴征,低声道:
「主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午前刚到,就先赶来见一见你们。」吴征大喇喇地张臂环过柔惜雪的香肩,
一搂之下只觉她的娇躯又丰腴了些。致命伤愈可之后,女尼原本瘦削许多的身体
也渐渐又长了回来,与她全盛时期几乎不差。
「一路奔波辛苦,主人该先回府歇息的……」
说话间已来到诸女身边,小别重逢不甚之喜,吴征合不拢嘴道:「本来要回
府,刚进了北城门,就见墨师和苦智大师在酒楼里教训人,说不得就来看看。多
谢你们辛苦打点。」
「还知道我们辛苦。」韩归雁扁了扁嘴,眼珠子一转道:「陆姐姐和盼儿妹
妹呢?怎么没见人。」
「她们先回烟波山一趟,盼儿此前还有许多事做了一半,放心不下赶回去看
看。」
诸女相视一笑,知道她们母女俩害羞,才寻了个借口先躲一阵。吴征四处张
望一阵问韩归雁道:「湘儿怎么没随你一起来?」
「她在府上寻人晦气不得闲,这几日都没来。」韩归雁咧开樱口露齿一笑,
目中也现温柔之意。自己相中的情郎把瞿羽湘的心事一直记挂着,这番有情有义
显然让她十分满意。
「好啊,那我回去看看她,再安排下晚膳。你们什么时候回?」
「我再个把时辰吧。」
「我和柔掌门还要再晚些,若是迟了不必等,忙完了自然就回来。」柔惜雪
忙完了陷阵营中事,还要帮着玉茏烟打点二十四桥院,故而还要晚一些。
「身体好些了,不要太累。玉姐姐也是,不要着急忙慌。」吴征放开柔惜雪,
偏着头向倪妙筠暧昧道:「妙妙呢?晚上回不回来用晚膳?」
倪妙筠在人前还是一个样,板着脸矜持道:「我先回府说一声,再去你家吃
饭。」
吴征心里笑得乐开了花。自己用词故意下了套,女郎心中始终保持警觉,回
答严谨……看着倪妙筠鼓着香腮又窘又嗔,凑近了在她耳边道:「再过半个来月,
我就去你家登门求亲,看我的宝贝妙妙还要假正经到什么时候。」
长笑声中吴征挥别诸女,上了马疾驰回府。一出征就是四个来月,吴府还是
老样子,威严而低调,平实又整洁,赵立春打点府邸还是很有一套。吴征笑哈哈
地进了府门不远,就见原本低头蹙眉的瞿羽湘惊喜抬头,翩然迎了上来:「老爷
回来了。」
「午前刚到,去了趟陷阵营就赶回来了。谁在府里呀?」
「除了去营里的,祝夫人去上朝未归,玦儿这些天和我一起看守府邸,现下
在后院,我去唤她来。」
「不用,让仆从去就好。」吴征一把拉住瞿羽湘。要是从前吴征这样突然,
这拉拉姑娘多半要打个寒颤,甚至还要躲一躲,适应一番才勉强能受得起。今日
却大见不同,瞿羽湘只是一僵,似乎对突然的亲昵有些意外,便红着脸回身,任
由吴征将她的柔荑攥在手里。
「今天怎么不躲了?」
「不……不知道……」瞿羽湘红着小脸,落后吴征半步一同进了花厅。
「穆景曜呢?」
「囚在偏房里,祝夫人废了他的武功,又用铁链锁了,他跑不了。这些人我
正在问他大秦国的情况,他熬了几日熬不住,一五一十地正在招供。我们还有很
多话没有问完,他还有些用处。」
「切,这人没什么骨气!」吴征鄙夷一声,在中央的太师椅上坐下顺势将瞿
羽湘放在腿上。
女郎略一缩身,像是习惯了的反应,但很快就乖顺地倚在吴征肩头。
「不会难受了?」
「不会,一点儿也不。」瞿羽湘嘤声应道,默了默道:「老爷一片真心疼爱
人家,湘儿要是还不识抬举,简直都不是人了。我以前做了那么坏的事情,这些
天想起来都难受。」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从前你偏激了些,那也是穆景曜做的恶,我不会怪你。」
「老爷自己身负深仇大恨还要心怀天下,还把湘儿的事情记在心里,湘儿…
…着实没有想到……越想就越是后悔难受……」瞿羽湘越说越是动情,连泪水都
流了出来,不知道是后悔从前差点酿成大祸,还是庆幸一直跟在吴征身边。
「从前的事情不许再提,听见了?」
「知道了……」
「我们家同体一心,你们随了我又一直帮着我,我又怎么能不疼爱你们?呵,
你个妮子居然还没有想到?是当老爷我言而无信,还是当你自己是外人?」吴征
佯作生气,朝着瞿羽湘的翘臀一巴掌一巴掌地拍打着。力道适中,打得啪啪作响,
微微发麻又不生疼。
「湘儿错了。」
「知道错就好,今后要怎么办?还躲不躲着了?」
「再不敢了,不但不躲,人家还要帮着老爷。」
「嘿嘿,说清楚,你是帮我呢,还是自己好色来着?」
「哎呀,都有嘛……」瞿羽湘嘟唇撒娇道:「再说,我就算是自己……自己
想要,不也是老爷喜欢的么?」
吴征心怀大畅,瞿羽湘追随自己仅在韩归雁与陆菲嫣之后,已然十分长久。
但由于她幼年的心魔对男子一直有本能的畏惧,就算吴征从没当她是外人,两人
之间还是有些若即若离的隔阂。时至今时今日,吴征长久以来的关爱才终于换来
女郎的彻底心动,在吴征身边,女郎的心魔也一同烟消云散。
说心里话,其实吴征还是挺喜欢瞿羽湘,尤其在床笫之间她的喜好最衬吴征
的心意。与假凤虚凰时的亲密不同,瞿羽湘是真的喜欢美貌女子。那种全情投入,
甚至像男子一样的急色,不知道多少次看得吴征心旷神怡,又增添了无数的情趣。
眼下看她心动情起,吴征不由万分期待下一回吴府群玉横陈之时。
两人正情浓间,冷月玦闻讯来到,见瞿羽湘一脸甜蜜坐在吴征腿上正卿卿我
我,冰娃娃笑了声道:「哟,看来我不应该来。」
「赶紧过来。」吴征抱着瞿羽湘不放手腾空飞起,一把将冷月玦娇小的身躯
也搂在怀里坐回太师椅。
「嘻嘻,你这是左拥右抱还没抱够么?」冷月玦舔了舔香唇,似乎对吴征舟
行千里的路上万分好奇,委婉问道。
「菲菲不同意。」吴征「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地抽了抽鼻子,一脸痛
心疾首。
「哈?陆姐姐能……忍得的么?」二女齐声讶异问道。
「忍住了,也是苦了她……」她们母女俩先跑去烟波山,就是让吴征先回来
吸引一波火力的。吴征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自然当仁不让,有什么阴阳怪气的
话都先接了。吴府里也好一段没有这样谈情说爱的闲暇,一时间互相打趣,其乐
融融。
三人搂搂抱抱,一直到韩归雁,祝雅瞳回了府才分开。倪妙筠先回家告假,
玉茏烟与柔惜雪还有事,晚膳都已备好,只等她们来了就开席。
「老爷要去见一见穆景曜么?」瞿羽湘已然「欺师灭祖」,待幼年害她得了
心魔的师傅殊无半分尊重。
「不急,等审完了他再说。老爷我刚刚回府就去见他?狗一样的奸吝小人,
他也配?」
「老爷。」赵立春见吴征安然归来,也自欣喜,凑近了低声道:「栾公主刚
带了话,说老爷什么时候有了功夫,劳驾去她那里坐一坐。」
这一行若无栾采晴帮忙,长阳囤的损失会更加惨重,吴征本就有回来后重谢
栾采晴之意。看天色还早,吴征暂别诸女,向栾采晴的小院行去。
小院依然冷清。这一回两国大战,栾彩晴出力甚多,吴府上下待她比从前热
络许多时不时都来这里拜访。但这位公主不知道是一个人惯了,还是对从前被女
眷们排斥记恨在心,依然在偏院里独居,不主动与她们来往。
叩开院门,栾彩晴一席流云水袖的青衣,头上插了根碎珠璎珞钗,夸张地叫
道:「哟,你们男人最大的享受,母女娇花同收,居然这么快就舍得回来了?是
力不从心了么?」
吴征对她的确有些头痛,时常被她抢白得难以应答。她这泼辣到赤裸裸的话,
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嘻嘻,瞧我这张坏嘴。好了好了,坐吧。」栾彩晴在石桌旁摆了只红泥小
火炉准备沏茶,笑道:「我只是让你空了再来,不好好陪你的娘子们,着急忙慌
地过来干什么?」
「本来就该来谢谢你。」吴征拱手一个长揖到地,真诚地谢道:「若无公主
相助,长阳囤里我未必能活,这是救命之恩,不敢忘。」
「什么救命不救命的,长阳囤就算攻不下来,你还不是想走就走?别给我脸
上贴金。」栾彩晴不以为然,小火炉上的锡壶已烧开,她抓了把茶叶放进紫砂壶
里准备沏茶。
「我来吧。」栾采晴放的茶叶名叫西湖红。吴征提起锡壶揭开壶盖,待壶水
略凉,才提高了锡壶,让长长的水线注入紫砂壶里。待茶壶斟满便立刻将第一道
茶水倒去不用,第二次注水后只盖上盖子便滤出茶汤斟了两杯。
「看不出来,你的茶道技艺这么精湛。早知每回过来都让你沏茶好了。」栾
彩晴轻抿一口,茶汤浓而不厚,香气怡人,居然是大家手笔。
「没有,我很少有这份闲心,就是从前看过记住了而已。公主若是喜欢,今
后自当效劳。」
「别和我假惺惺的讨好卖乖,我用不着你巴结,成心巴结也没用。」栾彩晴
知道吴征的礼数除了感谢之外还别有所图,没好气地嗔道:「你方才揭壶去热是
什么门道?」
「红茶制作时火工重,本就有焦味。若是滚水冲泡必然口中发涩,把水放凉
一些再冲,头几道茶汤快出,才能微苦而不涩。啊,这茶若有深井之水烧开冲泡,
滋味才最佳,比山泉都还要好些。」吴征笑了笑道:「我自己还是喜欢乌龙多些,
更雅淡清香,公主若喜欢,下回我让于右峥从淦城多捎来些。」
「我身子寒,要喝暖的。」栾采晴声音忽然转冷道。
乌龙茶虽雅淡,比之红茶性凉许多,有些人喝了胃里要不舒服,至于更加寒
凉的绿茶,栾采晴是碰都不碰的。吴征不知道自己一番好意为何触怒了她,这公
主向来喜怒无常,也只好闭口不言。
「我听说,你修炼的武功与燕国皇家世传的《九转玄阳诀》又颇多相通之处?」
「这事没有什么好瞒着公主。《九转玄阳诀》是宁鹏翼留下的功法,里头做
了颇多手脚,才让历任燕皇都百病缠身,寿命不长。但是功法厉害,栾家一个个
又贪性如狼,稍有能耐的都拼着性命不要强修这本功法。《道理诀》与《九转玄
阳诀》同出一门,但没有那么多缺陷,就算有,不是我夸口,宁鹏翼害不到我,
我自有法门破解。」栾采晴修行的自然也是燕国皇室的武功,吴征猜测她是不是
功法出了什么问题,之前才帮着自己破了燕军攻势。于是便把秘密抖了出来,若
栾采晴有求于己,他也愿意相帮。
「原来是这样,饮鸩止渴,宁鹏翼好狠毒。」栾采晴抿了口茶,瞥了吴征一
眼道:「你不用看我。照我看来,这功法若不去追求极途,大体也不会有什么要
命大毛病。我天性就懒惰,练武也不勤,这功法同样害不到我……」
栾采晴对《九转玄阳诀》知之甚深,以她这种天赋,燕国皇室不会对她有所
隐瞒。但正如她所言,燕国公主天性就不爱去追逐什么武功名利,随便练练也就
算了,否则以她的年岁也不会只有十一品的修为。吴征看不明白的,是她说了半
句话忽然面色比先前忽然生气更加阴沉,眉梢间还隐有怒意。
「那就好,若有什么不妥,我可以传授公主化解之方,公主只消不再修习《
九转玄阳诀》,以我之方另行修习,就算从前有些什么病根,自然慢慢愈可。」
栾采晴不必骗自己说的不是假话,吴征微觉失望,今后想要她多加相帮,又少了
个可以换取的本钱。
「我说过,我没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明白么?」栾采晴白了吴征一眼,
将茶杯摔在桌上,杯子叮当一声,若不是上好的瓷杯,这一摔就坏了:「照你的
意思说来,宁鹏翼当年压根就不是斗不过我们,他就是个疯子,家国都不要了,
也要看着燕,秦,盛三国搅乱世间是不是?」
「是。他对这个世界恨之入骨,恐怕平生之愿,就是埋葬整个神州所有生灵。」
吴征话中有话,可惜栾采晴并不能听懂和明白。
「他留《九转玄阳诀》给栾家也没半分好心,就是要栾家子孙自相残杀,像
养蛊一样!呵呵,可怜活下来的蛊王也命不久矣,燕国坐拥关中与中原地利,国
富民强,就逼得燕国历代皇帝穷兵黩武。如此一来,不仅连年烽火生灵涂炭,神
州大地也久久不会安宁,一晃都二百年了。这么说对么?」
「对的。」
「很好,我懂了。」栾采晴拿起被她摔过的杯子看了看,道:「嘻嘻,刚才
一时发脾气,好在没摔坏你的杯子,先陪个不是啦……」
吴征撇了撇嘴道:「公主富甲一方,一只杯子又算了什么。」栾采晴制作的
新式华衫已在盛国大户人家里备受追捧,银两只要她愿意,压根都不缺。
「嗨,人要是有私心哪,说起话来都不自在,跟你这么说话真累人。」栾采
晴叹息一声,捧着下颌道:「还是在桃花山谷的时候简单,想什么就说什么。」
一句话正中吴征软肋,栾采晴虽居吴府,两人却不算熟识,加上她本身就是
燕国公主,想求她帮忙去把燕国给灭了……这话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吴征只
能尴尬地笑了笑:「我……有些想法自己都觉得过分,还是心中有愧。」
「我问问你,你被人撵着屁股跑来紫陵城,为什么当日不在江州称王?就你
的本事,今后就算不能一统天下,一二十年的国祚还是有的,不比在这里寄人篱
下的好?」
「如果胡叔叔,我师傅没有冤死,我会在江州登基。」吴征默了默道:「但
胡叔叔,我师傅都是忠心耿耿的谦良君子,他们不该遭此横祸。我想来想去,若
是太平盛世,这样的惨事不敢说一定没有,但会少很多很多……人来世上走一遭,
总要做些有用的事。从那时起,我的志向就不是做什么皇帝,而是早日让天下一
统,百姓安居乐业。你知道的,我若是在江州登基,天底下少说多乱上二三十年,
到时候又要有多少人惨死?何苦因我一人之权欲,害得更多人徒遭横祸。」
栾采晴颇觉意外,起身莲步轻踱道:「啧,你这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懂了,
我懂了。哼,你师傅那个人,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改变,到了大事当前就想着什么
忠义,还是迂腐不堪!自己一撒手把事情都扔给徒弟,好快活么?」
吴征苦笑道:「你别在我面前指摘师傅行不行?别让我为难呀……」
奚半楼与栾采晴昔年有一段情缘,她要骂奚半楼,吴征只有听的份儿。但是
他心中尊敬奚半楼,真是浑身不自在。
「好好好,以后都不在你面前说了。」栾采晴重新坐下,帮吴征斟了杯茶道
:「你想让我帮你踏平……不对,你这人心肠软做不到那么狠。是平定燕军!我
有一个条件……」
吴征腾地一声站起,激动道:「公主请说,只消我做得到无有不从。」以栾
采晴的聪慧以及对燕国的了解,她若真的肯出手相帮,不知道胜算要增加多少,
又会减轻多少伤亡,由不得吴征不激动。
「坐下坐下,你先坐下。」栾采晴双臂拢在袖口挺直了腰肢,郑重道:「我
的条件可不简单。但我答应你,你若是帮我做到了,从此之后不是什么你做得到
无有不从,而是我能做得到,无有不从!」
吴征不由也沉下了脸,这么大的许诺,这个条件之难可想而知。
「你知道,我身子天生就寒凉……」栾采晴神色依然郑重,甚至开始变得阴
沉,嘿声冷笑道:「我家那本《九转玄阳诀》我从小就修习,只是我的功法里独
独少了这一条,关于我的身子。」
「冰肌之体。」吴征乍然听她提起这段哀伤的往事,不由也沉下了脸,目露
同情之色。天生丽质有时候不全都是好事,尤其在乱世,美貌女子的命运总是更
加悲惨些。
「从小在宫里我也不算什么,我娘的地位不高,我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皇
女。一直到我六岁那年开始练武,皇兄们就突然待我就分外地好。连他们的母亲
我的皇姨们,甚至我的父皇都一样。有些皇兄没有住在宫里,但凡进了宫也都来
巴结我。呵呵,为了巴结我当场大打出手都不知道有多少回。那真是捧在手里怕
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觉。所以从那时起,不懂事的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天生
就那么招人喜欢,于是分外任性些,现在我还是这么骄纵,你多多包涵。」
「我懂。」吴征是个绝佳的听客,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
「后来我慢慢长大啦,就看出些不妥。我的亲族们看我的眼神,有时候看起
来好可怕,好像爱你爱到了骨子里,想你也想到了骨子里,恨不得一口把你吃了
……我很害怕……」栾采晴打了个寒噤沉默下来,似乎陷入从前可怖的梦魇里。
「天家无亲情,我也懂。」
「所以我十六岁那年跑出宫去,遇到了你师傅……不是单单的任性妄为,我
只是越来越害怕,一点都不想再呆在那个地方……」栾采晴苦笑一声道:「可惜
你师傅……实在太迂腐。他无论如何不肯与我私奔,我也没有办法。」
「他是谦谦君子,你也没有对他明言过。」吴征一时语塞,就算栾采晴说出
不回皇宫的理由,听起来也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奚半楼还是会觉得那是些借口。
「哼哼。」栾采晴冷笑道:「宫里皇子皇女还能少了?跑了一个像翻了天似
地,一直到我被你娘亲摆到了床上,我皇兄,那个你不认的父亲来到,我才知道
为什么,才知道他们看我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会那么害怕……」
「我娘……当年身不由己。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一直心中有愧……」
「其实那么多年来,我也想明白了。祝雅瞳固然对不起我,但归根到底,她
不是首恶。就算没有她,迟早有一天这也是我的命运。」栾采晴情绪十分低落着
轻声道。
「所以,你才愿意帮我令天下重归一统?」不幸的人,总会唤起更多同病相
怜之心,只因他们更懂得其中的悲恸。
「我没你那么大胸怀,我只管我自己。」栾采晴媚目一横,冷笑道:「看你
的意思,我只是个蠢蛋,面对困境束手无策,吃了亏只好求你帮忙是么?」
吴征嘴角一抽,当年的事情只有几人清楚,看来还有些什么隐情:「愿闻其
详。」
「我不是蠢蛋,相反,我很聪明,而且我的武功也很不错。」
「聪明伶俐,绝不为过。武功也不过逊色于寥寥数人。」
「所以就算我中了祝雅瞳的计,我也不是任由人宰割。而且你娘真的聪明绝
顶,她的目的是尽量拖延时刻好让她脱身,制住我的穴道也没用重手法。只要我
能中途解穴反抗,她自然就能赢得更多的时辰与机会。」见吴征哑然,栾采晴也
不为难他继续说道:「所以我骗过了她,她走了之后我便解穴脱了身。当时祝雅
瞳已把事情与我言明,我才知道自己身负冰肌之体,是整座燕国皇室都垂涎,能
助他们的功法更上一层楼,也能压制体内暗伤的冰肌之体。祝雅瞳和我说这些当
然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就是要我想方设法反抗而已。啊……呵呵,这么一说,当
年我恐怕没有骗过她,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只把我点了穴道送来,像一只肥羊,
这只肥羊虽很快就挣脱了绳索,猎人又怎会让肥羊跑了?」
「当时……为什么没有跑成。」只要栾采晴跑回皇宫,那里虽都是垂涎她的
人,但互相制衡,她完全可以暂保无虞。
「你猜猜?」
「猜不出来。栾广江的武功太高了?」
「皇兄还没来,就算来了,他的武功当时未必就强过我。」
「那是……」
「因为我遇到了丘元焕。」
「啊!」吴征忽然有了明悟,也大体猜到栾采晴要他做什么事。
「我皇兄的忠实狗腿子,从小的伴读,也是御笔钦点的未来长枝掌门。在他
手上,我逃不掉……」
伏牛山上的绝境,吴征现在想起来还隐隐后怕,对当年栾采晴心中的绝望也
感同身受。
「呵……算了,都过去了。天家无情这句话我当时全然懂了,他们为什么这
样看着我,我也全然懂了。说起来可笑,不仅是我的那些皇兄,你信么,连我父
皇看我的眼神也一模一样。只是他没有得到机会,又或者他已病入膏肓,我也没
了作用才逃过一劫罢了。」
吴征听得汗毛倒竖,他其实隐隐猜到为什么栾采晴之前刻意提起栾广江的父
亲,但听她亲自说出口,还是身上发寒。
「所以你知道我要你帮我做什么了吧?」
「杀了丘元焕!」
「不错。丘元焕年岁不轻了,大体要比我早死。但是仇恨这种东西,不能亲
手杀了他我怎么能快活,怎么能消去仇恨?所以我只要你做这件事,帮我杀了丘
元焕。首恶除了无情的天家,就是丘元焕。」栾采晴咯咯娇笑道:「其实你可占
了大便宜,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夷丘城你对着霍永宁向无极惺惺作态恨得牙痒痒,
其实你不着急,你急的也是先杀丘元焕。即使我不求你,你本来就要去做。」
吴征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很难猜吗?你这个人虽然不够狠心,但是胸怀广大。既然要一个太平盛世,
就不容宁家再有后人活在世上,光杀了霍永宁向无极有什么用?所以你要的是斩
草除根,现在一丁点儿都不着急。先杀向无极让燕国动荡,再寻机灭了燕国,宁
家又不会从大秦的皇位上跑了,一个个都是瓮中之鳖,你急什么?」
吴征连连摇头苦笑着拱手道:「公主圣明。」
「其实若只是这一回,我对丘元焕也不会切齿痛恨。」栾采晴得意了一会儿,
又沉下俏脸道:「栾楚廷练的功法一样,当然也把我当做了肥羊。呵呵,一个栾
楚廷……他能奈我何……他们……凭什么……把我当做什么!予取予求,有没有
问过我肯不肯,同不同意!有没有,把我当做同胞之亲……」
美妇说得牙关打颤,恨意四射,吴征也猜到栾采晴之所以没能避开,还是因
为丘元焕。
「他该死。我会杀了他,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吴征有些怜惜地看着她
道:「我一定会做到。」
「不是你,是我们!没有我,你加上祝雅瞳陆菲嫣也未必杀得了丘元焕,我
会和你们一起去。」
「好。」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仇人身死,亲手杀死仇人更加快意恩仇,何况
栾采晴的确会给他们极大的帮助,吴征当即点头答应,又气得跳脚道:「这狗娘
养的东西,本事那么大也不搞出点事端来,就真跟狗一样听话。」
「那你猜猜为什么?偷偷告诉你,皇兄杀我父皇抢皇位的时候,是丘元焕陪
他去的。栾楚廷杀我皇兄抢皇位的时候,定也是丘元焕陪他去的。还记得桃花山
上他们忽然离去你们躲过一劫么?不久后我皇兄就死了,他们走得匆匆忙忙,还
不敢趁机要你们的命,为的是什么?」栾采晴对这个话题似乎极有兴趣,兴致勃
勃道:「你知道的事情,我皇兄会不知道?猜猜,为什么我皇兄,还有栾楚廷都
待他这么信任?」
「皇子伴读,长枝派掌门,大将军这些超然的地位……」吴征喃喃自言自语,
又觉似乎不太够。丘元焕的本事太大,还直接参与皇位的更迭争夺,两任燕皇对
他的信任也似乎太过了些……
「哪哪哪,来,换个思路。」栾采晴憋着笑道:「你看看蒯博延,这人怎么
样?」
「绝对是疯子一个……」
「一个人怎么能成为疯子的?」
「他有本事,又几十年不能出头,久而久之必然有些疯了……」
「啧,真的笨。我问你,朝堂上对皇帝绝对忠心,又能有点本事还最容易变
成疯子的,是些什么人?」
吴征愕然张口眨了眨眼,不可思议道:「太……太监?」
「咯咯咯咯咯咯……」栾采晴放声娇笑,笑得眼中都有了泪花道:「你一定
想不到,想练好《九转玄阳诀》而不出岔子,最合适的方法不是找什么人合体双
修,是把自己阉了。栾家……咯咯咯……栾家是皇室,要当皇帝就得先练好武功,
眼前就是现成的一本绝世武学,但是要练好就得把自己阉了……咯咯咯咯……栾
家……栾家真是好笑……丘元焕当年得权快所以没疯,蒯博延就没他的好命,所
以他不仅仅是疯子,还是变态……」
「丘……丘元焕是个阉人?」吴征简直不可思议,以丘元焕的勇武,怎么都
看不出是个没鸟的阉人。
栾采晴笑了好一阵子才抹了抹笑出的眼泪,道:「《九转玄阳诀》的确有他
特殊的地方,丘元焕练了这门功法,不仅身无大碍还有了今天的境界。你从没想
过阉人练这门功法,没察觉出来也不奇怪。但历任长枝掌门,的的确确都是阉人,
修习的功法也都是《九转玄阳诀》为底。丘元焕大体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才能
内外兼修,我听说蒯博延和祝雅瞳动过手,走的就不是丘元焕那个路子。」
「我艹……怪不得蒯博延这么变态!」
吴征想明白了前前后后,栾采晴也吐了口恶气心情好转,美妇整了整衣冠道
:「说完了,说定了?」
「一言为定,寻机出发。嗯……大约一个月之后,就有个好机会。」
「好。」栾采晴伸出手掌与吴征击掌为誓,忽道:「我饿了。」
「呃……晚膳已备好,公主请。」
第十三集香天照晚第二章诡状殊形墨韵香飘
吴征与栾采晴并肩而行,出了小院后美妇忽然想起问道:「你的志向……若
今后天下一统,你怎么办?」
「天下很大,不一定要呆在神州大地。」吴征笑了笑道:「还有很多地方可
去,留在这里……不是找麻烦么?」
「哦…………原来如此,我懂了。这是个好事情。」栾采晴露出个恍然大悟,
又幸灾乐祸的笑容道:「没有人会想到,没有人会想到,丘元焕就算机关算尽也
绝对想不到!好事情!」
「可能我是个怪人吧。」吴征洒然一笑,时至今时今日,他不再会觉得自己
天赋有限,和世间谁比较会差了。这世界任何人都没有他的眼界与胸怀。
「当然怪,所以丘元焕绝对想不到你的第一个目标居然会是他!」
回到花厅,诸女都已回来,晚膳也已备好。
瞿羽湘在花厅前探头探脑,见了吴征忙抢了上来喊道:「老爷,玉姐姐和柔
姐姐都回来了,就等着你开饭。」拉着吴征让栾采晴先进了花厅,才挨在吴征身
边又悄声道:「她们俩有鬼。」
吴征眼睛一亮,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玉茏烟与柔惜雪的确有些异状,吴
征越看越觉二女面上潮红未退分外妩媚:「别多话。」实在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低
声道:「你以为老爷不知道?这是老爷神机妙算,这个安排不就是为了……嘿嘿
……」
「知道,嘻嘻。」瞿羽湘心领神会,垂头窃笑仿佛发现了小秘密又告密成功,
还被赏了颗糖果的小丫头。
虽缺了陆菲嫣与顾盼,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林锦儿回府之后依然深居简出,
今日吴征归来,她也特地来花厅一同用膳。见了吴征问道:「征儿的伤没事了么?」
「好了一大半,再静养一段时日自然愈可,多谢师娘。」
「嗯,多多休息,不要太操劳了。」林锦儿展颜一笑,像极了幼时在昆仑山
上待他视同己出,温情无限的无限的小师姑。
「是。」吴征心中温暖。自己的努力不仅所有人都看得见,也终于有了成效。
林锦儿不再像前两年一样郁郁寡欢,终于回归平静有了较为正常的心态。或许,
她会慢慢地习惯现在,从痛失爱侣的悲伤中慢慢走出来吧。
「这些日子有什么安排么?」祝雅瞳亦心下甚慰,给吴征夹了块肥鸡问道。
「先闭关一阵子把伤彻底养好。这一次和丘元焕战了一场有所感悟,顺便看
看武功能否更上一层。嗯,大约要半个来月的日子吧。待菲菲和盼儿回来了,我
就去倪府提亲。」
一大片目光齐刷刷向倪妙筠看来,女郎顷刻间面红过耳,嗫嗫喏喏道:「你
不是要娶盼儿妹妹么?怎么……怎么好端端地扯到人家身上。」
看她越说越羞,螓首都险些埋进胸脯里去,花厅里一片嘻嘻笑声与窃窃私语
声。
吴征哈哈大笑道:「盼儿就住在府上不着急,我与她先说好了的。提了亲把
你娶过门,省得妙妙每日两头来回跑。一天要跑上四五回,我看了都累。妙妙莫
非不肯嫁?」
「可……」说了半字,硬生生地将「肯」字后半个鼻音吞了回去,倪妙筠装
作没事人一样伸出筷子道:「这么大事情,要我爹爹允可才能作数。我又没说不
肯……我肯也没有用……」
心慌意乱着前言不搭后语间,一尾油煎酥脆小溪鱼没能夹稳,吧嗒一声掉在
桌上,又引来一阵嘻嘻欢笑。
「你们……你们还笑,人家又没乱说。就是你,哪有你这样擅作主张的,祝
夫人允可了么?就算祝夫人允了,你问过你师娘没有?」倪妙筠被笑得更加羞了,
向吴征大发娇嗔。
「我?大喜的事情我当然允可呀,回头我还要给倪仙子添上大大的一份嫁妆
呢!」林锦儿温婉笑道,竟不无打趣之意。
笑声更加大了,人前羞涩的女郎情急不已,撅着唇忸怩难安,可眉梢间的喜
色却怎么也掩不住,褪不去……
世事白云苍狗,谁也料想不到未来的模样。燕国平定北方草马黑胡,本该挟
此声势一鼓作气地南下,可新皇登基之后,两战不顺,空耗大量钱粮,反让盛国
有兴盛之兆。偏居西隅的大秦国本可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若能顺势北出三关,
东下夷陵,大可与燕国一争天下。但内耗久久难平不说,还损兵折将,国力大衰。
霍永宁夺位之后空有治国安邦之才,如今也是一筹莫展。
成都城依然繁华,皇宫的灯火依然彻夜不息。待天明之后的早朝,龙椅上的
新皇居高临下,群臣们山呼万岁。议朝理政过了午,群臣退朝,一切如常,还在
龙椅上愣神的霍永宁甚至不如他做中书令时意气风发。
「皇兄。」向无极的面容更加愁苦,好像每日都被愁得愁眉不展,随时随地
都是一副过不去了的样子。
「嗯?」高坐龙椅的霍永宁没有意气风发,南面称朕的志得意满,反而鬓角
边都生出好几缕白发来。
「探子来报,吴征十二日前已回到吴府,再未出府门。」
「嗯。」霍永宁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这样的奏报每月都会送来几封,但吴
府已成了难以逾越的大山,即使对里面了如指掌,除非大军围府,又能将他们如
何?霍永宁萧索地呼了口气道:「暂不去管他们吧。皇弟,巴山的乱军如何了?」
江州已平,梁玉宇已亡,但江州一带仍频有动乱发生,搅得秦皇不得安宁。
「前日已将乱军团团围困,这两日便能平定。」
「很好。」霍永宁总算振奋了些,忽然想起件事问道:「蝶儿去荣儿那里已
多久了?」
「已有一月。」
「皇弟去宣他们即刻来见朕。」
圣旨下到刘府,宣刘荣与迭轻蝶接旨。等了片刻,刘荣整束好了衣冠急匆匆
先到,却不见迭轻蝶的人影。
「刘大人,迭姑娘人呢?」宣旨的太监皱了皱眉,很是不满。圣旨下得急,
催得也急,太监同样急得火烧眉毛。
刘荣尴尬道:「公公稍候,迭姑娘在更衣……」
「哎呀我的刘大人哪,陛下让你们速速进宫,你快去催催,陛下近来心情不
佳,万万拖延不得。」太监凑在刘荣耳边透了底。皇帝近来的心情岂止是不佳,
一怒之下朝臣的脑袋都掉了好几颗。
「是是是,劳公公费心了。」
刘荣转身离去了又有一炷香时分,等得太监像热锅上的蚂蚁,才拉着迭轻蝶
前来。迭轻蝶眉梢犹有春色,形同酒醉般一步三摇,连身上的衣襟尚未扣实,露
出胸口小半片雪光霜色的肌肤来。她一副慵懒之态,将养了一月在地牢中的狼狈
已去,又现出从前的丽质天成。只是她一双迷蒙如雾的双眸之下两道眼圈乌黑,
显得有些诡异。但又丝毫不碍花容月貌,反倒有一股神秘的诡异之美。
太监急急忙忙地宣了旨,催促二人一同坐上马车进宫。直到上了马车,迭轻
蝶才似从大醉中稍有清醒一样问道:「我们去哪儿?」
「进宫去。」
「进宫?不去,我要回府,我要找男人去。」迭轻蝶不管不顾就要起身钻出
车厢。
「哎呀!」刘荣赶忙一把拉住她正色道:「陛下宣了旨,岂可不去。」
「他找你就找你,没相干的找我做什么。你自己去就好。」迭轻蝶双目迷蒙,
居然是神智不太清醒。
「陛下就是宣我们一同进宫,蝶儿,我求求你,一会儿千万不可造次,陛下
近来心情不好,触怒了他,当心他又降罪于你。」刘荣合着双手乞求道,又轻轻
拍了拍迭轻蝶的脸颊想她清醒一些。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不说话不就成了。」迭轻蝶万般不耐,一头倒在软榻
上,不一会儿鼻息声渐起,竟是睡着了。
刘荣无奈地摇摇头,扯过条薄毯帮她盖上,坐在身旁一动不动。
刘荣很清楚自己的心上人为什么要被囚禁。向无极杀了迭云鹤,迭轻蝶从头
到尾看在眼里。当时迭轻蝶之所以能活着,一是她名声已彻底毁了,对霍向二人
再无任何威胁,二是霍向二人还需要她帮着安抚一些迭云鹤的旧部。还记得向无
极对迭轻蝶事先说明计划的时候,迭轻蝶居然幸灾乐祸,对那个抛弃了她人生的
父亲殊无任何感情。
一个整日纵情声色的女子,又会有什么威胁?是拿她闲暇时取乐也好,还是
让她继续挂着迭云鹤之女的名头,帮着办些事也好。总之迭轻蝶一直很听话,让
她在朝堂上揭发昆仑派的不法之行,她也做得几近完美。这样的人,就算今后毫
无作用了,暂时也杀不得。
让霍永宁与向无极将她囚禁折磨的原因,便是这名女子怪异的武功。迭轻蝶
的武功一直算得上同辈第一流,虽吴征一出山就将她压了下去,但她也一直在进
步。而且进步得极快,极其诡异,简直与吴征的进步速度不相上下。这样可怕的
进步速度,让霍永宁与向无极都起了警觉之心。她的内力杂乱无章,可确实日日
夜夜都在进步,以可怕的速度进步。就算迭轻蝶没有什么大志向,没有什么异心,
也不容她这样进步下去。
人都是一样,本事越来越大,就会生出更多的野心来。迭轻蝶若也有了十二
品的功力,会不会做什么乱?谁也不敢保证!大秦国内忧外患,不需要宁家之外
的高手,也绝不能有!将她囚禁在地牢里各种折磨,这浪荡到骨子里的女子只是
每日渴求要男人,旁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霍永宁与向无极当然不会听,
囚禁着就好,别死了就成。一个半死的,武功又不是绝顶的女子,至多是没有用
处,不至于产生什么威胁。
刘荣所不知道的是,世事变幻,没人想得到吴征的进境会这么快,快得不过
短短两年,吴府的实力就足以让天下所有绝顶高手都喘不过气来。就像一场毁天
灭地的风暴,威慑四方。而霍永宁与向无极就处在这场风暴中心,双方之间的血
海深仇,唯有以鲜血才能抹去。
于是迭轻蝶又被放了出来,像是救命稻草……可看她现在醉生梦死的模样,
连生活的日常自理都难,又能做些什么呢?
马车进了皇宫,刘荣不舍地唤醒迭轻蝶,又拐至御书房,两人一同入内。刘
荣惴惴不安,这一来一去的折腾,离旨意传下少说也有个把时辰,不知道近来喜
怒无常的皇帝师傅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又责罚迭轻蝶。
「荣儿,蝶儿,你们来了,快快坐下。」
御书房里所有太监仆人都被赶走,独自在内的皇帝没坐在龙椅,而是在两侧
的椅子上居了首位。见了二人右手一摆让他们坐下,左手则拿了根小茶匙,在一
只茶碗里搅拌着。茶碗里的液体清澈透明略带粘稠,不似茶水,倒像酒多些。
刘荣扯着迭轻蝶行了大礼在霍永宁对面坐下道:「陛下,我们来迟了。」
「不妨事不妨事,呵呵,临时传召倒是碍了你们。」霍永宁呵呵笑着甚是和
善,向迭轻蝶温言道:「蝶儿的伤势都好了吧?」
「伤已愈可,谢陛下挂念。」迭轻蝶依然形同酒醉呆呆木木,刘荣忙帮着答
道。
「张太医的伤药的确灵验,朕回头重重赏他。」霍永宁一笑,对迭轻蝶的容
貌重焕光彩大感欣慰。
「跟他的伤药……有什么关系……」迭轻蝶撇了撇嘴,不像刻意不敬,倒像
浑浑噩噩,不明所以,全然不知礼数。
「蝶儿……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刘荣心都揪在一起,忙提醒道。
「也对也对,哈哈,蝶儿天生丽质,本就不需什么伤药。」霍永宁全不计较,
依旧像个宽厚长者。
「敢问陛下宣我们来,是有旨意吩咐么?」刘荣不敢再让迭轻蝶胡言乱语下
去,赶忙问起正事。
「嗯,有件事瞒着你们不好,朕特意宣你们来说清楚。」霍永宁搁下茶匙,
端起茶碗递在迭轻蝶身旁道:「蝶儿,这味药大补元气,你先喝了吧。」
刘荣心中发苦,霍永宁的手段他见识了无数,生怕是什么毒药,但又不敢多
言,低着头冷汗都从鬓角边滴了下来。
「药?我不吃药……陛下多给我赏赐些男人吧……」
迭轻蝶醉酒般挥了挥手欲将茶碗拨去,霍永宁眼疾手快,伸掌一格,迭轻蝶
翻腕还想去打茶碗,被霍永宁一按一扣压得实了才略安静些,不再反抗。
「蝶儿,别犯浑。」刘荣吓得跪在地上求饶道:「陛下,蝶儿中午饮了酒尚
未清醒,陛下赎罪。」
「无妨无妨,呵呵,蝶儿的功力又进步了啊,可喜可贺。」霍永宁笑眯眯地
摆好茶碗道:「这可是好东西,朕手里都没有多少,快快喝了吧。」
那茶碗里酒香扑鼻,另有一股奇妙的异香,中人欲醉。迭轻蝶抽了抽瑶鼻道
:「原来是酒,陛下怎么不早说。」她端起茶碗,嗜酒如命般一饮而尽,滋味似
乎甚是清冽甘醇,还舔了舔嘴。
霍永宁双手后背,点了点头回到椅子上坐下,双目如鹰死死盯着迭轻蝶。片
刻之后,迭轻蝶忽然荡起一个奇异的笑容,双手徐徐升起轻轻环着脖颈,却轻飘
飘地不着力,仿佛在抚摸自己,梦呓般道:「这……这是什么感觉……好奇妙…
…」
刘荣目瞪口呆,只见迭轻蝶如癫如舞地起身,脚下踉踉跄跄,脸上变幻不定,
一会儿癫狂而笑,一会儿迷茫无比,手舞足蹈地跳来跳去,时而又胡乱撕扯扯自
己的衣裳。刘荣早已习惯了她近来的时时癫疯,仍对迭轻蝶眼下的作为十分骇然,
不知道她是否彻底疯了……唯一庆幸的,和疯子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力度不同,
迭轻蝶身上淌着汗珠,癫狂之举却十分无力,更似半睡半醒。可恨师尊目光锐利,
不允自己上前帮扶一把。
霍永宁露出神秘的笑容,手指敲击着扶手咯咯作响,像一首韵律奇妙的乐章,
又像是在计算着时刻。足有一个多时辰,癫狂的迭轻蝶才逐渐安宁下来,她一身
大汗淋漓倒在地上喘息,急促的呼吸声似乎十分痛苦,脸上却全是满足的笑意。
霍永宁起身亲自扶起迭轻蝶坐好道:「有件事……」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迭轻蝶急不可耐地打断道,似乎对方才奇妙的滋
味流连忘返。
「不急。」霍永宁向刘荣使了个眼色,刘荣将迭轻蝶搂在怀里,也阻止她胡
来。霍永宁又道:「还记得吴征吧?朕好心放了他一马,他却视朕为生死大敌。
你们也得罪过他,他的武功已晋升十二品了……」
「什么?」「嗯……」刘荣面色大变,迭轻蝶仍是迷茫着应道。
「尤其是你,蝶儿。你在朝堂上揭露昆仑的罪行,他身败名裂恨你入骨,迟
早要来找你寻仇。」
「这……师……陛下,他年纪轻轻,怎地就有这番修为。」
「这人的本事的确不小。现在他的吴府已有祝雅瞳,陆菲嫣,吴征三名绝顶
高手,放眼天下,已无人能敌。朕与向大将军也敌不住他们三人。」
「敌不住便算了……哪敢劳陛下……和向大将军……要杀我……嘻嘻……给
他们杀了就是……」迭轻蝶痴傻地一笑浑不在意。
「是么?」霍永宁微微一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人间多美好,蝶儿何
故浑不在意呀?朕还可以赐给你很多很多的精壮男子,任你每天享用。方才你服
用的美酒,朕同样每日可以赐给你一碗,那飘飘欲仙的滋味,蝶儿莫非舍得身死
之后就再也尝不到了么?」
半癫半傻的迭轻蝶竟现出犹豫之色,似乎这两种滋味的确让她乐而忘返,全
然舍不得:「那……那该怎么办……」
「唯有自身强大,才能万邪不侵。蝶儿天赋超绝,何不奋发图强,先杀了吴
征那个奸猾小人呢?」
迭轻蝶目露迷茫之色,好半天后为难道:「我早就不想再练什么武功,又累
人,又没用……还不如让他杀了我算了……可是我又舍不得……」
「哈哈哈,痴儿,痴儿。」霍永宁捋须大笑,也不管刘荣脸色十分难看道:
「蝶儿的天赋又何须练功?朕赏赐给你的精壮男子不就是在练功?一边享乐一边
修成绝世武功,何乐而不为?」
迭轻蝶似是想明白了,但兴致缺缺,百无聊赖道:「那也成吧,我反正听陛
下吩咐就是了……陛下,男人什么时候送来府上?还有还有,方才喝的酒呢?」
「呵呵,蝶儿想明白了就好,你们先回吧,赏赐随后就到。」目送两人离开,
霍永宁终于露出一丝松快了许多的阴笑……
刘荣与迭轻蝶前脚刚走,向无极便转了出来,似乎始终等在一旁道:「皇兄,
成了?」
「成了,这贱婢终于沉沦肉欲,和痴傻无异。」霍永宁叹息一声,像松了一
大口气,举起迭轻蝶刚喝过的茶碗道:「就算她是装疯卖傻,有了这个宝贝,她
再也逃不出朕的掌心!」
「的确是好宝贝,再过两三日,贱婢就再也离不开她了。只消一日不服用就
生不如死,呵呵,她又怎舍得销魂的滋味?」
「有了她为奥援,待子侄门成长起来,吴征小儿又有何惧?哈哈哈哈……」
霍永宁笑得猖狂,却声音低低,唯恐被人听见。
刘荣与迭轻蝶上了马车驶出皇宫。刘荣撩开车帘见四下无人,轻声道:「蝶
儿,你方才喝的是什么酒?」
「不知道呀,喝了之后飘飘欲仙可舒服了。嘻嘻,你没福分,你师傅不给你
喝。他赏赐给了我,你不许抢,一滴都不给你!听见了没?」
刘荣不知所以,低声应道:「听见了。蝶儿,我不是要管你。可是……你这
样纵欲下去……我怕,我怕……」
「哼,你就是管我,就是看不得我和旁的男子快活。看不惯,你滚就是了,
我不用你陪着!」迭轻蝶勃然大怒骂道。
「你……」刘荣目光里全是痛心与难受,片刻后他长叹道:「你明知我离不
开你……但是,但是你又何必这样作践我……」
「因为你是个傻瓜……不管我怎么羞辱你,打你,骂你,你都不肯走,赶都
赶不走……傻瓜!蠢蛋!」迭轻蝶原本声嘶力竭地喝骂,骂到最后,竟全是温柔。
她躺在小榻上背对刘荣,又轻声骂了句傻瓜,合上双目沉沉睡去……
刘荣痴痴望着她的背影,终又叹息一声,拉过毯子轻轻盖好,舍不得打扰她
分毫……
吴征独自坐在院落的天井里望着天边晚霞。一场淅沥沥的春雨下到傍晚,刚
停下不久。晚霞被落日的余晖照得镶上了金边,富丽堂皇。
「自宫之后内外兼修……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吴征的记忆里,非常清
楚男子胯下之物的作用。两颗蛋蛋不仅仅是传宗接代,也是雄性激素的来源。男
子若没了卵子,丧失了雄性激素,不免就会阴气十足,同样也会失去很多雄性的
标志。——记忆中的那些健美大赛,女子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比得过男子的肌肉,
这些都是雄性激素的作用。
想了好一会儿,吴征拿起身旁的树枝,就地画了张人体草图自言自语道:「
《九转玄阳诀》和菲菲练的功法异曲同工。宁鹏翼做了手脚,一本针对男子,一
本针对女子。栾家修炼此功,就要受五内俱焚之苦。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切个干净,
彻底断了根。丘元焕的内功厉害理所当然。可是声音,还有外门功夫全然瞧不出
端倪又是怎么回事……」
吴征同样内外兼修,《道理诀》比起燕国皇家半吊子的坑人货当然要高明得
多。吴征内功稍逊固然有年岁的原因,但外功大大逊色于一个阉人,多少有些说
不过去。
他在地上的人体内又画了许多线条,起身道:「我明白了。丘元焕每回张口
说话,都以浑厚的内力从丹田发出,喉音再略作变换,所以听不出来。啧,不过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对付他一身内外兼修。」
就如栾采晴所言,吴征实在是不着急去大秦复仇。宁家已从地下钻了出来,
固然风光无限,可也被名利地位所束缚,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难窥全貌。一个人档次上去了,就很难再回去适应从前的生活。一个宗族从地下
见不得光变成了皇族,就绝不可能再自行退回去。宁家从此之后,都会盘踞在大
秦的高位上,举宗族与全国之力,等待着吴征去决一死战。自吴征晋阶十二品之
后,心中盘算的第一个目标,始终是丘元焕。
丘元焕在燕国位高权重,还亲手帮扶着两位皇帝登基,身份之尊崇难以想象。
这样一位极端重要的人物若是忽然死了,就算有人顺顺利利地接班,光是权力的
交接都会引起好大风波,别说接班就根本不可能顺利。丘元焕之于燕国的作用,
若是忽然死了,大体上都能和皇帝毫无征兆地暴毙比一比。栾楚廷登基后几次失
利,误了几次农耕,盛国也不再纳岁贡,国库开始亏空,根基不如前几代皇帝稳。
再能这么「帮」着推上一把,简直是美事。
吴征想了好半天没想通,遂不再纠结。如果寻不着丘元焕的弱点,就一力降
十会。丘元焕再强,至多和祝雅瞳半斤八两,加上陆菲嫣和自己,还有对燕国熟
悉到不看而知的栾采晴,要杀丘元焕实在不太难。难的是如何一击毙命,才有安
然抽身离去的机会。吴征可舍不得拿吴府里的人陷在燕国去给丘元焕抵命,一万
个丘元焕也抵不上她们一根头发。
抛去手中的树枝,吴征微微一笑。身家不同了……要是一年之前,还处处要
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拼命。韩归雁陆菲嫣守陵江城,祝雅瞳助守寿昌城,自己与倪
妙筠在伏牛山,哪一次不是险过剃头?吴府没有折损还真是皇天庇佑。现在么…
…盛国国力大增,吴府高手如云,若无十足的把握,完全不必要再去犯险。
吴征双脚不丁不八,两掌平推,内力吞吐间,空气都发出爆裂的响声。
与丘元焕一战,吴征硬生生接下他的绝招「两仪落」。当时只觉丘元焕的双
掌一阴一阳,两股劲力却又像漩涡一样转动,阴阳相互,轮转不绝,不愧两仪落
之名,威力也大得超乎想象。
「阴劲源自他是个太监,阳劲就是他修的功法了。」吴征身随掌走,讥笑一
声道:「好了不起么?我也会!」
只见他双掌挥出,一掌如怀抱日月,虚拿成圆,余势无尽,一掌如夜空惊雷,
直来直往,威力无穷。吴府三大高手,他的修为叨陪末座,但要对付丘元焕,最
适合顶住他力可碎月的攻势,也非吴征莫属。吴征忽然身形急转,指东打西,迅
若雷霆。
祝雅瞳的武功根底来自天阴门,但到了她眼下的境界,多用自创的武功,譬
如「千手观音掌」,「迷梦八式」等等。陆菲嫣的武功也早已挣脱昆仑派的束缚,
内力报阴怀阳,招式一往无前。随着吴征对十二品境界的体悟更深,依托「道理
诀」修来的精湛内力,也不再拘泥于「天雷九段」。
这一路武功,既有「天雷九段」的雷光霹雳势不可挡,也有陆菲嫣的阴阳相
济后招连绵,更有祝雅瞳的五花八门,千变万化。使来使去,都以一个缠字为主,
辅以突如其来的迅猛攻势,令人目不暇接。
修养了十五日,吴征伤势尽复。体悟之后的武功内力虽没怎么增长,但对十
二品境界的感悟又有提升。一早打开院门出关,与家眷们其乐融融了大半日,到
了傍晚时分,陆菲嫣与顾盼依约回府。
小姑娘兴致冲冲,双手提了两只大箱子,陆菲嫣也提了两只,一进府就娇声
叫唤:「大师兄,大师兄,快来看看!」
吴征眼睛一亮,赶忙接过她们手中的箱子摆放在花厅,吩咐闭了门谁也不准
靠近,珍而重之地打开。家眷们都聚了上来好奇地围观,只见一个个陶土方块,
整齐地排列在箱子里,每一个方块头上都是正楷的字,颇似落款的印章,只是每
个章子都只有一个字而已。陆菲嫣又从箱子里取出数十片长方形木板,递了一块
给吴征。木板每一片都是书页大小,上有把手可握。吴征翻转过来,板面上掏出
数十个方孔,孔底装了机簧卡扣。
「征儿,这就是烟波山土窑里研制的东西?」林锦儿满心好奇,吴征领她上
烟波山时曾远远见过那几座土窑。当时吴征曾说里面有惊天动地,足以改变世间
的宝贝。
「师娘,是。我这就给您看看。」吴征取出一枚陶土印子倒转,按入木板的
方孔里。简单的动作,他的手居然微微颤抖。安好了一枚,又是一枚,直至将方
孔塞满,按下机簧扣紧,又甩了两甩,扣得十分结实,才颤声道:「纸和墨呢?」
「都给你备好啦,别激动。」陆菲嫣笑吟吟地温柔道,美眸里傲意无限。说
不激动是假的,这东西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成品的作用,激动得连泪水都流了出来。
「旷古烁今,福泽千年的好东西,能不激动么?」吴征将方块沾满了墨,待
干得不再有墨汁滴下,才对着白纸一印,一整排字迹便清晰落在纸页上。
「征儿,这是什么?」就连祝雅瞳都禁不住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问道。
「活字印刷。」吴征解开机簧,取下几个方块,又换上几颗卡好,重新印了
一张。
满屋都是聪明伶俐之辈,瞬间就明白此物的功用。世间的著作若要刊印,要
么遣人抄录,就算把笔都写秃了,又能抄的出几本?要么聘请雕版师傅,一页书
就要刻一张雕版,费时费力,其间刻错了,刻坏又得重新制作,效率同样是极低。
连文风鼎盛的盛国,朝堂每年官印新出的书册不过三十本。各家书院为了一年的
心血能刊印出版,明里暗里地较劲,抢得头破血流。
「你……你……你怎么想到这样的东西?」祝雅瞳拿着吴征刚印好的纸页,
爱不释手,仿佛捧着一件稀世奇珍。
「昆仑大学堂要普惠世人,就必须要这样东西不可。」吴征激动的心情渐渐
平复,仍兴高采烈道:「收起来,收起来,不要让旁人看见,都要严守秘密谁都
不许说出去。」
「这一样东西,岂止是让人光宗耀祖……简直可以万古流芳……」林锦儿忆
起吴征当时说的话,以及要拿这个宝贝去做什么,喃喃自语道。
吴征兴冲冲地打开厅门喊道:「赵管家,赵兄,快来,快来。」
赵立春急忙赶来,看吴征喜上眉梢急切地吩咐道:「立刻于我书写拜帖,再
备一份厚礼,召集仆从们绕城一圈,大吹大擂,把拜帖送去倪大学士府上。啊哟,
不对不对,且慢。」
吴征一拍脑门像责备自己高兴得昏了头,跑回花厅哗啦啦地翻开黄历,诸女
奇道:「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干嘛呀?」
「去倪府提亲,一高兴差点连良辰吉日都忘了看。」吴征快速翻了几页,指
着三日之后道:「哪!最近的黄道吉日!巳时是吉时!赵兄,记清楚了,贴上写
明三日之后巳时,我亲自到倪府提亲!还有,马上给我请一位制牌匾的师傅过来,
我要做一张牌匾,两日内必须完成,三日后提亲也要用。」
倪妙筠惊得呆了,见诸女各色目光齐刷刷地朝她看来,有看热闹的,有羡慕
的,还有不怀好意的笑等等不一而足。人前害羞的女郎自脖颈开始,一路飞红了
俏脸,期期艾艾道:「都……都这个时候……天……天都快黑了……合……合适
……么?」
「合适!」吴征将她一把拦腰抱起在空中甩了个圈道:「去你家提亲,什么
时辰都合适,就算不合适我也不管了!」
「哎呀。」女郎在吴征肩头一顿粉拳,终于摆脱了情郎的熊抱,倪妙筠羞不
可抑,提着裙裾拔腿就跑,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声响道:「我回家去,这几日不来
了……」
姑娘要出嫁,当然要乖乖地在家里呆着,哪有大喜日子就要来了,还每日往
外乱跑的……
第三章心若铁石吴音之褒
黄道吉日,诸事皆宜,不避凶忌,尤宜嫁娶,入学,求嗣,纳财,栽种。
巳时大吉!时辰刚至,吴府中门大开,两根唢呐当先,八面大鼓随后,吴征
穿大红礼袍居中,随后又是六张金锣。大吹大擂之下,数十只大红金漆木箱子被
抬了出来摆上车驾。吴征足尖一点翻上「宝器」,骏马人立着一声长嘶,当先的
唢呐吹着嘹亮激昂的乐曲开路,队伍顺着长街向北行去。
吴府与倪府距离并不远,但两家豪门结亲的大事岂可草率。队伍先得绕上小
半个紫陵城,再于巳时中停在倪府门口。
三日之前吴府已大肆宣扬过一番,紫陵城人尽皆知。就连皇帝陛下都特地下
了恩旨,吴倪二府相关亲族皆可不上朝。求亲的队伍这一露面,立刻引来无数百
姓驻足两旁围观。盛国已不知多久有这样声势浩大得接近嚣张的求亲,又是近来
正处风口浪尖,敏感到极点的吴府!
「呸,这吴征到底想干什么?结亲倪府,是不是还要和费家攀上关系?今后
想在盛国做主么?」
「真是不知好歹,陛下还能忍得下去?此僚不除,我大盛危矣!」
议论纷纷,吴征骑在高头大马上却是仰头向天,不屑一顾。看他五官端正英
俊,这一番打扮起来,加上眉眼间的喜气,正是奔逸绝尘,夭矫不群。这一路的
招摇过市,自北转西,再一路向南,小半时辰后不早不晚,迎亲队伍停在倪府门
口。
吴征提早五十步下马步行,足显尊重。倪畅文也早早亲自等在府门口,见了
迎亲队伍立刻降阶相迎,大家之气。
「后学末进吴征,见过倪大学士。」吴征长揖到地行了个大礼。两人皆负博
士之名,但倪妙筠毕竟是前辈,还是大学士,吴征依然以晚辈之礼拜见。
「吴博士免礼。」倪畅文单手虚扶后亦长揖回礼,以示不以前辈高人自居,
两人至少在身份地位上平辈论交。「吴博士郑重其事,不知为何呀?」
「吴征特为求娶倪大学士爱女妙筠小姐而来。」
「哈哈哈哈哈……」倪畅文放声长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像吴博
士自家来的?吴博士快快莫要说笑。」
「家母已首肯,也曾与倪大学士当面提过。至于媒人添油加醋从来没多少实
言,吴征亲身前来,倪大学士随时可看一片真心。」
「好一个一片真心!吴博士快人快语,先请进。但倪某丑话说在前头,倪某
若有看不见吴博士真心处,不能答允莫怪。」
「吴征知道,一切任凭倪大学士做主。」
「请!」
「请!」
两人惺惺作态一番给围观者看,并肩进了倪府。两家早就首肯的事情,还能
有什么变故?不就是最近市井里闹得凶了点……吴征来时信心十足,此刻又多少
有点心虚。不知道倪畅文是装腔作势呢,还是真的又要考校自己一番。大学士出
的题目,实在不太容易应对。
宾主坐定奉了茶,倪畅文也不多言什么,直接摆了摆手道:「蒙吴博士抬爱
对小女青眼有加,倪某本不该多言。但小女从小顽劣好舞刀弄枪,也年过三十,
未必是吴博士良配,请吴博士先三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妙筠小姐的人才,吴征倾慕已久,爱得辗转反侧,
寤寐思服。再说爱情是不分年岁的,只要心心相印,何必在乎年纪?女大三,抱
金砖嘛。」吴征笑眯眯地答道。
「你呀……」倪畅文点了点吴征,连连笑着摇头,又甚爱吴征的诗文,将窈
窕淑女君子好逑念了好几遍,道:「可是吴博士,您现在的名声可不太好,我倪
府沾上了便也洗不脱。吴博士着急忙慌地前来提亲,不会是找我倪府来做挡箭牌?」
「呵呵,倪大学士说笑了。」吴征尴尬地笑了两声,挠了挠头,还是直接道
:「的确有请倪大学士相助挡箭之意。不过吴征不是寡廉鲜耻的小人,这面挡箭
牌,吴征已替倪大学士做好了。」
「哦?」倪畅文有些意外,正巧此时一位年届五十的妇人走了出来道:「哟,
小女心心念念的吴博士,还是第一回见呢,妾身有礼。」
来人正是倪妙筠的娘亲,费鸿曦的女儿费欣娥。看她虽已年过五十依然颇有
风姿,且步伐沉稳武功不弱,吴征赶忙起身还礼:「见过倪夫人。」
「夫人请坐,为夫正与吴博士相商他欲娶妙筠为妻一事,夫人看吴博士一表
人才否?」
「一表人才是当然。但仅仅一表人才,妙筠可未必看得上。」
话都说到了这里,吴征还有什么不明白,一挥手让随从抬上来一块牌匾,一
只木箱子。
倪府门口一副楹联,上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下联人情练达即文章,吴征初次
见时就赞不绝口。倪畅文以这幅楹联表明自己绝不是不通世故的老学究,而是学
以致用的大才。这幅楹联之上却只有倪府二字,没有横批,想是倪畅文也未得适
合之作,所以干脆空着。
吴征送来的第一件迎亲礼物便是这幅楹联的横批,直接按着倪府的尺寸与色
调做好。吴征扶着牌匾道:「吴征斗胆,为倪大学士的府门牌面做了个横批,请
倪大学士评价。」
揭开牌匾上的红布,只见四个大字「取象于钱」!
倪畅文看着四个大字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后才朝吴征拱了拱手道:「多谢
吴博士美意。来人,即刻挂上府门正中!」
倪府门口仍围着大片的百姓,这么大的事情,谁都愿意看看热闹。倪府大门
忽然打开,十来名家丁带着梯子木锤等物,抬着一块牌匾就要张挂上去。
「这牌匾哪儿来的?」
「这不就是吴博士随身携带来的那块礼物么?写的什么?倪大学士要张挂起
来?哎哟,是横批!」
「取象于钱?什么鬼东西,俗不可耐,吴征就这点本事吗?倪大学士莫不是
被蛊惑了,这种东西也配得上他亲笔的楹联?」
「你懂个屁,莫胡言乱语。」
「王兄为何出此污秽之言?」
「因为你就在胡说八道。我来问你,铜钱是样子?」
「那又有谁不知道?圆形的钱中间一个方孔,有什么稀奇,还不是一身铜臭
俗不可耐?」
「呵呵,你真是好学识,当真羞与你为伍。」
「王兄别生气呀,还请明言。」
「你且认真看倪大学士这幅楹联,说的什么?再看看这横批,要我说,妙到
毫颠,天作之合!」
「这……倪大学士说的是做人……取象于钱……取象于钱?这……这是说…
…做人要像铜钱一样……外圆……内方……竟然,竟然会有这样的绝对……」
「是不是绝妙好辞?吴博士的才起,我是彻底的服啦。」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不一时都明白了牌匾的含义。待牌匾挂好,竟然不约
而同地鼓掌喝起彩来。就这四个字,的确叫人心悦诚服。
倪畅文也听见了掌声彩声,拈须一笑道:「光耀门楣!真是谢过吴博士。」
「不敢不敢。小小心意,多谢倪大学士赏脸。」
「但依吴博士所言,用这面牌匾做挡箭牌,似乎不太搭边吧?」
「正是,吴征还有一件宝贝奉上。请倪大学士屏退左右。」
仆从们退下,花厅里只剩下倪畅文,费欣娥与吴征三人。吴征先研了墨,铺
好纸,揭开木箱,拿出活字印刷的几样部件来。
木箱里带了二百余个陶土方块,一块木板。吴征先塞满了一块印在纸上,取
下之后再又换新字塞上,又印了一张。正是倪畅文的一篇得意之作!
「新年开春,不久后又是各大书院报朝中刊印书籍的日子。听说往年书院之
间竞争出版,每一年都闹得鸡飞狗跳。倪大学士手中有了这件宝贝,当可平息书
院之间的争端。」都是聪明人,不需吴征多做解释,只看了一遍倪氏夫妇均明了
其中奥妙。
费欣娥叹了口气,深深一福道:「吴公子,妾身是彻底服了你啦。请受妾身
一礼。」
「不敢,倪夫人礼重了。」
「不重,不重,和吴公子的宝贝起来,什么都算不上。」
倪畅文抚摸着一个个陶土制成的方块,爱不释手,摇着头道:「吴博士,这
件东西倪某不敢受。受之有违天和。倪某……倪某也受不起。」
「那就联署吴征的名讳好了。」倪畅文见奇珍而不据为己有,吴征也为有这
样的亲家感到高兴,道:「此物以陶土作料,总是不够坚固耐用。倪大学士可先
暂用,待收足了银两,换以铜制,不仅经久耐用,字迹也更加清晰。泥活字算是
倪府与吴府共创,这铜活字就是吴府送给倪府的聘礼!」
「哎……妙筠何来三生之福得遇吴博士!」倪畅文再无犹豫,有这件宝贝在
手,他要还止不住市井流言纷纷,这个大学士也白当了又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吴征
与倪妙筠?「小女在后院相候,吴博士请自去相会。」
看着吴征向后院行去,倪畅文心中大为懊悔,早知吴征有这样一件宝贝,自
己又何必节外生枝!万一岳丈起了好胜之心,吴征过不了关,可怎生收场……这
样福泽万代的好东西,谁又不愿在自家手上发扬光大呢?
吴征舒了口长气!总算得了倪畅文的首肯,把美人娶回家就在眼前,如何心
中不喜。
但刚行至后院,欢天喜地的脸色又难看了下来。
只见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坐在凉亭里,身后站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老者
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两只茶碗,一面棋盘。一局棋局将终,老者深蹙双眉,正在苦
思之中。老者对面并未坐人,居然是百无聊赖间正在自弈。
「费老爷子!」吴征收起苦笑,上前施礼。
老者正是盛国国师,倪畅文的岳父,倪妙筠的外公,天下第一高手费鸿曦。
见吴征前来,费鸿曦停了自弈,起身拱手道:「吴掌门,请坐请坐。」又朝身后
的费金言使个眼色道:「老夫与吴掌门叙叙话,金言,你去多取些好茶来。」
「吴掌门,不是老夫爱管闲事,实在是我那贤婿对他的宝贝女儿割舍不下,
非要央请老夫对吴掌门再考教一二。哎,我那外孙女儿也不易,从小背井离乡独
自吃了不少苦头。老夫一想也对,嫁人需得嫁入好人家。哪,老夫这就来管管这
件事,哈哈哈,吴掌门莫怪。」费鸿曦捋须大笑着道。
「该当如此!」吴征心中发苦面色不变道:「妙筠小姐是倪府的珍宝,岂有
随便之理。」
「吴掌门大气!」费鸿曦竖了竖大拇指,道:「论武林身份,老夫与吴掌门
平起平坐。但论辈分年纪,老夫还是虚长了几岁,总不能以大欺小。这样吧,就
请吴掌门出题,只消赢过了老夫便作数。我那女婿也没话可说!吴掌门看怎么样?」
「就依费老爷子的意思。」不答应还能怎么样?倪妙筠终归还是人家的女儿,
人家说了算。
只是要赢过费鸿曦,简直比登天还难。比武功,吴征铁定不是对手。费鸿曦
天下第一高手可是祝雅瞳都认可的,拼起命来说不准,光比武吴征必败无疑。
比文才,费鸿曦也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一笔字写得龙飞凤舞,堪称大家。
吴征自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莫不是要耍赖和他比比物理公式,化学周期表,乘法口诀表什么的……吴征
抽了抽嘴角……
「吴掌门,请出题吧!」费鸿曦笑吟吟的。他固然极欣赏吴征这个年轻人,
但也绝不会轻易放他过关。天底下高手不多,能切磋对双方都是好事,出全力才
是绝顶高手之间的尊重。
吴征冥思苦想,目光垂落,自然而然看见这场将尽的棋局。
江南文风鼎盛,好对弈者不在少数。吴府搬来紫陵城之后,闲暇时家眷们也
常常弈棋取乐,倪妙筠自己就是此道高手。吴征平日忙碌,对弈棋本也兴趣不太
大。就是偶尔凑趣跟着看几盘下几盘,稍稍也学了一些。
眼前这局棋已下到了最后。费鸿曦自弈到了这里,黑白两棋势均力敌,胜负
只在半目之间,正互寻劫材争抢官子,稍有差错便是满盘皆输。
吴征见棋盘左下角黑白棋绞杀在一处。黑棋做出一个气眼,另有半个与白棋
相生相克,白棋同样只有一个气眼,正与黑棋劫争这半个气眼。这里正是整个棋
局争夺的关键之处。黑棋想要守住此地,就要彻底将半目气眼据为己有才可做活。
白棋若失了这片地盘,终究会以半目告负。——无论是谁争夺失败,都再无回天
之术,投子认输便罢。
吴征想了想道:「晚辈斗胆,就与费老爷子续下这盘残局吧?」
「吴掌门还善对弈?」费鸿曦惊喜道,他自弈下到此处几成死局,正冥思苦
想破解之方。但自弈就有这个局限,都是一个脑袋计算出来的,无论想到什么妙
招,另一个自己都有料敌机先的优势,提前应对。吴征既选了对弈,想来必有过
人之处,或可有点睛妙笔破解,他长笑道:「吴掌门执黑还是执白?」
「该黑棋还是白棋下了?」
费鸿曦抽了抽嘴,狐疑道;「黑棋下。」棋力高深者,根本不必问这个问题。
盘面上的情况,若轮到白棋先落子,黑棋已然是输了。吴征居然还问,莫不是一
窍不通根本看不出来?
「晚辈就执黑吧。对了,费老爷子,咱们也博个彩头,一局一两银子,就当
作妙筠姑娘的聘礼如何?」
「哈哈哈,甚好。吴掌门请!」
吴征拈起一枚黑棋,想也不想,啪地拍在棋盘上,费鸿曦一看面色大变……
「小姐!小姐……」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快说呀!」倪妙筠倚门而望,从一早鸡鸣三声起来就
坐立不安。等吴征进了倪府,更是翘首以盼。坐在闺阁里哪里等得下去?说不得
就让侍女打探了来回奔走,告之详情。
「姑爷已经……」
「什么姑爷,别乱说话。」倪妙筠俏面一板,心乱归心乱,毕竟人前害羞已
成本能。女郎也微觉不妥,赶忙说道:「好了好了你随便叫,怎么样了呀?」
「姑爷已经过了老爷那一关,在院门凉亭里见着了费老太爷,两人交谈甚欢,
费老太爷一直笑呢。」不愧是大学士府的侍女,说起话来伶牙俐齿,条理清晰。
「这样么?嘻……咳咳,外公怎么说?」
「老太爷说,任由姑爷出题,只消赢了他便可。」
「啊哟,他怎么赢得了外公?外公真是……」手上擦汗的方巾被女郎不自觉
地搓来搓去,这小半日下来,方巾都有些微湿。倪妙筠焦急了一阵问道:「他们
比什么看见了没?」
「看见了。姑爷说要和老太爷对弈。」
「对——弈——?」倪妙筠小嘴张圆目瞪口呆,手一松,方巾飘飘荡荡落下
地去。吴征下棋是什么模样她再清楚不过,说略通门道算是抬举了,大体就是个
晓得基本规则,能站旁边看一看的水平,还未必看得懂。费鸿曦都能自弈,棋力
可想而知,堪称直逼国手。就是让吴征十子,吴征也下他不过。
「完了,全完了……」倪妙筠一跤瘫在椅子上垂头丧气,小嘴嘟得老高,絮
絮叨叨地埋怨:「你拿什么跟外公对弈,这不是自寻死路么?一个个的都没来由
地为难人,气死我了!你就算要比暗器,也比下棋靠谱那么一点点呀……完了完
了,这可怎生是好。」
「小姐别着急,我看老太爷很是头疼呢?」
「什么?」倪妙筠一惊,又升起「一线生机」,旋即摇头道:「不可能。外
公怎么可能头疼。」
「是真的。他们不是从头下起,下的是老太爷等候时自弈的残局。」
「残局他能下得过?」倪妙筠没好气地嗔骂一声,对侍女谎报军情十分不满,
想想又道:「外公怎么头疼了。」
「婢子没看清,就见姑爷落了一子,老太爷脸色都变了。」
「当真?」倪妙筠一想往日吴征常有惊人之举,说不定真从残局里看出什么
门道来。他不是最擅长在生死边缘寻找一线生机的么?「快快快,你再去看看怎
么样了,哎呀,你跑快点。轻点轻点,别打扰了姑……他们。」
吴征执黑落下的一子,正将双方争夺的半目气眼堵死。这一字落下,固然叫
吃整片白棋,可也把黑棋的活路全然堵死,成了死棋一片。费鸿曦只消在那个假
气眼里落子,整片黑棋就都要被提去,自然是输了。
但看他气定神闲地落子,似胸有成竹游刃有余,费鸿曦惊疑不定,说不定吴
征有什么厉害的后手,已然寻到他看不出的生死关键,不由又考量起棋局来。
千算万算了半天,除了几个劫争之处,棋盘早已定死再无可发展的余地。费
鸿曦全无头绪,吴征等于是自绝于此。他又算了一边确定无虞,才狐疑地落子,
将这一小片自寻死路的黑棋提去。
吴征等了半日,见状立刻投子道:「我输了。」他提笔在桌侧的毛笔上划了
一横,以示输了一局。将棋盘复位,拈起一枚黑棋啪地一声,仍是落在原地,将
棋盘所有进退之路全部堵死,大有「你不杀我,我便杀你」之意。
费鸿曦又皱起了眉,不明吴征何意。但棋局他已了然于胸,这一回没想太久,
依然落子将黑棋提去。
「我输了。」吴征麻利地投子,提笔划了一竖,将棋盘复位,依然拈黑棋落
在原地。
转眼间五局已过,吴征熟极而流地认输,记录,复位,笑吟吟地再开一局。
费鸿曦看吴征记录棋局次数的纸上写了个正字,大笑道:「吴掌门真是妙人!哈
哈哈哈,好家伙,这就白花花的五两银子。来!老夫就陪吴掌门好生比一比!」
「小姐,小姐。」
「怎么样怎么样?」
「姑爷输了五局了……」
「我……这臭棋篓子……早料到如此。」倪妙筠刚刚抱着的一线希望顷刻间
灰飞烟灭,几乎瘫倒在椅子上:「我就知道,再下一百局一千局他也赢不了……
大事要糟了……外公呢,外公怎么说?」
「老太爷夸姑爷是个妙人。」
「妙人?都笨成这样了,还什么妙人?」
「不是啊小姐,我远远地看老爷,夫人,还有费大公子爷在另一座凉亭里观
看。老太爷称赞姑爷的时候,老爷也拈着胡子在笑呢。」
「真的?」倪妙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亲自飞过去看一眼到底发生
了什么。
「真的,看夫人也觉得十分有趣。你不知道,老太爷还挺腰振作精神,说要
和姑爷好生比一比。」
「难道借棋局比武功?吴郎把棋子打进棋盘里去了不成?那又什么稀奇,外
公也能办到。哎呀……急死人家了……」倪妙筠胡思乱想,又打发侍女道:「你
快去再看一看怎么了,等等等等,回来回来,你要是隔得远了看不清,寻机去问
问我娘,到底是怎么了。一定要问清楚呀,别左耳进右耳出,我娘说什么你回来
全忘了。」
「不会不会,小姐放心,我每个字都记清楚了再回来。」
凉亭里一老一少仍在不停地落子,记录,复位,再落子。
「你看看你出的坏点子,爹爹较上了劲,不知道他们要比试多久才罢休。」
倪畅文看着两人重复的动作,却摇头晃脑大是欣赏,闻言尴尬道:「不是你
说吴博士年少有为,吴府里如花美眷众多,怕女儿嫁过去受了冷落嘛……我这才
央请岳丈前来,也好叫吴博士知道娶妙筠不易,日后当倍加珍惜……」
「那……我也没说要为难他呀。」
「这且不谈,夫人你看,岳丈大人已有多久不曾这样兴致勃勃过了?」
「不是多久,而是极少极少这样。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会让爷爷提起兴
致来。姑丈,姑姑,自我随在爷爷身边起,这样的事绝不超过五回。」费金言目
露羡慕之色,又有自叹弗如的遗憾。
「我输了。」吴征笑了笑,手边的正字写了满满一页,他顺手揭去换了一张
新纸,划上一横。
「啧,要是每日都有这样的好事,老夫就富甲天下矣。」费鸿曦捋着长须,
两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这一页下来少说有二三百两银子。
「哈哈哈哈,费老爷子说的是,可惜倪府只有一个妙筠小姐。老爷子小心,
叫吃。」吴征又拍下一子。
「提了。哈哈哈,有趣,当真有趣。」费鸿曦依旧如前提去黑棋一小片棋子,
大笑道:「来来来,再添上一两银子。」
棋局一局一局地开下去,两人心无旁骛,乐在其中。
那侍女看了半天不明白,大着胆子,放轻了脚步趋至费欣娥身边,道:「夫
人。」
「嗯?筠儿让你来的?」
「是。小姐让婢子来看看,婢子看不明白,报了几回都说不清。小姐急得头
上都出了汗,婢子只好来打扰夫人。」
「呵呵,五妹这般心焦么?」费金言忍俊不禁,这一场求亲搞得市井里沸反
盈天议论纷纷,进了府还这般精彩,想不到后院里还有好戏也在上演,实在让人
想不到。
「是婢子的错。婢子不明白老太爷和姑……吴大人在比什么,说了句他们对
弈,小姐就急了,骂吴大人笨,还说他是臭棋篓子,怎么敢跟老太爷对弈……」
「噗嗤,筠儿到底有多着急嫁过去?」费欣娥笑出声来,道:「你回去跟小
姐说,他们不是在对弈,在比耐心,比恒心,比毅力,谁先熬不住了才算输。」
「是,婢子这就去。」
「且慢!罢罢罢,还是给筠儿说清楚吧,否则她忍不得,一会儿自己跑出来
偷看,那成何体统?」费欣娥放慢了语速,道:「吴博士输一场就赔一两银子,
但是他可以一直输下去,输到他不想输,或者再也坐不住不想比了为止,才算他
彻底输了,这场婚事也就作罢。老太爷赢一场不算赢,要么赢到吴大人不下了放
弃,或是一两银子再也掏不出来,那才算赢。但是老太爷若是熬不住不想比了先
认输,那吴大人便赢了。记得了么?跟小姐好好地说,让她安心等着。」
侍女默默念了几遍,确认没有差错,才又一路小跑着去了。
费欣娥也起身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安排膳食酒水,这一局呀,可没那么
容易下完。」这一老一少,一个老夫聊发少年狂,一个锲而不舍,定要铁杵磨成
针,谁也不会轻易让步。同样的一局棋反反复复,还不知道要下多少回。
「原来……是这样……」倪妙筠膝弯一软,翘翘的丰臀摔在椅子上发出声闷
响,这人哪里笨了,简直用了个最最聪明的办法。与费鸿曦比武是下下之策,不
仅比不过,万一有什么损伤面子上都不好看。棋力也是比不过的,但借下棋比恒
心毅力,吴征顺势展示对倪妙筠的一番诚心诚意。而且只要吴征不想输,他就输
不了,这是铁心了要把倪妙筠娶回家!
费鸿曦当然也不会轻易放他过关,你说你必娶倪府的珍宝,那就看看你的决
心有多大!到底大到了哪里。吴征借着棋局拉费鸿曦下水,只消他能坚持到最后,
整个过程都是他对倪妙筠情意的最好展现!
一局棋反反复复,从巳时末转眼就下到了酉时末晚霞漫天,看两人的气势,
还要继续下下去。
「叫吃,老爷子小心。」
「提子!来来来,吴小友快快提子,老夫给你斟酒。」凉亭里的石桌旁又摆
了张木桌,上面摆了十来样荤素下酒菜,还有糕饼与鲜果等等。不时有仆从上来
添酒,再清理桌面,或是换上新菜。
「是。谢老爷子。」
「谢什么。快快,摆好了?吴小友,落子!来,干一杯。」费鸿曦双颊红润
意兴飞扬,举起铜爵先递给吴征,再举起自己的,两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又是
一轮棋局。
「爹爹有多长时间没给人斟过酒了?」
「不知道,反正我只得岳丈斟过两杯。」
「他俩都喝了半坛子下去,要不要悠着些?」
「姑姑,这点酒无妨的,再喝二十坛也无妨。他们没比酒量,也没有借酒取
巧之意,就是爷爷兴头上来开心罢了,让他们喝吧。」费金言回头朝倪府管家招
了招手道:「你拿信物回我府上找到管家,将老太爷珍藏的九粮珍全都取来,就
说老太爷要喝。」
金乌坠地,玉兔东升。
侍女来回跑了已不知多少趟,腿都酸麻了,回到倪妙筠闺阁时已有些打颤。
「来来来你坐好,我给你捶捶腿。」倪妙筠扶侍女坐好半蹲着就给她捶起腿
来。
「啊哟,小姐,你这是要折杀婢子么?」
「哎呀你别管那么多,给我坐着别动。现在怎么样了赶紧说!」倪妙筠媚眼
一横,又讨好道:「你歇一歇喘口气,待会儿再去一趟。」
「婢子腿都要断了……但是为了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侍女拍了拍胸口,
道:「老太爷和姑爷还在下。费大公子把九粮珍都从家里取了来,老太爷这回一
点不小气,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小姐你不知道,往年就算逢年过节,老太爷都只
舍得拿个两三壶出来呢。」
「吴郎……」倪妙筠垂首满目柔情,嘴角都是甜蜜的笑。情郎被爷爷所认可,
看样子还当做了忘年交,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而吴征的表现也没有让她失望,
即使家中不断地出题为难他,他还是凭借自己的智慧折服众人。当然最重要的,
还是他对自己的情意,正是这份情比金坚,才让他一往无前,绝不会放弃。自己
担心了大半日,现在虽仍是焦躁,却无比地心安。女郎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一阵
吴征绝不会输给费鸿曦。
鸡鸣三声,这欢声笑语的一战居然又打了一夜。吴征额角开始见了汗,一整
夜的不眠不休,加上枯燥无味的重复动作同样是极大的压力。说来轻松,其实是
极大的考验。恒心与毅力嘴里说来都简单,但真又有几人能做到?不仅吴征,费
鸿曦的脑门上不时冒出蒸蒸白气,显然也已动用了内力支撑。
但吴征嘴角还是带着微笑,气定神闲,只要费鸿曦还想玩,他就奉陪到底。
直下到了时辰近午,吴征依旧落子一记,费鸿曦哈哈大笑,袍袖一拂打乱了
棋盘道:「吴小友,老夫是彻底服了你啦。认输,老夫认输。」
「谢费老爷子高抬贵手。」吴征激动得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竟把椅子都推倒
在地。
「贤婿啊,贤婿。」费鸿曦朝倪畅文招了招手道:「不是老夫不尽力,实在
吴掌门铁了心要娶筠儿,老夫也拦不住。」
「不敢不敢,有劳岳丈大人,小婿惭愧……」
「这有什么愧不愧的,老夫要恭喜你招了一门好女婿。」费鸿曦拿起吴征手
边记录棋局的厚厚一叠纸页抖了抖道:「哪,老夫也不算白来一趟,这里可得一
两万两银子吧?不能便宜了吴掌门,他家有钱,一两银子都不能少。这份嫁妆就
算老夫给筠儿挣的,也不丢人。筠儿呢,还不快唤她出来。」
倪妙筠早等得魂不守舍,一颗心飞在院子里不知道多久。仆从来传话音还没
落,她拔腿就奔了出去。见吴征笑吟吟地张开怀抱,也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目中
只有他一人,再顾不得害羞与避嫌,飞燕般投在吴征怀里,在他额头重重吻了一
口。
吴征激动地抱着倪妙筠转着圈,费鸿曦捋须笑道:「郎才女貌,登对儿!贤
婿啊,快快与吴掌门定个好日子吧,老夫都有些等不及喝他的喜酒咯。」
「等着急了么?」
「你跟外公对弈,都吓死人家了。」倪妙筠想起来仍是心惊肉跳,又惊又喜
之下,眼圈儿红了。
「我哪敢跟费老爷子比棋力呀,从今天起,妙妙就是我吴府的人了。」
「去,不是今天。」倪妙筠陡然想起长辈们都在身边,忙从吴征怀抱里挣脱
出来,羞红着脸见过费鸿曦:「外公。」
「妙妙?嘿嘿,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意思。筠儿,外公帮你试了试,吴掌门一
片真心,你嫁了个好夫家,往后你是能享福咯。从前迫于形势,幼时让你吃了不
少苦。能有这一门好婚事,外公也心安得多。」
「其实……若没有去天阴门,人家也不一定能认识他……」倪妙筠声若猫叫,
垂着头揪着长发,忸怩不安间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时也命也,焉知非福啊。」
费鸿曦感叹间,倪畅文已看好了日子道:「十七日之后又是黄道吉日,不知
道祝夫人意下如何?」
「我娘已允了,由我自己做主即可。倪大学士,就依您的意思办。」
「还在叫我什么?」
「呃……岳丈!」吴征大喜间跪地磕头,一时忘了控制力道,磕得砰砰作响。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53
第四章登科之喜柳弱花娆
吴倪二府定下亲事,很快就传遍整个紫陵城。倪府在盛国根基深厚举足轻重,
不像吴征是个外来者,随便怎么说都不必太过担忧。加上倪家背后还有费家这个
盛国柱石般的庞然大物,再随意指指点点,万一惹怒了人,后果就要掂量掂量。
流言无法短时间平息,但坊间对吴府的非议随着亲事的定下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对吴府而言,流言的减少并未让日子更好过多少。百姓们不敢随意再说话让
无足轻重的流言少了,剩下的那些还敢说话的人份量可就重了。其中不乏指摘费,
倪,吴三府有勾结在一起欲行不轨这样足以抄家灭族的可怖言论。若任由这些言
论再散步下去,迟早还是会成燎原之势。
两家定情之后的第四日,便是大学士府衙开府议事的日子。这回开府也算是
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次,隶属大学士府的官员都要到齐,只因盛国大大小小的书
院几乎都会在这一日聚于大学士府,上报今年刊印出版的新书。
辰时刚至,昭文殿首席,太子太傅,辅国大学士倪畅文便已坐上公堂,传令
开府。大学士府衙门外天还未亮就人山人海,盛国一百余家书院,无论大小规模
都不会错过今日。每年昭文殿刊印的新书不过三十册,偶有哪一年文风颇顺著作
频出,也不过多上那么三五册。书院若有允可,当然也可以自行刊印发行,但与
昭文殿出版的书籍在地位上不可同日而语。没有哪一家书院有了得意作品而不来
争一争的。
各家书院可派遣一人进入大学士府衙,有些书院的首席已白发苍苍,仍拄着
拐杖颤巍巍地入内,即使一把年纪,不亲自来坐镇还是放心不下。依着排好的座
次坐定后,倪畅文道:「各家书院依次报书,由本府过目。」
在座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儒,闻言不由眉间一挑。往年可不是这样,一百多家
书院,最少也有一本,多则十余本的都有。反正拿得出手的作品全都呈上去,万
一入了大学士的法眼呢?几百本书想要看完,就算大略浏览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上报只有一日,但定下出版书目少说也要大半月。倪大学士今日的口气,似乎今
年改了规则,在公堂上就要一一过目,难道要一日全部定下来?
大儒们心中惴惴,偷眼瞧瞄,倪大学士今日无论脸色还是口气都与往日的和
善不同。板着个脸目露不屑,阴郁倒说不上,铁铁的心情不是太好。近来的流言
确实有些夸张离谱,简直把倪府架到了火上烤,倪畅文心情能好得了才怪了。
还是檀鹿书院首席唐正奇率先起身,抱着七部新书递上道:「檀鹿书院报七
部,请大学士过目。」
倪畅文接过七部装订成二十六册的新书,看也不看直接置于公案一侧道:「
下一位。」
檀鹿书院无论规模与学术,都堪称盛国第一书院,此前指摘吴征最凶的林博
士便是檀鹿书院出身的耆老。林博士虽已伏法贬为庶民,但学问威望仍在,依旧
享有盛名。每一年昭文殿刊印出版的新书,檀鹿书院从未缺席。不仅是名士众多,
所撰写的著作也的确当得上。
倪畅文今日却连看都不看,问也不问,结果官差送来的书籍直接闲置在一旁,
摆明了不想搭理,今年出版的新书八成也泡了汤。
唐正奇见状心中大怒,忍着火气道:「倪大学士,这是何意?」
「什么意思,唐先生心中不清楚么?」倪畅文皮笑肉不笑,接过弘湖书院呈
上的七部二十九册新书,当着唐正奇的面就翻了开来。
弘湖书院与檀鹿书院声势相当,每年都争得你死我活,见唐正奇吃了瘪,书
院首座谢言幸灾乐祸,抢着就把新书递了上来。
倪畅文不管唐正奇气呼呼地等在一旁不肯回座,花了些时间略略翻过弘湖书
院的新书,摘去其中一部后道:「这一部与陛下近来施政方向不符,暂且搁置。
其余六部都刊了。」
自有属下官员来接收六部新书,府衙里却是哄地一声,居然乱作一团。开什
么玩笑,总共就三十来本新书刊印的名额,弘湖书院一家就占了六本,其他书院
还活不活了?
「嗯!」倪畅文脸一板,一拍惊堂木,喝道:「谁再搅乱公堂,立刻轰出去!」
各书院首座都登时安静下来,一个个满面悲愤,可都敢怒不敢言。
排名第三的月山书院也呈上五部十四册新书,倪畅文再一次一看不看撇在一
旁。书院首座魏阳平与唐正奇对视一眼,顷刻间便达成暂时隐忍,容后发难的策
略。倪畅文固然大权在握又深得皇帝陛下信任,但今日做得实在太过,必然引发
众怒。
不曾想众怒来得这般快,接下来的三家的书院报上了总计十一本新书,倪畅
文略略翻看之后居然全都应了下来。不过只报了六家书院,刊印名额就占了往年
的过半,后头还有百余家书院尚未上报,他们哪里按捺得住?再让倪畅文这般简
直胡作非为下去,其他书院一年的努力岂不都白白泡了汤?
「倪大学士,请容在下一言。」唐正奇一下子就成了一百多家书院公推的领
袖。
「说吧。」倪畅文待他始终爱答不理,只摇头晃脑地看着刚呈上来的新书,
似乎这书写得颇有滋味。
「敢问大学士,未经严格甄选就轻易定下今年的出版书籍,这是何意呀?」
「各家书院每年都有著作,且著书者都是饱学大儒,只消与陛下的施政不相
悖,为何不能出版?唐先生的意思他们的书册不具水准么?」倪畅文随口应答,
很快又翻完了数本,道:「这三本今年也都出了。」
「大人!在下并非对各家书院有意见,也未曾说呈上来的书有何问题。」倪
畅文伶牙俐齿,随口一句就险些把唐正奇架到了火上烤,唐正奇忍着气道:「在
下的意思,是每年出版新书有限,大人蒙陛下恩典主持此事,当慎之又慎,优中
选优。最起码,大人也要通览所有的书籍之后,再行定夺。可大人你……如此随
意,率性而为,岂能对得起陛下厚恩。」
「呵。」倪畅文冷笑一声,终于放下手中书籍道:「本官奉旨遴选著作普惠
百姓,从来不敢有负圣恩。唐先生一贯是这样血口喷人的吗?」
「你……大人此言何意?」
「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击退强敌。唐先生却在背后攻讦盛国功臣,意图
同室操戈,偏偏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之言,不是血口喷人又是什么?唐先生是对
我大盛蒸蒸日上,看不惯么?」倪畅文目露锐光,声虽不响,言辞却极其锋利毫
不遮掩。
唐正奇面色大变道:「倪大学士请慎言。」
「哼!谁该慎言?你好好想清楚!」倪畅文大怒一摆手,不再搭理唐正奇道
:「下一位。」
倪畅文训斥唐正奇的话说得明明白,能来这里竞争出版名额的都是饱学人精,
否则怎么来「腥风血雨」的地方争夺出版名额?还有谁不明白倪畅文的意思?形
势比人强,为了出版一事也只能先低头再说。
这位书院首座也曾与唐正奇一起,以书院发了些论述吴征危险的文章。不是
这些书院带头,民间传言哪里会流传那么快?他唯恐倪畅文也将书院里呈上的书
籍搁在一边,亲自捧了上前道:「倪大学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陛下励
精图治,前方将士奋勇厮杀,在下却疑神疑鬼,深为先前所为羞愧,望倪大学士
海涵。在下回到书院之后,定组织学子深刻反思,也定会给吴博士一个公正的说
法。」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甚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倪畅文终于露出微笑,随手翻了翻书籍温
言道:「这五部书均可今年刊印。」
有了这位带头,虽说又少了五部的名额,接下来的几家书院纷纷效仿,或诚
恳道歉,或表态度,也一一获得倪畅文的认可,将出版的新书全纳入计划里。眼
看新书数量已逼近三十本,剩下的书院心焦无比,唐正奇嘿嘿冷笑,只等倪畅文
胡作非为下去,再联合剩余的书院一同发难。
不想接下来几家书院报得快,倪畅文批得也快,不知不觉间,今年昭文殿出
版的新书一下子就累积到四十二本,远远超过往年。看倪畅文丝毫没有停下的意
思,依旧不停地审阅递上来的书稿,也都列入出版名录里。
「大人,不是在下多嘴,这……这么多新书,昭文殿能忙得过来么?」刚刚
送交新书的首座喜出望外,但得了唐正奇的眼色还是忍不住问道。倒不是他对唐
正奇多么言听计从,而是自己心中也实在疑惑不已。
「本官应承的事情,你的意思,本官在众目睽睽之下骗你?」
「不敢不敢,就是……在下实在想不明白……」
「没甚么好不明白的,今年昭文殿新刊印个四百本不在话下,若有多了也无
妨,今年印不完明年再印。从今日起,昭文殿不缺刊印之力,唯缺好书。你明白
了?」
「明白了,有大学士这句话,在下就安心了!」
虽不知倪畅文到底要用什么方法刊印这么多新书,但既然当众说了,倪畅文
不是信口开河之辈。
从早至傍晚,一百多家书院的新书一一报完,大都有满意的结果。各家书院
最少都有一本入选,唯独恶了倪畅文的檀鹿,月山两家书院落得一手空。
唐正奇魏阳平见势不妙,这样回去不给人笑掉大牙?连书院的地位都要动摇,
如何给书院交代?忙拦着倪畅文道:「大学士请留步,我等知错了。」
「确实知错?」
「知错了!在下回去后也一定端正全书院学子的态度,也一定为吴博士证明
正身!绝无谎言!」
「在下也是。」
「嗯,既如此,你们两家的新书也一并出了吧。」
忙了一日闭了府衙,倪畅文松了口气。书院在民间市井极有地位,吴征的恶
名必然可以洗刷干净。但倪畅文眉间仍有隐忧,喃喃自语道:「这一关你算是过
了。但贤婿啊,这么多书院一同给你歌功颂德,你的名声从至劣转为至佳,你的
名声本就不宜太好。常言物极必反,下一回又准备怎么渡过难关呢?」
时光荏苒,原本一日一日过得极快。可对倪妙筠而言,这满怀期待,又短短
的半月时光却过得无比艰难。
在府中等待,虽也每日都帮着筹备婚事的种种所需,忙里忙外,仍觉度日如
年。
好容易挨到大婚之日,女郎早早起身描眉画面,再着一身盛装,盖上了红盖
头在闺阁里等待。耳听得锣鼓声由远及近停在府门口,鞭炮齐鸣。又等了好一会
才听房门打开,倪妙筠心如鹿撞。
一双熟悉的手在垂落的视线里出现,粗糙,有力,缓缓地掀开红盖头。
如意郎君一身新郎官服,还是那个温暖又和善的笑意,眉目间的喜色与期待
全然藏不住。女郎娇羞间与他对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
「妙妙今天特别好看!」
「是么?有多好看?」
「好看到……要不咱们别管什么婚事不婚事,就在这里洞房得了,等不及啦!」
「去你的,别胡闹。快背我出去,不要误了吉时。怎么你直接进来了?」
吴征直接入闺阁于礼不合,但对这个男子而言,真是什么都不奇怪。
「吴府娶亲,当然吴府说了算,今日的婚礼也格外不同些。」吴征弯下身将
女郎背好,只觉背上的新娘身形苗条,体轻骨盈。偏生她乖巧地伏在自己背后两
团柔软硕大酥嫩,美妙绝伦。
借着红盖头遮羞,倪妙筠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下的亲昵动作。许是终于名正言
顺成了吴府中人,一切光明正大,丝毫不怕旁人闲言碎语。
登上花轿,新郎官乘马引路,又一路吹吹打打回到吴府。道贺声喧天处只听
圣旨也到。
吴征与倪妙筠同在府前接旨,只听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学博
士,昆仑大学堂祭酒吴征今大婚,新娶倪氏为平妻,朕不甚之喜。特赐吴府美酒
百坛,锦缎千匹,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铜钱万贯,白壁一双,翡翠一盒,珍珠
一箱。祝吴博士与倪氏永结同心。另:钦赐倪氏为三品诰命夫人,诰书改日再赐
吴府,朕不误今日良辰吉时,钦此。」
倪妙筠如此身份,只是吴征的平妻已让围观百姓心惊,平妻也赐三品诰命更
是前所未有。但也有知晓内情者说吴府里从来都是韩归雁主事,吴韩二人自微末
时相携至今,韩归雁始终是吴征的未来正妻。吴征并未因投效盛国就攀附权贵,
待韩家始终如一,重情重义。
新娘入府诸般礼仪一一行过,吴征当着满堂宾客揭开倪妙筠的红盖头。新娘
子娇颜如花,又是羞涩又是欣喜,嘴角的浅笑更让她美若天仙,衬着大红喜服依
然苗条的高挑身材,更显楚楚动人。
午间的宴席都以倪府的亲友为主。吴征在盛国几乎不与权贵大臣们来往,朋
友是在不多。除了丞相花向笛一家之外,都是倪府出面邀请。闭上了府门,院里
都是熟人,吴征不必再避讳什么世俗成见。新娘子也不用回到洞里苦苦等待,就
这么被吴征拉着挨桌地敬酒。在座虽觉这么做不太妥当,但看倪妙筠的如花笑颜
落落大方地陪在吴征身边,穿花蝴蝶似地礼敬嘉宾,新郎官家也没意见,倒也替
新娘子开心。
午时将尽,酒宴正酣,忽然赵立春急急赶来道:「陛下来了。」
不多时张圣杰携皇后费紫凝,贵妃花含花来到,抢先朝吴征拱手道:「吴博
士新婚大吉,恭喜恭喜。」
「陛下前来蓬荜生辉。」吴征上前要下跪,被张圣杰一把拉住,吴征轻声道
:「陛下怎么来了?」
「今日下朝得早,惦念吴博士,皇后与贵妃也想见一见亲眷,这就来找吴博
士讨一碗喜酒,沾沾喜气。」
「表姐。」费紫凝携着倪妙筠一脸的艳羡,在她耳边低声道:「真没想到,
大喜的日子表姐居然能与众同乐,不用独自等待到夜晚,妹妹好生羡慕。你们家
吴博士真是胆大又有趣。」
「就是,这样……我好喜欢。」
「是喜欢这样呢?还是好喜欢你家吴博士呀?」
「去,你来羞人家。」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本宫能不能央请新娘子陪同去敬个酒呀?」
婚宴直喝到了下午,宾客们醉眼朦胧各自离去。到了晚膳时分就是吴府的家
宴,别无他人。
席间说不得女眷们又爱调笑倪妙筠一番。女郎今日却格外地大方,想是正式
出嫁,已是吴征名副其实的妻子,再不能取笑她偷情私通。
晚宴过后,将新人送入洞房,余者才嬉笑着散去。
洞房的这座小院早早为倪妙筠备下,女郎也在这里住过不止一回,本已无比
熟悉,但今日正式入主,感觉还是格外不同。
夫妇俩携手步入天井,月华如水,星光灿烂,说不出地浪漫旖旎。倪妙筠喝
了些酒双颊酡红,情动难忍一下子跳在吴征身上双腿一盘,深情道:「好郎君,
人家终于嫁给你了。」
温软的呼吸,馨甜的女儿香,吴征深嗅了一口,抱着倪妙筠在天井里坐下道
:「想破头也从来没有想到,我吴征最先娶的妻子居然是你!」
「人家也从来没有想到。」倪妙筠满目喜悦,俏脸含春,凑上樱唇道:「只
谢苍天赐给妾身这份姻缘,让妾身嫁给一位顶天立地,又温柔细心的伟男子。」
莹润的唇瓣,喷香的柔体,吴征不客气地抓着两瓣弹性绝佳的丰满翘臀不住
揉捏。两人早已结合,但令他们都感到意外的是,洞房之夜和平日的感觉仍大有
不同,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一切都是那么激动,还有一丝难忍的急迫。
「夫君且慢。」女郎咬着唇瓣,分明情动已极却又生生打断,让她自己都禁
不住露出委屈之色道:「忙了一天身上都是汗,还是……还是等一会儿……」
「夫人就算流汗也都是香的,怕什么?」
「唔……不要……这样也不能尽兴……」倪妙筠嘟了嘟唇,从吴征怀里挣脱
福身施礼道:「请夫君稍候,妾身去去就来。」
「不要这样说话。」吴征也起身,又在翘臀上响亮地拍了一记,爱不释手道
:「还和从前一样,我们吴府不比遵循那些有的没的规矩,也决不能这样,大家
都会很累。」
「嘻嘻,那人家去了,吴郎也快去。」女郎离去之前,忽然红着脸颊张圆了
小嘴,星月光辉下还能见灵巧的小舌在银牙间动来挑去,旖旎之意一见可知。娇
羞的女郎何曾敢做出这么惹火勾引的动作?刚撩起吴征心火,倪妙筠嘤咛一声,
终究还是羞得捂住了脸落荒而逃。
吴征心头的火气很少烧成了这样。倪妙筠天生娇羞,口舌之技也算不得行云
流水让人销魂蚀骨。但害羞的女郎偶尔做出这般露骨大胆的动作来,勾引之意险
些让人憋出内伤。于是吴征沐浴净身时,发现自己胯间的家伙始终昂扬翘立,就
是不肯消停下去。
沐浴完毕神清气爽,吴征才发现浴桶边摆了一套干净的新郎礼服,与今日自
己穿的全然一样。吴征笑了笑,也不知道倪妙筠什么时候安排下的。念及新娘子
的喜好,吴征不禁心头又一热,快步向洞房走去。
烛光辉映灯影朦胧,紧闭的房门上透出个影影绰绰的人影。长发飘飘,侧立
的身形苗条修长,更隐现豪乳细腰与丰臀。吴征心头火热,不知是灯下美人的婉
约性感,还是多喝了几杯酒兴致正浓。
「谁?」
「正是夫君。」吴征心头暗笑,但也未粗鲁地推开房门。不知道新婚妻子要
搞些什么花样,但他十分乐意奉陪这份情调。
吱呀的开门声猝不及防,吴征原以为倪妙筠还要给他出些什么难题,没想到
这么轻易地过关。愣神间女郎双手捉着领口,一把将他拉进房门。
砰地关门声焦急无比,新娘子也换了身干净的礼服,就在房门前钻进吴征的
下摆里。
樱口里温热而急促的呼吸喷在卵蛋上,再钻进臀股与会阴,让吴征肌肉一紧。
灵巧的香舌便趁机卷了上来,一缠一勾,一枚卵子便被柔嫩的唇瓣包裹着滑了进
去轻轻吸吮。
吴征闷哼一声,害羞的女郎热情奔放起来,居然如此撩人。被含在嘴里的部
分尽享温柔,可空落落的肉棒却像万蚁钻挠,麻痒难当。
新娘子吮完了一颗轻轻吐出,顺着皱皱的皮囊将另一颗又含进嘴里。衣袍下
摆挡住了视线,吴征看不见绝色之姿的新娘子以如花娇颜凑在皱皮上的惊心动魄,
不由大呼遗憾。
吸吮多时,软嫩香舌顺着棒根徘徊而上,倪妙筠的俏脸终于从下摆里钻了出
来。女郎嘟着红唇含住龟菇,满面绯红,目光羞涩,但今日羞归羞,仍十分大胆
地与吴征对视。唇含舌绕,饮酒之后愈加娇媚的容颜上,红唇如血,香舌如焰,
这一对视竟似卖弄烈焰红唇的风骚。
女郎顺从地跪在身前,大大激起吴征的征服欲。他沉腰坐马,倪妙筠身随棒
走伏低了娇躯,垂下了双乳,翘起了丰臀。只听裂帛之声响起,领口被吴征粗鲁
地拉开,衣扣绷开,肩袖再不能搭住,从倪妙筠比丝缎还光滑的肌肤上落了下来
搭在弯起的臂肘上。
女郎双目一亮,一瞬间更加兴奋!卖力地吞吐起肉棒,直吸得棒身晶光发亮,
唧唧啾啾的吮吸声更是大作。混合着她酒后深浓发腻的鼻息之音,居然前所未有
地淫靡放浪。尤其她目中的羞意始终未散,时不时羞得眼帘垂下再不敢看吴征夸
赞又带笑的目光,片刻后忍不住又双眸一抬,急切地寻求情郎的赞许,又欣赏自
己卖力之下,带给他诸多欢快的成果。
唇舌滚烫,肉棒却更加炙人,含着几乎将红唇香舌都烫得化成了水,否则今
日的叽啾声怎会这样响?响得倪妙筠心惊胆战,却又着了魔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
吴征死死咬着牙,像一只恶狠狠的猛虎,忽然俯身托着女郎的膝弯将她悬空
抱了起来。倪妙筠正吃得欢快,陡然间嘴上空空落落,娇嗔不依地以浓腻鼻音表
示不满时,分开大放的腿心便被圆润滚烫的龟菇顶住。女郎双目光芒大展,大婚
之夜居然连床都不上,在房门前情郎就迫不及待地要进入自己的身体,这样的刺
激正是她深深藏在心底的喜好。倪妙筠双腿缠上吴征的腰杆,藕臂回环,重重喘
息着将胸前两团粉润抵在情郎结实的胸膛上。
肉棒水光灿灿湿滑无比,可远比不上芳草覆盖的禁地里泥泞不堪。龟菇刚寻
着洞口,两瓣肉叶便被撑得圆了,紧窄的花径滑不溜手,轻易将棒身吃了进去。
倪妙筠目光迷离,仿佛轻飘飘如在云端的娇躯浑不受力,身在半空全然被情郎掌
控之感居然也让她觉得无比刺激。
「夫君……」润润的丹唇一会儿抿一抿,一会儿又被银牙咬一咬,倪妙筠含
笑带羞早就做好了准备。吴征深明她的喜好,必然是一路撕碎自己的新娘服,再
把自己扔上床大力征伐。只是想了一想,花径便是一阵大力收缩啃咬,刺激得动
情的双目里都险些滴出水来。
「为夫带妙妙去散散步。」
正不明所以,只觉吴征托举着翘臀的双手忽然一松,娇躯就此滑了下去。女
郎一惊惶急间手臂双腿自然而然地发力抱紧,这才没掉下地去。可自家的娇躯下
落,让肉棒一下子就被幽谷吞进了谷底直至末柄。倪妙筠虽身材苗条,可该丰满
的地方一点都不逊旁人,娇躯下落的力量让肉棒撞击得又重又快,女郎全身酸麻,
险些发不上力从吴征身上掉了下去。
嘶啦啦~ 吴征不扶倪妙筠,任由新娘子又是艰难,又是舒爽地挂在自己身上,
反手就去撕衣服。质料上乘的新娘礼服被他撕成了条条破布,两人丝毫不觉心疼。
这裂帛之声又响又长,吴征刻意撕得很慢,一响一顿。响一声,他就走一步。这
一步大腿顶开挂在身上的新娘,让她的翘臀抬起,肉棒也从花径里扯出半根。顿
一声,双腿交错时女郎的臀儿失去凭依,又失重地落了下来,绵软的臀儿撞在结
实的大腿上,响亮地将肉棒吞没。
倪妙筠咬唇蹙眉,明明幽谷里快意四射让娇躯酸软无力,还偏要痴缠着情郎
以免掉了下去。尤其落下时那一下撞击,简直快把魂儿都撞得离体飞去。每一下
都让她心惊肉跳,每一下都让她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得,随时要四肢一软掉落深
渊。可吴征只专心地在洞房里转着圈圈,将她的衣衫一点一点地撕去。走一步,
便是一片衣衫碎裂,走一步,便是一声艰难又欢快的媚吟。不一时地上都是碎裂
的帛片,再走了两圈,双目迷蒙又几近脱力的女郎才发现地上居然落下了斑斑点
点的湿痕,就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已兴奋到了这样的地步。
「夫君好坏……」倪妙筠咬唇羞道。打小的羞人期盼始终藏在心底,却被「
欺负」她的男子全数挖了出来,还变本加厉地折腾。可这一切又正中她的下怀,
每一样都如此刺激,每一样都是她的喜好。那地上的水迹正是藏不住的心事,全
从女儿家不许外人触碰的禁地里漏了出来。
「这样么?那我动作快些……」吴征一脸懵懂,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嘴角的坏
笑,足下加劲一溜小跑!
「唔……唔……唔……哼……啊……」倪妙筠刚刚适应了节奏与韵律,散步
一样的行走让幽谷的触感温柔甘美,四肢也渐渐有了力道,还能将小腰一扭一扭,
配合着吴征加大推送与撞击的力道,让两人皆爽。可吴征忽然加力,一连串的快
速撞击让女郎身体的快意从湖面清波变成波浪滔天,一时连骨头都酥了,险险一
跤跌落。
啪啪的撞肉声不仅密集,还响亮了许多。倪妙筠已无力支撑自己的娇躯,幸
亏吴征帮了一把托着那只丰臀。可这样一来,女郎修长笔直的双腿被情郎结实的
手臂一架,几乎架到了他的肩膀上。这样的姿势让花唇像刚揭锅的馒头一样贲起,
媚肉死死紧缩,圆翘细嫩的臀儿随着每一次剧烈地顶开又抛下甩甩荡荡。
比之散步的慢悠悠,小跑起来不仅抽送的频率快得多,连幅度也大得多。每
一回抽出时肉棒都只留着龟菇卡在幽谷洞口,再借着娇躯摇晃的惯性重重地一插
直抵花心。强烈的快意充斥全身,倪妙筠险些晕迷过去,全身上下都泛起可爱的
小粒儿。
「这样好些了么?」
激烈的小跑一刻不停,啪啪的响声已分不清到底是撞肉声还是踏步声。吴征
尽享花径吸紧了又夹又含的爽快,倪妙筠拼死搂抱也让她紧紧地贴在吴征身上。
一对儿饱满的嫩乳从双腿缝隙间搭在吴征的胸膛上,随着两人剧烈的动作盈盈晃
荡不已。
「哼……就会折腾人家……夫君帮人家一把嘛……要……抱不住了……」
新娘子哀戚的软语相求,激起吴征更强的征服欲望。女郎的乳峰极高,峰顶
的粉晕之美人见人爱。一大片雪嫩的乳肤在胸膛上滑来滑去本已美妙无比,粉晕
的触感又截然不同,两厢和一简直让人爱不释手。吴征暂停了脚步,环着倪妙筠
的纤腰柔声道:「这一回,我就不停下来了?」
「嗯。」倪妙筠一阵紧张,不知道吴征接下来会凶猛到什么地步。现在的快
感就已如此强烈,地面上全是她泄出的水迹斑斑,娇躯已被折腾了酸软无比,不
知道高潮了多少回。男儿要是再次加力,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彻底晕去……这么一
想,只觉周身百骸每一个毛孔都在透着期待,又哪里拒绝得了……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交情淡淡的,比君子之交还不如。」吴征还是没有动,
与心爱的女郎额角相贴,鼻尖相碰:「妙妙在我府上住了那么久,说过的话加起
来还没超过十句?」
「那时……我们还不熟悉,人家只是听令去的,也从没想到今后……会合吴
郎有什么交集。」
「后来慢慢的就有啦。」吴征凑近女郎的唇瓣,轻轻地一蹭一蹭道:「第一
次见妙妙施展剑法,当时还紧守心关,只想着不能亵渎了人家倪仙子。可是那一
幕我总也忘不掉,一直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人家那天又没有多想什么……」
「就像现在一样?我想亲亲你,你就不理我?」吴征还是一蹭一蹭,倪妙筠
嘴角带笑死死忍住绝不回应。往事点点浮在心头,女郎已知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这一刻虽然请动如潮,怎么也得再憋上一会儿。
「是没有嘛。哼,夫君乱说,你当时哪里有空看人家一眼……」倪妙筠叹了
一口气道:「像我这样的女子,绝大多数都要为了家族献身,这本来就是命运。
我没有怪外公和爹娘,也很认命,那时候,打从心里总觉得我不配去喜欢一个人
……就算喜欢了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又何必妄动情丝。」
「也是,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心里面就真正烙下了妙妙的印记。可
能是桃花山谷?还是你很激动地劝说我来盛国?」女郎的叹气,像呵了一整口的
香风,吴征的唇印了上去,轻轻地吻着:「只记得那天到倪府约着你雨中夜游,
我好想亲一亲你,抱一抱你。那天的妙妙又可爱,又漂亮,又让人心疼。」
「那你为什么没有做。我……多半也不会拒绝你。」
「怕唐突了美人呀,而且,从那一刻起,我就不想你再受委屈,勉勉强强。」
「是妾身的错,妾身补给郎君好么?当时还不情不愿,想起来都好后悔,早
些就干干脆脆地答应了多好……」
「要啊,当然要补。补到我满意为止!」
喷香的樱唇贴了上来,先是轻轻的,小口小口地抿着,再是四片唇瓣层叠在
一起,往往复复地交错。再后便是情浓得化不开,女郎献出香舌任由情郎吸吮品。
两人就像回到那个夜晚,吴征开始心动,倪妙筠也有了异样之心。
也自那一夜之后,两人的情感拍碎了隔阂的那一层纸,一发不可收拾,再也
压抑不住。两人的心开始迅速地贴近,越来越熟识,越来越亲密,越来越难以阻
挡。
吴征一边品尝爱妻的香舌,一边搂着她的纤腰又缓步行走起来。有了吴征的
助力,倪妙筠再不必费尽全力支撑娇躯,且情郎搂着她的纤腰托实,却丝毫不束
缚腰下的隆臀。女郎奋力回吻之时,还能顺应吴征缓步的节奏前后摇摆臀儿,让
幽谷一嘴一嘴地将肉棒吃个尽根而入。
叽咕叽咕的淫靡声与滴滴答答的花汁掉落声,拥吻更热,抽送更重。就像两
人雨中漫步之后,一路相携着前行间相互吸引,情意越来越深。
吴征越行越快,肉棒搅拌着花汁的叽咕叽咕淫靡声被丰臀撞在大腿的啪啪声
盖过!
「唔……好深了……都顶到最里面去了……」倪妙筠似牙酸一样呻吟连连,
又难过又快活,嘴角边却始终带着甜甜笑意。
「还不够里面,妙妙最喜欢的,才能顶得最深!」
「唔……」倪妙筠呼吸顿止一般断了两下气,双眸如水,红唇若血。在伏牛
山一役,两人的心终于再也不能分开,就像现在的大步飞奔,无论肉棒怎么迅猛
地深入抽出,龟菇都卡在洞口的紧窄肉圈处,从未脱出。而吴征所言的顶得最深,
便是在烟波山上的落英缤纷里,两人终于结合在一起!「请……请夫君……顶到
最深的地方来……妾身想要……」
「想要什么?」吴征将女郎放倒在摇椅,跨在肩膀的修长玉腿被他反压而上。
「妾身的穴儿……想吃白斩贵妃鸡……吧……」倪妙筠紧张地抓着吴征的臂
弯,比往日更加的大胆换来的是羞不可抑。在吴征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女郎终于
撑不下去,嘤咛一声闭上了双目。
「爱妻请享用大餐。」吴征伏在倪妙筠耳边轻声道,双手一抓玉腿笔直地叉
开,又见那双如脂粉大片抛洒在峰顶的美乳正盈盈晃动,美不胜收。这双美乳向
来是吴征的心头好,尤其那两片大大的粉晕,即使惊鸿一瞥都有不能把持之感。
吴征遂扎稳了马步俯身而下,一口将整片乳晕全含进嘴里,腰杆一收一挺就是一
记直抵花心的重插!
「啊……」倪妙筠一声尖叫,这一招直上直下的「临坛翠竹」同样是她最为
喜爱,也最有感觉的方式。肉棒像只石锤一样直捣而下,重重杵在花心上,险些
把她的魂魄都震得散了。
吴征并未有半点停顿,既已发,不止不休!从两人拥吻的温存,到一步步地
越加激烈,此刻正是至为关键的最后关头。坚硬若石的肉棒一下又一下,比捣药
还要凶猛剧烈。花肉密如梳齿的幽谷妙处像一只肉脂瓶儿,一下子就被捣出无数
的浆汁。花浆丰沛,片刻间充盈小小的甬道,肉棒塞入时丝发难容,即使幽谷洞
口朝天,花浆还是被挤了出来。紧窄的洞口像被掘出了一眼小喷泉,每次重杵都
要冒出沥沥浆汁。
「杵死了杵死了……花心都要……被捣碎了……呜呜呜……」女郎的声线本
就带着极重的鼻音,浑身舒爽间更加地腻人。更何况美乳还被郎君含在嘴里不停
地重重吸吮,娇嫩的乳肉被吸来吸去,啵啵唧唧的声响丝毫不逊幽谷里被重杵的
响声轻。乳尖粉晕本就是每一个人的敏感带,倪妙筠的粉晕远比常人的要大上许
多,触感之强烈自然也要大上许多。
上下齐攻,被插弄的幽谷虽让倪妙筠有要坏掉的感觉,可花肉却是脉脉含情
黏黏腻腻地缠着肉棒。倪妙筠的美眸睁开,媚光四射,只见郎君像出了闸的猛虎
伏在自己身上,用力地吸吮,狠命地抽插。长腿被压得全然折起,抬高的臀儿让
幽谷由下而上地迎接肉棒的俯冲,每一下都直接命中花心。
「妙妙夹得好紧。」淋漓的香汗,凌乱的长发,胯下的女郎娇弱不堪,只有
团团包裹着自己的幽谷在有力地缠夹。吴征饱尝了口中美味,起身帮倪妙筠拨开
额前的乱发,下身却一刻不停地连连重杵。幽谷里已成了水帘洞泉水漫溢,润得
棒身抽送时快美无比。
「嗯……还要……」热热的肉棒一下下深入体内,仿佛要把一洞媚肉都给烫
得化了。这股火焰一路蔓烧,让人暖融融轻飘飘地爽快如躺云端,又五内俱焚一
样口干舌燥。乳尖的快意忽然顿止,女郎发出声不满的呻吟,藕臂胡乱抓着吴征
又向胸脯上按去。
吴征牙齿轻咬叼着一只乳尖,酥弹的奶儿像糍糕一样随意拉长。舌一卷,两
枚乳尖都没入口中,再重重一吸,两大片粉嫩嫩的诱人乳晕都齐齐被吸了进去。
「不成了不成了……杵坏掉了……吴郎……吴郎……」身心皆畅,无一处不
满足,香汗发得让娇躯都似在发光。女郎两腿一盘一夹,热烈地扭挺着丰臀。穿
梭重杵的肉棒就像掀天的狂潮,喷洒的花蜜一波又是一波,前头的快美刚刚倾泻
而出,后一波又接连袭来。
肉棒上绵密细致的梳齿噬咬随着甜媚的酥啼媚吟一同加力!倪妙筠娇躯剧烈
地颤抖间忽然一僵,大开的花心里蜜汁滚滚而出……吴征发狠般地抽杵,全忘了
嘴里两团香嫩如何地宝贵,只知胡乱地又吸又咬。
「啊……疼……哎呀……呜呜呜……」峰顶玉蕾被啃咬的剧痛刚起,幽谷紧
咬的肉棒猛地一涨,急速律动起来,滚烫的阳精随之喷薄劲射而出!女郎呼疼又
爽的叫声中,双腿死死一夹丰臀悬空,不管娇躯已抖得剧烈发颤,纤腰仍拼了命
地扭磨旋转,像只粉白圆润的小磨盘,要将里头的汁液全数磨出来……
「妙妙?妙妙……」
大口大口的喘息,仍感觉自己像溺了水透不过气。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大
口大口地呼吸,这畅快的滋味却让女郎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情郎在耳边的轻声
呼唤,才让倪妙筠仿佛神魂飘荡于六界的晕乎中略回过神。
「嗯?」
「啊,没有晕过去……」吴征含着爱妻的耳垂,刚才着实有些狠了,生怕倪
妙筠禁不住晕了过去,反为不美。
「没有~~」倪妙筠惬意地缩了缩脖颈,声音越发迷人娇柔道:「就是……一
点点都动不了了……」
「我抱着你,妙妙就歇一歇。」吴征将倪妙筠搂在怀里起身,陷在幽谷里的
肉棒略微软垂,刚大泄特泄的花汁丰沛如溪流,滑滑腻腻,肉棒一下子滑了出来。
原本堵在里面的花汁也像水柱一样哗啦啦地流出一大滩全滴在地上……
「哎呀……好羞人……今天怎么……怎么会这个样子……」倪妙筠四肢痴缠,
埋首在吴征肩头羞不可抑。
「新婚之夜,分外激动些又有什么奇怪?妙妙这个样子可迷人了。」吴征抱
着倪妙筠滚落床帏,看着明媚不可方物的爱妻,又叹息一声道:「就是为夫不太
好。今日才把妙妙娶回家,明日就要远行……总是对你不起。」
「夫君不要这样说。妾身既加入吴府就是吴家的人,来日方长,妾身没有怨
言。」被吴征压在身下,倪妙筠一时想起他背负的艰难,柔情百转道:「就是此
去长安山高路远,又一路艰辛,夫君务必时时念着这一府上下待夫君最亲的人,
万勿冲动行事。」
「爱妻放心。有娘和你陆姐姐与我同行,万无一失。这一趟最差就是无功而
返,我们想走,又有谁能拦得住?」吴征轻松地笑了笑,打消爱妻的疑虑道:「
天下虽大,唯有你们才是我的一切。」
「夫君能这么想就好。可惜妾身不够争气,很多事还不能帮上忙。」
「迟早的事情,妙妙千万不可着急。」
「妾身知道,请夫君不必操心我。」倪妙筠温柔而坚定,吴府上下,接下来
就是她最接近十二品修为,也是最有希望的一人。女郎目光流转,忽而又忸怩起
来道:「夫君……明早……除了赶路……没有旁的事情……吧……」
「明早还能有什么事?只有今晚才忙得很……」爱妻在人前动不动就羞人答
答,今夜新婚又饮了酒,比往日还要大胆许多,居然主动要求。看她双目低垂,
只偶尔一抬片刻间又躲了过去,烟视媚行得娇俏可爱,吴征心头大动,肉棒随之
又挺了起来!
钝尖刚蹭幽谷,便觉一片肥嫩之地居然比平日还要饱满些。吴征一愕,起身
低头一看,只见倪妙筠从他腰间放下的双腿居然止不住地大抖,像扎了三天三夜
的马步一样,两瓣腻白的花唇肉居然已微红泛肿……以女郎精深的武功,又不是
处子初破居然到了这副田地,可见方才杵得有多重多狠。
「是不是很疼?」
「不疼……就是有点麻麻的……」倪妙筠羞赧道,刚才的姿势与力道不堪承
受,丰腴有力的臀股居然无力支撑地发抖,幽谷洞口的嫩肉更是有些麻木的刺痛
感。可女郎并不害怕,心里仍是满满的期待。
「再插真要坏掉啦。」吴征玩味一笑,又有些懊悔先前的过分放纵,使力过
猛。
「可是……夫君明天就要远行,妾身想满足夫君……」两人相伴已久,女郎
知道吴征一次难以满足,何况还是大婚之夜的旖旎情动。虽然一次欢好堪称酣畅
淋漓,总是有些遗憾。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今夜想摘了妙妙的这里。」吴征伸指在臀缝里一
点,满心期盼着看看女郎娇羞不依,面红过耳的美态。
果然倪妙筠的俏脸刷地一下,比大醉之后还要酡红。她局促不安地扭着娇躯,
目光躲躲闪闪,吞吞吐吐道:「那里……那……夫君既有所求,妾身自当……自
当侍奉……」
吴征全没想到她虽羞不可抑,答应得却这般爽快。到底是书香世家自小学习
礼义,嫁入吴府之后便以吴府人与吴征的妻子为约束,就算忸怩不安心如鹿撞,
不碍她应承下来。
吴征又是欣喜,又对倪妙筠的做派怜爱之情大动,强忍着心中的冲动怜惜道
:「若是不喜欢,妙妙不要勉强。我们府上没有什么三从四德,不需要一味迎合。」
「没有……」倪妙筠更加忸怩,躲闪着吴征的目光好几回,见躲不过去,才
无奈说道:「其实……人家听姐妹们私下说起过几回,也想……也想试一试……
总是自己的夫君,没有勉强……」
吴征心中一荡,对错过了府上女眷们的私房话大感遗憾,也不知道她们私下
里都偷偷说了多少有意思的事情。
「那……我们先试一试看喜不喜欢?」
「嗯……从后面来吧……妾身怕受不住……」
「呵呵,你们平常都聊些什么东西,连第一回要从后面来都知道了。」后庭
紧窄,唯有后入的姿势最能放松,也最能承受初破的裂痛。倪妙筠从未试过,若
不是听说哪里懂得那么清楚?
「还不是玦儿,知道人家怕羞,每次人家在的时候,她都要故意说这些给人
家听……」
「可是妙妙听了之后,心里也在偷偷地想!还敢说怕羞……」吴征双手若有
若无地抚在女郎腰际与两肋。
「不要说出来的嘛……」倪妙筠麻痒难耐,扭着娇躯去推吴征道:「好痒,
别挠……」
「那这里呢?」
美乳被把在手里轻轻摩挲,除了麻痒之外,更有一股奇妙的发颤之意。娇躯
仍在扭动,但慢了许多,看上去更像迎合着轻抚慢揉。倪妙筠眯了眯双目,大感
惬意道:「又痒又舒服……夫君……很会摸……」
虽说已准备将后庭禁地献了出来,但吴征向来不急不躁,也从不用强,总会
很耐心地挑逗得女郎情浓欲深,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倪妙筠甚爱这样的循序渐
进,只觉每一刻都是不同的享受。嘴上不敢多说,心中却开始期待被吴征挑逗得
心花怒放之时,后庭小菊被他温柔破开的滋味。
「妙妙全身都香香滑滑,当然要好好地摸。」吴征五指像弹琴一样拂过美乳
尖端,又将整座乳峰把在手里捏了捏。这般温柔的抚摸,一点一点地放下女郎的
紧张,让她细细哼哼地喘息,峰顶那一点小若米珠的玉蕾又挺了起来,鲜红得几
乎透明,美轮美奂。
「这样逗人家……」倪妙筠鼻音浓腻,银牙轻咬唇瓣,不知不觉间玉腿痴缠,
一眯一眯的双眸里媚光四射,俏脸娇美无伦。
吴征恰巧将女郎双乳捧举,那俏脸与两片大大的粉晕交相辉映,不由看得痴
了。好一会儿才道:「谁叫妙妙这样害羞,忍不住就想多欺负几下。」双手一捏
一放,掐下时美乳尖端像吹气球一样圆涨起来,粉晕更加扩散开来,色泽变得血
一样鲜红,艳光四射实在叫人爱不释手。
「嗯……唔……」敏感的奶儿被捏了几下,百般诱人的滋味让倪妙筠不禁发
出几声轻吟,不由藕臂一紧向吴征怀里缩了缩。
浮凸的乳尖恰巧抵向他结实的胸膛。被手掌捏下而涨起的峰顶圆弧,带着大
片大片的乳晕与小小的乳珠蹭在结实的胸肌上,被捏得充血之后更加敏感,又热
又麻异常舒服。倪妙筠的芳心跳得越来越快,鼻尖里又飘来吴征雄烈好闻的男子
气息,不知不觉间连心都痒了起来,幽谷里又有湿润之感。
女郎双颊羞红,美眸一垂一扬,垂时像闭合的珠帘,扬时又像清澈的星光。
那瑶鼻樱唇,真是无一处不美,吴征心神意动向两片朱红唇瓣吻去。
「唔唔……」倪妙筠发出樱唇被封住的闷声,丁香小舌却主动吐了出来渡入
情郎嘴里。嫩嫩的舌肉被品尝,甚至是被吸住了拉长的滋味都美妙非常。吴征还
抓着她的双乳揉捏,腾出拇指对着乳尖的大片粉晕旋转。微肿的花唇不受控制地
张合收缩,似含着摆在洞口的少许龟菇钝尖含吮。一点点刺痛,一点点麻痒直酥
到了心里,芳心软绵绵地,幽谷又吐出丝丝花蜜来。
揉弄双乳的粗糙大手猛然抓了几把,又顺着两肋插入背脊的缝隙,向翘臀摸
去。倪妙筠臀瓣一缩,挺翘而丰满的臀肉将那处即将被侵犯的禁地给含了进去,
像本能地想要护住一样。一瞬间臀瓣绵软与结实兼具,手感绝佳!女郎条件反射
的动作之后,发觉吴征并未鲁莽,而是双掌向外插入两腿之间轻轻分开,来来回
回地抚摸着大腿内侧,幽谷花瓣与翘臀。她睁眼正见吴征带笑的眼睛,不由眯了
眯双目露出难为情之色。但这一下也放下心来,藕臂紧了紧,娇躯放松地合上了
双目,似是再无担忧,只想彻底地享受接下来的一切。
幽谷花瓣的微疼被抚摸间只剩下酥软,不时抓揉臀瓣的大手还腾出两指绕着
腰上的美人涡打转,那麻痒令倪妙筠连扭腰身,不知是躲避还是要迎合。意乱情
迷间,双腿被越分越开,臀瓣再包不住后庭小菊,终于被一指点了上去。
女郎娇躯颤了颤,唇瓣被松开,粉颈又被吻住,顿时没了力气瘫软下来。脖
颈上细嫩的肌肤原本极其敏感,此刻她却全然顾不上,后庭禁地正被轻轻地抚触。
情郎的手指尖圆润而粗糙,点在洞口被紧窄有力的菊蕾死死挡住。吴征并未强行
破关,而是绕着丰富的褶皱打着圈。这一处往日欢好也不是没有被碰过,但今日
已然准备要献了出来,吴征也是志在必得。倪妙筠心中期待又有对未知之事的本
能惊慌,一时间全身麻木,脑子里似乎只剩下这一点的触感,余感皆失!
打着圈圈的手指时轻时重,时快时慢,百般节奏变幻,不变的是那份耐心。
手指始终只在洞口轻揉,那异样难言的感觉持续不停,让倪妙筠急促紧张的呼吸
渐渐平抑,一呼一吸悠长深重,比肩颈后背的按摩还要享受。
「妙妙。」
「嗯……」梦呓一样的声音,倪妙筠偏了偏头,让脖颈更加露出,似乎这份
享受已从一点开始扩散,慢慢延至全身。享受了好一会儿,只觉连心都酥了,才
回神般发觉情郎喊了她一声后再无回应,一时好奇地垂头道:「怎么?唔……」
借着片刻的分神间隙,雏菊略松,指节出乎意料地探入半截。倪妙筠又是本
能地一缩菊蕾,只觉被探入的后庭肌肉热辣辣的。原本干燥的洞口又带着一股湿
润汁液,这汁液冰凉滑腻,不仅将热辣辣的微微刺痛安抚下去,也让紧窄难容的
洞口被撑开时顺畅许多。没有想象中的裂痛,滋味也绝然不坏,女郎不由芳心一
荡满是期待。但一想只不过是一根手指头,可远比不上肉棒的粗大火热,这一探
让自己也明白后庭紧窄非常,肉棒插进来也不知能不能容得下,心头又自惴惴。
「又来偷袭人家……」女郎嘟了嘟香唇,又伸出小舌舔了一圈,紧张与期待
一览无遗。
「这样不是好了许多?先行适应一下待会儿就要好得多。」
「还是有一些些害怕,那里……太小了……」
「这才刚开始,等揉得酥了,用香膏润得透了,为夫再把这朵雏菊摘了去。
妙妙若是害怕,我再耐心些。」
手指蘸着香膏轻揉,比女子平日保养脸蛋肌肤还要细致耐心,务必将每一分
褶皱,每一处肌肤都涂抹得均匀,果然是要润得透了才肯罢手。倪妙筠闭着双目,
细细地体会这与幽谷触感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身心皆畅的亲昵。后庭小菊被异物
侵入后仍然不停地收紧,像雏菊反反复复地含苞至开放。这圆巧的小洞居然像小
嘴嗫喏着小口小口抿着,将食物吞了进去一样。侵犯的手指不需使力,便随着一
收一缩被一点点地吸了进去。
「不是……」倪妙筠忸怩片刻,才含羞带嗔地看着吴征道:「其实……也有
点想要……快点试试……这样的滋味好像……还不错……」
「只消适应了,滋味可不比前面的差。嘿嘿,你不是见过玦儿被探采过么?」
「人家可没她那么浪……她……她上次……叫起来好奇怪……哎呀,那样叫
更羞人了……」言谈间,倪妙筠的鼻翼连连翕合。小菊已吸了一指节进去,坚硬
的指节骨卡在洞口上,菊蕾收缩时死死含住凸起的指节骨,那种胀满的滋味爽快
里更带无限的娇羞。女郎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不同,正像冷月玦一样更加奇怪,
更加高亢尖细,更羞不可抑。
「那要我听过了才知道,谁叫得更浪些。」吴征玩味笑着,轻轻抚触的手指
加了分力开始绕起圈圈,像用骨节充分地按揉密布的褶皱,又像扩启这片紧缩的
至羞之处。
「哪有比这个的……嗯……嗯……」女郎浓腻的鼻音急促而沉重,双眸像打
瞌睡一样,想要睁开偏偏撑不住,想要闭上又有不舍,似是后庭传来的感觉越发
让她感到受用。香膏的冰凉居然已察觉不出来,按揉间已被里面的火热给烧得开
了。滑润润的感觉还在,转圈的手指正混着香膏搅拌着洞穴,麻麻的果然连心儿
都要酥了。
「因为吴府的佳丽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我最爱你们各有各的好,人人不同,
当然要比一比。这才是好情趣。」
倪妙筠虽因羞而想反驳,但吴府里好处正在于此。世上许多人都调教女子,
什么将冷艳的调教成荡妇,将高贵的调教得低贱,往往乐此不疲还引以为豪。唯
独吴征不同,他不勉强府上每一个人,更爱的是她们的本性,从来不会为了一己
之私,就让谁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其实府上的每一位女眷都是吴征心中之爱,
既已爱,又何须改变,何况吴征最不喜的就是作践人。
「啊……」情意大动间后庭又是一缩,又一抹香膏涂在会阴腻腻地滑落,那
冰凉刺激得菊蕾紧紧一缩!
「会疼么?」
「刚开始有一点点,现在不疼了……就怕……怕你进来还是受不住……」
「我觉得不会。」
「嗯?为什么这么说?」倪妙筠听得这句半似夸奖,半似安慰的话,芳心窃
喜又害羞。一根指节嵌在菊蕾里揉来揉去,适应起来比想象的快得多,也没有那
么可怕。
「妙妙的节奏极佳。」指节一转,菊蕾就配合着一缩,指节刚停,菊蕾肌肉
便松弛了些。不仅是女郎心有期待,吴征也对女郎的小妙菊大感兴趣。这绝佳的
节奏感和女郎行步时总是双腿高抬,像仙鹤般优雅曼妙的步伐一样独树一帜。
「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就是不刻意的才好。」吴征将手指轻轻一伸,果然雏菊紧紧收缩
将指节含住,再借着停止不动雏菊放松的机会轻轻一拔,果然立时又是一缩。
「嗯……」略加适应之后初次被进出,虽只轻轻的一小段,娇嫩的菊蕾被一
撑,丰富的褶皱被揉开抚平,滋味奇妙。虽不像幽谷里抽送时的甜蜜,但别有一
番满胀的爽快,感觉之好丝毫不逊色。女郎妙目流转,又似瞌睡时的朦胧。好看
的鼻翼一阵翕合之后,竟然不自觉地拧了拧腰臀。
吴征见爱妻尝到了好滋味,便不住地抽插地手指,抚揉褶皱。不一时女郎娇
喘声起,那妙菊的触感竟然越来越强,连幽谷里都起了呼应,涓涓花汁正涟涟流
出。
「想不想要了?」香膏粘滑,手指律动间发出唧唧啾啾的搅拌声,这朵处子
妙菊已无一处不润滑,无一处不酥软,正等待彻底绽放。
「想!」倪妙筠咬着唇瓣含羞答应,又怯生生地转了个身主动翘起了丰臀,
双腿张如玉扇找了个最放松的角度羞声道:「请夫君享用。」
修长的美腿与挺翘丰满的臀儿,性感得血脉贲张,倪妙筠更罕见地大胆,藕
臂回伸主动掰开臀瓣,将潜藏在幽深沟壑里的妙菊展露出来。只见一朵褶皱密布,
色泽鲜红的雏菊被香膏润得通透发亮,羞羞答答地露出个针尖大小的洞口,含苞
待放。
女郎埋首于床,心儿砰砰直跳。展露的娇嫩似乎一袭凉风吹来都有奇妙的异
感,真不知道被那粗大火热破开时又是怎样的又痛又快。稍候了片刻,只觉自家
掰开臀瓣的双手被粗糙大手给按住了,连娇躯也动弹不得。倪妙筠一颗心跳得更
快,如同在胸腔里擂鼓。可等来的不是圆润坚硬火烫的龟菇,而是冰凉绵软的尖
端。那冰凉一下子钻了进去,旋即又有两片柔软贴了上来一吸,整只菊蕾都被吸
了去……
「夫君……不要这样……不可……」倪妙筠终于明白是什么在侵犯自己,一
时竟觉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她实在没有预料到吴征居然会做这种事,居然肯做
这种事。
「有何不可?你的姐妹们大都尝过了,为何妙妙就不可?」
「不是……呜呜呜……不要这样舔……这……那里……不好……」倪妙筠快
哭了出来,可褶皱被舌尖一圈圈刮过,菊蕾被吸吮的滋味着实美妙难当。而至爱
的情郎不仅毫不嫌弃,还对自己身体的每一分都迷恋喜爱,这种感觉更加让人芳
心如醉。
「好得很呢!」吴征好生舔了一番才起身,这一下提枪上马,已是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冰凉滑润的香膏淋在沟壑间,后庭娇蕊泛起晶莹的光彩。期待已久的龟菇终
于抵了上来,倪妙筠臀儿一颤,只觉龟菇也甚是冰凉,吴征准备十分周全,连肉
棒上都涂满了香膏做润滑之用,尽量减轻那点娇嫩承受的裂痛。龟菇陷在小巧的
圆涡里揉着妙菊,冰凉里又有丝丝热力透了出来,倪妙筠咬着牙关,倒不是疼痛
与紧张,而是凉得雏菊不住收缩,热得那处紧窄又仿佛融化了一般,又凉又热着
实难当。
吴征对准了洞口俯身而下,双臂有力地环抱着美乳,轻轻吻着女郎的耳垂。
倪妙筠轻呼缓吟间,肉棒忽然发力,妙菊立刻起了感应一缩!可钝尖已然突入些
许,这一缩带着极大的吸力,让钝尖揉开了紧窄直钻入洞。
一阵裂痛,女郎尖呼一声,掰着臀瓣的指尖齐齐一紧深掐臀肉,连十根玉趾
都一同扣了起来。这剧烈的痛感只一瞬,龟菇突入极快,转眼间穿过娇嫩的紧窄,
被撑开的菊蕾由此一缩含住了棒身。相比之下,膨起的龟菇比棒身要大了一围,
菊蕾虽仍被勃起的棒身撑得满满的,却让女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最难熬的一刻
已然过去,菊蕾仍有裂痛之感,却比初始的那一下好上了许多不再难熬。妙菊一
收一缩,像吸吮着侵入的肉棒。那火烫烫,热辣辣的触感仿佛烙进了心里,女郎
樱唇轻喘,声甜语媚地娇弱呻吟,尽力放松着菊瓣,感受既痛又欢快的美好。
「妙妙,弄疼你了?」
「夫君的……太大了……刚开始那一下有些吃不住……现在……还好……」
女郎似在啜泣着哭诉,又像在撒娇不已。
「第一回总是要吃些苦头,辛苦娘子。」
「人家没有怪你嘛……夫君待妾身已够好了,没有想象的那么痛……」倪妙
筠话语之间,眉眼渐开。自幼苦修武功在床笫之间也有奇效,健康有力的身子骨
不论耐受力还是对疼痛的适应都远超寻常女子。在情郎温柔的抚慰与言语分心之
下,后庭的裂痛不知不觉间地散去……
大手摩挲着美乳,挑逗唤醒着女郎的情欲,一边感受着肉棒享用的美妙滋味。
火热的温度与箍起一般的紧窄,还有一收一缩的吸吮,每一样都让人流连忘返。
爱妻翘起的臀儿适应得很快,口中曼妙的啼声渐渐变得酥腻婉转,开了的眉眼里
情欲渐浓。
吴征不失时机地沉腰落马,继续钻探深不见底的洞穴。这一插仍是温柔而缓
慢,女郎只觉缩紧的臀眼被破开了,每一分细密的褶皱被拉伸,抚平的感觉都如
此清晰。这娇嫩紧窄之处居然如此敏感,满满地胀着又麻又酥……
这一插直插到了底满贯菊穴,胯骨将臀瓣深深地挤扁再也不能进入半分时,
倪妙筠深深舒了口气。
「还疼么?」
「一点点……」女郎忸怩着道,后庭里的热意仿佛顺着甬道直接传向了全身,
五脏六腑都暖融融的。
「那……舒服么?」
「郎君真的好坏,偏要这样问。」
「娘子不说,我怎么知道爱不爱呀?」
「哼……里面好像没什么感觉……洞……洞口还挺……好的……好麻人……」
「那……我动一下?」
「嗯……」倪妙筠缩了缩肩,终于还是被迫得说出些许心中的感觉,但更羞
人的话还不敢宣之于口。菊蕾被撑开的满胀适应之后,生出一股钻心的麻痒着实
难耐。就像身上的肌肤若是哪里痒了,非得搔一搔不可。后庭亦然,女郎现下便
已忍耐不住,早期盼着能被那根火热的大肉棍好好「搔一搔」。
吴征挺腰一起一落,动作轻柔而缓慢。抽出时倪妙筠像咽喉被堵住了一样哼
声连连,那菊瓣含着肉棒被延展开来,像一张嘟起的小嘴。插入时那火烙一样的
肉棒又烫进了体内,女郎又是一声悠长而满足的呻吟。更妙的是,吴征的肉棒尽
根没入后转动着翻搅,女郎搜肠刮肚一般的苦闷间,那震动传遍了胯间的一切敏
感,连幽谷深处的花心嫩芽都被隔着层薄膜一同搅动。
「吴郎……」倪妙筠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抽送,吴征的精力仿佛无穷无尽,
肉棒的抽送越来越快。女郎向来喜爱直上直下的抽插,深入之感像直插到了肚子
里。女郎曼妙动情的呻吟声中回过螓首,见吴征绷着俊脸大口大口吐着气,显然
也舒适爽快。
「妙妙好像更喜欢慢一些?」
提高了速度的狠插重抽,倪妙筠闭眼蹙眉。轻入缓出时,女郎便眉开眼笑似
是十分受用。倪妙筠自家也发觉了这一点,每当吴征温柔以待,她的叫声便更加
「奇怪些」。女郎羞红着脸道:「嗯,不要太快……更好些……」
吴征见爱妻已无痛感,遂从后搂抱着她侧身而躺,架着她的一条玉腿支开,
缓缓挺耸着腰杆深入浅出。刚刚破开的娇花经不得狂风暴雨的摧残,这样温柔的
轻推缓送则恰如其分,褶皱的每一分变化都清晰而敏感。倪妙筠露出个十分惬意
的笑容,倚在吴征怀里娇声道:「这样很舒服……」
「那就这样揉上一整夜!」
一个揉字精准又旖旎,惊得倪妙筠俏脸绯红,再想以吴征的本事,这样轻缓
地抽插弄上一整夜也不足为奇。女郎哼着舒服着鼻音轻声道:「夫君疼惜,人家
开心得很……嗯……就是……夫君若要出精……就不要再疼惜了……妾身受得住
……」
「那是自然!」
两人卿卿我我,倪妙筠享受被抽推抚平的胀满滋味,吴征则一边品味着紧窄
娇嫩含吮,一边大肆轻薄着爱妻的樱唇美乳。甜甜蜜蜜有一个时辰,连身下的床
单都被花汁润湿了大片。
「呼哧,呼哧。」吴征的气息越来越急,倪妙筠被轻抽缓送多时,已经小泄
了不知多少回,心底也想要一次彻彻底底的释放。
女郎见状柳腰一挺,翘臀一拱,吴征恰巧大力一插尽根而入,倪妙筠尖呼一
声,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翻了个个儿,抽搐着全身一缩。紧窄的菊蕾几乎将肉棒夹
断,吴征大力地抽送,仿佛绵绵细雨下成了瓢泼雷雨,胯骨撞在翘臀上的啪啪声
密密频频。
「呜呜呜……」倪妙筠语带哭音,这姿势恰巧让肉棒前挺,每一下都隔着肉
膜重重抽打在花心上,撞击得花心散了架一样大开。这关键之时,吴征闷吼一声,
一手环抱美乳,一手精准地点在幽谷上方的肉蒂儿捏揉,濒临崩溃的女郎再也忍
不住,菊蕾向闭合的小嘴咬住肉棒,娇花绽放,褶皱尽平!后庭里热乎乎的液体
激射而出反复冲刷着肉壁,花汁从深处喷洒着涓泄而出……
第五章指日誓心可钓金鳌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春宵一刻值千金,新婚夫妇一整夜地腻在一起,卿卿我
我,窃窃私语直到天明。
鸡叫三声,倪妙筠抽搐过后平静下来,抬眼望了望轩窗,迷离妙目里三分不
舍,七分释然。
「妙妙。」吴征心有歉意,略带愧疚地温柔道。
「时辰已到,待妾身服侍夫君起身。」腰肢一扭咕唧声中,被塞了一整晚的
后庭终于不再与吴征胶合在一起。倪妙筠侧着支起上身,哎哟一声惊呼,竟觉酸
胀不已,着实难以起身。
「小心小心。」吴征强忍笑意,害羞女郎一夜癫狂,这要是出门难免双腿开
开,行步姿势让人一眼就看出不妥来。
「哎呀都是你,人家怎么出去见人。」倪妙筠捂着脸羞不可抑,脸上一阵红
一阵白地慌乱不已。
「天可怜见……」吴征震天价地叫起屈来:「分明是你不让我拔出来,非得
插上一整夜,还说这样轻抽缓送的舒服,也不会弄伤……」
「不要说……」倪妙筠赶紧伸手去捂吴征的嘴,昨晚情浓之时婉转承欢,实
在舍不得停下时说的话,这时听来分外地羞人。
吴征在爱妻的手心吻了一口,道:「妙妙就在房里好生歇息。人都道我吴征
轻薄无行贪花好色,新婚之夜呆在房里不出也是情理之中。正好一举两得。」
眼看到了分别之时,倪妙筠心中不舍却不敢误了大事,在吴征怀中腻了腻道
:「妾身祝夫君马到成功!待夫君功成回府,妾身再任由夫君享用。」
「哈哈哈,那你可得养好了!」吴征在爱妻的额头一吻,伸手在乳尖揪了一
把,毅然决然地起身穿上件粗布外袍,背上早就准备好的行囊出门离去。
黎明的天空灰蒙蒙,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吴征隐着身形穿屋走瓦,闪
身进入南城的一座院子里。叩叩叩,三声敲门声过后,屋内传来个苍老的声音道
:「谁呀一大早地扰人清梦。」
「清梦好做,一大早地清醒可不容易。」
房门吱呀打开,一名老者道:「公子,夫人在后院相候。」
吴征穿过堂屋来到后院,只见祝雅瞳,陆菲嫣,栾采晴都准备停当,各自带
了几个包裹坐在凉亭里。
「哟,我还以为日上三竿你才会来呢,想不到你还舍得。」
栾采晴伶牙俐齿,看着吴征一脸揶揄的笑。吴征摊了摊手道:「舍不得呀,
但是不敢耽误大事。」
「轻重分明,拿的起放的下,是个男儿汉。」栾采晴竖起拇指一赞,又媚眼
一飘:「早点办好事情,早些回来疼你的娘子。」
「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着这一趟手到擒来呢……」吴征摇头笑了笑,道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动身吧。」
南城门开的时候,进出城的百姓鱼贯而行,一辆普通的马车就此出了城,一
路向西行去。或许紫陵城中的百姓还在对昨日吴府的婚宴议论纷纷,私下里不免
还要说说紫陵城里出名的美人儿倪妙筠出嫁之后,一夜颠鸾倒凤,不知被折腾成
了什么样。像这样的流言不说上大半个月不会停歇,哪里又有人会想得到,第二
天新郎已经悄悄离去,要到长安城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丘元焕身为绝顶高手中的高手,击败容易,要杀他难,想要全身而退更难,
绝不是栾采晴所言「手到擒来」的玩笑之言。周密的布署,出其不意的袭击,退
去的路线,每一样都要准备得细之又细。祝雅瞳在长安多年强敌环伺,她仍安然
无恙。直到三国会盟,燕国倾举国高手之力,又联合大秦诱吴征为绊才悍然动手,
就这样依然功亏一篑。眼下吴府三大高手齐出,得手的可能性也不到一半。
这一路最先的目标,还是三国交界之处的夷丘城。
路途遥远而艰辛,四人白昼在马车里休息养神,入夜就靠双腿步行。四人均
武功卓绝,半个月后赶到夷丘城时也觉精疲力竭。混进了城池,安东将军管培明
亲自接了他们往幽静处住下。他早几日接到皇帝密旨,但对四人的图谋也一概不
知,只是见到这四位隐匿行踪突然出现,尤其是刚当了新郎官的吴征也在其列,
见惯了大军生死厮杀,血流成河的管培明也不免心惊肉跳。
「管将军,别来无恙。」
「都是托陛下洪福,吴大人,祝侍郎,两位仙子一路辛苦。」
「噗嗤。」栾采晴掩口一笑道:「此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喊我仙子。」
管培明尴尬一笑,问道:「不知吴大人此行……」
「不必多问,我们还要在夷丘住上一段时日。请管将军安排两位向导官,要
日常当差勤勉,有口皆碑,走在大街上到处人面都熟的,我随时要用。另外,拙
性大师半月之内会来,麻烦将军接他来此地汇合。」
「属下照办。」
短暂结束了奔波的日子,终于能有柔软的床铺,舒适的被褥,不需要操心的
衣食。调息打坐,再美美地睡上一整天,补充长途跋涉消耗的精力,第二日起来
四人均神完气足。
吴征在院子里踱着步低头沉思,背着的双手满腹心事里又显老成,实在和他
的年龄不太相符。但在陆菲嫣眼里,这样的吴征已然习惯。不是只有岁月会催人
老,经历一样会让一个人早早地变得持重。这副样子缺了年轻人的活力,但在她
这样年纪的美妇眼里,却格外地心安。
「在想什么?」
吴征从出神中醒悟,回身展颜一笑张开怀抱将陆菲嫣成熟动人的娇躯拥在怀
里道:「在想怎么杀丘元焕。」
「想到了什么?干嘛自己一个人想?」每当吴征遇见困难,心事重重,美妇
总是异常温柔。现在也不用再避忌旁人拿异样的眼光看他们,陆菲嫣任由吴征搂
着,还将娇躯贴得更紧了些道。
「你们难道没有想么?」陆菲嫣成熟动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媚。淡淡的体
香幽幽,吴征深嗅了一口道:「我自己也多动动脑子,然后再把咱们的想法汇在
一起去芜存菁,定下来的方案更加尽善尽美。」
「那你想到什么没有?」祝雅瞳与栾采晴也已醒来,听见说话声纷纷出了房
门。见陆菲嫣与吴征卿卿我我,祝雅瞳微有酸意,扁了扁嘴道。虽然在场的都知
道母子间的秘密,但毕竟还是未公开的隐私,总不能在人前肆无忌惮地卿卿我我。
「娘,公主。」陆菲嫣娇躯缩了缩,本能地想离开些,却被吴征一搂蛇腰不
放。
「还叫公主什么的就见外了。」栾采晴伸了个可爱的懒腰,挑了挑眉毛又一
本正经地道:「如果不介意呢,可以叫我栾仙子。」
「噗嗤。」
「噗嗤。」
「干什么?」栾采晴一瞪媚眼道:「管将军没什么文化都知道要叫人家仙子,
你们叫一声怎么了?」
「呵呵,好好好,栾仙子。」嬉闹了一番,众人心中一松,吴征招呼大家坐
下道:「想到了一些,但是不全面。我和丘元焕只交手过一次,来回也不过十来
招,只有一些体悟。」
「还是从我开始吧。」祝雅瞳伸出三根手指道:「我与他交手了三回,每一
回都不太简单。」
「第一回是我回长安的路上,那时我在盛国修成十二品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
离长安还有五十里左右,和一个蒙面人交手了一场。这个人就是丘元焕,大体是
来印证一下我的武功修为。」
「这事情我知道,是我那皇兄派他去的。」栾采晴接口道:「你跟皇家的恩
恩怨怨太多,修成十二品对他们不是好事。」
「嗯。那一次我们交手了有三百余招,他比我强上一些。丘元焕的武功内外
兼修,无论内功还是外功都刚猛无匹。正面我不是对手,就仗着轻功好和他迂回
游斗。」祝雅瞳回忆着道:「总体而言可算不分胜负,他奈何不了我,我想伤他
也是镜花水月。这三百余招也都没使出压箱底的绝招,互相试探做不得数。」
「你们本就是互相试探不分生死,这一战恐怕未必比我那一回更值得参考。」
吴征点点头道。
「嗯,第二次就是在桃花山。」祝雅瞳说到这里,三人不由齐齐看向栾采晴。
栾采晴难得脸一红,白了祝雅瞳一眼道:「谁让你害我。」
「我没怪你,仙子息怒。」祝雅瞳微微一笑,道:「那一回没有交手,但是
也算比拼了一场。我当时身上带伤,内力损耗大半,丘元焕却是全盛之时。但当
时我有决死之念,他有退却之心,真的动起手来,多半是个同归于尽的结果。」
「栾楚廷也是看出来了,才让丘元焕退走,以免损失一名高手。」吴征也在
现场,猛然悟道:「栾仙子,这不会也在你布的局吧?」
从前不知栾采晴对丘元焕恨之入骨,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局面多半在她计划
与掌控之中,只是没想到栾楚廷居然临时退却而已。
栾采晴翻了翻媚眼,哼道:「都是生死仇敌,让你们拼个你死我活多好。」
「原来如此,栾仙子神机妙算。」祝雅瞳未有讥讽之意,倒有些佩服之心,
能把顶尖儿的两大高手都算了进去,还险些成功,的确了不起。祝雅瞳又道:「
第三回就是在伏牛山。我偷袭占了上风,而且还有正在调息,随时可以相助的菲
菲,气势上我又稳稳压了一头。丘元焕不会在面对两名武功相仿的高手时还有什
么想法,同样有退却之心。这交手三十余招全是进手招数,但是我也没能讨到什
么大便宜。我当时才明白,丘元焕以刚猛凶悍著称,实际他的武功攻守兼备,且
守还在攻之上!」
一席话说得三人脸色都沉了下来。若是战场相逢拼杀起来,己方以三对一,
自可将丘元焕慢慢磨死,但想要暗中刺杀就完全不同,能否成功的关键在于一定
要快。丘元焕如果守得铜墙铁壁,就会增加极多的变数。
「我说了这些,你们知道其中最关键的地方在哪里么?」
「在于决心。」陆菲嫣垂首沉声道:「武功的强弱在十二品高手之间已经不
是那么重要,谁的决心大,谁就占上风。在伏牛山我和他交手五十余招,当时我
也是豁出命去,武功明明有些差距,场面上并不逊色。」
四人一时均沉默下来。说到决心,实力稳占上风的四人实际全然处于劣势。
届时丘元焕背水一战必然拼命,而四人除了栾采晴之外,吴征,祝雅瞳,陆菲嫣
不免瞻前顾后,颇多犹豫。
「这一点我也早就想到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提前制定好方案,然后……不
论发生什么,都按照计划走下去。我们四人相互照应着,不会出什么大篓子。最
怕就是心不齐,有人想进,有人想退,这才是大麻烦。」
「征儿说的不错。」祝雅瞳赞许点头道:「只要心齐,至多是失手了退走,
了不得也就是下回再来。我们实力占优,主动权在我,盲目冒进不可取,心不齐
更不可取。」
说到这里,三人再次齐齐看向栾采晴。执念最深是她,最可能出意外的也是
她,但最了解丘元焕的还是她,此行又缺不了栾采晴。反反复复说了那么多,其
实都为了她。
栾采晴深吸了口气,饱满的胸脯高高涨起,重重地吐出后道:「我听你们的。」
「好!那就这样定下了!我们一起起个誓。」祝雅瞳竖起三指指天道:「我
祝雅瞳对天起誓,若有违今日之约,死于刀剑之下。」
陆菲嫣同样也起了个誓,栾采晴露出恼怒之色愤愤地看着祝雅瞳。见祝雅瞳
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不喜不怒,她恼怒更增,又看向吴征。
吴征朝她点点头道:「这个誓言要有的。事若不谐,我们三人只要想走,怎
么都走得了。栾仙子,这是为你好,望你能体谅。」说罢吴征同样立了誓言。
栾采晴大怒,一掌拍在石桌上,居然拍得桌面龟裂出几道纹路愤愤离去。
三人对视一眼,吴征撇了撇嘴道:「就知道她存了必死之心。」
「其实……我不是对栾公主有什么意见。」陆菲嫣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是
觉得,就我们吴府而言,栾公主只要与我们目的一致都是杀丘元焕便成了。至于
她有什么决断和想法,有了变故她愿意怎么做,我们强求不得,我们吴府……也
没有什么损失。」
「菲菲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征儿肯不肯呢?」祝雅瞳温柔地看着吴征,见
爱子皱眉垂首,沉思不语,不由嫣然一笑。
「我自己去和她谈一谈。」吴征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起身向栾采晴的小屋走
去。
小屋虽不宽敞,却亮堂又透气,但栾采晴背着身怒火未消,香肩起起伏伏,
平白地让人一进来就觉得气闷。吴征关上房门道:「你若是不愿,一早就对我说,
又何必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栾采晴一扭头,一双美眸从香肩缝隙里露出,火气更甚
道:「我应承下的事情,不会反悔。」
「你若是只想着不顾一切也要杀丘元焕,把自己都搭了进去,答应我的事又
该怎么办?」
「呵!有你们三人在,若是肯出全力,我还要担心什么?分明是你们犹犹豫
豫压根就不想办成这件事,还把事情怪到我头上来?」栾采晴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不想?我们四人联手,起码有七成以上的胜算。我们担忧的,不过
是剩下三成的意外若出现了怎么办才好。这不叫犹豫,是准备周全。栾公主,我
知道你恨不得将丘元焕千刀万剐,你的决心更甚于我们没有错,但若一味猛冲猛
打,那不叫决心,叫莽撞。」
「不用你来教训我!七成胜算?何止七成!你们若下定决心非杀丘元焕不可,
便是九成九!这还不叫犹豫?」栾采晴怒道:「你不用担心我反悔,只要丘元焕
死,我还活着,我答应的话绝不反悔!」
「我不想和你争论。」吴征挥了挥手道:「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这样吧,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地回答我,不要带着情绪,只要说心里话。」
「你问!」
「脾气这么大,还能好好地说么?」吴征哭笑不得,摇头道:「先冷静点好
不好?」
「我很冷静!」
「呼……」吴征吐了口气道:「好吧,那你想清楚再回答,我不会再问第二
次。」
「婆婆妈妈!有……话快说。」
「我们杀了丘元焕之后,你的心愿就了了。其实以栾公主的姿色与本事,天
下之大尽可去得,就算留在燕国皇宫里也未必不可。我虽然真心想请公主帮忙,
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更不想为难公主。只想问公主一句话,事成之后,若不论
公主答应我的事情,公主自己最想去哪里?」
「这有什么干系么?」
「有。事关公主是不是必须起誓。」吴征斩钉截铁,绝无可以商量的余地。
「我不是困在皇宫,没有见过外面天地的金丝雀……」栾采晴知道争吵没有
结果,想糊弄过去更不可取,祝雅瞳所言的齐心绝没有错。发了好一通脾气之后
火气也减了些,她靠在椅背上说道:「我逃出皇宫的时候,见过不少东西,也吃
了些苦头。这些年在你府上,走南闯北也走了好几趟。所谓世间美好,其实都是
死物。你的心情好,这些死物就像活过来一样,生动无比。但你的心情不好,山
山水水又能怎么样了?到哪不都差不太多。」
吴征听得略觉心酸,这番话正是栾采晴遍尝人间冷暖之后的感悟。不仅是对
她,对任何人都是一样。有意中人相伴,家门口一条小溪都能玩得尽兴,形单影
只心情低落,就算名山大川看在眼里徒增惆怅而已。
栾采晴继续道:「至于你说的什么回到皇宫,那地方我离开越久,回想起来
就越觉得恶心!我就算死,也不愿再回到那里。锦衣玉食,仆从如云,呵呵,不
过是个大大的牢笼。那地方……我说金丝雀可没有错,那雀儿被关在笼子里,看
着整天的衣食无忧叫旁的雀鸟羡慕,但关着你的人想要你怎么就怎么,不高兴了
弄死你和一只雀鸟没什么分别。也可能是我犯贱,有好好的日子不愿意过,就不
爱束手束脚。」
「这话,从前玦儿也和我说过,你们的意思没有什么分别。」
「你要问我最想去哪里,我还是最想回你府上去。闲暇的时候做些自己的小
事情,不去害人就没人来管我,不用担心会有人平白无故来害我,更不用害怕谁
会强迫我做些不愿意的事情……我说只要杀了丘元焕,你想要什么无有不从,不
是骗你。你应该知道,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些东西有多么重要。」
「谢仙子青眼。」吴征不仅得意,也有些感动,这一句诚心诚意。论身份,
吴府没有比栾采晴更高者,论经历,她的大起大落也不比任何人逊色。能得到她
的认可,实在是一件很值得得意的事情。
「我的心里话都对你说了,可能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我就越发痛恨从前
害我,欺侮我的人。你能不能明白?不杀丘元焕,我实在难消心头之恨!你能不
能体谅我一下?就算帮帮我,我一点都不怕死,实在不成你们把我扔在燕国让我
自生自灭,我不会怪你们!」栾采晴心头执念已深,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哀求。
「好吧,我一定帮你。」
「好极了!」
「你先起个誓。」
「什么?」
「起个誓呀。」吴征笑吟吟地站起来道:「不起誓的话,你就留在这里,我
不会带你去。我们三人去杀丘元焕,同样也有五成的把握。」
「你……」栾采晴被气得不轻,强忍者怒火道:「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想再回吴府,我或许会动摇,毕竟你自己的心意,我也不好勉强
什么。但是你既然还想回来,还喜欢这个家,你就是家里的一份子。」栾采晴还
要争论,吴征竖起一根手指道:「没得商量,而且你的誓言和我们不同,什么死
于刀剑之下,嘿嘿,你发了这个誓可不遂了你愿?不成不成,你得发个……这样,
你发一个若有违今日之约,就被抓回燕国皇宫,日日夜夜受人欺辱的誓。」
吴征大笑,栾采晴气得面色发白,娇躯剧颤,嘶吼着扑上来挥拳就打。
吴征轻轻闪在一边,美妇怒发如狂挥拳全然没有章法,吴征在她后背一点穴
道,将美妇扶在椅子上坐好道:「我们吴府不把家人推进火坑,如果这样我都答
应你,吴府也不值得你肯定。你先不要光顾着生气激动,我这句话绝无商量的余
地,你在这里静一静。先应承了我,再多花点脑子想一想用什么方法将把握再提
高些,不比你光生气的好?」
临走之前,吴征又回身道:「我们一起出来的,就得一起回家,栾仙子别再
怄气了。」
院子里祝雅瞳和陆菲嫣各自伸出双手,又探二指,八根春葱般修长的玉指正
来回交锋,似在探讨着什么。
「说通她了么?」
「当然……没有。」吴征摊了摊手道:「我说要么发个毒誓,要么就不带她
去,让她自己想想清楚。」
祝雅瞳与陆菲嫣齐齐展颜一笑。吴征从前就有一份宽容的爱心,这份爱心并
没有随着他自己变得强大而失去。从不歧视弱者,尊重每一个值得尊重的生命,
这份爱心才是这个独一无二的男子身上最特别的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
「在商量一套武功。」祝雅瞳伸着二指在空中画了两个圈,像一招精妙的武
功道:「想杀丘元焕一定要快,十招之内能杀则杀,杀不得就要准备退路。娘在
想,势必需要一套分进合击之术,才能速胜。」
「丘元焕的武功根基扎实无比,力大无穷,但失之灵活。我们三人优势本就
很大,轻功也都比他好。如果有一套分进合击之术,一击致命并非不可能。」陆
菲嫣抿了抿唇,蹙眉道:「就是我们一定得有好的招式,再配合得天衣无缝才成。」
「说不定十招都不能有!」吴征拍了拍手道:「闹市里全是人,一旦动了手,
长安里的五城兵马司一定快速出兵,皇宫里的大内高手也会火速赶来,拖得久了,
我们脱身很是麻烦。」
「那也先打了再说。看招!」祝雅瞳右手二指一立,微微叉开向吴征攻来,
无论形态还是气势,像极了丘元焕的两仪落。
「我可以缠住他。」吴征同样伸出二指架住,指节微曲,迅捷无伦地勾住祝
雅瞳的二指。
「一鼓作气,叫他没有喘息的余地。」陆菲嫣从旁攻到,一指做剑形,指尖
微颤精妙绝伦,剑光一往无前,招招直指要害。
「我攻其不备。」祝雅瞳右手巧妙地一绕从吴征的手指纠缠间脱了出来。眼
见吴征不依不饶,陆菲嫣身随剑走,美妇亦骈起二指刺斜里一同攻至。
三人分四路交锋!祝雅瞳右手二指遮挡招架忙乱不堪,处于绝对下风。但在
石桌面上不住后退,全取守势尽可支持得住。
「我攻中路,我们三路齐攻!」吴征招式一变,使开「天雷九段」,二指迅
猛直攻祝雅瞳中路!陆菲嫣与祝雅瞳的左手相辅相成,一攻上路一攻下路。顿时
祝雅瞳的右手二指招式大乱遮挡招架不住,险象环生。
挨不到五招,吴征势若风雷当先直进。祝雅瞳右手二指被自家左手与陆菲嫣
绊住再也腾不出手来,眼看就要中招!她招式一变,不顾危机重重的杀招,运力
径点刺斜杀来的陆菲嫣!
眼看得手,祝雅瞳使出不要命的招式来。陆菲嫣一招既出难以退回,咬了咬
银牙,拼着身受重伤,也要将「丘元焕」立毙于剑下。
但在身边的吴征没有这么想,他撤回招式替陆菲嫣挡下杀招。但经此一缓,
祝雅瞳的右手便从重重围困中脱身而出,双方又成了先前的模样。
两边知道再打下去也不过是一般的结局。就算吴征不撤招,陆菲嫣回剑挡架,
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只得暂时罢手。
「有些难办。」祝雅瞳沉吟着道。交手十余招想拿下丘元焕的难度太大。尤
其是对手若拼起命来,再多撑个五十招都不是问题。在长安闹市里交手这么久,
足够燕国高手赶到。
「试试掎角之势如何?」
「也很难。」陆菲嫣摇头道。任何习武之人,背心都是防卫的重中之重。对
十二品高手而言,始终面对敌人更已成了本能,想抢到背心,两边的拉扯都不知
道要多久。
「你们这样商量没用的。」正陷入困境,栾采晴推开房门。看得出她火气未
消,房门被她发力一推,在墙上撞得砰砰作响。
「请栾仙子指教。」祝雅瞳欣然一笑,果然有些皇家秘事非得有她才成。
「我们不在闹市里动手,别说你们三人,就算是六名绝顶高手,也不可能在
十招之内杀死丘元焕!没鸟的阉人有手有脚,打不过还不能跑吗?就算拼着断了
手或是受内伤硬冲出包围圈,你们也拦不住他。」栾采晴没好气地坐下道:「何
况,我不认为你们的杀气就能瞒得过他,在闹市里动手,不如不去。」
「仙子说得有道理,我们正束手无策。」
栾采晴狠狠地瞪了吴征一眼,竖起三指道:「我对天发誓,若有违今日之约,
就被抓回燕国皇宫日日夜夜被人欺辱!」
「栾仙子想通了就好。」吴征居然有种欣慰之感。
「想通个鬼,我没想通!」栾采晴气呼呼的,两片鼻翼一鼓一鼓,余怒不息
寒声道:「形势比人强,你们联手来强迫我,我不得不就范,哼!」
「呵呵,我们吴府偶尔也会做点强迫人的事情,栾仙子见谅。」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啰里啰嗦,婆婆妈妈的。」栾采晴心湖微漾,切齿痛
恨的强迫这回听来虽是气呼呼的,但此刻心中并无愤怒痛恨,反而有些温暖之意。
「丘元焕每日的行踪我们不太清楚,请栾仙子想个妥善的方法。」
「长安之东,璃山百顶,祝雅瞳,你该明白的吧?」
祝雅瞳目露疑问之色,随即柳眉一挑道:「丘元焕有资格进入璃山?」
「有!」
「那可真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璃山位于长安之东,并非崇山峻岭,更像一处高些的丘陵。奇的是层层叠叠,
山峰成群,足有一百余座的小山。自大燕建国之后,璃山便成了皇家的御用之地。
历代的皇子皇孙们,但凡天姿出众有资格修炼《九转玄阳诀》者,都会在璃山修
行,也只能在璃山修行!以免皇室赖以立足的神功泄露出去。
这些皇子皇孙各据山头,修行时互不来往,也互不干涉,燕国皇室代代相传,
像养蛊一样选出新的皇帝,璃山正是养蛊之地。祝雅瞳不是皇族中人,只隐隐约
约知道些传言,也只知璃山只有皇族才能进入。
「先别高兴得太早。」栾采晴冷冷道:「璃山不是只有皇族才能进入,而是
得授《九转玄阳诀》者才能进入。丘元焕练的就是这门功法,他当然可以进去。
这地方,也有好有坏。」
「不在闹市,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不好的是,这地方高手可着实不少
……」
「宫中的大内高手轮流在璃山当差,而且,李瀚漠和戚浩歌你们都认识,我
皇兄有这样的护卫,栾楚廷一样有,历代燕皇都有!平日若无差事,至少会有一
人在璃山修行。」
「栾楚廷的护卫是谁?」
「我没见过,他是储君,储君的护卫也是机密,除了我皇兄还有他自己,登
基之前没人知道。」
「还真是有好有坏。」吴征敲着桌面喃喃道:「但是不管有多少高手,只要
先杀了丘元焕,来再多也留不住我们。这地方,我们有多少时间?」
「闹市里十招的话,璃山大约能有三四十招,周围就会有人陆续前来。只要
不是栾楚廷的护卫赶来,我可以帮你们阻挡片刻,再多个十招的机会。」栾采晴
乜目道:「是不是多了很多?若是四五十招还杀不了他,我看也就算了,早些逃
命的好。京畿重地,被官兵团团围困的话,谁也活不下来。」
「原本五成的机会……」祝雅瞳沉吟道:「加上璃山的地势借助隐藏杀气,
大约再增半成,练好分进合击之术又有半成,五十招取丘元焕性命再多了两成,
我看能有八成胜算。」
「这就够了,八成胜算的事情都不敢做,天底下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机会?」
「够了,全然够了,旁的事情暂且不用去管,我们三人立刻练一套分进合击
之术出来!」祝雅瞳伸出一掌,吴征搭上,陆菲嫣也搭上,栾采晴心不甘情不愿
地也搭了上去,似乎对吴征的「强迫」依然耿耿于怀。
一下子宽裕了许多,山势地形比起闹市也宽阔不少,三人便探讨起先前所言
的掎角之势围攻,封死丘元焕全部退路的阵势来……
这一练就是十来日。管培明的亲兵前来叩响大门道:「吴大人,拙性大师已
入了城,管将军遣属下先来通报一声,将军与拙性大师随后就到。」
「好极了。」
除了杀丘元焕,退路也要准备妥当。燕盛两国交兵之时,祝雅瞳便遣了拙性
悄悄摸去江北,趁两国退军之机兵荒马乱深入燕国。栾广江临死之前将祝家几乎
连根拔起,但祝家身为百年世家大族,自有应对之方,多少还残存了一些。拙性
这一趟正是联络探查这些残存势力,以备将来两国交锋,甚至是盛国进军燕国之
用,不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祝家在各地都有隐秘的宝库。我当家主的时候多少感觉到不妥,就收拢了
心腹,让他们一旦形势不对就叛出祝家,把各地的宝库供出来,或许能留得一条
性命在。不知道现在还能剩下多少?」
「切,你那叫感到不妥?分明是自己作的,知道迟早要出事留的后路!」栾
采晴嗤之以鼻,大大不以为然……
第六章西行故人旧宅萧萧
「大师一路辛苦。」
「见过主人。」拙性风尘仆仆,尚来不及更衣沐浴就赶来汇合。见了吴征失
礼道:「属下这一趟走得不冤。」
「好极了,坐下细说。」吴征精神一振!祝家被燕秦两国皇室联手覆灭,损
失惨重,但这一切也在祝雅瞳预料之中。从她下定决心要与吴征相认,坐上祝家
之主的位置开始,无论是立国还是别的目的,祝家所经历的一切已是必然的下场。
除非当年祝家所有人都死在屠刀下,祝雅瞳提前留下的后手大有用处。
「栾广江当年的圣旨是收缴祝家一切财产,满门鸡犬不留,但是实行起来还
是有所偏差。」拙性喝了口热茶润润喉,掏出一叠书册道:「祝家百余年的资财
不少都藏了起来,除非将整个燕国挖地三尺难以找全。家主的心腹主动供出了一
大批暗藏的资财,栾广江也不好将这些人都杀了,否则谁还肯说出来将功折罪?
就这么的,属下暗中探访,各地大都有些人活了下来。但是也难说,有些人说不
准就此投靠了燕国皇室,成了暗线也有可能。属下不敢造次,没和任何人接触,
只悄悄查明了当年心腹人员的生死后留了份名单,这些人是忠心耿耿还是暗中反
水,一切得等家主来考证。」
翻开书册只见上面记清了姓名,居所之处,家中还有何人等等,记载十分详
细。祝雅瞳微微一笑,对拙性的谨慎十分满意道:「无妨,有名单即可,剩下的
我来做就好。」
祝雅瞳身怀「离幻魔瞳」,当年聆选心腹时也是倚仗这一绝技。被选中者都
知道这一点,除非祝雅瞳身死,一旦叛变迟早要被揪出来,多半还是会严守机密。
「这样的话,我们秘密到长安城更有了把握。一路探访过去,也可制定一条
撤退的路线。」吴征摊开地图,比对着名册上的地点,一一标注了记号。这一趟
出行也带了皇夜枭与扑天雕,这种灵禽太过显眼,贸然在路途中出现极易被人看
见,悄悄摸进长安城可绝对不能骑乘着直接飞过去。四人的身形相貌又太过出众,
沿途极易惹人耳目。
「可将皇夜枭和扑天雕藏在这里,我们得手之后撤退到此,就可乘飞禽离开
燕国。只消没有地面的大军围堵,就算大内高手尽出,我们又有何惧?」祝雅瞳
点着长安东南方的商河城道。
「杨兴昌?」吴征翻了翻名册问道,祝雅瞳专门选定了这里,想是对此人有
十足的把握。
「对!」祝雅瞳笑道:「我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在族中见到他,这个人很有意
思。他很清楚自己的本事有多少,也没有哪方面的天赋特别出众,换句话说,叫
特别的有自知之明。他私下偶尔会接触我,但是从不走得太近。等我懂事了些,
他就立誓要追随我,明面上还是不冷不热,只保持下人对主人的礼节而已。后来
我当了家主之后,就寻了个借口把他赶去商河城做一名很普通的管事。」
「对地位一点要求都没有?」
「没有。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再怎么用功都到不了什么高位,所以他只要银子!
银子也不用太多,够他今后三代花用就行。他自己清楚,如果手上有太多的银子,
他守不住,后人一样没那个本事。」祝雅瞳忆及往昔,有些感慨道:「杨兴昌去
了商河城后,我暗中给了他一大笔银子。他几乎无欲无求,不求富贵,唯求子孙
后代的平安殷实。我信得过他。」
「杨兴昌至少有一点天赋特别出众。」吴征笑了笑道:「很有识人之明,知
道谁才是未来的家主。」
「那也未必,跟了娘就很有好处么?」祝雅瞳叹息着摇摇头,祝家终究是在
她手中导致现在的下场。
吴征不再说话,心中却道:「还不都是因为我。」
「准备得差不多,我们该动身了。」祝雅瞳起身道:「先去西边搞点事情!」
翌日凌晨时分,天光蒙蒙亮,这座荒僻的小院人去楼空。本就没多少人知道
这里有人来过,恢复的平静和往昔也没有不同。等百姓们到了劳作的时辰,才发
现两位在安东将军府当差,每日都会准时在街市上走过,和熟人打打招呼,再带
上一份早点前往府衙的向导官今日没有出现。一件极小的事情,没人在意,也没
有人会为此议论纷纷……
三天过后,成都的皇宫里向无极火急火燎地道:「陛下,夷丘有两名向导官
不见踪影。」
「嗯?」霍永宁的脸色都变了变,吴征在他心头的阴影终日不散,国土东面
边防更是新增了许多布置,为的就是防备吴府高手悄悄潜入大秦。夷丘城里同样
布下了眼线,对一干看似不重要,实则会影响局面的小人物都严加盯防。盛秦两
国接壤之处崇山峻岭,没有向导官极易在山中迷路。眼下忽然有两名精通地理的
向导官消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两日未曾出现,探子野区他们家中看过,不在家。」
霍永宁脸色更加难看,闭目想了想道:「山中的暗哨加紧日夜巡查,一旦有
异立刻来报。另外,修一封国书去长安城,就说吴征已在大秦国入彀,央请燕国
高手共剿之。」
「陛下,臣看燕国高手不会来。」
「难说,栾楚廷对吴征恨之入骨,遣人来看看不奇怪。若不来也就罢了,若
有人来,必是丘元焕与蒯博延齐至。总之,这封书信必要发一发,让他们知道吴
征在川中,他们多少也能办些事。遣族人乘豹羽鵟速速去办!」
「遵旨。」
向无极离去之后,霍永宁靠着龙椅沉思许久,喃喃自语道:「孽畜,你到底
要干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大秦边境风声鹤唳,奏报每日不停。有说在深山里发现行人
的脚印,有说见到巨大的灵禽,哨探头领也分不清真假,只能一股脑儿全都飞报
成都。朝堂暗地里紧张万分的同时,吴征携同三美,已趁着夜色悄然渡过葬天江
向西北进发。
巫溪口坐落于江北向来繁华,经由葬天江船运到此的货物堆积如山,商贩们
由此向关中往来,经年不断。
往年巫溪口的生意,几乎都由祝家把持,这家天下商行最具实力,商贩们与
祝家交易可以免去后续极多的麻烦。祝家给出的价钱也算公道,自然有大量的商
贩乐意与祝家做生意。自从皇室将祝家资财据为己有之后,巫溪口的惯例就此被
打破。
祝家掌控的大量势力瓦解,一时间群雄并起争夺祝家留下的肥肉,来来往往
免不了各种明争暗斗,最终受损的还是些小商小贩。从前的规矩没了,上面神仙
打架,下面凡人遭殃,小商贩们又没有能耐自行组织车队将货物运往各地——往
年这都是祝家一手处理的事情。没奈何,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更多的盘剥。
黎玉书从前为祝家效命了二十多载,凭借精明强干与吃苦耐劳,成了巫溪口
的主事。祝家覆灭之时他原本被收监查办,很多人死在了牢里,不知怎么地他又
给放了出来,还摇身一变,成了巫溪口官府都说得上话的大豪之一。
但是个中的艰难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从前做祝家的主事,这里的生意几乎由他一人说了算。祝家超然的地位,让
地方官员也不敢多说什么。现在自立山头,明面上风风光光,实则没了祝家的根
基,万事都要求人,看人眼色。地方官员从前不敢拿祝家怎么样,祝家向来又把
人情世故照料得很好,逢年过节的礼物都没少,万事皆顺。现在对他黎玉书就没
有这个面子,办一件事情吃卡拿要不说,平日的孝敬自己来做才觉压力巨大。
一想到这里,黎玉书就有些愤愤不平。自从祝雅瞳从江南回到长安之后,祝
家就有风雨飘摇之像,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都能察觉到暗流涌动。之后的事情像是
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沧海桑田,祝雅瞳蛰伏了几年,然后风卷残云般扫平一切障
碍,坐上家主之位。又仅仅过了两年时光,祝家灰飞烟灭……就连祝雅瞳也险些
丧命狼狈逃往盛国。
祝家从前的风光不复存在,死在大牢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黎玉书亲眼所见。
活着的也远没有表面上的光鲜亮丽,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忙碌了一天,黎玉书怀着满心郁闷回了府,这两年多来几乎日日如此。用了
晚膳,黎玉书回到后院。当祝家主事这些年,他也攒下殷实的家底,宅子虽不算
太大,后院里很有几房美妾,也只在这时候,他才有些人上人的感觉。
灯火通明的后院里人声窃窃,黎玉书在四座院落中选了一座。推开院门,小
妾欣喜地迎了他进院,又关上院门。黎玉书慢腾腾地走到天井里坐下,忽觉身后
没了声响。他猛然一个激灵回身,只见小妾被一名英伟男子捉着腰带横提在手里,
双目紧闭生死不知。另有三名女子,站两侧的一个乜目看人,娇躯上下峰峦起伏。
另一个神态温柔,自家目光看去时还笑了一笑,这一笑百媚横生。中间的女子背
对自己,姣好的身段熟悉又陌生,让他不敢确信。
终是见过世面的人,黎玉书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背对他的女子道:「黎玉书。」
黎玉书打了个寒颤,足下发软腾地一声跪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结结巴巴
道:「属下……见……过家主……」
「我已不是你的家主。」祝雅瞳领先,大喇喇地占了天井里的石桌,玉手一
抬向吴征,道:「来见过你的新家主,我的儿子。」
黎玉书膝行向前,一边抬衣袖抹了把满脸大汗,可豆大的汗珠还是不停地渗
出来。他跪在吴征身侧战战兢兢叩首道:「属下黎玉书见过家主。」
「不用多礼。」吴征袍袖一拂,黎玉书叩不下去。他略觉惋惜地笑了笑道:
「没想到我们会来吧。」
一句话包含太多的意思,黎玉书听不出是哪一种,汗如泉涌道:「属下确实
没有想到。」
「这些年可委屈了你。」
「没有。蒙祝夫人青眼有加,属下依照祝夫人的嘱托办事,也没受委屈。」
「这么说,没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属下不知有没有人怀疑。属下只是照祝夫人的吩咐,将祝家暗藏的资财供
出,得以保全己身。这里……巫溪口被查得早,属下供出的时机也早些,朝廷要
做样子给旁人看,属下还能在表面上有些风光。」黎玉书强自镇定,倒是越说越
顺畅。
「说得挺合理,抬起头来吧。」祝雅瞳暗自摇头道。
「属下不敢。」
「哎……」吴征叹了口气,又一拂袍袖。
黎玉书抗不住这股潜劲之力,不由自主地抬头,正对着祝雅瞳那双春湖荡漾
一般的美眸。是夜星月齐辉,黎玉书只觉满天繁星忽然朝自己压了过来,近在眼
前……
「把朝廷找到你,你供出暗库之后的事情都说一说吧。」
「属下供出巫溪口边的三处暗库,被从牢里提了出来,但是也没被放出去。
他们将我软禁在一处庄园,期间还告诉我祝夫人已死的消息……」
「所以你就把我交代你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没有没有,属下死都不敢说,绝不敢说!他们日夜逼迫,属下只好又说出
了几处暗库地点,还供了些家主来往多些的兄弟出来。属下绝不敢吐露半点家主
的重托。」即使脑中一片混沌迷蒙,黎玉书脸上还是露出惊惧之意,可见祝雅瞳
从前的积威已深入神魂。
栾采晴听得撇了撇嘴,道:「某些人当面说起话来软谈丽语,看着婉婉有仪,
换了对其他人可就不是了,看他怕得那个样子。」当年祝雅瞳血洗祝家登上家主
宝座的手段之狠辣,她当然心知肚明。
祝雅瞳朝吴征偏了偏头,含了含胸,缩了缩肩,十分可爱地吐了吐小舌头,
也不向栾采晴多做辩驳,道:「那还算勉强说得过去。之后呢?朝廷又对你做了
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黎玉书一样样地说下去,大都是被放出来之后成了巫溪口的一方豪雄,平日
怎么应付官府,打点巫溪口的生意,欺男霸女之事。前前后后说了足有大半夜,
一直说到了今天。
确认他没有什么事情遗漏,祝雅瞳才朝吴征递了个眼色,甜甜地道:「此人
如何处置,请家主下令。」似乎对前面栾采晴说的话有些心虚,生怕影响了在吴
征心目中一贯的形象,特别讨乖弄巧。
陆菲嫣对他们母子之间的情感了然多时,见到这里还是不由感叹。祝雅瞳爱
子成狂,从长安相见时躲躲藏藏,再到眼下早已亲密无间,这份情感从未有任何
改变。
「听他说了那么多,那小妾也不是什么好人,黎玉书摄于娘的威势不敢多言,
为人靠不住。他享了好些年的福,年纪也不小,差不多够了。」吴征抄起石桌上
的铜制酒壶敲在黎玉书脑后,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黎玉书连呼声都未发出就已晕
去。
吴征又把那小妾提了过来,把铜壶安在她手中,将两人在地上放好,给小妾
弄了些掌掴脚踢的上横,又在院子里弄了些争斗之相。假作小妾触怒了黎玉书,
黎玉书正下毒手时,小妾情急之下用铜壶敲在他后脑,双双晕去。
「走吧,就算不死,他醒来也是个傻子。」内力直击大脑,黎玉书就算侥幸
不死,脑子里也成了一团浆糊。
「家主处置得好。」祝雅瞳跟在吴征身后,还是甜甜道。
翻出了院墙到无人处,吴征忽然回身将祝雅瞳搂进怀里。有力的双臂越缠越
紧,缠得祝雅瞳几乎透不过气来。
「谢谢娘。」
过了巫溪口一路向西北进发,途中又「拜访」了几家从前的故人。有些对祝
雅瞳忠心耿耿,有些就像黎玉书一样,为了保命除了畏惧祝雅瞳之外,卖了不少
祝家的暗线。吴征等人借助忠心耿耿者的商队掩护,一路上隐藏在马车里前行,
随手又处理了那些「叛徒」。为了避免踪迹被追查,还刻意绕了几个圈,拐了几
道大弯,沿途走了近一月,终于抵达商河城。
商河离长安不过百里,路上就算走得慢,两三日也可抵达。吴征见自己有朝
一日,也可像神兵天降一样忽然出现在某个地方,取了某位重要人物的项上人头,
不禁热血沸腾的激动中也有些许紧张。
依着书册里的地址,轻易就找到杨兴昌的住所。几间房的普通小院,一妻一
妾,二子一女,即使已有了几辈子都不用愁的银子,生活还是过得十分低调平实,
吴征暗暗点头。
到了傍晚时分,吴征终于见到这位被祝雅瞳赞誉有加,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杨
兴昌。普普通通的长相,中等个头,不胖不瘦,连穿着都十分简便随意。他推开
房门,就见四人正等在院子里。与此前的人都不同,杨兴昌先是一呆,随即喜出
望外地连滚带爬跪在祝雅瞳面前连连磕头道:「家主,您回来了!」
「杨叔,起来吧。」祝雅瞳以手相扶,道:「你的妻儿都睡得正香,不必担
心。」
杨兴昌随意向屋内看了一眼,道:「谢家主。」
「我不是你的家主了。来见一见你的新主人。」
「这位一定是吴公子!不不不,属下无礼,请家主赎罪。」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身旁还有陆菲嫣与栾采晴两名惊为天人的绝色,
这位杨兴昌居然能正眼都不瞧上一瞧,连吴征都不由有些佩服。而且祝雅瞳随口
一提,他就猜出自己是吴征,不仅是脑子灵活,平日也是念念在心,才能迅速作
出反应。
寒暄过后,祝雅瞳照例用「离幻魔瞳」盘问了一番。果然如她所料,杨兴昌
忠心耿耿,不仅没有做任何损害祝家的事情,还把祝雅瞳的嘱托办得十分漂亮。
他不是祝家在商河的主事,身份不高不低,做不了什么主,照道理不应该知
道祝家的暗库所在。得了祝雅瞳的吩咐后,他回了商河城就暗中布置,制造了几
起私下贪墨暗库的事情,商河祝家几位大管事多多少少都沾了些腥。商河主事惧
怕族中追查,无奈之下,只得将暗库的库房钥匙亲自掌管在手。祝家出事之后,
杨兴昌供出商河主事手中有几串钥匙,日夜不离身,巧妙地把暗库通过商河主事
之手曝了出来。杨兴昌本人固然有功,也算不得大功劳,本身也不是重要人物,
放出来之后依然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不引人注目。
祝雅瞳撤去「离幻魔瞳」,吴征赞道:「杨叔,我娘第一点就赞你有自知之
明,可是在我看来,杨叔是有才不外露啊。」
「家主过奖,属下只是尽力做好每一件事。」
「人会进步的。」吴征与祝雅瞳交换了个眼色,意即杨兴昌就算初始天赋平
平,可每一件事都花费无数心思认真做好,就算天赋所限,也能越来越有能耐。
「不敢,不敢。家主,属下斗胆问一句,家主至此是要……」
「杀丘元焕。」
杨兴昌听言,吓得打了个寒噤,他未修武功,只知丘元焕的武功名震天下,
祝雅瞳虽堪与匹敌,要杀他又谈何容易。何况深入燕国腹地袭杀重臣,没有包天
的胆量哪里做得出来?就算有了胆量,又要怎生通天的本事才能杀死丘元焕,再
安然身退。
「家主要属下做什么,属下绝无怨言。」杨兴昌咬了咬牙,还是跪在地下道
:「属下只有一桩心愿,家主若有余力,还请看在属下忠心不二的份上,能照看
一番妻儿……」
「谁要你去送命了?起来起来。」吴征呵呵笑道:「杨叔准备好做三件事!」
「家主请吩咐。」
「第一件,寻一处隐秘安全之所,藏好皇夜枭与扑天雕!备足鸟儿十日的饮
水与食物。地点除了我们五人,不许再有第六人知道。」
「属下理会得,家主放心,正有合适的所在,共有两处。一处就在商河城,
还有一处在长安城东面。」
「很好。大鸟暂且寄在商河城,等我们探过了长安再做决断。」吴征大喜道
:「第二件事,你安排我们隐秘进入长安城,越不显眼越好。」
「家主,不是属下懒惰,长安城近来防备森严,一切进出人等与车辆都要细
查之后登记在册,属下恐无能为力。」杨兴昌为难道。
「也对,那我们自己想办法就好,这一件不需你做了。第三件,我们离去后,
你立刻收拾细软带着妻儿南下。持我的信物,可去夷丘见管培明将军,或去濡口
见韩铁衣将军,让他们送你去紫陵城,哪条道你走得通就走哪条。或者你别有门
路,直接到紫陵城吴府去求见韩归雁将军也可。报了平安,就在吴府候我回来。
你那些藏起的家财也不必带了,到了紫陵城,我全数再给你就是。」
杨兴昌呆了一呆,大喜道:「谢家主恩典,谢家主恩典。」
留在商河固然也能让杨兴昌了无遗憾,祝雅瞳已全数兑现了她的承诺。但这
里危机四伏,身为祝家旧党,指不定什么时候皇帝一不高兴就会有灭顶之灾。现
在有了好去处,当然是天大的喜事。
「杨叔一片忠心赤诚,应得的,我不会亏待每一个善对祝家的人。」
藏好了大鸟,四人将随身物品大都一同藏下,只带着随身的小包袱趁夜色施
展轻功,徒步向长安奔去。奔至天明,四人又在山坳里藏身,休息到夜间才发足
疾奔赶至长安城。正是日月交辉的黎明时分,守夜的士兵最为困倦,也最是懈怠。
祝雅瞳施展壁虎游墙功攀上城墙哨备,吴征第二,陆菲嫣稍稍帮扶栾采晴,一同
跃过城墙进入城内。
「走,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住。」依杨兴昌所言,长安城戒备森严,客店是绝
对住不得的。祝雅瞳也不敢再去探访旧部,到了这里,万事都要小心谨慎,谁也
信不过。还是栾采晴想了个绝佳的好点子,朝吴征挑了挑眉毛揶揄道:「去你丈
母娘家。」
「玦儿?」吴征一下子想了起来。
栾楚廷从前贪恋冰娃娃的美色,又垂涎天阴门宗门势力的支持,顺手将冷月
玦贪图富贵的母亲况雪莹收入囊中。一来想借冰娃娃生母的亲情收服她,二来也
纳美人取乐,一举两得。不想冷月玦去了一趟成都,从此再不回头,冷家没落已
久,至此彻底破败已成定数。
此后风云变幻,栾楚廷顺利登上帝位,天阴门满门覆灭,况雪莹就算国色天
香,栾楚廷帝王之心又岂是怜香惜玉之人?空有一副皮囊不会得皇帝欢心。冷月
玦与况雪莹母女俩原本亲情就淡薄,冰娃娃对母亲将她当做求富贵的货物心中怀
恨许久。吴征要远行长安,冷月玦想起旧事,终究还有份血缘难以全然割舍,便
私下央吴征若有便宜处,稍稍看顾况雪莹一二。同时又嘱咐绝不可强来,大事要
紧,实在不成给她悄悄留下一笔银两便罢,也算是她幼时养育之恩的交代。
「冷家那个地方早就破败了,我皇兄要对天阴门下手,冷家就注定没有活口。
冷家搬进那所宅子之后一直不顺,宅子也被人视作不祥之地,买得起大宅子的富
贵人家,没个十年八载没人会要那里,也没人会去那里,正好让我们藏身。」栾
采晴看了吴征一眼,道:「我早知这件事,不想让冷丫头伤心,一直没说。这次
回去之后,你可和她说实情了。」
吴征心中略微黯然,但一想这样的结局也并不算坏,冰娃娃伤心过后,也就
断了这份牵挂与念想,顿觉释然。反正有个这样为了富贵什么都敢干的母亲,实
在不算什么好事情。四人趁天光蒙蒙亮,一同掩至冷家大宅。只见朱漆大门的色
彩晦涩暗淡,连刑部贴的封条都掉落了一半。整座宅子都蒙上厚厚的积灰,果然
已不知有多久没人来过。
「仙子见谅。」祝雅瞳一托栾采晴轻飘飘地跃过院墙,加了一人的重量,祝
雅瞳的轻功仍似踏雪无痕,在积灰上连个足印都没留下。
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都觉佩服,各自施展开青云纵,几个起落便入了冷府
的主院。主院身处整座府邸的正中央,四面高墙,从外不能看见。若真有人忽然
前来,他们也必可提前察觉。
到了这里,四人总算松了口大气。冷家因天阴门之故满门不留,这附近的人
烟都少了许多,祝雅瞳不担心被人发觉,与陆菲嫣自顾自找出些尚算新的被褥,
打起井水清洗干净后晾起。美丽的女子原本大都爱洁,要住上一小段日子的地方,
谁也不想与尘土相伴,栾采晴也跟着擦洗打扫起屋子来。
三女不管小院之外,只管整理屋内,吴征鞍前马后地帮着做了些重活,祝雅
瞳便打发他出去道:「女人家的事情,征儿不要管这些,我包袱里有副男子面具,
你戴上了去买些早点,顺便看看城门口的守备。」
「好。」吴征打开祝雅瞳的包裹,只见三五件随身的衣物里居然还有那件淡
粉清莲的旗袍,不由心中一荡。眼下不是胡思乱想之时,吴征忙收敛心神,取出
面具装好,又换了身粗布衣服,低着头闪身出门。
辰时刚过,长安城的大街上已有人来人往。东西二市还像吴征四年前来过一
样早早地热闹非凡,只是满街商铺已没有祝家的影子。
吴征左右张望着前行,配上这副憨厚的面具,像极了前世那个老实巴交的愣
头青。沿街的叫卖声不断,吴征选了家生意最好的,买了些包子馒头蒸馃子,再
带了些清粥小菜,转头向南城门行去。
混在人流中,不一时就见南城门处列着一队兵丁,衣甲鲜明约有百人。此刻
的南城门已都是进出城的人流,但兵丁们并未因人潮拥堵而随意放行,还是一一
盘查登记之后才得通过。
「看来想安然从城门走是不成了,东城那边必然一个样。」吴征还是不停地
边走边东张西望,目光绝不在这些特殊的地方多停留片刻,见状心中暗道。如何
安然撤退也是一大难题,长安城守备如此严密,一旦惊动了人,必然是一场恶战。
正暗自思量间,吴征嘴角一撇暗笑:「瞧瞧,这是谁。」
大将军府就在南城,吴征在此兜了两个圈子,也是算准了时辰丘元焕即将出
府上朝,果然远远地看见了他。刚猛威武的碎月金刚跃上骏马,随从们大声呼喝
着行人让路,威风凛凛。但吴征一想这人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就不由忍不住心
中大笑。
时至今时今日,吴征早已有宗师风度。与丘元焕力拼不落下风,面对费鸿曦
也云淡风轻。此行为杀丘元焕而来,真远远地看见了心中古井不波,和寻常无二。
加上他虽想杀丘元焕,却不像对霍永宁向无极那样切齿痛恨,连杀气也不发出一
丝,全然是个撞见大将军上朝的寻常路人。
丘元焕板着脸,满面虬须无风自动,吴征童心大起,忽然想到,若是大将军
这丛黏上去的虎须被一阵大风刮了下来,长安城的百姓又会怎么看他。抛开这些
促狭的恶意不提,丘元焕的身形落在吴征眼里,便是毫无破绽。即使日常的上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丘元焕深厚的修为赋予他自然而然的戒心,与随之具有的
完美防御之姿。身为十二品高手,吴征一样也有,根本无需刻意。反倒是像吴征
现在装作普通人,才需要刻意摆出些姿态来。而且看着丘元焕在马背上微微起伏,
不知怎地,吴征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自上回燕盛之战后的短短几月,丘元焕的武
功好似又有精进。
武功到了十二品,人力有时而穷,再精进也进步不了太多,但对志在杀死他
的四人而言就绝对不是好事情。本就极难的事情,再难上一分,都会是难以逾越
的山峰。
两人错身而过,吴征转入街角返回冷府。
一来一回,冷府主院从外看来还是个破落院子,屋里却几乎焕然一新!三女
手脚麻利武功又高,半个多时辰就清扫得干干净净,住在里面可比最好的客栈还
要整洁舒适。
「看来我得回商河一趟,把大鸟取来。城门口有兵丁百余,探查极严,杀出
去不是好办法。」一边用着早膳,吴征一边点着地图道:「藏匿大鸟的地点距璃
山不远,我们杀了丘元焕之后立刻飞天遁走才是正途。」
「不妥!」栾采晴立刻质疑道:「我们这里一动手必然惊动左近,皇宫里的
大内高手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我们在空中逃离目标太显眼,大内高手也会携鹰
头鹳,我们甩不脱!皇夜枭与豹羽鵟再威猛,也不能一口气飞回葬天江南岸,迟
早我们要被追下地来。燕军再调动大军在地面堵截,到时候才是大麻烦。」
「有道理。」吴征点头道:「依公主的意思,怎么办才好?」
「这个且再说,你把刚才所见细细与我说清楚,任何一点都不能漏了。」
看栾采晴有些紧张,吴征也不由凝重起来,忙将所见所闻巨细靡遗地说明之
后到:「有什么不对劲?」
「不知道,但是我有些心慌。我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东西……」栾采晴轻轻
拍着脑门道:「从夷丘附近现身,佯作潜入成都,实则掉头北上。沿途联络祝家
残余人等,再到长安城。不该有什么问题,霍永宁一定会把消息最快传来燕国。
他们不可能想得到你年纪轻轻,对霍永宁切齿痛恨,武功大成居然不去报仇会跑
来长安。但是,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妥……」
「栾仙子,你觉得不妥总有个出处吧。是长安城这里与往日有什么不同,还
是旁的什么?」祝雅瞳疑惑地问道。
「本来该有些不同,但是……但是太过符合常理……这就是最大的不妥。祝
雅瞳,你说对不对。」
「对!栾仙子此言,我深以为然。」
吴府坐拥三名十二品高手威震天下,要防备这样一股势力,就不能依常理而
为之。长安城严查城门,城内却和往年大体相似,说到了这一关键之处,吴征与
陆菲嫣二人虽对长安城不熟,也品出味来。
「我看,我们不仅要探长安城,连周边诸县也得去走一走了。这里毕竟是人
家的地盘,我们像瞎子聋子,莫要中了奸计!」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56
第七章飞桥遇仙月上柳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正是春风吹拂,春花浪漫的时节,长安城的春光锦绣成堆,但吴征等四人无
心欣赏游玩。在冷府里呆到夜间,四人又摸黑出了城。
长安为燕国之都,周围辖十三县,百里之外的临潼关更有山川之险,金汤之
固。京都重地,囤兵拱卫不足为奇,同样,谁想在这里闹事,都得好生掂量掂量
如何突破重重包围,就算来得,又怎生才能走得脱。
「可惜雁儿没能来,否则一定能看出些什么来。」吴征有些懊恼。
趁夜色出了长安城,一路马不停蹄,三天之内四人将十三县都暗中走了一遍,
这里原本就有驻军,每一处数量都不算太多,多则三四千,少则一两千,加起来
也有数万之众。吴征的统兵只能还差得很远,看不出端倪。
「不用韩丫头,我就能看出来。」栾采晴凤目眈眈,不停扫视着军营。
「你还懂排兵布阵?」
「不懂。」栾采晴眼眸一眨白了吴征一眼道:「排兵布阵我不会,平日我也
不爱管事,谁又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懂了?」
「愿闻其详。」
「长安常备驻军最少都有二万,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甚大。不能空养,也养不
起。长安也不是边界,这些兵马战时出征,非战时一边操练,一边也要屯田种粮,
蓄养牲畜以自足一部分供给,周边十三县每一地都有军田。」栾采晴指了指军营
不远处的稻田道:「我们在这里看几天,从军士们种地蓄养的动作,就算蛛丝马
迹,也能找出些什么来。排兵布阵我们都不会,想看出大军是否有出兵的迹象,
总可以吧?」
「有理,这里有三千来军吧?」蓝田县是大县,不仅出产美玉,更有肥田处
处,本身就是京都的产粮大县,屯田的驻军也比其他地方要多。吴征左右张望,
道:「我们到那边藏身。」
「不用都在这里,丘元焕不可不盯梢,我想知道他每日上朝下朝的时辰,应
当也有用。」栾采晴乜目一横道:「祝雅瞳,这事情只有你能办好,我没乱说吧?」
「没有,那我回去盯梢丘元焕,你们都小心些。」祝雅瞳似对栾采晴的智慧
与判断十分信任,向吴征点头一笑道:「三日之后,我在冷府等你们回来碰头。」
兵分两路,一路看着军屯,一路看着丘元焕早出晚归,三日之后依约回到冷
府。比起吴征等三人,祝雅瞳明显疲惫很多,一脸倦容。
「先歇一歇?」吴征心中微疼,忽然冒出阵无法遏制的冲动,将祝雅瞳横身
抱起。
祝雅瞳娇躯一阵悸动,俏脸微红低下了头轻声道:「不用,算不得什么。」
「好。」吴征几个大步,将祝雅瞳放在张圆凳上立在她身后,让美妇的背脊
依靠在自家腿上,伸手不轻不重地按揉着香肩。
「切……」栾采晴撇了撇嘴,对两人的没羞没臊大是不以为然。又看祝雅瞳
对人前亲昵的不适与紧张只一瞬,现在只顾靠在吴征身上享受着按揉,双目轻合,
神态十分惬意舒服,实在忍不住不屑出声。
祝雅瞳一只明眸微微裂开瞄了下,得意一笑,对栾采晴的鄙薄不予理睬,只
顾享受。又看陆菲嫣目光温柔静静地注视着母子俩,似乎为他们感到开心,这一
下才羞意又起,忙把眼眸合了起来。
「我们看了三日,屯田的燕军每天劳作的都是同一批人约有千军,另外的两
千军只在营中做些后勤,绝不离开营中半步。照栾仙子的猜测,这两千军跟枕戈
待旦也没甚区别,随时会有军令下达。」吴征按揉的手法绝佳,一会儿以手指捏
揉肩井上的肌肉,一会儿以掌心来回按抚,一会儿又抓着祝雅瞳的大臂,将她的
娇躯微微提起。一边助她放松筋骨,一边将近日所见细细道来。
「丘元焕这几日离府的时辰一模一样,但回来的就一天比一天晚。我远远地
跟着看他进了皇城,又在皇城门口等候,每天入夜才离开皇城回府。没有什么大
事,就算大臣也不会离去得那么晚。」祝雅瞳被按摩得通体舒泰,鼻息柔柔,令
说话声暧昧而诱人。
「那就不必多说了,咱们的行踪没有泄露,但一定被人猜到!」栾采晴十分
不耐不满,情绪也显得十分焦躁,朝祝雅瞳恨声道:「多半就是你那些自作聪明
的笨法子!」
她待丘元焕恨之入骨,眼看大好的机会功亏一篑,也难怪她发脾气。栾采晴
自己也清楚,吴征三人可不会为了杀死丘元焕就去拼命。正像在夷丘成约定的誓
言,这一回机会不好,完全可以下次再来。
「好像是唉,你皇兄还是有本事,倒小看了他。」祝雅瞳起身扭着香肩,转
动柳腰舒动筋骨道:「他一直盯着这些祝家的旧人,栾楚廷也能遵循旧制,察觉
到我们的行踪不奇怪。」
燕国铲除祝家之后,为了尽可能多地收缴祝家的财产,不得不将部分人留了
下来。但栾广江压根不信任这些人,暗中一直有人盯梢。栾广江知道祝雅瞳神通
广大,这些盯梢的人不必注视一举一动,只消做个邻居日常往来,但有不妥都能
及时发现。
吴征等人沿途北上,虽有像杨兴昌一样忠心耿耿者,也有些像黎玉书之流靠
不住,不得不动手除去,一路上也除去了十来个。祝家旧人忽然连连出事,有心
人一定能看得出些端倪来。
栾采晴闻言火气更盛道:「暴露了行踪,现在怎么办?你别惹了大麻烦就推
个干净,总该有个办法吧?」
「机会不好,咱们下回再来也就是了。栾仙子千万别冲动,更莫要忘了自己
的诺言。」祝雅瞳温婉笑着,目露歉意。也难怪栾采晴火气大,她满心的都是杀
丘元焕,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忽然卡了壳,祝雅瞳还是十分理解她的心情。
「哼!」栾采晴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是只知蛮干的
愣头青,知道这一回功亏一篑,心情烦闷,连骂人都骂不出来。
「我倒有不同的想法。」吴征没有理会她们的争执,想明了前因后果就一直
抬头看天,此刻才喃喃道。
「莫不成你要去送命么?」栾采晴没好气地道。
「我倒觉得杀死丘元焕的把握,又多了两成。」吴征出神般自言自语了一会,
才用指节敲了敲额头道:「你们看我这么说对不对。」
「说来听听。」栾采晴心中升起一线希望,是不是这个男子又看到了什么难
以察觉的破绽,有了与众不同的想法。
「我们原本最忌惮丘元焕的是什么?是他骤然遇袭之下拼死一战!计划来计
划去,都是万一负了伤要怎么安然撤退。现在他们既然有了准备,我倒认为丘元
焕拼死一战的念头恐怕没了,最起码没有那份毅然决然的心气!」吴征想了想道
:「我现在最想明白的是,栾楚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会没了?」栾采晴心中有气,祝雅瞳不想与她起争执索性闭口不言,还
是陆菲嫣问道。
「你想想。譬如战场交锋忽遇死敌,唯有拼死一战,狭路相逢勇者胜而已。
那时进退无路,不拼命必死无疑。丘元焕的心气,就和桃花山我娘一样,就算天
王老子来了,也是豁出命去打了再说。」吴征掰着手指头,道:「但是你们看,
其一,栾楚廷既知我们来到燕国,他依然按兵不动,我们祝家的旧部一个个安然
无恙。其二,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有城防布置和往年相同,让我们顺顺当当
地来到长安。其三,看长安周边的布置与丘元焕时时晚归,他们分明在暗中筹备
着对付我们。」
「明知道是圈套,你还想干什么?」栾采晴心情烦躁,听在耳里全觉得是废
话,不耐烦道。
「啧,你先别动怒呀。他们知道我们在长安,却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唯一知
道的一件事情,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一定是丘元焕!」
「不还是废话。」
「所以栾楚廷如果想对付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抛出丘元焕当诱饵。」
「咬上去就死了!」
「不一定。」吴征不去理她的气话,向陆菲嫣道:「丘元焕从无所防备的背
水一战,变成了知晓情形的诱饵,你说,他会不会畏首畏尾,一心求稳。从「拼」
字变成了一个「拖」字?」
「一定会!」陆菲嫣媚目放光,一点就透。
「而且还有一点,这个诱饵不能有异状,更不能有人保护,因为我们的实力
太强,一旦有什么不妥立刻就会发现,绝对不会上他们的钩。」吴征叉开五指缓
缓捏握成拳道:「在我们现身,至援军到来的这段时刻内,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
一个背水一战,而是惴惴不安,一心想拖延时刻保全性命,怀有侥幸之心的丘元
焕。这个机会是不是至少多了两成?」
「这个时刻其实和我们原先预计的不会有差别,想围困我们的大内高手与长
安精兵只能提前做好准备,决不能先行有轻举妄动,该呆在哪儿还是呆在哪儿。
所以在相同的时刻里,我们杀了丘老狗的机会凭空多了两成!」栾采晴在黑暗中
又遇到一线光明,心气平和之后又变成了聪慧的女子,瞬间就想个明明白白:「
但是这些和你说想知道栾楚廷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何干系?」
「燕国上下能指使丘元焕的,唯栾楚廷一人。我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敢
玩那么大,把两朝老臣,国之栋梁的丘元焕轻易丢出来,当个随时可能被吞掉的
鱼饵!」
「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个,那就不需要担心。你只要想一想他从前做的那些
事情,就会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栾采晴想通之后,信心大增,微笑着道。
「别气呼呼的多好。」吴征笑道:「从前的事情啊……我感觉这个人总喜欢
摆弄他手上的东西。」
「怎么摆弄的呢?」聪明的女子未失理智的话,都会极好地扮演自己的角色,
栾采晴更是个中翘楚。
「譬如从前他是太子,目标直指皇位。但是燕国除了皇帝之外地位最高,最
有权势的臣子只能忠于皇帝,他就拉拢天阴门。玦儿被他追得甚紧,但是栾广江
决心要抹除天阴门的时候,他没有二话。天阴门与玦儿都被他随手放弃,以玦儿
的美貌,也不过是他登上皇位的筹码而已。」
「嗯,这是其一。」
「在桃花山上,最后他放了我一马。那时栾广江天年将尽,丘元焕成了他的
筹码。这一张筹码原本可以要了娘和我的性命,但他没有打出来。比起我们娘儿
俩,他还有更大的一局要下注。丘元焕这张王牌不可有损伤,所以他弃了小局,
带着这张王牌去玩他的大局。」
「很好,还有其三吗?」
「暂时没有,但看两次燕盛之战,这人喜欢玩大的。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我就在想,这人骨子里是一个……」
「你说得好,但是不全。不仅是栾楚廷,而是整个栾家历代争帝位的那些皇
子们,更不要说登基的皇帝。他们每一个都是赌徒,十足十的赌徒!狠心肠的人,
本来就喜欢玩大的,也只有赌徒,才会对大场面特别的痴迷。呵呵,他们自以为
为了大场面而生,自以为天生就是赢家,其实,他们只不过是喜欢大场面而已。」
「所以这一回,栾楚廷一定会把丘元焕这张大牌丢出来做诱饵!」吴征握了
握拳头,直勾勾地盯着栾采晴,就等她一个肯定的回复!
「丢一张大牌,再吃了你们三张让他受尽了屈辱的大牌,划算啊。」
「划不划算,得这一局打完了才知道!」吴征举起一只手道:「娘,菲菲,
这一局打不打?我很想打。」
「我也想!论牌面还是论底牌,我们都稳吃,为什么不打?」祝雅瞳也举起
手道:「凭空又多了两成把握还不打,不如回家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不见人,还
谈什么搅动天下风云。」
「我陪你。」陆菲嫣一同举起了手。
栾采晴喜笑颜开,道:「我们该去璃山走一趟了,在哪里伏击最好,还得你
们这些大高手说了算。」
长安之东,骊山百顶。
这一处连片成群的一百余座的山峦,像女子口中秀气的贝齿罗列,堪称长安
城的奇景!山脚的林木苍苍,山腰的鲜花处处,山顶的浅草片片,美如锦绣连绵。
关中一带向来是帝王之资,多少朝代把国都建在长安,璃山也从来都是皇家
的御用园林,一座座离宫行墅远远望去金碧辉煌。燕国以武立国,颇多皇子自幼
修习武功,自此之后,璃山就从皇家游玩解闷的园林,变成皇子们的修行之地。
「嗳,栾仙子,你以前也占山为王,是哪一座啊?」祝雅瞳从前既不觊觎皇
室武学,也没有游览山色的兴致,对这百来座山峦的分布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哪
位皇室宗亲在哪一座山头修炼。
「噗嗤,山贼么?」栾采晴难得地被祝雅瞳逗得一乐,道:「我的在最中央
主峰西面的那一座,早就不知道被分给了谁。」
「一会儿要没事,咱们去看一看,顺便认认人,改天碰见了也好胖揍一顿。
哪里来的腌臜泼才,也敢占栾仙子的山头!」
「得了得了,你有那份闲心去管这些,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杀了丘元焕。」栾
采晴媚目一乜,怪道:「祝雅瞳,你没事来讨好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高兴!」祝雅瞳柳眉一扬,学着栾采晴的口气说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赶紧把嘴闭上悄悄地过去!」
丘元焕修行的山头叫做「秤锤山」,山形像一枚秤砣拔地而起,安稳沉重。
即使在风光秀美的璃山也显独树一帜,十分醒目。
璃山一带向来有羽林军严加看守,非得皇家允可不得接近。但羽林军大都为
防备百姓之用,虽有些高手,又怎防得住吴征等人?四人悄悄摸上秤锤山腰,又
在四周巡了一圈确认无人,栾采晴才在一棵大树上探出头,指着山脚道:「羽林
军的布置和从前没甚么分别,没有加派人手,也没有减人,一切如常。」
「这座山风光倒不错。」秤锤山不仅外观奇特,林木也是郁郁葱葱,将山路
完全掩盖。吴征对这样的地点十分满意,遂领头在林木间纵跃,向山顶探去。
「过了三才洞有一处断崖,断崖的对面就是丘元焕修行之所。」栾采晴点了
点一处天生依三才方位布置的洞穴,又顺路指去。
四人来到断崖前,只见一座飞桥横跨山崖两岸,桥头的石墩上还提了三个大
字「遇仙桥」。
「遇仙桥?丘元焕在这里遇见你们三位仙子,也算今生不虚。」吴征轻声说
道,忽然远望的目光一眯。
桥对面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七亩地大小的峰顶建了一座小院,院外生长着
大片的青草地。远远望去,小院七八间木屋,隐隐约约似有诵经之声传来。
「有人。」祝雅瞳打了个手势,吩咐吴征在原地保护好栾采晴,她与陆菲嫣
一同前往一探。
二女闪身潜入飞桥下,拉着锁紧桥面的藤条一荡,两个起落便跃至对岸,攀
着崖壁施展壁虎游墙功,绕过山崖向院落后方爬去。
「为什么这里会有人!」栾采晴低声咬牙切齿道。绝佳的战场忽然有了身份
不明的人,凭空又多了许多的变数。她耳目不及三人敏锐,不由心头惴惴不安。
「你先别紧张,这个人……中气不足,好像不会武功。」吴征与她一同掩在
树枝上,见她心火冒起时酥胸起起伏伏,忙转过头不敢再看,道:「我没有听到
还有旁人。」
「可千万不要横生什么枝节。」栾采晴没注意到吴征的目光,只锁着黛眉远
远看着山崖对岸,粉拳都捏在了一起。
「实在不成,我们把这个人杀了,就占了此地等丘元焕来自投罗网,不会有
什么变故。」见栾采晴依然板着脸,吴征道:「患得患失,做什么事都是大忌…
…」
「我知道,可我沉不住气!」
吴征一时默然。当一个人经历过苦楚而憎恨愤怒,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劝她
要放下这份仇恨之心。
「唉……」栾采晴叹了口气,一时激动之下竟满身香汗,她抹了一把额间汗
珠低声道:「我急归急,不会误了大事。这份自控之能还是有的,你放心。」
祝雅瞳与陆菲嫣攀着山崖绕行。崖壁上孤零零地挂着几棵小树之外,满是被
春雨浸透了土石之后长出的青苔,湿滑难行。二女武功卓绝也不敢有丁点掉以轻
心,施展全力攀紧了崖壁。祝雅瞳当先来到山弯,侧耳倾听一阵,再探头一看确
认无人,回眸向陆菲嫣使了个眼色,示意继续前行。这一回眸间只见陆菲嫣攀爬
的姿势特异,手脚掌面都生出一股吸力贴在崖壁上。屈身弯膝的动作,让臀儿高
高撅起,丰美若去皮后曲线圆隆,饱蕴浆汁的水梨。
祝雅瞳嫣然一笑。陆菲嫣的花容月貌与姣好身段足以魅惑人间,难怪爱子会
对她如此着迷。
绕到山崖背后,小院的一面院墙正建在崖边。二女一同施展绝顶轻功,轻盈
地落在院内。诵经之声更加清晰,诵经者声音软弱中气不足,只是诵得十分虔诚。
但见祝雅瞳目光一凝,露出思索回忆之色,片刻后满面诧异。
「有不妥么?」
「没有,我们去看看,这里没有旁人。」祝雅瞳打着手势,朝声音传来的堂
屋走去。
丘元焕修行的院落布置倒简单,也没有仆从闲杂。陆菲嫣东张西望地戒备,
目光游移间见祝雅瞳越来越是惊喜,想是遇见了熟人。转过屋角,院落中香烟缭
绕,竟然特地设了一座佛堂。诵经人敲着木鱼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
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祝雅瞳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待诵经人诵完了整篇佛经,才低声道:「《波
若波罗密多心经》,屈师妹,竟然是你。」
佛堂里「啊」地一声惊呼,诵经人快步奔跑揭开房门,见了祝雅瞳不可置信,
片刻后回过神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二师姐是魂魄来见我,有事要嘱托
我么?」
「什么呀。」祝雅瞳目泛泪花,又失声而笑道:「我活得好端端的,你在胡
言乱语什么。」
陆菲嫣看这落发修行的女尼相貌平凡,又与祝雅瞳师姐妹相称,暗道:「传
说天阴门里有一位弟子叫屈千竹,一贯潜心修行,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也几乎没
有人见过。难道就是她?」
「当……当真……」屈千竹手臂一颤,不可置信地伸臂握住祝雅瞳的手,只
觉触手温莹,脂滑腻人,颤声道:「二师姐,你,你还在世。」
「是丘元焕骗了你?」佛堂里不仅有参佛的一应物事,还有笔墨纸砚与大叠
写满了字迹的纸页。祝雅瞳想明前因后果,微笑道:「不仅我在世,掌门师姐也
在,还有妙筠,玦儿都在。盛国的烟波山上,还重建了天阴门,和从前的山门一
模一样。」
「掌门师姐……妙筠……和玦儿……都还在。」屈千竹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还重建了天阴门……」
「是啊……天阴门还在。」祝雅瞳心中感怀,向陆菲嫣道:「去让他们俩过
来吧,别等得担心了。」
陆菲嫣奔出院落,远远招呼吴征与栾采晴过了遇仙桥,沿途把情况大略说了
说。三人返回院落与屈千竹见了礼,吴征道:「原来是屈前辈,之前常听柔掌门
说起你。」嘴角抽了抽,心中又暗道:「既然遇见了,肯定得把她带回去,这下
可好,多了这么一位,不知道惜儿和妙妙要怎么和她说……」
「谢吴公子大恩。」
屈千竹想要行跪礼,被吴征一把拉住道:「不必多礼,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待,
屈前辈为什么在这里?」
「说来有些话长……」屈千竹露出哀戚之色,道:「掌门师姐奉旨前往凉州,
参与三国会盟。过了半个月,就来了五六千的官兵将山门团团围住。当先的将领
宣读圣旨,说天阴门犯上作乱,有谋反之罪……师门中人拼死护教,又哪能抵挡
得了数千的官兵?」
「你……也动手了?」
「小妹不愿杀人,刚开始还能以制服为主,后来打得激烈,小妹气力大损,
实在拿捏不了分寸,也杀伤了好些官军。」屈千竹苦笑一声,抹了把眼泪道:「
门人死的死伤的伤……我力尽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在这里,已经武功全失。有个
长相阴郁的男子看守了我几日,丘元焕便来了。」
「他骗你说咱们天阴门已经覆灭,包括掌门师姐和我?」
「是,我虽没和他说话,但是看这阵仗心里已经信了他。」屈千竹道:「一
直到今日,都是他在说,我没与他说过一句话。」
「丘元焕敢违抗圣旨,呵呵,贪心不足。」祝雅瞳看了看堆积在书桌上写满
密密麻麻字迹的纸页道:「这些也是他让你写的?」
「嗯,他说暗中救了我,就为了这些。」屈千竹叹了口气道:「我以为师门
已毁,列祖列宗的心血结晶荡然无存。他对我说,留着我的性命,为宗门计,我
也该把天阴门的典籍都默出来。只要典籍还留存着,天阴门之学终究还能保留,
就有流传下去的希望。他还说,今后若有机会,会把这些典籍重新发扬光大。我
虽不信他所说,但我负责看守藏经阁,对诸般典籍都了然于胸,若天阴门之学从
我手中断绝,我就是门派最大的罪人。」
「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祝雅瞳温柔笑道,见两年多的时光,屈千竹比从前
老态许多,心中不忍道:「丘元焕是覆灭咱们天阴门的元凶之一,他想长枝派独
领群伦,天阴门的累累血债和他有关。我们这一趟来,就是为了杀他!」
「二师姐,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些年小妹一概不知。二师姐说的话,我信。
但是丘元焕武功卓绝,想杀他不是易事。我看吴公子和陆仙子的武功也高的很,
比栾公主的还要高些。小妹帮不上忙,只能祈祝上天保佑二师姐心想事成。」
「不用你帮忙,我都计较定了的,安心。」
「二师姐,你们准备在哪里动手?」
「我看这里就很不错。」
院落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草地,晚春时节正长得茂盛,好像一大片绿毯子。
秤锤山山势险峻,地处偏僻,正是动手的好地方。五人一同行出院落,看着这片
宽阔的战场,祝雅瞳道:「秤锤山丘元焕比我们熟悉地利得多,山路上哪里易藏
身,哪里能伏击,他早就了然于胸,半道袭击不是好主意。唯独这里,地势广阔,
一览无余,地利全无,从地利一项说,对我们双方都最公平。对了,屈师妹。」
「怎么?」
「丘元焕把你藏在这里的事情,还有人知道么?平日饮食起居都是怎生照料
的?」
「只有个仆从每十日会来送些粮米果蔬,再到山腰挑来泉水装满水缸。饮食
起居我都是自行打理。平日也没人看着我,我没了武功不敢现身,哪里都去不了。
他每回来都是自行修炼,走时再把我写好的典籍一同带回。」
「多久会来一次?」
「不定,少则三五日,多则十余日。有时长久不来,想是朝中有事务吧。」
「甚好!」祝雅瞳与吴征相识一眼,齐声大笑道:「丘元焕私自将你软禁在
这里,违抗圣旨的事情,自不敢让旁人知晓。栾仙子,你说,他敢对栾楚廷说么?」
「敢啊,当然敢,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说出来的话,栾楚廷一定马上要
了他的命!」栾采晴冷笑一声道:「违抗圣旨这么大的事,栾家可从来不会顾念
什么旧情,也不会管你有没有苦衷。」
「所以丘元焕作茧自缚,他还是要来这里,就算他猜到我们会在这里等他,
修行地可能成了殒命之所,他还是要乖乖地来!」
「不错,就算他猜得到,依栾楚廷一切如常的布置,他还是要乖乖地来。」
栾采晴想了想道:「丘元焕近日必来!这一路必然疑神疑鬼,我看不如……再隔
些日子,让他们再忙活一段?」
「好主意,一回两回三回的,就算丘元焕始终警惕,那些不明所以的大内高
手与羽林军必然懈怠,我们的成功几率又要高上许多。」
「当然是好主意。就是……不知道屈师太能不能严守秘密?」
「我从不与他说话,他来,我就去诵经,他走之后,我就默写经文,回回如
此,不需做什么伪。」屈千竹为人老实没有什么心眼,但一点都不笨,对自己的
禅定功夫也有绝对的信心。
「这便成了!我们好好歇上二十日,待夏初再来,岂不甚好?」
「屈师妹,你在这里再委屈些时日,待大事办完,我们一同回盛国去见掌门
师姐。」
「阿弥陀佛,观自在菩萨保佑,小妹……着实想念掌门师姐。」
离开了秤锤山,借夜色掩护摸回冷府,暗夜里不敢掌灯,四人就在院落中借
着星光围坐。
「四个人想走都不容易,现在还多个不会武功的屈千竹,你们还真能惹麻烦。」
「我们府上是这样。」祝雅瞳傲然一挺胸,又道:「我们的计划可以定下了。
我的皇夜枭更大些的,多驮一个人还能扛一扛,屈师妹就我来带吧。」
「恩。」论武功祝雅瞳最高,皇夜枭也比扑天雕强健许多,吴征也不争执,
道:「既然把战场定在秤锤山,我觉得把大鸟藏在左近,得手后立刻高飞而走没
有问题,就是怎么走,得变一变。」
「分散走。」陆菲嫣道:「栾楚廷既然做足了准备,巴不得我们团在一处,
他好聚而歼之。我们四散而走,追击的大内高手与地面的羽林军也只能分散,脱
身还更容易些。」
「那我带着屈师妹向西。」出了长安往西,就是燕秦两国的交界地带,关隘
林立,但秦岭延绵八百里,也是极佳的藏身之所。祝雅瞳选择这一条路线并非逞
能,而是十分保守了。
「我向东走。」陆菲嫣瞥了吴征一眼,道:「走时我殿后,尽力多引些追兵。
待甩脱他们后我再折而往南接应你们。」
「我和栾仙子就走南面吧。」吴征揽下另一重任,又提醒道:「菲菲向东千
万不要太远,蒯博延驻军于南阳一带,与铁衣隔江对峙,万一把他引了来,麻烦
可就大了。」
「我知道,我会带他们在洛水左近兜圈子。」陆菲嫣妩媚一笑道:「追兵被
我们分散开来,其实不算太难对付。」
「好!那便定下了。还有二十来日,我们再用一用功,把分进合击之术反复
演练!」吴征目光一转,声调变得低沉道:「我们三人心意相通,必然叫丘元焕
无处遁逃!」
接下来的十余日时光,吴征与祝雅瞳,陆菲嫣三人勤加修习合击之术。吴征
偶尔出门采买食物之外,四人均再不现身。连栾采晴都把自己闷在屋中修行,战
力能增一分是一分,以备不时之需。
修行甚是顺畅,三人都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天资悟性无一不佳,不多日就
把合击之术练得天衣无缝。眼看着上秤锤山埋伏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一套武功却
越来越不顺。不仅没有进步,反而在配合之时频频出错,似乎面对丘元焕这样的
强敌,随着日子的临近,三人的心态都有些不安与焦躁。
「太岳三青峰!」
祝雅瞳轻叱一声,「魔眼」与「鎏虹」齐至,向最中央的「昆吾剑」汇去。
「铛」的一声,剑锋触在一起发出剑鸣之声,嗡嗡嗡地余势不尽,足见三人内力
之深厚。
「嗨……又是这样……」祝雅瞳叹了口气,将鎏虹抛下道:「不练了,有些
饿了。」
这一招原本要三剑的剑尖汇聚于一点,三大高手合力,天下间无人可挡,后
续更有数十种变招。以三人的武功,初时轻松做到,但近日却越发难以成功,不
是吴征慢了,就是祝雅瞳急了,要不就是陆菲嫣剑势太强,不能融于一体。三剑
的威力互相抵消,原本的杀招大打折扣,也难怪祝雅瞳发了脾气。
「我们的心情都有些乱,再这么练下去,不进反退,不如歇两天。」陆菲嫣
也有些无奈,欲速而不达,再练下去可把信心都给练没了。
时近黄昏,三人一同用了些晚餐,谈谈笑笑,心情倒松快了许多。只觉连日
来的紧张让身心俱疲,这一刻竟然惬意无比。
祝雅瞳在浴桶里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心神俱爽,再回到小院时,只见吴征
目光灼灼,像要把人囫囵吞下去一样。祝雅瞳俏脸一红,一丝暧昧的情愫同时升
起。正旖旎间,陆菲嫣持着一面方巾,偏着螓首边走边揩抹着湿漉漉的长发。佳
人新浴,似芙蓉出水,梨花带雨,二女目光一对,只觉对方身上衣衫轻飘飘地若
有若无,月光的清辉下,薄薄的轻纱遮挡不住,透出内里如玉般幽幽光彩的肌肤
来。
吴征直勾勾地看着她们走近,一手揽着陆菲嫣的蛇腰,一手拉住祝雅瞳的柔
荑道:「我们总是练不成,是不是……该更加亲密无间些,才好心心相映?」
「嘤咛。」陆菲嫣娇啼一声,足下发软倒在吴征怀里。
祝雅瞳柔荑一紧,心头悸动像无数的蚂蚁爬向全身,螓首一低倚在吴征肩头
……
第八章如星如月百媚千娇
春末夏初的夜晚,微风温凉,交贴的肌肤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又绝不嫌燥
热。
女子动情时身上淡淡的幽香,一时竟盖过了男子身上浓烈的体息。
经验丰富的吴征,只觉自己仿佛成了初尝情欲的少年,呼吸烈烈。久历情事
的陆菲嫣,仿佛回到了吴府的那个夜晚,满心紧张。早已习惯了与爱子行禁忌之
事的祝雅瞳,更是背脊都冒出寒意。
一向香软的陆菲嫣,娇躯发僵,吴征在她耳边轻声道:「为何吓成这样?」
「我……我……」低垂的睫帘下方,美眸流转,任有千百条理由,又哪有一
个字能吐的出口。可紧张得发僵的肌肤之下,一颗心几乎前所未有地滚烫火热。
虽已猜到祝雅瞳与吴征母子俩之间的私密,但亲眼见祝雅瞳和自己一样,乖
乖顺顺地倚在吴征身上,温柔若妻。不知怎么的,一颗心砰砰大跳,分明窘迫非
常,却又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想加入二人之间。
「谢谢你!」祝雅瞳轻声道。
母子俩的复杂情意,陆菲嫣早早知晓。身为吴府内宅之主,也从未置身事外。
虽是不久前才表露出要帮助母子俩的心思,背后已不知为这事动过多少脑筋,费
了多少心思。若不是有了思路,也多少有了些把握,陆菲嫣断然不敢说要帮忙,
唯恐越帮越忙。至于要求祝雅瞳与吴征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则是已有成竹在胸的
明证。
「我也是当母亲的人,有些感情还是懂一些的。」陆菲嫣抬起眼眸与祝雅瞳
对视,目光真诚,又有些羡慕。
「我都还记得娘第一次来吴府,菲菲又急又气,差点把我吸干……」
「不许胡说!」陆菲嫣大急,一把捂住吴征的嘴,俏面满是羞红。
「嘻嘻,吴郎可没有胡说,人家都听见了。」祝雅瞳曼声道:「你和旁的女
人在一起还要动歪脑筋,我不高兴,我就是不高兴……」
「哎呀,你们,你们……」
「我才是最好的!即使有雁儿,以后还有别的女人,我还是最好的!」祝雅
瞳不依不饶,那不容置疑,傲然间带些慌张与撒娇的语气和当日陆菲嫣几乎一模
一样,模仿得惟妙惟肖。与吴征相恋之后,陆菲嫣终于找到个温暖的港湾,不免
患得患失,最担忧的也是这位姿色容貌,乃至年龄都相当的女子会抢走吴征,让
自己又落得孤孤单单的下场。这些旧事重提起来,大是有趣。
「我们在吴府荒唐的前前后后,所有的一切早被看光啦……」吴征又是无奈,
又是满心期望。
果然陆菲嫣双眸一眯,脸颊的嫩肉颤了颤,鼻翼可爱地一鼓一鼓,又是好笑
又是害羞道:「怎么……这样偷看……」
「没有故意呀。我到了成都,原本就是看着宝贝儿子。哪里想得到征儿对一
个美妇人情有独钟,想尽了一切办法都要帮她,疼爱她,恰巧就看见了……」祝
雅瞳揶揄间又感怀道:「当时我就想呀,征儿待这个女子这般好。她要是敢对不
起征儿,我饶不了她。现在我就想,谁要是敢欺负菲菲,我同样饶不了他!」
「好不好看?」
谁也没想到吴征会这样问,陆菲嫣嘤咛一声,头埋得更深了。祝雅瞳白了吴
征一眼,咬着唇瓣羞道:「好看。你们两个人欢好美极了。我当时就老想着,如
果我是菲菲该有多好,如果我和你们在一起,又会是怎么一副光景……」
从前说出或是惊世骇俗之语,到了今日,三人又有谁不明白?祝雅瞳待吴征
的爱早已超脱了一切世间的教条。
吴征携着两位美妇的柔荑向堂屋缓缓走去道:「娘为了孩儿辛劳了那么些年,
但有心愿,孩儿自当倾力。是不是,菲菲!」
冷府曾有过繁华,堂屋也甚是宽敞,两进的屋子一应俱全,经过三女精心打
扫之后,比最好的客栈还要整洁舒适。吴征掩上了房门,这里就暂时成了三人的
小世界。也似乎行了几步路,陆菲嫣芳心稍安,眼帘一垂一展,轻声道:「没有
娘……我也没有这么好的郎君,当然了……」
祝雅瞳与陆菲嫣相差不到一岁,这一声娘比猫儿叫还要小声。陆菲嫣与吴征
相恋多年,罕有地觉得羞中带耻,平日与吴征的自然而然,展露在祝雅瞳面前时
全都不见了。脑子里往日的一幕幕转得飞快,与吴征初回的半哄半骗半迫,之后
被他偷去了芳心的泥足深陷,再到后来安安心心地住在吴府,默默地成了吴征的
女人。这些还好,一想起初次的狂乱,多日疗伤的半推半就,还有对祝雅瞳来到
吴府醋意大升的主动献媚……至于武功恢复斩杀戴宗昌后,激动到难以自己,不
仅写了封热辣辣的情信,还早早裸了娇躯躲在房梁上,吴征一回来就扑进他怀里
……
这些旧事难以自制地想起来,若是一幕幕都落在祝雅瞳的眼里,真是羞死个
人……
任你武功盖世,智慧超绝,被婆婆看去了与郎君亲热的样子,一样要羞不可
抑。
足不停步,吴征一直走到床帏边,拉着二女一左一右地坐在床沿。一手揽腰
一手搂肩,两只一样豪硕,触感又略有不同的奶儿贴在胸膛上,一只饱实丰沉,
一只极致绵软,其香艳无比令吴征恍惚间有些失神。夜里藏在冷府从不敢掌灯,
但月光洒落窗棱,银辉满地,仿佛置身于梦境。吴征心愿将偿,也觉这是一场梦
境。
「你着急干什么?」像在数落丈夫的小妻子,祝雅瞳锤着吴征的胸口连声埋
怨。
吴征眼珠一转,才见不安的不仅是陆菲嫣,还有祝雅瞳。那双倒映着银色月
光的眼眸,正泛着清湖一样的盈盈波光。眼眸的深处,暗藏着羞涩与柔肠百转的
期待与不安,正像湖面之下的暗流涌动。
相对于陆菲嫣的羞涩,祝雅瞳一样也有。相似的年纪,相似的美貌,更何况
母子之间的禁忌还要被人看得精精光光,祝雅瞳的羞意比之陆菲嫣更甚。只是她
强自镇定故作矜持,没像陆菲嫣一样心乱如麻。
「我还能坐在这里,已经是有极大的耐心了。」吴征哭笑不得,怀中的两位
美妇均是绝色中的绝色,换了谁来不是急吼吼地扑倒?也就吴征知道若是不管不
顾地强来,两位美妇多半也就半推半就顺从了他。但这一夜时光,难免就有许多
遗憾与不美满。
果然倚在胸口的陆菲嫣转了转螓首厮磨着胸膛,祝雅瞳也咬了咬唇瓣,羞意
中也透出满意之色。记忆是件奇妙的东西,发生了就难以忘怀,也再不能改变。
吴征所追求的第一次完美,每一位女子都会芳心可可。
吴征深深吸口气,满腔的幽香惬意无比。陆菲嫣圆秀的香肩,祝雅瞳腴润的
柳腰,一时间又更加香软许多。三人保持着搂抱的姿势一同缓缓躺倒,吴征左看
看,右看看,二女的如花娇颜,成熟动人的娇躯,含娇泛媚的美态,仿佛春日山
野,风光无尽,永远都看不够。至于左右两胁皆被两只奶儿夹住的滋味,更是美
妙难言。
「你们……在想什么?」
「啊?没有……我……没想什么,在发呆……」腰肢被吴征掐了掐,陆菲嫣
娇躯一颤,期期艾艾地答道。
「娘在想,征儿今晚要先对谁使坏,嘻嘻。」比起陆菲嫣,祝雅瞳心中的期
待比羞涩更多。见多识广的祝雅瞳还是第一回经历这样的旖旎,羞不可抑之外,
少女般爱幻想的心思都不知道飘飞到哪里去了。
「可不可以同时?」
「嗯?嘻嘻,我不说,我才不上你的当。」祝雅瞳在这方面经验匮乏,对吴
征的心思却了解得通透。无论她回答成还是不成,都给了吴征绝佳的理由:「征
儿呢,在想什么?」
「我在想五岁那一年,有个美貌女子把我带去了昆仑后山,结果躲在树上看
到了个同样美貌的女子练功回来……」
「啊哟。」陆菲嫣慌忙抬头将吴征的嘴给捂上,不许他继续说下去。美妇微
撅的红唇娇羞无比,叫人爱怜齐动。
吴征在她掌心呵了口热气,伸舌小口小口地舔着。陆菲嫣娇躯一颤,又不敢
移开手掌,生怕吴征说出更多当年的事情来,只能任由他舔得麻痒直从掌心蔓延
到心窝里。
柔嫩若幼女的手掌,即使掌心也光洁细滑,一点点潮汗带着百媚之香。吴征
一边舔一边嗅,怅然道:「还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从长安刚回到成都那
样,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每日呆在府邸的院子里无忧无虑……」
「无忧无虑的是我,不是你。」那段时光是陆菲嫣毕生难忘的回忆,一颗心
冰消雪融,即使过去了好些年,随时想起来都温馨又火热,现下一样如此。
「虽然那时候我每天从早到晚地操劳,但是一样无忧无虑。」吴征紧了紧两
只臂膀,闭目长吸一口气,向祝雅瞳道:「娘,对不住,我一生至今最无忧无虑
的时光,只有菲菲陪我的那一段日子。」
祝雅瞳遇大事而大气,遇小事而小气,尤其是与吴征相处。虽不说出来,但
只要牵涉到吴征,什么事她都想占先,什么事都想有她的一份。可惜母子俩分离
二十年,错过了太多太多。
祝雅瞳微微一笑,柳眉一挑道:「菲菲呢?你的无忧无虑有多少?」
陆菲嫣微微一惊,嘟了嘟唇羞道:「其实……从真正懂事起,无忧无虑的,
也唯有和吴郎的那一段日子,称得上全然无忧无虑。其实……也有忧虑,就是一
点儿都不担心,总觉得无论发生什么,吴郎都能解决,用不着我操心任何事情…
…」美妇越说头越低,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片刻后陆菲嫣又抬起头来,骄傲道:「我……从前失败得很,但是这一回,
我看得很对,也很准!」
目中有光,亮若繁星!
吴征忍不住在她额头一吻,向祝雅瞳道:「娘,你呢?」
「我?」祝雅瞳露出神思之色,从吴征怀里脱出盘膝坐了起来道:「有两回。
第二回也持续好一段时光,就是在桃花山谷里和征儿在一起,娘从来都没有这么
开心过,好像一生的心愿都偿了。」
「那段时光……无忧无虑?」眼见祝雅瞳嘴角含笑,目泛柔情,集温柔与明
媚于一体,美得不可逼视,吴征与陆菲嫣也一同坐了起来。
「嗯,无忧无虑,明明有很多事,但是我可以一点都不去想。哪还有心思去
想其他的事情呢?」祝雅瞳欣然一笑,抚着吴征的脸颊,像慈爱的母亲,又像温
柔的妻子道:「知不知道第一回无忧无虑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
「第一回很短,前后最多半个时辰,但是印象就极深,到现在我一丁点都没
有忘记。」祝雅瞳目中的神色极温暖,令她浑身上下散发出圣洁的光辉。
「我在江陵的时候,见到一个大户人家迎亲。新娘子也是当地有名的望族,
但是新郎官儿呢,就一点都不喜欢新娘子,从头到尾沉着个脸没有半点的喜气。
娘弄清了来龙去脉,就想起了征儿。」
「和我有关?」
「当然!」祝雅瞳大为不满地白了吴征一眼道:「娘的一切,哪一件和你没
关系?」
吴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干笑了两声。祝雅瞳也不介意,又露出悠然神往的
面色悠悠道:「娘和这个新郎官儿有许多相似。家族包办,无力反抗,不能拒绝。
娘当时就在想呀,若是征儿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是娘亲自给他物色一
门好亲事呢,还是由着他自己去寻找心仪的女子。若是给他物色的女子他不喜欢
怎么办?若是他喜欢的女子不是好东西,那又怎么办?娘想呀想呀,想了足足有
半个时辰……那半个时辰,无忧无虑,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满脑子的全是
在臆想,嘻嘻……」
祝雅瞳几乎沉浸回了往事里,不知外物,吴征与陆菲嫣静静地听着她继续说
下去:「娘给你起名吴征。是想征儿长大了若是有本事,就无所不征,帮着征儿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若是个寻常人,那就与世无争,安安心心地过一辈子。有本
事了就不必说,自然会有许许多多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喜欢你,就算娶上十七八房
的妻妾也不要紧,不喜欢了就再娶又能怎么?」
吴征与陆菲嫣一起笑了起来,祝雅瞳对吴征的溺爱真是刻到了骨子里,彼时
母子分离,更是除了吴征之外,什么人都不重要。
祝雅瞳也露出微笑,继续道:「若只是个寻常人,那就麻烦了。娘的孩子,
一定是个俊俏的小伙子,你一出生就看得出来,即使平凡那还是会有许多姑娘喜
欢。但他只是个平常人,可能为了解决点身边小事,就做出损人利己,甚至损人
不利己的事情来。也可能身边有了风言风语,说他年纪到了,该娶妻成家,就随
便找了一个看起来会过日子的姑娘,草草地结婚了事。更可能就听娘的话,让他
娶谁就娶谁。可他未必就喜欢这个姑娘,每天的日子都是柴米油盐,为了点小事
情拌嘴。征儿未必会开心,娘想了好一会儿,征儿就算是个寻常人,是个市井小
民也不该是这样。」
吴征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有些惊异地看着祝雅瞳。美丽的母亲这一刻
散发出慈性的圣洁光辉,双目放着光道:「他应该找一个真正喜爱,也喜爱他的
女子成亲。有一天,他带着这个姑娘到娘的面前,指着她对娘说:看,娘,就是
她了,我找着了,我一定要娶她,她非我不嫁!我们要白头偕老。娘甚至都能想
象到征儿说话的样子,满脸的喜悦,昂首挺胸,特别地硬气,好像赢了什么大事
情一样。笑得仿佛在对娘说,看看,我说我能找得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姑娘吧?
是不是能!征儿就算是个寻常人也该这样,不是稀里糊涂地躲着藏着,把这件大
事情就应付过去了……啊……若是有机会,最好这种事情再有个三回四回五回,
征儿娶上一屋子相伴一生的妻妾,美美满满地过日子,就算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寻
常人,娘也一样心满意足!只有征儿自己认定了,娘才会心安理得地陪着他,去
帮助他,去守护他……」
吴征心弦大颤,陆菲嫣明媚的双目里泪光莹莹。这样小家子气的东西,本不
该出现在祝雅瞳身上,但是远离亲儿的思念全化作种种臆想,也并未因母子分离
便觉得没有这个人,仍然什么都为他考虑,什么都想为他分忧。吴征坐到祝雅瞳
身后环绕着她的腰肢,轻轻吻着修长的脖颈呓语般道:「娘,征儿喜欢上了一个
叫做祝雅瞳的女人,她什么都好,我一定要娶她,她非我不嫁!我们要白头偕老。」
祝雅瞳娇躯麻软向后一倒,倚着吴征道:「娘真心喜欢,娘……当然要支持
征儿……」
「好!那,什么时候把她娶回家合适?」
「嘻嘻,你这个坏人!」祝雅瞳吃吃一笑,明眸缓眨着望向陆菲嫣道:「只
要征儿的大房夫人同意,什么时候你们说了算,娘都听你们的。」
陆菲嫣娇躯敏感,被搂着好一会儿情丝已动,此刻内心更是又复杂又感动,
情不自禁地挨近吴征身边道:「已有良策,待时机一到准备妥当了就娶。我们家,
一定要迎祝雅瞳进门。」
「好极!」吴征开怀一笑又道:「娘,我还喜欢一个叫陆菲嫣的女子,也是
一定要娶她,她非我不嫁,娘同意么?」
「当然同意,陆菲嫣多好的女子,你要敢不娶,娘打你屁股!」
「嘿嘿,菲菲都听见了?这么好的娘,我们该怎么待她?」
「当然是……让她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也要……每回都舒舒服服的……」
「就是可惜……现在还不能把祝雅瞳与陆菲嫣娶回府上,还得等一些时日。」
「不碍事的……还不能娶回府上,也可以先快活快活。情投意合,亲热又没
什么……婆婆一定没有这样试过,菲菲想……让婆婆尝尝滋味……」陆菲嫣咬着
唇瓣,媚目里几乎滴出水来,款摆蛇腰扭着娇躯,将一对儿绵柔豪乳贴在正吻着
祝雅瞳香肩的吴征脸上,伸出细长若兰叶的香舌,将祝雅瞳的耳垂卷进檀口里。
乳香满溢,吴征偏头张嘴一捉,隔着丝衣与肚兜将勃胀的峰顶梅珠吸进嘴里,
与香肩一同吻吸起来。
祝雅瞳几乎脱力。吴征常这样在身后抱着她,在耳垂,脖颈,与香肩上来回
啃吻,这滋味已熟极而流。但肩上多了一枚硬若石子,内力又隐隐生出股弹力的
圆珠,这滋味却从未受过。至于女子香香滑滑的肌肤与柔暖体温与自家贴肉,更
是初次体验。果然如吴征所说,与男子截然不同,女子的三寸软烂丁香像糍糕一
样软糯,带着冰冰凉凉的香津,令敏感的耳珠仿佛都更加绵软。
「嘻嘻,好痒……」祝雅瞳难耐耳珠上传来的麻痒,脖颈一缩,心道原本对
女子之间亲热的行径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滋味竟然不坏,心中并无排斥之意。不
知是陆菲嫣貌美如花人皆喜爱,还是全然迎合爱子的喜好,打从心底原本就不推
拒。
吴征吻过香肩,在幼嫩的脖颈上吸着那层薄薄的肌肤道:「这样呢?还痒不
痒?」
耳朵与脖颈均是女子身上的敏感之所,两厢一起受袭,祝雅瞳更是麻痒钻心,
可又受用无比。尤其陆菲嫣娇柔婉转的喘息呻吟声在耳际响起,带着一点点叽叽
咕咕的水声,媚惑无端。美妇翕合着好看的鼻翼,大口大口又轻声轻气地喘息。
陆菲嫣的豪乳塌在肩头,甸甸地压得香肩一沉。可那甜甜的乳香,从衣衫里透出
的柔滑触感,让美妇手指一动,竟有上去掏摸一把的念头。
「咯咯,更痒了……你们……」祝雅瞳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娇躯软绵绵地没
了半分气力,螓首一歪全靠着吴征的肩膀支撑才没软倒下去。爱子的吻一路上移,
和陆菲嫣一起舔吻着耳朵。耳垂被陆菲嫣又吸又舔,耳廓则被爱子伸舌若有若无
地划过,祝雅瞳只觉从未这么无力,这么娇软。
整个人都落在吴征怀里,胸脯上一对丰沉饱实的豪乳被攀住,丰满的乳肉被
有力的手指一捏高高挺起,峰顶充血的梅珠更是顶得丝衣都涨出一个圆弧。纯白
的丝衣被大手抓得皱起,尖端透出血艳艳的嫣红,触目惊心。
「唔……」陆菲嫣轻哼一声。祝雅瞳的耳垂并非薄得透明,而是多肉肥嫩,
吴征寻向这里,将这只耳垂与陆菲嫣的香唇一同吻在嘴里。
两只舌头时而隔着肉乎乎的耳垂舔舐,时而又绕过巧耳粘合在一起。两股热
气汇聚,似乎从耳朵里直灌进脑门,让祝雅瞳通体酥软。
「唔唔……吴郎……」陆菲嫣声若蚊呐,却又带着无比的魅惑。吴征并未厚
此薄彼,另一只手已探在陆菲嫣裙底。那高翘性感的梨臀跪坐于屈折的双腿上,
中央裂开的缝隙被粗糙的大手钻入,若有若无地撩拨着细长若兰叶的花唇与勃起
的肉珠。
陆菲嫣娇躯敏感,这一片幽禁之地早已泥泞不堪,吴征这几番来回轻抚,更
有一股粘稠若蜜的花浆从幽谷里漏了出来,黏黏腻腻地汇在吴征掌心。美妇的呼
吸骤然一提,瑶鼻里呼出的气息又浓又重,令人难以察觉她吸气之声。
「吴郎……不要再……这样……」陆菲嫣娇喘吁吁,双眸透出可怜之色望着
吴征讨饶。一双修长玉腿不自觉地夹紧,想阻止吴征进一步探寻谷地幽禁。
「为什么?都湿成了这样,难道不舒服么?」吴征抬手在陆菲嫣面前,沾染
花露的手掌在月光下散发着莹莹幽光,已然湿得透了。粘腻的花汁多得在掌心里
掬不住,从指缝里一颗颗地滴洒下来……
祝雅瞳耳听二人亲昵羞语,本嘴角含笑,忽觉胸口一凉。情欲燃动之时,原
本一堆饱满双峰就倍加敏感,这一阵冰凉几乎让她打了个寒颤。乳香四溢的双峰
上又多了一股神秘的幽香,嗅在鼻腔里,仿佛把满腔波动的情丝都掀了起来。
「不是……这样人家受不了……不是说好了要先让姐……让娘先舒服的么…
…」陆菲嫣情欲一动便难以休止,难能还记得先前的约定。祝雅瞳那一番感人肺
腑之言,着实在她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
二人言谈间便松开祝雅瞳的秀耳。美妇螓首斜倚在吴征肩头,双目迷蒙,又
见陆菲嫣羞羞答答地说完,便双臂环绕上自家柳腰,微张的檀口向胸前凑来。吴
征伸手从领口钻入丝衣,拉开内衬肚兜的蝴蝶结,上好丝绸绣制的肚兜根本攀不
住比最好的丝绸还要光滑的肌肤,一下子便滑了下去。
陆菲嫣半张着樱桃小口,将高耸的胸脯上半点凸起与纱衣一同吃进嘴里。纱
衣上大片大片的湿痕正是吴征掬撒下的花汁甘露,陆菲嫣半点不介意地含入。这
一含,不仅让祝雅瞳娇躯麻酥酥地一颤,连心尖都悸动起来。
女子绝不像男子那样,即使极尽温柔也有侵犯性十足的贪婪。那柔唇温柔地
小口小口吸吮着,丁香小舌又绵又软,在乳蕾上或快或慢地打着转,一切都极尽
温柔之能事。且陆菲嫣香津丰沛,湿湿滑滑的即使隔着纱衣,仍能清晰地感受到
那股润意透体而入。
「娘最喜欢被吃奶儿了,论起吃奶儿,菲菲可比我做得要好得多了。」不仅
祝雅瞳看着陆菲嫣,吴征也看得目不转睛。
祝雅瞳的娇躯早已任由他肆意享用,那双美乳的水弹饱满,丰挺诱人再熟悉
不过。但这具娇躯从来只是任自己品尝,吴征也是第一回见到自己之外的人,与
这具娇躯如此亲昵。更何况陆菲嫣的姿色不逊祝雅瞳半分,那樱口衔珠,缝隙里
还能看见香舌细长的尖端在饱满的豪乳上打着转。吴征热血上涌,这视觉之刺激,
与陆菲嫣为自己含龟吮阳时刻意将香舌吐出来,于含吮之间在肉棒上缠绕一样让
人血脉贲张!
「唔……」被看透了心思,陆菲嫣娇羞的鼻音响起。与祝雅瞳同为女子,更
好的是陆菲嫣从小将顾盼哺育成人,当然更知道婴儿吸吮乳汁该怎样做,这才刻
意模仿。这一点,可是祝雅瞳未曾尝过,连吴征也不明白的领域。
啵啵的吸吮声脆生生地响起,祝雅瞳爱心大起,一点羞意与不适尽去,情不
自禁地张开莲臂搂着陆菲嫣的香肩,像搂着孩儿,又像姐妹之间的亲昵的拥抱。
嘴角弯起又平歇,弯起时无尽慈爱,平歇时檀口微张气息奄奄,似乎胸前一点嫰
珠的酥麻侵袭着娇躯的每一处,让她无法自持。
吴征从祝雅瞳的肩头向下看着美绝人寰的画面,情不自禁伸出手去。一手捧
着祝雅瞳空着的豪乳,一手去抓陆菲嫣侧身悬垂的硕乳。揉一揉,又掂一掂,叹
道:「几无分别,好沉,好重……」
陆菲嫣的硕乳饱满如香瓜,顶端细长尖尖地翘起。祝雅瞳的豪乳形如泪滴,
峰顶一颗玲珑精巧的幼圆。形虽不同,各具秀色,难能的是一样地丰满饱沉。从
前只能隔空比较慰为遗憾,今日终有机会,吴征掂了掂,的确几乎一样地沉重,
难以区分。
「小乖乖,别起你的坏心思。」祝雅瞳咬着唇瓣,春湖般的眼眸里几乎滴出
水来,抵受着胸前快意艰难地娇喘道:「快和菲菲一起,乖乖地吃一会儿奶。」
「是一起吃呢?还是一同吃?」
「不许闹。」祝雅瞳一瞪眼!搂着吴征将他按到空着的一边乳峰上,面泛春
夏,满腔的羞意化作娇波涟涟道:「这边……空着好难受……再说……一人吃一
边,谁都不用抢……」
「真的么?」吴征带着笑,偏着头,先伸手拨开陆菲嫣鬓边垂落的乱发勾在
耳后以免遮挡了视线,张嘴便将小半只奶儿吃进嘴里。水弹鲜嫩的乳肉吃得满口
奶香,胸臆大畅,一边还能看着陆菲嫣星眸半闭,灵舌卷绕着挑逗抚弄一枚玉珠,
简直是双重的极致享受。
祝雅瞳娇喘不已,半倚床头低着螓首,便能将胸脯上的靡靡春光看得清清楚
楚。美妇一时恍惚,仿佛身怀一儿一女,正一人占了一边奶儿饱吮乳汁。女儿温
柔乖顺,安安静静地伏在胸前,小口小口地吸吮,似在细细品尝乳汁的甘甜。儿
子便调皮得多,不仅吃起来啵啵唧唧地发出声响,十分用力地大快朵颐,还在一
边玩耍。时而将奶儿拉长,时而脑袋还左右乱拱,将饱满的奶儿像揉面团一样压
得这里浮起,那里膨大,一边被挤扁,另一边又满溢出去。
一边母爱泛滥,一边欲望勃发,祝雅瞳还是第一回承受这样的刺激,忍不住
鼻翼里娇娇哼哼,柳腰款摆着迎合。视线中只见两座饱满的乳峰上满是亮晶晶的
液体,鬼使神差地伸出柔荑,将陆菲嫣与吴征一同搂在怀里。
男儿结实的臂膀,与美妇人柔若无骨的娇躯,祝雅瞳初次体验,倍觉刺激,
竟然情难自抑。一双匀称笔直的美腿难耐地自行厮磨,缓解湿淋淋的胯间那份煎
熬般的空虚。
吴征正吃得酣畅淋漓,忽听耳旁传来沙沙声响,忙牙齿轻轻叼着玉珠拉长,
目光一瞥,只见祝雅瞳两腿交错着起伏。美妇的身材凹凸有致,股间丰满笔直,
两腿并拢时不见丝毫缝隙。幽谷里的两片嫩脂此时紧紧闭合,那沙沙声正是她厮
磨双腿时,光洁的肌肤夹着花唇摩挲在乌油油的卷绒上,发出的魅惑之音。
「娘已经浪成这样了……」合紧的双腿全无缝隙,幽谷里沁出的花汁全顺着
玉腿的弯弧积在腿心。吴征随手抄了一把,又凉又润。扬起清波一样五指一张,
花汁涓滴而落,在玉腿上四散飞溅。
「还不是你,一点都不乖。嘻嘻,还是女儿好些……早知道生个宝贝女儿,
省得老被你占便宜!」祝雅瞳抿了抿唇,挑衅似地向陆菲嫣投去宠溺的目光。
「生都生了又回不去,便宜就偏要占。」吴征向陆菲嫣凑近,挨着她向祝雅
瞳的奶儿一同舔了过去。
两根舌头只在峰顶打转,坟起的乳蕾将膨胀挺立的玉珠高高托起,看上去比
用金玉打造的基座上承放的红宝石还要名贵艳丽。
「两个人是不是比一个人还要好些?」吴征嘿嘿笑着问道。
祝雅瞳满面娇羞,白了吴征一眼,可身体上传来的快意骗不了人,哼道:「
是要好些……哼,明明是你自己更喜欢,还不都是便宜了你……」
「是呀!我简直爱的不得了!」吴征忽然撕开陆菲嫣身上的薄衫,原本就不
堪兜住的豪乳一下子掉了出来。吴征含住美妇细长尖翘的挺立,衔着便向祝雅瞳
的硕乳挨去。
「哼嗯……别……」陆菲嫣骤然遇袭,只觉情郎口中吸得甚是大力,舌头虽
只是抵着尖端并未舔弄,已令她半身酥麻。刚出声抗议,吴征的大手已钻进胯间。
粗糙的手掌抚弄着花唇,一枚枚茧子原本又粗又硬,可抚在花唇上却是加倍
的刺激。一根手指更是趁着腻滑一下子钻进肉缝里,引来花径翻滚起无边肉海。
「呜呜呜……」情欲大动强自忍耐的陆菲嫣一下子便被彻底击溃,软绵绵地
挨在祝雅瞳身边,再不能抵抗。
两枚稀世的珠宝,含在嘴里也怕化了,但吴征可没有怜惜珍宝之意。将它们
对在一起吸紧了,两颊一吸一鼓,嘴里的两颗玉珠一会儿挤在一起压扁,一会儿
又打个交叉,一会儿又交相旋磨。左右臂膀搂紧的腰肢,在他极富技巧的挑逗之
下,一阵阵地花枝乱颤。
「不要吸……」
「不能这样磨……」
祝雅瞳尚能保存理智,陆菲嫣胸乳被连番轻薄,幽谷里还插着根手指挑拨着
花肉,一时间情欲如潮,只得软绵绵地偎依在祝雅瞳身上。吴征心中自有盘算:
要论挑起情欲,无人能比陆菲嫣。那媚极阴阳的容貌与身段,火中泼油的情欲,
不仅让她本人一点就着,还极具感染力。就连幽谷里散发出的百媚之香,也是激
起情欲的好宝贝。相比之下祝雅瞳娇柔端庄,但论妩媚却不及陆菲嫣的百媚之体。
她还是第一回经历三人同眠的淫靡,心中不免有些不适应,也未必能一时就接受。
吴征主攻陆菲嫣,一面可帮着祝雅瞳挑起心中情火,更加适应,另一面也可让她
细细感受三人之欢的不同。
果然陆菲嫣已异常地娇软,幽谷里的花肉韵律十足地吮吸着侵入的手指,柔
嫩的花肉吸力之强,连指尖都起了丝丝麻痒的快意。吴征转动着手腕,令手指在
幽谷里旋转,颗粒均匀的花肉被拨弄得一排排倒下。待手指揉过之后,水润润得
晶莹剔透的肉芽又饱胀地立起。那幽谷口一张一合,像张嗷嗷待哺的小嘴般饥渴
难耐,让洞里媚人的鲜红花肉清晰可见。
美妇情动如火,左腿抬起让胯间的裂隙再无遮挡,方便吴征的抚弄进出。那
修长又丰腴紧致的玉腿弯折着抬起,美不胜收。陆菲嫣喉间动了动,纤美的嫩足
鬼使神差般顺着吴征的腹部向下寻去……
足弓高高拱起,足背粉白透红!祝雅瞳双眸猛然一睁,惊愕非常地看着陆菲
嫣以足背贴着男儿胯间衣料上胀出的鲜明轮廓,隔着衣料来回抚摸着肉龙!开始
羞羞答答,冰凉的纤足刚一贴上,仿佛被肉棒的高温给烫着了一样骤然一缩,片
刻间又贴了上去。玉足的灵巧竟不逊温柔的小手,只见陆菲嫣足胫一挺一勾,轻
巧地撩起吴征的长袍下摆,玉趾一分向着棒身钳去。
祝雅瞳从未想过欢好还能这样!长袍下摆一阵律动,清晰地印出陆菲嫣绷直
了玉足,叉开了大趾夹着棒身正上上下下地抚磨。只听吴征喉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被他吸在口中的乳尖也紧了一紧,快感更强烈了许多。
爱子一改先前的温柔,动作变得大力而激烈,手臂来回抽送,让插在陆菲嫣
幽谷中的手指进进出出,激起水声一片。
另一只手也不老实地攀上了硕乳,丰满水弹的乳肉落在他粗糙的掌心里揉捏。
祝雅瞳春眸受用地一合,呵出口长长的香风。眯眼间只见陆菲嫣银牙轻咬唇
瓣,瑶鼻里微热的呼吸令胸脯欺负不定,吴征的加力逗弄让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扬起。那投入而媚惑的神情极具感染力,祝雅瞳不由自主地亦悠然扬起脖颈。
祝雅瞳这一仰首,陆菲嫣心中一动。论妩媚媚惑,祝雅瞳不及于她,但祝雅
瞳自有独树一帜的魅力所在。平日里她举手投足间都极尽优雅,即使到了床帏动
情之时仍未有丝毫改变。那一仰首的悠然惬意,谁看了都会怦然心动。
陆菲嫣一旦动情便全然投入,情郎的挑逗虽让她情欲稍有宣泄,但毕竟正戏
尚未开始,这样的挑逗全然不足以抚慰心中的焦渴。祝雅瞳的悠然仰首自然散发
出一股难以抵抗的魅力,陆菲嫣旖旎连篇,想着不知道这样优雅的美妇人请动如
潮之时,是不是还会保持她的优雅,那样淫靡的优雅又是怎生模样?
绝色之间也无法抵挡对方散发出的致命吸引力。就像月光清辉洒满海面的奇
景,不可逼视,又无法挪开目光生怕错过分毫。同样的鬼使神差,陆菲嫣带着满
腔的焦渴伸手环过祝雅瞳,在她耳边轻声道:「娘真是迷人……」
祝雅瞳幽幽一笑,嗔道:「妹妹非要这样叫么……非要羞人家不成……」
「人家说的都是实话……」陆菲嫣又吻向祝雅瞳的耳珠轻声道:「不知道怎
地……妹妹就想看看姐姐……一会儿的样子……」
「坏死了……」祝雅瞳心弦大颤,羞意顿起,隐隐间又有一股极端的刺激,
小腹升起阵暖意,幽谷里生生吐出一大汩花浆来。
「姐姐都看过人家不知道多少回,人家也想看……嗯……唔唔……难道不妥
么?」陆菲嫣的轻声细语再难以逃脱吴征灵便的耳力。这般亲昵间带着三分火热,
淫而不荡,骚而不浪的话语,男儿吸得更加猛烈,手指也勾弄得更加用力。
「轻些……都抓疼了……」祝雅瞳娇软无力出声求饶,不仅是左乳被吴征吸
得啵啵直响,右乳也落在陆菲嫣回环的玉手里。女儿家的手掌莹白细软,即使用
力也显得分外温柔。陆菲嫣原本就有一双极好看的玉手,嫩若春葱的手掌掐入祝
雅瞳硕大丰满的乳肉里,简直赏心悦目。
「是……」陆菲嫣乖巧地答应,以大食二指的指腹夹着膨胀的玉珠,改掐握
为拈弄。
充血的玉珠何其敏感,祝雅瞳原本有些不适应,但陆菲嫣的手指柔软滑润,
像拨弄琴弦似地来回,时轻时重,若有若无又清晰无比。纤美的玉手可不像吴征
的大手那么宽广,可祝雅瞳却有了自家引以为傲的豪乳第一回被人牢牢掌控的感
觉。同为女子,陆菲嫣更知道女子的身体哪里更加敏感些,什么时候哪里更想要,
又该用怎样的力道最合适。以这样的手段施展在祝雅瞳身上,自然让她尝到前所
未有的感觉。
「娘好受用的样子。」吴征无时不刻不地看着她们俩,见祝雅瞳悠长地呼吸,
低声地呻吟,脸上的神情十分放松惬意,仿佛在享受一场精心的按摩放松。
「嘻嘻……」祝雅瞳妍妍一笑,叹息般道:「哪里像你那么粗鲁,菲菲摸得
可舒服了……」
「是么?那我学一学。」陆菲嫣以趾缝将肉棒夹了好一会,此刻双足并用,
以足背与脚心将肉棒包裹着抚揉。软软的脚心与骨肉匀称的脚背,触感鲜明而大
为不同。棒身上下享受着不同的包裹感,吴征贼兮兮地一笑,伸手拈住了祝雅瞳
胯间的嫰珠。
「啊……」祝雅瞳过电般失声大颤了颤。原本陆菲嫣的调情就让她情欲高涨,
正在难耐之时。吴征的偷袭让她身上三处敏感点一齐遭袭,娇躯仿佛轻飘飘地升
了起来:「不要弄那里……」
「花瓣都开了,还说不要。」吴征哪里肯定,手指掠过之下,幽谷汁水淋漓,
两片唇瓣在此前都已张开条缝隙,像女子急促呼吸时微分的小嘴。
「还不是你们,唔……」陆菲嫣掌控乳尖,吴征挑拨嫰珠,两人的动作居然
一模一样。陆菲嫣一左一右地拨弄,吴征也一左一右地拨弄。陆菲嫣以二指夹着
揉捏,吴征也以二指夹着揉捏,果然学得分毫不差。两人相同的姿势居然起了奇
妙的感应,祝雅瞳只觉娇躯里一阵阵的酥麻乱串,全无抵御之能。
「要的,怎么能不要呢……」陆菲嫣柔声细语,媚音贯耳:「吴郎和妹妹都
要让姐姐舒舒服服的……一会儿还要……还要让姐姐的穴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
祝雅瞳娇躯猛地一抽。从前都是母子俩悄悄欢好,不落第三人眼里。突破了
禁忌之后再没了忧心,两人之间也不知道摆弄了多少姿势,又哪管得了那些亲密
又淫靡的姿势有多么羞人。至于幽谷开了又谢,谢了又开,那是每回欢好都必然
之事,今夜却要在陆菲嫣面前被她历历可见。要是看上了一夜,岂不是被她了若
指掌?祝雅瞳羞意难抑,又觉说不出地刺激。
心摇神驰,美乳又是一紧传来股强大的拉扯感。落在吴征口中的两只豪乳均
被他大力一吸之下,小半乳肉都被吃进嘴里,那缩着的舌头正奋力在乳尖上挑扫
卷动。祝雅瞳连声哼哼,妙目一瞄,只见吴征目露赤红,全身动作都剧烈了许多,
美妇不由嗔道:「你轻些呀……」
祝雅瞳的豪乳水弹饱满,陆菲嫣的弹性绝佳,吴征不得不以牙齿咬着乳肉,
以避免它们恢复原状从嘴里滑出。但此时情欲勃发,吴征甚至口含两团豪乳,双
手一片湿滑亦不得足,一边还挺着腰,将肉棒在陆菲嫣的一双玉足间抽送才能聊
解饥渴。在两位绝代美妇之间徜徉还能忍到现在,即使吴征也是将定力发挥到了
极致才能做到。
祝雅瞳这一偏头,就见陆菲嫣媚目迷离连声娇喘,顺势凑了上来。祝雅瞳呼
吸一窒,眼前是陆菲嫣妩媚动人的迷蒙媚眼,唇上贴着两片光滑香软,一条细长
的香舌灵巧地叩开牙关,轻易钻进了嘴里。
吴征期待已久的画面终于映入眼帘,他贪婪地吸吮口中豪乳,明亮的目光更
加贪婪。两位美妇吻在一处,陆菲嫣热烈奔放,祝雅瞳委婉承欢,一个将香舌伸
得长长,竭力掠夺一样侵犯,一个则略显委屈,但鼓动的双颊显然也在半推半就
地回应。至于她们的绝代娇颜相贴,呼吸相闻,那一对朱唇皓齿,明眸瑶鼻,更
是一幅美轮美奂的诱人画卷。
陆菲嫣环着祝雅瞳的手臂将她娇躯侧着抬起些许,二女一同略略侧身,两团
美乳几把吴征的脸都埋没了去,这姿势又让她们更加亲昵,吻得更深。女子的香
风与男子身上雄烈的气味闻着不同,但此刻嗅在瑶鼻里同样的撩人心魄,何况陆
菲嫣的百媚之香更带着一丝丝勾引的味道,时时刻刻都在撩拨着体内的情欲。
「嗯哼……」二女几乎一同叫了起来,四瓣润红香唇一齐松开,瘫软地倒在
床沿,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微眯的双目,像眼皮重得已抬不起来般迷离。这一番
旖旎亲昵,竟让她们齐齐小泄了一回。水声曼妙如乐曲,泄出的花汁沾得吴征的
一双大手,玉腿与臀瓣上均是莹莹水光。
吴征抬起头来大大吸了口气叹道:「差点点就被闷死了……」她们的豪乳之
丰硕不相上下,任何一只都有把吴征整张脸埋没之能,何况被夹在中间?也亏得
他内功深厚,气息悠长。
「美得你!」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吭哧着娇喘,说出来可没半分责备,全
是娇软无助与泄身后的余韵无尽。
「是美得你们,可苦了我!」吴征闷喝一声!像祝雅瞳与陆菲嫣这样全然成
熟的女子,小泄一回只不过聊解焦渴而已,远远未曾满足。尤其是动了情的陆菲
嫣,哪能这样就轻易糊弄过去?何况他自己虽享用了一番陆菲嫣的纤美玉足,但
离快意绝顶还差了好大的距离,正是掉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憋得一肚子火:「菲
菲怎么忽然会了这个?」
「没有……不太会……」陆菲嫣脸飞红霞,怯声道:「我听盼儿说……你那
晚喜欢……我就……自己胡乱想了些……」
吴征心中暗爽,陆菲嫣一向全心全意,听得吴征又发现新奇的方法,立刻花
时间想让他尝尝鲜,这份深重的情意一贯如此,也向来如此!面上却不动声色,
板着脸凑近二女压在她们身上,本想「厉声呵斥」,但看二女娇颜如画美绝人寰,
顶着胸膛的豪乳又实在太过曼妙,再也无法装腔作势,神情一松道:「好菲菲!」
便深深向那两瓣红唇吻了下去。
「唔……」陆菲嫣猝不及防,但只愣了片刻便藕臂勾回,香舌热情地回应爱
郎的侵夺。那气息不时地窒停,再奋力从瑶鼻里呼吸而哼出的呻吟声婉转低回,
时而如深闺呜咽般委屈,时而又如引吭高歌般欢快。
深吻几许,方才分开。祝雅瞳看他们唇瓣交缠,心中骚动不已,见他们分开
才道:「好吃么?」
不知是问陆菲嫣丰满柔软的香唇,还是她的香津滋味,这一问也是几许幽怨,
几许诱惑。
吴征舔了舔唇道:「极香极软,但是混在一起滋味更好!」说罢又向祝雅瞳
吻去。
比起陆菲嫣承受般地回应,虽激烈但千依百顺,祝雅瞳便又不同。美妇与吴
征似乎旗鼓相当,更像在互相品尝,谁也不落人后。但比起陆菲嫣热烈得像两人
咬在了一起,母子间又舒缓许多,互相含吮激情略逊,亲昵更甚。
饱尝了祝雅瞳花瓣般的香唇,吴征才长舒一口气道:「果然如此!」千娇百
媚的香津润滑又香甜,混在一起滋味倍增,甘旨肥浓,令人大快朵颐。
见二女面色羞红,又含着满足的微笑,奄奄娇喘一刻不停,秀色可餐。吴征
忽然想起一事道:「菲菲怎么会和盼儿说起这些。」
「人家没有……是盼儿自己说的……」陆菲嫣抿了抿唇,羞赧道:「她跟你
的事情,只消是开心的哪一样都藏不住。」
「所以……你就自己想了些招法?」
「不然怎么办……我想了几回,没敢开口去问玉姐姐……只好自己想办法。」
陆菲嫣明眸欲滴,香唇微撅道:「你若是觉得人家做得还不错……听喜欢……那
人家再自己多想想,总要教你满意了才是……」
吴征眼一眯,嘿嘿笑道:「菲菲呀,你这么用心,到底是真心就喜欢我什么
都为我着想呢?还是刻意在勾引我?」
「嘻嘻……当然是……都有……」陆菲嫣双目里涟涟欲滴,丁点都不掩饰心
中的渴望。常理而言,与祝雅瞳联席肯定不好争先,就算从前在吴府里,陆菲嫣
也绝少争先过,都是顺其自然。但今夜竟然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那就实在是饥
渴难耐,片刻都等不得了。
「好你个风骚的荡妇!也不怕人笑话。」吴征笑吟吟抬高美妇一条修长玉腿,
浓密的乌茸之下,幽谷一片濡湿,简直像刚沐浴完起身,还未用方巾揩抹的娇躯
一样水津津。
「跟自己夫君在一起,还怕谁来笑话?嗯……」一声甜腻的鼻音,美妇被吴
征抱起一翻,压在祝雅瞳身上。陆菲嫣向来知情知趣,立刻主动将一双修长美腿
分开跪起于祝雅瞳两侧,丰美的梨臀高高翘起。腿心里乌茸之下现出一线艳红蜜
裂,透明花汁的水光灿灿,雪白的梨臀亦在月光之下闪着温莹肉光。
「是要深深插进去搅拌呢?还是一记一记地插到底才能满足我家骚浪的菲菲
呢?」
「都要……哪一样都不能少……」陆菲嫣打着冷颤,遍体发寒。龟菇钝尖浅
浅地挑着花唇,幽谷洞口的嫩肉被翻开,肉棒却不进入,饥渴的花肉空虚得简直
要逼得人发疯。
「别欺负人!」祝雅瞳虽不如陆菲嫣易感,但此刻也已十分动情,更深知肉
棒将入未入之时最是难耐。以陆菲嫣正情动已极的模样,不知正被怎样地煎熬。
「娘还是疼你。」吴征深深吸气。陆菲嫣的花唇细若兰叶,薄薄的娇嫩非常。
肉棒挑拨着花唇,花唇也在挑拨着肉棒,比最上好的丝绸抚上去还要舒服。吴征
把着棒根,让龟菇钝尖在洞口旋转,道:「菲菲不是说要让娘快活的么?自己占
了先就忘了吗?」
「没有!人家哪里敢!」陆菲嫣心焦不已!钝尖蘸着滑溜溜的花汁,饥渴的
花径都已深切感受到棒身上的热力与博博脉动,要不是腰肢被吴征的大手牢牢扣
住,早已自行挺臀将棒儿吞了进去。吴征对女子之间的亲昵情有独钟她再了解不
过。不仅可以最轻易地撩起他最深层的欲火,而且吴征总是称赞这样的画面之美
世间再无一物可以比拟。美妇娇喘奄奄,满腔幽怨地道:「人家不是在等你么?」
「不用等……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情郎轻柔的蛊惑之语在耳边响起,吴征蹲了个马步弯下了腰。陆菲嫣芳心大
颤,这样几乎直上直下起落的姿势,足以将肉棒插到最深处,且力若千钧狂猛凶
悍。美妇忙将梨臀又翘高了些,自腰肢之下浮凸而起的梨臀几乎朝天高翘,让陆
菲嫣的纤细蛇腰弯得形如一道拱桥。
祝雅瞳看着吴征从陆菲嫣的香肩上探出头来,热热的香风呵在脖颈上,陆菲
嫣绵软的香唇依旧温柔,可不停的吸吮又比先前急切了许多。这来回的吸吻足以
让她通体酥麻,祝雅瞳与吴征对视,半分责怪,半分欲火,心中之悸动带着几分
怪异,仿佛抵在陆菲嫣洞口的肉棒,也抵在了自己的幽谷,陆菲嫣的期盼和触感
与她全然相通。
「唔……」曼妙悠长的呻吟像极度的煎熬,又像畅快的解脱。圆滚滚的硕大
龟菇终于挤开洞口紧窄的肉圈,一寸寸地向渴望无比的深处钻探而去。那龟菇彻
底进入之后,被撑开的小肉圈沿着龟菇的沟缝骤然一缩,又将棒身紧紧锁住!
剧烈的刺激不知是爽快还是痛苦,让陆菲嫣本能一缩地躲避。二女原本胸乳
相对,美妇像躲着肉棒一扬娇躯前移,胸前凸立的两点红梅与祝雅瞳的乳豆抵在
一处。吴征寸寸深入,陆菲嫣煎熬不堪,娇躯又被身后的力量推得寸寸向前。那
分别抵住的四枚乳豆一同歪倒,光洁的乳肤泛起一丝丝诱人的褶皱。吴征深入一
半时,陆菲嫣已几乎喘不过气,四枚乳豆则终于掠过了彼此猛地弹起直立,深深
埋入乳肉里……
无论经过多少次欢好,陆菲嫣的花径都是吴征的向往之地。无论进入过多少
回,花径仍然紧窄而极具弹性,绵密细嫩的花肉一颗颗地自四面八方贪婪吮吸着
侵入的肉棒。无论抽送多少回,也从来不觉腻味。这一插与其说是吴征控制着自
己一棒到底的冲动,慢慢进入,还不如说是咬牙抵抗着那股吸力,不让肉棒轻易
地完全陷落进去。
吴征两颊肌肉一抽,见祝雅瞳春眸迷离,不知是陆菲嫣的吸吻让她倍觉酥麻,
还是胸前厮磨的莓珠与乳肉让她电流满身。吴征顺势低头向祝雅瞳吻去,美妇热
情地回应,唇舌交缠间道:「菲菲好会吸!」
祝雅瞳神魂飘荡,一时不及去细想,脑子里混沌着吃吃一笑应道:「菲菲亲
起来,可不像你那么粗鲁,比你舒服多了……」
「我说的是菲菲的穴儿……」吴征嘿嘿一笑,腰杆终于重重一挺!
四颗乳豆又是一下剧烈的摩擦,从倒伏到挺立,仿佛都被重重地弹了一下。
祝雅瞳第一回尝试女子之间的亲昵,从始至今,每一样的滋味都让她回味无穷。
更不要说陆菲嫣的双乳挺拔而弹性绝佳,压在自己的豪乳上,四团粉堆的妙物像
面团似的反复揉搓,初次品味到的快美之外,更有一种想被抚摸按摩的绝佳享受。
「这样揉……酸死了……要酸死了……」幽谷终于被充满,陆菲嫣刚刚才能
从先前的难耐发紧中缓过一口气,吴征便以棒根为支点,挺着肉棒在花径里打着
转。圆润的龟菇压扁了软烂花心旋来旋去,幽谷里最深的地方散出一股股热力,
在陆菲嫣周身乱窜。美妇大感一阵难以抵受,却又绝不想停下的酸麻,不由得连
连哀啼。
「太酸了?那就是不想要了么?」吴征口含朱唇含混不清道。
「没有呀……」陆菲嫣长叹一声,终于幽谷最深处的难忍酸麻转为舒爽的快
意。敏感的花心清晰感受着棒头的圆润与弹性,美妇嘤咛声道:「你的宝贝菲菲
想要,被夫君的棒儿插在里面搅拌,永远也要不够……」
祝雅瞳迷离间忽然想起,吴征初得陆菲嫣的第二日,正是说出这样的话语。
还把她摆在桌上蹲起,再从身后插了进去深深地搅拌着花肉。那一刻触目惊心久
久难以忘怀,看不见的幽谷深处,成片的泥泞不堪更是想想都让人耳热心跳。
爱子就在自己眼前,虽是不同的姿势,却同样插入最深。肉棒搅动时将花汁
从颗颗饱含汁水的肉芽里挤出,咕叽的挤水声清晰可闻。淫靡的声音同为女子感
同身受,甚至可以感受到被挤压的力道……
比起陆菲嫣幽谷中的充实满胀,自己的却万般空虚,祝雅瞳只觉娇躯越发热
了,难以消解的欲火从灵魂深处正熊熊燃烧至全身。喉间发干,被饱满乳肉胀起
而撑得薄薄的乳肤,正透来陆菲嫣身上的体温,相互交织,相互熨烫。就连冰凉
的臀儿都热了起来,浸润而出的花汁顺着会阴滴落至两片臀瓣,冰凉得刺骨!
「咕唧……咕唧……」韵律十足的搅拌花汁声此起彼伏。吴征抽送得虽不猛
烈,但每一下都极重,尤其临近到底时更是重重一送。胯骨肌肉撞上陆菲嫣肥嫩
挺翘的梨臀,结结实实地发出一记撞肉声。
「呜呜呜……」酸麻尽去,舒爽大生。陆菲嫣左右摇摆着臀儿,让肉棒每一
回抽送都以不同的角度刮磨着花肉。美妇口中矫声连连,如泣如诉。
吴征大感新奇。陆菲嫣一会儿左右摆动,一会儿上下筛磨,肉棒进出之间回
回都有不同的感受。他不由连抽冷气,在臀儿上拍了两下道:「好菲菲,动得快
些!」
「人家都没力了……」陆菲嫣嘴上撒着娇,臀儿却依言不要命地狂摆了起来。
以她的梨臀之丰满挺翘,灵动纤细的蛇腰剧烈扭挺,立刻甩出一阵阵狂涛般
的臀浪。不仅让吴征看得眼花缭乱,恨不得张嘴咬上一口。可那幽谷里无边的嫩
肉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上下左右反反复复地逼迫着肉棒,又实在舍不得抽出来。
这摇摆极富滋味,上下扭动时形似陆菲嫣骑在自己身上主动扭腰。美妇娇躯
柔若无骨,她主动时较少套弄,更喜前后扭摆。每一回扭起来总是让臀儿撅得高
高的,再挺腰向前,又是剧烈,幅度又极大。吴征看她的腰肢先是深深陷落,再
以棒根为支点般地一挺腰。棒身在花径里一搅,龟菇抵着花心旋磨,爽得两人都
毛骨悚然。左右摆动时丝毫不逊顾盼的电臀,梨臀抖起惊涛骇浪一般,看得吴征
眼花缭乱不说,肉棒陷在花肉里竟被震出酥麻之感。
「好哇,你又学盼儿……」吴征闷声粗吼,情不自禁就要伸手去抓一抓狂涛
怒浪的臀肉,又舍不得错过春光强自忍住。
「这样……真的好舒服……」陆菲嫣越扭越是起劲,上下扭动她已尝得多了,
左右抖臀的味道确实第一回尝到。那不要命地腰肢发力贪欢,口中浅唱低吟不停,
这欲火炎炎的模样连吴征都极少见到。
「要不要更舒服点?」
「要!人家……人家真的……要没力气了……」陆菲嫣咬着牙关,这一套动
作平日要让她做易如反掌。但穴儿里插着根粗硕的肉棒,腰肢的每一次律动都让
棒身震动着花径,快美的滋味简直要把魂魄都给震散。但是花肉一片欢腾,腻滑
的花汁溪流一样涌出,片刻也停不下来,只能提起仅剩的丁点气力苦苦支撑,几
乎脱了力。
「辛苦爱妻!」吴征在陆菲嫣耳边一吻,又怜又责道:「看看你,只顾自己
快活,把娘全给忘了!」
「唔……对不住……我我……实在是顾不过来……忘了……」三人之欢若想
尽情尽兴,非得时时联动,否则两人舒爽了,另一人被晾在一旁,可比平日什么
比都更有冷落之感,还不如分开各自快活的好。陆菲嫣有些羞愧,一时兴奋忘形
竟将祝雅瞳给忘了。
「不会……奶儿被磨得……还挺舒服……」祝雅瞳瞪了吴征一眼,又娇羞着
道。陆菲嫣的电臀太过精彩,让自己也融入进去。另一面陆菲嫣不停地扭来扭去,
两两相对的豪乳互相碾磨,尤其四颗乳豆针锋相对地推挤,滋味也着实上佳。
「爱妻歇一歇,为夫来出力!但是这一回不可忘啦……娘虽原谅了你,可你
自己看看……能好过么?」吴征环着陆菲嫣的腰肢将她拉着向后退去,直退到祝
雅瞳胯间。
乳肉相贴,娇躯相缠许久,加之二女本就易汗。陆菲嫣看祝雅瞳的胸乳与小
腹上溢着颗颗晶莹的汗珠,浓密的卷茸更是潮湿一片,和沐浴之后刚刚起身似的
紧紧贴在饱满花户上。
「不敢了……也不会了……」眼前的草丛浓密而柔软,乌黑发亮,翘起的肉
珠红嫩得晶莹剔透,花户两片嫩脂粉白饱满,正散发出一股淡雅的幽香,与自己
浓郁的骚香大为不同。陆菲嫣翕了翕鼻翼,舔了舔香唇,轻轻分开祝雅瞳笔直圆
润的双腿略微反压。让花户盛放,正对着自己的娇颜。
祝雅瞳一阵心悸。后庭初破时就曾与吴征说过联袂同床之事。吴征就曾告诉
她,要让陆菲嫣来舔一舔这处娇嫩。当时意乱情迷,祝雅瞳满心期待不已。但事
到临头不免还是羞意更占上风,何况陆菲嫣的香舌她刚已品尝过。那丁香小舌灵
巧无比,又细又长,想来就知滋味与吴征的大为不同。美妇一阵羞不可抑,慌道
:「别……菲菲……那里不好……」
陆菲嫣抬头目放异光,对着祝雅瞳又是狡黠又是诱人地一笑道:「哪里不好
……这是人家夫君出生的地方……天底下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不待祝
雅瞳再多言,陆菲嫣香舌轻吐,对着勃胀的肉珠以舌尖一点!
祝雅瞳见陆菲嫣势不可挡,慌乱中刚想伸手去推,肉珠上刺麻的电流便袭上
全身,一下子就让她没了力气。她春湖般的双眸猛然一张,双目好似泛起了清波
涟漪一样媚态横生。吴征先进入陆菲嫣的身体,让她幽谷里本就十分空虚欲火难
熬。加上陆菲嫣的三寸丁香的确灵巧无比,只感她在肉珠上卷了几卷,又滑过肉
脂在洞口舔扫了几圈,将涟涟花汁都卷了去。可花汁本就在汩汩渗出,这一刺激
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像泉涌一样流了出来,紧窄的花径哪里容得下?全向撑开一
线的洞口滚了去。
丁香小舌贪婪地舔舐,却又不失女子的温柔,不像吴征那样霸道,只是一下
一下地在洞口舔扫吮吸。不多时,又灵蛇一样挑开洞口向深处钻了进去。
陆菲嫣细长的香舌钻探甚深,竟在花径里一路前行,任由紧窄的花径如何缠
夹,大颗大颗的肉齿如何啃咬都无法阻止。直探到花径的一半,那颗粗糙又敏感
的肉粒上似乎才到了极限而停下。
那颗肉粒如此敏感,丁香小舌的一点舌尖正在粗糙的肉面上轻揉。这颗肉粒
被吴征碾磨得多了,每一回都让她欲仙欲死。但被这样温柔地舔揉,细长的丁香
也不如肉棒充塞得满胀饱实,但那柔软滑腻却别有一番滋味,同样的销魂蚀骨。
祝雅瞳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一样更好,只觉遍体生寒!身上密布的汗珠似把体温都
吸了去,小腹与玉腿一片冰凉,唯独幽谷里火热难当,好像陆菲嫣的呼吸把花径
都蒸得燃了起来。那热力从小腹深处一直弥散到豪乳,两团雪面团儿似的美肉也
越发热了起来。
先前四乳相对厮磨,便觉幽谷里空虚难耐。待陆菲嫣艳媚幽谷,双乳便空了
出来。祝雅瞳原本要去推开陆菲嫣的柔荑,鬼使神差地便攀上了自家玉峰。
吴征全然想不到祝雅瞳也有自行慰籍的一天,眼睛一亮。春葱般的五指压进
乳肉里犹觉不足,还把两颗莓珠夹在指缝里一同揉搓才稍缓饥渴。那一贯优雅温
婉的俏脸上,眉目迷蒙,花瓣般的香唇不时地抿动,想是被欲火蒸得口干舌燥,
舔上一舔润了润之后,又裂开一线呵出香风阵阵与婉转轻吟,简直诱人无比。他
这才发觉自陆菲嫣施展口舌媚术以来,自己连呼吸都不知停顿了多久,憋得满脸
通红,忙吐出口长长的浊气。
被绵密肉芽纠缠的肉棒,仿佛被无数小嘴拼力地吮吸。见二女都进入状态尝
到了好滋味,自己也是憋了太久太久,吴征提起一口气,将深陷肉海的棒身缓缓
抽出。
陆菲嫣心里一紧,情知接下来就是狂风暴雨,不把她彻底淹没在快意的狂潮
里绝不会停歇。美妇不敢怠慢,更不想错过至情至性的美好一刻。她右臂绕过祝
雅瞳支起的玉腿,像攀牢了以支撑自己的娇躯,让梨臀无能承受多大的力量,多
少次抽插都能保持着现下的高翘,以完美的角度迎接爱郎的冲击,获取最大的快
感,顺手又以两只玉指拈住了祝雅瞳的肉珠!
「啊~~~~」祝雅瞳发出声叹息般悠长曼妙的呻吟。两颗敏感肉粒内外呼应,
还有陷入花肉重围里的香舌,柔软得与花肉不分上下,祝雅瞳简直难以分清彼此。
与吴征欢好截然不同的激情滋味,让她又是新鲜,又是受用。和先前与陆菲嫣唇
舌交缠,四乳交贴一样,虽没有吴征那样的刺激,却倍感温馨熨帖。
此时吴征已将大半根肉龙抽出,只留着龟菇卡在小肉圈口上道:「菲菲,好
吃么?」
「好吃,又香又甜……唔唔……」陆菲嫣的香舌被花肉咬得几无动弹空间,
含混不清地答着,吴征趁她不注意又在洞口旋了两旋,让美妇一阵哀啼:「娘的
穴儿……好会咬人呢……」
「嘿嘿,那是当然,和你死命地吸不一样。」吴征眉梢一扬又向祝雅瞳道:
「娘,菲菲可尽心尽力么?有没有偷懒?」
「哼……别来打岔……你做你的事情……」祝雅瞳吃吃一笑,显然受用已极,
对吴征的横生枝节大为不满,咿唔幽怨般地叹息道:「很是舒服……啊……」
「嗯……」
二女同时发出媚声!祝雅瞳檀口微张,对突如其来的刺激声声微颤。陆菲嫣
被花唇封堵,只能从鼻翼里哼出娇媚轻吟。原来吴征忽然发力挺腰,肉棒随着这
股大力破开层层绵密的花肉一突到底,直冲穴底。不及陆菲嫣的花心受了一记重
击娇躯酥软,还推得她向前一挺,奋力吐出的灵舌像只细小的肉棒又在幽谷里顶
入寸许。可这根香舌虽细,灵巧则远非肉棒可以比拟,舌尖勾挑着打着旋儿,异
样却分明的感觉同样让祝雅瞳媚吟连声。
吴征一招既发,后招便连绵不绝。肉龙扯开吸在棒身上的粒粒肉芽,那肉芽
的缠绵粘腻,抽出的力道带得陆菲嫣娇躯都随着一同向后款移些许。一插而入时
又是一棒到底!肉棒在百媚花径里穿梭,香舌一样在千娇幽谷里小幅度地抽送,
三人皆美!
吴征的抽送越来越快,越来越猛。陆菲嫣飞舞的香舌也越发灵巧多变,仿佛
永远没有尽头。祝雅瞳大力揉捏着自家豪乳,泪滴般形状完美的豪乳被她揉得频
频变形,圆巧莓珠高耸着凸立,胀得嫣红若血。
「征儿……」祝雅瞳曼声轻吟,迷离的春眸里只见吴征咬紧了牙关,仿佛要
吃人一样绷着脸,腰杆连连挺送毫不怜惜地在陆菲嫣的花房里穿梭。她虽看不见
两人结合之处的淫靡,却能看见陆菲嫣高高撅起的梨臀随着每一次大力撞击被挤
扁。丰满的臀肉像面团一样鼓起,又迅速弹回原状。两片雪白臀瓣间幽深的裂隙,
时不时还飞溅出一股浆汁。祝雅瞳甚至能想象到花汁翻涌之间,被肉棒充塞之后
无处可去,又被巨力掀得从幽谷里激溅出来。这么一想,更觉心中一沉,正被香
舌舔舐的肉粒都越发敏感起来。
「娘舒服么……」吴征咬着牙关,声调怪异地问道。
「舒服……菲菲……好会舔……」祝雅瞳一样牙关打颤,说话间不由自主地
一捏莓珠。转瞬间反应过来,第一回在爱子面前做这样的动作,顿时羞意大盛。
「上回我们说的事情……还做不做得数?」吴征眼一眯,祝雅瞳放浪的模样
难得一见,在陆菲嫣身后看得更是清楚,被反复吮吸的肉棒都涨了一涨。
「做……做得……征儿喜欢……娘都愿意……」祝雅瞳心中虽羞,眼下却什
么也顾不得。粗糙的肉粒被香舌来回舔扫,勃立的肉珠还被陆菲嫣拈在指腹里打
着旋儿按揉。两相的快意都是如此剧烈,仿佛电击一样让娇躯一阵阵通体酥麻,
实在半刻都不想停下。
「不单是征儿喜欢……是那样……娘真的会很快活……」吴征又是奋力几下
抽动,肉棒膨胀欲裂得微微发疼,也胀得他满脸通红。被肉棒反复大力抽插的花
肉已是一片欢腾,胯下的陆菲嫣虽说不出话,可鼻音连绵,可知她是如何的快美
如登云端。不仅如此,陆菲嫣又开始扭摆起她的腰肢,这一回梨臀不断画着小小
的圆圈,浪荡无比。吴征的每一次抽插肉棒也都打着旋儿,像在幽深的肉洞里左
冲右突。
「那……一定要试一试……唔唔唔……菲菲的舌头……好会舔……舔得都快
要……飞起来了……」祝雅瞳语带哭音如泣如诉,平躺着的身姿柳腰拱起,丰臀
与香肩支立出一道弯弯的拱桥,显是情欲几达最高点,正是最为敏感强烈,又最
为难熬的时刻。
「呵……哈……」陆菲嫣也忍不得强烈的快意,又被花唇封住了樱口几乎窒
息。她终于抽出香舌大大喘了口气,这才气力复生。这一顿,吴征的抽送也随即
慢了下来。陆菲嫣正是浑身肉紧,将泄未泄的紧要当口哪里耐得住?忙又急急吸
了两口气,螓首一低将肉珠含进嘴里。果然身后的冲击再度迅猛起来,下下直透
花底,陆菲嫣再不多想,专心致志地摆起臀儿画着圆,樱口香舌施展毕生所学,
将肉珠当做龟菇一样又吸又舔!
「嗯嗯嗯……」浓浓的鼻音!祝雅瞳死死抿着唇,玉手大力抓揉着豪乳。娇
躯脱力,腰肢一塌摔在床面,却又将玉腿举高玉胯抬起,迎合陆菲嫣的舔吸,口
中胡乱无章地呻吟道:「要来了……要来了……」
陆菲嫣骈着二指,朝花浆沥沥的幽谷探了进去,一把点住粗糙的肉粒。樱唇
吸吮时,玉指勾着肉粒向外抠挖,香舌舔扫时,则用指腹按下肉粒揉搓。内外呼
应,两下相合。
女儿家之间的亲昵,唯一胜过男子的便是更了解自家的身体,更懂得每一分
敏感要用怎样的力道才是最舒适,用怎样的方法才能榨出更深的欲望!祝雅瞳自
抚双乳,又被陆菲嫣点着两处敏感。快意像暴风雨的海面上,一只小船风雨飘摇,
眼前正掀起了滔天巨浪,浪头越来越高,永无止尽,只待那浪头终于到了最高,
山呼海啸般席卷而下将自己彻底吞没……
「喝……」吴征运足全力冲击。陆菲嫣与香舌一样细若兰叶的花唇被撑成一
抹圆融,团团围绕在肉棒旁全然镶嵌在一起。可肉棒还在不知疲倦地以极快的速
度进出,绵密的花肉难舍难离。每当肉棒抽出时,膨大的龟菇都将圆融扩了一扩。
玫红的花肉随着肉棒翻出洞口,血艳艳的与粉白的花唇相映之下触目惊心。
吴征尤不知足,右腿支起单膝跪立,将陆菲嫣修长的右腿架了上来!这一下
肉棒插得尽根到底,连丰翘高挺的梨臀都挡不住,再无一分一毫留在外面!
陆菲嫣被这羞耻又刺激的姿势插了几插,几若癫狂。她贪婪地舔吸着祝雅瞳
的肉珠,就像从前即将巅峰时一样伏在吴征身上,啃吻爱郎的嘴唇。两根玉指将
肉粒按得几乎陷入花肉里,再藉着花汁的润滑左右来回抚摸。
祝雅瞳同样在仙境前徘徊。陆菲嫣抚摸肉粒的手法巧妙,既避免了抠挖而让
她吃疼,来回抚摸又极端的刺激,比起龟菇抵在上面碾磨的滋味还要欲仙欲死。
所不足的仅仅是纤细的玉指不如肉棒那样粗壮,能将花径塞得满满。但在陆菲嫣
巧妙的手法之下,此刻已不再重要!
「呃……」龟菇刚撑开谷口的小肉圈,吴征便被那圈紧窄夹打了个寒噤,闷
吼一声阳精喷薄而出。他射出时并未停止动作,肉棒仍一路狂冲向穴底凤宫。陆
菲嫣只觉热乎乎的液体激喷在花肉上,由外至内漫过每一寸肉壁,最后抵着花心
嫩肉死死碾磨。喷薄的阳精一汩又是一汩,脉动的棒身一胀又是一胀。本就被逼
到极限的花肉被硬生生又撑开些许,挤压在肉壁上连气都喘不过来。
「呜呜呜……泄出来了……吴郎……」美妇再度抖起电臀,倾力让花肉旋磨
在棒身上,尤其是花心嫩芽盘缠着龟菇钝尖死命地旋揉。
一波又一波的阳精与花汁,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快意肆意奔放,互相冲刷。
吴征咬牙切齿,陆菲嫣牙关紧咬,仓促间还怕咬疼了祝雅瞳,只以两片唇瓣夹着
肉珠。正快美无端像在云中徜徉,轻飘飘地绵软无力,就觉身下的娇躯一挺,祝
雅瞳一双美腿缠上了自己的螓首。
丰腴而有力的美腿肌肤柔嫩,绵软中又隐含着无穷的力量剧烈震颤不已,悬
空的丰臀也大颤地颤起了臀浪,深陷的指尖被一汩冰凉的液体浸润而过……
吴征射尽,陆菲嫣也已泄尽。高潮的余韵中吴征俯下身压倒了陆菲嫣,分开
祝雅瞳的双腿凑上小肉珠。而陆菲嫣则偏过螓首,香舌再度钻入幽谷里勾挑。
「嗯嗯嗯……」祝雅瞳死死闭着花瓣般的双唇,鼻翼中哼出婉转环绕的媚吟,
玉手难安地大力揉捏着豪乳。还是第一次尝到肉珠与花径一同被吸舔的滋味,竟
然快美非常。她先前被陆菲嫣舔舐抚摸时已达巅峰,这一来竟然梅开二度,再一
次大泄特泄。那火热的娇躯整幅打着剧颤,一抖一抖,将幽谷里饱蕴的花汁成片
成片地抖撒出来。终于她腰肢一挺,口中出气多进气少,泄了个彻彻底底……
屋内一时无声,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吴征道:「好吃么?」
「嗯……滑滑的……娘的滋味很好……」陆菲嫣羞颜一笑,便被吴征抱着来
到祝雅瞳身边,三人又搂在一起。
余韵至今未散,怀中娇躯火热,温馨尽享。忽然陆菲嫣问道:「你们刚才说
……要……怎么……的?」
「上回我和娘说……」
吴征刚要解释,便被一只柔荑捂住了嘴,祝雅瞳嗔道:「美得你,别说出来
……」
「娘要反悔么?」
「谁要反悔了……」祝雅瞳春眸一瞪,眉梢一扬道:「菲菲,你们不能这样
总惯着他,任他予取予求的……」
陆菲嫣无奈一笑,要说府中上下谁最惯着吴征,非祝雅瞳莫属。除了练武之
外,完完全全地任吴征予取予求,就算他要干坏事,祝雅瞳也会跟在后面助威…
…
春眸流转,祝雅瞳目中透出娇媚之意,又刻意想沉着脸维持往日的优雅威仪,
却向陆菲嫣使了个眼色道:「每回都把菲菲弄得那么狠,娘看不过去,非得罚你
不可!菲菲……你来帮我……」
二女一同伏在吴征胯间,祝雅瞳无师自通地跨过吴征的一条腿,将一双豪乳
贴在腿心上,用一根手指挑着半软不软的肉棒妩媚笑道:「菲菲吃了人家的滋味,
娘也要尝尝菲菲的味道……」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57
第九章月进杯光几多媚好
白浊的残精与清冽的花浆早在剧烈的摩擦搅拌中全然混合在一起。在凄白的
月色之下,肉龙闪耀着晶亮的水色。那色泽将黝黑的肉龙染得雪色一样晶白。
但伏在肉龙两侧的美人,肌肤则远比雪色还要洁白。更衬得她们漆黑的秀发
如墨,鲜润的红唇若血。胸乳沉甸甸地悬垂,四团晶莹雪腻的玫红尖端在被褥间
若隐若现。绝色容颜与性感娇躯,无一不是男子毕生的渴望。看吴征惊艳里带着
贪婪的目光,二女一同侧目,相顾一笑间均有半羞半喜的得色。
男女相约,女子精心打扮之后现身,若见男伴对自己的打扮心仪惊喜,则自
家多半会露出这样朱颜傅粉的得色。落在男子眼里,妆容精致的心仪女子又伴上
这样的神情,足以像一块磁石牢牢吸住自己的目光。
两位美妇不施半点粉黛,妆容与否也从不影响她们的绝色容颜。似陆菲嫣的
妩媚,此刻更增一分清丽。似祝雅瞳的娇美,此刻更添一种淡雅。吴征看得目不
暇接,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昂扬的肉龙更是躁动不安,迫切难耐。
祝雅瞳伸出半截香舌舔了舔唇瓣,花瓣般的香唇焕发出一片水津津的光泽。
论唇形之优美雅致,即使吴府里也无人能及。这两瓣饱满水润的香唇向着肉龙凑
近,吴征竟然起了一阵颤栗,心脏都像揪在了一起无比紧张,连美妇两团豪乳夹
着大腿滑过的那般腻润,一时都无暇感受。
陆菲嫣见状媚然一笑,檀口微张,香舌轻吐。这截细长若兰叶的香舌不知给
了吴征多少销魂,半截伸出时曾被吴征赞为「龙吐珠」。半截粉润同样带着亮津
津的香唾,向着肉龙凑来。
肌肤尚未相贴,敏感的肉龙上立觉一边温热,一边冰凉。二女刻意挑逗,陆
菲嫣灵动的长舌虚空飞舞,缠卷之间极尽妖娆。祝雅瞳则不住将丰满的唇瓣一抿
之下又微分,唇肤抿下时黏在一处压扁,微分时便见唇瓣颤抖着分开,又弹回丰
满之形,极显弹性。吴征看得赫赫连声,呼吸大窒,忍不住闷吼道:「再不快点,
要死人了!」
「猴急!」祝雅瞳嗔了一声,又伸三寸丁香再润了润唇瓣。所幸这一回不再
是只顾着搔首弄姿地挑逗,两片唇瓣及时印在棒身上。
几乎同一时刻,陆菲嫣的长舌也黏了上来。二女齐齐从肉棒中央印上,再滑
向龟菇沟壑处,留下两道晶亮水迹。一热一凉,祝雅瞳虽轻合双唇,其触感依然
丰满饱实,陆菲嫣舌尖不动,只让香舌随着螓首向上游移,但那香润弹滑清晰可
知。初次联袂,二女便心意相通配合默契,连动作都如此一致。
「喝~~」吴征长舒一口闷气,肉龙大跳了两跳,无处可散的憋闷终于略微宣
泄了些许,叹息着道:「娘亲花容月貌,菲菲丽质天成,叫我怎能不急?老天也
不能啊……」
「今日叫你占的便宜还不够么?片刻也忍不得……」祝雅瞳小口小口地含着
龟菇,像在细细品尝着滋味绝佳的美食。美眸流转,荡起春湖般的涟漪,端庄中
透着股危险的冶艳味道。
「不够的……永远也不会够……况且还缺了很多很多。」吴征勉强挤出个玩
味的笑容。之前满足归满足,但之后还有许许多多的满足可以追求不是?
「脑子里面的歪点子……究竟还有多少呀?」祝雅瞳柔声细语,像极了宠溺
的母亲对着撒娇的孩儿,明明不妥,又半点都拒绝不得。
「刚说了很多很多!」半边肉棒被丰满香唇啄食,半边肉棒被灵巧嫩舌舔舐,
倍加销魂的滋味让吴征咬牙切齿地迸出几个字来,凶恶得仿佛要将祝雅瞳与陆菲
嫣一口吞了:「菲菲每一样都会。」
「那……菲菲来教我呀……」祝雅瞳的声音又娇又软,仿佛懵然不知地一头
撞进猎人的陷阱。
陆菲嫣白了吴征一眼,又无奈地看了看祝雅瞳。这美丽的女子分明千伶百俐,
偏偏在吴征面前就是要装作什么都不懂,心甘情愿地上他的当。但祝雅瞳深邃的
目光里看不出她的所思所想,只有一分淡淡的情丝难掩。陆菲嫣心中一动,情不
自禁地凑了上去。
二女此前各占了小半根肉龙,虽未相碰,相隔仅一线,陆菲嫣这一凑便肌肤
相贴。美妇弄着舌儿,舌尖卷过龟菇沟壑送了过去,祝雅瞳樱口轻含,默契无比
地将龟菇接进口中。
「姐姐好好给他含一含……不然……真要憋得坏了……」陆菲嫣俏脸上布满
红霞,轻声道:「可能……比奶儿胀起来……还要憋得慌……」
祝雅瞳与陆菲嫣都是熟透了的女子,情欲动时的煎熬清晰刻于脑海。也都为
人母,胸前两团豪乳被乳汁撑得膨胀欲裂也都经历过。陆菲嫣乍然一提,果然祝
雅瞳柔情愈发泛滥,一改唇瓣轻吻的若有若无,含紧了敏感的龟菇沟壑之外,香
口里也生出股强劲的吸力来。
「这样……可比小娃娃饿了拼力吸吮还要贪心……」陆菲嫣吃吃一笑道:「
姐姐没有奶过孩子……那就多吃吃他的棒儿……聊做补偿。」
陆菲嫣原本与祝雅瞳眉目相对,言罢回眸,二女脸颊贴在一处。吴征结结实
实地打了个哆嗦,祝雅瞳被陆菲嫣几句话说得竟然分外卖力,只是香唇又含又吸,
肉棒上就传来剧烈的快意连绵。她低眉垂目,面容恬淡,专心致志之下极显端庄,
却又分明做着淫靡之事。而陆菲嫣这一略带得色与讨好的回眸更是媚态无方,不
仅让吴征快意更增,也能让胯间春色被看得清清楚楚。吴征心思跌宕刚起,陆菲
嫣又伸长舌,侧着舔在棒身上。这一伸舌真是又浪又媚,与祝雅瞳的端庄截然不
同,看得吴征肉棒一涨,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唔……」祝雅瞳吸紧了的樱口几被塞满,肉棒再涨之下让她气息不畅,不
得不张嘴喘了口气。陆菲嫣正伸舌沿着棒身自下而上,见状舌尖便从祝雅瞳露出
的空隙里钻了进去。
「咝……」吴征抽了口冷气。被温暖柔软包覆着的龟菇,一根细长的小舌缠
卷而至,紧接着另一根圆润的香舌也一同舔扫上来。隐在紧裹的丰满唇瓣之内,
两根香舌动作骤然剧烈地你争我夺。二女鼻腔里断断续续的娇喘与呻吟声,则像
这场争宠讨好最佳的伴奏之曲。
二女争了片刻又各自分开,陆菲嫣的香舌只沿着半圈龟菇沟壑来回舔扫,祝
雅瞳则将舌尖点在马眼上。各安一方,又都是最为敏感的所在,吴征只能死死咬
着牙,抵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快意。
不知道是陆菲嫣突现灵光,还是早有了这种想法。——美妇整日在吴府里只
需打点些家事,闲暇下来脑子里总想着这些取悦吴征「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两
根香舌与唇瓣一同侍奉吴征经验不少,但这样被一张樱口紧紧包裹,却有两根香
舌一同舔弄还是第一回。新鲜之外,快感也是极其剧烈。只是也有一样大不好,
看不见千娇百媚香舌齐点的绝世妖娆,着实叫人大感可惜。
唇舌嗫喏之间,陆菲嫣逐渐侵夺着祝雅瞳占有的地盘。二女俏面相贴,鼻息
相闻,不知不觉地变成各自占了半颗龟菇。祝雅瞳十分迷醉,只觉爱子阳根上雄
烈的气味与陆菲嫣口中温热又香甜的呼吸混在一处,闻得鼻腔里都痒痒的,含吮
勾挑起来全是本能而发,大逞口舌之欲。陆菲嫣又不断地使坏,时不时就将唇舌
凑近,与她唇瓣相贴,香舌勾缠。祝雅瞳心摇神驰着,朦胧念起吴征对这样的亲
昵爱得刻骨,眼角一瞥,果然见爱子双目发红,呼吸剧促,直勾勾的看得目不转
睛。
祝雅瞳一笑,这一笑三分无奈,三分窃喜,又带着三分浪荡。她香舌一吐顶
在龟菇伞缘,半扬起娇躯上身,双臂穿过陆菲嫣腋下与她环抱在一起。恰似天雷
勾动地火,祝雅瞳的主动立刻引来陆菲嫣的回应,美妇一样舒张怀抱与祝雅瞳相
拥。
二女本就拥有傲人的豪乳,且乳肉极为丰满,高耸的双乳间几无缝隙。平日
只一人时,只消将肉棒嵌入深丘沟壑里便极具包裹感。她们这一拥将四只豪乳压
得塌陷,乳肉立刻向四面满溢,将吴征的大半根肉棒与春丸一同裹了进去。落在
吴征的眼里,两枚乳珠一抵,却又不是正对,在压迫之下只见它们一上一下,互
相交错拨弄着倒开,再没入两片羊脂美玉之中,看得吴征连肝都在发颤。
「这样也可以么……」祝雅瞳面目绯红,深沟里的肉棒烫得炙人,陆菲嫣的
豪乳也不遑多让。尤其是峰顶挺立的玉珠与两颗细长尖翘,同样硬如石子的珠粒
压在一起,那酥麻麻的感觉直透到心里去,又羞又麻。
「可以呀。娘从前没有和你的小乖乖试过么?」陆菲嫣眯着眼媚光四射,言
语间长舌频伸,连连点在龟菇上。
祝雅瞳不由露出责备之色,陆菲嫣平日大气秀端,不想到了床上说话这般大
胆奔放。看她带着坏笑的模样,多半是给从前自己偷窥她二人欢好报仇来了……
意虽责怪,其实并非生气,多由害羞而发。原本母子间的私密事已经够羞人,还
要自己亲口说出来……祝雅瞳鼻翼翕合,嗫嗫喏喏道:「有啊……就是……不知
道还可以一起……」
「多一个人,娘的小乖乖就多一份快乐……」陆菲嫣说话间忽然长颈一伸,
将祝雅瞳近在眼前的朱唇吸在嘴里:「但是他就知道自己占便宜,姐妹们难免要
受了冷落,只好自己寻些事情开心快活……就像现在这样……」
温热的呼吸直吐入口,女子动情时的娇喘声分外媚人。祝雅瞳忍不住也吸了
吸,就觉那根细长香软的滑舌顺势游了过来。滚热的香舌与冰凉的香津,滋味好
得令人不忍停下。祝雅瞳热烈地回应着,一时忘情吻得呼吸顿止,片刻后才大口
大口地喘息。胸前两团傲乳因此剧烈起伏,光洁的乳肤来回磨蹭着肉棒,饱满的
乳肉也在不住地挤压。吴征由此长长地舒着气,连陆菲嫣的娇喘声都一同剧烈了
几分。
祝雅瞳一心蜜吻,也顾不得是陆菲嫣柔美的香舌唇瓣,还是吴征坚硬的肉棒,
只循着陆菲嫣的踪迹隔着棒身与她一同挪移。四只饱满的乳峰将肉棒含在中央,
乳肉之柔软肥嫩让吴征尽享销魂。
「哼嗯……」销魂的呻吟声轻唱。二女吮夹之间,祝雅瞳方寸渐乱,情浓意
动时香舌只顾着在棒身一根虬张的血管上弄巧,以至于陆菲嫣上移着身形未能跟
上。四只两两相对的豪乳就此松脱开来,峰顶的圆珠各自厮磨着,陆菲嫣的向上,
祝雅瞳的向下,豪乳交错而过。充血的乳珠何其敏感,互相揉搓着错开让二女一
同忍不住哼出声来。
吴征也忍不得挺了挺腰杆!四团又香又软的豪乳将肉棒从上到下裹了起来,
即使自己的肉龙又长又粗,在四团豪乳的包裹下也只能露出小半颗龟菇尖头。祝
雅瞳的豪乳在下方,酥香嫩软的乳肉夹着棒根,团着春丸。陆菲嫣的硕乳在上方,
菇伞再怎么膨开也脱不出她的丰满,只有钝尖的那颗独眼暴怒般瞪着,像要择人
而噬。
「快……」吴征恶狠狠地低沉喝道。一场绝娇绝媚的春宫看到现在,也尝到
了现在,正是烈焰汹汹,焚天欲炸之时。
祝雅瞳抿了抿唇,似充耳不闻,又似心如明镜,她垂下螓首,任由娇躯塌在
吴征胯间,张口将陆菲嫣峰顶的一枚尖珠衔进口中。陆菲嫣眉间一蹙,豪乳上电
击般的快意侵袭着乱窜,不禁忍着半边酥麻,低头伸舌,向深沟里露出的独眼点
去。
好像夏季的骤雨加急一时狂乱!时断时续的浅唱低吟之声忽然大作。祝雅瞳
好不知足,不顾陆菲嫣的疼痛,一口叼着只尖珠,将弹滑的乳肉拉长与另一颗尖
珠对在一起方才罢休,香唇一吸,将两颗尖珠都吸进嘴里啵叽啵叽地大吮。
陆菲嫣蛇腰难耐地狂扭,以她的易感,就是吃个棒儿都能吃得花肉湿透。何
况还有一对豪乳与自己肌肤相贴地垫在下方,一张丰满圆润的香唇正贪婪将敏感
的乳蕾含在嘴里吸吮。她幽谷里空虚难忍,索性分开长腿跨在吴征腿间向下一坐,
两片嫩脂恰巧抵在吴征膝弯。吴征只觉坚硬的膝盖骨上一片柔润,还有颗立起又
充满弹性的小豆豆正顶在上方。陆菲嫣不急不慢地起伏着娇躯,将龟菇小口小口
地吞吐,胯间随之而动,那小肉粒儿就在膝盖上揉搓。
「菲菲真浪……」吴征神魂皆爽,见陆菲嫣吃到了好处,便舒开猿臂探入祝
雅瞳胯间,中指伸进湿漉漉的幽谷里,又以其余四指拨弄着花唇。祝雅瞳原本娇
躯塌下,臀儿高耸,这一来更是臀儿乱摆,仿佛想甩脱吴征魔手的纠缠,花肉却
又缠缠绵绵,将指头直吸向深处。
骤雨又遇狂风,烈火又泼滚油!幽谷里的水声沉闷响起,搅拌与揉拧的咕唧
声响淫靡无端。香口里的吮吸声更是唧唧啵啵,一阵急似一阵。二女俱动了情,
拼了命地贪欢吸吮,以饱满的乳肉与柔润的唇舌让肉棒尽享艳福。千娇百媚一旦
贪起欢来,即使吴征身经百战的肉棒也无法抵受,不多时便在四只豪乳中央连连
弹跳着抽搐。胀到极点的棒身与豪乳相互挤压,乳肉之间竟有巨大的压迫力,生
出逼仄无比的快感来。
「还不是都为了你好……」陆菲嫣媚了吴征一眼,腰胯连划了好几个圈,滑
腻腻的嫩脂揉在膝盖上竟也有股销魂滋味。美妇幽怨又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娇躯
款款下移道:「人家就是这样浪……从小夫君不都知道了……」
祝雅瞳一阵心悸般的寒颤。幼时与吴征在昆仑后山目睹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也不知道后来总去偷看吴征与陆菲嫣欢好,是不是始于那一回的震撼。这一想,
被翻搅的花肉更加敏感,连奶儿都越加发热发胀。
陆菲嫣下移着娇躯,两颗豪乳像拨圆球似地向两侧分开,双手一捧,将祝雅
瞳捧了上去,二女换了个位置。美妇心细如发,深知吴征已到了喷发的顶点,急
需一轮细密的舔吮让他爽得射出来。她自己刚被吴征美美地插弄过一回,当下正
该让祝雅瞳再尝尝好处。美妇学着方才祝雅瞳的模样,叼着颗圆润润硬梆梆的红
珠衔到另一边,将两颗乳珠一同吸进嘴里,香舌一卷,就着敏感的乳蕾唧唧啾啾
地大吃起来……
受此一激,祝雅瞳又尝了一回敏感的三点俱遭侵犯,舒服得云里雾里的快美。
她也不及再多想,挺胸将奶儿间跳动不已的肉棒一夹,顺便还让陆菲嫣将乳肉吃
进更多。幽谷里的手指虽远不如肉棒插入时的满足,但吴征手法高妙,只顾着在
最敏感的肉粒上碾揉,同样快感十足。至于陆菲嫣灵巧之极,黏黏糯糯的香舌更
是从前未有的体验,乳尖上传来的快意简直比天寒地冻泡在一桶暖水里还要舒服。
更重要的是,三人之间似乎生出一股奇妙的默契,清晰地知道另两人想要什
么,需求什么,接下来又想怎么做。且三人之间绝不会只顾自己贪欢,而忽视了
另两人的感受。一向欲望十足的陆菲嫣心甘情愿地适时退居次席,一贯爱子情深
恨不得独自占有的祝雅瞳也不斥分享,而善于周旋诸女之间的吴征则还是历来的
本色,将左右都照顾得十分周到。
欲望的爆发来得突然又顺理成章。祝雅瞳的花肉率先大大地痉挛,大颗大颗
的肉芽像熟透了的石榴子被捏得碎了,飞溅出甘甜鲜美的汁液来。本就润滑无比
的花径大力地收缩,竟吸得吴征的手指都生出快意来。陆菲嫣扭拧也瞬时剧烈了
几分,她一双长腿牢牢定着娇躯,只以那颗勃立翘起的肉珠顶在膝骨上旋磨。嫣
红若血的双唇哼出诱人婉转的媚吟声,伴着大吃乳珠的啵啵唧唧水声,其媚无垠!
「征儿……」祝雅瞳再忍不得幽叹般出声,陆菲嫣也到了极致,她忽然松开
樱口,改用两指拈住乳珠轻巧地一旋,香唇一同向龟菇上凑来。
「呃……」丰满若花瓣的香唇,灵巧若蛇的长舌一同袭上龟菇。二女的豪乳
又死死挤压,吴征颤栗一阵,失控般手足抽搐,肉棒大跳着喷出一大片白浆!
「唔唔……」二女唇舌加力点扫舔吻着马眼与龟菇沟壑,下下不离最为敏感
的地带。阳精喷发,白浊的浓浆就这么飞溅上她们艳绝人寰的俏脸。两根蠕动的
舌尖,嗫喏着的香唇上尽是惨白。
吴征正畅想快美的巅峰,伸在祝雅瞳幽谷里的指尖也不自觉地扣紧。但听祝
雅瞳尖叫一声,脱了力般软下!陆菲嫣幽谷里一大片花浆刚刚泄完,全漏在吴征
膝弯间,她眼疾手快,赶忙一捧祝雅瞳的腰肢,香舌一度,将龟菇送进祝雅瞳口
中。
小腹里热流乱窜,化作冰凉的花汁,冷得花径一缩一缩。香口被男子微腥带
涩的白浆冲刷,烫得嘴儿都要化了去。一切都是这么浪荡得让人不敢相信,却又
那么真实。大泄之后的短暂眩晕感像飘飘欲仙般舒服,就连嘴里腥浓发苦的阳精
含了一会也有回甘的甜味。陆菲嫣冰凉的小舌头在她嘴里卷了又卷,将阳精吃去
了小半,又舔着她的脸蛋帮着清理干净。待到陆菲嫣的长舌在她胸乳上旋转,奶
儿传来麻痒之感,祝雅瞳才微微回过神。
她吃吃地笑了笑,看着陆菲嫣嫩红的长舌在洁白如玉的豪乳上游移,将一注
注浆白全卷进嘴里。待陆菲嫣将奶儿也清理干净,祝雅瞳才白了吴征一眼,也低
头为陆菲嫣清理。两位国色天香,当真是千娇百媚,美不胜收。尤其四颗豪乳拥
在一处,互相逼着滚来滚去,其丰满弹滑一览无遗,看得吴征刚射过的肉棒又昂
扬蓬勃。
「去……」祝雅瞳一把拍开翘天的肉棒,最终还是不忍爱子失望,与陆菲嫣
一阵拥吻,将口中残留的阳精分而食之,这才让吴征大大满足了春光无限之色!
「还想着好?不给你!」祝雅瞳朝吴征皱了皱瑶鼻,携着陆菲嫣翩然而去。
直看得吴征痴痴呆呆,目送她们的身影在房门外消失,还舍不得收回,犹自翘首
以盼。
吴征耳目灵敏,房后不多时便传来水声荡荡与悄声低语的嬉笑,可惜声音太
低,实在听不清她们闺阁密语说些什么。待二女洗净了娇躯,各自围了件浴巾在
身遮掩春光返回时,吴征的目光还未曾移动过。
浴巾洁白而宽大,却比不得她们身上散发着水光的肌肤,也不能掩去她们姣
好火辣的身段。吴征不由暗自感叹上天着实不太公平,美貌的女子总能轻易地吸
引所有人的目光。像她们这样的身材若是穿上裹胸裙,又哪需要吊带?光凭着一
对儿傲人豪乳就足以撑得起!
「一直看,还没有看够么?」不知道二女在沐浴时聊了些什么,脸上还带着
红云一样的羞意。
「看不够!」吴征张开双臂,将二女一手一个搂在怀里。
「在想什么?」感受到吴征的沉默与心事,祝雅瞳虽心中仍在情动——与吴
征陆菲嫣相同,但也预感到他有什么盘算。
「我在想,有时候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好像是个契机。」
吴征拨弄着二女的发丝出神道:「我们三人的合击之术练来练去,总在些关键的
地方出差池。绝不是我们学艺不精,也不是领悟不足,缺的是紧要处各自武功路
数不同,一时难以调和。现在倒是个调和的好时机……」
祝雅瞳和陆菲嫣的武功还要在吴征之上,一点即透。陆菲嫣的武功太过凌厉,
一发不可收,祝雅瞳的武功包罗万象,最为繁复,吴征身为男子,性格又沉稳,
三人合击时本能地隐而不发常常落于后手。三人的武功各自使来毫无问题,都是
最适合他们自身的方法,但合击之术便要相互补足,更要合力一处同气连枝。武
功到了他们这等层次,又要对付绝顶高手,便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至于吴征说的契机就有些难以启齿……三人同欢之后,互相之间正进入这种
难以言表的默契状态,的确是好时机。
时机稍纵即逝,三人一同起身,吴征取来宝剑,见祝雅瞳与陆菲嫣身上围着
浴巾,练武多有不便,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递过宝剑时顺手一弹,浴巾的围结松
开,顺着她们缎子般的娇躯滑落。三人相顾一笑,一齐赤条条地练武真是前所未
有,但也无所拘碍,倒别有一番情趣。
宝剑出鞘,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寒意。宝剑始终是凶器,无论陆菲嫣的魔眼
如何旖旎,祝雅瞳的鎏虹如何璀璨,吴征的昆吾如何厚重,剑终究是为了杀人而
铸造。但两具绝代风华的娇躯挨在身边,那股暖意远远盖过了寒光,就好像三人
即使一同面对千军万马,心也不会冷。
吴征居中手腕一抬,右手的陆菲嫣剑势一收,祝雅瞳剑尖一颤斜斜翘起,正
是三人的起手式。铮~~剑鸣之声清澈又低不可闻,三人的功力俱臻化境,举重若
轻。
陆菲嫣剑势最为凌厉,一切攻势以她优先,但见美妇蛇腰一拧,脚步一错忽
地斜冲至吴征身前,陡然左腿一跨做了个弓步,腰肢下压,香肩倾斜,剑尖自下
而上挑去!这一个寻常的弓步,以她今日的武功双腿跨度极大,左腿在前,右腿
在后,足尖踮起蓄势而发,随时都可弹起以迅捷无伦之势刺击!陆菲嫣不仅身姿
修长,且论臀儿之翘,吴府也无人能比得她的那只梨臀挺拔!她腰肢下压,剑势
上挑,招式狠辣之下,又恰以绝妙的姿势衬托起挺翘梨臀,曼妙无方。
陆菲嫣一动,祝雅瞳跟着也动。她一个踏步,身姿与陆菲嫣交错,由左横插
至右,落后陆菲嫣半步之差翼卫在旁。陆菲嫣攻势既展,她也从剑尖斜挑改为指
地,身姿侧立,随时准备接下对手的反攻,让陆菲嫣尽情施展凌厉的剑招。她左
足立定,右足微分着点地,香肩也是左前右后,一旦发动,便可借扭腰与抖肩发
力,威力无穷。纵观吴府美眷,以陆菲嫣的梨臀为最翘,祝雅瞳的月臀则最圆。
当下的姿势正将这只圆若满月的臀儿展现得淋漓尽致。
吴征最后,他轻飘飘地跃起,封锁敌人上三路。今日携二美赤裸练剑,本当
旖旎无比,心猿意马,实际他心里也是如此。谁人不爱陆菲嫣挺翘的梨臀,不爱
祝雅瞳圆润的月臀?但说来奇怪,心中明明遐思无限,却丝毫不碍武功的施展。
连此前每每因为配合有误而发挥不出三人合计的威力,今日连想都不必多想,随
心而发,自然而然地天衣无缝。
剑阵开启,不死不休,三人在房内狭小的空间顶着桌椅家具闪转腾挪,却连
桌角也不碰到半点,且进攻的方位全然一致,绝无一人抢先,也无一人落后。陆
菲嫣原本剑势最为凌厉,今日使来多了几分婉转内敛。祝雅瞳的武功最为繁复,
今日化繁为简以配合陆菲嫣凌厉的剑招。吴征原本沉稳,往日练习剑阵也是守多
攻少,稳住阵势,今日则以平衡之势,绝不拖累陆菲嫣的猛攻。从今日看来,剑
阵不如往日的凌厉,但却有圆转如意的大成之相!
翻翻滚滚使了几百招,吴征忽然前欺插入二女之间,挺剑中宫直进!
剑阵威力最大,也是必杀的一招,配合也最难。往日练习时三人无法同步,
还需祝雅瞳出声提醒,十次也成不了一两次。但今日吴征剑随身动,二女刹时间
心领神会,魔眼与鎏虹一上一下,随吴征的昆吾最终汇聚于一点。
内力灌注,剑尖相碰时各自剧颤,随时可弹向四面八方,后招无尽。但三人
并未分开,剑招一往无前,灌注的内力仿佛融于一体,三剑齐发,剑尖始终汇聚
于一点,以相同的速度前刺!
三大高手戮力同心,世上谁人能破?待剑势将尽,吴征忍不住一笑抛剑在地。
若不是身处龙潭虎穴,又在深夜里,他定然要放声长笑。昆吾落地,吴征一手一
个,将祝雅瞳与陆菲嫣腰肢环过搂在怀里,只见二女面颊羞红,娇喘吁吁,可比
平日练功还辛苦了几倍不止。
这固然有练一套绝世阵法,内力奔腾不息的缘故,更因练剑之时浑身赤裸,
时不时地错身而过,难免肌肤相亲,分外旖旎的情丝泛起。
吴征环腰的大手向上,抚着祝雅瞳的右乳与陆菲嫣的左乳道:「疼不疼?」
两只豪乳的外侧一片嫣红,正是此前二女交错身姿时周身发力,没了小衣的
束缚,柔软丰弹的奶儿波涛汹涌,四处甩荡,因而摔在了一起。那一声脆生生的
撞肉之响余韵未绝,还在吴征耳边回荡。
「疼,菲菲的奶儿太沉了……」
「姐姐还说,你的还要更沉,那一下撞得人家魂儿都要散了……」
「只有疼么?」吴征趁着爱怜无限,魔手大肆轻薄,粗糙的掌心连连抚着两
团嫩乳。
「又疼又爽的,满意了吧?」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剑阵虽成,杀丘元焕的
把握又大了几分,激动之情还不如回忆方才练剑时的种种旖旎荡人涟漪。
「这里呢?」享尽了温热奶儿的无限温柔,吴征又转抚二女的美臀。比起奶
儿,美臀撞在一起的次数还要多得多。二女错身之时甩起的臀波潋滟可丝毫不逊
豪乳,且以紧致而论,更在奶儿之上。臀儿又蹭又挤,甩荡时撞在一处比奶儿相
撞之声还要清脆。
「也疼……」陆菲嫣双目柔媚,一改往日的大方得体,嬉笑着道:「改日和
丘元焕打起来,错身时姐姐可收着点力,方才险些被姐姐拱得弹飞出去……」
「你……坏菲菲……」祝雅瞳大羞,她又何尝不是险些被陆菲嫣的翘臀给弹
了出去?只是被人占了先,羞恼之下伸手去挠陆菲嫣的腰肢以报此仇。
祝雅瞳挣脱怀抱,陆菲嫣揉身一转也闪了开去。祝雅瞳不依不饶,双臂成环,
足尖一点竟施展出魔劫昙步的轻功,一瞬间便出现在陆菲嫣面前。陆菲嫣大惊之
下同样反应神速,祝雅瞳一双柔荑已环向她腰肢,间不容发之际,陆菲嫣蛇腰一
缩闪电般伏低,以奇软的身子骨闪开一分空隙,从祝雅瞳腋下钻了过去。一抓一
躲只在一刹那,陆菲嫣甚至伏低时还顾得上伸舌在祝雅瞳乳尖点了一口。倒不是
她武功更高,寻常人可没有她那么细长的香舌,想点也点不着。
祝雅瞳乳尖一麻,羞恼中也不由笑了起来。她双目一眯,花瓣般的香唇一抿,
看来陆菲嫣今日「放肆」太过,忍不住非要出手惩戒一番。陆菲嫣脸上也带着笑,
心中暗暗戒备。原本她大着胆子说些羞话,想的是练武既成,方才的床笫乐事刚
刚过半,自然还要继续,说些话儿调情大增其趣,吴征也好顺理成章。——祝雅
瞳今夜可还没有在肉棒的淫威下欲仙欲死。哪曾想羞话竟然让祝雅瞳动起手来,
吴征正满脸期盼,伸长了脖子看戏,让他出手帮忙是莫要想了。一旦落在祝雅瞳
手上,她可不想腰窝被挠得麻痒钻心,难受无比。
想到这里,陆菲嫣不禁略有些后悔,方才若不是在祝雅瞳乳尖上又舔了一口,
还未必让她较真。但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眼前祝雅瞳的豪乳宛若挂架熟瓜,盈盈
晃荡,峰顶两点梅瓣则形似刚结果的小葡萄,色若熟透的红樱桃,实在诱人无比。
她也是全然不及想,全出于本能地便借机舔了上去。
当下不容分心,祝雅瞳未展身法,只是闲庭信步地逼近,陆菲嫣亦步亦趋,
始终与她保持着两人身位的间距。吴征眉头一挑,这样的闲庭信步可谓祝雅瞳的
绝招之一。当年在桃花山顶,他亲眼见到祝雅瞳以这样优雅又轻快的步伐迈向戚
浩歌与李瀚漠,将两位十二品高手打得尽处下风。今日看来,步伐似乎不变,但
二女嬉闹为先,没有半点杀气,他心头没有半分紧张只剩期待。只见祝雅瞳步步
紧逼,每一步落下时丰满的豪乳与圆若满月的隆臀都似乎顿了一顿,甸甸地一沉
又弹高,臀儿与奶儿齐齐上下荡漾,波涛从一开始的怒浪越来越小。几至停止时,
祝雅瞳再踏出一步,怒涛又起,美不胜收。
陆菲嫣小步后退,一对奶儿微澜频频,抖起来没有祝雅瞳那样剧烈,可潋滟
波光一样春色无限。让吴征与祝雅瞳一齐想起在昆仑后山的荒野里,陆菲嫣的娇
躯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二人眼前。她双腿走成一条直线时豪乳甩荡之大,令
身上的汗珠都弹甩出去。可惜的是,吴征现在的目光无法穿透她的身体,看不见
美妇因紧张而绷紧的臀儿有多么高翘与线条分明。
吴征心中大奇,祝雅瞳虽逼近得不快,屋子就那么大,陆菲嫣迟早退无可退。
被祝雅瞳逼在墙角的话,陆菲嫣就算反应再快,又怎么可能把祝雅瞳每一招都避
开?——天底下没有人可以,就算身怀《道理诀》,以反应极速著称的吴征也不
可能。
祝雅瞳也有疑惑,但她性子可没有犹豫不定,有什么不解也是先试了再说!
她朝陆菲嫣露出个危险的笑意,春葱般的手指虚空抓了抓,一手横划,一手五指
连弹,朝陆菲嫣两侧腰肋攻去。
指尖虚抓,并未触碰,陆菲嫣便起了奇妙的感应,腰侧一麻,人与人之间有
些事情的确玄妙。腰际发麻便会僵硬,会转折不灵。祝雅瞳显然料定了陆菲嫣一
身柔若无骨,想拿她不易,从手指虚空连抓便已是出了手。
吴征眉头一挑,绝顶高手施展起武功来,无一处不叫人匪夷所思,大感佩服。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心旷神怡。陆菲嫣原本就退到墙边,祝雅瞳藕臂张开将她四
面八方全都封死,进退无路,狭小的空间里再想闪躲也是极难。但陆菲嫣压根就
没想躲!
她只是向前半步走进祝雅瞳的双臂里,傲然地挺了挺胸!二女的豪乳不仅大,
还高耸若山峰。祝雅瞳若任由陆菲嫣欺近,固然能拿住她的腰肢,但奶儿定然也
紧紧贴在一处。到时候挠的陆菲嫣麻痒难当拼力挣扎,四团糍糕一样的奶儿厮磨
起来……祝雅瞳不敢再想下去!她连忙顿止身形,于间不容发之际娇躯向后一仰
避开。吴征心中哀嚎一声,大呼可惜!就是不敢喊出声,以免惊扰了二女,她们
要是「冰释前嫌」,这场大戏可就没了。
祝雅瞳一退立进,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陆菲嫣打法无赖,这一回她学得乖
了,近身时腰肢压低,月臀半坐,一手去挠陆菲嫣腰肋,一手屈指扣牢隐而不发。
陆菲嫣再敢挺胸上来,乳尖上就得吃她一记爆栗。
「哼嗯……」陆菲嫣娇唤一声。在江州荒园,陆菲嫣曾让一指弹得大泄特泄,
在吴征面前丢了个大丑。虽说仇人已死,但这事情也成了吴府里玩闹的闺房趣事。
美妇一样又羞又恼,嗔道:「姐姐赖皮。」
她说的是祝雅瞳明明目标是腰肢,也是两人今夜比武不成文的约定,祝雅瞳
忽然又增加了目标。祝雅瞳笑嘻嘻道:「学你的。」
陆菲嫣退后,双手捧着豪乳撩做遮掩——就是吴征的大手也无法掌控,陆菲
嫣纤指虽长,又哪里捂得住?祝雅瞳两根食指一勾一勾地欺近,那意思显然是要
从陆菲嫣的掌缝里勾进去,非弹一弹她敏感的乳尖。
陆菲嫣连退两步,离墙壁已不足半丈,退无可退。她忽然灵机一动,一个旋
身,腰肢下压,挺着丰翘的梨臀朝祝雅瞳胸口拱去。
吴征急得抓耳挠腮,全力施展轻功探头探脑,唯恐错过了春光。二女的打法
越来越是无赖,也越来越是春意四射,性感无比,每一招都不容错过。二女本就
距离极近几乎贴身,陆菲嫣的变招浪得叫人窒息,连祝雅瞳都没能料到,眼看那
浪荡高翘的梨臀就要拱上双乳,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弹飞出去。祝雅瞳也是情急智
生,撮唇成圆,运起内力朝着梨臀吹了口气。
高手内力,即使离体也凝而不散,这口香气化作一缕劲风。原本陆菲嫣的臀
瓣高翘又丰满,臀沟只在两瓣雪白之间现出一抹幽黑,连光都不能透入。但她翘
高了臀儿,臀瓣自然分开,深埋在两团雪肉里的小菊瓣也露出了出来。这一缕香
气袭人的劲风准确地钻入臀缝,陆菲嫣「啊哟」酥啼一声,只觉有柄小箭从菊蕾
的一线缝隙里刺了进去。
小箭无形,转瞬即散,却激得陆菲嫣腰肢向前一弹。美妇的后庭已被开发得
甚为敏感,被抽送时快意之强烈不逊花唇上方的那颗小肉珠。一杆气箭钻入,陆
菲嫣抵受不得,再也无法拱起臀儿去撞祝雅瞳的豪乳,这一缩之下双臂还自然而
然地护住臀缝,待听得背后迅风阵阵,腰际已即将在祝雅瞳掌控之下,相距不过
半寸!
形势危急!陆菲嫣百忙中一个旋身,恰巧转过一半时祝雅瞳双掌掐下,抓了
个空。但近在眼前,再无闪转腾挪的余地,祝雅瞳双臂一圈已然锁死!陆菲嫣落
入掌控之中,也不管腰肢被重重掐了几下钻心的麻痒,强扭过身与祝雅瞳面对面。
祝雅瞳刚刚得手,见陆菲嫣俏脸上露出告饶之色,正自得意。不想陆菲嫣腰肢竟
似游鱼之滑,一扭身就从手掌中滑了出去。祝雅瞳吃了一惊,就见陆菲嫣脸上的
告饶变作玩味笑意,胸口更是被两团酥嫩之极,饱弹丰满,光滑若缎子的奶儿掠
过挤在一起。
巨大的快意如过电一样涌向全身,且女子的奶儿虽没有男子雄健强壮的被征
服感,却极为舒适。峰顶两颗梅瓣几在一瞬间就充血胀了起来,陆菲嫣微撅红唇,
咬着牙关,也不管祝雅瞳正极快地掐弄自己的腰肢,娇躯大颤着向祝雅瞳花瓣般
的香唇吻去。
祝雅瞳足尖一点欲退,却觉陆菲嫣已双臂环抱封住退路,情急之下祝雅瞳头
一偏避开香吻,又向陆菲嫣晶莹幼圆的巧耳边呵了口气。
「咯咯……」陆菲嫣一吻落空,脖颈不自禁地一缩。「近身肉搏」,退无可
退,也顾不得那么多,娇躯一沉状似难耐腰肢的麻痒欲脱掌控,却伸舌舔着祝雅
瞳修长的脖颈。
陆菲嫣原本身材较高,两团豪乳自上而下压着祝雅瞳。这一矮身,奶儿便像
两团雪球自山巅滚落,分明份量极沉,却又毫无阻碍地滑了下来。四只豪乳上下
推挤,陆菲嫣的向上被推高,祝雅瞳的向下被压实,各自向四周满溢。待到四颗
乳尖各自两两交错而过,豪乳又极具弹性地互相推挤着弹开,祝雅瞳的向上,陆
菲嫣的向下。乳波澎湃如悠悠烟水,激起涟漪阵阵回荡不已……
「这么赖皮,跟市井妇人一样……还高手呢……」祝雅瞳娇喘声起,绝色美
妇之间的旖旎春色着实动人心魄,身处其间的二人更是感同身受。祝雅瞳只觉胯
间湿淋淋的,不由缩了缩花径,自感黏黏腻腻潮润难当,赶忙闭紧了圆润了双腿,
以免丢了丑。
「娘好狠心,这样欺负媳妇儿,咯咯……」陆菲嫣又拧了拧腰肢,幅度之大,
让四颗豪乳左右大大地磨蹭,乳尖来回拨弄,似乎每一次拨倒之后又弹起,都胀
了几分。其实祝雅瞳掐腰已没了多大气力,但陆菲嫣一旦撒起娇来足以媚惑众生,
尤其在吴征面前,那股发自神魂的浪荡劲儿无人可比:「夫君要为人家做主……」
「恶人先告状,哼,挠死你……」祝雅瞳笑骂一声,紧咬银牙抵着胸前逼人
的快意,手上加劲!
「没有……夫君你看是不是……娘一直欺负人家……呜呜呜……」陆菲嫣花
枝乱颤,死命拧着娇躯蹲下。祝雅瞳不依不饶,也伏下娇躯就是不肯放。陆菲嫣
哀啼连连间,趁着祝雅瞳蹲下臀缝露出破绽,玉手不经意地滑落,猝不及防地钻
进她胯间!
「咦……哎哟……别……」祝雅瞳终于松开双手去阻止陆菲嫣作怪,可冰凉
纤细的指尖已蘸着滑腻腻的浆汁探入菊庭,足足一个指节之多。发力挣扎更加麻
痒钻心,只得哀求讨饶。
「我们府里的规矩要是有违,就得家法伺候。特别是姐妹之间不睦,就要挨
棍儿。至于是挨什么棍儿,哪里挨,就得夫君说了算。」陆菲嫣转动着指尖,只
觉祝雅瞳的菊瓣异常柔嫩,又有股强劲的吸力,居然吻得手指都生出快意。
「好哇……你那个内院之主管天管地,现在还敢管到娘的头上来了……」祝
雅瞳羞羞怯怯,一句话说得满面飞霞,忍不住又挠了几下陆菲嫣的腰肢。
「本来是不敢的。但是娘也要做吴府的夫人,只要是吴府的夫人,就得归我
管。」陆菲嫣又是一阵拧腰,四团乳儿只比奶豆腐还要滑嫩丰弹地厮磨。反击立
竿见影,果然祝雅瞳便不再掐腰,陆菲嫣微微喘息,胸脯起起伏伏,峰顶胀立的
乳尖与祝雅瞳的来回互相勾挑,比起她们香舌纠缠还要诱人:「不信娘问问夫君,
该不该罚……」
「该……欺负这么乖的媳妇儿,要罚。」吴征早就看得呆了,施展着轻功左
闪右躲,舍不得错过一点丽色无边。见二女相戏到了尾声,虽仍觉半点都看不够,
也知今日的嬉戏打闹该当到此为止。他来到祝雅瞳身后,展臂托着两条半蹲弯折
的玉腿将她抱了起来。
祝雅瞳软绵绵地后倚倒在吴征怀里,娇柔万分道:「是菲菲先来使坏,征儿
可不能厚此薄彼。」忽地眼下的姿势极为羞人,像小娃娃把尿一样,胯间的春光
还在半蹲着的陆菲嫣面前大展大放,无论每一分褶皱,每一处柔嫩都被看得清清
楚楚,不由大羞。
「正是……菲菲也要罚,都要罚!」祝雅瞳羞意一起,吴征立有感应,美妇
在怀的娇躯僵了僵,看来对这姿势多有不适。但她也未挣扎,显是对自己爱意极
深,不忍打断,更不忍叫自己失望。吴征柔情大起,低头吻着她的耳垂,又笑瞪
了陆菲嫣一眼道:「还不快来领罚!」
陆菲嫣变作个异常乖巧的小媳妇,双臂握在小腹前,半垂着头似是有些委屈,
又有些害怕,可嘴角留有两分媚笑,似是对今日的表现颇有几分自得。
三人回到塌前,吴征还是抱着祝雅瞳,陆菲嫣靠在他肩头。吴征道:「瞳瞳
今日不好,姐妹们玩闹非得一教高低,容易弄出火气。万一收不住手或是争得过
了,心中有了龃龉,就要伤了后院的和气,所以得罚。」
分明是玩闹,吴征偏要「借题发挥」,但他是吴府主人说了便算数,祝雅瞳
只得垂首低声道:「是,瞳瞳甘愿认罚。」
吴征又朝陆菲嫣道:「菲菲也是,娘要是有了脾气,你怎么也得先顺着她,
怎可忤逆?一样该罚!」
「是,妾身知道错了……」陆菲嫣扁了扁嘴,双手拉着吴征连连晃肩哀求讨
饶,把一双奶儿也在他手臂上蹭了又蹭,讨巧卖乖到了极处。
「知错就好!」吴征遍尝豪乳的软嫩与峰顶硬立,截然不同的触感销魂无比。
他低声在祝雅瞳耳边道:「娘,您看征儿这样处置好不好?妥不妥当?」
「还算公平……就是……不知道要罚些什么?」三人半真半假地演了好一会
儿,祝雅瞳只觉心儿跳得越来越快。眼角的余光过处,左乳竟也被心跳擂得一跳
一跳,直比水豆腐还要鲜嫩。
「罚瞳瞳挨三百打仙棍,也罚菲菲一齐让娘快活一回,好好给娘赔罪,可还
好?」
「啊……」祝雅瞳轻吟一声,璃山上有遇仙桥吴征曾以此恭维祝雅瞳,此时
就成了要挨打仙棍。这一轮「鞭笞」下来还有陆菲嫣一同作怪,母子俩曾经的悄
悄话终于要变成现实,只消一想全身上下敏感点都被一同挑逗的情形都觉难以抵
受,真要挨起来,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祝雅瞳不由低声讨饶般道:「莫要太
狠了……怕挨不住……」
「不会不会,不但不会挨不住,还会舒服得飞起来……」
祝雅瞳芳心惴惴不安,还待推辞就觉娇躯被吴征举了起来,大大分开了许久
的胯间原本湿漉漉的,夜间的凉风拂过来一阵冰凉。此刻却被一颗坚硬又火热的
圆头抵住,那热力又是舒服,又是极其恼人地顺着蜜缝往娇躯深处钻去,立时就
让周身百骸都火烫起来。
更加让人心惊胆战的是,被举起的娇躯被慢慢地放下。祝雅瞳像全然失去了
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吴征随兴摆弄。可胯间的嫩脂被分成两瓣,缩紧的小肉圈
被撑开,圆润的龟菇蘸着浆汁半挤半陷地滑了进去,敏感的嫩肉立时给予清晰的
反馈,一切又如此真实。
娇躯一边落下,一边向后倒去。吴征勾着祝雅瞳的膝弯躺倒,强健有力的猿
臂直把一双美腿反压到他两肩处方才罢休。二人胸背相贴,直到腰腹之下才略略
分开,令浑圆的月臀悬空翘起。
祝雅瞳心乱如麻,这姿势令她一身紧绷,尤其臀股处一大片更是如此。爱子
的肉棒仍是只插了颗龟菇在体内,但幽谷里的快意却只因姿势的改变就强烈了几
分。一旦他发力冲撞起来尽根到底……此时明明有五内俱焚的焦灼之感,却又感
遍体生寒。
祝雅瞳忐忑难安,又见吴征的大手伸到胸前,将整座乳峰都握在掌心。原本
就硕大高耸的豪乳被他一捏之下,峰顶像搓丸子一样鼓了起来,她圆若葡萄的乳
尖就像宝塔顶端镶嵌的宝珠,被大片的晶白托起,熠熠生姿。
祝雅瞳鼻翼翕合,不安里又隐隐有几分期待。果然陆菲嫣趴了上来,埋首在
她胸前。高挑的美妇人此刻轻飘飘的,既不会压疼了祝雅瞳,又将她压实了逃不
开道:「娘……媳妇儿这就给您赔罪……」
「哪有这样赔罪的……」祝雅瞳越发觉得紧张,这羞人到极点的姿势还是第
一回尝试,陆菲嫣媚若春水的目光里又有隐隐跳动的火苗,似有迫不及待之意。
吴征与祝雅瞳母子俩交合实在禁忌非常,正是这股禁忌也极其刺激人之情欲。祝
雅瞳目光与她相碰,深知成熟如陆菲嫣也一样难耐这股刺激。正像她先前说过的
那样,祝雅瞳被吴征抽插得娇喘阵阵,春汁涟涟,着实让人期待。
「有呀,娘为了夫君辛苦多年,家中的媳妇儿不就该让您好好享受人生之乐,
随时都畅美开怀么?」陆菲嫣伸着巧舌,轻巧地挑着吴征指缝间掐出的乳肉轻声
道:「正巧夫君也爱,这样他也高兴。娘这么疼爱他,他快活了,娘不是更快活
么?」
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每一句又都说到祝雅瞳的心坎里去,陆菲嫣对她知之甚
深。祝雅瞳心中感动,这样的了解不会是简单的心灵相通,定然是陆菲嫣已长久
将母子二人的情事放在心上,时时思量揣摩,才能洞若烛火,将种种前后因果豁
然贯通。也就是说,从桃花山谷接母子俩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起,陆菲嫣就暗暗在
为两人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而不必在府里还偷偷摸摸花费了无数的心血。
这一切全是因为陆菲嫣对吴征的情意之深难分彼此,事事都在为他考量。祝
雅瞳不由心中又觉大慰,吴征或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挑选内府妻妾的眼光着
实不错。当年他为了陆菲嫣同样煞费苦心,才有后来陆菲嫣对他的倾心相爱。
「好呀……菲菲这么乖,娘也好好疼你。」
祝雅瞳想去抱陆菲嫣,却被她按住了双手,陆菲嫣从膨起双峰后弹出螓首道
:「不敢,妾身还在领罚,不然老爷要不高兴了……妾身现在该做的,是让娘好
好满足。」
「满……了……」祝雅瞳颤着声,哼出句不着腔调,也不着边的话来。那语
调极尽婉转之能事,仿佛倍受煎熬,又倍感舒适。
陆菲嫣伸手向两人胯间掏了一把,只觉吴征胯下的大物事除了两颗春丸,已
全数消失不见。偏生那两颗春丸湿漉漉的潮濡无比,也不知从花径里挤出多少浆
汁来。她看祝雅瞳银牙咬唇,柳眉微蹙,娇怯怯地连连呼吸,娇躯绷紧,分明想
要挣扎,却被吴征紧紧地搂住了动弹不得,直像个风吹就倒般的弱女子甚是娇弱
不堪。陆菲嫣轻声一笑,伸指拈住那两颗胀满了的粉红葡萄珠子道:「满了才快
活……玉姐姐最喜欢这个姿势了……她说每一回穴儿都像被撑开了一样,身子都
要飘起来……」
话音刚落,祝雅瞳就像飘了起来。先前和陆菲嫣说着体己的话儿,吴征一点
一点地将肉棒塞入紧窄的花径里。当陆菲嫣说出满足一词,吴征就猛地一突,将
肉棒直抵凤宫。花心被这一突,仿佛打开了一处隐秘的机簧,整条花径像隐藏了
宝藏的秘道被激活,紧窄的通道地动山摇连连痉挛着收缩抽搐。颗颗肉齿就像秘
道里的机关,纷纷开出一线小孔,射出铺天盖地,密集如雨瀑般的「暗器」水箭
来。
纵使地动山摇,蜜道不会坍塌,只会收的越来越窄,寸步难行。道道水箭让
人无处可躲,将侵入的肉棒浇淋得遍体通透。守护蜜道的暗器水箭也只有一种毒,
不是会让人中者立毙,而是只会让人欲望勃发的「春毒」。
于是吴征便在春毒之下频频挺耸着腰杆!男儿双足叉起踏定,腰杆与大腿一
同发力猛烈挺耸。祝雅瞳被扳得悬空的臀儿恰巧留足了空间,不多一分,也不少
一分。抽出时只余龟菇卡着小肉圈儿,让美妇半是酸胀麻痒,又半是空虚不安。
插入时发力一挺,胯骨重重地撞上隆圆的月臀发出脆响,直把挺翘的隆臀都挤得
扁了,让肉棒呼啸而入直窜深宫才满足地停一停,又旋一旋地挑拨几回花心,这
才饶过行将闭气的祝雅瞳徐徐而出,如此反复。
祝雅瞳只感娇躯完全不属于自己。像骑着一匹四蹄翻飞的千里烈马,娇躯被
不停地抛起,又像春睡中被一缕白云托起,轻飘飘地浑不受力飞在空中起起伏伏。
「是不是像飞了起来一样?人家可没有乱说!」陆菲嫣两根手指拈着乳珠来
回旋转,那手指揉搓的动作看上去淫靡不堪,她娇喘着呼吸,连声音都媚得像滴
出水来:「娘,人家再来帮帮你更加快活……」
陆菲嫣只感今日的情动居然不逊于初次失身给吴征的夜晚,虽没有那样迫不
及待的饥渴难耐,但情绪之高涨别无二致。说来说去,还是被吴征插弄祝雅瞳这
样的禁忌撩起了欲火。且这股欲火大异于平日,她一点都不急于被填满自身的空
虚,只想看看祝雅瞳会被吴征的肉棒插弄得快活到什么程度,全神贯注,好像祝
雅瞳此刻的快美随时随地都能感同身受,和她自身正在经历一模一样。
吴征一边轻抽狂送,掐握豪乳的手掌也一捏一松,令豪乳起起伏伏。尤其掐
下之时极为大力,露出手掌外的乳峰顶端一片粉白地胀起,几至透明。尖端的鲜
嫩又从嫣粉变得血艳艳的,诱人无比。陆菲嫣以唇相就,唇瓣就贴在圆珠的顶端,
再把香舌吐出唇外,长舌绕卷,将乳蕾与乳珠一同贴着香舌旋即打着圈。
祝雅瞳只觉脑中轰然炸响。幽谷里的快意连绵,忽紧忽慢的抽送又让她不至
于被狂风暴雨所吞没,像一朵浪涛正徐徐升起,托着她攀向顶峰。粗糙温热的大
手,早把双乳激得滚烫,每一下揉捏都让充血的峰顶像针扎一样麻酥酥的。陆菲
嫣口舌并用不仅让梅瓣寻到了宣泄的出口,那浪荡香艳的动作,更让她情难自禁。
「唔唔唔……菲菲……征儿……你们……啊啊啊……」祝雅瞳溺水般大口大
口地呼吸,娇声呻吟若仙乐般娓娓袅袅。她动弹不得,快意也还没到达顶点,却
又觉得前所未有的刺激,情绪几乎要裂开了一样难熬。心已沉沦,身还未至,煎
熬无比地娇啼道:「好难受……好难熬……不要再这样……」
「娘还不够!菲菲再添把柴。」吴征吹开脸上披散的乱发,一口咬住祝雅瞳
的耳垂含在口中吸吮。
「是……」陆菲嫣香舌连弹,含混不清地应诺。
祝雅瞳慌道:「不是……呀……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太激烈了……」
「娘,不是这样的……现下是最难熬的时候,吴郎也还未够,现在就发力嫌
早,娘就不能得到最大的快乐。还是人家帮帮忙。」
陆菲嫣空着的一只手探入祝雅瞳胯间,指尖恰巧贴在吴征穿梭进出的棒身上。
棒身粘滑湿润,大汩大汩的浆汁正顺着棒身滚落。吴征发力一顶,竟把半截指尖
也带进了花径里。
「唔……坏掉了……要裂开了……呀……」祝雅瞳正被插得浑身畅美,花径
收束着肉棒丝发难容,忽然又被撑开了一圈,虽说这撑开中也有些快意,但吴征
的肉棒本又粗硕,顿时升起难以承受,几欲裂开之感。
「啊哟……娘……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陆菲嫣大感歉意,忙将手指
退出,轻柔地点着花唇之上的小肉珠道:「这里就不会难受了……」
「啊……」
祝雅瞳尖叫一声,陆菲嫣见她纤美的小脚绷得平了,五趾紧紧骈拢着,吴征
也觉奇紧的花径狠命一缩,大颗大颗的肉齿大力又温柔地咬住了整只肉棒,滋味
快美无比。受这一激还待继续抽插时,祝雅瞳的深宫里生出股吸力,肉齿紧咬,
竟然一时拔不出去。他双目一眯,索性就此停下不动。
半道而止,祝雅瞳原本该备受煎熬。但上下三点敏感之处同时被抚弄挑逗,
滋味同样美不可当。尤其是陆菲嫣点住那颗柔嫩的肉珠按揉,销魂的滋味不逊花
心。且陆菲嫣手法高妙,三回轻,一回重,时而还掐着它拉长,比吴征做的还要
好上三分。——果然女子更明白女子的身体。
吴征停下抽送,只享受祝雅瞳被刺激得花径抽搐,肉齿一下一下咬合的滋味。
那力道极重,简直比得上小嘴咬下的势不可挡。可肉齿柔嫩,每一下收缩都是一
团绵软咬了上来,大片的浆汁被挤出,肉齿不久便干瘪下去。可只消花径稍微松
了松再咬上肉棒时,又是饱蕴汁水,鲜嫩可口!
祝雅瞳先前被抽送得魂不附体,现在似得了喘息良机,可快感又不断,舒适
非常。纵情狂放的半途安歇片刻,得以喘上一口气稍作休整,滋味着实不差。她
半迷糊之中忽然想到,喘上了几口大气,积蓄好了力量,一会儿便可更好地感受
狂风暴雨将她侵吞的一刻,最爽的滋味绝不会错过半分。又想吴征与陆菲嫣不是
第一回这样,定然有了许多经验,自己还是第一次,他们配合默契,也是体贴自
己,以免真的刺激太过伤了神魂。一念至此,不由侧过螓首与吴征贴面轻轻厮磨
了一回,大现柔情。
祝雅瞳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只是每一下都很深很重,肌肤上也敷粉般涂上
一层嫣红。吴征含着耳垂道:「曈曈歇得够了么?三百打仙棍可才一半多些……」
才一半多些就这样了么?祝雅瞳心中微惊。从前和吴征欢好可不至于如此不
禁挨。两种滋味各有各的好,但眼下显然要刺激得多。她怯声道:「曈曈任由夫
君惩罚,不敢有异言……」
「是么?」借着肉齿微松的机会,吴征轻抽肉棒,只寸许又反挑而入!
「啊……」祝雅瞳又是一声尖叫!这一挑几乎将她的魂儿都挑飞了。花肉正
自敏感万分,这一棍好似翻江倒海。龟菇又撞在花心上,把烂泥也似的一颗嫩肉
撞得融化了一般,服服帖帖地瘫在龟菇上。
如此的敏感刺激,自因陆菲嫣还在以高妙的手法舌功挑逗着三颗嫩珠。快感
从肌肤内外一齐升起,电得她花枝乱颤。
「让菲菲再加些力道,让娘更舒服好不好?」吴征轻抽缓送,只是力道极大。
抽送时扎扎实实地刮弄着肉齿,将它们一颗颗地彻底挤扁才肯放开,每次插到最
深都要发力旋一旋,仿佛要把花心给揉散了才甘心。
「会不会……晕过去……」祝雅瞳真有此担忧,被爱子插弄得彻底晕死过去,
自己内功深厚不怕伤身,但被陆菲嫣看在眼里,实在说不出地羞人。
「娘哪有这么容易晕过去?不会的……就算晕过去了,也是快活的,不必放
在心上。」吴征循循善诱,这种事情谁也没法保证,他也不好信口胡言。
「哼……唔……娘……娘又动不了……」若是两人同处,祝雅瞳自可落落大
方地将心中所想告诉吴征,但多了陆菲嫣在场,她还是不敢一下子就这么大胆。
「哪里动不了?动得可厉害呢!」吴征将肉棒全数插进幽谷里,又挺了挺腰
挤压花心,果然引来肉齿一顿活力十足的啃咬。
「呜呜呜呜……反正……反正认罚了……」祝雅瞳如泣如诉,怨声幽幽。
「嘻嘻,娘,还有一样是人家喜欢的事情,您要不要,一同试一试?」陆菲
嫣指尖的肉珠越发勃立,原本小小绵软的珠粒此时翘若婴指,滑润润地又弹又软。
幽谷洞口的春水连绵,已从潺潺小溪变得如激流宣泄。同为女子,她哪还不知祝
雅瞳已情火焚天,正是一鼓作气冲上巅峰,尽享销魂的好时机。
「是什么……哎呀……不问了……你们……尽管折腾,惩罚人家就好了……」
祝雅瞳认了命一样贝齿一咬唇瓣,那朱唇又从松开的银牙下翻弹出来,水润饱满
地诱惑重重。
「娘见过的……一会儿就能想起来……」陆菲嫣与祝雅瞳对视着,轻轻衔着
一只乳尖叼了起来向祝雅瞳凑去。吴征的大手也攀抓着豪乳,一同上举。
祝雅瞳猛然间就忆及往日的一幕。「舌头伸出来!」吴征带着坏笑的脸犹在
眼前。「你又要干嘛嘛……」陆菲嫣万般无奈的神情仿佛遇到了命中魔星。然后
她就看见了吴征将一只豪乳举在陆菲嫣嘴边,美妇一脸无奈,却还是乖乖地依言
吐出了舌头舔起娇躯上最为敏感之一,那一刻起,陆菲嫣就认了命一样,把心都
扑到吴征身上……爱子当时的得意与惊艳还刻在祝雅瞳脑海,自己的震撼也一样
难以忘怀,她还清晰地记得不多久后吴征便忍不住一同舔了上去……
祝雅瞳神色一连数变,或旖旎,或娇羞,或微笑着神思不属,陆菲嫣就猜到
她已经明白了一切。美妇趴在祝雅瞳胸脯前低声道:「娘……我们一齐舔……夫
君也喜欢看我们这样……」
不清楚吴征哪里学来的坏点子,但祝雅瞳的豪乳让吴征享受了无尽的温柔,
偏生还没有做过这种事。爱子早早就让陆菲嫣这样做,必然是爱得很,府中的媳
妇儿大都有一双硕乳,平日必然是少不了了……
祝雅瞳忽然感受到陆菲嫣当日的无奈,就算再羞人也无法拒绝,只得半推半
就的无奈。吴征见状,心中欲火暴涨,被啃咬得舒舒服服的肉棒也胀了一圈,忍
不住又是重重地一松,将整根肉棒深深地送入幽谷里。
「呵啊……」忽如其来的一下深刺,让祝雅瞳娇喘出一口大气,这股气息拌
着香风正喷向与自己对视的陆菲嫣。陆菲嫣见机极快,香舌一顶,将乳尖顶向这
股香风,大半就呵在了圆珠上。
呵口气便是半身酸麻,祝雅瞳想起方才对着陆菲嫣的臀儿吹气,现在受了报
复,也觉好笑。笑意之下便放松了胸怀,眼看陆菲嫣的俏脸与雪白的豪乳近在眼
前,不由意动。
这双豪乳爆满圆润,形似泪滴,是她颇为自傲的恩物。当年产下吴征之后便
被迫将他送走,一直引为一生憾事。她自己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即使游历江南
常常风餐露宿,也对这双豪乳珍而重之不忍损伤分毫,无一日不特地抽空悉心保
养。或许心中留有一丝期盼可以早早与吴征相认,他还是个牙牙学语,步履蹒跚
的孩童,还可以每日将他抱在怀中以甘美的乳汁喂得饱饱的……只是当日从未萌
生过两人真的相认之后,会以这样的方式让吴征在自己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吮吸双
乳,饱尝它们的水嫩弹滑。
心中柔情泛滥,祝雅瞳回首朝吴征嘟了个撒娇的唇,看他眼睛直勾勾的,遂
伸舌朝乳尖舔去。
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取悦自己。视线中鲜红的乳蕾托起圆珠,舌尖只轻
轻一碰便让全身都战栗着起了大片的小粒儿。陆菲嫣的舌尖一样地香软,一样地
亲亲舔舐,但两根小舌舔上去却有不同的滋味。
陆菲嫣细长若兰叶的舌儿灵巧无比,勾挑点拨花样百出,却又不如自己对自
家的身体了若指掌。相比之下,祝雅瞳舔起来略显笨拙,但她最知道自己哪里敏
感,哪里饥渴了,便往哪里多舔一些。
陆菲嫣一下子就发现奥妙,遂只抵着乳蕾打着转道:「娘,快含进嘴里吸一
吸。还有……这边也一起……」
祝雅瞳颇觉受用间,感应背后爱子的目光热辣辣的有若实质,几乎把香唇豪
乳都给烫着了的炙人。又见陆菲嫣将另一只豪乳雪团儿似的推了过来,她无奈地
叹息,终究依言张口一含,将两枚乳尖一同含进嘴里吸吮……
吴征的挺送本是逐渐加力,此时还是温柔抽送,却在祝雅瞳含进乳尖的下一
刻骤然狂暴!火烫的肉龙劈波斩浪,一往无前,凶狠至极地直插花底。满韵花浆
的幽谷被插得珠液噗嗤一声飞溅,男儿结实的胯骨狠狠地拍击在圆隆月臀之上,
又是啪地一声大响。仿佛惊涛拍岸,撞开一片飞花碎玉。
「呜呜嗯……」祝雅瞳口衔双珠,只能从鼻腔里哼出带着哭音的曼妙呻吟。
「娘流了好多的水……」飞溅的花汁从洞口喷出,大片洒在陆菲嫣娇躯上,
冰冰凉凉的,让陆菲嫣咯咯娇笑。
祝雅瞳像濒死的鱼儿,本想大口地呼吸,又舍不得口中含吮的快意,气息更
加急促。何况乳蕾上还有陆菲嫣灵巧的香舌,吴征的大手还在乳峰上抓揉。快意
像遮天盖地的暴雨,不给丁点喘息地冲刷下来……
满室春潮,吴征冲击不停地律动,已使出全身的力道。肉龙像铁棒一样坚硬
得无物不催,一下下挑得祝雅瞳溃不成军,迷乱沉醉。祝雅瞳的幽谷则次次将粗
长的肉龙收纳隐没,痉挛的花径每一下收缩都带着抽搐,大颗大颗的肉齿吸紧之
后都随着抽搐含着肉龙颤抖,同样让吴征快意无边。
「我不成了……」连绵快意让祝雅瞳终于无法忍受,珠唇刚刚一松,上翘的
奶儿便发出声轻响弹了回去。
陆菲嫣立刻接替,将两颗乳珠衔入口中,让祝雅瞳的快感不减弱半分。她看
祝雅瞳不住舔着香唇,仿佛竭力挤压着花汁让她口干舌燥。于是一手加力拈弄着
肉珠,空着的一手在唇间点了点沾湿,涂抹在祝雅瞳的唇瓣上。不想手指刚刚递
过,祝雅瞳便卷着香舌含吮起来,似乎迫不及待的焦渴。端庄的美妇人发起浪来,
竟然同样有一股冶艳的气质,看得陆菲嫣心口狂跳。
而且祝雅瞳原本被吴征压紧了的娇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仿佛挣脱了
无形的束缚。随着吴征的每一次插到最深,悬空的圆臀都旋了旋,用花心去包裹
深入的龟菇。不做保留大起大落的吴征于是深插之后就停上片刻,让祝雅瞳也取
悦着自己。
积蓄了许久的春潮,在陆菲嫣动情的舔吮与突然的一记拈弄肉珠之下,骤然
迸发。
「我……要死了………啊啊啊……」祝雅瞳娇躯一挺,忽然失去了全部力道
软倒在吴征身上。若不是大口大口的剧烈呼吸,与花径里剧颤的痉挛,还有浆汁
飞溅,陆菲嫣几乎要以为她都昏死过去。
祝雅瞳只觉自己的娇躯轻软得不住上升,已遁入虚空一般,周围是没有边际
的虚无,轻飘飘地浑不受力。只余敏感的花径还在承受着一下下的冲击,把自己
一点点地拉回世间……
不知过了多久,祝雅瞳才缓过神来。脑海里还是醉人的回味,身上暖洋洋地
不愿动弹半点。她幽幽睁眼时,目光里是一只粉白修长的脖颈。定了定神,身下
一片香软,舒服得让人不愿起身。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被调换了个姿势正趴跪
在床,原本压着自己的陆菲嫣也来到身下。
「姐姐……」
「嗯?」额上披散的乱发被拨开,陆菲嫣关切又喜悦的目光像读懂了自己的
内心。身后的爱子正抱着自己雪白圆润的丰臀,不紧不慢地挺耸。
「姐姐方才的样子,好诱人。」
「都是你们俩……太坏了……」
「可是快乐也前所未有对么?」
「是……都要禁不住了……唔……征儿轻些……」刚刚泄过身,花径里酸胀
难忍,祝雅瞳哀声求饶道:「穴儿好麻……真的不成了……你先疼一疼菲菲好么?」
「方才人家已经求过啦,不顶用。」陆菲嫣嘟了嘟唇,两位绝色美妇今日都
有些少女的娇憨:「刚才看姐姐的样子,人家也想要的得不得了。可是吴郎说还
没有罚完,不肯给……」
「那……那怎么办……」祝雅瞳初次经历这么激烈的交欢,还真有些抵受不
住。往日与吴征的和风细雨居多,快美慢慢积攒,滋味是一个享用之感。今日的
狂风暴雨则太过刺激,她虽身负绝顶武功,可对这样深入神魂的激烈实在难以短
暂适应。
「当然有办法!」
爱子坏坏又期待的声音刚刚响起,就听一记闷声,祝雅瞳娇滴滴地哀啼起来。
怪异的音调,似又苦又乐,一边难熬得让人发疯,一边又有舒张释放般的快
美。陆菲嫣见微知著,轻笑一声吻着祝雅瞳的脸颊,轻摇娇躯让四只奶儿相互厮
磨柔声道:「吴郎也常常这样对姐姐么……」
「没……没有……」祝雅瞳嘤嘤啜泣般,后庭娇花分明紧窄有力难以突入。
可不知是先前花汁泄得太多早已润滑无比,还是吴征这一下的力道着实惊人,竟
然一举破关。酸胀的花径总算得到喘息之机,后庭里满胀的快感又实在难以拒绝,
祝雅瞳无可奈何道:「其实才一回……征儿武功大成……当做奖赏给他的……今
日又叫他……占了便宜……」
「姐姐试过之后,没有时常想念这滋味么?」听祝雅瞳娇柔的声音满是幽怨,
陆菲嫣就知她对此道同样受用无比,已没了半分裂痛的不适。而且她伏在身上的
娇躯还不自觉地一耸一耸,迎合着肉棒的抽送,看来吴征当日给她的滋味很是爽
快。
「才没有呢……又不像你一样……成天都要浪……」祝雅瞳皱了皱鼻翼展开
反击,打趣陆菲嫣黏着吴征一刻都不想离开。
「那可不是人家。」陆菲嫣俏脸也红了红,扁着嘴道:「雁儿才是。她第一
回之后也和姐姐一样,老是埋怨夫君。可是后来每一回欢好,不给她都不成,有
时候连穴儿都不要了,一开始就趴了起来。她的臀儿高高翘来,可比蜜桃还要好
看。」
「你们都这样……怪不得……嗯嗯……征儿老惦记着我……」后庭里进进出
出的满胀感一阵阵的,娇嫩的菊蕾被不住地翻进翻出,愁肠百结。本就是身上的
至羞之处,祝雅瞳哼哼唧唧地嘴硬道:「滋味怪怪的……哪有……哪有说得那么
好……」
「有呀。郎君弄起这里来,总是特别深特别重……滋味别样不同。」陆菲嫣
掐揉着豪乳道:「娘没有试过么?」
「还不够重么……」爱子的温柔抽送与陆菲嫣的挑逗之下,祝雅瞳心湖又泛
情波。想起第一回被挑开后庭时,吴征搂着她的丰臀压在身上拼力抽送,自己像
癫狂了一样贪婪求欢。幸亏那模样没被陆菲嫣看见……
「当然不够呀……姐姐不知道,有一回玦儿使坏,被夫君出尽了全力抽送,
险些儿死过去。以玦儿的弹性,拔出去之后小菊儿都合不拢,过了小半时辰才又
闭上呢……」
祝雅瞳听得心惊胆跳,大体能想象得出那是怎样的狂猛,后庭又会被充塞得
何等满足。就是那样子实在太过羞人,怎么也不敢有半点念头去试一试。
但她不敢,有人却想。祝雅瞳只觉自己腴润的腰肢被一双大手铁箍一样锁拿
扣紧,无处挣脱。紧接着那卡在菊蕾柔嫩处的肉棒便蓄足了无穷力道一样,毫不
怜惜地一挺而入!
菊庭深不见底,将粗长的肉龙尽数吞没。祝雅瞳觉得这一棍仿佛捅穿了肚子,
搜肠刮肚一样难熬无比,偏生那股满胀的快意又是别处都没有的。
「呀……」祝雅瞳娇滴滴地尖唤一声,仙乐般余音尚未缭绕,就被一阵密如
暴雨的噼噼啪啪撞肉声给淹没……
没有怜惜与疼爱,吴征只顾出尽全力地抽送,畅享祝雅瞳娇嫩有力的菊蕾箍
力。肉棒飞也似地在幽深的洞穴里进进出出,菊瓣被烫得化了似地,只像只温柔
小嘴黏在棒身上被无力地带进翻出。这样奋力的抽送他还不满足,抱着祝雅瞳的
月臀便站了起来让臀儿朝天翘得高高,肉棒笔直地插了下去……
祝雅瞳神魂皆散,吴征借势杵落的力道比方才还要更大,速度却没慢了半分。
她已脱了力一般软绵绵的,连大气都喘不过来,鼻腔里却全是媚人的呻吟声。陆
菲嫣花唇送来一股香风,贴住了她的唇瓣渡入气息阵阵,这才让她稍稍缓了口气。
这身后的狂风暴雨一刻不停歇,苦挨了百余下,娇躯一轻向后软倒,又被吴
征摆弄成方才臀儿悬空的羞人姿势。
暂停抽送的肉棒撑着小菊洞一胀一胀,分明已到了极限。祝雅瞳忙大大地喘
了几口气,准备迎接不把自己炸裂开来绝不会罢休的抽插。仅剩的神智暗暗思量,
后庭里满胀有余,但论敏感却不如花径,多半还能抵受得住。就是不知道会不会
像冷月玦一样,被抽插得一时半会儿闭不拢,臀儿上被开了个黑黑的小洞……
「娘还没尝过前后穴儿一齐快活的滋味吧?媳妇儿这就来孝敬您……尝尝娘
的好味道……」
陆菲嫣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魅惑之力,又让人说不出地不安。祝雅瞳慌张地
睁开双目,只见陆菲嫣伏在自己朝天的胯间。幽谷的嫩脂已像朵绽放的石榴花,
湿漉漉水津津的,浓密的乌绒又怎堪挡得住陆菲嫣细长的香舌?
吴征吸了口长气,喉间发出兽咆一样的闷吼,不等祝雅瞳反应过来便是一棍
到底。花径里饱蕴的浆汁,隔着一层薄薄的肉膜被挤得激射,从幽谷洞口潺潺流
出,润湿了被大力征伐的菊蕾。这一下让肉棒的进出更加顺畅,吴征每一下顶送
都将祝雅瞳撞得飞了起来。且相对于幽谷洞口略略偏上,后庭娇花全然符合这样
的姿势,每一下进出都能顺顺当当地将肉棒尽根送入。
祝雅瞳被撞得思绪飘摇,后庭里胀美难当,花唇上的小肉珠又是一凉。陆菲
嫣灵巧的长舌温柔地将它顶进嫩脂里旋转一番,长舌分花拂柳,挑开嫩脂蜜裂小
蛇一样钻了进去。
欲炸裂一般的快感从前花后庭一同涌出,席卷全身。祝雅瞳软绵绵地倒在吴
征身上,只是娇躯一阵阵失控地抽搐。后庭里的肉龙狂猛粗暴,仿佛要把她一口
吞了才满意。前花里的小舌又无限温柔,只抵着花径半道处的坚硬肉粒打着圈。
祝雅瞳云里雾里混不知在何方,连嫩白双乳被一双大手掐得涌出肉红之色都
不觉半点疼痛,只想被更粗暴地征伐,被更温柔地舔舐,让麻酥酥的电流彻底将
自己炸开。
花汁倾泻得一刻不停!「唔唔唔……」陆菲嫣的闷声忽然响起,祝雅瞳只觉
小腹涌起一股暖流,像把自己的力气都带走了一样滚滚而出。那柔软灵巧的小舌
立刻在花径一勾一勾,似把激射的暖流全都卷走。
紧接着,满胀的后庭里又被撑开了一围,另一股暖流像长江大河一样喷溅,
盖过了小腹直至娇躯最深处。那暖意烫得四肢百骸软麻无比,连一根手指头都不
想动,不能动。祝雅瞳张了张唇,带着一抹甜笑人事不知……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58
第十章神兵护法气冲云霄
春日的和风吹绿了江南大地,比起江北还带几分枯黄的些许萧萧,夏季的绿
意盎然已颇见气象。
燕盛两国沿江驻军,各自防范,延绵有千里之远,镇东大将军韩铁衣的将营
就设在濡口。两国去年刚刚激战了一场,各自修养恢复元气。相比起燕国两战都
没占到便宜,如今国内颇多窘迫之处,地处江南的盛国更显生机勃勃。
「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行军司马亲自来报,让韩铁衣略觉意外,忙道:「什么人?」
「来人自称是燕国祝家的下属,奉吴博士,祝侍郎之命前往紫陵城吴府求见
小韩将军。又言有吴博士亲笔书信要面呈将军。属下不敢怠慢,特让他在营门等
候。这是他持有的信物。」
韩铁衣接过一个锦囊打开,只见是一面精致的描金翡翠玉蝴蝶。只听行军司
马继续道:「来人一家六口俱在,只带了细软之物,看着风尘仆仆,不似有诈…
…」
「不会的,让他们进来吧。」这面信物是韩归雁幼时的随身饰品,韩铁衣一
看便知。他也不担心吴征会丢失或者遭了什么不测,信物落在敌人手里。——三
大绝顶高手结伴同行,就算事情不顺,总不至于全部失陷。再说,就算他们三人
落入圈套,那也是泰山崩塌的声势,不会这样风平浪静。
「小人杨兴昌,见过韩将军!」杨兴昌带着家人一路躲躲藏藏,栉风沐雨,
白天不敢行走,只在夜间赶路。他为人机警仔细,好容易渡过江来到濡口,还记
得吴征的嘱咐急忙来见韩铁衣,递上书信后又将在商河城遇见吴征一行人的事情
详述了一遍。
韩铁衣一边听,一遍看书信,频频点头。不知是杨兴昌口齿清晰说得他顺耳,
还是书信中的内容让他称心,脸上逐渐露出微笑。待杨兴昌说完之后,韩铁衣道
:「杨先生一路辛苦!本将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来人!给杨先生接风洗尘之后,
遣人将杨先生家眷一路护送回吴府去见小韩将军,若有半点闪失,军法从事!」
送走杨兴昌,韩铁衣心中沉吟道:「他们三人刺杀丘元焕八成能得手,所难
者如何全身而退,我看妹夫书信里担忧的也在此处。他既说预感会有些差池出现,
多半已感到有些不妥之处。燕国要阻挡他们三人,唯蒯博延回援才可……我要能
拖住蒯博延,他们身上的压力必当大大减轻。嗯,拖住蒯博延!不对,不对……」
韩铁衣又将信件细看一遍,这才闭目如老僧入定,思量许久后喝道:「来人!」
「传本将密令,与我如此如此,诸军除本将军令不可擅动,违令者皆斩!」
韩铁衣一边下令,一边取了共八枚金字将令传了出去,又嘱咐道:「将令即刻八
百里加急传达,就算把马跑死,也得第一时刻传到!」
待将官们心情沉重,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有说有笑走出军帐,韩铁衣才遥望长
安方向喃喃道:「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吴兄啊吴兄,你一定也希望我这么做
吧?」
长安城里依旧风光迷人,行商如织。这座得天独厚的大都市繁华了千年,并
且还会繁华下去。
比起寻常百姓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相对平稳又平淡的日子,享用着高
官厚禄,也承担着燕国兴衰荣辱的朝中显贵们则或多或少地感受到平静下的暗流
涌动。
大将军丘元焕近段日子来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暗中有几双精亮的眼睛在
窥探着他,又似乎冥冥之中一直有人在不怀好意地打他的主意……很难说清这样
莫名其妙的感应来自何方,但的确让他有些失了方寸的,还是皇宫里那位高高在
座的皇帝。
燕皇近来的作为有些怪异。自从夷丘城一战燕军铩羽而归,布置周密的刺杀
吴征计划也遭挫败之后,栾楚廷的脾气便一日大似一天。从前对丘元焕的倚重与
信任似乎也有些动摇,这段时日来,栾楚廷虽仍对他和颜悦色,也诸多安抚,但
他手中的权柄在不知不觉中已被削弱了些。
燕盛两战,燕国面子上不落下风,其实吃了许多暗亏。第一战盛国忽然偷袭,
燕国境内烽烟四起,江岸一带军民损失惨重还误了春耕。第二战燕军踌躇满志却
无功而返,白白耗费了国力。今年以来国库已有吃紧的征兆。原本前代燕皇栾广
江拔除祝家的势力,收缴了大量的财货,国力充盈。这两战的损耗下来,祝家的
财货已挥霍一空。而且栾楚廷惊奇地发现,没了祝家的商路通途与掌控全盘,燕
国上下一时竟无人能接替,农商一事这两年来竟是误了不少。
外战不力,国力衰弱,刚登基不久的栾广江面子大损。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错的当然是臣子。丘元焕身为燕国第一重臣,自然要承担大多的责任。栾楚廷事
先未与他通气商议便做出决定,并且一点点地将他手中事务分发出去的事情也越
来越多。
以常人而言,丘元焕年近六十,已是垂垂老矣。但以天下有数甚至是第一的
高手而言,还当盛年。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丘元焕远远不认为自己老了。盛国的
费鸿曦享誉「天下第一高手」数十年,已近八十高龄,依然位高权重。相比之下,
他年轻得多,也自信两人若生死之博,年老气衰的费鸿曦必不是自己的对手。
燕国的衰弱丘元焕也心急如焚,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乡,也是他毕生抱负之所
在。但盛国日新月异,国力日渐昌隆。韩铁衣执掌军权,沿江一带的驻军如铁锁
横江,让人无从下口。还有那座卧虎藏龙,深不可测的吴府神出鬼没,数次挽狂
澜于既倒。原本计划中可一口吞掉的盛国,天翻地覆成了可堪匹敌的劲敌。丘元
焕颇觉有心无力,从前的计划已不可用,当重新计议,徐图进取。
但栾楚廷不会这么想。自大燕建国以来盛国便如臣属,大燕江山传到他的手
中却像改天换地,对于一名立志要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的皇帝而言如何能忍?
近来栾楚廷频频绕过丘元焕直接插手军机大事,丘元焕也不知这样对燕国而言,
是好是坏。
长安左近兵员近来有所变动,看似小事,实则一概由燕皇直接下令。这些风
吹草动不但朝堂上有人品出了味道,丘元焕亦感诚惶诚恐。掌权数十年,历经两
任燕皇。扪心自问他待燕国忠心耿耿,但私下里的小动作也不会少。
谁能没有私心呢?丘元焕不是个完整的男子,金银财帛他已几辈子都花不完
压根不稀罕,朝堂上而已位极人臣别无所求。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宗门的源远流长。
江山易主,改朝换代已不知凡几,数都数不清,但强盛的宗门却能始终屹立世间
不倒。
现在最让他诚惶诚恐的,便是藏在骊山的屈千竹,天阴门的余孽。往远了说,
丘元焕违背先皇的圣旨,私自偷偷藏下一人,意图觊觎天阴门的武学。往近了说,
冷月玦背叛皇帝,倪妙筠是为奸细,柔惜雪也投效盛国,还有祝雅瞳这个逆党!
栾楚廷对天阴门恨得深入骨髓,若是拿住了一个个剥皮抽筋,凌迟处死都不奇怪。
丘元焕私藏了屈千竹,若是让皇帝知道了,在信任已动摇的前提下,一定会迁怒
怪罪下来。
长枝派在桃花山一战尽墨,人丁凋零,蒯博延横空出世之后得了颇多认可。
但两次燕盛交战以他为主将都未能获胜,想要接任大将军,时机还远远未能成熟。
就算栾楚廷再欣赏他,现有的军功强行提拔到这个位置,也必然引发朝中剧烈的
动荡与不满。大将若不能服众,后果可想而知。而且栾楚廷,真的对蒯博延如此
倚重么……
怀着满腔心事,丘元焕踩着沉重的步伐踏入骊山。春末夏初的骊山上生机勃
勃,骊山是为皇宫禁地,除了些龙子龙孙平日人迹罕至,走过山脚的蜿蜒山道,
一路到山顶都是厚厚的草甸子。踩在软软的草甸子上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响,骊山
的确是修行的好所在,光是风光都能让人胸怀豁然开朗,这样的心境对修行是极
大的进益。
每当来到这里,就像远离了俗世的一切纷繁,心境总是格外地宁定。今日却
截然不同,丘元焕越觉倍加心惊肉跳,不好的警兆频频升起。是暗藏屈千竹的事
情被栾楚廷察觉?还是有什么不明的危机正在暗中潜藏。
丘元焕汗毛竖起!身居高位久经风雨,他迅速冷静下来。
屈千竹是天阴门余孽不假,但这个武功全废,一向不问外事的清修女尼,栾
楚廷不会太过忌惮。就算一定要用她来向丘元焕发难,也不是现在。城府甚深的
皇帝会在一些要事的当口,再拍出这枚掩藏的棋子。而且栾楚廷虽对丘元焕有诸
多不满,也不至于现在就要对付他。
那么能够让丘元焕还感到危机四伏的,也唯有同样武功绝顶的绝世高手。
想到这里,丘元焕苦笑了一下。吴府坐拥三大十二品高手,普天之下已没有
任何门派能单独与之抗衡。以吴府当今的实力,要做一些别人想都不敢想,惊天
动地的事情,也不算太奇怪。
在夷丘城外,吴征正面接下两仪落时,丘元焕就知道有这一天。只是他没想
到会来得这么快!吴征居然不先去寻血海深仇的霍永宁,反而来到了这里。
让丘元焕无奈的是,他一下子想明白了栾楚廷近来对他的态度。长安周围的
暗中调兵遣将,栾楚廷必然已知道吴征等人来到左近。栾楚廷一提起吴征就咬牙
切齿,恨不能敲骨吸髓!他虽知道吴征前来长安,却又找不出人来。那么最好的
办法就是抛出诱饵。
丘元焕就是那个诱饵!此刻碎月金刚心里百味杂陈,不知是苦还是酸。
骊山的这座山峰,每一处他都再熟悉不过。此刻抬头望去,婆娑疏影郁葱茏,
却处处都似鬼爪正择人而噬。和熙春风吹过草木的沙沙声,像鬼魂的苦笑声般可
怖。春末季节里的红情绿意,看上去满眼都是寒山巍巍荣枯变换之际的霜华满天。
丘元焕深吸了口气,缓缓抬着沉重的脚步向山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栾楚廷既然已下决心抛出诱饵,就非置吴征于死地不可。长安附近兵丁的调动,
皇帝对自己近来的态度,都似无言的圣旨,逼得丘元焕不得不踏向死地。
这一遭身陷从未有过的险境,但未必便死!陛下既然要杀吴征,必已做了万
全的准备。丘元焕要做的,便是拖住吴征让援兵赶到骊山。想到这里,丘元焕不
由望了眼巍峨的皇宫。
这一趟无法避免,若是能立下这份功劳,即使身死当场,蒯博延接任大将军
一职再无人敢反对,长枝派也能源远流长下去。想到这里,丘元焕不由淡然了许
多。生老病死,人所难免,值得便罢。
行到半山,除了些山间空音与虫鸟鸣唱再无声息。丘元焕原本淡然的心又不
安起来。吴府的武功已独步天下,无论要出手对付谁都有绝对的主动权。他们可
以想来就来,若见势不对也可悄悄遁走。栾楚廷除了抛出诱饵之外,不会有更好
的办法。若论内功,丘元焕自信苦修数十载,不逊于当世任何一人,足可与费鸿
曦南北之地并驾齐驱,就算是祝雅瞳也要稍逊他半筹。但要论起轻功,吴府三人
便是天下排名前三。三人联手,丘元焕实在没有半点自信能拖住他们还全身而退。
——除非全身都卖出破绽诱他们与自己不死不休。在三大高手面前卖出破绽,与
自杀也没什么区别。
命悬一线!
丘元焕脚步缓了缓,终于还是继续前行。伴君如伴虎,他忽然升起哀戚与自
嘲之感。从前的心存侥幸,其实不是皇帝不知道不追究,而是要留在关键时刻才
会抖出来。更可笑的是,生死之际,他冒出个荒唐的想法,若是此刻投降江南盛
国,不仅可以保命安享晚年,长枝派也能稳稳地流传下去保住香火……可惜的是,
这样一来名声尽毁,长枝派也必将一步步迈向没落。
忐忑难安,左右不定,丘元焕一路患得患失,看看来到山顶。过了悬空的小
桥便是平日修行的院落,那股不安的心情却越来越是强烈。遇仙桥的三个字往日
不觉有异,偶尔还会觉得颇具诗意。这时候看来就怎么都不顺眼!世间女子能称
仙的寥寥无几,其中就有吴府的两位……
「你们等了多久了?」丘元焕踏过小桥朗声道。他并未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
地传出去,借着群山的回荡,惊动骊山左近的侍卫与修行的皇族不难。但三位绝
顶高手既未现身,若惊动了随时能安然退去,世上也绝没有人能匆匆忙忙地赶来
还能将他们围住。丘元焕的无奈正在这里,敌人想在哪里打,想不想打,全不由
自己能决定。
山谷无声,只有修行的院子大门吱吱嘎嘎地打开,落发的屈千竹站在一名精
心打扮过的女子身后。女子梳了个朝云近香髻,一头水亮的长发都梳拢了盘在脑
后,身上也着了清爽又贴身的劲装。女子的身姿绰约,上天赐予她们的恩物在她
身上显得波澜起伏。
可惜丘元焕自小就已阉割,即使女子再美丽动人,身材再性感多姿,他也提
不起半分兴趣,只是苦笑了一下拱手道:「臣参见公主。」
「嗨~ 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你自己不难受么?」栾采晴冷冷一哼,双
目圆瞪恶狠狠道。
「公主是公主,臣是臣,礼数也是礼数。臣没有做错什么。」丘元焕默然片
刻,还是半弯着腰恭敬道:「臣还奇怪殿下怎地会找到这里来,原来是公主带的
路。公主是要做什么?真要反出大燕,令皇室蒙羞么?」
「噗嗤……」祝雅瞳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踱步而出,娉婷款款挪移,却
不过两步就抢在遇仙桥头,断了丘元焕的后路道:「你还当征儿是殿下呀?哪有
臣子每天处心积虑想的都是怎么害殿下的。」
「那是先皇和陛下的圣旨,本将奉旨行事!祝家主,本将怎么做,还轮不到
你来教!」丘元焕气息沉稳,左腿却不由抖了抖,几乎忍不住要出手与祝雅瞳抢
夺小桥头的唯一退路。只是念头一闪即过,就算抢下来,祝雅瞳只需退去即可,
栾楚廷那里他依然交不了差。
「哟~ 想不到岁月金刚也有心浮气躁,胆战心惊的时候。」一切都瞒不过祝
雅瞳的眼睛,见状便出言讽刺。这一刻,难免不让她想起从前势单力薄,处处受
制,今日反客为主,着实出了一口恶气。
「咯咯~~哪有不是男人的金刚!哪有金刚不是男人的?」栾采晴清脆的笑声
像风吟空谷,又饱含讥讽。她与屈千竹前行了几步,身后又闪出一名美妇来。美
妇人即使垂着头,一双媚人的眼眸依现黑白分明。她一手提剑,一手抚着披散在
肩侧的如云秀发,似对草木肃杀不屑一顾,只爱惜自己的满头青丝。
丘元焕苦笑,他实在很想装作定若山岩,可又实在装不出来。陆菲嫣刚入十
二品之境时曾与他豁命相博,武功略逊,被削断满头青丝。此刻丘元焕只觉这一
头披肩秀发像根根利剑,要催心断肠。
「公主责重了,臣没有走,自然是血性的汉子。」丘元焕不卑不亢答道。
「嘿,这话说得好气魄,我对你也有些许不讨厌了。」
院落旁有一处泉眼,汇聚成小小的山溪蜿蜒而下,灌溉一山草木。吴征不知
何时出现在山溪边倚着颗小树,两臂环抱着宝剑,看向丘元焕的目光不知是仇恨
怒火还是悲悯可怜。春末之际花开正艳,吴征头顶正开着三朵红花,仿佛功力大
成之后的三花聚顶。
谁家少俊在水边!相见争如不见。丘元焕再次苦笑拱手道:「殿下。」
「不用不用,我从没想过当什么皇帝,也不在乎什么皇家血脉,更没想对你
颐气指使。我们今天来取你的命,一来国仇家恨,你得死。二来咱们之间有不少
过节,你几度欲置我于死地,我要杀你也是天经地义。三来栾仙子说你不死,她
永远开心不起来。」吴征挺了挺身,足下一点像凭虚御风一样飘过小溪,与祝雅
瞳,陆菲嫣占了个掎角之势道:「不过我还是没有想到,你心中已有感应,还会
这么干脆地来赴死。的确,是不是血性的汉子,跟是不是阉人没多大干系。」
「呸。他不得不来,别把他想得那么硬骨头。」栾采晴鄙薄道:「栾家养的
一条狗,想要乞食就得时时刻刻听令张嘴咬人而已!」
「为人臣,尽天家事,臣子之道。何况天家对臣有大恩,臣自问愧对公主甚
多,但无愧大燕。再来无数回,臣还是会一样做。」丘元焕应完,又向吴征铁着
脸道:「殿下,您身为皇家血脉,却投效敌国为鹰犬,对亲眷同胞刀剑相向,尸
骨千里,殿下问心无愧么?」
「大道理?我懒得和你多说,要说大道理,我比你懂得多。」吴征微微一笑,
也不指望丘元焕能明白,呛啷一声抽出昆吾剑道:「小点的道理嘛~ 我要活着而
已,你们容不下我,就这么简单。呵呵,原来丘大将军还是会害怕的……原本想
的是五十招之内,你能活下来算你本事,我们掉头就走。现在看来,三十招就足
以定生死。你死,我们生!」
如果不是畏惧,丘元焕不必说这么多。只要四大高手交锋,冲天的气势足以
惊动长安,磨刀霍霍准备围杀的大内高手与羽林军自会即刻赶来。这边不动手,
自然一切如常。丘元焕当然也可以长啸示警,吴征四人也能转头就走,两边都落
得一场空,这又是谁都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殿下一样在刀尖行走。」丘元焕拢着的双手垂落,亮出一双无坚不摧的铁
掌,双目朝吴征一瞪道:「臣勉力试试支撑一百招吧,殿下小心。」
「真是做美梦。」吴征哈哈一笑。丘元焕全力施展两仪落也被吴征硬碰硬地
接了下来,单打独斗,吴征的确要稍逊半筹落在下风,但以三对一,还有绝不比
丘元焕差上丁点的祝雅瞳,丘元焕有死而已。唯一的变数,不过是丘元焕死的时
候,燕军能否大兵压境将吴征等人重重围困,能拿下一两人,让他死得有些价值。
「不过你放心,我多少有些敬佩你忠君爱国,等天下清平之后,我承诺给你
一个公正的评价,后世也会流传你的美名。」丘元焕对吴征与栾采晴做过诸多恶
事,但这算是个人恩怨,今日你死我活就是恩怨终结。但丘元焕数度领兵北拒夷
狄立下赫赫战功,同样是不世之功。
「谢殿下,请!」丘元焕露出了欣然笑容。吴征的话语意在攻心,见惯了风
浪的人不会不知,却也正搔到丘元焕的痒处。
「请吧。」吴征将剑鞘信手一抛,剑鞘画了个长长的圆弧落在屈千竹身侧直
插泥地。
丘元焕见状心中一凛,自己的示弱并没有换来敌人一丝一毫的轻敌。高手对
决,连剑鞘都是累赘,吴征拋落剑鞘在屈千竹身边,正是已做好随时离去的准备。
但丘元焕也知道,吴征这一行径并非心中顾虑重重,而是未虑胜先思败,不仅胸
有成竹,还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春风洋溢的山尖,忽然间有股刺骨深寒。栾采晴明明满腔怒火,恨不得将丘
元焕碎尸万段,却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呛啷,呛啷两声响过,祝雅瞳与陆菲嫣纷纷拔出宝剑神兵,又抛过剑鞘。剑
鞘在身边落地,栾采晴只觉两道雷霆就劈在自己身边,震得双耳嗡嗡直响,分明
这一战她只有旁观掠阵的份儿,手心里却满是汗水。
丘元焕落在包围圈中,不再与谁对视,只垂目望着脚尖前八尺处。
叮叮叮叮……鎏虹拖地随着祝雅瞳前行,剑尖在崎岖不平的山石上起起落落,
像一只飘荡无力的风筝。可山石被锋刃划过,一分为二。这扰人心神的声音初时
像夜半私语,断断续续,不多时便如珠落玉盘,嘈嘈杂杂。祝雅瞳的脚步似有若
无,但听剑锋划地之声初时缓,渐而越来越疾!
铿锵之声像战锣鸣响,陆菲嫣身形一晃,踩着茂密的青草似飘浮而行。轻功
中有一项草上飞,江湖上人人都练得,但像她这样轻盈到娇躯不动,仿佛只凭着
风吹起的草浪推送着前行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腾」!吴征一步顿地,地下现出个清晰的足印,这一脚像震动了山尖,令
大地颤抖。他挺着手中长剑直指丘元焕胸口,碎月金刚此刻全身上下都是破绽,
只需他身形微动,昆吾便会立时刺出!
高手相争,互相之间也有足够的了解,当下也没有试探的余地,一交上手就
是生死之博。吴征一步步踏下,若千钧之重,领着祝雅瞳与陆菲嫣缩小包围圈。
三人的步调出奇地一致,无论是由慢至快,还是气势的不断攀升。唯丘元焕一动
不动,像暴风雨将临之际,立在山上的一块顽石。
三柄宝剑闪着寒光将丘元焕裹在垓心,已逼迫至堪堪一丈方圆,又齐齐顿住
不动。场中四人似乎都在入定,场边的栾采晴却看得双目刺痛,眯眼之际只见丘
元焕长髯一动。
仿佛顽石上附着的绿苔经不住暴风雨的肆虐被刮落下来,丘元焕终于无法再
在巨大的杀气中支撑下去,左脚一错,斜退了半步。
他一动,吴征立刻抢上两步猫腰而下横剑削他双腿。陆菲嫣身形飘飘从吴征
身上掠过,挥剑斩向咽喉。两招又快又狠,剑气冲霄,却一攻上一攻下在情理之
中,祝雅瞳却绕了个小圈转向丘元焕身侧,鎏虹霞光灿灿,直刺腰际!
三剑连环,无可匹敌,丘元焕步罡踏斗后退小半步,险而又险地避开剑锋,
腰际的衣袍已被剑风划开个口子。他甚至不敢出声长啸示警,生死交关,一丝一
毫的内力都不可白费。
「你也修道家的武功?」祝雅瞳奇道。她的武功足与费鸿曦,丘元焕三足鼎
立,在场四人中也以她压力最轻,随时可以说些话来扰乱丘元焕的心神。
丘元焕抱元守一,不敢张口也充耳不闻。目光中剑势连绵,不及多想,又退
了半步。肋下生起痛感,剑风太近直接划破了肌肤。
「阉人练起武功来,果然都挺高!」祝雅瞳笑吟吟的,心中对丘元焕神鬼莫
测的步法也自钦佩。阉人少了一件人间享乐事,多了许多时光打磨武功,像丘元
焕这样的天纵奇才,潜心修行精通多门武功,就算在十二品高手中也是一等一的。
看来从前燕秦烽烟连绵,丘元焕与向无极多次交手占据上风,也还没拿出这些压
箱底的绝技来。
令丘元焕带伤的这一剑在他本人古井无波的心中风雨不动,实则震天撼地。
当时吴征长剑上挑,大气磅礴,正是一招「神霄雷动」。那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似青天白日里山顶上打了道惊雷,声势惊人!
「天雷九段——正法五雷诀?」丘元焕入定般的眼珠一动。昆仑派的镇山绝
学天雷九段享誉世间,正法五雷诀也是这套武功中最高深,威力最大的一式,天
雷第九段。奚半楼直到年近四十,武功攀上十二品多年之后才练成其中一招。而
吴征年纪轻轻,不仅内力超群绝伦,连正法五雷诀也能使得出来!丘元焕心中一
沉,一股死意罩定己身,不由他不惊骇。
「还有!」吴征大喝一声,声动山谷。「大洞雷落」,「仙都雷起」两招合
一,连绵使出。骊山雷声大作,剑气纵横之下附近的草坪碎成齑粉,又被狂风卷
起,直如雷电劈落一般的天象震惊。
栾采晴远远旁观,剑光不可逼视,她目中刺痛,又见吴征气势大起,不由自
主地望向长安城。
骊山上的变故几在一瞬间就惊动了长安城,繁华的大都市竟陷入片刻的沉寂。
「大洞雷落」,「仙都雷起」两招剑气如虹,丘元焕足下骤然加劲连踩,刚避开
祝雅瞳与陆菲嫣交剪般的剑光,便见吴征的剑气在眼前烟花般展开,纵横交错,
所向披靡。
最先忙乱起来的竟是皇宫,两只飞禽骤然升空而起。栾采晴媚目一眯,远远
望间大燕皇宫上飞起两粒绿豆大的黑点。她心中一凛,不顾双目刺痛向战场看去。
这一转目,黑点已变作小指大小。
绝顶高手口中的五十招,远比栾采晴想象的要快得多。燕国皇室的刁面鹫在
骑士的催促下飞速接近的片刻,吴征三人与丘元焕已激斗了十五招。吴征剑气大
作之下,丘元焕一招未发,只顾得上频频后退,一身长衫已是破破烂烂,周身更
是千疮百孔血迹斑斑。但他步伐未乱,气息不散,甚至连目光都还是低垂着,只
注视着脚前五寸处。
栾采晴揉了揉双目强睁着定睛看去,丘元焕离身后的悬崖不过十步之遥。他
后退之时原本选定了遇仙桥方向,想踏上桥面,这里左右悬空,可避免三面受敌
力不能支。但经验丰富的祝雅瞳又怎会让他如愿?三人心意相通,一路迫得他向
悬崖退去。
「有什么本事,还不使出来!」片刻间五招又过,刁面鹫已能隐隐约约看得
见形状。两名骑士立定在鸟背上,身躯标枪般笔直。大鸟飞行甚速,空中飙风猎
猎,却连他们的衣袂都吹不动几许,打头阵的显然两名高手,说不定就是栾楚廷
暗中养下的贴身死士首领。至于大燕皇宫之中,不断有绿豆大的黑点升起,竟有
二百之多。俯瞰长安街道,一排排的兵丁正在迅速列队,直指骊山方向。栾采晴
看得分明,祝雅瞳更心如明镜,她手腕一抖,剑风鼓荡之间,佛音大起。
这一招金芒万道直若佛陀降世,霞光灿灿,刹那间丘元焕眼前全是剑影重重。
丘元焕眼角一跳,敏锐地察觉到祝雅瞳的剑招虽繁复至极,可目标只是自己的双
目。他双手食指一弹,几乎忍不住要出手,又生生忍下,足下如风连连反踢,腾
腾腾地连退数步!
栾采晴眼见大内高手越来越近,焦急万分,张口欲呼之际重重一咬,咬得香
舌生疼才把话吞回肚子,只在心中暗暗呼喊:「祝雅瞳!快!」目光四面一扫,
守卫骊山百顶的军士也正从山脚下没命地奔上山来。
祝雅瞳施展杀手,丘元焕压力剧增,顷刻间就被逼到崖边。吴征与陆菲嫣一
同剑势大涨!吴征的正法五雷诀绝招频频,「玉枢惊雷」,「太乙雷开」,「玉
宵奔雷」等滚滚而出。陆菲嫣剑势一往无前,竟似要合身扑上,与丘元焕一同坠
落悬崖。
再无退路,背水一战。丘元焕双掌一翻,蓄势许久的一招威力惊人,双掌之
内似有风起云涌,在中央汇聚成形。无论昆吾,魔眼,还是鎏虹,剑身都被这股
潜劲绞得剑身发出嗡嗡哀鸣。
丘元焕一出招,吴征等人剑势也忽然大变!陆菲嫣剑掌齐出,双臂如抱日月,
也生出一股巨大的潜劲与丘元焕相互牵扯!吴征撤剑出掌,正拍在丘元焕双掌中
央,内力吞吐,第一道被丘元焕阻住而不散,第二道又至,第三道,第四道,第
五道……一瞬间竟累积了十二道之多。吴征一声大喝,十二道内力一齐迸发!
丘元焕原本陆菲嫣的阴阳内力相互牵扯便不占上风,吴征内力大盛,竟与祝
雅瞳,陆菲嫣的攻势成玄妙阵势!他再也支持不住,两仪俱碎。
三人破去丘元焕的「两仪落」,祝雅瞳的剑尖已在丘元焕眉心,吴征与陆菲
嫣的宝剑一齐攻到,分刺他两肋。丘元焕仰天狂吼,双掌各拈着二指一夹,待祝
雅瞳剑尖刺到,忽然张口一咬!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丘元焕神威凛凛,竟双手分别将魔眼与
昆吾夹在指间,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死死咬着鎏虹。三剑如入肉生根,不能寸进,
亦不得脱。
「金刚不坏?」
第十一章魑魅魍魉徒为尔嘈
吴征双眉一锁,陆菲嫣面色一白。丘元焕的童子功成名已久,但谁都没有料
到竟然练到金刚不坏,徒手接神兵利刃的地步!
而且正如他们此前所料,丘元焕被栾楚廷逼着来接这一阵,心绪忐忑,百般
不安,原本大为不利。高手又有自己的办法,他将自己逼退在悬崖边,退无可退,
临死地而背水一战,气势大涨。
四人中心神不动的唯有祝雅瞳!
鎏虹被丘元焕内外兼修的一身神力迫住,进退不得。祝雅瞳撒开宝剑,双掌
捏了个法印朝丘元焕胸口拍去。
丘元焕一身神力,坚不可摧。祝雅瞳先拍出的左掌却轻飘飘的,像柳絮随风,
连衣袖都没有半点荡起。紧接着右掌而至,仅比左掌慢了半瞬!
「嘣……」一声沉闷得仿佛海浪拍在巨石上的声响。丘元焕内力布满全身,
又运起自幼苦修至金刚不坏绝顶,虽神兵利刃不易伤的童子功,居然被这飘飘然
一掌打得面色一青,又向后退了半步,脚跟已落出在崖外悬空。
丘元焕虽不能腾出双手还招,但他眼下的地步已是全身都是杀人的利器。一
掌拍在他身上,也立刻会受到凶猛的还击。丘元焕以身受掌,损伤必然更大,可
吴征三人的目标是杀了丘元焕,援兵正在飞速赶来之下,这点伤势可远远不足以
要了丘元焕的命。
祝雅瞳一眼便知其中关窍,掌势巧妙,第一掌为虚。丘元焕受掌之后,四周
的内力自然而然向受掌处聚集抵抗,并施以还击。绝顶高手内力提至巅峰,威力
何等巨大,祝雅瞳一掌若是打得不实留有余力,必然被反击打伤。但祝雅瞳先拍
出的左掌偏偏轻若无物,丘元焕的内力反击仿佛打在了空处,全然轻飘飘地不受
力。
丘元焕反击之下,周边内力向受掌处聚集,这一带便露出破绽。祝雅瞳右掌
跟上,登时破了他的金刚不坏护体神功,将金钟一样毫无破绽的防御打出一层蛛
网般的裂缝来。
「大自在般若掌?」丘元焕闷哼一声,拈住的两柄宝剑压力剧增,他气息大
窒之下抵挡不住,双臂后缩了两寸,肌肤已能感动剑尖的森森寒气。祝雅瞳将天
阴门的所有武功都信手拈来,高绝实不在他之下,碎月金刚顿觉一股死意弥漫。
已是生死时刻,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吃得下几掌几招。
祝雅瞳撤后左掌连甩,散去留在体内丘元焕的内力,挥掌又上!另一边吴征
与陆菲嫣虽被拈住宝剑,在祝雅瞳挥掌的同时也奋力催动内力,死死压制丘元焕,
为祝雅瞳打破金刚不坏神功扫清障碍。
吴征见了祝雅瞳变幻莫测,高妙至极的一掌,心中大震。武功练到他们这样
的地步,再有进步极难。吴征虽有祝雅瞳与陆菲嫣两大高手陪练,也已许久未得
寸进。绝顶高手的武功,讲究一个顿悟。吴征与祝雅瞳陆菲嫣之间再怎么练,总
是留有余地,练一个手熟而已,怎么都打不到生死交关。今日欲杀丘元焕,再没
有比现下更凶险,也更拼尽全力的时候。
祝雅瞳一招得手,双掌连环。丘元焕吃了一掌,亦有应对之方。但祝雅瞳双
掌神妙莫测,时虚时实,令丘元焕无从摸透。转眼间砰砰砰十几掌过去,丘元焕
口角溢血,深受内伤。他退无可退,只能死死咬着牙关生抗祝雅瞳蕴含风雷的掌
势。
这边缠斗不休,丘元焕看看摇摇欲坠,次次险过剃头,都仗着一身浑厚的内
力与横练功夫生生撑了下来——要杀死一名绝顶高手谈何容易!观战的栾采晴越
发惶急,大内高手乘着刁面鹫,已隐隐看得清五官容貌。栾采晴见当先的两人一
个面沉若铁身如标枪,另一个五短身材但肌肉盘根错节,既矮又壮。这两人她在
皇宫中从未见过,想来便是栾楚廷隐在暗中的贴身护卫,功力绝不在当年李瀚漠
与戚浩歌之下。二人一到,想杀丘元焕再也休提!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吴征心中默念一
遍,忽然昂扬道:「丘元焕,你有幸临死前见见我的绝世武功!」
丘元焕双目陡然一睁,只见吴征双目不现神光,却有股温润晶莹,显然是信
心已达极点,淡定自若。丘元焕不由露出惊恐之意,实想不到吴征在此时此刻居
然武功又进一步,更不知他新领悟了些什么……
不知道才是人心中最大的恐惧!丘元焕铁一样的信心终于在祝雅瞳的大自在
般若掌与吴征的气势下深深动摇。
吴征撤剑,二指在剑柄上一弹。这一弹深蕴无穷内力,昆吾剑尖被丘元焕拈
住,剑柄上下翻飞若蜜蜂振翅,发出哀鸣声剧颤不已。丘元焕指若金石铸成,此
刻也不由一阵发麻。只见吴征双掌如捧宝珠横在丹田托起,显然运起全身功力,
一旦发掌便是乾坤一击!他不敢有丝毫托大,二指一弹,将昆吾剑倒掷出去,削
向吴征面门。
吴征头一偏避开顺势挥出双臂,左拳右掌,却虚虚实实非拘一格。丘元焕看
他来去不定难分虚实,只得咬牙硬受这一击。吴征一拳击在丘元焕胸口,仿佛拍
上一面大鼓发出砰然大响。丘元焕未觉受伤,只是胸口的内力被这一拳击得消失
无踪。
比起祝雅瞳的大自在般若掌像击在空处,吴征的手法更加匪夷所思,反击的
内力像泥牛入海陷了进去,融为一体。丘元焕不及惊讶,眼见吴征右掌又到拍向
小腹,刚运起内力相抗,不想吴征变掌为抓向后一提。
陆菲嫣候在一旁压制丘元焕许久,等的就是这一刻,魔眼向后一抽。两股沛
然巨力一推一扯,让丘元焕落地生根般的下盘松动,他睚眦欲裂间,不得已运力
将陆菲嫣的长剑一甩,身子一轻已被吴征提了起来。
吴征向后一跃,祝雅瞳的大自在般若掌已到,又是一正一反两股力道。丘元
焕勉力接了一掌,胸口被祝雅瞳拍中,同时吴征扯着他的力道向他小腹推来。这
一掌足以开碑裂石,力道大得出奇,且透体而入,闷响声中丘元焕牙关紧咬,似
是将喉头喷出的鲜血硬生生吞了下去。
「我这一招战龙在野如何?」吴征意气风发喝道:「长个三头六臂罢!」
丘元焕身具两种绝世内功,除了苦修的长枝派内力之外,也修习燕国皇家的
「九转玄阳诀」。今日遭逢前所未有的大难,自然将毕生功力都用了出来。「九
转玄阳诀」与吴征的「道理诀」系出同门,「道理诀」更在「九转玄阳诀」之上,
吴征早就发现这种修行同源的内力可以互相融合。此刻猛不丁地使出消去大半内
力,果然大破丘元焕的金刚不坏!
形势千钧一发!
守卫骊山的卫兵看看已经转过山脚向遇仙桥猛奔,大内高手也已出现在骊山
范围,只是赶到丘元焕所在的山顶还要一小段路途。即使绝顶高手出招,也不过
只有五招的时间。丘元焕神功已破,吴征已有十足的把握五招之内将他毙命,再
安然退走!
「受死!」吴征挺着中指,以指捏剑诀,祝雅瞳取回鎏虹,陆菲嫣展开魔眼
齐齐攻到。正是三人习练良久才得大成,绝杀的一招「太岳三青峰」!
宝剑耀目,吴征虽以二指做剑,但丘元焕看他手指上泛着金色,竟似祝雅瞳
鎏虹上的剑芒,破空时带着嗤嗤之声。也见吴征双目神光乍现,喝道:「一阳指!」
三剑汇于一点,又骤然分开。鎏虹径点丘元焕双目,魔眼刺向左胸心口,而
那个没听说过的什么一阳指,则点向檀中气海!三剑合一时,丘元焕无法判断去
向,乍分时丘元焕双拳难敌六手,也已无法应对。三人苦修的必杀绝招,眼看就
要将丘元焕残杀至死——面对这样的高手,绝没有留情的余地。
丘元焕面露苦悲之色,似乎觉得在劫难逃,战意全无!只转瞬之间,他肃容
一立,又成了顶天立地,无敌于当世的碎月金刚。这样的变化极突然,一刹那间
吴征忽然想到,栾楚廷抛出丘元焕作饵,固然让他万念俱灰,生机顿起之时又让
他心存侥幸。但临死之际,这人的本性又会被唤醒。
碎月金刚横行世间一辈子,也骄傲了一辈子,岂能不明不白就这么死去?即
使死亡已不可避免,也一样要让对手付出惨重的代价。吴征心中一阵发寒,只见
丘元焕狰狞大笑,嘴一张喷出一口血箭!
逼目的暗红喷向祝雅瞳,四人相距极近,谁也没有想到丘元焕刚才重伤之时
要喷出的鲜血不是吞了回去,而是梗在咽喉!这一下同样突然,以血箭的威力,
祝雅瞳大可以拂开。但女子天性爱美,尤其是祝雅瞳这样的绝色,对容貌的爱惜
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平日怎肯沾染一丝一毫的秽物?丘元焕喷出的鲜血劈头盖脸,
祝雅瞳想都不想便屈膝弯腰避了开去。
高手相争,妙到毫巅,丁点的不同都是天地之别。祝雅瞳避开血箭,鎏虹刺
得就慢了些许。只是些许而已,噗嗤一声,陆菲嫣的长剑已穿过丘元焕的胸口!
丘元焕在间不容发之际微微侧身,魔眼虽透胸而过,终从心脏旁擦了过去。
伤口处鲜血翻涌,一时却不得就死!
吴征的一阳指也齐时点在丘元焕檀中穴上!指风带着破空之声点在气海大穴,
丘元焕又没了金刚不坏护体,这一指足以让他一身苦修的功力溃散,经脉尽断!
丘元焕剧痛中嘶声闷喝,吴征一同面色大变!
这一指实是他全身功力之所聚,一指点在丹田,并没有想象中丘元焕以身功
力涣散倒地,反倒这一指的劲力像泥牛入海,与丘元焕丹田里的内力融为一处…
…
天生的武学奇才,傲笑世间数十年的碎月金刚,在生死一刻迫祝雅瞳缓了一
缓,硬吃了陆菲嫣一剑,化去吴征大半指力——他只看吴征做了一次就明白其中
的一切窍门方法!
魔眼贯穿,一阳指点中,鎏虹才到。丘元焕伸右手二指一拈剑尖,凭借这短
短时刻凝聚起的一些金刚不坏内力,以重伤之躯夹住鎏虹一甩。左掌呼啸而下!
这一掌并非后发,而是陆菲嫣剑刺心口时就等在那里。剑尖入肉贯穿,吴征
的一阳指也点在丹田的同时便拍了下去。——还在祝雅瞳鎏虹刺双目之前!目标
正是吴征的脑门!
陆菲嫣与吴征原本一同得手,心中不可自抑地狂喜!全没料到丘元焕凶悍如
此,身受魔眼,冒险吃下一阳指,再迫得祝雅瞳慢了些许,一切打算都是豁出命
去也要重创吴征。
祝雅瞳毛骨悚然!此刻的丘元焕与在桃花山上的自己何其相似?那都是重伤
待死,气息奄奄的猛兽,死而不屈!吴征已不及还手只能运劲于背,但丘元焕的
金刚掌力岂能以肉身生受?何况还是致命的顶门!
祝雅瞳撤剑矮身,单足反踢而上!这一脚同样是全身的功力,丘元焕运尽余
威,甚至是生命之火里所有潜能的一掌,绝不是轻易能抵挡的!
掌足相交,没有惊天动地的大响。祝雅瞳护子心切,这一脚踢上去仿佛踢在
空处。她大惊之下,丘元焕拈着鎏虹的右掌便朝自己的丹田落了下来。
四大绝顶高手,在性命交关之际连命都已顾不上。就像四头猛兽,只顾相互
撕咬!吴征一阳指泥牛入海,但体内的内力怒浪滔天奔涌而出,除了击碎丘元焕
的丹田,心头一片空明!陆菲嫣搅动魔眼撕扯着创口,同时一掌拍向丘元焕顶门!
祝雅瞳银牙一矬,大半功力凝于足尖,伸掌朝丘元焕拍来的一掌对去。
生死关头,谁退,谁死!
「铛!」陆菲嫣玉掌先中,丘元焕头顶坚硬如铁。陆菲嫣掌若飞影连连拍下!
「哼!」祝雅瞳闷哼一声,娇躯一颤,接掌的藕臂向后缩了半尺,口角也溢
出丝血线。此时此刻,双方的心态已全然改变。不要命的丘元焕一往无前,而三
人除了杀死丘元焕之外,还留力之后可能发生的恶战,还想安然无恙地归去……
祝雅瞳不顾丘元焕金石般的内力猛击,仍把大半功力凝于足尖,绝不容他落下那
一掌。
绝杀之势硬生生地被丘元焕变成内力比拼。三人虽处绝对上风,陆菲嫣玉掌
击得丘元焕眼珠暴突,七窍流血,吴征的手指深陷丘元焕小腹,内力再无泥牛入
海之感。祝雅瞳死死抵着丘元焕仅剩的攻势,义无反顾地面对他的獠牙。但丘元
焕一时不得死,正迅速消散的内力枯而不竭,勉力支撑……
四人心无旁骛,除了杀死对手之外已顾不得周遭的一切,全不知过去了多久。
仿佛亘古至今,仿佛又只一瞬。丘元焕嘶声惨嚎!胸口处透出一柄剑尖来……
所有的负隅顽抗都在一瞬间消散,丘元焕惨呼着旋身,与祝雅瞳对掌的右臂
向后横扫,旋即像个被人拋落的布袋子倒在地上,再没了生命气息……
「快走!」祝雅瞳与陆菲嫣齐声呼唤,吴征才如梦初醒。丘元焕丹田被他击
碎,必死无疑。护卫骊山的羽林军已冲上遇仙桥过半,身后两名大内高手拼命地
呼喝刁面鹫,离山顶不过二十来丈。屈千竹带着几个行囊正趴在扑天雕身上,陆
菲嫣捡起宝剑,撅唇做哨,呼唤扑天雕飞来。
祝雅瞳面色苍白,吴征俯身抱起她跃上皇夜枭。回头见栾采晴远远摔在山顶
崖边,几次挣扎起不来,被赶至的羽林军拿住。原来酣战之际,栾采晴捡起鎏虹
绕到丘元焕身后。碎月金刚一身内力都在与三人拼斗,后背更是空若无物,被栾
采晴一剑透心刺死。死前回身横扫,绝顶高手临死一击,栾采晴虽已拼命后退又
哪里躲得过去,被金刚臂力扫中,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身受重伤,连爬都
爬不起来。
见羽林军七手八脚将栾采晴五花大绑,吴征无奈之下先行离去。临行前朝栾
采晴点了点脑门,栾采晴混不把身陷囹圄当回事,只朝吴征点了点头,看她唇形
说的是:「快走吧。」
「娘,你伤得怎么样?」当务之急还是先脱离险境,尤其祝雅瞳受了内伤,
软绵绵地被抱在怀里,更让吴征心急如焚。
「还好,需调养一段时日,还有些自保之力。」绝顶高手豁出命去,实在让
人心有余悸。今日以三对一都付出惨重代价,难怪在桃花山上面对强弩之末的祝
雅瞳,丘元焕一样畏首畏尾,踟蹰不前。
祝雅瞳喘了几口气道:「向东南,往太白山去。」
两名大内高手看丘元焕已死,吴征等人上了扑天雕,一时不敢过分进迫,只
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大鸟再雄健,驮着人终有力尽之时,待吴征等人落下,那
里就是他们的死地。
前逃后追了小半日赶到离长安百多里的太白山,吴征等人寻了处密林落下。
藏好了大鸟,吴征抱着祝雅瞳,陆菲嫣驮着屈千竹,在大山里兜兜转转找了个隐
秘的山洞藏好。
祝雅瞳又盘膝运功了半日直到深夜才睁开春眸,苍白的脸上见了血色。她幽
幽叹道:「好一个丘元焕。」
「娘好些了么?」吴征守在洞口,见状急忙奔到她身边。
「好了些,但是想痊愈还要好些时日。」祝雅瞳起身踢了踢腿,转了转肩,
向吴征笑道:「好像……这一会儿帮不得你了……」
「娘想这些干什么?安心将养就是,我和菲菲在这里守着。」
祝雅瞳若有若无地白了他一眼,走到洞口打望,只见太白山四周火把滔天,
照耀得如同白昼,天空中数百只大鸟盘旋,道:「我们被围住了。」
四人来到太白山,大内高手后脚也到,调集左近兵马将太白山下的道路团团
围困,只待天明必要搜山。要冲出去自不太难,但深陷敌国,祝雅瞳又有伤在身,
想回到盛国却是难上加难。唯有等祝雅瞳伤愈,才好再做打算。
「没什么。我们就藏在大山里最是安全,等娘伤势好了,我们要走又有谁拦
得住?」吴征目光怔怔,扫视着山下的火光。
「走自然是走得,就怕走得不安心。」祝雅瞳返回洞里盘膝坐倒,闭上了双
目。
「吴郎。」陆菲嫣站在吴征身后牵住了他的手,沉默了好一阵道:「郎君有
什么想做的事情,尽管去做吧,这里有我在出不了事。」
「菲菲……」吴征心中一震,原本祝雅瞳的话就让忐忑不安,此刻闻言回过
头来。
「妾身不想吴郎有任何伤损,但妾身更不想吴郎一辈子心中有愧。」陆菲嫣
紧紧抿了抿唇,双眸一眨一眨道:「就盼着吴郎不论做任何事,务必时刻念着家
中一府上下,都在等着吴郎归来。」
吴征一阵眩晕。他左右不定,难下抉择时,祝雅瞳睁眼取行囊掷过,道:「
快去吧,去把她救回来。别让人说咱们吴府置同伴于不顾,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
就会有下一次。一次都不能有!待娘伤势好些了,就来接应你!」
屈千竹听得暗暗心惊,原本吴征与陆菲嫣之间的亲昵就让她不可思议,听了
半天,才知他们话里话外说的居然都是要救回栾采晴!他们居然想着回去救栾采
晴?
「是!」吴征跪地朝祝雅瞳磕了个头,又起身与陆菲嫣一拥,道:「你们小
心谨慎安心养伤,我们都照顾好自己!」
「快去,娘还能自保,菲菲也在,怕得什么?」祝雅瞳一指洞口外,笑道:
「你这一走呀,我们在这里还更安全了。」
吴征咧嘴一笑,将行囊扎在身后,别好昆吾剑,几个起落便隐在夜色中。
春夜的山林漆黑如墨,只能从树梢的缝隙间透下几点星光。吴征寻到扑天雕,
又等到日月交辉前的天地至暗之刻,这才骑着一只,领着一只,箭一般冲入云端!
天色伸手不见五指,戒备了大半夜,燕国乘着刁面鹫的高手们也因疲倦而懈怠,
加上吴征寻着空隙冲出,一时阻挡不及,只能远远跟着追来。
吴征飞入高空,让雕儿在云层间穿梭,借着天色掩护向长安飞去。过不多时,
日头跳出山尖,天地间光芒大放再寻着吴征踪迹,一人两鸟已去得远了,追赶不
及。
逃离时吴征看得真切,两名栾楚廷的贴身护卫并未追赶,想是夜色中看清了
只有一人逃离,怕中了调虎离山计。吴征又伏在雕背上看不清身形,索性按兵不
动。反正孤立无援,还怕你逃到哪里去?
吴征在骊山前降下扑天雕,寻了处无人的山头藏好远眺长安,忧心忡忡。一
夜过去,也不知栾采晴被拿之后是否还能活得下来。这一看,就见皇宫宫门大开,
天子仪仗架次而出。但长街上已人山人海,午门外架起一口千斤闸刀,被碗口粗
的四根绳索高高拉起。栾楚廷架龙辇,坐龙椅,在午门前下了车在高高的阶级上
俯瞰众生。
闸刀旁,一名身形窈窕动人的美妇披头散发被双手反绑,还有锁链加身。她
一身无力,被沉重的铁链子压得萎顿在地,虚弱不堪。吴征双目一凝,栾楚廷想
是被气得怒发冲冠,竟要当众将一国公主施以腰斩酷刑!他让扑天雕躲在云层里
藏好,便从包裹中取出张人皮面具带上,跃下骊山朝长安城奔去,不多时便混入
滚滚人群中进了城门。
大街上四处都是告示。吴征瞥眼间,告示上列明了栾采晴种种叛国灭祖的大
罪,果然是判了个巳时腰斩之刑。吴征暗叹一声苍天保佑,好在还赶得及。人山
人海,吴征借着人潮涌动不动声色地向前挤,寻机穿街走巷,穿房过户,挨到午
门附近又隐没在人群里。看看天色,已过了巳时。
栾楚廷高高在上,目光始终牢牢盯着栾采晴。那目光森寒,却又含着一团团
的怒火,仿佛来自地狱之底的冰焰,恨不得将栾采晴挫骨扬灰。
栾采晴则始终垂着目,形容萎顿,面色憔悴,但若认真看去,她嘴角始终有
一丝释然的浅笑。心中大恨已伏诛,吴征等人已安然离去,此刻她心里颇有些大
事已了,无牵无挂的空灵。但转念一想,今后不能在吴府看云起云落,也不能再
随着那一府善良又坚强的人一同看着山河变迁,又升起些许遗憾。
吴征看清周遭地利,心中盘算着如何解救栾采晴。午门边的官兵在天子的眼
皮底下,个个如狼似虎,吴征不由手心里全是汗水。
巳时刚刚过半,大太监展开圣旨尖声念了起来,里头无非是陈述栾采晴诸多
罪状,念到最后便是一句:「即刻腰斩示众,钦此!」
那千斤闸刀沉重无比,吊在半空,即使用四根碗口粗的绳索缚牢了仍摇摇晃
晃,一旦落下来神仙难救。几名太监押着栾采晴要将她绑在闸刀下方,边上又有
太监移来四个火盆,待准备完毕,便把绳索烧断!
太监们正在绑缚栾采晴,人群中忽然乱了起来。一人被股大力一推,脚下一
轻向旁便倒。这股大力余势不绝,一推二,二推四,登时便有十余个百姓倒在地
上。官兵们见状立刻大声喝止,不许百姓乱动以免互相踩踏引发骚乱。一名官兵
举着手中长矛喝令百姓站在原地不许乱动,手中陡然一轻,长毛不知去向……
雷鸣般的风声呼啸响起,矛尖在日头下闪着寒光。长矛顺着午门前凌空划过,
飞刺高坐龙椅之上的栾楚廷。
「护驾!」大太监尖锐的叫声仓皇响起,只见一道人影轻烟般掠过刑场,长
剑圈转,先杀了押解栾采晴的四名太监,又绕着闸刀一转将火盆踢翻在地。大变
陡生,人群也呼喊着乱作一团。
吴征掷出长矛,解了周围暗藏的危险,扑上刑台刚要解开栾采晴身上的绳索,
就听身后赫赫风声来势猛恶。他不急解救栾采晴,回头左掌横胸护住己身,右掌
从左掌下穿过与来人对了一掌!
砰然巨响,吴征右足向后一蹬站稳身形,来人则被他震得腾腾腾倒退了三步
方才立定。吴征双目一眯,笑道:「这不是我哥嘛,想不到竟然能得皇兄亲自出
手!」
栾楚廷双眉倒竖,橙黄的龙袍猎猎飞舞,仿佛一条怒龙,冷冷:「朕也没想
到,你居然敢回来!」
「你当然想不到,我们不是一路人。」吴征倒退两步护在栾采晴身旁道:「
卖个面子,让我带她走怎么样?省得咱们兄弟俩打起来,叫这么些百姓看笑话。」
栾楚廷一挥手,身边几名太监又重新架好了火盆,大太监则捧了柄宝剑交在
栾楚廷手中迅速退去。栾楚廷道:「朕亲手斩杀叛祖叛国之徒,何来笑话之有?」
火盆直接架在绳索下炙烧,只是绳索甚粗,一时不得烧断。吴征也不敢再离
栾采晴身边,生怕栾楚廷怒起来直接下杀手。他忍了好一会,直到圣旨下达才出
手,就是为了圣旨既要栾采晴腰斩示众,就没人敢违抗旨意。否则和栾楚廷打起
来,四周都是官兵,随便上来一个给一矛,或者远远地放一箭,吴征就是三头六
臂也救不下人来。但栾楚廷执天子剑,怒起来一剑把栾采晴砍了,谁也不得说什
么。
「你可没那本事。」吴征嗤笑一声。方才两人对了一掌,吴征的武功突飞猛
进,栾楚廷论内功都不是他的对手,别说吴征驳杂纷呈的招式了。
「朕金口玉言,必定亲手斩了你,至于那个祸国妖女,朕既下了旨意腰斩,
就必定腰斩。」
吴征心中一沉,自己的武功就算在栾楚廷之上,但想救下栾采晴绝非易事,
绳索的表面已被烧得乌黑,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胡吹大气。你那张嘴里说出的话,大体跟狗吠也没什么两样。若是金口玉
言,我早死了几年啦!」吴征虽惊不慌,反握昆吾剑,抽剑,横扫一气呵成!
剑风生芒,正是一招「三清擎雷」。
栾楚廷全神戒备,吴征一动他也动。面对吴征凝聚出剑芒的招式不闪不避,
宝剑青锋之光一闪即没,硬接了一剑。
栾楚廷退了半步,吴征虎口一热,昆吾剑上竟多了个豁口。难怪栾楚廷的招
式如此古拙不变,这柄天子剑锋锐之处更胜昆吾一筹。栾楚廷终于露出个狞笑,
原本大失天子威仪,但隔了远了,百姓也看不清。他长剑一展三分守,七分攻,
要迫得吴征回剑迎敌,削断昆吾!
长剑第二次相碰,但见吴征长剑圈转,大喝一声,将天子剑压在地下!
与丘元焕死战之后,吴征武功又进一步,已有将自家驳杂的武功融会贯通之
势。兵刃受制于对手,吴征长剑灵动,以剑面压上剑面,拼着内力稍胜一招占先。
呛,剑器摩擦的牙酸尖鸣响起,昆吾顺着天子剑倒削而上,栾楚廷向后急退
以免连手腕都被一齐削断。吴征急忙回身,伸剑就去挑绑缚栾采晴的绳索。长剑
刚递出,身后风声又起,吴征无可奈何,只得倒转长剑唰唰唰一连三剑,对栾楚
廷的天子剑不闪不避,只攻他要害,竟是搏命之招。
栾楚廷万乘之尊,怎肯与他互换性命?立时退去。两人不停缠斗,栾楚廷虽
恨不能立斩吴征,但始终留着三分守势,吴征难以得手。意图正是坠着吴征,让
他无法解救栾采晴。且栾楚廷虽武功稍逊些许,同样也是十二品之能,他见吴征
的剑法神鬼莫测,也施展快剑,不与昆吾相碰,只在身边游斗。
火盆哔哔啵啵地燃烧,四根绳索俱已点燃自烧,其中一根已断了大半,只剩
小半相连,千斤闸刀摇摇欲坠。
「你先看着她死,朕再亲手斩了你!」吴征几次回身都被迫得自救,且栾楚
廷施展快剑之后,吴征再无余暇回身,眼见栾采晴在劫难逃,栾楚廷意气风发大
喝道。
吴征分心二用心浮气躁,被快剑迫得步步后退,两大高手的剑风几已刮到栾
采晴身上。但见天子剑斜削而至,犹如峭壁浮云,吴征双目圆睁,忽然踏前半步
抢进栾楚廷剑光之内,长剑却拖在身后,好似无可奈何之下要耍无赖一头撞上去
一样。栾楚廷剑锋回转削他后颈,另一手伸掌径拍吴征胸前。
吴征长剑连颤,他几度回身,已将栾采晴身上绳索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剑
锋颤动下,栾采晴身上绳索尽断,肌肤毫发无伤!吴征低头一缩躲开绕颈的天子
剑,周身破绽百出,只来得及单臂挡下栾楚廷一记膝撞,再无能为力架开一掌,
被重重拍在胸口!
这一掌将吴征拍得倒飞出去!吴征在空中回身,哇地一口鲜血喷向栾楚廷,
一手又掷出昆吾,另一手提着栾采晴身上的铁链掉下刑台。此刻火盆烧得绳索尽
断,闸刀发出呛啷啷的巨响从高处直落下来!
吴征着地一滚,胸口剧痛眼前发黑,他急急调息了几口理顺内力,抱起栾采
晴向围观着的骚乱人群狂奔。沿途兵丁前来阻拦,被他一脚一个全踢飞了出去。
待混入人群奔行了数丈又撅唇做哨呼唤扑天雕从云中降落。
「传旨:吴征重伤,擒拿者封万户侯!生死不论!」
吴征跳上屋顶,又蹭蹭蹭地飞上一座三层小楼,运尽全力高跃而起。数十只
的刁面鹫急速赶来,他一高跃,身后便是箭如飞蝗。吴征身在半空无可凭依,没
奈何下一抓雕爪远远地一荡,跃上另一只扑天雕的背上,忙催促大鸟高飞。可怜
最先赶来接应他的那只扑天雕无处躲避,被箭雨射得千疮百孔,当场殒命。
吴征喘了口气回身朝栾楚廷笑道:「你没那个本事,看来我才是金口玉言!」
奚落了一番,吴征又呕出一口鲜血,忙不迭又解开缠绕在栾采晴身上的铁链。
「你怎么回来了?」栾采晴自吴征出现起始终不发一言,只是淡淡地看着吴
征,暂脱险境才问道。
「带你一起回去,约好了的。」
「我们不是还约好了,我若是出手的话就被抓回燕国皇宫。我都违了誓言,
落个身首异处也没什么。」
「那是你发的誓,是你的事情。和我没干系。」
「祝雅瞳没拦着你?陆菲嫣呢?」
「她们催着我快些来。」吴征解开铁链拋落,一只雕儿驮着两人已是极大的
负担,这根铁链更加承受不起。
「唉,你们家……有没有一个脑子清楚些的?」
第十二章陈词又起升龙怒号
云伴微风,从天上看下去,山峦平原连片苍青翠绿,令人心旷神怡,几令人
忘却这一日一夜里多少刀光剑影,时时刻刻如履薄冰。
吴征一边催促着扑天雕奋力振翅疾飞,一边四处打量着沉思不停。
「你不会就这么来了吧?没半点准备?」栾采晴坐在吴征身前,两人挨着几
乎鼻息相闻,她从衣袖中撕了片柔软的布帛擦拭吴征嘴角的血迹。
「有啊,我都计较停当了的。」吴征微微一怔,向后缩了缩,随手在嘴边一
抹。
栾采晴双目一眯露出个不满的危险之色,冷笑一声道:「就你?一上头什么
都不管的脑子,计较了什么说来听听。」
「第一步,先把你从长安救出来。」吴征回头望了眼追兵,施施然道。
「嗯。」
「嗯!」
「嗯什么?」栾采晴恼怒道:「继续说啊。」
「没了。」
「没了……我……」栾采晴被气得笑了:「这就是你的通盘打算?你要把老
娘活活气死不成?高明,相当的高明,不得不让人佩服。」
「嘿嘿,你不老,也不是我娘。」吴征揉了揉胸口,隐去因疼痛的嘴角微抽
道:「我本来以为栾楚廷起码要来个什么大肆昭告天下之类,过得三五日的再把
你杀了,想不到他那么快就要动手。我要是再想那么多,可就只能去收一个两段
的福慧公主咯。」
「你就没想过,若是失了手,你可比我惨的多了。到时候可就不是什么两段
的吴掌门,多半是这里一片,那里一片的吴掌门。」栾采晴看了看吴征胸口,这
里刚吃了栾楚廷结结实实的一掌,衣襟碎裂,留下个淡青的清晰掌印。她怒气渐
消,至此全无柔声道。
「万事俱备当然好,但有些事想得太多瞻前顾后,我怕会有难以承受的后果。」
吴征又回头看了眼追兵,眼看着越追越近,这些追兵算不得什么,他还能应付得
来,担忧的是燕国皇宫必然已飞报围困着太白山的两位高手。吴征摇了摇头道:
「不说这些,你伤在哪里?」
「吃了丘老狗一扫,内伤,肋骨也断了两根。」
「额……」吴征眼角抽了抽,内伤有多重他大致猜得到,还不致命。肋骨断
了两根也不算太大的伤势,但若不及时对接好,断骨与肉之间摩擦起来疼痛难忍。
栾楚廷可不会管她的内外伤,前前后后一顿折腾,亏她能忍到现在一声不吭。
「不必管我,一点皮肉之苦,我忍得。」
「断骨不接好,后患无穷,你别动。」
吴征打开行囊。这只行囊是临时前祝雅瞳交来,里面除了干粮清水,还有她
的数件衣物。吴征寻了件小衣,绕在栾采晴身后伸手轻按了按小腹两侧,确认了
断骨的位置道:「忍一忍。」
吴征接骨的技术还未忘却,他娴熟地发力分开错位的断骨轻轻合拢,手法轻
柔又干脆利落。栾采晴面色一白,死死咬着牙关不肯痛哼出口,只从鼻腔里哼出
几缕急促的呼吸。待裂骨对上,疼痛自消,吴征又轻抚了两下肌肤,确认无虞,
才撕开小衣结成布条,绕着小腹打了几个圈扎好,取了件外袍给她披上嘱咐道:
「不要乱动,免得骨头移了位很是麻烦。」
「命没了更麻烦,雕儿都要没力了。」栾采晴擦去额角边的冷汗,眼眸一转,
看着身后铺天盖地,越来越近的追兵。肋骨正在胸乳下方,吴征接骨时好几回指
骨都不可避免地触碰。尤其拈着断骨的两端发力分开时,拳眼鼓起,几将沉甸甸
的奶儿托了起来,栾采晴心中升起异样之感。吴征家中多娇妻美妾,但为人真称
得上正人君子,这是避不过去的接触。栾采晴心中自然知晓,但转念一想还是有
些恼怒,恨道:「你还真敢!」
「我们最多还能飞半个时辰,另外!」吴征并非刻意,也是没有办法,装作
没听见竖起三根手指道:「我娘受了内伤行动不便,只有勉强自保之力,菲菲要
护着她,还要护着屈前辈,我们起码要撑下三天!」
扑天雕往太白山飞了两个来回,再驮着两人奋力飞行逃命,到现在已是筋疲
力尽。
「降下去,我们从林间摸回璃山。」栾采晴一指璃山一直延绵到长安城边的
密林,又恨声道:「这就是你的盘算是吧?先把我救出来,然后让我想办法?」
「哈哈,那当然了。」吴征按着扑天雕向密林降去,忍不住露出些得意之色
道:「要论在长安左近出谋划策,非公主莫属。」
「哼。」栾采晴白了吴征一眼,没来由地也心中一松。援兵还远在天边压根
指望不上,本是山穷水尽孤立无援,仿佛那柄闸刀还孤悬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被吴征随口说说笑笑,居然像在经历一回轻巧愉快的旅行。这个人遇事会担心,
会焦虑,也会有恐惧。但事到临头,他好像从来不把困难放在心上,什么时候都
能以平常心勇敢又淡然地面对一切。栾采晴眼眸虚合又睁,模样十分慵懒,随口
问道:「害你大难加身,算我欠你个人情。你可别指望我有什么万全之策,我也
是能捱一刻算得一刻。现下……算是你最凶险的一回了吧?说什么三天,别和我
说好听的话,你还是做好至少挨上五天的准备。」
「最凶险?当然不是。」吴征撇了撇嘴,也瞪了一眼栾采晴道:「我最凶险
的一回是在桃花山!大燕倾举国之力的高手,下必杀之令要我娘儿俩的性命。可
恨我没本事,一点忙都帮不上。至于援手压根就没有,全靠我娘一人之力。还有
更坏的局么?」
栾采晴俏脸一红,垂下螓首几次张了张红唇,终究没接下话去,道:「那第
二回呢?」
「伏牛山的丘元焕。不过那一回还好,丘元焕也就欺负欺负我,至少我有援
兵,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吴征露出个回忆的微笑,当日丘元焕拿捏自己
性命,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也有性命被人拿捏的时候:「这一回,最多算是第三凶
险。」
吴征看了沉思的栾采晴一眼,道:「你无须自责什么。」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栾采晴抬头直视吴征道:「你到底恨不恨我?我
知道刘荣已成了你的仇人,你一定会取他性命。其实……柔惜雪和我做的事情与
刘荣并无不同,你真的一丁点都没有芥蒂?」
「确实是没有,我不怪你们俩。」吴征摇摇头,皱眉道:「其实刘荣也不是
坏人,他从头到尾都是被迫,呵呵,一个苦命人,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同情他。但
是他的所作所为酿成了恶果,我胡叔叔与二师姑惨死,他是从犯,我就不能再容
他。至于你们,当然也做了不少不利于我的事情,毕竟没有真的害着我们什么。
以你们当年所处的境地,做这些不奇怪,换了我也一样。你们现在都已放下从前,
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而且,毕竟我娘对不起你在先,我对你更加怀恨不起来。
说真的,还觉得颇有亏欠。对了,我跟你做笔交易,这一次若吉星高照,咱们安
然返程,你和我娘从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这样总不过分吧?」
栾采晴怔怔看着吴征一会,摇头道:「不能,除非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若实在撑不下去,你必须自己突围离去,别管我,不许管我!我心愿已了,
生死已不放在心上,你还有大业未竟,一定要留着有用之身!」
「好啊。」吴征轻描淡写,想都不想就应了下来。
「你发誓!」栾采晴满脸的不信!这样的危机重重,吴征依然回转长安,孤
身一人将她救离刑场,这样的为人太让人放心,放心到没法信任他会为了保命自
己逃走……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吴征痛心疾首道:「难道今后我们谈点什
么事情,件件都要发誓才能做得数?」
「你~ 发~ 誓!!」栾采晴斩钉截铁,冷笑一声道:「别跟我耍滑头那一套,
更不要逼我。」
「也是,我差点都忘了。」扑天雕已在密林上空,吴征看清了落脚点,又回
头看了眼追兵道:「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呆着的比较好。」
运指如风,连点了栾采晴身上几处大穴令她四肢动弹不得,顺手还点了她的
哑穴,省得被她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吴征将雕儿停在树杈间,咧嘴一笑,道:
「有我在,这些人伤不了你。」
男儿站起身来,仰天一望,仿佛天空也只在比他高了三分而已。他灵猿般抓
着丫丫叉叉,两个盘旋落在树梢,足踩树梢细嫩的枝桠半蹲着随手一扯,抓了一
把树叶细枝在手。
「这一手轻功,整个燕国就没有人做得到。」栾采晴见吴征在树梢上轻若无
物,风儿吹过树林,高大的身躯明明顶天立地,却随着树枝一同轻摆。这个男子
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世人艳羡的盖世武艺,丰功伟业,在他看来已是寻常。
这一战之后,整个璃山都会回响着他的诵章。
十余只刁面鹫冲在最前,撵着扑天雕一路尾随。大鸟凄厉的鸣叫声携带着翅
膀扇动的猎猎风声,朝吴征猛扑下来,尖喙利爪优胜钢刀,让人不寒而栗。万户
侯的功利是极大的诱惑,足以让人连命都不要!
吴征手上拨弄着残枝败叶,仿佛转动着佛珠,嘴角毫不掩饰轻蔑的冷笑。重
赏之下必有勇夫,更有死夫!吴征看这十余只刁面鹫冲到五丈距离,双手手腕一
抖,捏紧的拳头张开,将手心里抓着的一把残枝败叶全洒了出去。
灌注了内力的残枝败叶,似小剑,似飞刀,带着锐啸的风声直把大鸟的声音
都盖过。
满天花雨!
几乎没有练过暗器的吴征当然没有祝雅瞳那样精妙的手法,但面对震动羽翅
几乎遮盖了天空的大鸟,与骑在大鸟上追来的御林军,他只需灌注内力撒出去即
可。
高手内力灌注,飞花摘叶若利刃。雄健的刁面鹫鲜血飞溅,嘶声凄厉惨呼,
像着了火的蛾子般胡乱飞舞了一阵,纷纷脱力从空中掉了下去。大鸟上的骑士一
时间惊慌失措,有些措手不及随着大鸟一头从空中栽下,有些急忙跃起,看着数
十丈的地面露出恐惧之色。皇帝的圣旨与重赏,有些人不得不来,有些人也一时
被冲昏了头脑,浑然忘了这位叛国的「殿下」有多么可怖。
吴征踩着树梢顶踏绿浪而行,忽然纵身而起,像一只高跃的猛虎,足下连踢,
一左一右将两名倒栽葱掉下的骑士踹下。那两名骑士被踹得口喷鲜血,劲弩一样
射向地面。吴征借着力道继续高飞,向一名双臂张开的骑士飞去。
那骑士的武功显有过人之处,骑乘的刁面鹫被吴征击落后不慌不忙跃落,看
他身上的盔甲与长刀也是个羽林军的统领。吴征目光如炬一眼就瞧见此人,遂向
他飞来。
那骑士面色一白,双手握紧了长刀,见吴征逼近大喝一声,长刀兜头劈下!
这是见吴征在空中无所凭依,正借助身居高位的地利之优,要吴征没处闪躲。吴
征见长刀破风之势直欲将他砍成两片,犹有余暇左右一望,一伸手便拈住刀背。
这一拈仿佛一把铁钳,牢牢钳住长刀,吴征借力旋身避开骑士踢来的一脚,手臂
向后横扫,正中骑士胸口将他击得远远飞了出去,顺手将长刀夺下。
其时吴征跃力已尽,这一借力旋身,又飘飘荡荡地落向树顶。踏枝桠如踩实
地,吴征立刻弹起,左冲右突全无三合之对手,将空中落下的羽林军一一斩杀。
又落下地去,将摔落受伤的羽林军一刀一个。后方赶来的羽林军将他神勇无敌,
纷纷呼喝大鸟在空中盘旋,不敢太过逼近。
吴征倒握长刀,跃上枝桠寻着栾采晴,冷笑着呸了一口道:「就这三两只小
猫,也配来跟我动手。」
栾采晴被他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眨了眨眼,明眸一转,先扫了扫吴征肩头
的掌印,又不住向下瞟着。吴征笑道:「我放开你的哑穴,你可别骂人!」
追兵就在附近,吴征料得栾采晴不至于乱发脾气,便解开她的哑穴。
「你好胆!」栾采晴轻声一喝,道:「穴道都解开!」
「不可能。得罪!」吴征弯腰横抱起栾采晴,轻烟一样落下地,隐没在密林
里问道:「我们去哪?」
「先走西南。」不误事在先,栾采晴恨得咬牙切齿道:「我自己能走,也有
脑子,要你管?」
「啧,你这就不识好人心了……」吴征提气施展轻功,像一只疾隼穿梭,茂
密的树木枝叶一片都沾不到他身上,道:「当年在桃花山你要取我性命,我娘也
是点了我的穴道全程护持,说乱来只会碍手碍脚。我们这种高手的眼界能耐,你
这点武功也理解不了,你还有伤在身,所以你老老实实地呆着,别给我惹麻烦就
是帮最大的忙。指望你老老实实不可能,哈哈,你跟我一个样都闲不住,索性我
也点了你的穴道,免得你生事。」
栾采晴身着单衣,吴征又给她披了件祝雅瞳的长裙,一手托在她的香肩,一
手环着她的膝弯,依然觉得触手生凉。吴征全力施展轻功,脚步若有若无,生怕
步伐震荡了她的断骨伤口。但目光左右扫视,不免看见她胸前两团即使平躺着依
然高高耸起的山峦。
栾采晴与祝雅瞳的身高差相仿佛,以祝雅瞳的身材之丰满,这件长裙披在栾
采晴身上居然略略显窄!那两座山峦晃荡不停,林间草木芬芳,也掩不去美妇身
上溢出的幽香阵阵。
吴征心中微动,忙撇去绮念。倒不是他心里有鬼,而是这样的佳人在怀,自
然而然就会勾起男子本能的反应而已。自他提起桃花山之后,栾采晴就闭口不言,
倒是省了一顿骂。吴征想了想道:「璃山百顶,哪一座都是羊肠小道的?羽林军
大都是四五品的修为算不得什么,只消不让他们在平地里展开阵势,我少说也能
杀个一半!」
「往前两里地有个岔道,你往右行。」栾采晴幽幽叹了声,道:「这些羽林
军不过是来打头阵,探明你的位置,再消耗你的气力,真正能威胁你的高手都等
在后面摩拳擦掌,要你的命!」
「我知道。燕国这里天阴门已毁,长枝派人才凋零,大内高手最强的几人也
被我娘杀了个干净,剩下的这些人算不得什么。我要留力对付的只有栾楚廷的两
个贴身护卫。呵呵,这两人再强,总强不过当年的戚浩歌与李瀚漠?我不怕他们。」
吴征侧耳倾听,先前的追兵越离越远,大体是畏惧他的武功不敢逼近,正调集兵
马将璃山团团围困。
栾采晴张了张嘴,最终将话吞回肚子里,只冷冷地道:「你都知道,为什么
不放我下来多省点力气?莫非只想占我的便宜?」
「哈哈哈,你放心,我要是想占你的便宜,不需要这些伎俩。」吴征被逗得
笑了,摇头道:「不用拿这些话来挤兑我,我只知道,我说过要带你一起回去。
为了这个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就算是要占你便宜,你也只好先受着。等这里
的危机过去,要怎么发脾气或是赔礼道歉,都由得你。」
栾采晴明显生了气,凤目圆睁柳眉倒竖,但是「落在」吴征手里没有办法。
在吴府住了好些年,对吴征的脾气也有所了解,知道他做下的决定无能如何都休
想更改。栾采晴自幼以来,最恨的就是被人强迫。但今日被吴征强迫,心中虽气,
倒有些异样之感。在他怀里看着树影飞速后退,偶有阳光从缝隙间洒落,常年冰
凉的身体生出温暖之意。手刃丘元焕之后,内心里隐隐期望吴征等人能安然返回,
她自己如何全部放在欣赏。大仇得报,死便死了。就算是明晃晃的闸刀悬在头顶
要施以腰斩酷刑,她也置之度外,视若无物。此刻看吴征心意决绝,被这份执念
感染了似的升起必须要活下去的念头,至少不能让他一片拳拳心意白费。
两里的距离,吴征全力奔行下转瞬即至。这条岔开的山路狭窄,道旁是一片
蒿草,左右是两座高峰绝壁。吴征看了看地势,将栾采晴倚着块山石放下,又纵
上路边的大树上观望一阵,回到栾采晴身边道:「羽林军都在林子外头,我看,
燕国仅存的高手俱都进了璃山,找咱们来了。」
「不能再走了。」栾采晴乜目看向吴征,见吴征目光看来,转眸道:「京师
重地,人从来都不缺的。前面恐有埋伏,我们继续贸然前行万一撞进埋伏圈,会
很危险!」
「嗯。」吴征解下缚在栾采晴身上的行囊,取出副鹿皮手套揣在怀里,道:
「我暗器功夫不好,若碰上暗器高手伏击很是麻烦,得在这里先闹出点动静来,
咱们再走。」
「你的暗器怎么能这么差的?从小不练么?」
「都练轻功去了……」
「胆小鬼!」
「不是胆小鬼,是怕死鬼。」吴征大摇其头道:「怕死和胆小是两回事。对
了,咱们要去的地方,会不会被提前预料到?」
「他们打破头也不会知道我要去哪。」
「是栾广江还是栾楚廷练功的山头?」吴征扬了扬下颌,道:「栾楚廷不会
笨到这都想不到吧?」
「错了。」栾采晴冷笑一声,对吴征的自作聪明甚是鄙夷:「再说就算知道
又如何?」
「额……好吧,我们先藏起来。璃山这么大点的地方,不管要去哪里迟早要
被找到。」
吴征在四周寻了一阵,将栾采晴安放在一处枝桠上。这里四周树木茂密不易
被察觉,也不易被暗器打中。吴征自己也坐在一旁,忙完了一切,不由舒了口气,
轻咳一声,问道:「你说,最先来的会是谁?在桃花山的时候,我娘每选定一处
战场,都会猜一猜谁会来,要怎生应对,若不是你在背后运筹帷幄,效果一定会
更好。」
「我对她的了解很深。唉,她其实和你的菲菲一样,是个本性纯良的女子,
若不是发生那么些事,我和她本会是很要好的闺中密友。」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吴征开怀地咧嘴一笑,近年来祝雅瞳对从前
的一些错事耿耿于怀,不然也不会甘冒风险,让吴征来闯长安救人。
栾采晴白了他一眼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
「啧,能不能说些吉利话来听听?」
「还要怎么吉利?你杀了丘元焕,还独闯龙潭虎穴,我看你尾巴都快翘到天
上去了,还说好听的?」抢白了两句,栾采晴又道:「先来的,一定是长枝派的
弟子。除了蒯博延之外,他的那些师弟师妹有些年纪还大于你,也到了挑大梁的
时候。祝雅瞳杀了他们的师傅,结怨已深。这些人自视甚高,又想着建功立业,
一定不愿与旁人同行,或是在前方设个未必有人钻进去的埋伏圈子。你的情况,
你自己清楚,旁人也都知道。不要再和我嘴硬,也不要再有什么侥幸之心,好听
的话,我不需你来说。」
吴征虽口称这一回远不如桃花山凶险,但当年祝雅瞳身处巅峰,战意无限。
今日的吴征,却是连斗丘元焕与栾楚廷两大绝顶高手,身心俱乏,内力大损。至
于他肩头受的那一掌,绝顶高手的掌力又岂是那么好受的?
「天下女子若论聪慧伶俐,你跟我娘足以并立。」吴征赞了一声,忽然闭口
皱眉,朝来时的方向指了指道:「来得好快。你要去的地方,看来被人猜个八九
不离十!」
「这就是你赞我的话?速战速决!不可拖延。」
吴征点了点头,苦笑道:「十三个人?好大的阵仗。」
胸口偏左受掌之处不时就生起剧痛,内力运转至此,无论顺着经脉还是肌肤
细胞都多有阻滞。转折不灵不说,就要咬牙忍着疼痛,左臂的威力也是大减。正
如栾采晴所言,吴征的武功比起巅峰最多只剩下五成。更糟的是,燕国的高手们
步步紧逼,不会给他任何调养压制伤势的机会。前方还有恶战连连,吴征就算尽
斩来敌,伤势也只会不断地加重。
「什么修为?」
「最高的一个……应该有十一品,差的也在七品之上。」吴征揉了揉胸口稍
稍舒缓了下气血与酸痛,道:「这是要送上门来,一窝子让我斩草除根么?」
「动手了不可久留,我们立刻从右面上山,不从山道走。」
一语既言,栾采晴闭口尽力压抑着呼吸。吴征将拇指与食指圈在一起,另三
根手指竖直了打个手势,栾采晴从前没见过,大体猜到是吴征应下了的意思。
春末时节天气变幻无常,早间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此刻却忽然卷来几朵
阴云,远方也传来闷雷阵阵。吴征暗道一声:「老天保佑。」雨天对他们二人有
无数的好处,不想桃花山一战与今日的璃山都会下起雨来。吴征心中一片火热,
信心凭空又涨了两分,连胸口的掌伤也不疼了些。
敌人未至,雨滴已落。山间的古道在小雨下更染春景,把浊尘渐次洗去。追
赶的十三人不疾不徐,也尽量放轻了步伐,但在吴征的耳力之下无可躲藏。除了
这些脚步声之外,还有一缕细细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这缕呼吸虽细虽缓,却隐
隐藏着些痛苦之意。栾采晴被丘元焕临死前的一击身受内伤,肋骨断裂处熬了许
久,也禁不住生疼。她不敢咬牙生怕牙关打颤声露出行迹,只能死死憋着苦忍。
吴征叹了口气,回头轻声道:「不必如此。」说完便跃下树去,拄着长刀立
在山道中央。栾采晴再怎么苦忍,也瞒不过来人的耳朵,想要伏击的计划落空,
吴征索性现身。他一跳下树去,栾采晴便大口大口地喘息,新鲜吸入的空气,让
肋骨伤痛稍解。
来敌的脚步声已近,再有两个转弯就能看见吴征。在他现身落地踩起水花的
一瞬间,脚步声立刻放缓,刀枪出鞘之声连绵。吴征依旧拄着刀微扬着头,仿佛
雨丝轻吻脸颊的感觉甚是美妙,不舍流连。
「吴征?」
吴征闭目懒洋洋应道:「你们不愿喊殿下就算了,按江湖礼仪,你们不该喊
我一声吴掌门?这一点,你们可比丘掌门差得多了。」
「你害死掌门师伯,还敢巧言!」有人大怒骂道,似是挥舞兵刃要冲上去取
吴征性命,又被人牢牢拦住。
「啧啧啧。」吴征终于睁眼乜目,道:「都是第一次见面?你们其实也有大
好的前途,何必巴巴地赶来送死!」
「国仇家恨,岂能不报?」为首的一人一立长剑,剑尖指着吴征道:「布阵!」
「嗨,这年头人心不古啊。丘元焕多少次想杀我就成,我杀他就不成了?什
么道理。」
吴征倒拖着长刀,足尖连点,只三步便跨过十余丈的距离,长刀一展,雪亮
的刀光在阴雨连绵中像月光破开了云雾,当头直落。这十三人全是长枝派弟子,
虽武功刚成才入江湖,名声不显。但名家子弟,自有风范。他们一路追击时便保
持着阵势,让吴征无法偷袭破阵。吴征这趋退迅若鬼神的身法当然让他们大吃一
惊,可久经习练的阵法也自然而然地发动运转,当先的三剑齐齐刺出,不顾吴征
横扫的长刀,直刺他的胸口!
若只有这三剑,吴征自有把握将他们一刀毙命后,再安然退去,但三人列阵
的缝隙之间,又有三剑毒蛇吐信般刺了出来。这三剑来得刁钻诡奇,难以预料。
且六剑相互配合,一下子将吴征全身上下罩住,避无可避。吴征长刀圈过一立一
划,将六剑一同磕开,足下一顿一错行云流水般横移七步,刺斜里向剑阵攻去。
长枝剑阵又是六剑齐出,将他的攻势挡了下来。
吴征绕着剑阵转了三圈,心中已有数。长枝派的剑阵的确威力无穷,这些名
家子弟法度严谨,剑阵更是熟极而流。先前对吴征的气势汹汹专注守势,即使内
力相差许多也能守得滴水不漏,但也不是没有破绽。这些人与吴征交手了几招,
对双方的差距也心知肚明,一个个面色沉重,身形也更加沉稳,绝无人会再贪功
冒进。
「蒯博延呢?」当先的三剑刺来,剑尖轻颤带着剑风锐啸的咻咻之声,变幻
无方。吴征长刀舞出一派刀光护住周身,这三剑之后,还有三剑,六剑齐刺不知
攻向何方,不得不暂时守住要害。
无人应答。他们可不像吴征内力浑厚,激战间也能随口说话,只恐一开口就
泄了真气。吴征嗤笑一声,道:「这点微末道行,谁借给你们的胆子?」
言出法随。长枝门人只见眼前起了一道惊雷,刀光耀目!
长刀在前三剑虚颤之势将尽,后三剑未至之际,横刀反刺。这一刀大异刀法
的大开大合,而是以刀做剑,招式清奇,但在他内力灌注之下,又气势惊人!
长刀上封下砸,封住前三剑,又磕住后三剑,吴征不退反进,从六剑的缝隙
间抹了进去。长枝门人大惊,见吴征来势猛恶,不敢硬挡,纷纷挥舞着长剑以退
为进,稳守阵势。但在绝世高手眼中,破绽绝不是他们的修为所能掩去。吴征长
刀一拖,泼风般横扫,刀刃闪着噬人的寒光,所向披靡。
「列!」领头的长枝门人百忙中喝了一声,六剑三三交叉在一起,一前一后
地抵挡。
长刀划过,七般兵刃发出呛啷的交砸大响。长枝门人齐齐哇地吐出一大口鲜
血,但也把吴征的长刀牢牢夹住。
「斗!」另外被剑阵挡在后头的七人听得这一声号令,纷纷跃过前排六人的
头顶,剑光如网向吴征刺来!
吴征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将长刀一逼迫住前排六人,忽然撒手,双掌齐齐向
上推去!
这两掌若势蕴风雷,吴征又大喝一声!这一喝运足了内力,若半空中起了个
霹雳。长枝门人神魂震荡,剑势一滞,吴征双掌连拍,内力到处,长枝门人纷纷
被拍得向后倒飞——仅余一柄长剑还在眼前弄影。
吴征左掌扣着剑身,铁钳般一拖将那名长枝门人拖进身前,右掌拍出,那长
枝门人孤身如何抵挡,被一掌打得如片枯叶般斜斜飞出,登时没了气息。这人的
武功在长枝门人中最弱,剑阵再强,也难掩弱点。在吴征这样的大行家眼里,略
作试探就已心知肚明,几个回合下来干脆利落先解决了一人。
剑阵少了一人,立刻现出破绽,不到五个回合,吴征突入阵势,刀光剑影中
又一名功力较弱的长枝门人被抹了脖子,倒地而亡。吴征的攻势如狂风暴雨,连
绵不绝,长枝门人的惨呼声响得越来越急,又接连倒下四人。残余的七人肝胆俱
裂,发一声喊向七个不用的方向逃去。
吴征也不追赶,急急抱起栾采晴,向右面的山峰疾奔而上!
「你方才那一掌叫什么名堂?」
「震惊百里。」
「降龙十八掌么?还是那个叫什么一阳指的?」栾采晴皱眉道:「你的武功
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名头,从前都没听过。」
「以前追求雁儿的时候,自吹自擂来的。」吴征勉强笑了笑,道:「不过这
些武功的确高深,等回了紫陵城,我得好好参详参详,能融为一体就好了。」
这一战虽算不上多难多惊险,但吴征面色潮红了些,唇色却变得白了些。栾
采晴知道他刻意弄出大动静,又要速战速决,内力消耗甚巨,伤势必然又重了几
分。美妇目光流转,道:「看见前面的孤峰了么?我们在山顶稍歇片刻,待追兵
都赶到山下了,我们再往那座孤峰去。」
「不能歇。」吴征苦笑了一下,也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这里有动静,
不需要多久整片区域都会被封锁起来,到时候我们要出去更难。」
「我是想让你歇一歇,我的份量……可不轻。」
「无妨,我还撑得住。咳咳……」吴征又咳了两声,潮红迅速退去变得苍白,
不一时又变得潮红,喘了两口气道:「对了,那孤峰是什么地方?到了我们就安
全了?」
「是我从修行玩耍的地方,崖上有一处山洞,易守难攻,只有到了那里,我
们才能坚持三日。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1:59
第十三章和血为歌风雨孤道
山路迤逦伸向远方,连绵的春雨中却有股肃杀之意。不远处刚刚流下的满地
鲜血不知是否已被雨水洗刷,前方又有多少未知的血要流。
吴征横抱着栾采晴不敢直走山道,只敢在两旁的树林里行进。一路施展全力
纵高伏低,踏水无痕,行到山崖边俯瞰周围的数座山峰与参差道路。方才与长枝
门人大战了一场,闹出不小的动静,四周的燕兵都在向岔路口合围。也幸亏吴征
当机立断,否则陷入包围圈里又会是一场苦战。
「前面……不太平啊……」运足了目力看看前方的道路,吴征道:「十步一
岗,二十步一哨,他们行动起来也快得很。」
「但是过了这一带,前面又会好上许多了。」栾采晴凝望吴征一眼,道:「
既然不好闯,不如歇一歇,等他们来找。」
「能不能说些有用的话?福慧公主不会慧字全失,成了福气公主了吧?」吴
征恼怒道。他原本带着伤痛情绪就不佳,深陷重围精神更是紧张,栾采晴一味说
些妇人之见的话,着实让他心火直冒,忍不住就出言讽刺她不用动手就罢了,走
路也不必了,连脑子也不用,光顾着享福来着。
「嘻嘻,人家心疼你,还不识好人心。」
「别别别,这当口你闹个什么?再闹下去我们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吴征
愈怒。栾采晴一贯说话都是虚虚实实,分不清真假,有时让吴征避之唯恐不及。
但眼下这个要人命的时候还说些不着调的昏话,吴征险些骂出一句猪队友。
「好啦好啦,消消气,我看你有些紧张,想找你聊聊天罢了。」栾采晴撅唇
一笑,又嗔又喜道:「你想清楚了没?要走就快些,不走……你还想把人家抱到
什么时候?」
「额……」吴征猛省,将栾采晴放在一块树下较干燥的草地上,抹了把汗道
:「是我不对,呵呵,真有些紧张。」
「哟,这还要赔不是么?不是我,你也用不着来这里趟火坑。说到底还是该
我给你陪个不是才对。」
吴征说完话便沉默下去,也不知听没听见栾采晴所说,只双目直勾勾地望着
前方,目光空洞,又似在出神。
「我们从这里的山崖攀下去进林子。林子里暗哨重重,但是这么大的地方,
每一处暗哨的人都不会多,那难不倒你。我们可以放慢些脚步,摸到近前了你再
动手杀人,手脚利落点叫他们发不出讯息。等那些同党发现了总要些时刻,我们
少说能到前面那座山峰去,这一回咱们假装走山道,爬到山腰就转走山崖,你轻
功不是很好么,攀个山崖总做得到,也花不了太多力气。」栾采晴等候了片刻才
悠然道。
「比我想的好得多,不愧是福慧公主。」这一停足有两炷香时分,吴征平心
静气了许多,也明白栾采晴一片好心,的确是想让自己歇一歇。恶战连连,的确
是身心俱疲失了方寸。他定了定神,抱起栾采晴向山崖边走去。
「你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桃花山,我娘一路都镇定得很,许多计策都落了空,她也没有心浮气
躁的时候。」吴征露出悠然神往之色,怀念道:「相比之下,我的武功还不如当
时的她,论心智更是远远不如了。所以今日我做的远没有当日她做的好!」
「嗯。」
栾采晴短短应了一声。两人到了崖边,春季多雨,崖壁上长满了青苔,被雨
丝一浇湿滑无比。吴征不敢托大,将栾采晴一条手臂环过自己肩头搭住,又绕过
她的背脊托着腋下。原本揽腰的姿势最佳,但那里栾采晴断骨未愈,吴征不愿增
加她的苦楚。
两人跃下山崖,落下丈余的距离,吴征空着的单臂握爪如钩,在山石上一抓,
单足轻点崖壁。两人并未立时顿住,而是放缓了速度向下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彻底
停下。有了这段缓冲之力,栾采晴断骨处全然无恙,痛感极轻。吴征依法施为,
悄无声息地从山崖上爬了下来。
「其实你今日不如祝雅瞳,不在武功与心智,是你的心境不同。」吴征初时
还有生疏之感,不两回便熟极而流,下崖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份惊人天赋让栾采
晴也不得不叹服,这才敢开口说话,不怕他分心有失。
「怎么说?」
「当日的祝雅瞳抱着决死之念,她愿意豁出一切去保你的性命,遇见什么她
都不慌,只因她早准备好将性命留在桃花山。而你没有,祝雅瞳爱你至深,而你
满心杂念,可没有什么为了我丢弃一切的念头。所以呀,你才会心浮气躁,瞻前
顾后诸多犹豫。」栾采晴语声细细,又幽又怨。
吴征默然片刻,道:「对不住,我娘那份情感太过特殊。至于我……我有一
大家子人在,也做不到现下就绝然把命豁出去的准备。」
「我没有怪你,只不过把缘由说给你听,不必自责。」栾采晴嫣然一笑地自
嘲道:「我算什么东西,怎么配得上吴掌门舍身?」
吴征心中微疼,栾采晴笑得极美,但目中分明有丝落寞,他也还以一笑道:
「当你是吴府的家人,我虽没有把命都拼出去的念头,但我也不会弃你不顾。」
「我当然知道,你们一府上下的人都不一样!其实我被抓的那一刻,你们虽
先行离去,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我不害怕其实与这个也有关。」
「栾仙子这么信任在下,幸何如之。不是啊,那你一见面就骂我脑子不清楚?」
「我又是欢喜,又是恼怒,难道你回来不是笨?可没说错你。」栾采晴一横
眸,瞪了吴征一眼道:「本仙子刁蛮惯了,生气了想骂就骂,怎么了?」
「我几时回过嘴?」说话间吴征已跳下山崖,再次横抱起栾采晴道:「噤声。」
栾采晴撅唇成圆,唇瓣颤动却不发出声音,看唇形的意思是:「我虽不能动,
也会全力助你回府与娘子团聚。」
山林幽暗,似乎处处都是危机,不知哪里就会冒出来一杆夺命的利刃。吴征
不敢下地,还是纵身上树,担心地上被人预埋了些陷阱难以察觉。林子里岗哨重
重,吴征也不得不放慢行程,三步一停,确认无虞了才猫着腰施展轻功在树杈间
跳跃。自幼苦修的轻功让他带着一人,也像两片黏在一处的枯叶,被清风吹拂着
飘荡。
「这里左近没有其他人,我去解决了前面的岗哨。若有什么危险我会立刻赶
回来,你安心呆着。」吴征临空写画,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前方的一个暗哨共
有四人盯守,早被他听得真切。放下栾采晴,不由自主地抹了把额头汗珠。美妇
的胸脯实在太过硕大挺拔,进入树林后一直猫着腰,难免与这对儿山峰太过接近,
吴征不得不伸平了手臂将她托得远一些。这姿势大耗体力不说,那幽甜的乳香有
若实质,一边将面颊熏得暖烘烘的,一边又直往鼻尖里钻。吴征颇觉尴尬,禁不
住一头冷汗。
雨点落在密林之顶,再汇聚成一颗颗大大的水珠滴落,打得林间滴答作响。
吴征倚着树干滑了下去,轻手轻脚前行几步,灵猿般扑在一颗大树树干上隐藏行
踪。这里的暗哨当是羽林军中的斥候一属,耳目灵便,又善于下陷阱暗桩,还隐
藏得极深。四人选择的位置又巧妙,互相看着战友视线的死角,但有风吹草动都
会被发现。
四人隐在暗中,吴征居高临下也将他们的呼吸声听得真切。原本用暗器直接
射穿他们的咽喉是最好的法子,但吴征暗器功夫不佳,此刻心里不禁对向来忽视
这门本领有些懊悔。借着一记雷声闷响,吴征双足一蹬从树干上电射而出。离他
最近的那名暗哨身处视线不及之处全无察觉,似在梦中觉得脖颈一热,碗大的头
颅便飞了出去。
吴征在空中一旋身,砰地一脚将腾空的头颅踢飞出去,落地时正踩在尸体上
一弹斜斜飞去。说时迟,那时快,仅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四名暗哨一人被长刀
斩落头颅,一人被踢出的头颅撞中胸口,仿佛吃了一记重锤胸骨尽碎,鲜血狂喷
倒地,另两人这才看清有敌来袭。一人刚想高呼示警,就见一道比雷霆更加晃眼
的刀光在视线中飞速逼近,噗地一声如中败革从他头顶砍入直达胸口,险些将他
分成两片。仅存的一人亡魂大冒,吴征电射般扑到身前半丈处,他口一张尚未呼
喝出声,吴征凌空拍出一掌!掌风逼人令他胸口一窒连声响都发不出,手中的朴
刀刚刚举起,吴征已一指点在他眉心,登时毙命。
这一下兔起鹘落,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分,吴征仍不敢有丝毫怠慢,马不停
蹄地跃回安置栾采晴的树杈,抱起她向前飞去。
「我记下的联络暗号共有四种,最多半柱香这里就会被发现。」暗哨之间自
有通气的密语,栾采晴虽受重伤,功力仍在,进入山林后暗暗记忆,又计算时刻,
已摸出了些大概。
「嗯。」每一次出手,吴征就觉内力空虚了一分。胸口的伤势又让他不敢随
意搬运周天,让丹田复又充盈,深陷重围,更不敢入定打坐。他微微一笑道:「
半炷香后哪还找得到我们?」
「暗语你听清楚记在心里。」栾采晴不理会他的故作轻松,将暗语说了几遍,
还特意说清了暗语间的窍门。待吴征复述无误才道:「前面还有拦路的暗哨,解
决完我们就留在那里歇一歇,用暗语蒙混过关,等入了夜再走。」
「胆子还真不小,不太好。」吴征不以为然道:「太托大了。」
「我很冷。」栾采晴板着脸瞪着明眸,似对吴征的粗枝大叶很是不满。雨中
行走,栾采晴披在外的长裙几乎湿透,又被吴征点了穴道内力受制,春末的雨滴
还是凉意十足的。
「一时疏忽了,我的错。」吴征弯过手臂,手掌抵着栾采晴背心,运起些内
力从灵台输了过去,道:「我的脑袋最少值一个万户侯,他们不会轻易被骗过去。」
「暗桩之间联络的空隙足有两炷香,我们至少能骗一次,前后就能歇上四炷
香,有什么不好?」
「要是平日你这么说,我就听你的。但是今日,我不想有一丁点意外。与其
去火中取栗,我更相信我的武功。只要不是被团团围困,这里的人我都不放在眼
里。」吴征看了看天色,道:「天黑之前,栾楚廷的两个护卫就会赶回来,我们
得抢先到你修行的山峰去才成。对了,你为什么觉得那里能安全扛过去?」
「到了自然知道,好了,我不冷了。」栾采晴看吴征微锁双眉,一脸凝重,
不禁露出些温柔之意道:「你留些力气应付前方的劲敌吧。照我猜,过了这片林
子,前面的每一座山都不会容易。方才你有碰到陷阱么?」
「没有,我也觉得很怪。」吴征拔掉之前暗哨的时候无比谨慎,连下地都不
敢。这里不比桃花山,燕国重地兵源充足,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各种陷阱机关。像
刚才那四名暗哨,只消在身边的草丛里藏些捕兽夹,钢钉之类,吴征一个不慎都
要受创。怪的是,方才四名斥候都没布下陷阱。这些可是斥候们的看家本领,不
可能不会,要对付吴征这样的高手,以他们的功力当然是陷阱最为奏效。
「会有的,不要掉以轻心。」
「嗯。」吴征一路奔到这里,口干舌燥,抓了把嫩叶将叶片上的雨水吮吸干
净,又抓了一把揉湿了手,在脸上抹了抹。
「行囊里有水。」
「所剩不多,后面还不知道要碰到多少麻烦,留着你喝。」
「你……」栾采晴待要劝时,见吴征刚抹了一把雨珠的脸上冒出蒸蒸白气,
可见这一路上他为自己驱寒,又要集中精力施展轻功赶路,内力运转不停。于是
栾采晴张开樱口,伸出半截红润的丁香在唇边一卷,也将落在面颊的雨珠卷进嘴
里道:「我有水喝,用不着。」
吴征一皱眉,道:「栾仙子今日怎地这般调皮?像个老跟人置气的女娃儿。」
「你的意思,是从前觉得我是老女人了?」
「呵呵,当然没有。不过是想你一个二十二岁的青春少女,别做些十三四岁
女娃儿做的事情罢了。」吴征取出水囊强自喂在栾采晴嘴里,看她双眸猛地瞪大,
一双眉毛扬了起来。那双眉像两尾浮在水面上的黑羽,清丽动人得让她眼角边一
丝极淡极细的纹路都像温柔的水纹。至于她的本能地含住水囊口,更显万分的旖
旎。吴征不敢再看,取回水囊道:「又耽搁了一会,我们继续赶路。」
「嘻嘻,小嘴还真甜,你家里那么些娘子都是被你这样骗去的?」
向前行了里许地又遇见一处暗哨绕不过去,吴征依旧放下栾采晴。这一回解
决得毫不费力,吴征猫着腰借着草丛掩护,先报了暗语靠近之后,干脆利落地将
暗哨们除掉。此后依样画葫芦,连破三道暗哨,眼看着就要走到林子尽头,树木
的缝隙之间,已能看见前方的山道。
「别放下我,带我过去。」
「怎么?」吴征一愣。前方只剩下一道暗哨便可出林,硬冲过去可不是最好
的办法。
「没工夫多解释,你信我的。直接和他们动手,这里没有陷阱,也不要怕他
们示警!要快!」栾采晴抿抿唇略有些紧张道:「你一路上想的事情太多,我只
需想一件事,你没我想得透彻。」
「好!」
吴征一口应下,果然依言横抱着栾采晴,看清了前方的地形,先说了声暗语
不待答话,便从草丛里窜了前去。暗语刚出口,前方便砰地一声放起一束焰火,
接着一大蓬暗器便向吴征发出声音的地方打来。
「幸亏你见机得快。」吴征赞了一声,也立时明了。后面几处暗哨被他拔了
必然被发现,前方却始终没有动静,统筹调度这片林子暗哨的首领精明得很,怕
惊动了吴征躲藏起来,更加难以搜寻。同时也在暗中下令更改了联络密语,但有
还在说老密语的立刻发信。这里信号一发,立刻便有大批人马合围,说不准吴征
就来不及回去接应栾采晴。以吴征的性格必不肯独自逃走,反添麻烦。
「别废话了,快把他们杀了!不不不,直接冲过去!」
「正合我意。」吴征喊完话便施展绝顶轻功,如移形换影,那一蓬暗器自然
落了空。他也不走地面,双手横抱一人,双腿像黏在树干上一样如履平地,几个
起落便跃过这处岗哨,冲出山林,足不沾地般向山道奔去。
「前方定有高手拦截!」
「你忍一忍。」吴征在山道上飞奔不停,身后的山林里不断有人窜出远远追
赶,却越追越远:「这座山什么路线?」
「转两个山弯道路就会变窄,到了再改路线。」栾采晴急道:「注意脚下,
会不会挡着你?」
「额……真的有一点点……」美妇胸前那膨胀高耸的山峦起伏难定,视线不
自觉地想躲,偏偏又大得躲不开……
「你……大笨蛋……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不是我计较啊……」吴征万分羞涩,像个处子一样害羞道:「这是本能,
本能懂么?」
吴征连冲两步,忽然面色大变矮身一倒。他全力施展轻功行进如箭,这一倒
竟不能完全停下,而是顺势往地上一躺,脚一蹬滑行数尺,又反手一拍地面腾地
飞起。恰在此时,阴云密布中忽然降下一道惊雷,照亮了渐渐昏暗的天地。
此时栾采晴才看清山道两旁的树木之间拉着几根极细又透明的银丝。吴征矮
身正从银丝间的缝隙穿了过去。而就在他拍地而起的地方,地面忽然松动,十余
柄黑黝黝的尖刀从地下刺了出来!
险过剃头,但还不是终局。道旁的草丛里伸出一杆银枪,朝身在半空的两人
刺来。这一枪竟似有天地之威,简练,迅速,绝无半点花巧,不管前方是块烂棉
絮还是铜墙铁壁,都会被这一枪刺穿!持枪的人,仿佛一生都在练这一枪!栾采
晴只觉她全盛之时去接这一枪也未必能接的下来。
吴征变了脸色并非大惊失色,而是从色迷于眼变得镇定而凝重。枪如毒龙出
洞,拿捏的时机恰到好处,好到换了他来使这杆枪,也会在同样的时机下出手。
雪亮的枪尖倒映着雷光!吴征一手倒提长刀托着栾采晴腋下,一手抓向枪尖
后的红缨。
红缨漫舞,像血色飞扬。势不可挡的枪势在红缨被收拢抓紧之时顿止。持枪
的大汉满脸惊骇,他不敢想象穷一生之功修炼的一枪,在最好的时机刺出,这一
枪已是他毕生的巅峰一枪,简练到了极致,威力也发挥到了极致。可是这一枪居
然同样被人用最简练,也最野蛮的方式破去。
这一枪已穷尽了他所有的功力,气力,甚至是精神!这一枪无论中与不中,
他都会元神大损。但抓枪的人游刃有余!
吴征运足内力大喝一声!若说这一枪势若惊雷,吴征这一喝就比雷霆还要震
撼天地!持枪的大汉如遭雷击,眼神涣散,那长枪倒刺而回!枪杆就是大汉的生
命,即使被喝得神魂皆散,依然拼尽全力握着枪杆不放。那枪杆从他手上硬生生
带下一大片皮肉,将他心口戳了个对穿。大汉胸口鲜血狂喷向后就倒,吴征借着
这股力道,捷若飞鸟般一个倒翻腾起,右手倒握的长刀一抛,左手接住插入山道
旁的树身悬在空中。
「你早看见了陷阱?」
「嗯。」吴征洒然一笑,目光如电向下一扫。
伏击者并不止持枪的大汉一人,另两人一人手持鹰嘴镰,一人拿着支虎头链,
他们原本置于长枪大汉的后手。不想吴征神功盖世,眨眼间便反杀了持枪大汉,
他们不及援手心中更怕,正咬着牙克制心中的畏惧退缩之意。吴征的退让与低调,
几乎让人忘了他已经身负多么深湛的武功,连栾采晴也惊骇于吴征方才的兔起鹘
落,行云流水。
「殿下,带着栾公主,你也闯不过这龙潭虎穴呀。」持着鹰嘴镰的羽林军道。
「你待怎么?」
「放下栾公主,属下好能交个差,属下就当没有看见殿下了。殿下没了累赘,
属下自问也没这本事。」
「嗤~ 想要抓栾公主也行,有本事就踩着我过去。不是带着栾公主,我活撕
了你。」吴征原本在空中悬悬荡荡,说话间双足蹬在树干上,那两名羽林军高手
悚然一惧,各自举起兵刃护在胸前,哪知吴征足下发力,鹞鹰般冲天而起飞上树
梢,踏着树梢几个起落便把两人远远甩在后面,想要再追又要何时才追得上!
「刚才那一手,可帅得很哪。」
「那是。」吴征甩开两人,又让他们看清了逃去的方向便下了树梢。这门「
青云纵」的轻功虽高妙,凝内力于足底抱着一人消耗太大,吴征也不敢随意乱用。
「终于有点绝世高手的样子。」栾采晴妙目一转。方才那持枪的大汉,枪尖
红缨之下全是密密麻麻的倒钩,上面还喂了毒药,吴征也不知何时带上了鹿皮手
套,这份应变之快令她叹为观止。
「手底下没这点活儿我敢回头闯长安?早在午门就陪着你被人一刀两断了。」
吴征叹口气道:「要不是点了你的穴道,方才那一下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啦好啦,都是你见机在先,你厉害。没有自恃武功,还知道边打边跑。」
「呼,但是麻烦不会光靠着跑路不会就没了呀。」吴征又停下脚步。
六枚梭子镖从树林里射出,分打上中下三路。吴征发射暗器的功夫差得要命,
但凭借惊人的反应,接暗器却不在话下。他手上的鹿皮手套为脱,手一扬便将六
枚梭子镖全接在手里。栾采晴不由面色一沉,暗器高手藏身于此,正是吴征也最
头疼的难题。
这六枚梭子镖发射的手法不见如何稀奇,吴征却不敢怠慢一手护在身前。梭
子镖只有一枚打的是他,两枚打向栾采晴,另有三枚则封住了他前后进退之路。
方位之巧妙,计算之精准,吴征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何况前方还有两道微弱的
呼吸隐而不发,正伺机而动。暗暗叫苦的,不仅是面前棘手的难题,身后的追兵
必然一刻不停,现下要做的不仅是解决眼前的危机,还不能耗费太多的时刻。
吴征手上扣着六枚梭子镖,他所能倚仗的只有内力精深,但暗器高手都善于
藏身,吴征不敢贸然冲入山道旁的树林。依方才发射梭子镖的暗器高手手法来看,
既阻住了自己的去路,下一回射来的可就是杀手了。
「砰!」一声重锤擂响战鼓般的巨响,三支狼牙箭刺斜里从山林里射出,却
不是方才的暗器高手所发。
这三箭藉着吴征扫视左右,视线正入死角之时射出,藉着弓弦声响毫不掩饰
可怖的力道。吴征根本来不及看清箭枝的方位,更是在耳听声响,不及扭头便矮
下身去。开弓的高手细弱的呼吸声一直听在吴征耳内,却没听见他抽箭拉弓之声,
这人竟是早早就开好了弓,拉弦不放等他到来。听弓弦劲响,这张弓的力量少说
在六石之上,光这份膂力连韩归雁都不能比。
三箭破空而至,险险从吴征头顶擦过,箭风凌厉,刮得头皮生疼。吴征一刻
不停,又是一个鹞子翻身,刚刚离地,足下三枚透骨钉直没入地面。几无片刻喘
息之机,又有三箭连环射到,吴征翻身时已抛下手中的六枚梭子镖,反手一抓,
将狼牙箭全抓在手里。那利箭虽被铁钳般的手掌抓住,去势一时未尽,箭杆剧颤
着嗡嗡作响。
「当心。」栾采晴被吴征托着腋下,虽麻痒痒的十分难当,但一时在空中失
重般转来转去紧张得冷汗浃背,一眼望见林中一人闪在山道旁,举着只小喇叭抵
在嘴边,赶忙出声提醒。
吴征随手拋落箭杆,来不及甩一甩发麻的手臂,又是腾腾腾忽进忽退,接连
八步过后回转到原先站定的位置。
「嗒~ 」一声极度激昂亢奋,嘹亮入云霄的乐器声响铮然大作!
吴征皱了皱眉,心神为之一震。栾采晴更是一时失神,目露迷离之色,待一
股温暖醇厚的内力顺着腋窝满溢全身才回过神来。美妇视线朦胧,连眨了几眨,
才见吴征连轴般转个不停,一枚铁莲子就在鼻尖掠过,相距不过半寸,偏偏打不
着。强弓射出的劲箭连珠不停,吴征已不敢空手再接,只是出手连连拨在箭身中
央,将它们打落地面。至于那高亢的小喇叭,乐声急如骤雨,忽高忽低,似笑时
欢快若鸟语,似哭时又似泣后的沙哑嘶声。这乐器甚是古怪大违音律之道,一奏
响便直入高潮而无半点不妥,慷慨激昂得连心跳都随之跃动。
栾采晴借吴征的内力神魂不散,媚目转动间见身边的暗器箭枝落了一地,有
些是吴征打落的,有些是射在地上的。两人可堪转折之地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步
入绝地。那乐器之声越来越是婉转低回,令人眼酣耳热,意乱情迷之时本就是神
魂最是涣散,多少男女一到了激情昂扬的一刻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吴征忽然双足连踢,将嵌在地上的暗器全向右边树林里踢去。顺手再抄起五
杆箭枝在手,向左边树林一甩。
「滚出来!」暗器手法堪称胡乱,但籍着身边暗器数量繁多,也有漫天花雨
之效。绝顶高手发射的暗器,力道足可穿金裂石,何人能挡?
果然那暗器高手藏不住身,在树林中高跃而起。吴征踢出的暗器自不如他巧
妙,但力道与速度却远不是他能比拟。就算带着精钢制成的手套去接,也会震伤
手腕。暗器高手视双手如命,断然不肯带伤。
与此同时,那甩出的五杆箭枝杂乱无章地射向神力壮汉。那壮汉冷笑一声,
已看出吴征的暗器手法和小孩扔石子无异,五箭中只有一箭能伤及自己。他原本
要发射的箭枝微微挪移,射了出去。
无双的弓术,无双的神力,加上一张强弓!吴征力道再大,又怎能大过六石
强弓?唯一有准头的一箭竟被从中破开,一分为二!神力壮汉刚又搭好了箭,见
状鄙夷一哼,却见那被一分为二的箭枝余力悠长,威力丝毫不减,仍是雷霆般向
他射来!
吴征逼出潜藏的暗器高手,似早已料定了方位。那暗器高手还在空中上升,
吴征青烟似地已先到一步,提着一人有若无物,更虚空变向,苍鹰搏兔般扑来。
那暗器高手大骇,两把银针撒出欲阻吴征。刚要探入囊中再取暗器,就听不
远处一声凄厉惨呼中,吴征将手中长刀舞得风雨不透,银针全数被磕飞出去。
平日自信的手速,在这一刻像婴孩一样缓慢而笨拙,刀光顺势切下,自脖子
侧边砍入,几乎将他斜斜砍作两端。他露出难以置信的奇怪神色,连着脑袋的半
边身体失重般落下,才见自己持强弓的同伴被半片箭枝扎透了眼珠直贯入脑,死
于非命。
吴征还有余遐抹了把满额大汗,顺势向山崖落去。看准了崖壁上凸起的石块
伸手一抓,带着栾采晴走壁而去。
「好险。」方才每一下都是间不容发,吴征还在隐隐后怕。心中一时烦躁,
燕人就算再笨也该看出自己弱点所在,若是此后专遣暗器高手与军中强弓手前来,
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不用担心,到了我那地方暗器无用。」栾采晴见微知著宽慰道:「方才那
个乐器……是什么?」
「唢呐。」吴征愁眉舒展道:「乐器之王!这东西一响起来,什么琴瑟琵琶,
编钟响鼓全都能给盖了下去,谁也比不过它。幸亏菲菲精通音律,平日多听她讲
解,不然也要着了道。」
「没听过这种东西。」栾采晴看了看天色道:「前面还有两座山头,你的内
力……」
「咳咳……」正说话间,吴征咳了两声,呕出口血来。他甚是硬气,死死咬
着牙关,和着血吞了下去。这一下内力难以凝聚,吴征忙停下脚步攀着岩壁喘息
片刻。栾采晴知他正激发心中狠劲,也不劝阻。
呕血吞回,咽喉里火烧一样难受,吴征缓了缓继续前行,哑着声道:「没事,
就算栾楚廷身边的那两条小狗来了,我一样应付得了。」
前方雨雾蒙蒙,昏暗的山林像披着一层黑幕,又像烽火万丈,烧得天际都已
发灰。栾采晴朝目标的孤峰道:「你看那里,山顶下来十丈左右有一块略凸的石
头。」
「不知是哪一块。」
「到了自然看见,就在咱们东侧。我从前修行的时候常常一呆就是数月,也
不回皇宫。有天夜里忽然地动山摇,我还听见有石块塌落的声音就爬下山崖去看
了看。」栾采晴露出希冀之色道:「那里有一处天然的石洞,我猫着腰才能进去,
洞也不太深大约三丈许,里头还有一眼温泉,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当年我整日
惴惴不安,就用震落的石板把洞口封了起来不让人发现,原本想在危急之时还有
个安全的藏身之所,可惜自始至终都没能用上。今天……倒便宜了你……」
「这些天来,我没有听过比这件事更惊喜的事情了。」吴征一想就知大概的
模样,精神大振道:「再没有更好的地方!只消进了洞里,就算千军万马又如何?」
男子奋发之时,最需要有人给他鼓励与希望,栾采晴适时的话语正将他的熊
熊战意撩了一撩,顿觉前路一片光明!
「是么?那这些天你把祝雅瞳还有陆菲嫣一起胡天胡地的时候,也没有这件
事更加惊喜了是么?」栾采晴冷冰冰道。
「额……」吴征嘴角一抽,虽说悄悄住在冷府不能惊动左邻右里,但欢好起
来难以自持,有时弄出些不太大的声响也无伤大雅,远的人听不见,住在侧屋的
栾采晴想要不听见就有些难。当时情致正浓,虽觉不妥,实在把持不得也只好装
作不知。
「切~ 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还来不好意思?好啦好啦,莫要想这些,赶紧把
我带到山洞里去躲一躲!你家还有好些娘子在等着和你胡天胡地,等安然回了府,
要不要我帮你把今日的英勇好好说一说,让她们一个个芳心大动,一齐来找你投
怀送抱让你享尽艳福?」栾采晴扁了扁嘴,给吴征添上最后一把战火之柴。
「正是!」山崖之侧,目力所及草木在春雨的滋润下生机勃勃。寒冬凋零过
后,春季的鲜活枝桠容光焕发。他道:「我们直奔山洞,这一路我不会再停步了。」
「拼尽全力吧,少年郎。」栾采晴白了吴征一眼,似乎对躲藏的山洞信心百
倍,即使吴征耗尽内力也浑不在意。
吴征一笑,抬目远眺,目光的笑意中又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忧虑。但眼下已顾
不得那么多,羽林卫已经锁定了他的方位,纵然一时追不上他的盖世轻功,落入
合围也是迟早的事情。而且羽林卫都不是草包,至今看不见一只刁面鹫赶来,就
担心被他打落骑士,抢了刁面鹫飞遁逃走。
苦修的「道理诀」提至极限,吴征耳目清明,四肢百骸似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栾采晴见他目光逐渐凝聚而坚毅,这一鼓作气不成功便成仁,她轻声道:「你背
着我吧,不必介意旁枝末节。」
「好。」吴征也是当机立断,将栾采晴背在身后,取了几根藤条连同包裹一
同扎紧道:「一会儿打起来我未必顾得上……」
「这点疼我忍得,不用你操心。」
「走!」吴征抛去长刀,箭射而出。
栾采晴身姿丰满,份量的确不轻,尤其半弓着腰时肩胛骨一带沉甸甸的压迫
力甚大。但吴征一身武功全力施展开来,仍如飞鸟之捷,全神贯注之下,更对些
旁枝末节浑不在意。踏着山崖走到尽头,吴征展开「青云纵」飞跃两山间的小道,
直落在林间树梢之上,踏树浪飞奔。羽林卫与大内高手们一路布置的伏击与陷阱
全都落了空,不时有人气急败坏地在后追赶,又怎生追得上。
「呼呼……」看看又越过一座山峰,栾采晴所言的山洞已看得清晰。一路飞
奔,即使沐浴着寒凉的春雨,吴征仍汗流浃背,喘息也逐渐急促。承二人之重,
施展轻功时的内力消耗也要大得多,无论体力还是内力,吴征都已到了极限的边
缘。
「快到了。看见了吗?」
「见了。」吴征应答之声都甚是短促。栾采晴刻意布置,崖壁山洞口上的石
皮看上去就和普通山石一般,若非她提点过根本看不出来。吴征眼角余光觑见,
便只望着前路,以免被人看出来。若是山洞被人先占了地利,就算神仙也没有办
法。
「小心!」
刚爬上孤峰的山崖,吴征手脚并用,攀着山石灵猿般向上一大段一大段地纵
跃,就觉头顶忽然一黑!大鸟尖锐的啼声响过,一只刁面鹫绕过山顶,双翅一收
极速俯冲而下。与此同时,另一只刁面鹫从山脚下兜了个大圈冲来。一上一下,
钳死了二人进退无路。
「他娘的。」吴征忍不住怒骂道。
俯冲的大鸟来得极快,鸟上的骑士面若锅底,一身肌肉盘根错节,连太阳穴
都高高鼓起,看样子内外修为皆达巅峰。吴征不敢多做停留,看大鸟冲至五丈距
离,四肢一同发力,斜斜地向右飞去。那大鸟全力俯冲一时收势不及,眼看便要
冲了过去,鸟上骑士虎吼一声,跃离鸟背,四肢大张像一只苍鹰向吴征扑来。
吴征避之唯恐不及,又不敢暴露前行的目的地,只攀着山石斜上狂奔。离山
洞口还有十余丈的距离,另一只刁面鹫刺斜冲到,鸟上的骑士持一杆点穴撅,朝
栾采晴点去。
吴征骤然转身,双足踏在山石上一个急闪,点穴撅突刺落空。那骑士招式灵
动,点穴撅一横斜戳而去。但吴征单手抓着山石,另一手在急闪时便已舒展,让
过点穴撅,拇指一弹便去刺那骑士手腕要穴。
骑士眉头一皱刚缩手而回,吴征便纵身扑上,借着一扑之力大喝一声,双掌
交替连拍,正是一招「密云不雨」!那骑士见他纵身来抢刁面鹫,冷笑一声,不
闪不避亦是一掌挥出。
双掌相交,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那骑士上身一晃退了半步,直踩得脚下的
刁面鹫凄声哀鸣。吴征一掌未能将他震下大鸟,另一名骑士也已赶到,两掌一击
面门,一击腰肋。
吴征右掌一横接过,手肘下沉隔下腰肋的一掌,三人内力各自迸发,刁面鹫
承受不住,猛扇双翅仍不住下落,吴征也被震得倒飞出去。他急忙身子一侧,护
住身后的栾采晴不被巨力撞击在山崖上。这一下收势不住,肩骨撞上山石疼痛欲
裂,吴征顾不得许多,翻过身来施展壁虎游墙功又向上爬了丈余。
「殿下,公主,请随属下回宫面圣。」两名骑士止住刁面鹫下落之势,掉头
又赶了上来,仍是夹击吴征道。
「你们两条小狗,还不如大狗李瀚漠与戚浩歌,不配让我回去。要不?让丘
元焕来?」吴征翻身将栾采晴护在身后,贴定了崖壁抹去嘴角血迹笑道。
「简天禄,严自珍,果然是你们俩。」栾采晴认得这二人,更担心吴征的伤
势,当下不能露怯嗤声道:「怎地栾楚廷不来?不敢么?」
「属下二人足矣,陛下万金之躯真龙天子,岂可主动来见两位。」
「哈。他不是我对手,还让我救了人出来。就是栾公主这句话,他怕了吧?」
借对答之机,栾采晴躲在吴征脑后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唇瓣微动在吴征耳边
道:「放开我的穴道,让我上去。」
吴征不敢答话,手指一勾挡在身后,在栾采晴身上写画道:「等。」原本想
说得清楚些,但手指勾回的地方正在栾采晴翘起的臀儿上,一笔而出,实在没法
多写。
两边各怀鬼胎,简天禄与严自珍料得吴征已无路可逃,一口气强撑到现在也
是强弩之末,看清了周边山势,催动刁面鹫又扑了上来。
吴征抓着崖壁的左手一扣,扣下一大块山石来,两手一搓将山石碎成石子,
又是一扬!漫天花雨!栾采晴眼角一抽,暗道:祝雅瞳的是满天花雨,无孔不入。
你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漫天花雨,漫无目的的漫。
碎石漫无目的地激射,简天禄一舞点穴撅,石子尽落,严自珍两手连抓,将
石子全抓在手里。但他们座下的刁面鹫可就没这份本事,被石子打得筋断骨折再
也扇不起翅膀掉了下去。
吴征掷出石子,立刻翻身向洞口攀爬。简天禄与严自珍飞身追来时,吴征又
爬了七八丈。耳听身后恶风连连,吴征一手扯断藤条,一手解开栾采晴的穴道提
着她向上一掷!
这一掷力道奇大,栾采晴腾云驾雾般向上直飞,飞到洞口边咬牙强忍肋骨疼
痛一掌拍开石皮,足尖一钩洞口,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吴征掷出栾采晴,一杆点穴撅已在背后弄影,一掌也已拍到顶门。他也不回
身,右臂连消带打抵开严自珍的掌击,一脚回踢,不管点穴撅直踢简天禄胸口攻
敌必救。两人各自架开一左一右钳在吴征两侧,他们也不想与他拼命,只消让他
无路可退,时刻一长气力耗尽,自然束手就擒。
「我这招神龙摆尾如何?」吴征知道栾采晴已暂得平安,松了口大气。既然
这山洞会让她做保命秘所,里头的准备一定很齐全,只消有一柄强弓,就算是简
天禄与严自珍一时半会也攻不进去。至于自己……实在穷途末路,无计可施,唯
有拼力一途。
「殿下的武功,让人钦佩。」简天禄答了一声,点穴撅一横持在中央。
吴征知道二人试探已清,接下来便全是进手招式,非得把自己活活耗死不罢
休。原本以一对二就落在下风,还元气大伤力难久持,吴征心中的死意,竟与伏
牛山上面对丘元焕相似。只能强自镇定,觅求一线生机。
简天禄点穴撅持若短刀,竟是当做匕首使用,他一欺身而进,严自珍立刻一
同贴了上来。在崖壁之上一旦贴身交战,不但凶险万分,更无半分取巧的余地。
那点穴撅一立,向吴征腰眼扎来!
吴征丹田里空空荡荡,仅靠胸腹一口真气支撑,他知点穴撅后招无尽,但严
自珍的掌势更加直接,已是危机重重,登时一咬牙,双掌一实一虚左右拍出。简
天禄招式精妙,匕首的招式被吴征一把抵住,手腕一抖立刻又转为点穴撅的招式,
撅柄一扣按住吴征手腕。吴征更若游鱼之滑,手腕一翻登时脱困,右掌与严自珍
对了一掌。
严自珍内力澎湃,满拟牵绊得吴征与他内力相拼。不想吴征这一掌初时内力
如长江大河,甫一相交,内力又散去无踪。严自珍大喜,暗道吴征何止强弩之末,
简直油尽灯枯,立刻催动掌力逼了过去。此时吴征已脱开点穴撅的纠缠,内力又
是一吐,两相震荡,竟借势高飞而起。
「征儿!」
吴征刚飞了两丈,看看简天禄与严自珍又快赶上,只听栾采晴一声呼唤,忙
抬头一看,空中降下一条绳索来。吴征大喜,赶忙抓住绳尾,运尽最后的气力连
连踢在崖壁。栾采晴也是判断极准,掷下绳索的长短刚巧让吴征够得着,否则绳
索被简天禄与严自珍抓住向下拉扯,自己又怎生扯得住?
栾采晴紧咬牙关,双手交替连环收拢绳索,加上吴征的飞跃之力,将他飞箭
一样拖了上来。简天禄与严自珍武功虽高,一时也追赶不上。待两人追到洞口,
吴征已钻了进去。简天禄气急败坏伸手去抓,被吴征一脚踢开,反手横劈,又是
那一招神龙摆尾!若不是洞口实在转折不灵,这一掌几乎劈中。
眼看吴征钻进山洞,严自珍还待追击,嗖嗖两声风响,两只狼牙箭从山洞里
射出,严自珍闪身避过。这一看只见这山洞内里别有洞天,但洞口一条通道约有
半丈,非猫腰不得入,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禁与简天禄面面相觑,不知
如何是好……
吴征哈哈大笑,抢过栾采晴手中的强弓搭箭拉开,简天禄与严自珍也不敢在
如此近的距离面对绝顶高手发射的劲箭,只得各自闪开。两人候了一会无可奈何,
只得暂时退下山崖,招呼羽林军前来团团围困,再想擒敌之策。
吴征听得两人暂退,心头一松,只觉眼冒金星,一跤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
息……
第十四章夜雨啼香不觉春朝
「咳咳……」吴征右胸剧痛,压抑着声音咳了两声,更加胸口烦恶,胃海翻
腾,忍不住又呕了口血出来。胸中气闷喘不过来,只觉五脏六腑抽搐得像被刀割
一样难受。
一只绵软小手拍在背脊,登时气息一顺,将这份煎熬给平抑了下去。好一会
吴征顺了气,背靠着山壁道:「给我点水。」
「随便喝,水有的是。现在饿不饿?吃的咱们都得省着些,我这里藏的除了
些干肉块勉强能吃,其余全都坏了。」栾采晴见他苍白的脸上又现出些血色,嫣
然一笑。
「也要吃点,快些。」吴征接过水囊,触手沉重,不知何时已被栾采晴装满。
他咕咚咚灌了几大口,又漱了几下,龇着两排白牙问道:「还有血丝么?」
「没有,你又俊得很了。」
「呵呵。」吃了两口干粮,又咀嚼了小半片干肉。那干肉硬如石块难以下咽,
吴征强忍着着吞了半片便实在吃不下,伸手握了握拳觉得气力小有恢复,往石洞
外一探头。只见燕兵已将这座孤峰团团围困,山脚下遍地的松明燃得漆黑的雨夜
犹如白昼。山洞里备了各样利刃,吴征选了把趁手的长剑抱在怀里,屈身坐在洞
口道:「我守着,你歇一歇。」
一个不慎剑柄碰到胸口的掌印,吴征咝了一声,调整了下坐姿。栾采晴目光
一瞟,问道:「这一掌,很疼吧?不会留下什么顽疾?」
「顽疾……不至于吧……这一掌不算轻,但是运功疗养很快也能好,等我们
脱困了再说。」吴征看栾采晴一脸不信与忧虑,笑道:「外头一堆猛兽想吃了我
们,运功到一半他们杀了进来怎么办?不忙。」
「这一掌非得挨上不可?」
「栾楚廷的武功比我差了些,但我要占上风至少得和他拼到千招之后。想从
闸刀下救人,不让他沾点便宜不可能,这一掌只能硬吃下来。」吴征眯了眯眼射
出怒火道:「不是吃了这一掌,刚才不会这么狼狈。」
栾采晴听了道:「你坐着别动,不许动!我没开玩笑。」说完盈盈下拜,行
了个极庄重的诚恳谢礼。
「何必这样呢,不都说了当你是吴府的人。」吴征略觉尴尬,歪过头道:「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弓着腰,你的骨头不想好了?」
一方面他这人随意惯了,如果是祝家的下属也就罢了,栾采晴跟他可没有半
点从属关系,这样的大礼受着不太自在。另一方面,也是栾采晴的身姿丰满玲珑,
让人不可逼视,一弯腰间胸乳沉若悬钟。吴征仍在紧张之中,突地念及刚才背负
着她逃命时背脊上沉重的负担。这么一想,不仅不敢再看,也奇异地发觉全身上
下都是酸疼难受,唯独背脊上仍有一片腻润的舒适之感……
「我是诚心地感恩,一点疼痛比起你又算得什么?」栾采晴弓了好一会的腰,
起身嫣然一笑,目光扫视着吴征道:「还真是衣衫褴褛。」
「谁还顾得上。」吴征又合上双目,体力与内力均有透支之感。洞外的局势
有所缓和,春雨之夜羽林军的高手们也不好连夜来攻,也或许在商量着什么计策。
吴征心头一松,便觉倦意连绵地席卷上来。
「你若是很累,可以睡一觉,这里我先看着。」栾采晴见吴征倦容满面,眼
皮都要搭了下来,便在洞口的另一边坐下,有要替他看守之意。
「不行,不能睡着,和我说说话,这段时辰怎么也得熬过去。」吴征甩了甩
头,强自睁开眼来道:「跟常人一样,有时凭着一口气撑着,体力精力大量地耗
去,这口气要是散了很可能晕过去,什么时候醒来可就不好说了。」
「可惜外面好多烦人的虫子,不然这时候雨丝连绵,林荫青翠,在洞口看看
风景也是好的。」栾采晴点燃了烛火摆在一张小木桌上道:「你看我这里怎么样?」
两丈方圆不到的山洞被她布置的井井有条,不仅有一张小木桌,四个小木凳,
一架衣柜,居然还有一张石块搭起的石床。洞内深处传来叮咚的水声,让春夜的
山腰石洞也感觉不到寒意,居然是一眼温泉。
「准备了很久吧?」
「花了足有两年时光,才能布置成这样。只能修行时趁着半夜,才能把这些
东西一点一点地带进来。好些进不了洞口,只能拆散了到这里才拼凑起来。」栾
采晴打开衣柜,山洞里潮湿,她居然将里头用度的东西先用干草隔开,再以油纸
包裹,多年过去也没有受潮发霉,也没被虫蚁凋蛀。
栾采晴解开几捆包裹,先把干草铺在石床上以免崎岖不平,再抖开几床被褥,
凑近鼻尖闻了闻道:「还好还好,没什么霉味,将就一下。」
「你还会做这些?」吴征十分惊异,看栾采晴熟练地张开被褥铺在石床上抚
平,一连铺了三层,手法居然称得上熟练。一个在皇宫中长大的公主,敢去做这
种事情可是要挨罚的。
「还不是你!」栾采晴媚目一横道:「到了你的府上没人伺候,只好自己学
了些。总不能屋子里乱糟糟的,我自己也不喜欢。」
「不可能!仆从们敢偷懒怠慢你?怎地平日从没听你说!」吴府可谓大户人
家里最为宽容的,少有打罚下人的事情发生。按吴征的意思,身为主人没有看不
起下人的意思,也不欺负克扣你们,但是拿了工钱就好好把事情做好。吴府虽然
不刻薄,但也没有让人吃白食的道理。赵立春接掌府上内外事之后,更是事事细
心谨慎。栾采晴住在内院里,居然被人怠慢得这点事情都要自己动手来做?
「说什么?」栾采晴在铺好的石床上躺了躺,看来舒适度还过去让她颇觉满
意,起身朝吴征露出个危险的目光道:「你吴大掌门三不五时地就邀上一群的如
花美眷彻夜开心,常常弄到日上三竿还在呼呼大睡。赵立春那个家伙眼尖得很,
你没起身下人们哪个敢进后院来?你家娘子有人伺候,连林锦儿都有个又聋又哑
的仆妇专门清扫打理。我呢?下人们进不了后院,我不自己动手还求谁去?」
「额……过了,过了。这个这个,再怎么……也没有日上三竿还呼呼大睡…
…极其偶尔,极其偶尔,哪有常常?你这是冤枉人了……」吴征干笑两声,揉了
揉眉心道:「回头也给你找个专门的仆妇,不是不给,是从前你自己说不要……」
「对头,也找个又聋又哑又老的,跟我在府上一个样都没人理,正好搭个伴
儿。」栾采晴又取了个瓷枕放在床头,用层柔软的枕套包好拍了拍试试软硬道:
「上来躺一会。」
「不行。」吴征与她说笑了一阵,精神略好,闻言摇摇头道:「我不能躺下。」
「今夜可能还会有一场恶战。栾楚廷必定催得甚急,羽林军们说不得也得攻
上一回。」栾采晴让开个位置道:「我要是在外面,这一夜我就什么都不做,只
在外面守着不走,把火把点得彻夜通明,让洞里的人提心吊胆,一整夜片刻不得
安歇身心俱疲。等天明了放晴之后再来攻打,事半功倍。这黑灯瞎火,山壁又湿
滑,靠着人多又没用,简天禄与严自珍也奔波了好几日,大半夜的还不如养精蓄
锐,明日一鼓作气。你还是先躺一躺,多一分气力是一分,待会儿的恶战我们都
要出全力。」
「有道理。」吴征点了点头表示赞许,但还是不动。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
能用常理来推断,万一这时候羽林军高手忽然杀进来怎么办?
「你躺着,我陪着你说话,总之不叫你犯困就是,那地上坐着不硌人么?」
栾采晴拍拍身边的床褥道:「听话。」
吴征这才起身。全身酸痛的肌肉一靠上柔软的床褥,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吴征不自觉就想合上双目好生享受一番,就听栾采晴道:「你师傅平日都是怎么
教导你的?」
提起奚半楼,吴征心中一紧,一身倦怠驱散无踪。旁人若问,他未必要答,
但栾采晴问起奚半楼的旧事来,吴征就不敢不答。久远的回忆又泛起,吴征嘴角
露出微笑道:「小时候,也就是世间都流传我有多聪慧,多了不得的时候,师尊
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让我从树上跳下来,我吓得就是不敢跳。」
「哟,还挺有本事的。你师傅脸上生气的样子我可没见过!」
「你没见过?」
「没有呀,他那个闷葫芦脾气……我一直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发火骂人来着。」
栾采晴用一根手指卷起鬓边长发道:「无论我怎么跟她闹腾他都没发过火,有时
被我逼得急了就默不作声,但从没对我说过半句重话。」
「呵,我小时候可没少气他。」吴征摇了摇头道:「不过他生气归生气,待
我也是极疼爱的。」
「猜得出来,不是花费了无数心血,也不会把你教得那么好。」栾采晴怔怔
看了吴征一会儿道:「好一副侠义心肠,君子之风。你师傅跟你说了多少侠义故
事,对你影响那么深?」
「一个都没有,师尊他不喜欢讲故事,就是以身作则。至于其他的,我没你
说得那么好。」
「人呀,都是口是心非。比如你师傅,你说他脾气好么?我现在才知道,这
种脾气可说不上好。他明明不喜欢我闹腾,心里不高兴,偏偏不说出来。但是不
发脾气就是脾气好?坐在那儿把脸一黑什么都不说,这叫脾气好?他就是能忍。
有些人呢,嘴上说什么绝然没有把命豁出去的准备,真到了生死关头,又说什么
想要人就踩着他过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没半句实话。」栾采晴板着脸,最
终还是露出笑容,妩媚地剜了吴征一眼。
「答应人的事情,总是要做到啊。不能像有些女人似的,嘴上说出了花,到
最后就由着性子乱来。给人添麻烦不说,还被困在这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去!」
吴征眉关深锁一个回瞪,抱怨在遇仙桥边栾采晴不该出手!
「哼!」栾采晴毫不退让地又瞪了回来,两人目光交战了好一会,她又道:
「你心里最敬佩的就是他?说他的不是,你又不开心了?」
「见过的人里最敬佩就是师尊,没见过的还有好些。郭巨侠啦,段二王爷啦,
柯大侠也还行吧……」吴征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洞顶发呆,回忆起脑海中那些动人
的故事一时出神着道:「旁人要说我师尊那肯定不行,至于你么……师尊生前要
是见到了你,我若是在场也只有在一旁躬着身听的份儿,哪敢说一句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听过。巨侠又是什么东西。」
「巨侠就是大侠里的大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就是他说的。郭巨侠为了抵抗
异族入侵中原,最后为国捐躯了。柯大侠是郭巨侠的第一位师傅,武功是不怎么
样,分析事理也糊涂得很常常被人骗,但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
移,郭巨侠有这份胸怀,都是柯大侠以身作则教的好。段二王爷,额……这个这
个……是个血性汉子,能把后背交给他的好朋友,待……待心上人也很好……」
吴征随口应答,说到段正淳一时语塞,支吾着搪塞过去。
「呵,你这骂的是柯大侠呢,还是奚大侠?赞的是郭巨侠呢,还是吴巨侠?」
「我师尊可没柯大侠那么糊涂。要比郭巨侠?我偶有值得得意的时候,但比
他可差远了,这点还是心里有数。」
「你师傅不糊涂,不糊涂还会白白把命丢在昆仑山!一大摊子事情不管了当
个甩手掌柜全指着个宝贝徒儿?会把人累死的他也不知道心疼一下。他不糊涂谁
糊涂?」
栾采晴要骂奚半楼,吴征只能听着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吴征苦笑道:「男
人的事情,你们女人有时理解不了……得得得,这事情我和你争不了,咱们换个
人说成不?」
「那好,可是你说的啊,这事你得老老实实告诉我。」栾采晴目光一亮,谈
性正浓,不由挺了挺腰,越说越是兴致勃勃。
连吴征的萎靡不振也被感染了不少,萎顿之色缓了许多,笑着道:「你得先
说什么事。」
「哟,还知道不好意思?」栾采晴谈性被打断,大是不满蹙着眉,眯着眼威
逼道:「你不是说,这件事过了之后,我和祝雅瞳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么?你老
老实实地答我,答完了这笔恩怨立刻了结,我再也不会怨她半句。」
「你这……」
「不说也行,从此我跟祝雅瞳这辈子没完,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句话。」栾
采晴露出危险的神色,双手叉腰一副你看着办的模样。
「你这胡搅蛮缠嘛……」吴征其实知道有了这一回,栾采晴就算恨意再重也
该看在自己搏命将她救出来的份上原谅了祝雅瞳。但这美妇有点夹杂不清,皇家
贵女,从小养的就是一副娇惯的脾气,横得都成习惯了。吴征无奈道:「不是我
要拿恩义逼迫还是怎么的,咱们还在险地,若是万一,万一我有什么三长……」
「闭嘴!」栾采晴一听吴征要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急得一边喝止,一边忙
不迭地捂住他的嘴狠狠道:「给老娘好好活着,说什么昏话?哼,总之就是你不
说,我不肯!别的事都做不得数!」
温软小手,经历这一路的艰险居然尤有余香,吴征见她如花容颜近在眼前,
呵气如兰,只好缓缓点了点头,闷声道:「你问吧。」心中却想,八成是要问祝
雅瞳的什么羞人事,反正自己都做下了,说便说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嘿,这才好!」栾采晴盘腿坐好,满面好奇地坏笑问道:「柔惜雪那个浪
尼子,是怎生跑到你怀里去的?」
「这……」
吴征嘴角抽了抽,还未答话,又听栾采晴道:「不是问她怎生动了春心,你
为天阴门做了那么多事,就是石头心也化了。我问的是,这尼子虽然一身的风流,
一脸的媚态,礼佛之心还是诚挚得很,怎地就跟你滚上了床?我原本想的是,她
爱你归爱你,可不会因此主动破戒,反正你又不会像那些歹人一样逼迫她,真是
奇事一桩!」
吴征洒然一笑道:「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呵!你们男人就说起这些事情最是得意,这会儿又不忸忸怩怩,不好意思
了?」
「答应你的事情,再说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吴征道:「惜儿那个人常年修
佛,心地善良得很。她唯恐佛祖怪罪我让个虔诚的出家人动了凡心,就去菩萨座
前说明原委,是她自己犯了戒与我无关,佛祖若要降罪就只罪她一人。我怎么肯?
你知道的,修行人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各种佛偈什么时候都能用得上,我就干脆
在菩萨座前强要了她,真有罪就一起扛,哪有什么又是一肩挑的道理。她从前一
人顶着天阴门已经受了多少罪,进了吴府,是福是祸,什么事都是大家一起面对。
这么答你,可满意了?哈哈,好像让你失望了,我和歹人也一样会用些逼迫的手
段。」
「你那叫半哄半骗,她定是春心大动了把持不住,半推半就。我就说嘛,那
尼子眉眼之间就有股冶媚的浪劲儿,剃了光头也掩不住。」栾采晴欣然笑着,嘴
角扁着个揶揄之意道:「逼迫的滋味好不好?是不是特别刺激?」
「偶尝如鲜,常为不可取。若换个别的什么地方,让我逼迫于她做些她不太
愿意的事情,那也没趣得很。」
吴征正说话间,目光忽然一紧。栾采晴只眨了眨眼,吴征就从床上消失了,
回头时已见他一手提着长刀,将强弓搭上了箭枝,手持弓箫,脚踩弓弣,作势欲
发。山洞里储藏的武器都是她精心挑选准备,每一样都十分适合守备唯一可供出
入的洞口。
「你说,这么小的洞口,我的暗器能不能打得准?」吴征笑吟吟道。又将面
临一场苦战,这口气万万不能泄了,吴征人困力乏仍战意熊熊。
「就你那暗器准头,和你的臭棋篓子一个样,我看就打不中!不信让他们来
试试?我看看你一百发暗器能打中一发么?」栾采晴知道敌人来势汹汹,强忍疼
痛也取了柄长枪躲在洞口左侧。
「切~ 」吴征嗤笑一声,气沉丹田大喝一声道:「洞外的狗奴才,栾公主发
了话听不见?立即滚出来!」这一声若舌绽春雷,顺着洞口滚滚炸了出去,直震
得群山回响,似有千军万马齐声怒吼连绵不绝。栾采晴知道吴征的内力凝儿不散,
瞄准了洞口而发,但身在旁侧也被震得脑中一晕。
这一声固然吓不倒简天禄与严自珍,对于盘踞在山顶与山脚,将孤峰围得水
泄不通的羽林军而言,却足以让他们心胆俱裂,生出畏惧之意。对这些与吴征的
武功差得甚远的羽林军来说,若在平原之地拿命硬生生地堆上去,将他耗死也就
罢了。如今吴征一夫当关,又身具宛若天神一般的武功威势。就算是面对北方草
原上的十万铁骑,也不至叫人这般绝望得提不起勇气。——绝顶高手之间的对决,
凡人退散。羽林军们一时均想,不若就守在这里耗得他们粮水皆绝,不得不出来
时再决一死战,也好过在一个狭窄的通道里和一位绝顶高手正面比拼,送了性命
真是冤枉。
吴征喝声之后不敢乱作动弹,这一喝固然可以吓住一些宵小,又是大损元气。
他只觉双目一阵迷糊,正是透支过度的征兆。此刻简天禄与严自珍就在洞外的崖
壁上,吴征知道能否熬过今夜成败在此一举,死死咬着牙关甩了甩头,强自凝聚
心力!
窄窄的山洞口是吴征与栾采晴最后的倚仗与命脉,也是盘踞在璃山数千羽林
卫们的焦点所在。
漆黑不见五指的雨夜里,借着燃烧松明带来的一片昏黄忽然暗去。吴征立刻
足扣弓梢抬起,一手拽满了弓弦,狼牙箭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啸劲射而出!
严自珍持了面与山洞通道相似大小的木盾,想是刚刚赶制。他跃入通道时将
木盾挡在身前,狼牙箭蕴含吴征的内力,咯吱地一声裂木声响,直穿过木盾,仅
留了个尾羽在外。若不是严自珍抓住了穿透的箭杆,这一箭足以将木盾射穿!
稍阻了一阻,吴征闪电般欺身而上,团着身滚入通道,长刀先斜指向天,朝
着木盾劈下!那木盾恰恰飞出,简天禄趁着吴征身入通道无处躲闪,亦是拼尽全
力地一掷。吴征不能退,一来不能显出已力怯,二来更不能放开这处生命通道。
吴征长刀划落,这一刀甚是精妙,并非将木盾一分为二,那刀锋轻颤,内力
澎湃,木盾应声破碎,还被内力反震了回去。严自珍双手连拍将木片击落,身后
简天禄拿着杆短枪戳来。此人原本擅使点穴撅,这杆短枪比点穴撅要长了半臂之
多,在狭长的山穴里不会转折不灵,也比点穴撅更能越过一人攻击对手。
那短枪明暗不定,去向也不定,吴征心知严自珍的一双肉掌也将至,长刀一
旋舞起一片青光。若在平日内力充盈,他在地利之下就这么舞刀敌人也休想前进
半步。今日盈不可久,吴征的每一分内力都需精准利用,每一分都不能浪费。短
枪与长刀一磕互相荡开,严自珍窥准时机双掌齐发,拍向吴征小腹与面门。吴征
不退反进,舞着刀光着地一滚,反向两人逼去。
借助这段又窄又短的山道之便,吴征身上压力大轻,旋舞的刀光风泼不进。
严自珍以肉掌去抓险些被扫中,刀风刮过,一双铁掌生疼。他眉头一皱,在这地
利之下吴征肆无忌惮地挥洒内力,招式亦攻亦守。原本此时刻应避其锋芒,可左
右无处可腾挪,无计可施。
简天禄见状急忙探出长枪,几番出手都被长刀磕开,他前方还隔着一人出手
大受影响,全然无法阻止吴征将他们一步步逼出洞外。眼看再退个三两步就要双
脚悬空,简天禄大喝一声,运足了内力使短枪戳去。
这一枪来势猛恶,吴征却露出个得计的哂笑,单膝跪地长刀一圈一逼按住了
短枪,同时一掌画了个圈呼地向严自珍打去!
避无可避,内力相拼!
简天禄与严自珍心中狐疑。照理而言吴征恶斗丘元焕元气大损,又吃了栾楚
廷一掌身上带伤,再一路踩着埋伏陷阱逃窜至此,本该油尽灯枯。可听他刚才的
喝声中气充沛,眼下几番兵刃相交,他的内力仍如长江大河上的氤氲紫气,绵泊
浩然,无穷无尽。
严自珍心想在狭窄的山道里招式难以施展,不如与吴征硬碰硬一番。两人的
内力绝不会逊于吴征一人,就算有什么不妥,试探下虚实也好,别被他装腔作势
蒙混过去。
吴征与严自珍双掌相交,简天禄抛去短枪,双掌抵在严自珍后心,以二对一!
这一抛甚是巧妙,原本吴征双臂使力分抗二人,虽都是内力相拼,但双臂皆在发
力。简天禄一抛长枪,吴征单手便落了空,两人的内力相合更是让吴征只以单臂
承受!
果然吴征左臂被震得缩了半尺,他狠狠咬了咬牙,全身仅存的内力全向左臂
涌了过去!力弱于敌,却背水一战。简天禄与严自珍见他怒瞪的双目明亮得似有
火焰熊熊,又是大片清冷的戏谑之意。那奔腾的内力像滔天狂浪席卷吞噬了一切
地涌来,除刚开始手臂缩了半尺之外,竟然转守为攻。二人的内力连为一体,一
时都招架不住。相持之中,眼睁睁看着吴征从屈跪于地慢慢挺起腰杆双足踏实。
「比起丘老狗,你们还差得远了些。」吴征吐气开声,向前迈了一小步。简
天禄与严自珍各出全力,但在吴征的咄咄逼人之下抵敌不住,被迫得向后退去。
正是一人决死,两人心存犹豫,反叫势弱的占了上风。
三人内力相拼,栾采晴见三人僵持,遂持着长枪向严自珍刺斜里向小腹扎去。
严自珍自顾不暇,被吴征逼得立定都难,刚想抬腿踢去枪尖,吴征又再加力,他
再也立定不住怪叫一声向后飞退。
两人被逼出洞穴,吴征在洞口见他们落在刁面鹫背上徘徊了一阵,思量再三
终究不敢再入洞悻悻退去,遂留下一长串笑声。
「慢慢扶我回去。」
吴征倚在洞口,双足发软几乎站不起来。栾采晴见他血气旺盛的面庞在简天
禄与严自珍退入羽林军中后变得惨若金纸,遂双手环着他的腰杆,一点点将他拖
了回去,假作吴征施施然返回洞中之态。
「你怎么样?」吴征汗出如浆,大口大口地喘息,双目半合。栾采晴以衣袖
为他擦去豆大的汗珠,擦了又冒,冒了又擦,知道他强拼内力以致大伤元气,仍
是擦个不停。
「还能撑个两回?希望他们今晚不要再来。」吴征摇了摇头道:「不用擦了,
擦不尽的,我喘口气。」
「不会来了,他们会等我们饿极了自行出去再决生死。」
「别动我。」栾采晴欲扶吴征在床上安歇,吴征又摇了摇头,乏力得连一根
手指都不想抬:「就守在这里,下一回我无论如何也撑不起刚才的模样,武功也
要大打折扣。你怎么样?」
「嘿,刚才那嚣张的样子。」栾采晴鬓角边也满是香汗,拖着吴征回到洞穴
里触动她肋骨伤势,一样钻心地疼痛。美妇面色也有些发白,却安然笑道:「我
跟你说的他们不会再来,你信我一回不行么?」
「没有绝对。」吴征当然相信栾采晴的判断,但是眼下的局面太过复杂,谁
又能保证?
「好吧,那由得你了。你在这里歇着,本仙子要去沐浴净身,好生清爽清爽。」
栾采晴白了吴征一眼,抱了几捆干草垫在他腰际,又取了枕头架在颈后,起身打
开衣橱,慢条斯理地左挑右选包了个包裹转入石屏之后。一阵悉悉索索,又是如
水之声,对洞外的危险毫不在意。
吴征半合着眼眸假寐,勉力运转真元在周身流淌。他不敢搬运周天,只能凭
借残存的内力勉强支撑。为了让栾采晴安心说的话自家心里清楚,下一回若再比
拼内力,或许就是生死存亡……石屏之后佳人入浴,吴征也没半分心思去想一想
其中的旖旎,一边稍稍恢复内力体力,一边暗自盘算如何渡过难关。只是栾采晴
不慌不忙,还有心思梳洗打扮,这份沉着自如也让吴征烦闷的心情安定不少。
烛火忽明忽暗,照得山洞中一片昏黄。洞口既有泉眼水流,自然有新风入内,
呆了小半日也不觉气闷。石壁后的温泉不时送来些蒙蒙水汽,在烛火映照之下竟
有些神仙洞府的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壁后出水之声响起,那沙沙响当是方巾揩抹在光洁的肌
肤上发出的柔若轻语。又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还有声女子特有的埋怨叹息「
嘿」声,也不知什么事情惹得她稍有不快。
片刻后栾采晴转过石壁,手中捧着一盆清水来到吴征身边瞧了瞧,道:「还
在冒虚汗,那就再等一会儿。」
「我又不是女人,这时候还讲究这个干嘛?」吴征心情不佳,多少有些紧张,
但眼皮一抬看见栾采晴的模样,还是不禁眼前一亮。
「一身又是血又是汗,不难受么?不用你动手。」栾采晴扯了扯裙摆,她身
穿祝雅瞳的那件素白为底,淡粉做纹的清荷旗袍,似乎略有些紧绷不适。看了眼
吴征的目光,她嘴角露出丝笑容道:「不用奇怪,这些衣衫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
这一件,可惜让祝雅瞳占了便宜。我自己也做了件,但是没有这件完美,穿着略
显丰腴了些。要说身材丰韵匀称得不增减一分,我就不如她,难得她这么大方肯
让出来,我就拿来穿一穿。」
「你穿也好看。」吴征笑了笑,内力不济,经脉中伤势重重,若不是身负「
道理诀」内力能在全身不受阻碍地游走,刚才就绝不敢内力相拼。但一想当下的
危机,也实在没有心思说些别的。
「我是说完美,没说我不好看。」栾采晴盘膝在吴征身侧坐下,想了想还是
揉了把热腾腾的方巾,道:「你别动!这件袍子除了极显身段之外,气质上最能
衬托女子独有的温柔。所以穿的人身高需适中,还得有那份气质在才能完美。陆
菲嫣不好看么?玉茏烟不好看么?她们来穿当然也好看,可是陆菲嫣太过妩媚,
玉茏烟又显柔弱,旗袍穿着都没有祝雅瞳完美。也只有依她的身材裁剪出来的袍
子,才最好看。」
「很有道理。」漫漫长夜,吴征无良策可渡过,连一刻都不敢合眼睡上一觉,
与栾采晴天南海北地聊聊天倒能振奋精神。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吴府清居久了,
话语满腹聊个不停。
栾采晴看吴征背倚山壁,像抵着最后的城墙,嗔道:「我跟你说了不用俺么
紧张,今夜绝不会再有敌来犯,除了让咱们不得安歇以外也没什么更多伎俩。要
知道,我的武功虽比不上你,但在这个地方,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无论来犯者是
谁,我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还能帮到你很多。」
很少人见过栾采晴出手,她却是实打实的十一品高手,丘元焕一死,世间能
比她强的更加屈指可数。
吴征哈哈一笑道:「也是,咱们两个带伤的高手也是高手,总不至于这个山
洞都守不住。」
「这就对了。」栾采晴嫣然一笑,伸出素净的小手以方巾覆上吴征的额头,
轻轻擦拭起来。
即使隔着温热的方巾,依然能感到她指尖透过的冰凉。吴征唇皮动了动,最
终没有多说,任由栾采晴细心地为他擦去满脸泥污。擦一遍,洗净方巾再擦一遍,
栾采晴蹙眉起身,似是肋骨的断伤起身时又发出痛楚。将一盆水全泼出洞外,回
首对吴征莞尔一笑,又转入石壁之后。
「也不知道哪几个倒霉蛋要喝了老子的血汗水……」吴征心中暗笑。山脚下
的羽林军就算没被浇上一头,得知洞中居然有水源,士气必然又要挫伤好一大截。
不多时栾采晴又捧了盆清水出来,吴征皱了皱眉道:「你不能坐下歇一歇?」
不住地蹲起,肋骨的伤势想必阵阵作痛,吴征看她忙里忙外像闲不下来似的,
白白浪费了自己一番接骨裹伤的心血。
「一点点片刻的刺痛,算不得什么。」栾采晴自顾自拧干了方巾道:「脏成
这样,不会以为一把就能抹干净了吧?哼,像大老爷一样伺候你还要碎嘴。」
「不是,我这是心疼你一下,怎地又变成我不对了?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
「嗳,这话就说的对了,我从来就不讲道理。你乖乖歇着,敢乱动,哼哼,
我跟祝雅瞳这辈子还是没完!」
「我……」吴征泄了气,反正话都从她嘴里出来,除非把她的嘴皮子缝上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对饱满柔润,色泽艳红的唇瓣就在自己脸颊旁呵着香风,不
是深仇大恨谁舍得这样暴殄天物。
「不用和我比不讲道理,你要比这个,咱们的差距可比武功的差距还要大得
多。」栾采晴见吴征放弃了仅有的口头抵抗,喜笑颜颜,拿着方巾又擦拭起脸庞
来。
脸上的沙泥污渍着实不少,栾采晴将方巾放回水中清理拧干时,一盆清水又
见污浊。吴征抽了抽嘴角,道:「脏成这样……」
「是呀,你自己看不见不知道,这张脸可还得对着我三五日呢。」栾采晴又
将脏水泼出洞外。
这么反反复复了好几回,连鬓边发丝与耳后才都擦拭得干净。抹去泥污,果
然整个人都觉清爽了许多。吴征暗想栾采晴所言还要在山洞里相处三五日,这一
句勾起他的心思。眼下要撑上三日决计办不到,唯一的希望就是陆菲嫣与祝雅瞳
及时来援。祝雅瞳内伤比自己重得多,连动武都已不能。简天禄与严自珍被自己
引到了这里,她们的安危当是无虞,就不知道祝雅瞳的伤势何时能好。
「又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才能再对着你三五日。」吴征苦笑了下道:「我可绝对不想到了
监牢里和你面对面,更不想被押上断头台,两个人相看着死去。这里虽然光线不
太好,但是比起来可就跟天堂一样。」
「这么点小事,办法有的是。」
「哦?」难怪栾采晴始终像无事发生一样淡定,还有心思沐浴梳妆,吴征惊
喜道:「快说来听听。」
「扑天雕藏在哪儿?呼哨一声让它载你走不就得了,你自己一个人自保总是
简单。」栾采晴随口应答,拧了把方巾在吴征脖颈上擦拭起来。
「还说这样的话就没意思了。」吴征拨开她的手冷声道:「还擦什么,待会
儿打起来还不是一身的泥血。我的话你没听清?我说的是怎么才能再对着你三五
日,可没说自己怎么再活三五日。」
「好啦好啦,我说错了话,给你赔个不是。」栾采晴掩嘴一笑,自顾自又把
方巾向吴征脖颈上凑去道:「脾气还不小。」
「多谢夸奖,可不敢和你的脾气比。」
「错了,不讲道理那是女儿家的天性,跟脾气好坏无关。祝雅瞳待你够好了
吧?少跟你发脾气吧?可要说不讲道理,嘻嘻,我就不信她每回都跟你讲道理。」
栾采晴目露警告之意,阻止吴征拨开她手的动作道:「赔不是就免了,帮你擦一
擦又有什么?要不是皇兄狠心,我跟祝雅瞳那时又是好姐妹,你长得这么好看可
爱,在皇宫里跟个宝贝似的,幼时澡都不知要帮你洗多少回。」
「这……」吴征叹了口长气,脸却沉了下来。
「好啦,你不喜欢提栾家的事情,从此除非你问,我不再提起就是。你放心,
这事情我不和你耍脾气。」栾采晴动作轻柔细心,倒真像个长辈慈爱地抚摸着幼
儿。
「这些都罢了,还有什么办法么?」吴征没心思扯这些家长里短,满脑子都
是如何撑下去。方才还能撑着一口气吓唬人,简天禄与严自珍最多只消再来两回,
也能看出他强弩之末,早就只剩下一口气苦苦支撑罢了。
「有啊,本仙子聪明伶俐,怎会只有跑路之法?」栾采晴将方巾浸入水里,
端起水盆起身又向石屏后走去。
「喂,先说完呀……」
「急什么?事到临头自然知晓,急有什么用。」栾采晴回眸一笑,翩然而去。
轻盈的脚步似有什么喜事让她心中欢快,若不足染尘。
「神神叨叨。」吴征歇息了一阵,气力渐复,起身朝洞外探了探,又侧耳倾
听一阵。包围孤峰的羽林军发声极少,军规甚严,但来回走动声不断,正加紧戒
备。吴征大体也能猜想得到,左近的兵马早就把长安里外三层地围得严严实实,
他不死,这事情就完不了。
「你看看你,就知道说我,你能不能歇一歇?我说了今晚不会再有敌人来!」
见吴征不安分地又沾了些尘泥,栾采晴娇嗔道:「不知道心疼一下人家。」
「呵呵。」吴征歉然笑了笑,伸手去接水盆道:「不太放心,我自己来罢…
…」
「这事情不要你管,搞不懂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栾采晴将水盆自顾自放
下,示意吴征坐好道:「你来救我,我很感念。其实,眼下到了这步境地,你要
走我也不会有丝毫怨你,你尽力了。但是你没走,我心里还是欢喜得很。」
「我不愿独自一个人走。」
「不愿走的时候多了,真正能不走的又有几人。」栾采晴以方巾为吴征擦拭
着道:「你师傅当年又何尝愿意离开长安,可他还是非走不可。愿或者不愿哪有
那么简单,当年你离开昆仑山的时候,心中可愿意?不过是你当时无力回天而已。
愿不愿这种事,很多时候都得天时,地利,人和,不是逞一时意气就能办得到。」
「很有道理。所以我现在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不完全是,至少眼下你一点把握都没有。」栾采晴几番擦拭,将吴征的脖
颈也擦拭干净,伸手去解他的衣扣道:「想要天时地利人和,你还缺一样东西,
来给你最后的把握。」
「干什么呀……别别别……」
「身上不用擦?好干净么?」栾采晴一瞪眼,手指一剥揭下颗衣扣来。
吴征猛然明白了些什么,没来由升起些惊慌之意,沉下脸道:「你究竟要干
什么?」
「看你的样子分明是猜中了,还要人家亲口说出来才满意么?」栾采晴眉梢
带着半喜半羞,挑着如丝媚眼道:「莫非你的脑瓜子里还有更好的办法?」
「不能……」
「你闭嘴,先听我说完。」栾采晴慢条斯理,趁着吴征一时分神又将另一颗
衣扣解开,也不管吴征反对,拿着方巾就向他胸膛抹去道:「你们吴府上上下下
各有不同,年幼的刚刚成年,年长的都已半老。但和她们比起来,我还是最年长
的那一个。」
吴征从未在栾采晴脸上见过这样的眼神,半垂着的眼帘里有甜蜜的笑意,回
忆的思索,悠然的向往。只有一名女子心中念起的事情全都是快乐与留念之时,
才会这样似帷幕之后的灯火幽微,温柔又妩媚。吴征一时不由看得呆了,这位历
经了人间世情冷暖,戾气深重又刁蛮任性,时不时嘴利如刀的美妇人,几时有这
样的神情?几时又像现下这般婉约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皇宫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地方,那里有最多的尊荣,也有最多的无耻。我原
本以为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我觉得新奇有趣的地方了,说实话,我初时随着你们来
盛国,虽是受迫无处可去,抱着的也是看你们笑话的心思。」栾采晴悠悠出神,
嘴角带着掩不去的微笑道:「我也没想到会喜欢上这座府邸,对我而言,吴府就
像一座仙山道馆一样飘然出尘,不需多虑。你……你应该懂得,不需每日提心吊
胆,处处处心积虑地考虑安危,对我有多么重要。」
「我懂得。」
「就连你们家的女眷们也一样。她们虽然对我有见地,不喜欢我,但是没人
来欺侮我。这点真的太难得,我知道在这背后你和祝雅瞳一定做了很多,换了别
的地方,我会有什么下场,想也想得出来。就凭这些,她们也都是善良的女子,
否则怎会被你选入府里?慢慢的,我也很喜欢她们。因为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
不想被她们讨厌,不想被她们记恨一辈子。如果她们讨厌我,我心里很难受。」
栾采晴神游方外地呓语一般,小手按着方巾不住揉着吴征的小腹,似已忘却身边
的一切道:「其实我早就不介意当年的事了,也不再恨祝雅瞳。呵呵,那是我迟
早的命运,即使没有祝雅瞳也一样会发生。我的恨意,不过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非得找个人发泄出来而已。」
「那就好。」再没有比现下听到这句话更加开心的事情。栾采晴与祝雅瞳的
恩怨纠葛难以言说,吴征像背负了一座大山,打心眼里不想欠着人这样一份债。
今日听栾采晴真心亲口所言,能化解这段恩怨,的确是一件开心的事。吴征开怀
道:「听到你这么说,我悬着的心都放下了。」
「也就你才这样,旁人的话,以你我之间的云泥之别至多就是一刀的事情。」
栾采晴瞪着大大的媚眼乜目一横,大片的白眼珠子里却尽是温柔。一时才发觉已
经不知道给吴征揉了多久的肚子,自己也觉不好意思地一笑。把方巾揉洗干净,
擦洗着吴征的肩头又道:「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觉得人家絮叨啦?你当也都明白
了。总之一句话,我喜欢吴府。现在身陷绝境,你清楚,我也清楚,明日我们俩
决计过不了!我让你走,你肯么?既然不肯,你有什么办法能脱困?你特地回来
救我,若有个什么事情,你府上的人要恨我一辈子,我也一生一世做什么都还不
清这份情。我不愿!绝不愿!」
「我清楚,可是你知道我的为人么?」吴征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目光与栾
采晴一对,在美妇的咄咄逼人之下不敢再看,偏过头去。
「我知道。只要是跟你睡过了,这辈子便牵扯不清干系。嘻嘻,你自命英雄
好汉,不对,英雄好汉可没必要留下什么牵牵绊绊。自命……不负红颜?好啦,
不管这些,反正你摘剪的那些东西,我没一样不成的。容貌,武功,智慧,哪一
样我都不差。你总不能否认?」栾采晴目光闪亮,晃着螓首不住地去对上吴征偏
移的目光。似乎吴征一时惊慌彷徨的样子十分有趣,不肯错过分毫。
「这些又算什么?」
「咦?这么说,你是因为我姓栾,你到底还是介怀……也不对呀,有个女人
虽然姓祝不姓栾,但她可比我亲多了,也没见你客气什么呀。你不会在桃花山谷
逍遥自在得忘了还有我在吧?」栾采晴伸舌舔了舔唇,奚落地笑着,调皮又危险。
「我喜欢她,在知道血缘之前。」在栾采晴的滔滔不绝面前,吴征今日分外
地词穷。但被栾采晴提起阴私之事,还是涨红了脸。
「哟,你喜欢她这事就算成了。那……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栾采晴
昂起螓首,颇有些从前身为尊贵的公主时时居高临下的味道。只是双目泛起水光,
全无盛气凌人之态,反而手上抹拭的动作不断,甚是低声下气。旋即樱唇一扁,
满目水色仿佛要流淌出来一样幽幽问道:「还是你丁点都看不上我,嫌弃我名声
不好,还是不干净?」
「和是否嫌弃没有关系。府上名声好的有几个?至于什么干不干净,只是些
迂腐的观念,又不是自甘堕落,我更不在乎。」吴征绷着脸,避重就轻。
「我就说嘛。论名声,你那个厉害的大夫人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柔惜雪也
没见干净了,你也一样不嫌弃。这不就得了?或许喜欢谈不上,但是不讨厌?」
栾采晴忽然大乐露齿一笑,再拧了把方巾,大喇喇地抹拭吴征结实的胸膛,眯着
双目媚光四射,语声轻柔又带着威逼之意道:「你还没有问我喜不喜欢你!」
「我还没这么自作多情。」吴征苦笑了一下,忽然觉得比起方才一路血战,
现在的心更累。因奚半楼的缘故,他待栾采晴一向保有一分尊敬,可现下他逃避
不开灵魂深处的点点悸动,如此真实,真实得叫人迷茫。
「不会呀,我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栾采晴越加欣喜与激动道:「我这一
生,每回落入险境孤苦无依时,从没有人来帮我救我,就连你师傅都没有。你知
不知道,那年我回到长安,父皇将我囚在宫里,我也不知道幻想过多少回你师傅
会打进皇宫,把我救走。很傻吧?女人就是这样,明知不可能的事情还是会去盼
望。唯独这一回,我被抓住,你们跳上扑天雕离开时,你看了我一眼。你当时想
和我说什么?那眼神我不太明白,我不是你的女人,看看我猜错了没有。」
「就是让你安心。」
「安心不就是要回来救人,嘻嘻。」栾采晴吃吃笑着,贝齿一咬唇瓣,铃音
如魅道:「只有这一次,真的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把我救走。第一次,第一次对于
一个女人而言有多重要,你明白的吧?还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被抓走以后一直
很安心,等到变成现实的那一刻,哪个女人会不欢喜?怎么会不爱你呢?」
吴征额头落下一滴冷汗,这绝对是个意外,从前可半分心思都没有动过。他
张口想要辩驳说明些什么,咽喉却像哽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心中偶有所
想,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不喜欢我是吧?没事儿,我一点都不介意。你自己想一想,不就是那么
点事情,有什么好矫情造作的。哼,比起被你讨厌,我更害怕被你家里的娘子讨
厌。嘻嘻,你要是怕交代不过去,干脆自己点了穴道,人家强要了你,今后有人
闲言碎语,你就往我身上一推不就结了?」
「这叫什么话?」
「我看你都没话说了,嘻嘻。」栾采晴娇躯一扭,骤然向吴征身上凑来。
吴征面色大变,伸掌抵在她小腹上沉声道:「莫要逼我对你动手。」
「动手呀,怎么不动手?」
栾采晴伸手抓住吴征抵在小腹上的手掌向上一滑。那嫩嫩的腹皮本就柔软无
比,外衬的旗袍更是最上等的料子剪裁而成,简直像水波一样毫无阻挡,吴征的
大手被引着按在一只绵软到得刚一触碰便陷了进去,又饱满硕大到一掌根本难以
握实的豪乳之上。
「你……」
「生气啦?打我呀,用你最厉害的武功打我呀!是这招降龙十八掌呢?还是
用你的一阳指?我看看你的绝招到底哪个更厉害些。」栾采晴伸着柔荑一捉,隔
着裤管准确地将吴征的肉龙抓在手里。冰凉柔软的小手,滚烫硬实的肉龙,栾采
晴吃了一惊,又心领神会地露出个贼笑道:「嘻嘻嘻……已经这样了……好哇,
偷偷摸摸地想,嘴上说不要,身体可诚实得很。哼哼,你们这些男人的心思我懂。
我也算是你的师娘,想到要进入你师娘的身体里面,是不是特别地期待,又特别
地紧张?嘻嘻,想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做,偏偏又不能不想……」
吴征发出个痛苦的呻吟。栾采晴和家中的女子的确分外不同,她不仅尝遍人
情冷暖,又在皇宫里洞悉了富贵与丑恶,还经历过一段荒诞离奇的情爱。不像吴
府的其他女眷,人生之中总有这样那样的欠缺。她太懂得人情,更懂得男人!
前世的记忆里,那些站在讲台之上的老师们传道授业。坐在台下的男学子们
若是幸运地遇上了一位美丽动人的女老师,正值青春的他们怎会不被女老师的温
婉耐心打动?正如栾采晴所言,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做,偏偏又不能不想。
那种单纯的萌动会刻在骨子里相伴一生,即使成年之后对这样的幻想付之一笑,
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渴望每当想起时,依然会打动人心。
师娘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你的老师有一位温柔贤惠的妻子……
吴征满心的邪火乱冒,不可避免陷入极大的迷茫。这种感觉并非单只栾采晴
极其性感的媚惑之言,也因吴征脑子深藏的记忆被忽然唤醒。他喉中哽不成声,
满面通红,目光低垂根本不敢再看。可抓着大乳的手虽没动作也没挣扎着脱开,
被握住的肉龙只一跳一跳地胀得分外难受。
「哟,你怎么……这种事情还会害羞?」栾采晴暗暗吃惊,不知道吴征的失
态因何而起。美妇的心里一样悸动得异常,好像正面对一个纯洁得未经情事,正
待人引导着步入一个全新人生的少年郎。栾采晴的心里一样热了起来,樱唇微分
呵着香风道:「你原来不是大胆得很么?反复入深谷,往来抽送忙,还有一句什
么俯余沉醉首,深含与浅荡。」
「额……」吴征眼角抽了抽。当年为了逼迫狄俊彦前来追击,不得不写了篇
小黄文,里面写得两人就像一对奸夫淫妇,着实不堪入目。吴征从不敢提起这桩
往事,情急之下做的事情,尤其「受害者」还住在自己府上,让人感到羞愧难当。
「胸前之物,其数为二,左右称之,硕大浑圆。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质
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何?三春桃李。其态若何?秋波滟滟。」栾采晴居然将
这篇黄文背得精熟,此刻用她慵懒的语调曼声吟诵,说不出地旖旎动人。美妇娇
声笑道:「想不想看看是不是这样?」
吴征喉结翻滚,触手之处冰凉绵柔,正如初夏新棉一样柔若无物。掌心里却
又传来实实在在的硕大饱沉。牙关咯咯打战,吴征颤着声道:「我……我……」
「傻征儿,不必再多想啦……」栾采晴捉住吴征另一只手放在肩头的衣扣上
道:「趁着今夜拿命挣来的安宁,赶紧把该做的正事做完。你要是只担心不好和
家里交差,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祝雅瞳虽然心中对我有愧疚,但你是她的心头肉,她不会为了化解她本身
的恩怨就让你来犯险,天大的恩怨都不会!」栾采晴朝包裹呶了呶嘴道:「知道
那里面有什么?除了这件旗袍之外,还有她的各种贴身衣物。祝雅瞳的衣着品味
向来是连我都佩服的,随便拣一件穿起来都能更增几分丽色。你来救人,干粮食
水之外这些东西带得那么多干嘛?它们唯一的作用只有一点,就是诱惑男人!你
娘亲那个鬼心眼,她早料定了以你的武功只消内力充盈,自保总是有余,足够支
撑到她们前来汇合。可内力想要源源不绝,自然得有源头。那个源头就是我了…
…祝雅瞳都首肯,还亲手给你安排妥当的事情,你还犹豫什么?真要把我们两条
性命都送在这里,还要坚持你那点不值钱的什么原则,还是那点原则比吴府里的
满门家眷都更重要?等大雨稍停,天光微亮,可就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你……想清楚了?若是……若是这样做了,从今往后可就一辈子和我绑在
一起了。」栾采晴说到后面已有些惶急,危机的确已迫在眉睫。吴征终于明白什
么叫半推半就,那种心有不甘,但又在诸多因由共振之下不得不为,心里还有那
么分期待与渴望的复杂感觉,着实叫人全然抵受不住。
「我虽然不会嫁给你,可你就算赶我,我也像条赖皮狗一样赖着,坚决不走
了。」栾采晴听得眼角一弯笑意妍妍,悦声道:「快些吧,安危为重,反正也用
不了多少时刻。」
「啧,这话什么意思?」吴征大为不满,这还什么都没干呢,就给自己套上
个秒射罪名。男人可以死,不能被人说不成,何况吴征历经府中诸多绝色历练,
身经百战。除了第一回破身之时被韩归雁的柔荑一握纯属猝不及防,从来就没有
快的道理!
「你懂什么?论姿色,我没比你的娘子们更出众,但要说身体,嘻嘻,她们
一定没我的……就叫特异吧。」栾采晴吃吃笑道:「不信就来试试,快些!」
「嘣。」吴征满面通红地刚叩开第一颗衣扣,那衣扣便似早被外力撑到了极
限,自行炸了一般弹出。吴征暗暗咋舌,旗袍的款式本就讲究一个贴身,栾采晴
剪裁这件时将衣料的弹性都已计算在内,恰巧将祝雅瞳的娇躯紧裹,不留分毫空
隙。穿在她更为丰满的娇躯之上,旗袍实已紧绷到了极限,刚收到点外力,合口
便自行绷开。吴征颇为担心让她再这么穿下去,胸口一带会不会被生生撑裂。
「祝雅瞳的衣服太小,我穿不惯。为了诱惑你早憋坏了。」栾采晴咬着银牙
发嗔,又轻声呵斥道:「快给我解开。」
「你别乱动,我来吧。」美妇说话间向前一挺,乳肉深陷五指,吴征还担心
她肋骨断伤,手指不由自主地一缩。
「等你的话,等到天亮衣衫才解开吧?」栾采晴久历世事,早看出吴征心中
还有诸多沟沟坎坎过不去。她笑吟吟地起身道:「那天晚上你要了祝雅瞳的时候,
是怎么样的?和今天一样畏畏缩缩,欲拒还迎?」
「那时候有的是功夫,可没有这样猴急。」吴征苦笑道。
「可我急呀。」栾采晴撩起旗袍下摆,玉笋般洁白无瑕,丰满匀称的美腿不
着片缕,下身竟然已是空着的:「我有多久没有欢好过?我也是正常健康的女人,
一样会有欲望……」
裤管被松开,肉棒露出空气中,春雨的夜里带着一丝丝凉气。见栾采晴面上
几分幽怨,几分凄苦,吴征心中怜惜顿起,温柔道:「一晃有五年了吧……」
「五年?你是说狄俊彦?」栾采晴摇着螓首道:「他恨不得一口把我吃了,
可是就凭他还没那本事,做他的美梦去。你来长安以后,祝雅瞳为了监视我的行
踪,时不时就派些漂亮男人来我身边,以防我对你有什么歹意。那些男人么,手
上还是占了些便宜,帮我揉揉身,按按摩是有的,但是想进来,他们配么?反正
没几天我就杀一个。你不会生气吧?」
「大家都是人,倒是这些年苦了你了。」吴征此刻心如明镜,栾采晴当年憎
恶男子,自是从栾楚廷之后,再也没有过欢好。
「知道我辛苦,还不快些疼惜下人家?」口是心非,栾采晴说着要吴征来,
自己却款挪娇躯,膝跪起身,始终捉着肉棒的柔荑将它从裤管里掏了出来。
「这样不能疼惜你。」吴征很是无奈,心跳得又是极快,仿佛当年初次与祝
雅瞳欢好时一样的惊心动魄。隐隐然的,正如栾采晴所言,将要进入师娘的身体,
再多的无奈都压不住灵魂深处的欲焰与刺激。即使已有五内将焚的焦躁与难熬,
吴征还是死死咬着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衣扣绷开,裸出小半片的香肩上。
栾采晴体型丰腴,极具韵味。譬如这裸出的莹白香肩,绝不显露半分骨感的
纤细,但也绝没有肥厚的腻感。这样的骨肉就像季节入冬,一夜风雪,大地白雪
皑皑银装素裹后压在树枝上的雪绒,刚好添上所缺,太重太厚的多余者都已从树
枝上自行掉落,绝不增减半分,一切恰到好处,堆砌得天造地设般完美。
「等不及啦……」栾采晴目光如水温柔,痴痴望着吴征道:「你没有感到些
冰凉么?」
「有……」吴征只感膨胀到极点的火热棒头上,正有一滴滴凉丝丝的冰露滴
洒下来,沁凉入心。正奇怪间,一蓬软绒绒的酥絮便将龟菇缠住了。
「师娘身上好冷,里面又好热……可不能再等了……」
栾采晴香喷喷的气息喷吐在吴征面上,如花娇颜近在眼前,极具诱惑力的语
声更无可捉摸地透入神魂,将那丝原始的欲望赤裸裸地勾了出来。吴征闷吼一声,
贴在饱满豪乳上的大手重重一抓!
手指一齐陷落一处无底深渊,掌心却被鼓胀得越发沉实,全然拿捏不住。这
只美乳之硕大,即使吴征也从未捏过,更不用说绵软而兼具弹性的手感正如初夏
新棉,一掐之下,便激起人肆意搓揉,再多捏上几把的欲望。
「唔……」栾采晴久未云雨,当下正是情浓之时,欲火高涨,敏感的乳肉被
掐得深陷自然升起麻酥酥的感应。胀立的乳尖抵在掌心上,隔着柔软细滑的绸缎,
依然能察觉到那掌心的粗糙坚硬。栾采晴神思旖旎,不由想着这只大手若是直接
将豪乳掐住,掌心里密密麻麻的粗糙纹路摩擦在敏感的乳尖之上,又是怎生销魂
的快感。
心生欲念,娇躯更是酥麻,美妇膝弯脱了力支撑不起,双腿一软。情动时丰
沛的花汁一直在涓滴不停,将龟菇头浇得湿滑润泽。娇躯一落,龟菇正杵在肉蒂
之上,将幽谷洞口挤开一丝裂隙。经由花汁的润滑,龟菇极美妙地滑过嫩肉,从
裂隙里一下子钻了进去。
快意横生,栾采晴更加把不住双腿,像坠落无底深渊一样轻飘飘地掉了下去。
可花径里充实的感觉如此真切,热乎乎的龟菇挤开小小肉圈,如一柄大锤杵进幽
谷。那满胀的胀裂之后便是棒身上虬张的脉动青筋,一下下地炙烤着冰凉的花肉。
「哎……」尖细的惊呼声里带着无尽的满足。旋即便是一只大手托在臀儿上,
将她从深渊拉了回来。樱唇中刚呼出的声响被封了回去,满足的长吟带着一口甜
香气息全被人卷了去。
「别出声。」吴征一手托着肥嫩软弹的臀儿,一口吻住栾采晴。两人吻得不
露丝毫缝隙,说话的声音几乎是顺着咽喉传到耳朵里。
「你堵着就不出了,不然……怎忍得住。」栾采晴扭了扭腰,似乎肉棒充塞
着花径固然有饱实的满足感,但远远不足以与潮涌般的欲望相融。龟菇在半条花
径里旋磨了几圈,快意连绵之际吴征轻轻松了松托举的手,让肉棒又沉入寸许,
还感觉他挺了挺腰。见吴征终于主动起来,栾采晴眉开眼笑,细声道:「怎么样?
是不是分外不同?」
肉棒甫一进入时,吴征足足打了个寒噤。栾采晴娇躯一贯寒凉,幽谷里更冷
冽如冰,吴征从未有过这样的触感。更为美妙的是,栾采晴已是熟得透了的身子,
花径又软又滑,可从肉壁深处又隐隐传来绝佳的弹性。肉棒轻易地进入,可又随
时被包裹得严丝合缝。那包裹感不紧不松,就像她缠绕在吴征身上的藕臂一样,
极尽温柔与缠绵。
冰凉粘腻的花肉缠在肉棒之上,厚厚的肉壁随着肉棒的寸寸深入传来舒展开
的触感,剧烈的刺激让吴征不由又抽了抽唇角。
「你可忍着些呀,要是不能让我泄出来,可怎生采补了元阴双修?」栾采晴
目露兴奋与迷离,一口一口地吸着吴征的嘴唇道:「早知道你的那么大……在长
安的时候就先把你睡了才是……」
「我又不是雏儿……」吴征无奈地争辩,一边回应着美妇的热情,口中一吸,
将她软烂的香舌给吸了进来。
「哼,我看你能熬多久。」吴征细心地托着臀儿,避免她方才落下太快又引
发伤患的痛楚,随后又慢慢地将她丰满的娇躯放了下来直沉入底。栾采晴自知吴
征体贴入微,身心俱爽,前后大幅度拧摇着胯骨,将又肥又翘的臀儿磨盘似地筛
动。香舌更是吐尽了喂在吴征嘴里,与他纠缠不休。
「呼……」吴征小声吭哧着粗气。栾采晴的幽谷堪称「肉穴」!不仅里面肉
海滚滚地包裹,还有甬道冰凉的刺激。更妙的是当龟菇直入深宫,抵达一处软绵
绵的嫩肉上时,那嫩肉像在呵气一般送出一股股温热的气息。经历了寒凉的花径,
这股温热的气息像要把龟菇融化了似的,格外暖人心脾。
「还撑得住么?」栾采晴大是得意,对自己美妙的娇躯也有十足的信心。吴
征先前不情不愿的样子,一进入自己的身体之后就全然不同。大手一只抓着乳肉
掐握,另一只则揉捏着臀瓣,连腰杆也一直在顶着,仿佛想要将肉棒顶进她的心
窝里去:「别顶啦,到底啦,都疼了……」
「原来……你的穴儿这么浅……」吴征揶揄一笑,单手托着栾采晴的臀儿又
将她举了起来。
「什么?」栾采晴推开吴征,又拨开他托着臀儿的手,自行向下一坐。她双
目圆睁绷着香唇,嗔恼交加,一坐之下,又仿佛坐倒了什么东西让她全身极酸难
耐,一双秀眉紧蹙,小半排银牙露出咬着唇瓣。美妇白了吴征一眼,又露出个果
然如此的恍然神色,伸手向胯下一摸,肉棒还有小半截露在外面无法吞没……栾
采晴咬着牙道:「大就好了不起么?」
「没有怎么了不起,我的也没有特别大。」吴征展臂将栾采晴搂在怀里。不
知是有了肌肤之亲,还是栾采晴现在时喜时嗔的样子太过诱人,吴征只觉对她爱
之极矣。伸手钻进美妇又宽又厚的胸脯里,嘶啦一声裂开花了无数心思才做出的
精致华衣,让她胸前傲物全露了出来。吴征一边感叹着把玩,一边道:「但是让
你舒舒服服地满足一回绝没有问题。」
「哼,我不信!」栾采晴冷面乜目,胯下却狠狠摇了几下,裸露出的一双大
奶也顺势在吴征胸膛上磨蹭。似是吃着了好滋味,又眉开眼笑道:「那你让我好
好舒服一下,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来嘛,好人,动一动,人家好久好久都没有
欢好过了,而且,人家从来都没有试过飞起来的滋味……」
「小浪妇!马上就给你!你想想,我家娘子可不少,哪一位早上起来不是面
若春桃般地好看?我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怎生让她们个个都满意?」吴征头一
低,轻易将一枚乳尖吸在嘴里。那胸乳白嫩得晃眼,在昏黄的烛光下好似月夜里
的白雪皑皑。
「唔嗯……」娇吟之声刚刚出口,栾采晴的樱唇又被封住。唇舌交缠的滋味
固然甜美,乳尖的酥麻快意也令人难以忘却。美妇娇嗔道:「再吸一吸。」
「等我功力恢复,你爱叫得外面人全都听见也由你!我反正不怕羞。」吴征
忍耐到了极限,单臂环着栾采晴的腴腰将她一提一放,腰杆浅浅地一突,肉棒在
花径里穿梭了个来回。叠嶂的花肉被肉棒一层层地掀开,得益于美妇短浅的花径,
轻易地粘在棒身上被带出体外。随着娇躯失重般坠落,又被塞了回去。
并不剧烈的抽送,引发毛发摩挲的沙沙之声,别样地淫靡性感。美妇甚爱这
样的拉扯之力,敏感的花肉由此产生更多的快感,媚眼如丝娇喘着香甜的气息道
:「你还想昭告天下呀?别做美梦,在府上偷偷做你的情人可以,想要我像韩归
雁她们那样对你夫唱妇随,休想!」
「那可由不得你。」吴征挑着眉奸笑一声,又是托着栾采晴一个起落。
「哼哼。好像……你本事多大一样……我看……你都快不成了。」美妇吻着
吴征的额头,捧起双乳将两枚乳尖一对一齐塞在吴征嘴里,娇横横地道:「乖乖
地吃!要用心!还要用力!」
栾采晴体质冰凉,可这一会儿身上就沁满了汗珠。两只豪乳在眼前看得真切,
饱满的乳肉胀得薄薄的雪肤和沁出的汗珠一样几乎透明。这两团沉甸甸的香滑美
肉悬若吊钟,峰顶上两片红晕散发着肉脂般的艳红,形状大小也正与铜钱相当,
像是着意刻画而出般地圆秀。铜钱中央的空洞,正凸起一颗红果,同样是艳红的
色泽,像是颗红宝石制作的小葡萄镶在上面,一切都是极致的圆润诱人!如此巨
大的豪乳,果然比祝雅瞳,陆菲嫣,玉茏烟的还要大上一小圈,更难能的是如此
巨乳还能保持漂亮诱人的形状!巨量的乳肉散溢着浓郁的甜香,香味将吴征整个
脑袋都包裹了进去,似有鬼神之力一样,一把将他搂向胸前。
酥麻的快感终于从胸乳上频频升起,栾采晴双眸如线偷眼瞧瞄,吴征吃得甚
为酣畅,果然是沉醉俯首,深含浅荡。不管是衔着乳尖舌头挑拨,还是深深地埋
进厚实的胸脯里,奶儿都传来麻酥酥的快意。初始还断断续续,等吴征吃出了好
滋味,越发迷恋这对大奶,吸嘬得无比落力,舌尖挑拨得一刻不停,那快意便密
密频频,再不曾间断过。
至于胯间湿淋淋的蜜缝,栾采晴从不曾尝试含着一根这么大,这么热的肉棒。
充了血的花肉触觉敏锐,栾采晴清晰地感应到交叠在一起嫩肉在他插入时被抚平,
在他抽出时被带出体外。花径里有些嫩肉原本被藏在深处不露行藏,被抚平之后
才探了出来,这部分嫩肉的触感更加激烈,快意更强,被肉棒一烫便如触着了火
焰,自行剧烈一缩。可花径里满是浆汁,美妇的花汁又十分不同,除了滑润之外,
还异常地粘稠。花肉裹上棒身,剧烈缩开之时总不免被花浆黏连。无论插入还是
抽出,拉扯之力不断,这爽中带着微微刺痛的感觉本就是栾采晴心头所好,在肉
棒恰到好处的粗长之下,快意酣畅淋漓,连绵不绝。
幽暗的山洞里怪石嶙峋,慵枕在吴征肩头时而扣紧,时而松开的纤手,像挥
洒的汗珠泼墨画着幅山水春宫。
「原来大一些这么舒服……本仙子很满意。」栾采晴意态迷离,情不自禁一
边感受连绵快意,一边反反复复地心中默背吴征那篇小黄文。幽谷里的快意如此
强烈,淫靡的情欲味道散溢得清晰可闻。所谓胯下春穴,润若牡丹,饱滋春水,
芬若花露,不正是现下自己浪荡的模样?美妇幽声如叹如诉道:「当年你都没吹
牛,不枉人家有时想着你自己寻快活。」
「是么……你还会这样?」吴征被大奶闷得声音都传不出来,但含吮的力道
又重了几分,仿佛只恨自己没有一张大嘴,能把整只大奶都吃进嘴里。美妇人居
然幻想着与自己欢好的样子自渎,那场面荡人心魄。
「人家也是女人呀。」栾采晴把心事说出口,也是胸中一悸。她圆巧的鼻翼
张了张,似乎喘息都透不过来,却更加主动!不再任由吴征托着她抱起放下,而
是自行扭拧着玉胯,在抽插之外添加一股旋磨之力。肉棒由此在花径里搅动,层
层嫩肉被翻开,拉扯,美妇愈发动情道:「人家又不是出家人,一样时时会想着
有人来疼爱,想着有一根大棒儿插得穴儿鲜润舒爽……刚巧……你那篇坏东西写
得好……人又生得俊……禁不住会去想……」
「那你想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吴征一颗心跳如擂鼓,腰杆一挺一挺,轻
易地次次抵达深宫,疯狂地追寻寒凉深处的一点温暖。他挺动的速度并不快,用
力却沉,将将触到花心时才收力,在那块嫩肉上轻轻一触,像温柔的点吻。
「就像这样的姿势……想象着骑在你身上……哼哼……当时还不喜欢你……
就这样强要了你,才不管你怎么想的……」栾采晴被吴征几下加力的抽送插得欲
火难熬,分明花肉舒爽得汁液如浪,却总是差了那么点不够味道,在这当口下艰
难得很。
「那你心满意足了?」吴征心中感慨,人皆有欲,若不是身边夜夜都有娇娘
相伴,孤寂的时候必然有时会辗转难眠,何况是栾采晴这样完全成熟的美妇人?
「满意个鬼!你……用点力,再快些!」栾采晴咬牙切齿恨声嗔骂,一把将
吴征的脑袋从豪乳里拔了出来,凶巴巴地瞪着他的眼睛道:「非要我求你是不是?
好啊,那我就大声喊,喊破了天,让外面的人都知道咱们正不知恬耻地苟合,让
他们进来杀了我们一了百了。」
美妇说着说着,眼眶里忽然溢出些泪水,似有满腹的冤屈怨念,一下子被触
动了再也忍不住,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我不是要欺负你。不是我要和你玩那些陈词滥调,好像女人不自称母狗什
么的,或是求着要才肯。偶尔调剂调剂倒也不是不行,偏生要这样就无趣了。我
纯是心疼你肋骨上有伤,要是不管不顾地冲撞,非把你给整散架了不可。晴儿,
我尽力啦,你看我虽然没插得飞快,力道也不小呀。」吴征平静地与他对视,摇
了摇头,张臂将她一搂靠在肩头,又挺了挺腰,轻声道:「这不是又插到底了么?
别生气,我给你揉一揉。」
「呸!」栾采晴轻啐了一口,脸上不自觉地犹如火烧。烫烫的龟菇压着花心
嫩肉研磨着搓揉,哄人还有这种说法?她虽给吴征擦拭了身体,终究未曾沐浴,
靠在他肩头上,一路苦战激发的男子汗味直往鼻尖里钻,嗅得人心头发软。一声
晴儿更把她冰冷的娇躯给暖得化了,这样的温柔只在遥远得几乎要记不清细节的
少女时期,奚半楼曾这样一片真心地待她。可奚半楼又怎及得他的情趣?美妇不
愿落了心中的倔强与娇蛮,娇声道:「干什么?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身上没有带
伤,你就有本事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了是不是?」
「那是真的,折腾你几天几夜都不成问题。」
「呵呵。」栾采晴冷笑一声,抚着吴征的面庞置气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
娃娃,来,师娘好好疼你!」
这句话着实让吴征倒吸了口冷气,寒毛直竖。可除了多少有些愧对先师的羞
惭之外,更多的还是一身毛孔俱都舒张的刺激感——这禁忌之感甚至比第一次与
祝雅瞳欢好之时还要强烈!
「看看是我榨干了你呢?还是你折腾我?」栾采晴双足踏地,俏盈盈地抬起
丰臀,将肉棒从幽谷里吐了出来,只以粘腻的两瓣柔唇轻吸着钝尖,朝吴征媚了
一眼道:「干嘛?光顾着看,师娘吩咐你的话就忘了?还是想师娘亲自喂给你吃?」
丰硕的大奶送到了脸上,以栾采晴扎起马步的身姿,恰巧峰顶的一点凸起正
对着嘴边,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吴征张嘴便吃了一大块乳肉进去,温香暖玉,绵
柔细滑,口感说不尽的美妙。且他已尽全力,也不过只吃进了整只大奶的一小块,
分明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偏生满眼白花花的,仍有欲壑难填的口欲之贪,简直
让人发狂。
「唔……」胸口一阵快意,栾采晴娇躯酸软着一塌,将肉棒吃进寸许又一顿。
那肉海茫茫地裹了上来,将下落的娇躯顿住。
「呃……」吴征也是抽了口冷气。翻折的花肉一缩将龟菇蜷握,力道大得让
吴征断定光凭这一裹之力,就能止住美妇的下落。又裹又夹的花肉透着让人汗毛
倒竖的寒意,让吴征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冰寒快美。且这般淫靡的画面,吴征都可
想象得到那玉胯之间是如何狠狠地一缩,不仅幽谷缩得像一张吸力强劲的小嘴,
花肉像两颊一样深陷,后庭小菊也一定向内猛窜,兴许已被夹紧的丰满臀瓣包得
不见踪影。
「我看你忍到几时!」栾采晴咬着酸软的两颊,大口大口地娇喘了几下。肉
棒透来的热息挠得本就酥麻的花肉软烂如泥,浑不能施力控制,好容易才让花肉
又送了一松。
这一松,娇躯又向下猛地掉了一截。肉棒翻搅着花肉的滋味让两人皆爽,齐
齐低声呼唤。栾采晴忙吻住吴征的额头,吴征忙用大奶塞满了嘴。肉棒杵进了半
条花径,快感更强更猛,被揉开的花肉一层层的,像无数条温软小舌贪婪舔舐着
肉棒,围裹着它不停蠕动,仿佛这幅天生寒凉的身体继续这股热力的温暖。
「要不要……呼……我来?」栾采晴这招媚功不俗,吴征大感其乐,但也心
疼栾采晴骨伤,这样一顿一顿,想必快美之外,还有股疼痛难忍。
「不要!干嘛对我那么好?」栾采晴白了吴征一眼,吭哧着鼻息娇喘道:「
我非把你吸出来不可!」
「因为我又发现你有一样特别的好处。」
「哼,人家的身体特别舒服是不是?早知道了!」
「这还用说?我说的可不是这个。」吴征未经栾采晴同意,一手绕捧着她的
隆臀。这隆臀又肥又润,抱着颇具满足感,吴征不由漏出个满足的笑容道:「我
发现不管现实如何,都改变不了你。」
「什么话?」栾采晴伸手拨开吴征在臀儿上作怪的手道:「把手拿开,不要
你。」
「舍不得。」吴征手腕一翻,又向臀儿捧去。冷不防栾采晴心知两人武功差
距甚大阻挡不了,急急向下一坐!吴征没能托住,手指刚触碰到臀瓣,美妇娇躯
便向下落去。指尖传来一阵奶脂细滑的润感,美妙难言,吴征一阵心情悸动,伸
指向臀缝中探去。
「咿唔……」栾采晴的叹息声比此前更加酸楚,更加悠长。肉棒虽只吞了一
半,却已抵达花径深处,离凤宫之口也不过毫厘之间。分明通体冰凉,但花径里
传来的热力却像感染了全身,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花肉的蠕动之感前所未有地
剧烈,粗大火热的肉棒充塞之下,花肉全被翻得舒开展平,每一分每一寸都是连
绵的快意。美妇不仅肉花如绽,心花也放,只觉没有一处不满意,没有一处不开
心,没有一处不喜欢正进入她身体的男子。正芳心可可,猛觉他抚臀的大手深陷
臀沟,手指还在小菊上打着旋。这才心中暗自叹息,人无完人,样样都好,就是
太过婆婆妈妈,没点男子的霸道之气。美妇遂睁眼嗔道:「要摸就大大方方地摸,
还有!不要这样隔靴搔痒叫人难受,你要吃也好,要摸也好,都要用力,师娘喜
欢重重地来!」
那双窥透人心的妙目将小情郎拿捏得死死的,果然引来吴征一声沉闷的低吼。
两只大奶一只胀痛,一只裂痛。吴征张嘴猛吸猛咬,恨不得在雪白的豪乳上
留下两排鲜红的牙印。一只捧乳的大手也是重重一抓,五指深陷乳肉,像五条绳
索将形状完美的悬钟大奶勒得尖端凸起,变长了几分,看上去分外淫靡。臀瓣也
传来极重的抓握之感,被臀沟吞没的手指竟不管不顾地朝小菊里伸入一根指大大
地旋转绕着圈。
胯间泥泞得一塌糊涂,虽藉着花汁的润滑不觉疼痛,但那份异感还是让栾采
晴心中升起久违的娇羞和惊慌,恨声道:「你竟然敢摸我后面,拿出来!」
「不!」吴征的闷声从大奶缝隙间艰难传出,果断拒绝,不退反进,又塞了
根指节入内。
「你……拿出来!」栾采晴嗔怒交加,忽感那手指头打了个旋儿,向着与花
径一按。前花后庭之间本就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肉膜,幽谷里此刻充盈了绝大半,
正是快感迸发之时,被这样一按又怎生禁受得住?美妇轻声娇唤,几许不满全吞
回了肚子里。
「是师娘说的什么都要重重地来,莫不成要骗人?」相比起两人之间复杂的
关系,吴征实在不太能接受美妇的另一重身份。相比之下,还是师娘的说法他更
加喜欢,禁忌带来的刺激也更加悸动人心。刚得意间,吴征牙关一颤,不可抑制
地朝着柔软豪乳咬了下去!
栾采晴受此一激,魂灵儿都飘走了一半,哪里还能止得住娇躯?那柔臀一塌,
终于让肉棒将花径填得满满当当,再没有丝毫缝隙。那枚花心软肉更是被向小腹
反压,险些挤进通向凤宫的甬道里去。
两人大口大口地喘息,却不敢畅快地呻吟。吴征炽热的呼吸全喷在塞满嘴巴
的豪乳上,栾采晴则深深吻着吴征的额头,藕臂回环搂得倾尽全力,仿佛吴征吃
得还不够多,不够深,非得将他闷死在胸前一样。幽谷深处至为敏感的肉芽被压
得似薄饼一张,剧烈地颤抖着淋出道道水柱,却不能让肉棒的火热冷却分毫……
吴征喘息了片刻抬起头来,只见栾采晴鼻翼翕合,一排贝齿咬着唇瓣,直咬
得贝齿与唇瓣一同颤抖不已。吴征眼角一弯,歉然笑着道:「弄疼了?」
「哼!这么粗鲁当然疼。」栾采晴眼珠子一转,好像心中阴霾一转即逝,娇
笑着问道:「你和你娘亲欢好的时候,有没有这么爽快?」
「不一样。但实话实说,和你这一回总觉特别的刺激。」
栾采晴露出个心花怒放的笑容,眉飞色舞,终于在某个地方压过了祝雅瞳一
头,心满意足着道:「那你还要忍着干什么?」
「没有忍啊,我一贯就持久。」
「呵呵。」栾采晴的笑意分外危险,眯着眼道:「师娘看看你要吹牛到几时。」
言罢,栾采晴深吸了口气,丰腴的双腿一用力缓缓起身,万分不舍地艰难离
开给她带来无限快意的肉棒。待龟菇卡在洞口的小肉圈之上时,终于熬到了极限,
再度沉下丰臀将肉棒吞没。
吴征不知她是动了真怒还是对她的冰肌之体信心十足,美妇正卯足了劲要自
己丢盔弃甲,一泻千里。他并未强忍,但冰火交错的触感与翻翻滚滚的肉浪太过
销魂。栾采晴板着的俏脸又是风情无限,主动起伏娇躯的浪情媚态又极是撩人。
他舍不得停下,震了震眉,回以个挑衅之色。
「哼!」栾采晴一番心思,非要吴征认输不可。娇躯越发卖力地起起伏伏,
要不是吴征捧着臀儿,那肥美的臀儿摔在腿心上,非得发出震天响的啪啪声。
见吴征又抖了一抖,这才略觉满意道:「小乖乖,你就等着师娘把你吸出来!」
吴征无奈地一撇嘴,想不到在这里还能听到小乖乖三个字。但美妇发起狠来,
只让吴征想到一个词——浪得够劲!圆翘的臀儿像只磨盘似地骑在自己腿上大幅
度地画着圈,那臀儿又是绵软丰弹,厮磨在腿心里麻酥酥的,甚是舒服。且她见
吴征吃到了好滋味,不依不饶,鼓起余勇起落腰肢套弄几下,再画几个圈,又套
弄几下,竟然十分卖力。
「怎么样?是不是吃不住了?吃不住……就……乖乖地射出来……」栾采晴
银牙紧咬,娇哼着甜香奚落道:「莫要憋坏了。」
「你弄反啦。」吴征抓着翘臀与大奶的手终于主动起来,依着她的身姿一同
起落或是画着圆助力,那根嵌在后庭小菊里的手指时不时也作作怪。——栾采晴
一时表达不满之后再未吭声,似乎那股异感与花径前后呼应,自有一股快美之意。
圆巧的小菊反倒与花径一同不住地收缩,将侵入体内的两根圆棒一同大口大口地
吸食。
「什么弄反了?」栾采晴自家也不好挨,吴征粗大火热的肉棒的确是从未尝
过的好东西,花径被填满本就快意连绵,起落之际那颗韧性十足的龟菇更是下下
命中花心嫩肉,快美非常。美妇虽是熟透了娇躯,可也多少年没有过欢好,更难
得情投意合之下,还有上上之选的身体,给自己带来无尽的欢乐。
「我射不射不要紧,要的是我恢复功力,不是双修让你我增进功力突破玄关。
只要饮了你的元阴,我自然有办法运功恢复。」
「饮……还净想好事呢?」栾采晴难得俏面一红,吴征这个饮字说得颇具骚
气,美妇一下子就能想到花汁倾泻时,深钻在花径里的肉棒长鲸吸水般将花汁吸
走。她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吴征,旋即鄙夷地一撇嘴角,赌气般重重一坐丰臀,哼
声道:「想要我的元阴,可不靠嘴皮子,有本事……自己来采……」
「采到……」吴征一声舒爽的怪叫,腰杆同时向上挺了挺,让栾采晴也娇吟
一声才道:「花心了!」
「好了不得么?再来……」栾采晴越发不服,赌气地狠命摇晃着隆臀,上下
左右,无固定之途,兴之所至随意而为。感到快美了,便朝这里多摇晃几下,不
多时又去寻找更新的刺激快感。反正吴征的肉棒将她的花径充塞填满,绝不会有
空缺之处,哪里都爽快。钝尖所指,纯是为了追求重点地方的刺激。
情欲有时是件残忍的东西,一旦索取得不够,便会让你百般煎熬。栾采晴只
感身陷火炉,被烤得香汗淋漓。她的冰肌之体日常寒凉,此刻的融融暖意却未能
让她通体舒泰。反而小腹里升起一团火苗,让娇躯更加燥渴难安。
肉棒在花径里震颤着弹跳,一会儿便胀大一围。以栾采晴久未欢好,紧窄如
处子般的甬道而言,便是不停地被撑得更开,不停地被翻出折叠深藏的花肉,仿
佛永远没有尽头。
「别撑了……快射给师娘!」美妇娇呼媚吟,雨点般的香吻不着边际地吻着
吴征的额角和头顶,痴迷狂乱。那一双大奶即使被吴征将两颗乳尖都吸在了嘴里,
晃身时依然如浪涛般弹跳不已,可见动作之剧烈,以及这双大奶的饱满与绵软。
媚吟出口,肉棒便在花径里又跳了跳。栾采晴正窃喜间,芳心又是一提。此
刻不禁万分期待阳精喷射而出,冲击洗刷肉壁时的神魂飘散。被一往情深的男子
灌入,已经是遥远得记不清的事情,但那样销魂的感觉依然留在灵魂深处,流连
忘返。
芳心悸动提起,那震颤的感觉瞬间弥散周身。栾采晴正在巅峰口处盘旋不得
入内,这一提便似将她的身子也提了一下!幽谷里花肉剧烈地痉挛,奋力地挤压
坚硬如铁的肉棒。花心肉芽颤抖着像一朵正盛放的鲜花般舒展开,露出包藏在内
的蕊心。
龟菇立刻贪婪地钻了进去,直采蕊心。栾采晴牙关一酸,娇躯不受控制地大
颤起来。那蕊心被挺了一挺,炙了一炙,立时大大地一缩,随即瘫软得像一团烂
泥,花浆再也熬不住大泄特泄。美妇只觉脑海里炸雷般地一声巨响,巨大的快意
也像雷霆一样在娇躯里炸开。她微睁的双目一直,腰肢疯了一样狂扭,意识依然
涣散,只依从身体的渴望追寻至高的快感。
快意到了极点之时,还怎能控制着不发出声音?正迷乱间,吴征松开她的大
奶,改用双掌抚按,一口封住美妇的樱唇。栾采晴只乱糟糟地小嘴狂吸,香舌又
是猛伸,像是不钻进什么地方,不胡乱地舔舐就不能满足。美妇爆发出巨大的力
量,将吴征按在山壁上,螓首与腰肢一同左右摇移,疯狂地索取高潮时的快意…
…
花汁由大河浪涛变作潺潺溪流,力量也在一瞬间被抽空,栾采晴紧绷的娇躯
猛然一松瘫倒在吴征身上,急促的呼吸变作悠然绵长。肉棒依然嵌实了花径撑得
满满当当,余韵之美同样让人沉迷其中,不愿清醒过来。
又过了片刻,栾采晴忽然一皱眉,撑着吴征起身,疑惑道:「你……」
「怎么?」
吴征揶揄的笑容在此刻分外可恶,栾采晴咬牙强自起身,两人分开,失了肉
棒添堵,幽谷里哗啦啦洒出一大片花汁,正浇在依然冲天昂立的肉棒上。栾采晴
又羞又气,不想自己信心满满,居然失了先机,她发恨似地双手在胯下一掬,抄
起把花汁泼向吴征道:「你刻意忍着,非要来争个高下是不是?」
「没啊,差一点点,真就一点……」话音未完,花汁泼得满脸都是,吴征伸
舌舔了舔,赞道:「好香,好骚!」
「去!你……」栾采晴还不解恨,刚要再骂上几句出气,见吴征倚着山壁带
笑合眼,很快就入了定。栾采晴心中一凛,也不顾下身一片狼藉,取了根长枪,
守在洞口旁。这才放回旗袍下摆遮挡羞处,再随意挂回袖肩。衣扣已被吴征扯落,
香肩还裸了半边,拉起袖肩时还见一对大奶上布着十根指痕,峰顶更是被吸得肿
胀不已,血艳艳的色泽一时也褪不下去。
美妇此刻羞意才起!暗想两人之间的身份瓜葛,刚才什么面皮都无所谓,近
乎强要了他的不管不顾。这样的放荡形骸,其实一生至今从未有过。今夜就像着
了魔,满心都是务必将他吃了的念头。
再一想从今往后两人的身份关系比从前又有大不同。身居吴府和从前相比,
同样不会有人来欺侮自己,还会多上许许多多的乐趣,栾采晴只觉冰寒的娇躯又
热了起来,心中暗道:你当年若有半分像你的徒儿懂得变通,不去恪守陈规,我
又何至于蹉跎半生至今……
半是感怀,半是感伤,栾采晴美眸向山洞外一瞟,片刻后忍不住又落回吴征
身上。
刚刚与她结合的男子年轻而英俊,面色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时而红润,时而
苍白。但他的呼吸均匀犹如安然入睡,不为外物所影响。栾采晴忽有所感,吴征
采攫了她的阴元之后,当机立断地运功疗伤,可见待她的信任。栾采晴不由紧了
紧手中的长枪,警惕地又向洞外望去。一颗心起伏不定,若此刻敌人忽然来犯,
也只有豁出去命去守住洞口一途。
山洞里虽有新风经水源入内,阴凉舒适,栾采晴依然一身潮汗出个不停。寒
凉的娇躯,今日格外地易暖,即使媚目射着寒光牢牢盯着洞口一眨不眨,嘴角还
是带着温柔的甜笑。
烛火晃动,眼看燃去了一大半,栾采晴估摸着时辰,忽见吴征睁开眼来。
男儿朝她露齿一笑,探头向洞外看了眼道:「没有动静,你别紧张。」
「关你什么事?」栾采晴吃了一惊,运功间贸然停下对身体伤害之巨无可估
量,惶急间怒骂道:「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没事,我的内功比较特别。」吴征露出个宽慰的笑容道:「你做得已够多,
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
栾采晴还待骂两句解恨,吴征缩了缩肩又合上了眼入定,一口待发作的脾气
堵在胸腔里发泄不出来,气得满面绯红。胸肩此起彼伏地喘息了一阵,又脸露微
笑,朝吴征扁了扁嘴,虚空咬了一口。目光扫视,吴征胯下尚未垂软的肉棒映入
眼帘,想起那篇小黄文,遂自言自语地暗道:「无奈就其口,香舌舔扫忙。呸,
还没吃呢……」
山洞里只有水声潺潺与新风抚过的微响,正静候着形似独处的女子最容易胡
思乱想,栾采晴也是女子,也不例外。既然想到了他的坏东西,就不能不去想方
才激情四射的交合。
不知道吴征会怎么去想方才的事,作何评价,但一定比他跟祝雅瞳的第一回
要好!祝雅瞳那个没情趣的,一心就知道想着大事和武功,哪里懂得床笫之间的
乐趣?吴征在事前定是满心期待的,事后恐怕多有失望又不敢说出口。单论初次,
决计比不上自己!虽还没吃一吃,倒不是不肯,而是时刻紧迫,一时顾不上而已
……
思绪缓缓流淌,像山壁背后的一池温泉,正不知徐徐流向何方。也不知过了
多久,吴征蓦然睁眼长舒了口气。
「如何?」栾采晴一惊站起,虽见吴征脸上笑意,没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前,
仍心中惴惴。
「冰肌妙用无穷,伤势好了许多,剩下的静养一段时日就好。内功也恢复了
大半,应付眼下局面已经足够。」
「真……」吴征扑了上来,美妇吓了一跳,只觉额头一热,已被轻薄了一下,
耳边传来他爽朗沉厚的声音:「乖乖呆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买……搞点事情。」
栾采晴还待多问两句,臀儿又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响声清脆,吴征已风
一样地从洞口穿了出去。
「这人……毛毛躁躁……」栾采晴啐了一口,臀儿上传来麻酥酥的微辣刺痛,
足够记忆深刻又不会难受。美妇倚坐在山洞边,耳听得外面警锣刺耳地响起,忽
然乱作一团。紧接着呼喝之声,兵刃交锋之声,厉声与惨呼声不断,倒没听见吴
征的声音,只隔一会就有脚步声出现在山洞四周,吴征并未远离洞口。
听外头的动静与燕军惊惧的呼声,美妇一生之中,还是第一次在中意之人身
旁感受他的耀武扬威,从此再不必被人胁迫逼害,大有扬眉吐气之感。又感他不
远离洞口,时刻守护的体贴,更是心满意足。
吴征在洞外闹了小半时辰,璃山一带鸡飞狗跳。引出简天禄与严自珍之后,
三人交手,吴征落在下风,但简严二人也讨不着什么便宜,更不用说吴征从头到
尾都守着洞口,想抢地利也不可得。大战了一场,吴征四肢巴在山洞口撑着道:
「打累了没?打累了明日再战!」
简严二人见吴征伤势没什么大影响,内力浑厚无尽,鏖战一日到了夜间还敢
反守为攻,心知只消吴征不离洞口太远,想要对付他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二人朝
吴征拱了拱手道:「殿下请安歇。」
「好说好说。两位晚安。」
栾采晴看着他坚实的背影,像一堵守候着洞口的敦实墙面,偏偏生死大敌还
要和他说着些场面上的虚情假意。心中正暗笑,眼前却一花,娇躯又一轻,已被
吴征环着双腿抱了起来。
「你没事出去找麻烦干什么?哎?你又干什么?」栾采晴一拍吴征背脊,却
不敢大发娇嗔,她甚是不习惯被人这样抱起,蛮腰劲扭,却哪里挣脱得了铁箍般
结实的臂膀。幸好这对铁箍大小环着腰肢正合适,不会勒疼了伤处。
「别乱动!骨头不疼的么?你别动不动就发脾气行不行?要发也等你今后伤
好了再发,跳脚跳上一天也没人不允。」吴征将头埋进那对大奶里深吸了口香气,
惬意道:「我去让他们死了条心,省得半夜还要来扰人清梦。」
「人家集结了这么大一支军队,要做事还管什么半夜不半夜?怎么,你还当
自己是皇帝,不许人家敲锣打鼓?吵你睡觉你不开心啊?」
「皇帝当然不是,但是请师娘知晓,弟子自从初尝情欲之后,家中每位娘子
第一回可都是灵肉合一,畅快无比!哪有这么七上八下心不安的道理?受不过这
个气!」吴征大踏步前行,转过那面石屏,偏头从栾采晴腋下一探,才见这间石
室内有一汪清泉。泉水从地底汩汩地冒出,又从石缝中重新流回地河,循环不断。
而泉水冒出的地方一块大石凹陷,形似巨碗,大约能容下三四人,竟是个天然的
浴池。吴征啧啧赞叹大自然的神奇,又道:「吵我睡觉就罢了,毕竟我罪大恶极,
吵着师娘睡觉那可不许!」
「嘻嘻。」栾采晴双腿回环夹紧了吴征的腰杆,捧着吴征的脸颊,伸舌舔了
舔唇瓣道:「吵到师娘睡觉也不打紧,师娘不着急睡觉,着急睡你!」
吴征听得喜笑颜开,栾采晴一向心直口快,连床笫之事也是毫不避讳,他长
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更着急,这吊在半空中的味道,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着急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不洗干净,我不舒服。」
「也对,一身的臭汗,快把衣服宽了到里面泡着,师娘给你洗洗。」
「是呀,师娘就是一身的香汗,我来帮师娘把衣服宽了到里面泡着,尽一尽
孝道。」
「呸,就你多嘴。」栾采晴久居吴府,大体知道吴征在内府不分尊卑,更没
有妇道的种种规矩。但听吴征这么说还是颇有惊喜,爱侣之间的彼此相依本就是
浪漫又心甜的事情。栾采晴在皇宫里可从未见过,或是想过这样的事情。
「那就少说,多做~ 」吴征拉了个长音,嘶啦啦地将已经半损的旗袍剥去,
露出一个白羊一样的娇躯裸体。再把自家的衣物除去,抱着栾采晴腾地跳进水里。
春末夏初,即使夜间也已有些热,这池温泉的温度不低,泡在里面有些燥热。但
吴征满身大汗,一泡进去全身毛孔齐张,热水将粘汗全都冲了去,让人精神大振!
何况栾采晴就在胸前肌肤相亲,在温泉里她的肌肤更显寒凉,抱在怀里简直再合
适不过。
「师娘,你说我的武功哪个更厉害些?」吴征在入水第一时就没老实过,足
下立了个金鸡独立式,一条腿横着架起,刚好给栾采晴当作个折凳。一手在她肋
下断骨处轻轻抚摸,另一手则绕着脐眼打着圈。
「资质平平,招式也普普通通,也就是个样子货,牛皮吹破了天不怎么地啊
……」栾采晴板着脸,大喇喇地坐在吴征腿上,任由他轻抚按揉,好不舒适。勃
立的肉棒仰天翘起,正挤在自己腿上,惊人的热力仿佛比温泉还要烫人。一下一
下的胀动,分不清是水流的浮力,还是他血脉的跳动。
「那是因为我没使威力最大的一招。」
「还有什么威力最大?」
「有啊。比如降龙十八掌!」吴征绕着脐眼打圈的手顺着滑不留手的肌肤上
移,攀上了大奶道:「最厉害的一招,也是不为外人所知的一招,第十九掌,叫
做抓奶龙爪手!师娘品鉴品鉴。」
「哼嗯……」粗糙的掌心顶在乳尖上,五指陷进乳肉里大力地抓揉,时而还
抓紧了将乳肉旋转扭动。拉扯的力量刺激着每一分敏感,掌心顺势摩挲着乳尖。
栾采晴甚是受用,哼声道:「哪位前辈高人像你一样大胆好色,创出这等招式来?
……哼……倒要再见识见识。」
「不才小有天赋,这一招是自创,自创。」吴征嘿嘿笑着,两手一同加力。
豪乳传来欲裂欲爆的压迫感,敏感之处的压迫力带来的全是快感。肋下断骨
的伤痛则有一股绵泊的热气透体而入,无形又有实质地抚慰着伤处。栾采晴一时
沉醉得不可自拔,软绵绵地倚在吴征身上,任他信手施为,一张利嘴也不再时时
揶揄争辩,只以微促的鼻息回应吴征身体的快意。好生享用了一回,娇躯渐渐难
以抵受,吴征没有进一步的意思,栾采晴轻声道:「那你的一阳指呢?有没有什
么绝学还藏着掖着舍不得拿出来?」
「自是有的。」美妇就坐在盘腿上,胯间的粘腻汁液虽混入水里,一样能察
觉得清清楚楚。吴征咬着栾采晴的耳朵道:「不过我还有一门剑法师娘还没领教
过,要不要我演一路给你看看?」
「哼哼……」栾采晴梦呓般道:「什么剑法,师娘瞧瞧。」
「遵命。」吴征托起栾采晴将她扶起翻了个身俯卧,又替她将双臂交叉攀住
池边,螓首枕在臂上。池水的浮力将美妇稳稳托牢,又不会牵动肋骨伤痛,只见
她圆圆的隆臀浮了小半在水面上,像两只又白又胖刚蒸熟的馒头。
「唔?从后面来么?好好……不对不对……」栾采晴从微醺中惊醒,心下大
喜,又觉不对道:「这样怎么看?」
「不忙不忙,你受了伤,要看的非剧痛难忍。」吴征爱不释手地把玩两小瓣
浮出水面的雪臀,趁着美妇瘙痒难耐,将一双丰腴有致的美腿分了开来道:「哎,
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过都进入了人家的身体,还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子的。」
「还不知道师娘长什么样?简直大胆!……唔唔……大胆……」美妇发嗔着
斥责间,忽然娇躯剧颤,贝齿咬得丰润的唇瓣褪去了血色。娇躯所在之处,因她
的剧颤发抖溅起了水花。栾采晴仅剩一点点理智强自攀牢了池壁,以让吴征尽情
施展剑法:「好好好……你怎么还肯做这种事……别停别停……太舒服了……」
「这还不肯?简直棒极了!」吴征眼前的丛丛乌绒之内,一朵肉花绽然盛放。
丰满的唇肉原本像只荷包一样,羞答答地轻巧又紧密地收着口,经他舔舐了几下
便半开半闭,欣然迎客。玫红色的花肉透着淫靡的吸引力,看上去带着七分狐媚,
三分邪魅。美妇的花肉甚是厚实,受到刺激之后花径蠕动,肉壁便随之上下滚动,
自行翻折出一层层的肉浪来。栾采晴比先前还要敏感投入得多,只简单说了几个
字,便见她臀儿扭动,饥渴难耐简直写在了两片臀瓣上。
吴征含了口温泉水,舌尖挑开两片花瓣,就着温热伸了进去。花径里肉浪翻
腾,带着刺骨的寒意锁紧了入侵者。可花肉绵软,更是敏感,被舌尖只一挑便溃
不成军,那锁紧的动作分明是温柔的缠绵。
「呜呜呜……」栾采晴带着哭腔。这样自后而入的动作分外羞耻,又格外刺
激,她本就喜欢。少女时与奚半楼相处的月余时光里,因当时的奚半楼性格太过
刻板,仅仅偶有为之。今日午夜梦回,身后的情郎不仅用出她最喜欢的姿势,还
更是让她想象不到的放下架子,唇吻舌舔!温泉暗暗浮动,娇躯就像在云端一样
徜徉。正惬意又受用无比,只感那舌头一卷,将花肉都卷了出去,连同敏感的肉
蒂儿被同时一吸,竟被他含了进去:「你你你你……用力用力……用力吸……要
吸死人了……」
一边求饶,一边欲仙欲死吴征听得多了,大体是要吸死人了,别那么用力。
像栾采晴这样一边喊着要死了,一边还嫌力道不够的确实极少。吴征无有不从,
深深吸吮,嫩肉的绵密软滑口感绝佳,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带着冰凉的寒香,
让人爱不释口。一吸一挑之间,闷着自己的臀瓣忽然剧烈颤抖,栾采晴那张被藕
臂死死捂住的艳口里也发出连绵媚音。被挑开的花瓣一缩,旋即像绽放一样张开,
喷了一大注花汁出来。
「好香,好骚。」吴征继续温柔地吸吮舔舐,快意释放之后的温柔抚慰一样
畅美,吴征待花肉的痉挛收缩渐渐平复,才伸舌舔了舔那道深沟旁的臀肉。
「你干嘛!」栾采晴娇俏地呵斥道:「舔人家屁股干嘛!」
「这么肥这么白,舔舔怎么了?」吴征才不害怕,变本加厉地将臀肉吸进嘴
里咬了几口。
「咯咯……别咬……」栾采晴麻痒难当,躲了几下躲不开,只得紧咬牙关忍
受。那作怪的舌尖在臀儿上滑呀滑,从深沟里钻了进去。栾采晴骤然心凉:「你
你你……」心中有所期盼,但又知这事太过作践,终于没敢说出口。
臀瓣被大力地分开,露出深藏的一点圆巧小洞。微凸的洞口密布褶皱,粉嫩
的色泽倒是吴征没有想到。男子热烈的呼吸喷在上面,栾采晴敏感得臀瓣连缩,
颤声道:「你要……别傻……」
「不傻呀!这里我也要定了!」
话音刚落,粉嫩菊蕾也被他含住。比花径还要紧窄的至羞之处,舌尖刮过褶
皱的触感清晰得几乎在脑海里勾勒出来。虽不像花径让人痉挛难忍,但娇躯却像
化成了水,瘫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花径里若是至爽,后庭便是至羞,那股羞意
弥漫,美妇几乎像失去了思考之能,任由吴征舔钻。
感受到美妇从娇喘吁吁到呼吸都几乎停顿,吴征才放过了她,重新将丰满的
娇躯抱回怀里。
「跟狗似的,哪里都要舔。」栾采晴娇喘难安,心中满足得无以复加,粉拳
轻锤男儿的胸膛不依,眼珠子一转又道:「哪里都不放过是么?这么说,祝雅瞳
也着了你的道啦?」
「没有,我不强迫人。」吴征得意道:「想归想,但那是我突破十二品之时,
瞳瞳赏给我的。」
「瞳瞳?哼,这个瞳瞳架子还不小。」栾采晴撇了撇嘴。
「这么喜欢从后面来?」吴征经验丰富,哪还不知栾采晴最喜的姿势,双手
在两只大奶上饱尝艳福问道。
「从后面最舒服。你等下就这样插我,不插得本仙子满意了不许停下。要是
本仙子还没够你就射出来,哼哼!」
「还用得着等下?现在就来!」
「等下,就是等下。你给我坐好!去,那边坐好。」栾采晴指了指池壁,推
着他坐上池壁,泉水哗啦啦地身上流下,美妇也俯下身在他胯间道:「我也吃一
吃,尝尝你的味道!」
心直口快有时候真是好性格!吴征心中大赞,忙将双腿分开,毕竟胯间的肉
龙早就急不可耐地涨得发疼。
「坏东西,急什么。啊呜……」栾采晴点了点肉红发青的钝尖,张嘴便含了
进去。不仅吴征心急,她同样急得很。吞了半只入嘴,似乎那坚硬如铁,偏又带
着几分弹性的肉感美味绝佳,凤目一翻媚了吴征一眼。见他长呵了口满足的气息,
又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又让你得意!」
樱唇含吮,香舌翻卷。单以技巧而论,栾采晴的确说不上多高,甚至十分生
涩。但欢好取悦,更讲究的是心诚与甘愿,以及发自内心地喜欢对方的身体。栾
采晴像在品尝肉棒的滋味,无论舌舔还是吸吮,乃至不知足后的吞咽,每一样都
从心而发,偶尔牙尖触碰让吴征疼得抽上几口冷气,她深知这样不行,稍加熟练
之后便不再犯错。
美妇深深含入肉棒,可惜吴征本钱强悍,实在无法尽根吞入。不服气地尝试
了几番无功而返,栾采晴只得放弃,改用小手握着棒根,螓首摇移,来来回回忽
左忽右地吮吸。待他发现龟菇沟壑的敏感,香舌缠绕着龟棱片刻不肯离开。还学
着吴征此前的模样,一边香唇裹着龟菇,一边舌尖勾挑马眼。眼前吴征的肌肉频
频抽紧,美妇自知这法儿卓有成效,遂变本加厉,越发挑弄得欢。
「你的一阳指也不过如此嘛,还以为有多厉害,是不是还有什么绝招?」栾
采晴好好吃了一阵,欢欣满足,香舌不住舔着唇瓣道:「不过看在你刚才的舌剑
使得不错,师娘再让你多舒服舒服。」
「嗯?」吴征心中大奇,只道:「一阳指的隐藏绝招有很多,呃啊……」
栾采晴「鄙视」一句,香舌吐出丹唇,黏在棒底向下滑去。春丸本是男子命
门要害,栾采晴樱唇丰润,香舌软糯,含了一颗在嘴里极尽温柔。像极了幼时好
不容易才向长辈求来一根糖画,甜香不可抵挡,但又舍不得一口吃下,只拿在手
里谁也碰不得。间或才轻轻舔上一口,麦芽糖的香甜直甜入心底,越是想吃,越
舍不得吃,又偏生抵挡不了诱惑。
美妇以两颊嫩肉包裹着春丸,润口一吸一吸,一手拈着兰花指挑拨着卵囊,
吃了好一阵才力度适中地将春丸从嘴里吐拉而出。吴征舒了口长气,胯下狰狞猛
恶张牙舞爪,眼中似有火焰跳动。栾采晴娇喘连连,对视着道:「不是师娘不肯,
是忍不得了,反正夜还很长……」
丰满的娇躯重新在池壁上爬起,露出两小瓣白馒头似的臀肉。茂密的卷绒在
温泉里水草般飘荡,在一身雪光透亮的肌肤映衬下分外显眼。吴征满面涨红,已
知栾采晴话中之意,当真是满怀期待地提枪备战!
「其实也好想看一看你是怎生进来的,可惜我弯不得腰,哎……」栾采晴迷
离细语,小有遗憾之下满腔幽怨。
「等一月后伤好了,尽情看个够,想看多久都成。」
的确,不仅仅是今夜,也不仅仅是一两月或者今年,往后余生,还可以看上
无数次他是怎生把淫媚的幽谷插得花汁淋漓,媚肉瘫如泥。美妇回首妙目一弯,
风情无限地笑道:「来呀,征儿,用你的绝招来打我……」
「抓臀龙爪手!」
臀瓣被他的手指深掐入内,美肉满溢而出,胀胀地鼓在粗糙的掌心。闭得严
丝合缝的臀沟也被分开,花穴洞口激动地一张一合,向在对情郎招着手,催促他
赶紧进来。栾采晴娇喘着媚声道:「还有一阳指呢?一阳指的绝招是什么?」
「天柱云气!」
钝尖轻轻一挑,蜜肉裂出一线,温泉水从裂隙里润入,暖融融地甚是舒适,
但也不及徐徐挺进的肉棒那样热,那样舒服。栾采晴长长地吐着气,仿佛肉棒逼
入幽谷,彻底堵住了身体的一处洞眼,正推着体内的气息从樱口里排了出去。
双眸轻合,尽力放松娇躯,栾采晴徜徉云端一样享受着,只觉钝尖将蜜裂越
分越大,终于在有些裂痛之事,龟菇完全进入了小肉圈。肉圈卡着龟棱,猛地一
缩,像一张小嘴将它吃了进去。紧缩着咬合的滋味,让美妇眉开眼笑着吃吃道:
「让师娘好生满意一回,师娘也赏你。」
「师娘不是要满意好几回才能满意么?」
毫无逻辑的奇怪话,栾采晴却笑意更盛,她知道吴征有这样的能力,也的确
如此。满意一回算得什么,能连着满意好几回,谁又会在乎一回两回呢?钝尖正
向着紧合的花径钻掘挺进,说来奇怪,分明是一条紧窄的甬道,此刻却觉得肉棒
钻到哪里,才满意到哪里。尚未抵达的部分,全是空落落的难熬,比一个人什么
事都不能做着发呆还要空虚上无数倍。
幸好,钝尖的掘进虽慢却真实,可以轻易地感受它一点点地填缺,也可以期
待它终于将幽谷里都充满。栾采晴不敢过分弓腰挺臀,但她的臀儿已足够挺翘肥
美,若不是身上带伤,美妇已忍不得这样的徐图进取,早就腰肢大力迎送,将臀
儿重重撞上他结实的腹肌上去,不发出啪地一声撞肉大响决不罢休。
正满心期待,肉棒的掘进忽然一顿,又徐徐退了出去。美妇睁开媚眼,迷离
之色变作惊怒急道:「你……干什么……快点进来!不许……退出去……」
可男儿的动作哪是她娇软的身体所能抵御阻止?龟菇刨刮着花肉,将层层叠
叠隐藏的蜜肉刮出,藉着花汁的润滑,龟棱刨开紧窄的小肉圈将它分开至最大方
才停下。龟棱像有生命地律动着,心跳般一跳一跳,震颤着敏感的肉圈。裂痛之
外,又是满胀到极限的快意。美妇娇喘吁吁,呼吸大窒,幸好肉棒转而挺进,终
于让这胀裂般的憋闷一松,空虚之所又被再度充塞。
经由前一次挺进的拓荒,花径里汁水丰沛,这一次掘进不仅速度要快上些许,
顺滑的畅快感更增。栾采晴嗔怒之容再转吃吃笑意,眼珠子一转心中暗道:要是
敢再停下,我非骂他几句不可!
前回被他开垦的尽头处还留着余温,更有蚀骨铭心的滋味难以忘却。龟菇挺
进到这里并未有停下之意,又不可阻挡地挺了进去。栾采晴满意地舔了舔唇,可
肉棒居然又退了回去!美妇双目猛地圆睁,急切下哪里还记得要骂他两句,摇着
臀儿就要去追逐肉棒的退路。可臀儿被牢牢地抓住按牢,哪里动得了分毫?花径
里原本只是空虚,这一回更多了几分难耐。刚吃了一小口的美味佳肴,忽然不让
吃了,肚子里又饥肠辘辘,这叫人怎生受得了?
「不许乱动!」
吴征厉声呵斥,臀儿上还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发出脆生生的拍肉声。栾采
晴近乎抓狂,满腔怒火可又提不起半点生气。眼下的姿势本就颇见驯服,一股气
发作不出来,变作满心的委屈。美妇嘟着唇泫然欲泣,被欺负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迷离间,那肉棒猛地一窜,排山倒海一般破浪突入,结结实实地命中花心。
「啊……」高亢的尖叫,本该绷紧的娇躯化做了水,魂飞魄散一样无力。肉
棒像一座耸立的孤峰天柱,搅拌着充盈的花汁深入体内,满满当当地插了个尽根
透底。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将花汁都磨出了白浆。美妇销魂蚀骨间哼道:「你
好狠的心。」
「不狠,我待女人一向很温柔。」
「还是再狠一点……更好……」肉棒抵着花心旋了旋,又是一轮力道速度适
中的抽送,像极度刺激之后的温柔抚慰。可美妇食髓知味,满心急切地再来一回,
这样的温柔便如折磨差不多。此刻她已没了半分脾气,语声若软语哀求,楚楚可
怜。
「天柱已立,云气未起,师娘好好接招。」吴征双掌叉着美妇腴润腰肢将她
牢牢固住,一方面后入的姿势精髓便在于一个掌控之力,另一方面也是怕冲击时
的震动会触痛她的伤口。腰杆猛地一挺,瞬间填塞了半条花径便猛地一停!
「呜呜呜……」栾采晴委屈得无以复加,这种半是天堂的畅美半是地狱的折
磨叫人神魂涣散。但比起前一次的焦渴难耐,明知吴征戏弄她几下之后,还会再
来一次满贯幽谷。这么一想,心中又有几分期待。
吴征慢悠悠但深沉地浅入,肉棒像根铁杵碾磨花径,充实尚不足,力道却沉
猛。栾采晴挨了两下,回头幽怨地望着情郎。吴征的数浅一深无所定数,栾采晴
苦熬了一阵,被几次满贯弄得全身毛孔齐齐张开大口呼吸般的畅快,渐渐地被「
折磨」的难过也成了享受温柔。享受之际,也是更加期待被满贯的欢快。
可她每回被折磨时还是满目的幽怨,被重重地满贯一记才笑颜如花,更是每
一次抽送都有新鲜之感。刚挨了一记重插,栾采晴媚笑着舔了舔唇,吴征扭着腰
将肉棒抽了出去。那肉棒在花径里翻搅,退若鳗行,忽左忽右,再度卡在小肉圈
上。栾采晴畅美地娇喘一声,额角香汗淋漓,娇躯慵懒无力,索性螓首枕在藕臂
上,眼角余光瞟着吴征,似乎在说:「伺候得本仙子很是舒服,就任你乱来好了。」
频频浅入又再起始,栾采晴如泣如诉地轻叹一声。体内积聚的快感已很是强
烈,先前被深插时还偷偷地小泄了两回。花径里汁液浓稠密布,好像吴征并未发
现,她心底迫切希望来一阵狂风暴雨将她彻底淹没。可是急也没有用,腰肢被吴
征拿捏得死死的,美妇更舍不得腰肋的疼痛打消了快意,索性耐心等候。
钻探比先前更浅,只有圆润的龟菇头在小肉圈上连撑,刚入便出,刚出又入。
这圈紧窄固然敏感非常,大是受用。可这里越受用,花径深处的空虚感便越强烈。
吴征反反复复地抽送了近百回,回回都只在这里,栾采晴实在熬不住了,回头埋
怨道:「你这样……要熬死人么……」
「不忙!」吴征慢条斯理,连抽送的动作都越发慢了下来。
栾采晴是真急了,花径里像有万千蚂蚁在爬,瘙痒蚀心。冰凉的穴口与火热
的龟菇相抗衡,磨得人骨酸力麻,小腹偏又有一股火气不得宣泄!娇躯本能地起
了反应,美妇连连摇着臀儿,想把肉棒一口吞入。可惜腰肢被紧紧箍住,只凭借
女子天生的柔软将臀儿左摇右摆。可这样一来,吴征似乎很是享受肉圈的碾摇,
抽插得更慢,像在享受美妇的服侍。
「你你……快点给人家插进来……」栾采晴跳脚似地焦急,发力去推池壁,
想后退着去吞肉棒。可是吴征适时一缩,龟菇总是恰恰卡着肉圈,点滴难进。美
妇又急又怒,娇蛮脾气再忍不住发作,若不是骨伤隐隐作痛,早已跳将起来一把
将男儿推到,坐到他身上大骑特骑。
「还没到时候呢。」
「米饭都蒸熟了,还什么不是时候。」栾采晴气鼓鼓地道:「你是没本事,
还是不成了?你这样,不若干脆把棒儿拿开,换你的舌剑来又有什么区别。什么
天柱云气,胡吹大气。」
「舌头可没那么粗,那么热。」骂不顶事,激将也无效,吴征还是不慌不忙
地挑拨着肉圈。紧窄的穴口越来越有弹性,绵软的花肉也被汁水越发地润泽。花
径蠕动渐进地猛烈蠕动,一波更比一波强。
跳脚的栾采晴几乎连气儿都被折磨得没了,气息奄奄,脾气自然也消了下去。
哪里还是个傲娇的公主,分明是个娇柔不堪的弱女子。正当栾采晴委屈到了极点,
花径也憋闷到了极点时,肉棒毫无征兆地破关,长驱直入抵达深宫!花心嫩肉被
这一刺撞得骤然一缩,空虚难耐了多时的花肉一片欢腾,久旱逢甘霖一样一层层
地舒张胀开,饱滋春水,雨露含香。
重获生机的栾采晴刚满足地吸了口气,万万想不到肉棒竟然飞速在花径里大
幅度穿梭起来,回回尽根透底。方才的点滴细雨让人煎熬难熬,现下的疾风暴雨
一下子将她抛上了云端!
「咕唧,咕唧……」花汁狂泻着被肉棒刨刮而出,再重新填回塞满了幽谷。
直把花汁碾细出浆,向层淡淡的云雾包裹着天柱。栾采晴捡回了一条命之后,又
焕发勃勃生机。且花径空旷许久,此刻的快感与刺激更胜从前。每一下都让花心
泄出一股清浆,每一下都让花肉的每一分层叠被抚平,每一下都让她欲仙欲死!
「用力……就是这样……」钳着腰肢的双手终于放开,一手托着小腹,另一
手噼里啪啦爆豆子一样拍打在翘臀上,热辣辣的轻微刺痛与花径内外呼应。栾采
晴脑海里除了追寻快意,什么也顾不得了,只倾力地上下扭腰,拍得泉水翻腾,
更让肉棒刨刮穿梭之外,又添一股翻搅之力,如登仙境。美妇吚吚呜呜语不成声
:「用力插……用力打……」
扶腰的大手上移攀住了一只大奶,钢筋般的手指将充血到极点的蕊珠夹进指
缝。浑圆的蕊珠全被夹扁,微痛的电流酥麻了娇躯上半身,身后的情郎强猛如发
狂的野兽深深撞击,几欲将她的撞得散了架。
「插死你个浪妇!」
「插死我……呜呜呜……打死我……」臀肉被他胡乱的抓揉掰捏,忽然又被
一按,肉棒深入花底,以极浅地拔出,极重的力道密密频频地撞击花心嫩芽。那
龟菇像被埋在了深宫里,即使浅浅一拔,也挑拨着花心。后庭处更是一阵胀,被
他的手指又挖了进去。
一大一小两根圆棒隔着层薄薄的肌肤,前后一同抽送。美妇脑海里轰然大响,
万钧雷霆洒做一片狂雷天牢。昏沉中耳听一声闷喝,肉棒勃勃脉动着喷出热乎乎
的精浆,身后的爱郎更加狂猛,龟菇雨点般撞在花心之上。
圆润棒头的撞击,水柱强劲喷射的刺痛,栾采晴只觉一身气血凝聚于一体,
又突然涣散,便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五章眉舒目展愿许新桃
像躺着片柔软的云朵轻飘飘的,栾采晴从美梦中醒来时浑不知身在何方。侧
卧的娇躯从鼻端窜来干草的涩涩清香,美妇眯开迷离睡眼,见自己正侧躺在石床
上。洞外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渐止,虫豸们鸣叫甚欢。美妇嘴角一勾露出个惬
意的笑容,舒展手臂翻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栾采晴看不见吴征,沉睡中醒来尚有些混沌
的大脑也无暇去听闻吴征的呼吸,只像是梦呓般地自言自语。
「天亮还要好一阵,舒服就再睡会儿。」
男儿沉厚的声音果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那里正是山洞口的方向。吴征像一
尊守护神一样镇守在这里,只为护着一个人安睡。
栾采晴嘴角笑意更盛,却双目斜着一瞟,仿佛隔空给吴征送了个白眼,抢白
道:「哪舒服了?谁舒服了?我偏不睡!」她娇躯赌气般一扭,竟觉气力充盈,
连肋下断骨处都有一股暖意包融,痛感大减,精神健旺,也不知道自己沉睡之时,
吴征对她做了什么。
「呵呵。」吴征无奈一笑,这美妇人年岁已不轻,脾气还是这般娇蛮。府上
的女子大都乖巧,像她这样的便是独一份儿,相处起来大感新鲜。转念一想,栾
采晴不会不识大体,平日里拌拌嘴不是什么问题,便是长久相处下去也不会腻烦。
「听你这笑的,是开始嫌弃人家的意思是吧?」栾采晴骤然动怒,猛地一翻
身跳将起来。
「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动作轻点慢点?」吴征只觉自己的肋骨都抽痛了一
下,忙起身欲扶。
果然栾采晴娇躯一晃,却越发娇横地裸着足下地,挑衅似地踮着步在吴征身
前来来回回地踱。浴池春戏之后她便昏睡过去,吴征将她抱上石床只盖了两层丝
衣。栾采晴随手抓上一件,在身上搭着甚是凌乱。至于满身春光,更是半点都没
有遮掩之效。
一身大片的粉白若冰雪上撒了梅瓣尖端的一点嫩粉,白里透红。长发黑若渡
鸦之羽,胯间乌绒又如深渊般凝视着每一道注视的目光,几乎将目光都吸了进去。
每一条玲珑曲线一览无遗,丝衣原本轻若无物又柔若无物,但美妇的肌肤更比丝
衣光洁。若不是胸膛上的两团硕大高耸生生撑着,只需小上那么一点点,不够饱
满那么一点点,丝衣早已滑下地去。
「还知道我是你姑奶奶?」栾采晴气呼呼地行近,突地一跳。
吴征眼疾手快,急忙将她横抱着托住,叹息道:「知道啊,我怎能不知道?」
「知道你还杵着干什么?」栾采晴呵气如兰,眯着眼扁着唇,凑近了在吴征
唇前螓首一横,若有若无地一滑而过,道:「若是你的娘亲或是丈母娘在这里,
你还会只在边上等着?」
「我又不是色中饿鬼。」吴征抽了抽嘴角无奈摇头。若祝雅瞳天生优雅,陆
菲嫣媚态无端,但论及刻意卖弄风情,却全不及栾采晴的诱惑。这美妇有种刻在
骨子里的大胆,只要她喜欢,愿意的事情,便会倾尽全力地去追求,一往无前,
百无禁忌。连吴征都有些羡慕她这样的性情,敢作敢为,豪气直爽。
「我知道你不是!」栾采晴媚然一笑道:「你在人家身后的时候,绝不是色
中饿鬼,绝对是只色中饿狗!」
「哧——」吴征恶狠狠地吐口大气,这美妇不仅会刻意地搔首弄姿,还能三
言两语轻易勾起人的欲火。能在她身后重重地撞击粉白圆翘的臀儿,谁又不像只
色中饿狗?
「饿狗要发火了?」栾采晴一手勾搭着吴征的脖颈,另一手可没闲着,一根
玉指在高耸的胸脯上围画着小圈。鲜嫩若葱白的指尖画到哪里,哪里就被按下个
小小的圆弧。随着玉指的游移,质感饱满又绵软的乳肉像一片平静的清湖,正有
颗调皮的小石子在湖面上弹跳着戏耍。
「色狗扑食!」吴征一跃将栾采晴扑倒在石床上。
美妇娇躯一轻,仿佛化身一朵轻云飘落在草垫上。男儿强壮的身体在眼前就
像一大片乌云般压了下来,看似厚实沉重,实则轻若无物,半点都不引发肋骨伤
口之痛。美妇心中暖流四溢,忍不住咯咯娇笑着挪开娇躯,嘻道:「不给吃!」
吴征状似猴急,实则一点不心急,嬉闹的情调同样有趣。他翻身仰躺将栾采
晴搂在怀里,一时双目放空思绪乱飞,像在沉思。
「怎么?这会儿又来后悔?还是后怕?」
「没有,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和后怕。」吴征直勾勾望着洞顶道:「当年玦
儿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先前会怕,事情做了之后也没有后悔怕过。呵呵,木已成
舟后悔有什么用,我只想怎么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妥善。」
「你把我和冷月玦那个小丫头比?我不会自己安排?」栾采晴嗤了一声,甚
为不屑,顿了顿又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和她们也不同。」
「都是一家人了……总不能往后还和从前一般?」吴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按说从前也是血脉之亲的一家人,现下这个一家人又大不相同。
「我先问你,祝雅瞳你准备怎么安排?」栾采晴居然智珠在握的模样,不慌
不忙。
「菲菲说她来想办法,好像已经有了妥善的方法。」
「那不就成了,祝雅瞳都能解决,我自有办法,不用你管。」栾采晴点着吴
征的脸颊道:「你这人,软饭吃得还真坦荡。」
「那是,谁让府上个顶个的聪明有能耐呢,像别的大户人家一样只是养在府
上,简直暴殄天物。」吴征不以为意道:「等闯出外头的包围圈子,回了府上这
些事情就是重中之重。天下事,国事,其实在我心里没有家事重要。」
吴征说得轻松,栾采晴却深知他心中忧虑重重。在山洞里固然能保一时平安,
但这里同样是一处绝地。虽有水源,可干粮总会吃完,就算食水无忧,也不可能
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一离山洞,就将面对燕国重重围困,无穷无尽般的大军围剿,
能否安然返回江南还在两说之间。
「担心能不能回去?」栾采晴施施然挺直了腰道:「不是说好了么?你助我
杀了丘元焕,我便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呀,说要我帮忙闯出包围圈子,我不就都
听你的了?怎么?我的软饭吃着就不香,不好吃了?」
「那还用多说吗?」吴征欣然一笑,这种一条心的话听在耳里,可比昨夜美
妇的媚吟之声还要动听悦耳。
「当然要!你不说,我不干!」栾采晴面色一板,道:「别想我和你府上那
些娇娘们一样,对你百依百顺。」
「那……请栾仙子示下,该当如何脱出重围?」吴征起身盘着腿做了个长揖,
顺势在栾采晴胸脯上蹭了蹭,饱嗅馨香。
「咯咯,不说,就不说!」栾采晴娇笑带喘,鼻息沉沉道:「你先答我个事
情。」
「请问。」
「我和你家的娘子们比起来,有没有让你更快活些?」
「这个……正人君子不打诳语,并没有,难分轩轾……」
「切。」栾采晴一扁嘴,乜目不满道:「别打马虎眼,就算你都喜欢,也有
更爱些的,更不喜些的,怎么可能分不出一个上下?」
「真的没有。」吴征坐直了腰正色道:「我这一生至此,吃了不少悔之无及
的大亏,也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哪怕我当下就死了,史书上也能留下浓墨
重彩的一笔。后人读到了这些故事,大体会竖个指头赞一声这人不坏,也有些本
事。时光匆匆而过,世人多如流沙,能青史留名的能有多少?说起来我这般年纪
有了这份成就,足够羡煞世人,更足以让我自己都很得意。但是比起这些,最让
我得意的还是府上的娘子们。不说她们的善良,齐心,聪慧,光是每一回欢好,
我都是满足无比。是每一回!无论欢好多少次,永远都不会腻味。你非要分谁更
好,我是当真分不出来。」
「问你一句话,你长篇大论地自吹自擂干什么?」栾采晴又撇了撇嘴,明显
还是不甘心,眼珠子一转,双臂在胸前交错一抱柔声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本
事,那……人家这里也有好饭两碗,香得很,软得很,你怎么还不来吃?」
男子抱臂于胸,像吴征这样身躯精干强壮着颇显威风凛凛。女子极少做这样
的动作,与女性的柔美并不相搭,何况栾采晴的胸脯硕大,又哪能用双臂抱得起
来?她一双藕臂环在豪乳下侧,将奶儿托起,十根嫩指环抱豪乳外沿,像青葱迎
风般时曲时伸地舞动,不仅将两团豪乳挤得不漏半点沟壑,还搔挠着乳肤。
柔软的乳肉被挠动得一颤一荡,甜美的脂香被她双掌抚挤之下借着乳波粼粼
漾了开来。吴征隔空深深嗅了一口,软糯甜香入鼻如饮醇酒,吴征顺势向前一倒。
「嘻嘻。」栾采晴缩了缩身让吴征扑了个空,对如何拆解这招色狗扑食已颇
有心得。吴征哀嚎声中倒在床上着地一滚,耍无赖似地滚在栾采晴身边。美妇上
身一倾,双乳悬垂甩荡在男儿脸上,将不满抗议声给闷埋了下去:「是不是绝顶
的美味,一吃上就舍不得停下来?」
「嗯嗯。」温软乳肉吃在嘴里,更有峰顶一点坚硬,无论含吮舔挑滋味多变,
乐趣无穷。且被这对饱实的大奶一压,只觉甚是沉重,不由又发出个爱怜的叹息
声。
「干什么!」栾采晴脸一沉。她虽命运多舛,但最恨旁人可怜她,更何况刚
与吴征灵欲交融,正是情意绵绵之时。听吴征的叹息之声似在垂怜,当即有些发
怒道:「你叹什么气?」
「叹你可怜,叹你好辛苦……」
栾采晴愈怒,两枚乳尖却被他一同吸进嘴里又吸又舔,一阵阵的酥麻快意正
不断袭来。平日里发怒就想挥拳揍一顿发泄,当下却只鬼使神差地将奶儿压下!
不知是想将他活活闷死呢,还是要彻底堵了他的嘴,让他没法说昏话:「可怜什
么?我不可怜!」
「可怜哪……真的可怜……」像是人用膳时塞了一嘴的饭菜,分明言语不清,
可是美味佳肴吃得正爽偏要赞不绝口:「这么沉的两团大奶,成天地吊在胸前,
一定累得坏了,可怜,真可怜。」
「噗嗤。」栾采晴阴云尽散,心中大乐道:「是呀,当然辛苦,人家的肩颈
时不时就酸痛得很。人家肯定比祝雅瞳还累!」
男子的粗糙大手抚过大奶两侧攀上香肩,将美妇托起平放在自己身上,顺势
在香肩上不轻不重地揉捏。
「唔……」快感与舒适一同在身上交织,栾采晴长吟一声。胯间的潮濡又起,
可浑身懒洋洋地丁点都不想动弹。美妇心中自由明悟,情欲与生俱来,但比起肉
体追逐的快意,情感之间的温柔抚慰更加温暖人心。吴征按揉肩头的手法固然不
错,比起宫廷里的侍女还是大有不如,但又有哪一名侍女像他一样真心待自己。
美妇慵懒地道:「你说,天边的星光其烁殷殷,好像在说话一样,他们现在会怎
么说我们?」
吴征当然清楚星星为什么会一闪一闪犹如眨眼,闻言却语塞,轻柔而缓慢地
吸吮着乳珠默了片刻道:「我只知情投意合最重要,其余都要靠边。众口铄金,
成天都是污言秽语听着心里难受,若为了些事一定要承受这样的后果,那承受了
又如何?」
栾采晴嫣然一笑。若论污言秽语,吴府里没有人承受得比她更多。正如吴征
所言,每日听在耳里让心像针扎一样疼痛难受,可无奈的人世间里,这样的痛苦
比起其他的总要好得多。她一低螓首,两团在吴征脸庞上挤得四处满溢的乳肉也
近在眼前,香甜的气息散发着情与欲的味道。美妇轻声呢喃道:「都说乱世不谈
儿女情,可在我看来,其实乱世里儿女情更深。」
吴征虎躯大颤,栾采晴这一席话正中心坎。太平盛世人之向往,乱世之中朝
不保夕,可相爱的恋人之间携手共进退,安时同庆延年,危时生死与共,都是更
加刻骨铭心的经历。他挣脱两团大奶的温柔仙乡抬起头来,只见栾采晴徐徐俯首
吻过他的鼻梁,在他唇边轻声道:「患难相随,我从未想过到了这把年纪,还会
有这样的一个人来陪我……」
吴征震惊。栾采晴满面温柔,媚眼含光,优美的唇瓣凑在吴征脸颊旁道:「
我也愿像吴府内宅里的每个人一样,必要时抛弃外面的一切,即使乱世浮萍,落
难得天下无立锥之地,也相濡以沫……」
「晴儿……」情之至真,震撼人心。吴征待栾采晴与府内女子大有不同,美
妇的娇躯之美固然给了他无边的乐趣,可直至昨夜还是形势所逼,无可奈何。欢
好之际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总觉和从前的尽情尽兴有几多不同。直到听得这一席
话,吴征情意大起,这两字叫得又温柔又激动,不自禁便向她朱唇吻去。
「急什么?色狗!」栾采晴一偏螓首避开,咯咯娇笑道:「就知道吃吃吃!」
「吻你一下都叫急了么?」吴征无奈哀号一声,就算栾采晴真的动了情,骨
子里还是个娇蛮公主,休想她规规矩矩。肩头被一口银牙咬得微微刺痛,竖立的
雄根被浓浓湿润的绒毛搔缠,又别有一番滋味。幸好吴征身经百战,否则美妇这
样的挑逗煎熬足以让他发疯。「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地吻过你。」
栾采晴媚目一眯似乎想起了什么,的确只有至情至性之时,才会以一场长长
的拥吻作为开篇。此时互相品尝对方的味道,甜美可口。美妇还是果断摇了摇头
道:「一会儿,现在我有更想吃的。」
美妇顺着吴征的胸膛一路轻吻而下,顺势褪去他的裤管将肉龙抓在手中。媚
目与吴征对视,露出六分暧昧,两分玩味,两分危险的气息。吴征心头了然,更
加激动,又不甘地道:「到底是谁急呀?」
「我就这样,你要不高兴也得忍着!」栾采晴蠕挪着丰满的娇躯,从吴征大
腿外侧移向胯间道:「反正你得顺着我!」
肉龙正充血鼓胀,每一分都极为敏感。滑嫩嫩的乳肤先贴了上来,温热细滑,
更散发着似乎连肉龙都能嗅到的甜香。乳肉滑腻如丝缎,更兼这对大奶丰实,吴
征只觉乳肉滑来好像在一座肉峰上攀登,高得无穷无尽。一片滑腻之中,忽然一
颗凸点压上大腿。若说此前的乳肉滑若游鱼,这颗凸点便硬若石子,触感分明,
尤其嵌在乳肉的香软里更是明显。这样一来,犹如这颗兼具硬翘与肉感的珠子带
着乳肉滑去。
大腿外侧刚压到那颗石子,肉龙上已传来软腻的触感,栾采晴胸脯的豪阔着
实让人咋舌。吴征也随之心脏一提,栾采晴目光不离吴征脸庞早看在眼里,吃吃
笑着道:「是不是得顺着我?顺着就有好东西吃……你不是昨夜就盼着了么,师
娘待你可好了吧?」
忽然一声师娘,吴征浑身都跳了跳,那大奶顺势一滑,轻而易举地将肉龙团
在中央的缝隙里。
「呼……」吴征常被双乳侍奉,但这一回的感觉还是新鲜刺激。栾采晴的奶
儿不仅大小为府中之冠且质感软滑,更独具乳肤上的冰凉与那层薄皮之下的乳肉
透出温热。单论触感,府上诸女不弱于她,但这份奇妙的温凉则是旁人绝没有的。
被这两团大奶一裹,不仅舒适,更让吴征支起上身。原本享受女儿家独有的软腻
硕大之时,总觉徜徉云端放松无比,今日却觉紧张,好像大力抽送时的连绵快感
提早升起。
「人家是不是最大最舒服的?」栾采晴压根没放下先前的争论,非要比个高
低不可。借此良机旧事重提,大有你不说清楚,我就等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是最大的……最舒服就不知道了,我才刚闻了闻味道而已,怎能分辨得出
来。」
吴征自不会简单就上了套,栾采晴也心甘情愿地顺着他的话,一板俏脸道:
「这才叫闻闻味道?哼,给你点厉害的瞧瞧。」
美妇头略略一低,便见圆润的龟菇狰狞发着丝丝热气,从两团乳肉中破开一
柱圆洞。粗黑的肉龙在雪腻腻的妩媚乳肉间猛恶无比,触目惊心,尤其顶端的独
眼像要择人而噬的凶狠。虬龙绕柱般的青筋虽被埋在了乳肉里,血脉的跳动却和
砰砰的心跳几乎一致。热血凝聚的高温,也烫得冰凉的乳肤一块儿炽热起来。栾
采晴心惊肉跳,暗思吴征这物的确雄伟强悍,在自己的胸乳包裹之下还能露出小
半截。这么一想,心跳更是砰砰如同擂鼓,连刚朝吴征卖了个狠都全然忘却,却
鬼使神差似地张大檀口向龟菇吞去。
肉棒被乳肉团团裹住,温凉覆盖之外大奶震颤频频,与肉棒的脉动相呼应。
旋即一口香风喷在钝尖上,像卷着它进入一处温热的暖洞里。吴征沉沉呻吟一声,
美妇的技巧的确不算熟练高明,但有这样豪硕的大奶与温软嫩口,光凭着天赋就
能让吴征大为满足。且栾采晴正十分贪婪地大吮猛舔,润口吸得滋滋直响,香舌
卷得忙碌无比,显是吃得心中欢畅,爱不释口。技巧再高又怎比得真心喜欢时的
投入?
「晴儿……」吴征双目射出贪婪之意,少妇独有的柔软中带着弹性让他魂不
守舍,只见鼠蹊侧两枚鲜红圆张莓珠正翘得高高,一伸手便将它们捏在指缝揪起。
栾采晴一声带痛媚吟,吴征捏下去的力量不轻,乳珠上传来一阵满胀的刺痛。
美妇白了吴征一眼,目光中没有阻止,反有默许他更加用力些之意。
美妇乳脂绵软,莓珠在指缝间夹着微一用力便打了个旋儿,尖端的那片粉晕
就此皱起。栾采晴柳眉微蹙间,但换来的是她更加落力地吸吮与舔舐,微疼的感
觉竟更刺激她的情欲。
莓珠在指缝间来来回回地打着旋儿,乳晕上充弥起嫣红血色,栾采晴双目里
媚光四射,不仅吃得欢畅,更对乳尖上微痛的爽感大是满意,似乎这样的微微刺
痛刚刚好。美妇猛然螓首一低,俏脸朝自家大奶里埋去。
这样的贪婪与渴求,吴征也许久未曾见到。栾采晴本就不喜光说好听的话,
待亲近之人更加本性流露。欢好之际刻意取悦一番那是有的,但要她纯为了吴征
曲意逢迎,全然待自己不管不顾那是休想。当下的贪求欢愉而至妩媚放荡,自是
情动引发欲烈,半是讨好半是自己想要而为之。
「再重一点点……用力抓奶儿……」露在外头的小半根肉龙吞吃着尤显不足,
栾采晴俏脸将双乳的上半弧压扁,又多吃了一截进口,看上去像将喷香的乳肉与
肉棒一同吃进嘴里。欲焰升腾之下,乳尖上的微疼带着酥麻的刺激也觉不够……
这两句话说得急促又娇柔,听在吴征耳里半似哀求半似催迫。女子的催促有
种神奇魔力,轻易叫人言听计从,吴征手掌一滑,将莓珠从指尖的缝隙滑至指蹼,
五指一掐,便是满掌的乳肉在手。豪乳里仿佛饱蕴的汁水,粗糙的大手像要把汁
水全数挤干一松一掐地反复揉捏。栾采晴长长的梳睫一跳,鼻息大起,别在耳后
的长发再也挂不住,流云般散落而下。
「只能抓住这么多啦,实在太大了……」吴征感慨说道,心中不无遗憾自己
没有生就一双足以包揽大奶的巨掌。
「舒服吧?还不是我最好?」栾采晴深吃了一会,双手也捧上豪乳与吴征一
同挤压揉捏。红润的香舌长吐出口,绕着龟菇大大地转着圈。粗黑的棒身,暗褐
的龟菇,鲜红的唇舌,银亮的白牙,色泽交相一处,而长吐香舌绕圈的动作更显
淫靡。栾采晴还檀口微张,唇瓣自然而然地舒展,丰满鲜亮,丽色无端。
点漆般的眼珠忽闪着明媚春光,挤紧的豪乳向肉龙送去更强的压迫力,吴征
呼呼喝喝,忍不住将肉棒小幅抽送道:「舒服是舒服,最好就不见得……」
「我就看你嘴硬到几时!」栾采晴恨得牙痒痒,香唇却是配合着大张,迎纳
吴征抽送时挺来的肉棒。她香舌始终吐着,肉棒挺时舌尖刮过马眼,又准确地在
沟壑处一挑。肉棒抽时香舌又卷着棒身,像被一只小吸盘吸住黏黏腻腻,直吸得
肉棒抽出时叽啾直响。
「再忍十二个时辰也不是问题!」吴征起身膝跪,肉棒不仅恰巧竖于豪乳之
间,也更能发力挺耸,道:「但我不想忍了……」
「你就这么不客气的呀……」栾采晴吃吃笑着,也略略直起上身道:「就想
射到师娘嘴里来?好大胆子!」
「不是不是……我这是一番相濡以沫的孝心,师娘应该渴了……」
「呸!我还饿了呢……咯咯……饿了也能管管,看在昨夜你甚有孝心,就赏
你一回。」栾采晴笑颜如花,媚目一眯,又露出乞怜之色道:「师娘还从没这样
过,你可要温柔些……」
女子在这种时候乞怜,未必是真心乞怜,但起的效果历来都是相反。栾采晴
更是一名妩媚娇艳的美妇人,除了逼出男子心中兽欲更有何用?吴征闷喝一声,
腰杆一挺,肉龙穿过丝滑的乳肤,将美妇一张伶牙俐口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栾采晴话音刚半,后半截话被堵了回去,不由恶狠狠地瞪了吴征一眼,唇瓣
一撇,露着两排银牙作势欲咬。可龟菇雄烈的滋味一同冲入润口,情欲涌动之下
嗅着甚是醉人。且龟菇看似坚硬如铁,却又有弹牙肉感,吃在嘴里竟似美味一样
叫人爱不释口。美妇银牙咬下,终究是舍不得,收了力道只轻轻摩挲似地在龟菇
上蹭了又蹭。她胸腔里砰砰直跳,强忍着大肆吮吸的悸动,只若有若无地以香舌
舔着龟菇道:「着急呀?莫急呀……慢慢来……多享受一会儿不好么?」
「呃……你……」吴征气息一窒,面色涨红,果然急得七窍生烟。正是紧张
的当口,栾采晴还在慢条斯理,这可怎生得了。
「这里特别敏感,特别想要是不?」舌尖刮过马眼,吴征便抖上三抖,栾采
晴拿住了要处,遂乐此不疲地轻轻搔刮,既吊着吴征的胃口,又让他欲火难泄,
焦灼得越烧越旺。
「是……」
栾采晴大是得意道:「那……」猛觉双乳被一股大力推起,男儿的胯骨一顶,
肉棒冲开舌尖,将整颗龟菇与小半截棒身一同塞入嫩嘴里。美妇吃了一惊,嫩嘴
不自觉地缩起两颊裹紧,吚吚呜呜,幽怨难诉。
软香豪乳与嫩润的小嘴,肉棒终于被结结实实地裹满,吴征满足地长出一口
气,咧嘴一笑道:「师娘还请稍歇,弟子自己来就好。」
「唔唔唔……」被堵住了嘴,香舌也被肉棒压实了厮磨,栾采晴发不出声,
乳尖还被适时地重重揪了下,刺麻酥身。润口里肉龙小幅度地穿梭进出,热得连
一口香津都在发烫,更不说香软的舌儿与两颊的嫩肉。栾采晴爱不释口,配合着
肉龙的进出,进时吸,出时松,大得其趣。
美妇的包裹感极强——无论是哪!小嘴里吸得紧紧的,双乳上丰盈的乳肉更
具压迫力,就连抵着美乳的胯骨都传来脂滑肉嫩的快感,胯骨一推一推地尽享个
中香艳。吴征将大奶小嘴当做幽谷般抽送,两手拈着乳尖一提,大奶像两只薄皮
水袋般被提了起来,双乳下沿甸甸地压落两个形状绝佳的弯弧。感受着手中的饱
沉,吴征一边掐揉乳肉,一边加力加速地小幅抽送。
吴征当然也想深入他的香口。但看栾采晴的样子,口舌侍奉技巧生疏,全凭
天赋的妙体与本能吸吮,大体受不得深入。又得她双乳丰满硕大,柔软若云,一
样是极致的享受。吴征两处皆爱,快感也毫不逊于陆菲嫣,冷月玦,玉茏烟等舔
吮高手倾力侍奉之时。
「吚吚吚……呜呜呜……」栾采晴幽怨之声又似媚吟,脸颊一缩一缩,配合
得越发纯熟。梳睫时不时一翻上翘,朝吴征投去嗔怪又暧昧的目光。那肉龙在小
嘴里一跳一跳地越发炽热,过得一会便又涨大一小圈。美妇白若冰雪的肌肤布上
一层嫣粉红潮,额上汗珠如豆,鼻尖喷出的气息更是娇软无比。以口奉纳倒不是
没有过,但要让人射在嘴里的的确确还是第一回。一想白浊的阳精从钝尖里喷吐
而出,将红嫩的香舌润口都涂上一层白浆……栾采晴已不是少艾的年岁,仍然觉
得耳热心跳,羞不可抑,可心中有一丝丝奇妙的期待。
「晴儿……」
美妇眉梢一挑,见吴征的声音沉闷得像被一块大石堵在胸口,连双目都已赤
红。知道男儿已到了紧要之时,自己的娇躯让他难以自持,栾采晴不由心中一阵
欢喜,香舌吐口而出舔着棒身,含混道:「叫师娘……来呀……射在师娘嘴里…
…叫师娘尝尝味道……」
「呃啊……」吴征再不能等候,龟菇虽没了舔舐感,却被她两颊嫩肉一捉,
香舌长吐之后舌面又自然而然地卷了个弯弧,恰严丝合缝地将肉棒托卷。诸般快
感一同袭来,吴征猛烈挺耸腰杆摩擦美妇口乳嫩滑,挺进之下,连两颗春丸都挤
入大奶被一同包裹。他双掌一合,将大奶挤得似两张奶饼!剧烈的刺激让快意再
不可持,阳精一贯而出!
「唔唔……咳咳……唔……」腥浓带热的液体涌口而入,栾采晴像被堵住了
咽喉般妙目猛张,舌尖却又贪婪地挑过棒底缩回口中,迫不及待地卷向龟菇。阳
精一汩,又一汩地冲刷在香舌上,再呛进咽喉。强猛的喷射让美妇呛咽难当,但
奇妙的是,这喷灌之感竟然引人沉迷其间,好像让心仪的男子如此尽兴就如自己
也快活到了极点一样。
这一射纵情恣意,栾采晴喉间连连起伏,竟是颇具天赋地将阳精一股脑儿地
咽了下去,点滴不漏。吴征寒噤般大颤了几颤,赫赫呼声方才渐止为悠长大口地
喘息。
美妇又吸了几吸,喉间咕嘟声连响,将阳精全都吃下,这才黏黏腻腻,百般
不舍地含着肉棒依依抽出。看吴征一脸满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赔笑,哼
了声道:「这般大胆,要是照我从前的脾气,非含在嘴里喂给你吞下去不可!」
「嘿嘿,嘿嘿……」
「看在你那几声晴儿叫得动人,饶了你这一回。」栾采晴抹去额头的汗珠,
起身一旋,颤巍巍的大奶隆臀甩了道目眩的弧线,自顾自地向石壁后的温泉走去。
美人沐浴时擦洗娇躯的水声响起,旖旎万分,吴征强忍一睹为快的冲动,大
眼圆睁牢牢盯着石壁,耐心等候美人出浴的媚态。不一时,栾采晴清洁干净,扭
着胯儿聘聘婷婷地从石壁后转出身来。温泉水滑洗凝脂,沐浴后的肌肤分外光洁,
美妇袅袅娜娜,隆臀一摇一摆地挨在情郎身边躺下,吴征顺势张臂一搂,将她拥
在怀里。
「怎么样?这一回可是销魂蚀骨?」
「简直魂飞天外。」吴征大为赞许。
「比府上的娘子们如何?」
「唉,你就算问上一百回,我还是答难分高下。」吴征头疼不已,但要他非
要比个谁好谁差,往后的后宅非乱了套不可。
「哼!好吧,那我不问了这个,我问你一个事情,你老实回答我。」
「晴儿请说。」看栾采晴郑重其事,吴征头皮发麻,忙声情并茂地讨好问道。
「你更喜欢祝雅瞳的奶儿呢?还是我的?我一定比她的还要大些!」栾采晴
气势汹汹,不依不饶,瞪着吴征不放。
「这……」吴征额头见汗,简直比在夷丘单对丘元焕还要紧张,忽然灵机一
动道:「不知道,这样怎能比的出?和你在一起时当然喜欢你的,和瞳瞳在一起
时就更喜欢她的。要不,下回你们一道,我才好分辨明白……」
「呸,美得你!」栾采晴用劲在吴征腰际掐了一把恨声道:「现在就来做你
的美梦!」
「嘿嘿,嘿嘿,美梦是美梦,实情也是实情,自家人不打诳语。」吴征揉着
被掐红的痛处龇牙咧嘴道,却没见栾采晴媚目低垂,嘴角微弯,颇见狡黠之色。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总是贪得无厌,哼!」栾采晴调整神色,气呼呼
道:「瞳瞳,叫得还真亲热。还有什么?玦儿?菲菲?盼儿?雁儿?玉茏烟你怎
生唤她的?倪妙筠呢?瞿羽湘呢?不然都叫来一同比一比?」
「不敢不敢,呵呵。」吴征轻抚美妇背脊,只觉骨肉匀称,细滑无比,轻轻
一拂便从肩直落丰臀,忍不住伸指头在高翘的臀儿上画着圈道:「你不是说了么,
今日之事都是我娘的意思,她一定已知晓,那悄悄摸摸地偷来一回不打紧。旁人
还不知,忽然看见了可得惊掉下巴。再说了,你们从前有些龃龉,联袂同床也好
化解旧怨,岂不是美事一桩?」
「那是你的美事!」栾采晴拱了拱腰,把臀儿翘得更高,那指尖若有若无地
碰触引来的麻痒似是让她大为受用。正芳心可可间,又惊觉吴征反反复复在臀儿
上写的都是一个「等」字。正是两人亡命奔至崖上山穷水尽,又面临一线生机时,
吴征顾不得忌讳在她臀儿上以字传意。栾采晴心中柔情更起,将大奶在吴征肋骨
上紧了紧,柔声道:「写那么多字,不腻烦么?」
「不腻,不一样!」吴征感慨道:「第一回写的时候,还隔着衣衫。当时就
觉得弹性惊人,触手如酥。现在再写,才知道当时算的什么?衣衫的料子再好,
又怎比得你的肌肤?」
「嘻嘻,嘴儿真是甜,女孩儿家可就轻易被你骗了去。」栾采晴听得咯咯娇
笑,心花怒放,相处之下情意更深。若说从前还是感激更多,几番欢好之后,一
片芳心越沉越深,说什么也收不回来。她笑了片刻,抿了抿唇幽幽道:「你这样
说,我开心得很。刚开始,我很怕你看我年老,嫌弃我……」
「年老?嗨,你们不嫌我都是老天开眼,你不觉得有时候我像个五十来岁的
老头?」
「嘿,还真是,时不时地老气横秋。不过嘛……在床上可就龙精虎猛,像个
雏儿一样贪心。嘻嘻……」
「不然怎有吴府现在的气象?房事若谐,平日有什么小矛盾都易化解,吴府
也才能这样同心一体。」
「这是当然……对了。」栾采晴指着肋骨的伤处道:「你使了什么法子?这
里的疼痛轻了许多。」
吴征难以和她解释神经的原委,只道:「我的功法有镇痛之能,但是只能镇
痛,伤势还得徐徐恢复,你还得小心些,别让断骨又错了位。」
「我晓得。」天南海北般地闲扯,栾采晴已不知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说过那么
多话,不禁将俏脸在吴征臂弯摩挲,默了片刻问道:「这次回了紫陵城,你是不
是又要自污了?开了个青楼这种事,可盖不得你斩杀丘元焕的功劳声势。」
「无奈呀,我还在头疼要做什么好……」吴征顿时愁眉苦脸道:「陛下深知
我心,也必然会强力弹压,但是这种事情靠圣旨都没用,盛国的臣下一定担心我
借着这些声势生了反意。不做点什么事情自污名声让市井嘲笑,盛国不能君臣同
心,可就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局面。」
「嗯。」
见栾采晴的心绪忽然有些低落,吴征不明所以,却忽然想起件事来,扯开话
题道:「对了,当日我们攻打长阳囤的时候,那个守将魏年杰对吧?你怎么敢断
定他不会朝你放箭?」
两军对圆,别说一个公主,就是皇子也杀了,生死存亡的决胜时刻乱军之中
谁还顾得了?能止干戈的,普天之下也就皇帝与太子二人而已。
「噗嗤。还用说么?魏年杰的本事你也见了,为什么被赶到长阳囤当一个小
小的守将?他呀,当年恨不得把我吃进嘴里吞了。」栾采晴咯咯娇笑道:「数次
冒犯了我,就被贬去长阳囤。你知道的,我可是为某些人备下的,除了他们旁人
可不许动歪脑筋。也亏得魏年杰有几分本事,否则当年就被枭了首。你们男人嘛,
没得到的总是念念不忘,我突然现身,还是身陷囹吾,他自然以为有个千载难逢
的可趁之机,说不定我就以身相许,所以我断定他不会放箭。」
「那完了,魏年杰只是冒犯了你就被贬,按我做的这些事,岂不是要被燕国
皇帝陛下千刀万剐?」吴征对她的才智向来是佩服的,当时险过剃头,没有栾采
晴主动相助,长阳囤一役的损失不敢想象。
「你怕呀?来得及么?」
「怕,来不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多来个十七八回的,赚够了本钱也就算
了……」
「去去去……走开。」栾采晴两拳捶在胸口,又一偏头避开吴征的吻,吃吃
笑道:「偏不给,给的多了你赚回了本钱岂不是破罐子破摔?不给!就让你赚不
回来,让你舍不得算了,也就不会一了百了。」
「有点道理。十七八回算什么?对吧。」
「嘻嘻。这话我爱听,十七八回的算得什么。」栾采晴先是妩媚一笑,又狡
黠道:「今后我天天和你的娘子们抢,看看十七八回算不算得什么。」
「额……」
吴征语塞,栾采晴道:「你怕你家的大夫人生气是不是?我猜你们府上一定
有什么规矩,不然就一个老爷,你争我抢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是呀。规矩便是规矩,说好了大家遵从就是,雁儿嘛……严是严格了些,
但也不是不讲道理。」
「韩丫头可厉害,要对付的办法也多得是。呵呵,只消是为你好,韩丫头保
管乐意,对不对?」
「晴儿聪慧。」
「所以呢,我的事要解决也简单得很,只消韩丫头能满意,你府上就算有什
么反对之声也自然平息。」栾采晴笑眯眯道:「就像柔惜雪那个尼子,我看韩丫
头从前待她可没几分好脸色,看着祝雅瞳和倪妙筠的面子罢了。但是柔尼子豁出
命去帮你挡刀,韩丫头从此待她就好得不得了。」
「你想说什么?」吴征听她分析得透彻有条,栾采晴越说目光越是温柔,又
透出几分下定决心的坚毅,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没什么,我说过自己想办法不消你来操心。」栾采晴翻压上吴征的胸膛,
柔声道:「想入你的府邸,就得先过韩丫头那一关,想过他那一关,没有抛弃所
有诚心待你是不成的。我……已经准备好把一切都抛下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吴征心头大震,一下子就明白栾采晴话中含义。前前后后说了那么多,栾采
晴早已等在了这里!
「你……大可不必!」栾采晴污名满世间,但这一切都是她伪装的外衣,这
样骄傲的高贵女子,又怎会对名声毫不在意?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在吴府宁静
的数年时光里,栾采晴或许已习惯清清淡淡,远离外界纷扰,再没有人指着鼻子
骂她放荡无形不要脸。这些好不容易换来的宁静,她格外珍惜,也是她呆在吴府
舍不得离开的重要缘由之一。但听她话中之意,似是又做好了准备,变成从前那
个被世人唾弃咒骂讥讽的福慧公主……
「有必要的。只要你愿意,你不怕,这么做待你我都最好。」栾采晴啃吻着
吴征的胸膛呢喃道:「自污这种事情,自己去说,不如让世人去说。至于我嘛,
早就污名满身洗也洗不干净,还怕什么?嘻嘻,顺道还能让你的宝贝雁儿看到我
一片真心。岂不是一举多得?」
「我不想牵连你……」
「什么?」栾采晴正吻着吴征胸口凸点,那颗敏感的小点正在她灵巧的舌尖
舔舐下站起,闻言怒而起身,锐声道:「牵连?从你接纳我住在吴府开始,还有
什么事情不牵连?府上哪个女子你不牵连?独独不想牵连我是什么意思?」
「我是疼惜你,好端端地发脾气可就没意思了。」
「这叫好端端的?呵呵,这种好端端,你留给外人去看吧!」
「呼……」吴征默然片刻,道:「我懂你的心意,就是……就是……要自污
我有的是办法,不必让你平白无故地一同搭进来。」
「好啊,那你用别的办法去吧,这事我不管了,回头你再自己去跟你的雁儿
说个明白。别来指望我,我就这性子,一次性把几件事一同办了,你不允,也成,
你自己想招去。」
「好,我自对雁儿去说。」
栾采晴媚目一眯,又透出柔情来,吴征的真情实意她感同身受,怎能不敢动?
她重又俯身趴在吴征身上道:「这种事情,大户人家里也不罕见,没人宣之于众
而已。你担心牵连我,我很欢喜,可我还怕这点事情不够你自污的呢。乖,好好
听师娘的话,咱们就这么办,一点名声而已,师娘早就没了,何必纠结这点细枝
末节……」
「是呀,细枝末节,不必多花心思,我用我自己的办法就好。」
「好呀,那你用你自己的办法去。可是,师娘又想要了呀。你看看,是不是
很湿?里面空虚得难熬,想要大棒儿来填满……」栾采晴分开双腿跨在吴征腰际
两侧向下一滑,大张的胯间轻抵在昂扬的棒头上。
卷绒蘸着露珠,微分的花唇柔腻软滑,竟是湿得一片泥泞。钝尖刚一碰触,
花唇便轻易被挑开一线蜜裂,将钝尖吸了进去。异物入体的刺激,又让两片嫩脂
大受刺激地一缩,缠夹着一点钝尖,像微张小嘴一样反复吸吮。
「晴儿……」
「哎呀,再这样下去可就回不了头咯,可是师娘忍不住,就是想要征儿的大
棒填进去。」栾采晴伏在吴征身上,媚目迷离,娇喘奄奄,一口又一口的香风不
停地喷吐。两片好看的鼻翼翕翕合合,香唇微张,正万般期待肉棒破体而入,填
塞充满的一刻。
胯下春穴,润若牡丹,饱滋春水,芬若花露。美人动情的迷离之语,轻易便
让吴征的情欲攀向高点,他双掌抓着美妇隆臀大力揉捏,口中含糊地呼呼喝喝,
胀得发疼的肉龙直让口干舌燥,急需春露浇灌。他牙关咯咯作响道:「不回头了,
师娘可会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没有早点尝尝你的大棒儿?」栾采晴被抓着臀儿,一点钝
尖嵌在洞口熏蒸得幽谷里花肉连连蠕动,却不得寸进,只得左右摇摆着隆臀,让
钝尖在洞口旋磨翻搅,稍解饥渴,可花径深处却更加难熬:「快来呀……师娘就
喜欢你的大棒儿……从下面深深顶上来……顶得师娘飞到天上去……想要……想
泄出来……」
大力揉捏已不能满足,吴征听得心中一悸,十指深陷臀肉,将双腿支起分开
支起,摆好了最能发力耸顶的姿势道:「弟子这就来孝敬师娘!」
「来呀……快一点……不要抓屁股,抓奶儿……师娘要泄一回,就换个姿势,
一直泄到晕过去才好……」
「抓着奶儿,师娘自己套进去?」吴征一松手,隆臀刚落下半分便又被他及
时抓住,只让龟菇被花唇口吞进一半。
「好呀,师娘再好生骑你一回……唔……这个角度好像正正好……保证一下
子就坐到最里面去……」栾采晴娇喘连连,不住抿着唇瓣仿佛焦渴难耐,就是几
番沉腰摆臀都被吴征死死抓住,不得寸进,徒劳无功。
美妇娇躯摇曳,她倾斜着上半身,臀儿虽被攀实了难以动弹,大奶却随着上
身甩荡出惊涛乳波。垂落荡漾的大奶一下下甩在吴征脸上,发出轻声的啪啪脆响。
她难耐间只觉吴征张嘴一咬,牙齿准确地钳住甩至他嘴边的乳尖大力一吸。栾采
晴畅吟一声,又觉臀儿虽被按实了,发力扭动下龟菇还是卡着小肉圈略略进出。
快感固然不得满足,但也能稍解饥渴。于是美妇银牙一咬唇瓣,越发出力地摇着
臀儿,龟菇搅拌着丰沛的花汁,在洞口处腻滑无比,转动起来顺畅又刺激。
「好!」吴征咬着一嘴的乳肉,借着栾采晴摆臀向下时猛然一松手!
「啪!」美妇摆动的腰臀仅是极小的幅度,与其说她在套弄,不如说卡着半
颗龟菇在画着小圈。可吴征一松手,龟菇挤开肉圈,满足的充塞感与剧烈的快意
袭来,栾采晴娇躯一轻,气力无影无踪失重般落下。肉棒如岸边的石柱巍然昂扬,
劈波斩浪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翻开重重褶皱直透花底!
「咿呀……」美妇被塞得满满当当,充实欲裂,层层叠叠的嫩肉全被抚平,
每一分敏感都被摩擦而过。凤宫花心又吃了重重一撞,酸麻难当得几乎跳将起来。
可此时浑身酥软无力,又哪里躲得开龟菇的侵犯?栾采晴颤声连呼,竟是立时小
泄了一注。女子泄身时娇躯花枝乱颤,把个丰臀连连战栗,恰好又让龟菇抵着花
心来回碾磨,臀浪翻滚之下,又是泄了一注。
吴征细品花心之柔嫩,那片软肉瘫作一潭泥似地包裹吸吮着小半颗龟菇,马
眼处也是酸胀无比。翻折的嫩肉一缩一缩,像一排排的小肉梳刷洗着棒身,一时
胸臆大畅。待美妇略微平静,便扳着她的肥臀上上下下,让肥臀自行起起落落,
套弄着肉棒。
「师娘不是要骑我么?」
「没力了……帮师娘一把……」
「这样可好?」
「刚刚好……又顶到了……」美妇娇呼连连,一想自家的臀儿被人把在手里
正一拱一拱地套弄肉棒,模样淫靡万分。更不用说花穴被以极快的频率来回蹂躏,
片刻间就酥软得媚态万端,正张开了露出内里蜜肉,迎合肉龙的侵犯。
「是么?」不多时美妇气力复生,吴征便不再帮她起落,双手改为抓着两只
大奶往嘴里送。这边吃一会儿,那边舔上几下,大逞口欲之欢。
美妇腴腰连震,拼力地套弄,不过二三十回便觉娇躯乏力。肉棒虽每回都能
插至最深,总觉力道稍有不足,要让她再加把劲却是难能,但若就此停下歇一歇
可比死了都难受。栾采晴语不成调,想恳求脑子里又是一团乱麻,只哼哼唧唧,
改用更为省力的方式,将肉棒吃在花心,腰肢倾力扭起揉着花心。那圆隆的臀儿
像只白玉磨盘,在吴征胯间画着圆。
快慰无比,稍显不足,栾采晴歇了片刻神智渐复,刚要出声求饶,忽觉胯下
传来一阵强猛的撞击之力。
「啊啊啊啊……」吴征发力耸挺,栾采晴刚凝聚起的气力一下子被抽干。幽
谷被密密频频地撞击,每一下都似一柄重锤,直把她撞得像飞在云端,刚刚落下,
又是一击将她撞了起来。美妇媚目猛睁瘫在吴征身上,瑶鼻吟出一长串的哼哼声,
转瞬间就被胯下密如暴雨般的撞击声盖了过去。只剩下媚吟之声越加急促尖细,
越加声嘶力竭。
连被蹂躏了数百抽,狂风暴雨般的侵犯才缓和下来。其间栾采晴早大泄了一
回,可吴征不放过她似地连连挺耸,花肉痴缠不停,情欲早被再度唤起。细雨和
风,栾采晴便难耐地鼓起余力,丰臀摇起浪涛,以套弄迎合着抽送。
「泄了好多……」
「哼哼……女人家反正插不坏,到最后不行的都是你们男人。你有本事就让
人背过气去,不然……师娘不把你吸干不罢休!」栾采晴赌气又爽快,不仅幽谷
里胀满酥麻,双乳也被一刻不停地吃着。两人配合无间,隆臀落下时肉棒便向花
心送来,一撞之下娇躯连颤,叫人难以自拔,就连大奶被衔着而前前后后地拉扯,
都生出刺激的快意来。
「光对付师娘一个人还是够的。」
吴征刚松开乳尖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被闷坏了一样,栾采晴便送上朱唇,香
舌暗渡,痴缠着含混道:「你怎生这般厉害的……从没想过还能舒服成这样……」
「不算什么,师娘不是说泄一回就要换个姿势么?我敢保证,每一样姿势都
有不同的味道。」
「别别别……这样还没爽够……再来……呜呜呜呜……」栾采晴贪恋间,胯
下又是一轮大力密集的抽送开始。美妇真觉得自己就像浪涛中的小船般飘摇,尤
其是隆臀甩得像要飞了似地,真不知眼下的臀浪涛涛又是何等淫靡的模样。
冰凉的幽谷洞口,温热的花心深宫,翻开又皱起的蜜肉,即使拼力抽送一同
触感分明,绝不会少尝了她半点娇躯之美。栾采晴在身上全然不知所为,只本能
地四肢痴缠,腴腰弓起。这一弓更让肉棒直挺挺地命中花心,美妇被探采得一下
弹了起来,随即娇躯僵直了一样绷紧几乎不动!
她抽得这般紧绷,连花肉都缩到了极致,像只肉钳一样夹着肉棒。可吴征的
力道又是弹性绝佳的花肉所能遏制?肉棒飞快地在花径里进出,美妇连胸口都被
彻底堵上,几乎发不出一丝声息,只等待潮汐来临,兜头浇脑地泼下时才能将积
蓄的快意一泄而尽。
可吴征并没让她僵直下去,双手寻着她两片臀瓣侧面的一处方位,拇指一同
按下。这地方可是人体上的奇妙之处,指头重压时酸麻难当,栾采晴正是浑身快
意如潮之时,这两点吃这一按,酸麻大起,简直火上加油,憋闷许久的快意顷刻
间一泄而出!
娇躯筛糠般地大颤,连媚吟之声也颤得语不成声。美妇的柔荑揪得石床上的
软草沙沙直响!吴征死死按着臀侧的两个妙处,肉棒更是毫不怜惜地征伐着花肉,
一点都不管她的呻吟是妩媚快活,还是哀唤讨饶。直到栾采晴长长吭出一口气,
僵直的娇躯再度一瘫软倒,这才停下对花肉的蹂躏。
「真像死过去了一样……」娇躯一侧,翻了个面倒在床上,肉棒从软烂到极
点的幽谷里抽出时噗地一声闷响,大滩大滩的淫汁倾倒而出,美妇丰腴的美腿上
闪着大片的亮光。歇了好一会,栾采晴睁开媚眼嗔道:「干么不说话?」
「想你睡一会儿,歇一歇。」
「干嘛?我有那么没用?」玉腿一摆,果然触中还挺立的肉棒,栾采晴心中
柔情似涟漪阵阵,道:「你干么不让我死在你下面?」
「还没够……想换个姿势而已。」吴征顿了顿道:「师娘太久没有欢好,自
然会分外敏感些,太过了不好。」
「唉……你这样会疼人,可叫人心甘情愿为你去死。」
「那就不必了。还不如把穴儿打开,让我再享受一回。」
栾采晴刚想啐上一口,就觉娇躯被吴征侧过躺着,一条玉腿被抬了起来。刚
才出了一大身香汗,娇躯更凉,吴征也侧身用温暖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冰凉的背脊,
暖意融融。这姿势美妇还是第一回尝试,先不说欢好时是否快活,当下的温存之
意就让她险些被融化。吴征的臂膀从腹侧穿过回环抱捧着大奶,栾采晴也伸手从
胯下一探捉住肉龙引至幽谷,这才松开了肉龙,又自行分开两片嫩脂道:「打开
咯,马上进来……再折磨师娘呀……」
「这就不会有一点点折磨了……」
钝尖挑开花瓣,缓缓插入花径,充塞之感让花肉一分一寸巨细靡遗地品尝。
栾采晴螓首微扬,媚目合拢,嘴角自然而然露出满足的甜笑。第一次尝试的姿势
诱人已极,和先前全然落于人手般的失控不同,这样的侧入滋味甘美旖旎。不仅
是幽谷被他轻抽缓送,抬起的那条玉腿也架在他打开的腿上,不需使半分气力。
双乳下沿被粗糙的大手拿在掌心或轻或重地揉捏,胸背胶贴,耳闻鼻息,竟是温
馨浪漫。
美妇挺了挺臀——臀肉过于丰盈,抵在吴征胯下不免让肉棒差了点点不能抵
达深宫。一挺臀之后,臀肉夹在他小腹间,男儿腰杆一松,龟菇便能一下下地轻
啃花心。
洞外虫豸鸣叫之声渐隐,偶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唱起林歌,原本仅有烛火光亮
的山洞里,也依稀映入些蒙蒙天光。
酣畅淋漓之后厮磨缠绵,虽缺了那分狂潮般的放浪,却每一刻都甜美无比。
栾采晴香唇裂开一线,细细的轻喘呻吟连连,光洁的背脊在男儿胸膛前磨蹭,连
着臀儿也磨在他小腹上,娇媚无比。吴征抽送了一阵,栾采晴更品出个中滋味,
玉胯轻摇,寻着不同的角度让肉龙翻搅花肉的敏感之所。两人磨合了这一会,棱
角尽去,美妇若想被探得深,便自行抬臀迎纳。偶有几次吃到了好味道,吴征也
会狂猛抽插个十余回,胯骨撞击在臀儿上啪啪作响,力道丝毫不逊方才的女上男
下。栾采晴芳心似小鹿乱撞,甜蜜了许久,又在期盼一会儿情兴皆起时的癫狂。
「傻愣愣的一直看……嗯……干什么……」
「觉得你现下这样,好美……」吴征自认识栾采晴,早年是针锋相对,互为
敌手,进了吴府后她也是独居偏院,偶有见面要么尖酸刻薄,要么互不搭腔。虽
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妇人,终究还是敬而远之。可这样的美妇人一旦陷于甜蜜之中,
整个人焕发的神采都大不相同,光可鉴人。看她嘴角微弯,鼻息嘤嘤,眉目舒展,
而不是从前时不时露着个鄙薄的冷脸,着实如画中酒醉微醺般的仙女一样艳光四
射。
「嗯嗯……一定比从前的日子要美上许多……唔唔……」栾采晴自家也心有
所感,这般甜笑还要追溯到少女时不经世事才有过了。美妇吃吃笑道:「你这话
说的,是不是笑话人家……咿……老树生新桃?」
「你这话才是说的……哪有这般鲜嫩的老树?瞧瞧这汁水!」吴征发力挺耸
了几下,幽谷里咕唧连声,还真像桃汁一样甜美中带着粘腻。
「哎哎……」栾采晴一阵体酥骨麻,向吴征怀里偎依得更紧了些,呻吟道:
「这姿势真的不错……好享受……就是差了些爽利……」
「你的臀儿太翘啦……要不是我,这姿势连穴儿都探不到!」
「就会自吹自擂……哼哼……是不是每回把府上的娘子们弄爽快了,就这样
安慰她们?」
「不常有。其实,这姿势探穴儿确实少了点爽快,通常嘛,呵呵……是后庭
交欢时才用……」
「呼呼……这样的么?那你进后庭来试试……轻着些,我那里还没试过……
有些害怕。」
「呃……这个……后庭不比穴儿,第一回要准备好了才行,这里不合适,等
回了府上再把它舒舒服服地采了!」
「也好……哼,贪色的小贼,祝雅瞳的小菊是不是早就被你摘了去。看她平
日像个仙女一样端庄,上了床定是比谁都浪。我猜她被你弄后面的时候,可比前
面还要快活是不是?」
「哈哈,不是!只要是我,她怎么都快活。」吴征生怕她一会儿又要分个高
下,话锋一转道:「晴儿,今年开春府上由你来换桃符。」
每年新春开福纳吉是府上的隆重之事,换桃符与贴春联,挂福字一样都是重
中之重。吴征这一言既出,栾采晴心中大跳,情动不已,却不以为意地娇笑道:
「拿这事情来讨好人家?」
「对呀,一半讨好你,另一半么,今年换桃符你最合适。」
「哼哼……被你感动了,你……加些力,穴儿里痒得有些难受……啊……」
栾采晴摆臀扭腰,幽谷大张,迎着肉棒插入时玉胯一沉,花心又吃了一记猛撞。
这一撞的刺激直透神魂,娇躯酸麻难忍,美妇不由发出声长长的尖叫。
这声尖叫锐利放浪,任谁都听得出这是女子何时才会发出的声响。吴征大吃
一惊,先前两人欢好无论怎么嘶声,都寻求对方的身体将声音尽力掩盖。山洞又
只有一条窄道,燕兵被吴征突袭折损了好些人,再也不敢太过靠近,声音自然传
不出去。可栾采晴这一呼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天光刚亮,大内高手们早就在摩拳
擦掌,又有谁人听不见?猜不到?
「你……」
「别你呀你的,继续插弄……用力用力……」栾采晴回眸之际无限温柔地看
着吴征道:「就让我先为府上做些事罢……反正栾采晴早就是世人口中的淫娃荡
妇,跟个俊俏的公子同处一室,不勾引才怪了呢。」
终究还是没能阻止栾采晴先前的盘算,正如她所言,吴征与栾采晴有血脉之
亲,苟合之事大户人家里不是没有,但没人宣之于口。这件事传扬出去,吴征与
栾采晴必定蒙上一层大大的污名。璃山外千万的燕兵人人听得分明,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何况这种喜闻乐见的桃色昧事?根本用不着几日,这件事就将传遍
天下。
事情已做下阻止不得,吴征展颜一笑道:「好,那我们一起被人咒骂就是!」
「好呀,管他们说什么,现下,你该把心神都放在我身上,让我再大大地泄
上一回才是要紧。」栾采晴缩着肩躲在吴征怀里道:「外头那些货色传起逸闻来
绘声绘色,但他们怕这是我们布下的陷阱,一定不敢来打扰。你就安安心心地让
我叫得越大声越好!」
「弟子遵令。他奶奶的,这时候谁敢来打扰,老子在百万军中也要送他见阎
王!」
娇躯一轻,还是以胸背交贴的姿势被吴征抱在身上,栾采晴媚目一亮道:「
这个姿势,一定很不错。」翻身坐姿的女上男下,既有后入的深采,又有挺耸的
力道,栾采晴双臂反撑着娇躯,踮足发力,玉胯抬起,知情知趣地留了小半只肉
棒的抽送空间。
从吴征的视线看去,美妇尽展臀儿的圆隆弧线,臀儿上的肌束又收紧,看着
像一只展翅的蝴蝶。更兼她娇躯腴美,即使收紧了臀儿依然不改肥嫩。臀瓣的中
央裂缝里湿漉漉的草丛乌黑发亮,两瓣红艳艳的蜜肉裂开正含着粗黑的肉龙。吴
征看得睚眦欲裂,道:「把你插晕过去,你就在这里好好歇着……」
「好……插晕过去……」栾采晴期待万分,话音刚落,果然肉棒一挺到底,
又是一声尖锐悠长的吟叫。
臀浪如潮,圆隆的臀儿被啪啪地撞扁,刚一松开便滚滚弹回原状波涛般晃动。
栾采晴声嘶力竭地呼喊,混不顾外头发生了什么。肉棒每一下深入都让她毛孔齐
张,浑身过电般酥麻。肉棒的深入浅出又是如此地快,花肉被碾磨蹂躏,花心被
撞击压扁,快意之强烈占据了全身!美妇只知把全身的气力都集中于足尖与双臂,
勉力支撑着娇躯不掉落,以更完美地迎接强猛的冲锋。
正迷乱间,吴征双手从她腋下穿来,双乳上各有一根手指抚过下弧,在高翘
的乳尖的伤一弹。快意突袭,栾采晴只觉麻酥酥的快感从尖端一点开始弥散全身,
原本就在高潮的边缘,吃这一弹,最后一重阻碍砰然粉碎!
「啊啊啊啊啊……」剧颤的酥啼妩媚万分,更妙的是,美妇的娇躯也合着这
声音的韵律一同剧颤,腰肢胡摆,隆臀乱扭,简直不知要拿还在反复抽送的肉棒
怎么办才好。
嫩肉饱蘸汁水,湿淋淋地裹缠着棒身,褶皱翻折着展开,清冽又粘腻的花汁
顺着肉棒汩汩而下。可吴征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肉棒抽送得越加猛烈,好像她
从前所受的委屈都会随着花汁一同流走般,要将她的幽谷全然榨干。
栾采晴神智若丧,只本能地律动着腰臀。小腹里暖融融的热流一路扩散而下,
化作幽谷里一阵阵的肉紧难当。这潮涌仿佛无穷无尽,汁水刚见枯竭,又被吴征
毫不留情的抽送给榨出新汁!
力衰气竭之际,吴征一声闷吼,双手下落掠过腰肢。潮涌时的娇躯何等敏感,
何况是腰侧轻轻一碰都难耐的麻痒。栾采晴慌乱地扭腰,神智尽复,可那双作怪
的大手还不打算放过她,又重重按住臀侧的两点妙处。
奇酸的麻痒袭来,栾采晴不知所措,只感到幽谷里的肉棒猛涨了涨,几乎撑
裂了紧窄的花径。
「啊啊啊啊啊……」又是一阵颤音大起,臀儿失控般随着颤音剧烈战栗。肉
棒使尽全力的穿梭还被美妇毫无规律地颤抖搅拌,花汁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
花心更张开到了极致!
一汩花汁兜淋,插到半途的肉棒再也忍不住,奇异的律动之下喷出一注阳精。
肉棒尤不知足,逼命似地往深处直钻。闭合的花肉正频频蠕动,美妇清晰地感到
两股汁液飞溅着融在一处,被侵犯的龟菇推进凤宫。那花心被抵着劲射,栾采晴
四肢一瘫再也没了半分气力,软倒在吴征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息。耳垂里暖暖的呼
吸与轻柔的舔舐,与花径里极致的狂潮结合在一起,又是温柔,又是狂乱。美妇
被按实了的臀瓣妙处还是散发阵阵麻痒,让花径本能地一收一缩,贪婪得想将阳
精从肉棒里彻底吸干……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00
第十四集:花花泗上
第一章山雨渐歇候起江波
天光从远处的阴暗里露出一线,很快又被浓云吞没,只隔着昏暗的天色透出
些云光。
吴征洗净了身体,栾采晴还为他梳了个头打点清爽,这才施施然地弓身穿过
甬道,背倚山壁侧坐在洞口山崖边,只是一身衣衫破烂脏污,俱是些干透了的暗
红鲜血与黑漆泥污。
从山崖向下望去,这座山峰比起昨夜还要被围困得结实。山道里设置了诸多
鹿角,陷坑,不是道路的地方也多有弓兵把手,更不用说山顶上诸禽待命,直把
璃山左近打造得像座牢笼一般。
这些士兵不仅精还多,放在平日里足以攻打一座守备完善的城池,这样的灭
城武力如今不过为了吴征一人而已。放眼望去,远处隐隐可见还有增援不断赶来,
不把吴征活活困死在这里誓不罢休!
吴征左手把玩着几颗碎石,右手又拿了颗拳头大小的大石头,不断地抛起又
接住。他一现身,山脚下数千道目光便齐刷刷地向洞口处射来。吴征抛了几下大
石,见不善的目光越来越多,手掌运劲,那大石发出咯咯哀鸣之后,砰地一声被
捏成了碎石。
山下的兵丁并非个个目力深远,但大内高手们都看得心惊胆战。吴征手一扬,
石子破空之声大作,直似劲弩发射一般!
「提盾!」严自珍天雷滚滚般的大喝声从山顶爆起!吴征一现身燕军便严阵
以待,在他抛洒石子的范围之内,早有些反应快速者举盾于头顶。须臾后铛铛铛
之声大作,碎石子像一柄柄重锤砸在精钢盾牌之上。力道之大,持盾的精壮甲士
有五六人呕出一大口鲜血。
「呵呵,上头的朋友,要不下来聊两句?」
吴征爽朗的声音随着他左手连弹,将掌心的碎石一颗颗漫无目的地弹射出去。
劲风呼啸,远观者尚且不寒而栗,若是石子弹射的目标,更是连连惊呼手忙脚乱。
「本公主在这里寻欢作乐,谁敢来打扰?老娘要她的命。」栾采晴从吴征肩
侧探出螓首,若离孤峰较远,视角略平直,便能见她藏在吴征身后的娇躯裸了半
片香肩,似乎衣不蔽体。美妇嚣张跋扈,耀武扬威了一番,在吴征耳边悄声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器功夫多厉害。」
「哈哈。」吴征低笑了一声,回手在她脸颊上刮了一把,朗声道:「严先生,
简先生,公主的懿旨已下,两位还是不要下来的好。」
威吓震慑,足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争斗。吴征当下内力充沛原本不惧,也不
想多耗费气力。山洞里再安全,陪伴的佳人再温柔,终究还是要出去的。他们两
人的言语也小心地拿捏着分寸,既要显得有恃无恐,更不敢彻底激怒栾楚廷。要
是这位皇帝真的动了雷霆怒火亲临前线来犯险,鼓起燕军的悍勇血性,即使有这
座山洞为凭也未必安全。
严守这座山洞,一直死守到祝雅瞳和陆菲嫣前来汇合,才是当下最佳选择。
二人「率性」的话语果然起了作用,燕军虽军容齐整,吴征目光扫过之处,
人人露出恐惧与气馁之色。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得靠实力说话,吴征盖世的武
功在山崖之上就成了高不可攀的神祗。就算是大军一拥而上用攻城之法,被他雨
点一样的石子掷下来,攻山的燕军只怕未到山腰,先死一半。世间也始终传闻吴
征有神妙的双修之法,山洞里还有栾公主这样的尤媚之物陪伴,想要耗死他又得
到猴年马月?
不如干脆就候在这里,等他吃光了食物自己出来算了!
以燕兵多年征战的军纪,没有人敢说出这句话,但这样的想法在绝大多数燕
兵心里根本情不自禁。地形大劣之下,这种添油般上去送死的仗,谁来打都会觉
得窝囊。
严自珍守在山顶,简天禄暂不知去向,吴征极目张望,燕军里也没见到云梯,
绳索之类的攻山军械。威慑卓有成效,吴征轻声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真准
备就等着我们自己出去?」
「不知道……」栾采晴亲昵地倚在吴征肩头,娇躯轻扭着像在发浪,在吴征
耳边道:「我倒在想一件事。你说,栾楚廷会不会来?」
「我猜他还是会的,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呵呵,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
来的时刻便是决战!」
「不错。」见吴征思路清晰,并没有因眼下短暂的安逸放松警惕,栾采晴赞
许道:「他一定会来,他在等一个人。」
「你是说……蒯博延?」吴征撇了撇嘴,燕国高手凋零所剩无几,够得上台
面和吴府过过招的也没旁人。眼下想要杀死祝陆吴三大高手,非蒯博延前来助阵
不可:「会来吗?」
「会的。传密旨,令蒯博延悄悄入京,不得惊动沿江军务,来到长安之后藏
匿行踪,只等雷霆一击。」栾采晴呵着香风道:「你是不是给韩铁衣传了讯?」
「杨兴昌见到铁衣或是雁儿,把这里情况一说,他俩都会心中有数。眼下的
局面……多半他们料得到,至少会提前有所准备。」吴征沉吟道:「我们困在这
里不知外界动向,说不定铁衣已在江岸边动作频频,牵制蒯博延不敢妄动。蒯博
延不来,栾楚廷便不会来。」
「你错了。」栾采晴捅了捅吴征的腰眼,示意他莫忘了满不在乎的神情,道
:「你说的这些,若杨兴昌见的是韩归雁,你的宝贝雁儿担忧你的安危,决计不
会犯险,那结局定然如此。但若杨兴昌先见了韩铁衣,呵呵,我看就未必咯。」
「什么意思?」
「韩铁衣那个人看着温文儒雅,他有多狠你知道的吧?」栾采晴索性把下颌
架在吴征肩头,十分亲昵道:「他多少次剑走偏锋,铤而走险?这次也不会例外,
对他而言,要做便要争取最大的利益。反正你都已经深陷困境,陷得深点,还是
多陷几日又有什么?嘿,你那个大舅子还是妹夫的,不是个善茬。」
「不是吧……」吴征愣愣地眨了眨眼。他让杨兴昌先去禀报,就是为了让韩
归雁兄妹俩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务必想方设法为自己分担压力。听栾采晴这
么一说,吴征越发觉得她说有道理:「铁衣这是要把我卖在这里当诱饵,等蒯博
延来了,燕军群龙无首,也没人是他的对手,他好大展宏图什么的……」
「嘻嘻,反正我是这么看的,换了你在韩铁衣那个位置,你就算决断下得慢
点,也还是一样的选择。」栾采晴咬了咬吴征的耳垂,道:「我有回听得她们说,
韩老将军赞你有颠倒乾坤之能,就是得逼着你,把你放在最危险之处,否则你也
无从发挥。韩铁衣继承韩老将军之能,必然也是一样的落子之法。哪,一局棋下
到现在,你被困在这里,执棋者是韩铁衣,他要收官子,俗手本手他根本就看不
上,连妙手都未必能满足他的胃口,他要下的是一记鬼手,足以决定全局,改天
换日!这一记鬼手啊,韩铁衣是落定了的。」
吴征脸皮抽了抽,道:「铁衣是料定了栾楚廷对我恨入骨髓,必然会调蒯博
延入长安增援。蒯博延想要不来,唯一的可能便是葬天江里战事已起,将在外君
命有所不受。铁衣这记鬼手不仅要下,还得后手再下,等这里闹翻了天,蒯博延
分身乏术他才闹腾起来。可是这一记鬼手凶险之极,别把我交代在这里。」
「那是你的事情了……」栾采晴倒不显惊慌害怕,蛮横道:「反正明年我要
挂吴府的桃符。」
「做人怎地这么难啊。」吴征暗忖燕国剩下的四大高手不日就将集结。单打
独斗,吴征谁也不怕,可眼下金锁横空本就难以脱身,再多上个蒯博延,就算汇
合了祝雅瞳陆菲嫣,也是难上加难。
「这两日若是打起来,有机会就抢几只狮头鹰来。」
吴征记下。栾采晴虽镇定自若,但看她的样子也没什么脱身良策。眼下的局
面,谁来了也就一路打将出去一招,瞒天过海那是休想。想通了这一节,吴征也
不做旁的指望,安心稳守洞口,等待祝雅瞳伤势恢复后前来汇合再做打算。
晴了大半日,午后又下了场豪雨,直到黄昏燕军除了团团围困把守要道之外,
似是被吴征打压了士气,也没更多的动作。晚饭时分,吴征与栾采晴坐在洞口就
着清水啃干粮,山脚下的燕军兵营里送来十余口大肥猪,燃起篝火烤得滋滋油香
直冒。
吴征与栾采晴接连几日睡不安寝,食不甘味,就连干粮带得也不多,需得省
吃俭用,只在饿得狠了才啃上几口略微充饥。吴府里美味佳肴无数,烤肉这等粗
粝之物平日偶有,他们也是浅尝辄止。今日那烤肉香飘璃山,对两人而言确确是
种难熬的折磨。
「香吗?」
「没你香,肯定也没你的嫩,没你的软。」
「去。今晚别想碰我!」两人说说闹闹,璃山暗流涌动,空气几乎凝固。吴
征与栾采晴固然心神微乱,山下的士兵又何尝不是心惊肉跳,烤猪虽香,吃在嘴
里也是焦虑难安。吴征看燕兵的模样,这一日将无战事,但栾采晴所说也是实情。
大敌当前,干粮将尽,的的确确需要将体能尽可能地节省,以备大战。
「抱着你总可以吧?」吴征大喇喇地将美妇搂在怀里,依旧驻守着洞口道:
「想不到栾楚廷居然忍得。」
「是呀,我也没想到,这真是最坏的局面。」
吴征与栾采晴双修之后,精神健旺,内力充沛,几乎不亚于自己巅峰之时。
他最期盼的,便是燕兵在栾楚廷的天子之怒下强行攻山。早间现身洞口先来了个
下马威,燕兵慌慌张张地前来攻打,他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击退来敌。燕兵对他
心存畏惧,攻山失败后必然士气大挫,战战兢兢。如此一来,他们逃生便多了几
分可能。
可栾楚廷能容许燕兵围而不攻,不仅是他决心之大,更是不骄不躁。只消皇
帝不下圣旨,拖下去对燕兵只有好处。吴征的威压他们过一日便会适应一日,吴
征内心的恐惧也迟早会暴露出来。燕兵若是克服了恐惧一关,战力必然大增!吴
征更担忧的是,和他们被困山洞无可奈何不同,燕军按兵不动,背后有足够的人
手做更多的准备,对自己的威胁只有与日俱增!
「这要打起来,恐怕直接就是决战咯……你怕不怕?」吴征眯着眼,看着天
边的最后一抹亮光被黑暗吞没,搂着栾采晴的臂膀也紧了紧。
「本该很怕的,但是好像也没那么怕,你说奇不奇怪?」人力有时而穷,吴
征武功再高终究不能万人敌。燕兵要是发了狠,像攻打寿昌城一样无休无止地轮
攻,吴征又能撑下多久?终究是个绝境之地,说一点都不怕纯是骗自己。
「至少还得支撑两日。」吴征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道:「最好再让我们多歇
一日。」
「还有八个馒头,两张干饼,今晚我们不食,若无战事,每日一人两个馒头,
小半张干饼。待下面一有攻山的动作,就把剩下的都吃了。」栾采晴自家都说得
好笑,历来锦衣玉食的公主拿几个馒头干饼在精打细算舍不得吃。这么一想顿时
娇蛮发作,倚在吴征怀里连连拧身道:「等回了府邸你得给我做一大桌子好菜,
你要亲手做。」
「那还不简单。」两团硕大软肉在怀里磨来蹭去,却不能一亲芳泽的滋味不
好受。吴征恨恨地将手中小半只馒头塞进嘴里狠狠咀嚼,馒头已又干又硬,哪比
得上刚出笼时白白胖胖,松软喷香。吴征一扭头,不敢再去看山下烤得油花直冒,
金黄焦香的大猪。
……………………………………
璃山不平静,长安城西南数百里的太白山一样剑拔弩张。
大内高手追踪至此后,又急调来左近的燕军围困搜山。太白山是秦岭分支一
脉,方圆百里,山高林深,要找出三两个人谈何容易,一时难觅踪影。吴征走后
不久,天光放亮,陆菲嫣护着祝雅瞳与屈千竹在山洞里藏身。祝雅瞳闭目运功疗
伤,屈千竹武功全失,奔波之后精力不济,不久便再撑不住打坐着沉沉睡去。
陆菲嫣心中忐忑不安,在洞中呆着坐立难安,索性离开洞窟在附近寻了棵大
树,跃在林荫中藏匿身形,哨探四方。大片的燕兵自山脚下一步步地搜山,空中
还有大内高手们哨探阻截。陆菲嫣并不担心眼下的危机,祝雅瞳尚能勉力自保,
凭自己的武功要护她们二人周全不难。且熬过一日,祝雅瞳便能恢复一分,这里
只会越来越安全。陆菲嫣的一颗芳心全飘在吴征身上,只身去闯龙潭虎穴,即使
吴征已武功绝顶,仍叫人魂牵梦萦。激战丘元焕过后,陆菲嫣也有虚弱之感,吴
征必然也损耗巨大。长安城守备森严,要救栾采晴再安然离开比登天还难。陆菲
嫣担心不已又别无余法,吴征既将祝雅瞳托付给自己,眼下再担心也必须先护得
祝雅瞳周全为先。
守了大半日,陆菲嫣瞧见山下兵丁起了阵骚乱,两只狮头鹰脱离阵列向长安
飞去。隔得远了陆菲嫣看不清鹰背上的人,只觉此后燕兵搜山的脚步明显加快了
许多,入了夜之后燕兵便就地驻扎,不再搜山。陆菲嫣心中焦急,她也想不到吴
征这么快就在长安露出行踪。看这状况,离去的两人明显是栾楚廷的贴身护卫,
算算路程,两人当已赶到长安,吴征身上的压力之大难以想象。她虽知以吴征的
武功与智慧不致胡搞一气,自己又是关心则乱,神思不属。好的是,这两人一走,
太白山一带再没人是她的对手。
思前想后,林木间清新的空气也让陆菲嫣感到气闷。见燕兵不再搜山,美妇
轻巧地跃下树梢回到山洞,屈千竹依然沉睡不醒,祝雅瞳却已收了功,正就着清
水吃着小半块馒头。
「让她再睡会儿,我点了她的睡穴。」见陆菲嫣神情恍惚,祝雅瞳朝屈千竹
挑了挑眉,又道:「妹妹在担忧?」
「嗯。」陆菲嫣坐在祝雅瞳身边,也拿起块馒头只啃了一小口,只觉苦涩难
咽实在吃不下,索性喝了几口清水道:「有两人乘大鸟离开太白山,走得匆忙,
想是赶回长安去了。燕兵天黑后就不再搜山,我觉得他们在等。」
「征儿那边动了手,好快……」祝雅瞳也露出沉思之色道:「八成是栾楚廷
快刀斩乱麻要杀栾采晴,征儿被迫之下,不得不出手。」
陆菲嫣此前隐隐也猜到,但始终不敢深想下去。听得祝雅瞳所言证实了一切,
不由心惊肉跳。但看祝雅瞳虽沉思间神情有些凝重,却没有惊慌之色,又生起一
线希望道:「那……之后会怎样?」
「嘻嘻。」一看陆菲嫣的样子,祝雅瞳就知她担心吴征,芳心大乱,她忙宽
慰道:「既然那两个护卫火急火燎地赶了去,征儿自然已经得手。脱困嘛就未必,
我看暂时还没人奈何得了他。」
「可是……」陆菲嫣依然放心不下,恨不得能目视千里之外,亲眼看一看。
「妹妹别着急,对了,你觉得栾采晴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祝雅瞳忽然问起栾采晴,陆菲嫣愕然不已,也不知要问她
什么。
「人品呀,智慧呀,还有相貌呀,还能是什么?」
「这……栾公主吃丘元焕一扫,身带重伤,武功是绝然施展不出来的。」陆
菲嫣一瞄祝雅瞳,见她双眉微蹙,嘴角又带揶揄之笑,才觉自己答非所问。她俏
脸一红,又被祝雅瞳的镇定自若所感染,暗忖问她这些话必然有些深意,忙收敛
心神道:「她相貌是没得说的,在咱们府上也不差了谁去。论智慧,我记得姐姐
说过,栾广江曾叹她不肯为燕国出力,否则必是栋梁之材。至于人品么……我所
知实在不多,她本身也是个苦命人,又在府上受了多年的熏陶……啊……大师兄
曾与她有一段缘分,以大师兄的眼光,栾公主的本性该是不坏的……」
「是哟,她还算征儿的半个师娘……」祝雅瞳眼角微有愠色,片刻间隐去了
又道:「我幼时曾与她是闺中密友,除了在皇宫中养得脾气娇蛮了些,本性着实
很不错。至于她的智慧,我也从不认为在任何人之下。她就是天性疏懒,但逼到
了头上,想偷懒也不成了。」
「姐姐的意思是,吴郎只消救出了她,便有脱困的希望?」
「脱困希望不大,保个一时平安还是做得到。狡兔尚且三窟,她在长安城里
朝不保夕那么些年,一定会留下些什么后手。从前用不上的,这一次恰恰全都使
出来。有征儿护着她,她的手段全都能使出来。」祝雅瞳口中虽赞,越说却越是
不快,酸味儿都溢了出来。
「真是这样……就请老天保佑。」陆菲嫣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了几句,还是现
出忧色道:「可是,可是……京师重地,吴郎就算武功绝顶,毕竟会有力尽之时。」
祝雅瞳美眸连眨,想了片刻凑在陆菲嫣耳边道:「我跟你说个事情,你自己
听了就好,千万不要和旁人说。」
「好,必然不说,吴郎也不能说么?」
「你别和他提。」祝雅瞳面色一红,低声道:「当年在桃花山谷,我和征儿
还有栾采晴一同坠了下去。那时候征儿身受重伤,那一战也让他深知武功不足,
面对有些局面时大感无力。我们……双修之后呢,他功力暴涨了一大截……嘻嘻,
我当时对他说,栾采晴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也有一副双修妙体,懂我意思吧?
你说,征儿当时怎地选择了?」
「栾采晴?」陆菲嫣愣了一愣,怎么也想不到祝雅瞳会扯到这些旧事上面。
她原本心浮气躁,看祝雅瞳谈天说地似的轻松,似乎早已安排下了锦囊妙计,不
由也一阵松快。若论天底下对吴征珍逾性命的,祝雅瞳首屈一指,她既不慌,必
然有了极大的把握。陆菲嫣沉吟一阵,笑着摇头道:「吴郎决计不会要的。」
「为什么?」祝雅瞳螓首一歪,显得十分好奇又可爱。
「吴郎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就强迫人做什么,他心地善良,当时对栾采晴的歉
意都要更多些。至于栾采晴么,当时也还是生死大敌,她也决计不肯。她既不肯,
吴郎就不会平白无故地强迫于她。」
「很有道理,妹妹对征儿所知甚深。」祝雅瞳坐直了娇躯,朝长安一指道:
「长安虽是龙潭虎穴,能做征儿对手的眼下一个都没有。栾楚廷在深宫长大,功
力虽高,真要两人决战死在征儿手上毫不意外。就算加上那两个护卫,征儿也能
自保,妹妹不用太过担忧。」
「可是……」陆菲嫣不明白祝雅瞳哪里来的信心,她不愿说些不吉利的话,
但心中疑惑与担忧实在憋不住,道:「吴郎离去前已元气大损,连番鏖战,我怕
他力有不济。」
「这便是眼下最大的问题,但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呀。」
「真的?」陆菲嫣一听此言,当真喜上眉梢,好奇心更甚,不问个明白更不
能全然放心,忙拉着祝雅瞳的藕臂道:「吴郎若内力充沛,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好姐姐快说给我听听是什么方法?」
「征儿的功法本就有快速恢复内力的神奇之处。今时不同往日,有的人心情
变了,喜好变了,但人还是那个人,妙体还是那个妙体。」祝雅瞳嘴角含笑,俏
脸揶揄间又带着羞恼道:「妹妹再猜一猜,这一回征儿肯不肯,那个人又肯不肯
呢?」
「这……这……」陆菲嫣本就冰雪聪明,被祝雅瞳一点醒娇躯大震。乱世之
中人命如草,荒唐事多了去了,吴府里的荒唐事也不算少,比如她们俩说起来都
是荒唐之极。但栾采晴与吴征其实并不熟络,双方从前也绝不会互相有意,忽然
之间要跨越血脉之亲,陆菲嫣陡然想到这里,还是生起些命运荒谬之感。
「像妹妹说得,栾采晴也是个苦命人。当年……就算不是我坑了她那一把,
结局也是早就注定了的,她逃不了……」祝雅瞳目光一黯,似有悔意,又傲然道
:「栾采晴这一生几番落难,被丘元焕一力降十会死死拿捏着,从来没有人救她,
帮她一把,连你掌门师兄都没能做到过……征儿脱身之后还毅然回转长安,不愧
英雄豪杰之举,石人也要心动。你说栾采晴呢?她心不心动,会不会看着征儿末
路穷途,那么点事情还不肯?」
陆菲嫣也经历过绝望,最能明白女子的心境,当下又想起与吴征双宿双飞的
时光,嘴角不禁露出温柔笑意道:「就算为了她自己考虑,也是值得的。」
「哼,要不是这样,我舍得让征儿去犯险救她?」祝雅瞳脸颊红了红,自言
自语道:「我怕栾采晴放不下面子,还替她准备了些东西,叫她打消疑虑。嘻嘻,
这事情得先与你说知,到时候雁儿怪罪我自作主张,你可得帮我说说话。」
陆菲嫣一阵无语,韩归雁最会巴结祝雅瞳,吴征身陷险境有人助力,她高兴
还来不及。又好奇道:「姐姐拿什么让栾采晴乖乖就范来着?」
「对了,栾采晴做的那些衣衫件件都好看,征儿最喜欢你穿哪一件?」祝雅
瞳压低了声音,似乎害怕昏睡中的屈千竹还能听得见这些隐私。
「最……最喜欢我穿一件白色的衣服,说叫衬衣,还有条黑的短裙……」陆
菲嫣俏脸腾地红了。
祝雅瞳目光一亮,道:「知道,臀儿那边剪裁得宽大,但是过了胯又缩起来,
把臀儿和腿包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都掩不去身段,叫包臀裙来着。征儿还真有眼
光,那一套衫子腿越长越好看,我穿就不如你。」
陆菲嫣咬了咬唇瓣,幸好祝雅瞳没说那件衬衣,胸围剪裁可以小了些,衣襟
上的扣子勉强扣合,胸前的春光在缝隙间根本这挡不住……
「征儿最喜我穿旗袍,我把那件旗袍放在包裹里,栾采晴见了自然明白。她
的身材穿起来,也一定好看的很,嘻嘻,我想征儿心里必定别扭,见了旗袍嘛半
是明白我的心意,另一半也是抵御不了这样的美色,再加形势所逼,也就不必再
顾忌他那点原则。」
「姐姐安排得周到。」
「如此一来,征儿的内力源源不绝,自保定然无虞。等我伤势恢复之后前去
汇合,我们三人联手,谁也不怕。」见陆菲嫣还有隐忧未退,祝雅瞳道:「安心,
征儿若是失手,早就被押到这里逼我们就范。这么久没有动静,想必他们已找到
了藏身之所。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在双……哼,在快活着呢,让我们这里担惊受怕
……」
祝雅瞳说得如亲眼所见,句句在理,陆菲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笑若春花道
:「姐姐安心养伤,这里有我在万无一失。」
「我们还能藏多久?」
「最多半日,燕兵就会搜查到附近,我们天明之后就换个地方藏身。」
「不,要打一场。」祝雅瞳摊开包裹道:「我们的干粮所剩无几,与其东躲
西藏等到后面挨饿乏力,不如明日一早先去军营里抢些粮食。这里的兵丁万万也
得把他们拖在此地,不可叫他们增援长安。」
「姐姐的伤……」
「又好了些,你去抢粮,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一些兵丁,我把着洞口尽可
支撑得住。再说你到了山下闹出动静,或许他们便无暇搜山。」
祝雅瞳盘膝打坐,陆菲嫣守护在旁闭目养神,一双秀耳始终竖着倾听外面的
动静。一夜不知不觉中过去,四更时分陆菲嫣见祝雅瞳打坐完毕醒来便离开山洞,
围困的燕兵正在山下埋锅造饭。燕国此次准备充分,军粮供给之物带得齐备,陆
菲嫣藏匿身形,在山林中穿行了多时,将将天明时见远处炊烟升起,便寻着一座
囤积军粮的营地,伏在远处暗暗打量。
军营里哨备齐整有序,粮草都用油布覆盖,看守严实。这些生大米抢来无用,
一是背不得多少,二是山林里躲藏也不敢生火,陆菲嫣便盯住营中大声呼喝的主
将。那主将指挥着厨子将一桶桶煮熟的米饭整治停当,又分发干粮用一只只布袋
装好,营中兵丁抬着便向各处军营送去,看来搜山的兵丁们会带齐一整日的口粮。
陆菲嫣等营中的粮食送出了一大半,估算时辰,近处的军营里已用了早膳准
备动身,这才敛声息语,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近,翻过鹿角潜入中央大帐。军士搜
山之后这里若出变故,必然能打乱他们的部署。美妇所担心的便是祝雅瞳带伤应
该是个人都能猜得出来,否则吴征也不必孤身一人返回长安。抓住吴征,或是抓
住祝雅瞳,都是绝佳的人质,必能让对方束手束脚。陆菲嫣凝聚内力,不动手便
罢,动了手便要快刀斩乱麻!
过了一炷香时分那主将返回大帐,陆菲嫣见只有六名兵丁护卫,遂闪身而出!
「你……」主将怒声中手刚按上刀柄,就觉手腕一凉,手臂一轻,一只手已
被齐腕削了下来。
剧痛袭心,主将嘶声惨呼!陆菲嫣刻意要他大呼,下手狠厉,唰唰唰三剑过
去,又在他小腹间戳了三个透明窟窿。血流如注,人一时不得便死,只连连呻吟
哀嚎。营地里立时示警之声大起,陆菲嫣三招一过,又将六名兵丁护卫杀死,抢
出营门。几队兵丁持着长枪合围,她也不恋战,合身扑向西南,剑光一展,又有
数名兵丁倒在血泊中。
绝顶高手全力施为,常人连身影都难以看清。待陆菲嫣飞跃翻出鹿角,曼妙
身姿兔起鹘落般远远地去了,兵丁们如梦方醒,明知不敌也只得呐喊着追去。
陆菲嫣双腿交错施展轻功,清风般掠过山林,朝最后一队前去派送饭食干粮
的军士疾奔。一炷香的时分看看赶上,陆菲嫣也不答话,剑光到处无一合之敌。
又杀伤了十余人,抢过十余只装着干粮的布袋捆扎了搭在肩头。美妇窜入密林,
轻盈得像一只展翅的雨燕,等兵丁们赶到,又哪里找得到她的踪影?
美妇的体质本就易汗,此刻一身香汗淋漓,不仅是这番动手拼尽全力,也是
心中焦急。搜山的不仅有普通的兵丁,绝不放过一处角落,也有大内侍卫高手。
兵丁们有条不紊,不急不躁,但那些隐在暗处的大内高手却一个也没见着。陆菲
嫣隐有所感,不知道藏身的山洞是否已暴露,——那些大内高手也不需靠近,只
需远远瞧见,再等待良机即可。美妇功力再深,总不能将方圆百里的动向都看得
清清楚楚。
这么一想心中更急,几乎足不沾地般凭虚御风而行,向藏身的山洞赶去。
远远离着还有里许,陆菲嫣寒毛一竖,山林中回荡着兵刃交击之声,祝雅瞳
显然和敌人交上了手,也不知道大内高手们用了什么方法传讯,沿途不觉!
陆菲嫣长腿如飞,须臾赶到,只见祝雅瞳倚着山洞口,正与十余名大内高手
激战。大内高手们或手持重兵强攻,祝雅瞳身形无力,仗着剑招精妙还击,已刺
杀了两人。更有几名大内高手站在远处,或施暗器,或使长兵远击。祝雅瞳不敢
让他们攻破洞口要地,勉力施展身法闪躲,又以长剑挑落飞射的暗器。
陆菲嫣娇叱一声,魔眼出鞘剑啸若龙吟!她唯恐祝雅瞳有失,不及隐藏身形
欺近后再暴起杀人。这一声娇叱,果然数名大内高手勃然变色,又不得不咬牙分
出八人向她冲来。祝雅瞳这里压力刚一轻,却觉大内高手们攻势骤然加急。两人
分别持着大斧与大锤,空门大露不要命似地朝她劈去。
陆菲嫣长剑拨打开一阵暗器雨瀑,反手捉住三枚梭子镖一甩,例不虚发,三
名大内高手应声倒地。那魔眼剑光变幻,又有两人被刺中重伤不起。仅止这一瞬,
大斧与大锤接连向祝雅瞳砸到。祝雅瞳退无可退,又无力硬接挡架,眼看就要被
劈作两半,再砸成一滩肉泥香消玉殒。陆菲嫣魔眼脱手而出,飞龙般后发先至,
将那持大斧的高手透胸而过。那人一下子失去了浑身气力,大斧脱手掉下,依然
兜头劈向祝雅瞳。陆菲嫣惊呼声中,只见祝雅瞳双腿一软恰巧躲过大斧,旋即砰
地一声巨响,大锤砸在地面上飞溅起大片的碎石,持大锤的高手后背突出一截剑
尖来……
陆菲嫣心神一松,又怒而回首,那温柔若水的目光看在大内高手的眼里,全
是森森寒意……
第二章千军之力寒芒一烁
修长的人影虽身姿丰满性感,终究是身为女子的柔弱。但她回过身时,孔武
有力的大内侍卫们心中俱都胆寒。伏牛山之战,陆菲嫣与丘元焕力战百余合不败,
「媚极阴阳」名震当世。与吴征刚刚晋级十二品不同,陆菲嫣这样成名更久的绝
顶高手,即使妩媚多姿,在大内侍卫们看来压力仍要大得多。
陆菲嫣眼角余光中见祝雅瞳缓缓爬起,倚在山壁上喘息,那是重伤未愈之余
又一场激斗,体力不支。美妇心知以她的武功,必无大碍。陆菲嫣宝剑已失,手
腕一抖三只燕棱镖从袖管滑落手中,冷声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老实回
答,我便放你们离去。」
燕棱镖银光闪闪,并未喂毒,大内侍卫们却不敢妄动,以双方武功的差距,
陆菲嫣要取他们的性命实在不需毒镖。一名领头的大内侍卫道:「陆仙子请问,
我们未必能答。」
「吴征在哪里?」
领头的侍卫心中一松,暗道果然如此,他不愿枉送性命,遂道:「殿下与福
慧公主身犯叛国大罪,现被团团围困在璃山。陛下有旨死活不论,拿吴征者封万
户侯,我看殿下也撑不了多久。陆仙子,在下奉劝一句,双拳难敌四手,你们又
何必负隅顽抗。早早请降,戴罪立功协助捉拿殿下与福慧公主,陛下金口玉言,
诸位身负不凡艺业,不仅能免了一死,还能得封万户侯!」
「你的话太多……」陆菲嫣柳眉一蹙,大是不满。言下之意,我只问你吴征
在哪,你却啰啰嗦嗦了一大堆,还要挑拨干系,多事!
领头的侍卫吃了一惊还来不及后悔,就见银光刺目!他大骇之下向后疾退,
那靓丽倩影势若飞鸟之捷,如影随形地逼了上来。陆菲嫣全力一掠之速,竟与燕
棱镖相差无几!领头侍卫举刀狂舞,但见美妇赶上飞射的燕棱镖拈住镖尾,娇躯
一旋,那侍卫看似密不透风的刀网处处都是破绽。燕棱镖二次飞射时已划破他的
咽喉,陆菲嫣一掌拍在他胸腔,那侍卫咽喉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
剩余的侍卫发一声喊做鸟兽四散而逃!陆菲嫣暗器连掷,例不虚发,侍卫们
后背个个带伤,虽不致命,发力狂奔逃命之下,不武功全废已属难能,想要再来
添麻烦那是痴人说梦。
「姐姐。」陆菲嫣扶起祝雅瞳,内力从背心里探入,立感祝雅瞳内力鼓荡充
盈,心跳脉搏无一强健有力,所缺者不过经脉受创后的阻滞而已,不由对祝雅瞳
的修为大为敬佩。
「没什么大碍。」祝雅瞳嫣然一笑道:「不太发得出力,嘻嘻,好久不曾这
样有力没处使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陆菲嫣略作收拾,让祝雅瞳挎好包裹,自己背起屈千
竹,一手托着祝雅瞳腋下,向山林里奔去。豪乳直膨至腋侧,软绵绵又极富弹性
的曼妙手感让柔荑触手生温,陆菲嫣与祝雅瞳均心中一荡,想起前些时日的连绵
亲昵,不由相视一笑。
穿林寻路。陆菲嫣连番奔波,又负两人之重,不多时香汗淋漓,甜香四溢,
喘息之声渐重。祝雅瞳娇躯乏力,修为仍在,左右扫视之下道:「不必再走了,
我们就在这里!」
「这里?」陆菲嫣寻路时便择了大山林木最茂之处,初夏时节枝叶横生,难
觅踪影。但这里四处也无山洞可以藏身,一旦被人发现,无险可守。
「就在这里!好妹妹,你快歇一歇。」祝雅瞳从树枝上轻轻跃落,舒展身姿
活动筋骨,回眸向陆菲嫣挑了挑眉道:「咱们武功差不多,要比逃难,我可要强
得多了。」
陆菲嫣会心一笑,只听身后屈千竹也道:「陆仙子请放贫尼下来,贫尼也觉
得这里藏身不错。」
三人齐力将周边的落叶扫清,祝雅瞳又撒了圈药粉防止蛇鼠虫蚁,陆菲嫣将
抢来的干粮分食饱餐了一顿。祝雅瞳道:「这里搜山的军力不足,也就是盯着我
们而已,我们藏在这里,躲个三两天不成问题。栾楚廷把高手和重兵都集中到征
儿那边去了。」
困住了吴征,祝雅瞳就会自投罗网,这个道理是个人就会明白。陆菲嫣也赞
同道:「听刚才那几人的意思是这样。吴郎藏在璃山,八成也是被困在哪处洞穴
里,一时半会儿燕兵拿他没办法。」
二女又是相视会心一笑。吴征向来对欢好一事甚为看重,每一回都务求尽善
尽美,这一次赶鸭子上架,为了恢复功力不得不为之,想好好快活是不可能了,
多半还憋着一肚子气。
祝雅瞳心中默祈一句上苍护佑,道:「至多到明日,我的伤势就能恢复大半,
我们再忍一日就去找征儿汇合。」
陆菲嫣唇瓣动了动,点头应了下来。祝雅瞳知她左右为难,宽慰道:「妹妹
放心,我既然敢出手必然有把握。至于征儿,他现在的能耐让人放心,这些天有
栾采晴明里暗里相助,无论如何他都撑得住。」
屈千竹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明白栾采晴和吴征同命相连,还要怎么个明里暗
里的相助法,对陆菲嫣动不动就吴郎的称呼更是疑惑,隐隐猜到这对师门两辈之
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本就不谙世事,忽又想起无论吴征做了什么骇
人听闻的事,总是天阴门的大恩人,若有天罚,也愿意为他一力承担,遂摇了摇
头闭目诵经祈祝,不再去想。
……………………
璃山自燕国建立一来,就没有像近日这般热闹过。
吴征守在洞口,无论是与栾采晴怎么亲昵,还是慵懒地半躺着闭目大睡,山
下的燕兵只管吃喝,倒似庄家丰收般喜悦,大举庆功。直到入了夜,燕兵饱餐了
一日,又轮流歇息了一日,喧闹噪声渐止。
吴征面上不动声色,握着栾采晴的手却紧了紧,悄声道:「今夜是不肯给好
日子过了。」
两人昨夜欢好之声已传遍璃山,吴征的双修之法旁人未必知道,但栾楚廷一
定知道!既要再动手,就不会给吴征喘息之机。
「你再给我治治伤,只消伤口不疼,我帮你守个洞口还是做得到。」栾采晴
柔荑也握了握回应,道:「一会儿打起来,你也不需分心我。」
「你才是不用分心我。」吴征心中感念,道:「一旦开战就会大乱,我会伺
机而动,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看守好洞口,绝对不要出来。
晴儿,你要信我。」
「我信,这事我应了。」栾采晴连连点头,目中愁色不减,但也闪着希冀的
光芒。吴征一掌按在她小腹,一掌抵在她后腰,两股内力透入,栾采晴清晰地感
应到断骨之处被软融融的气息包围之后,升起一股麻木之感,似乎这一块空了,
失去了一样。
「不要乱动,伤还是伤。」
「我记得,啰嗦!」栾采晴撇了撇嘴,一挑眉道:「看看,来了。」
山下的燕军短暂沉寂之后又有了骚动,后军在深夜里影影绰绰,又有骡马声
嘶鸣。深夜里漆黑不见五指,燕军也只在山下燃了些篝火,吴征看了一会看不清,
道:「攻山用不着骑军,这些骡马是运送攻山的器械来了。」
「耗你气力!」栾采晴见机极准,握着吴征的手嬉笑着道:「你可得持久些,
别三两下就瘫了硬不起来。」
美妇冰凉的掌心里沁出缕冷汗,吴征敏锐地发觉。栾采晴虽在嬉皮笑脸,心
中紧张得出奇,与她两日之前置生死于度外大相径庭。人一旦有了希望,便会对
生命分外珍惜些,再也舍不得胡闹。
「我这龙精虎猛的小伙子,盘缠大战个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倒看看谁先撑不
住!」吴征拍了拍栾采晴的手背示意宽心,忽然一个倒栽葱,从洞口摔了下去。
栾采晴吓了一跳,一声惊呼,声音尖锐,惊慌失措地探出头去,只见吴征朝
她眨了眨眼才惊魂稍定。美妇吃了这一吓一颗心砰砰乱跳,连指尖都在发麻。
「栾楚廷,别做缩头乌龟,出来一绝生死!」吴征运足内力,呼声在群山回
响。
燕军顿时一阵躁动,想不到大军团团围困,吴征还敢主动挑衅!
山顶与山脚各一人骤然现身,山脚的扑向吴征,山顶的则直勾勾向洞口坠去。
吴征足底在崖壁上一撑,箭射而回。手脚并用,如履平地,比山顶坠下的严
自珍还要更快地赶回洞口。——这一招初露锋芒时施展的鹰扬蛇窜,早已到了收
发随心的境界。
「栾楚廷不敢露面,又派你来送死?」两人在洞口上方交上了手,须臾两个
回合过去,简天禄赶到,以二敌一。
吴征在万军之中羞辱燕皇,两名侍卫哪敢让他多开口,一上手便是全力施展,
要他无暇分心。
吴征看他们攻势猛恶,低头让过点穴撅,双掌从腰下齐出,拍向二人胸口!
简严二人暗喜。吴征若要游斗,以他的绝顶轻功还真没办法。这般硬碰硬地
强来正中下怀!二人想也不想,运足内力同样挥掌拍去!
怦然大响!简严二人只觉一股沛然之力浩如烟海,浪涛滚滚,一浪高似一浪。
二人齐出全力,本拟一同扣住吴征,将他拽下山崖。岂料这股内力爆发力之强远
超想象,四掌一触即分!
简严二人飘飘悠悠坠落,吴征背心撞在山壁上,震落一大片碎石!
军中武功最强的两人同时出手,又同时被他震落。山下燕兵见吴征如此神勇,
俱都胆寒,一时没能想到吴征背靠山壁,占了个大便宜。
「你俩不成,只让栾楚廷来!要么我让他一手一脚,免得说我欺负他!」吴
征哈哈大笑,稳住身形道:「还是他栾楚廷也做了太监,不是个男人不敢来!」
燕军又怕又恨!原本燕国高手如云,今日丘元焕已死,柔惜雪投敌,彪悍的
燕国居然在武力上落了下风。
吴征短暂喘息,六路一扫,终于将燕军的阵势看了个大概。暗思自己的口水
都能将栾楚廷淹了,这人平时自视甚高,脾气做派都大,现下居然还能忍住不现
身,也不知道哪些倒霉蛋正在承受他的滔天怒火。
两只刁面鹫飞起接住严自珍与简天禄,两人又向吴征逼来。
吴征徘徊在洞口附近,背倚山壁想始终占据地利。眼角一瞥,见栾采晴已躲
回山洞以防被两大高手突然发射的暗器所伤,心中大定,抖擞精神忽然坠了两丈。
简严二人一左一右飞了个圈子两面夹攻,吴征攀附在山壁之上,比飞行的刁
面鹫还要灵动迅捷。二人刚攀上山壁,吴征又向上窜了两丈,足尖一点,又横飞
了三丈。这壁虎游墙功本是习武之人常见的功夫,但就这么基础的功夫,吴征使
出来举重若轻。平日还未必看得出高明,但与拼力追赶却被吴征随意甩开距离的
简天禄和严自珍一比,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哈,打不过就玩阴招?」吴征抢占高地,居高临下,眼前乌光闪动,严自
珍射出几支梅花针,吴征一闪,身边夺夺夺地几声轻响,梅花针射入石壁。眼见
简天禄借机欺身而进,双掌翻飞临空劈出,掌风赫赫不说,指缝间又射出梅花针
来,阴险无比。两人相聚极近,吴征向下急坠,梅花针再度落空,他聚精会神,
反应又快,虽惊不乱,见状腾腾腾几下奔回洞口。翻身入洞之时顺手从山壁上抓
下两把石子,一把射向简天禄与严自珍,一把向山下燕军撒去!
栾采晴递过一杆长枪接应吴征,以防简天禄与严自珍追击。吴征接过长枪,
知二人并未跟来,小声道:「防备好严啊,没能得手。」他本想突然袭击,让燕
军乱作一团,可简严二人始终一在山顶,一在山脚,无从下手。
「看清了么?」
「看清了,绳索,挠钩,云梯,还有些扒犁,一样不少,全是些攻城的器械。」
吴征头疼地啧了两声道:「就不知道他们想一鼓作气把我拿下呢,还是留着余力
等我娘和菲菲来了,再一网打尽。」
「两天他们攻不破这里,你要是够神勇,撑个三五天也有可能。」
吴征很是赞同,想要攻打这个一夫当关的洞口,不仅要倾力而为,另一个要
诀便是「耗」字。无尽的攻势,来消耗吴征的力量,一直到他力竭为止。三两日
的时光,吴征尽可支撑得住:「安心等吧,等他们来。守个高地而已,又不是守
不住!」
……………………
春夏交季正是汛期,葬天江江流滚滚,河道窄处像水龙怒吼,宽阔处又浊浪
滔天。
韩铁衣着了件普通的轻甲,在军营里的瞭望台上远眺着滔滔江水,一坐就是
大半天,这般若有所思已有半月。每回长考之后,都会有秘密军令传达下去,今
日也不会例外。等到黄昏时分,韩铁衣下了瞭望台回到中军帐,提笔迅速写了三
份密令,吩咐传令官传了出去。守在账外的于右峥见传令官出了大帐,目光直勾
勾地盯着他的腰腹——那里正是密令藏身之处。于右峥唇皮动了动,手指弹了弹,
终究不敢问也不敢去抢,只恨恨地挥拳砸在自己掌心,焦急之意露于言表。
「将军!」一人挥舞着军令,营中一路让行,于右峥跳了起来,那人却不理
他,也等不及通传自在账外叫道。
「进来吧。」韩铁衣放下手中书册,听见这声音同样有些焦急之意一闪即去,
待那人急匆匆地进账跪地行礼,又挥手道:「不必,速报!」
那人一边撇去身上的妆容与农夫装束,正是陷阵营的轻功好手——「穿云蝙
蝠」齐雪峰。齐雪峰急道:「启禀将军,燕兵沿江一带巍然不动,但已加紧戒备。
邱万里深入关中一带,那里兵马调动频繁,数道关卡警戒,不知为何。邱万里仍
在当地哨探,属下先行回报。」
「很好,你下去吧。」韩铁衣露出如我所料之色,挥手让齐雪峰退下。
齐雪峰面色一变,终于一咬牙拱手道:「韩将军,能否让兄弟们……」
「下去!」韩铁衣目光电射寒声道。
齐雪峰不敢再多言,拱了拱手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在账外和于右峥目光相
对,又气又急地摇了摇头。于右峥不敢多言,朝侧营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齐
雪峰一呆,旋即恍然大悟般地大喜过望,飞也似地朝侧营冲去。
于右峥张头张脑地远探,等了小半炷香时分,侧营里中军帐门打开,一名英
姿飒爽的女将握着腰间烂银钢鞭,长腿踏踏踏地向中军帐疾行。齐雪峰跟在女将
身后,还在小声地禀报些什么,一路送至中军帐外。女将也不理营中军令,锋眉
倒竖,面蕴寒光,一把撩开帐门闯了进去。齐雪峰不敢擅入,也舍不得离去,就
在账外和于右峥一道竖起了耳朵,又连连打着手势,意思是小韩将军来了大营,
这事儿有望。
「哥,你到底什么意思!」韩归雁极罕见地丝毫不依营中军规,向韩铁衣厉
声质问道。
「小妹想说什么?」韩铁衣见妹妹怒气冲冲,赶忙陪着笑脸请她坐下,又斟
了杯茶道:「哥哥还能有什么意思?」
「呼……」韩归雁深吸了口气平复满腔怒火,低声道:「吴征深入长安龙潭
虎穴强敌环伺之中,这事你前因后果你心知肚明。吴征也遣人来报过信,言下之
意是要我们接应他归来。这大半月来你至今按兵不动,到底想要干什么?要吴征
任人鱼肉么?」
「小妹消消气,你那未来郎君可没那么孬,不必为他担心。」
「这叫什么话?」韩归雁勃然大怒,一拍桌面娇喝道:「吴征身处燕国腹地,
关中一带连连调兵遣将意欲将他团团围困,就算他有通天之能,胁生双翅,但凭
他们四人也飞不出来。你这里按兵不动,可是要陷他于万劫不复?」
「原来小妹说的是这个,莫慌,莫慌。」韩铁衣连连赔笑,话里却不退让道
:「燕国调兵遣将,正是江边用兵之时。吴征在长安腹地搅动风云,岂不正是大
好的时机,小妹不会看不透吧?」
「呵,我知道你要下一盘大棋,但是我不管。你就算一战功成灭了燕国,也
抵不上吴征一根汗毛受损!」韩归雁发了一顿怒火,见韩铁衣不为所动就是一脸
笑,知道骂得再凶也没用,又低声哀求道:「哥,眼下局面已大不同,不是我们
刚来盛国举步维艰不得不频频犯险。只要吴郎平安归来,我们齐力同心,终有一
日能挥师北上杀得他们丢盔弃甲,你又何必非要兵行险着?吴郎身陷重围度日如
年,你这里再不动手,燕国无所顾忌地围剿,我怕他……他……他真顶不过去…
…」
「有些险招不得不走。」韩铁衣冷静得近乎冷酷,道:「吴征的本事我信得
过,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我既为主将,也只能说有些牺牲必不可少……」
「你……」韩归雁大惊失色,玉指颤抖指着韩铁衣道:「二哥,你怎可待他
如此冷漠?」
「不是冷漠,我有把握他能撑住,还能撑上好些时日,不像你关心则乱。」
韩铁衣自顾自地抿了口茶道:「他撑过的时日越长,战局便越是有利,爹爹最后
教你的是什么?小妹莫要忘了……」
「我没忘!」韩归雁冷笑道:「我倒要劝你莫要忘了,有眼下的局面人人有
功,但主心骨只有他,也只能是他!我替代不了,你也替代不了,谁也替代不了。
吴郎但凡有一点点意外,这里会做鸟兽散,所有的苦心经营都会化作乌有!」
「不会的。」韩铁衣眉梢一挑,只听脚步匆匆,账外通传之声又响起,他无
奈道:「进来,都进来吧。」
帐门挑开,柔惜雪,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顾盼,甚至玉茏烟也在其中
一道鱼贯而入。韩铁衣看着一营帐的莺莺燕燕,头疼道:「你们来干什么?」
「来求韩将军发兵!」说话的是陷阵营监军倪妙筠,话中乞求,口中殊无乞
求之意怒不可遏道。
「不到时候。」韩铁衣挑目一瞥,寒声道:「战与不战,还轮不到监军来下
令吧?若监军要责难本将,大可落个殆误战机,迟疑不前的罪名下来,把本将一
刀砍了!呵呵,不过监军只监察陷阵营,镇东军监军还管不得。」
「你……」倪妙筠刚与吴征新婚燕尔就分离,吴征有危险,心中焦急得五内
俱焚,恨不得一剑把韩铁衣斩做两段,抢了他的虎符将印。
「阿弥陀佛,韩将军,如今营中军心浮动,吴博士安危人人关切,若再不有
所动作,营中恐有不妥。」柔惜雪双手合十,闭目低声道。
「柔教官不晓军机,眼下不到时候。」韩铁衣油盐不进,仍是一句话拒了个
干干净净。
「小弟,就当姐姐求你……」
玉茏烟话音未落,韩铁衣一摆手道:「姐姐,这话你不是第一回说,再说也
是一样!」
「韩姐姐,你哥哥怎地这样……」顾盼大急,一手拉着韩归雁,一手指着韩
铁衣。
韩归雁凤目一眯,拍了拍顾盼的小手,又道:「你不动兵是吧?那也成,你
把陷阵营还给我。」
「那也不成。」韩铁衣从怀中取出圣旨展开道:「我已和陛下请了旨,吴征
归来之前,陷阵营暂由我统领。陷阵营我有大用,不能给你。」
韩归雁粉拳捏得咯咯作响,长吐了一口气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们听谁
的。」
「雁儿莫不是要做什么违反军令的事?军令如山,不分亲疏,你莫要忘了,
别让我为难。」
「军令?」韩归雁露出森森贝齿冷笑道:「军令跟他比起来算什么?我们走!」
一屋子美人也不搭话,随着韩归雁转身就走。韩铁衣在她们身后又道:「小
妹慢走。」
待她们走了个干净,韩铁衣起身在沙盘前拔下一面小旗,自言自语道:「不
把吴征赶到山穷水尽之处,就逼不出他无穷的潜能。主将是什么样子,当兵的也
是什么气质。陷阵营?两军阵前,陷阵营不那么好用,我也没那个本事,当然是
留给你才有大用。」
他把小旗在沙盘右侧一插,道:「小妹违反军令私自带军出营,那是死罪,
一营将士全是死罪。你呀,就再辛苦一趟,立个大功回来抵罪吧,呵呵。来人!」
「将军。」于右峥在账外听得真切,正鬼火乱冒,一听声音以为韩铁衣转变
了心意,赶忙冲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给老子滚远远的,让张巡进来!」
韩铁衣被人逼得也是火大,劈头盖脸一顿骂,把于右峥灰溜溜地骂了出去。
喊来张巡之后,这人眼珠子一转暗道大将军让我滚得远远的,那是将令,不听还
得了?当下一个机灵,立刻连跑带爬,朝着侧营远远地滚去。
「怎么样了?他娘的你给个交代!」陷阵营囤军于侧营,一个个每天翘首以
盼,就希望于右峥带来出兵的消息。忘年僧最是焦急,一见于右峥连滚带爬地跑
来,蒲扇般的大手就抓了上去。于右峥每日回来都是垂头丧气,营中弟兄们火气
全朝他发了,直骂得狗血淋头,在营中压根抬不起头来。忘年僧脑子虽混倒也不
笨,一看于右峥的样子今日又是无功而返,鸟气上来就想毒打他一顿。
「他妈的滚开,老子没工夫。」于右峥已不知多久没大声说过话,手臂一甩
一抖,忘年僧抓得甚牢竟没甩脱。他怒道:「你又犯什么混?」
「几日了?他娘的你当日可是拍着胸脯应下,都包在你身上,事呢?事办好
了没?」
「滚滚滚!」于右峥奋力一甩,抢上两步脑袋伸进侧营大帐里。吴府一干女
主人们正窃窃私语,正巧计议停当。
「你去叫那几个胆子大的进来。」韩归雁扬了扬螓首,朝于右峥道。
于右峥大喜,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韩归雁来到军营也已半月有余,韩铁衣一
兵不发,她始终忍耐,跟着陷阵营将士一同受气。今日齐雪峰送来的新消息,韩
归雁再也忍不得,看这样子是要搞些大事情出来。于右峥一回头,陷阵营有头有
脸的人物全都在旁,乌拉拉地几百颗脑袋一个个翘首以盼。于右峥点了七人,道
:「安静些,随我进去。」
草莽出身的墨雨新,忘年僧,柳鹏程,齐雪峰,豪族里的齐寒山等等人进了
营帐。见韩归雁背对他们,柔惜雪双手合十一直默念经文,倪妙筠扣着剑柄怒火
滔天。陷阵营里群豪最怕的就是这三位,大帐里令人窒息的剑拔弩张,七人大气
不敢喘。
「吴博士待你们怎么样?」韩归雁不回身,声音冰冷几无情感。
「恩如云天!」
「很好。」女将刷地回身,锋眉一展,目光如电盯着他们道:「现下吴博士
身陷龙潭虎穴,我要你们把命交出来,你们肯不肯?」
「没甚说的,属下的命本就是吴博士的。」
「不是说说而已,你们要随本将去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就算活着回来了,
随本将去的全是违反军法的大罪,定斩不饶!去的,就死定了,你们听清了?还
肯不肯?」
七人一对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墨雨新道:「小韩将军,陷阵营全营将士
等这句话已等多时。军令如山不假,平白我们也不愿意犯。但吴博士可比山大多
了,军令算得什么!小韩将军,快快下令吧,兄弟们这些日子都快憋疯了。」
「极好!」韩归雁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回去和兄弟们说说,不愿的绝不勉
强,愿意的等本将号令!但丑话说在前头,不愿去便罢,但本将的将令听完了一
个个就烂在肚子里,谁敢走漏半点风声,本将亲自取他性命!」
「小韩将军放心,属下理会得。」于右峥朝几人急急使着眼色,一出营帐七
人一同大喊:「全滚回营帐里等着,全军戒严不许进出!营里的蚊子不许放跑,
营外的蛾子不许飞进来!」
张巡恰巧进了侧营,听闻此言吓了一跳,群豪一个个杀气冲天,看这阵势自
己走得慢些也得被扣在这里。见状急忙冲进大帐道:「小韩将军,大将军有令,
今日起大营巡哨不定时更换,诸军不得擅出,违令者斩。」
「知道了,你回去吧。」
韩归雁心不在焉,待张巡离去,瞿羽湘急道:「妹妹,这该如何是好?」
「我哥的手段,我了如指掌。我十二岁在他营里,这种事情怕不有十几回,
每回我都能偷偷溜出军营,他从来都不知道,从来也拦不住我。」韩归雁提笔写
下一只只锦囊,共有三十余只之多,锦囊里写着军令,锦囊上则标注着不同的名
字,一边道:「我们都去,玉姐姐也一道去。侧营里都是我们的人,我哥更加拦
不住,等明日一早人去营空,谁还管这里的什么军令不军令。天塌下来,也是救
回吴郎再说。」
「该当如此!」玉茏烟夹在中间,私底下也不知劝了韩铁衣多少回均不奏效,
在军中他谁的面子都不给,搞得亲姐姐也受了姐妹们不少脸色,近日好生难熬,
闻言立时应下。
又过了小半时辰,天色将黑,于右峥等人返回道:「小韩将军,营中将士都
明白了,无人不去。」
「新入营的将士也愿意?甚好。」韩归雁满意地点点头,将锦囊交给他们,
吩咐藏好回了营帐再看:「你们回去了分发下去,各队依计行事,阅后即毁!」
「得令。」七人接了令即刻离帐前去安排。
「我们也准备一下,带足衣物食水,这一趟,恐怕比夷丘一战还要艰辛。半
个时辰后,来这里汇合。」
深夜时分,陷阵营里鬼影重重,人影不时一闪即墨,常人看来似觉花了眼。
韩归雁引着诸女出了侧营,在约定的藏身处寻着等候多时的柳鹏程,飞身上马,
向江边疾驰而去。
「小韩将军,这里。」远处于右峥挥手招呼,江边备了两只小船。这里江面
狭窄,怒涛汹汹,但她们私自出营,沿江一带燕军也严阵以待,大船太过显眼,
只能在荒僻处悄悄渡江。
浪大风疾,幸好各人武功均不弱,掌舵的军士更是水性精熟。不等船行靠岸,
诸女便飞身跃起跳上江岸,齐雪峰早等在这里接应道:「小韩将军,兄弟们都依
计行事,大半已过了江,另有几人赶回烟波山,找戴公子去调来扑天雕。」
韩归雁点了点头,向众人道:「眼下情形来看,吴郎被困在长安城附近,陷
阵营两千将士聚在一处行动不便,需得化整为零从荒僻小路分赴长安。吴郎虽一
时受困,有祝夫人和陆姐姐在旁相助,暂不至失手。姐妹们,我们也要暂时分开,
各就其位,吴郎若能突围而出,我们才接应得上。若依然受困,你们千万千万不
能冲动,一定要等我的将令行事,都明白了?」
见诸女应下,韩归雁摊开贴身带着的地图,点了微亮的火光继续分拨道:「
玉姐姐,柔姐姐,瞿姐姐,你们三位向这里行进,到太白山一带,沿途都会有弟
兄们接应。吴郎若能突围而出,这条路线最为可能,你们务必小心在意。」
「倪姐姐,盼儿,你们两人一路,走这里去长安东侧的少华山隐藏,齐雪峰
随你们去,同样小心在意。」
分拨完毕,韩归雁道:「冷妹妹,我们二人一路在城南终南山隐藏。有任何
情况也好居中策应。诸位切记:种种迹象来看,燕国正调动大军围堵吴郎,叫他
插翅难飞,我们现下隐藏身形,一旦接应到吴郎,就要速速发讯,届时群起呼应,
掩护吴郎撤离。」
「甚好,我们明白了!」
「行事吧,诸位还请小心在意,平安归来!」
天边的小星闪烁着寒芒,像锋芒暗藏,待兵刃亮出,便是血光骤现之时!
第三章淑质贞亮英才卓荦
小星如豆,从疏木的空隙里透下,朗月如盘,逆着行云而走。原本孤寂的群
山在原本该静谧的夜里,火把通明,人声鼎沸。
「害怕啦?」眉目如画的美人呵气如兰,咬着男子的耳朵轻声道。
「怕?切~~」吴征回手在搭着自己肩膀的栾采晴脸蛋上摸了一把道:「守着
这处洞口,他们三五个地上来我会害怕?就在平地上,我哪回打架不是打几百上
千个?」
「能打几百上千?加了边上看热闹的?」
「啧……」吴征回头白了栾采晴一眼,道:「你还真是个贤内助!」
「嘻嘻……」美妇咯咯娇笑,却丝毫不让地回瞪道:「担心你紧张,逗你笑
笑都不成?」
「笑不出来咯。」
吴征从山崖望下去,密密麻麻的兵丁如蚁聚。可惜这些都是拱卫燕国京城的
精锐,并非蝼蚁。他们或许会害怕,会气馁,但令行禁止,除非有军令下达,否
则他们将一往无前,即使在这座山崖上摔死大半,也绝不会后退半步。极尽了目
力,山路蜿蜒地伸向远方,水泄不通,找不到一条缝隙。苍蝇蚊子尚且飞不出,
又何况两个醒目的人。
「出又出不去,笑也笑不出,想快活下也没工夫,好生无聊,吃点东西吧。」
栾采晴解开背囊取出两只馒头。月光之下,白面做的馒头已微微泛黄,表皮更是
干裂如龟壳。栾采晴倒出些清水略略润湿,两人就着山下飘来的肉香一口口地撕
扯着馒头,吃得咬牙切齿,忿忿不平。
「饱了,不吃了!」
眼前塞来大半只馒头,吴征回头一看,见栾采晴鼓着香腮,怒意正盛,心中
爱怜顿起,柔声道:「将就些乖乖吃了吧,回去再给你做好吃的。」
「不吃!」栾采晴凤目一瞪道:「这等粗粝的东西,也就你这样的臭汉子吃
得下去。你快点吃了,我看了这东西都讨厌!」
吴征目露柔情。就算是难以下咽的干馒头,存货也已不多,困守山洞还不知
要多少时日。两人原本说好了的饭量,栾采晴少吃一口,吴征便能多吃一口。至
于她的那些说辞,夷丘之战时栾采晴同样在军营里从头苦到尾,大多时候吃的也
就是这些干硬难咽的馒头,也没见她喊一声吃不下。
「行,我吃了。」
吴征大口大口嚼着硬馒头,随口道:「璃山这里朝露晨晖,云岚滃翳,倒是
个好地方。什么时候我们备足了美味佳肴,再来这里住几天。」
栾采晴见吴征按自己的意思正补足食水,本就欢喜,又听他所言,不由目光
一亮道:「就你我两个?」
「要不再多找几个?」吴征嘴角一撇忍着笑道:「家眷不少,你挑,还是我
来挑?」
夜来旖旎犹在心头萦绕,吴征即使啃着馒头,依然神仪内莹,英姿外观,栾
采晴越看越爱,银牙咬着唇瓣道:「这个山洞,我才不要跟人分。」
「嘿,说得好!除了你我允许之外,谁也不准进来!」吴征将最后小半块馒
头塞进嘴里,俯起身似即将冲下的山鹰道:「你回洞里去守着。他们……好似准
备得大差不差?」
山下的燕兵收拾清扫着柴火与残羹冷炙,摆出攻击阵势,各式各样的器具也
被推向阵前。燕军饱实之后精力正足,看似士气也旺。
「嗯。」栾采晴面容一肃,迅疾爬过通道,从内室里守着洞口。
吴征一勾脚边的大枪抓住,反手插向洞外上方的崖壁,火花飞溅之下,一声
闷响枪杆被插入二尺有余!吴征回身道:「我让你呆在哪里,你就呆在哪里。我
没让你出手,你不准出手,这是吴府家法!听清了没?」
栾采晴弓身一福娇怯怯道:「妾身遵命。」
「乖!没人进来,你都不许管,有人越过洞口,你就尽管戳他!」吴征哈哈
一笑,旋身翻上枪杆,双足一立。那枪杆被踩得一荡一荡咯咯作响,吴征笔直的
身形随之起起落落,如立在洞口凭虚御风的天神一般喝道:「皇兄,我知道你在
这里,出来吧,我们兄弟俩聊一聊。」
壮声滚滚,直震得山谷回响。栾采晴在洞内听得暗笑,口称「皇兄」,又直
称「你」,又在众军面前说什么兄弟俩聊一聊。栾楚廷要是被气得忍不住即刻现
身或是下令攻山,不正坐实了藏在军中不敢现身。若不现身,又阻止不了吴征口
若悬河。栾采晴已可想象身为燕皇的栾楚廷该何等进退两难,以他自视甚高的性
子,这口气又能忍多久。
吴征一言已毕,只踩着枪杆随山风动荡不停。他不知燕兵的攻山之令是几时,
只望能多拖延片刻,多一刻便是一刻。果然他说完此言,燕兵大军俱都愕然不知
如何是好,一时间停下手中动作。
「砰。」燕军一处隐秘的军营内,栾楚廷怒不可遏地起身。
「陛下,万万不可。」蒯博延一见天子龙颜大怒,赶忙跪地俯身道:「时候
未到,陛下万万不可现出龙身。」
「哼!朕岂可任吴征小儿肆意胡言?你让开!」
蒯博延脸上汗如雨下。栾楚廷亲临督战,若于适合的时候现身,军心必然大
振,燕军或可一鼓作气。眼下绝不到时候!何况吴征诗书满腹,口若悬河,以栾
楚廷的口才远不是他的对手,出去徒增一番羞辱,还让军心浮动。可这些话又怎
能说得出口?
「陛下,吴征出言不逊有辱天威,但陛下乃万金之躯大军统帅,不必与他置
气,让老臣先去会一会他吧。」
蒯博延闻言大大松了口气,栾楚廷也怒容稍霁,重又坐下道:「也好,爱卿
代朕一行。」
吴征候了一炷香时分不见燕兵攻山,正自暗喜得计。又见山下的燕兵波浪般
分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一名老者拄着拐棍颤巍巍地行至山脚,严自珍与简天
禄护在他身边。
那老者来到山脚,扔下拐杖朝吴征拱了拱手道:「吴大人。」
吴征心中叫苦。老人脚下虚浮已到暮年,也不具武功,但他却认得是燕国侍
中鲁仲文。往日做大秦国符宝郎的时候出使长安与他有过数次交道,知道此人老
而持重,有他在这里,必能稳住栾楚廷。这一句轻轻巧巧的吴大人,把他此前的
皇兄一言给绞杀得干干净净。
「鲁大人,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吴大人见笑,老夫已是风烛残年,百病缠身,不及大人风华正茂。」
「鲁大人既已知天命,又何必来此蹚浑水,兵凶战危,若有闪失,非在下所
愿。」吴征对鲁仲文印象不坏,当年他妙对葡萄酒诗时,鲁仲文也对他大加赞赏,
有忘年之识。
「老夫虽已年老,尚知为国效命,义不容辞。吴大人您身为大燕血脉,何苦
非要处处与陛下作对。百年千年之后,不说不忠,光这不孝一点,史书又要如何
书写吴大人的所为?」鲁仲文捋着长须慢条斯理,声音虽中气不足显得虚弱,越
说却越是严厉!
吴征在半山上听得清清楚楚,长声道:「鲁大人,在下曾听圣人有云:养不
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史书若要说我不忠不孝,那养而不教尚且有过,
不养不教,还时时处心积虑要杀子的人,又要如何书写?一个刚呱呱落地孩子又
有何过?孩子侥幸逃得一命之后,长大成人了他还要再杀一次?若是鲁大人自己,
又该如何做?」
吴征声若龙吟,栾采晴在山洞中听得真切,心中大赞好一句养不教,父之过!
以口才而论,吴征的确不逊任何人,也不怕鲁仲文。果然鲁仲文不得言,栾采晴
暗思吴征这样当众斥责栾广江,鲁仲文居然沉默下来可是犯了大不敬,难道此人
真的老糊涂了么?半晌后鲁仲文才苦笑一声道:「老夫不知。」
「既如此,鲁大人责怪不得我。在下一条命残存至今,史书既然为史,必有
公正之言。呵呵,何况就算史书上臭名昭著,我吴征也不在乎。」
「大人,前事已成,其中颇多难言是非之处。不过老夫倒有一个计较,大可
为殿下解得当下危局,不知殿下可愿一听?」
吴征心中一跳,鲁仲文连说两句殿下,以吴征的伶俐大体已猜到他的意思。
吴征不慌不忙道:「鲁大人请说。」
「殿下,自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殿下之英才古之罕有,仅稍逊陛下,兄弟
之间血浓于水,更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殿下,您今日身陷重围,若还执迷不
悟,死期将至,这是何苦来由?殿下若有意认祖归宗,老夫一力做主,以项上人
头与一生清誉担保,请陛下与殿下骨肉相认!兄弟相亲,共襄一统天下之盛举,
创开天辟地之伟业,为万民造康泰盛世,二位就此前嫌尽释,流芳百世,岂不是
美事一桩?」鲁仲文一番说辞配上他语重心长的语气,令人动容。
吴征盘膝在枪杆上坐下,单手支着脑门似在沉思。鲁仲文也不着急,撑着拐
棍等待,似乎对吴征被说动的模样在意料之中。大军也随之等候,一时间山谷出
了火光冲天一如从前,竟然万籁俱寂。
夜露寒凉,鲁仲文也不支久站,坐在一把藤椅上批了件毯子假寐,这一等竟
过了一个多时辰。倒不是他心慈手软或是对吴征特别青眼有加,而是两边一旦生
死相搏,闹下去燕国百姓之中的流言难以消弭,影响极大。吴征现在山穷水尽,
为了活命未必没有劝反的可能,和平收场,对燕国的意义远比枭下吴征的项上人
头要好得多。
吴征看似仍在苦苦思索,难下决断,实则打的是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空耗
时辰的主意。他自有志向,投降之后就算性命自保无虞,从此做个逍遥王爷都是
栾楚廷高抬贵手,这些都非吴征所愿。这些事情栾楚廷不懂,鲁仲文也不会懂,
自然想不到如此优厚的条件吴征连想都不想,一心的抗争到底,只想拼力脱困而
出。
夜风带着山林的清香与烤肉的焦香,吴征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翻身回洞,
栾采晴端着长枪严阵以待,惊道:「你这么放心鲁仲文?」
「我观兵势,他们还在调兵遣将。这种仗从前都没人打过,一时半会儿准备
不齐是常事。不慌,我倒是想起件事情。」吴征在地上随手画了个地形道:「铁
衣不肯发兵,要把咱们的力量压榨到极限,但是雁儿必然不会听他的!就算违抗
军令,也会提陷阵营暗中前来解救,咱们不算是孤立无援。」
栾采晴频频点头道:「韩归雁待你同体一心,必定会来。」
「而且我在猜,铁衣会故意压着雁儿,逼她违犯军令私自带兵出行。你想啊,
陷阵营来都来了,又在敌军腹地,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光把咱们几个救回去,
是不是白费了走这一趟?」
「嘿,大有可能。」栾采晴蹙着柳眉,乜目道:「韩铁衣这人真的心狠手辣,
这不是逼着陷阵营不立个大功劳抵消抗令大罪,不许回去嘛?」
「这就是了。」吴征一拍大腿,道:「陷阵营她们的脚程,再加不分昼夜赶
路,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日就要赶到长安。我想蒯博延就算猜不到陷阵营前来
救援,必然前堵后围有所防备,这里铜墙铁壁,陷阵营进来容易,脱身就要难了。
我们不能在这个死地干等着救援,否则弟兄们都要损伤惨重。」
「你不必寄望蒯博延猜不到了。我要是蒯博延,就不会只要你吴征和祝雅瞳
的命,陷阵营不来便罢,来了不付出沉重代价,就莫要轻易想走。」
吴征听得心中一寒,难怪鲁仲文任由他拖延时间。正苦思不语,栾采晴道:
「你安心去应付他们,这事儿我来想。长安左近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得很,总比
你犯愁有用。你家雁儿一贯见微知著,通览全局,想必这些也都在她预料之中,
既然来了一定会安排妥善的对策,不会只知莽撞。」
「甚好。」吴征心底一宽,便又想起一事来道:「看不出来,你对雁儿的评
价这么高。」
「本事是不小啊,人也是真讨厌。怎么?有什么不妥?」栾采晴瞪着媚眼,
娇蛮发作尖声叫道,片刻又噗嗤笑出声来道:「好啦,你有眼光,挑的个个都是
好娘子。」
「嘿嘿,那是当然!莫忘了回到府上,你还得乖乖听她的话,否则家法不饶。」
起身欲出,栾采晴阻止道:「慢些,不急着出去。要装样子,总要装得像一
些,咱们这里正激辩不断,争得面红耳赤,一时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有理。」吴征还是探头向洞外一看,倒不是他听不清洞外燕军的动向,是
故意要装作放心不下,眼见为实才落得心安。
「其实……你会不会过于紧张了?做那么些小动作反倒太过刻意,有时候装
腔作势,过犹不及,倒不如我们缩在里面让他们看不见,由得他们去猜。看不见,
才是最好的疑兵之道。」
吴征一愕,旋即醒悟过来,歉然道:「我好像过于紧张了。」
栾彩晴香唇一撅,嗔道:「面临困境你又不是第一回……我知道了,从前有
你那些红颜知己相伴,你内心安定。今天换了是我,你却有些慌乱失措。在你心
里,是我不如她们温柔体贴,不能让你获得平静?」
吴征思忖片刻,似乎美妇说得有道理,又似乎有哪里不对,一时难以分辨,
遂摇头诚恳道:「我不知道。」
栾采晴媚目流转,如怨如诉道:「你从前经历的那些事,每一回都有府上的
佳人相伴着渡过难关。有好几回,她们的本事比你当时还要大。但是你的安宁不
在于她们能帮到多少忙,而是她们慰籍你的心田。」
「我知道。我从小到大都养在皇宫里,脾气不好又骄纵任性。但是,你别把
我当做不解风情的妇人。」栾采晴缓缓贴近,从身后环住了吴征,螓首倚在宽阔
结实的背脊上道:「我们定情不久,你心里还有诸多别扭,还有许多不适?莫要
否认,因为我也一样,好像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总有些怪怪的。但是无妨,你
心里的焦躁,不安,可以随时来我这里寻找一丝安宁。」
说来也怪,冰凉的娇躯一贴,吴征立刻宁定了几分。不知是美妇温柔的话语,
还是那一身幽然的女儿香。吴征闭目长吁,弓弦一样拉紧的神经与绷搐的肌肉一
同缓缓松弛下来。
尤其背脊上两团绵软的硕大,极具安抚神效。那随着心跳一下一下悸动的韵
律,似在抚摸,又似在按揉,舒爽无比。他也懒洋洋道:「你说的没错,若不介
意,我们慢慢来。」
「嗯。」栾采晴清音如梦,软绵绵地道:「你从小自立,师门待你再好总是
缺了亲情之爱。我不但可以爱你,也可以疼你。你见过小娃娃没有?哭得再凶,
只消吃了娘亲的奶儿立刻就不闹了。女人身体上的这两座宝贝神奇得很。我的比
谁都不差,要是心中还是烦躁,要不要吃上两口?」
「呵呵,现下这样挺好。当然吃着更好!就怕停不下嘴……」吴征岂能不意
动?只是危机当前,的确怕意乱情迷误了事:「就这样多搂我一会儿。」
两人不再说话。栾采晴贴着吴征,胸脯抵着他的背脊。巨大的压迫力之下,
却有着神奇的温柔,仿佛被重重白云压在身上。好像这一刻,两人之间的些许别
扭与不适应,渐渐消融无踪。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征睁开眼来,回身在栾采晴额头一吻,又重重地搂着她
长吸了一口气道:「安宁多了,我该出去了。」
「嗯,去吧。脱困的计策交给我来想,你专心应付外面,莫要操心。」栾采
晴被搂得几乎气都喘不过来,却甜甜微笑。
「我吴征最大的幸运,是每一回遇见难事,总有人陪着我一同渡难,从不曾
教我孤身一人。这一回是晴儿!我去了。」
「欸?这么急?不想听听第一条计策?」
「晴儿已有良策?」吴征惊喜道:「计将安出?」
「亲一下才说。」栾采晴咬着唇瓣,洁白的贝齿与红润的香唇,相映生艳。
吴征欣然一吻,只觉触感柔软鲜嫩。美妇呼出的香风更是清甜可心。两人再
以唇瓣互慰了一会,栾采晴似醉后酡红着双颊道:「祝雅瞳最迟天明就会赶到。
不必质疑我,你深陷险境,最急的就是她,她一定忍不得!」
吴征点头同意,说起对祝雅瞳的了解,吴征还真的不如栾采晴。
「见到后军骚乱,你不要管这里,务必杀出去接应。祝雅瞳再心焦,也会做
好准备才来,必定带了食水。把她们接应来洞里,有你们一同镇守万无一失,足
可撑到雁儿帅军来援。这一步我还没想通,但是不忙,总还有那么五日七日,慢
慢再想不迟。」栾采晴见吴征狐疑之色,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用担心我。他们
的目标是你,现在的我什么都算不上。你去接应,他们怕你趁势逃走,简天禄与
严自珍必定都去阻拦你,我嘛,只消把我困在洞里便是了,那些人一时半会儿,
我自己也应付得了。」
说的虽有理,吴征并不像栾采晴那样肯定。但转念一想,届时只消把高手们
都带走,栾采晴这里自然无忧,实在不成随机应变就是了。等到与陆菲嫣汇合,
就燕国剩下的这些人,凭什么阻拦吴府三大高手联袂杀回洞中?
吴征点点头道:「听你的。」翻身又跃至崖上的枪杆盘膝坐倒,闭目养神。
这一回比前不同,他轻若无物,在不过手臂粗的枪杆上坐着稳如泰山,即使强敌
环伺,依然震慑璃山!可兵丁们仰头看去,吴征之前的一身凌厉已全然不见,竟
让满场肃杀之气都散去无踪。在月光之下,吴征仿佛披着一身银色的光辉,英华
内敛,更加叫人捉摸不透。
吴征进了山洞,复又出来,看起来像是和栾采晴商议了许久。鲁仲文依稀睁
开睡眼,道:「吴大人可有了决断?老夫一心期待再呼唤大人一声殿下。」
「没有,还需三思再三思。」吴征低头俯瞰山林缓声道:「鲁大人说的话句
句在理,但我实在信你们不过。光凭鲁大人这几句话,也不够。」
「吴大人若有了决断,老夫再去禀明陛下不迟。吴大人且慢慢思量,但提醒
一句,一旦天光放亮,老夫便做不得主。」鲁仲文披上毯子,继续假寐。
吴征心中暗道:晴儿说的不错,娘的伤势稍有好转就会执拗要来。菲菲固然
会劝,娘多说两句她便劝不住,加上菲菲对我这里一样不放心,轻易便会动摇一
同前来。鲁仲文给的期限是天明,我得在天明前寻个良机动手,牵制此地的兵锋。
她们在乱中相机行事,以她们的本事,悄无声息地挨到山崖边也不算难,好过我
抛下晴儿出去接应。转念又一想,这一节栾采晴多半也想到,她纯是不愿自己孤
身对敌,险象环生,刻意隐去了不说。
吴征心中感动又有些惭愧,栾采晴这样的女子,要她动情很难,可一旦动了
情,她的爱比谁都要热烈,都要肆无忌惮。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一如她平日的
行为。他自嘲一笑: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转念
又想:韩铁衣啊韩铁衣,你最好每天祈祝这一家子人都能平安无恙,否则回去后
绝饶不了你。嘿!就算一家子都完完整整,同样要你好看!
一只彩蝶从空中飘飘飞过,被吴征若有若无,又深蕴潜力的呼吸带过,翅膀
一偏。一念已明打定了主意,吴征便默运元功。《道理诀》生生不息,不必经过
经脉也可运转,即便是蒯博延,栾楚廷等绝顶高手也看不出来。兵丁们更是以为
吴征绝境之下,已被鲁仲文的诚恳之言说动,面临死局或许心中有了动摇之意,
正纠结着苦思不已。
吴征故弄玄虚,燕军也没有停下战备。从山道到山顶之上人影重重,长长的
车队不点火把,也不知将什么东西运到山顶。
肃杀的夜风,时辰度日如年一样难熬,又弹指刹那…………
吴征困守璃山山洞,太白山的一处山洞里,傍晚时分祝雅瞳也睁开眼来。
陆菲嫣守在洞口,听得响动一惊回身。祝雅瞳见她一双媚目有些黯淡,刻意
掩饰之下,也遮不住焦急的憔悴。——陆菲嫣虽劝自己不要贸然行事,可是她心
中的躁虑不比自己轻了半点。祝雅瞳起身活动着筋骨,握了握拳,又朝石壁上挥
了一掌。只听砰地一声轻响,山壁被震得掉下些碎石来。
「姐姐别……」
祝雅瞳摇头阻止了陆菲嫣的劝诫之言,笑道:「有个三成功力可用?够了,
足够了。」
陆菲嫣明知劝不住,又左右为难。祝雅瞳的三成功力非同凡响,但是毕竟身
上带伤,要与燕军恶战,难保没有闪失。
「妹妹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祝雅瞳双手向后撩起长发,露出雪白修长
的脖颈,将秀发用丝带束起,又用一根金钗固定,道:「栾采晴知我甚深,料得
我坐不住一定会提早动手。征儿那边也会做好接应的准备,若是我们现在不去,
征儿那边贸然动起手来反有危险。」
「栾采晴难道料事如神?」
「那也未必,她只是料我如神。」祝雅瞳恨得牙痒痒。当年在桃花山上,自
己的一番算计几被栾采晴破得干干净净,险些丧命。她咬了咬唇,妙目一转道:
「你不也一样,难道还等得住么?」
「我只是想,就算等不住也要再等等。姐姐的伤能好一分,战力便能强一分,
把握也更大一分。」陆菲嫣从未经历这样艰难的抉择,简直比当年被吴征半迫半
骗给自己治病时还要难上许多。
「我在这里难道能安心疗伤?你不怕我走火入魔?」祝雅瞳轻松地笑了笑道
:「知道妹妹为难,又要想着我,又要想着征儿。还是乖乖听我的话罢!等汇合
了征儿,有你们二人携手护法,我再安心疗伤不迟。妹妹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
征儿这两日食水不足,恶战之下必饿得狠了,我们该带些什么好吃的去慰劳慰劳
他。」
见祝雅瞳盘算已定,陆菲嫣也笑了起来,纤指朝着山下道:「旁的不好带,
山下军营里多的是肉包子,我去偷些回来,打点停当趁着夜色就出发!」
「不!」祝雅瞳摇了摇头道:「肉包子我们自己吃,征儿要吃的,我们去长
安城里抢!」
陆菲嫣双眸一亮,终于一扫颓色。不是陆菲嫣不够聪慧,而是不熟悉长安一
带的地理风土人情。自吴征离去,祝雅瞳伤后,心中焦忧,彷徨无计拿不出什么
好办法。祝雅瞳已想清了前因后果,她也终于有了主心骨。当下也撩了撩耳边发
丝束起道:「我下去先闹些动静,抢了食水饱餐后就出发!」
「二师姐,我是个废人,去了也只能碍事。还请二师姐大局为重,救吴公子
要紧,不必管我。」屈千竹始终在为吴征诵经,祝雅瞳醒来后她沉默着旁听许久,
知道前方是龙潭虎穴,遂有留下的念头。
「说傻话,掌门师姐若见了你,一定开心得不得了。而且,我们吴府不抛下
同伴,栾采晴要救,你也一样。」祝雅瞳断然拒绝,又宽慰道:「陆仙子的武功
不在我之下,放心。这点场面她自能应付得过来。」
屈千竹不敢违抗,想了想道:「但凭师姐安排。」
祝雅瞳恢复了三成内力足以自保,夜幕降临时陆菲嫣悄悄潜入一处军营,将
食水包好牢牢缚在背后。又装作惶急被发现行踪,趁势大闹了一场。待燕军赶来,
美妇几个起落,倩影没入山林里消失不见。围着太白山的燕军出动了一半,在夜
色中打着火把松明满山地搜索。统兵的燕将不敢调动所有军伍,陆菲嫣既然来抢
食,说明她们的食水已尽,只消围着山不让她们逃脱,迟早还要现出行踪。燕将
也不指望能捉拿祝雅瞳与陆菲嫣,只要将她们多困一时算一时。
抢回食水,三人囫囵果腹。陆菲嫣背起屈千竹,与祝雅瞳借着夜色掩护绕到
一处山崖。
这山崖极陡峭,但是崖壁上郁郁葱葱长满了小树。二女身若轻烟,借着林木
掩护隐秘地攀下山崖,又绕过树林中的重重岗哨,远远地招来扑天雕赶往长安城。
陆菲嫣大闹一场的原因,正是为了让燕军以为她还潜伏在太白山,且食水已尽,
不得不冒险抢夺。但是燕军大举搜山,她们可堪闪转腾挪的空间也越来越小。她
们也不会将希望寄托于围困吴征的燕军丝毫不做准备上!
既然动手,就雷厉风行。三大高手合力一处,至少不必像现下这般心惊肉跳,
彷徨不安。
扑天雕长振双翅贴着地飞行,刚离开山林地带,三人便落下地来。燕军不会
指望靠人数就能围住太白山,也预料到祝雅瞳与陆菲嫣必然返回长安救援,一路
上暗哨少不了,为免打草惊蛇只能步行前往。
陆菲嫣背着屈千竹,运起内力施展轻功,祝雅瞳在身后紧紧跟随。
三人奔行了个把时辰,陆菲嫣终是女子,负着一人体力渐渐不支,一身香汗
如浆。她回眸与祝雅瞳一对眼,只见祝雅瞳带伤在身奔行许久,也是气息微乱。
「妹妹歇一歇吧。」
「嗯。」
陆菲嫣一停步,祝雅瞳也停了脚步,却忽然向旁一闪,只听一声低低的闷吼,
又有拳脚交加之声微微响起。陆菲嫣放下屈千竹,唯恐祝雅瞳身上有伤遭逢强敌,
急忙上前帮手。她心中暗道:祝夫人居然两招没能拿下敌手,看来此人武功甚是
不弱。奇的是他为何不发警讯,反而刻意压着声响,好像比我们还怕让人发现?
还未赶到战局,就听来敌低声惊呼道:「祝夫人?」
「邱万里?」祝雅瞳也是一阵惊喜!难道陷阵营已经赶到了此地?
「属下见过祝夫人,陆仙子。」邱万里跪倒行礼摘去蒙面的黑巾,看他风尘
仆仆一脸憔悴,双目却闪着希冀的光芒,也不待人问便滔滔不绝道:「属下与齐
雪峰奉小韩将军之令入关中哨探,前几日见关中一带调兵遣将,齐雪峰已回去报
信,属下留在这里接应。」
「甚好,甚好!」祝雅瞳闻言心中大定,韩归雁既然已在行动,长安一带就
不会长时间孤立无援。
四人席地而坐,邱万里又将韩归雁见到杨兴昌,知道吴征将陷险境立即与韩
铁衣汇合,只消再坚持一段时日,援兵必至。长安城如今围得如铁桶一般,邱万
里不敢靠近,只能躲在这里等候接应,不想撞上了二女。
「征儿在长安被困,我们正待去搭救,最迟到了天明必然与他汇合。你想尽
一切办法通知雁儿,将士们若前来,无论是谁都万万不要靠近长安城,更不要轻
举妄动。我们会寻良机杀出来,你们在外埋伏,伺机接应即可。我们三人联手足
可自保,你们若是贸然动手,万一失陷反增麻烦。记得对雁儿说,这话是我说的!
不得违抗!」祝雅瞳歇了一阵气力渐复,重之又重地嘱咐道。
「是,属下记下了。」邱万里默念了几遍,又重复了一遍确认,才疑惑道:
「这位是……」
「屈师太,我师妹。」祝雅瞳沉吟着,一时难下决断。
「见过师太!」邱万里受教于柔惜雪,武功大进,一听是天阴门人,即刻行
礼。他也看出屈千竹脚下虚浮,似乎不会武功,忙道:「师太似乎有病在身?祝
夫人若信得过,可将师太交托与属下,属下一力承担保得师太平安。」
「好!」祝雅瞳当机立断。带着失去武功的屈千竹闯龙潭虎穴的确束手束脚,
她向屈千竹道:「师妹就留在这里等待援兵,掌门师姐也必定会来,你们还能早
些见面。近日发生的事情,巨细靡遗都可对邱万里说清,以便他早日奏报,好做
打算。」
「师姐安心去帮吴公子。」屈千竹早有不拖后腿之意,欣然应允。
陆菲嫣与祝雅瞳一点头,齐齐施展轻功向长安奔去。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02
第四章一夫当关相濡以沫
「天快亮了吧?」吴征抬起头来,漫天的繁星消失了一小半,天边虽还看不
见鱼肚白,但是黎明已不太远。
黎明是个大多数时候都让喜欢的时刻。如果你睡得饱了,起身看着夜晚的黑
暗慢慢散去,光辉重又在天边升起,一切欣欣向荣,万物生长,仿佛生命在一刻
重新焕发了神采。但是对于孤魂野鬼来说,黎明就像是催命的钟声,当阳光升起,
魂魄就将烟消云散。
吴征不知道自己和栾采晴是不是孤魂野鬼,但有人想把他们二人变成孤魂野
鬼,在阳光下灰飞烟灭。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从枪杆上起身。山崖上远远望去渺
小的人影,此刻却如一尊散发着万丈金光的神祗,数不清的眼睛齐刷刷向他看去。
「吴大人,您想明白了么?」鲁仲文假寐了一夜着实困顿不堪,黎明已近在
眼前,见状强打精神起身。这一次他不再和颜悦色,苦口婆心地相劝,语声也低
沉严肃了许多。
「想明白了,鲁大人,劳您陪了一夜,多有得罪。」吴征远远地欠身施礼,
待鲁仲文还是发自内心地敬重。
「不会不会,应当的。」鲁仲文也拱手回礼,却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
道:「吴大人,岂不闻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辱大邻,贪愎而拙
交者,可亡也。吴大人潜入燕国,杀我重臣,此情此景之下,吴大人终究还是不
愿认祖归宗么?」
吴征想了一夜,起身就先赔礼道歉,鲁仲文一下就能品出其中的味道。吴征
也歉然道:「鲁大人,不是不给您面子,而是思来想去,吴某的条件你们也答应
不得。索性,还是各凭本事,各安天命吧。」
「嗯,老夫懂了,言尽于此,吴大人……唉……」鲁仲文远望吴征,露出极
度失望之色又长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棍退入茫茫燕兵之中。至于那些
条件,吴征不说是给他留了颜面,不必再刨根问底。这一夜拖延无功而返,虽给
了吴征喘息之机,燕军同样借机加紧布置,接下来的事情的确如吴征所言,各凭
本事!只是璃山脚下盘踞的万余燕军谁也听不见他心中所想:先帝外驱黑胡,内
灭祝家,原本是好的。可是先帝也未能想到他殡天之后盛国接纳吴府异军突起!
陛下却不能审时度势有容人之量,一意孤行,好大喜功。吴征被逼得走投无路,
宁死不肯降,这是前事之因,覆水难收。但若再叫他逃出生天,足可见他承天鸿
运,我大燕……危矣!天可怜见,务必保佑我大燕今日除去吴征,不使百年国祚
断绝……
吴征目送鲁仲文顺着蜿蜒山路缓缓消失,这名老人已完成了他在璃山的最后
使命,黯然离去,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留下来的人都将以血作歌,以命相搏,
在无法调和的矛盾面前,用最原始野蛮方法解决问题的野兽!
黎明在前,朗月西坠,金乌未生,随着漫天繁星忽然一同黯淡,天地之间即
将进入至暗时刻。璃山燕军营地里的篝火猛然一亮,似乎预料到了吴征的盘算,
不让他有机可乘。但吴征不管这些,栾采晴料定祝雅瞳必然按捺不住要冒险前来,
吴征必须提前动起来!蒯博延行军布阵之能非同小可,不在韩铁衣之下,如果不
能调动璃山布置严密的大军,祝雅瞳与陆菲嫣不明里面的情况,强行闯阵难保不
出意外。
几乎与吴征一样的心思,燕军在吴征意动之时,抢先动手!
「呛啷啷……」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山顶上豁然落下两根粗大的黑影!吴征
抬头一看,只见两根大铁链被巨力甩出画着大圈呼啸而下,链头上还装着倒钩。
若被钩上洞口,便是自山顶而下的两条长梯。吴征自不惧普通兵丁顺链梯而下,
但脑中一闪而过,足下发力在枪杆上一踩,迎着两条铁链弹去。
两条粗大的铁链重逾千斤,凌空划着圆弧甩下,吴征就算钢筋铁骨也不敢硬
接,他借力打力,斜斜地在一根铁链侧面一击。那重逾千斤的铁链摇摇晃晃荡着
朝山壁边上甩去,叮当一声大响,链头上的倒钩还是钩在山壁上,只是方位偏了
五丈,与另一根勾住山壁的铁链像个大大的八字。吴征遥望山顶,见无数兵丁蚁
聚,顺着铁链攀爬下来。简天禄与严自珍尚未现身,吴征不敢远离洞口,好在刚
才的一击奏效,临近时燕兵只能顺着其中一根攻击洞口,压力减轻了不少。
吴征扳着那根靠近洞口的铁链发力一拔,铁链像在山壁里生了根纹丝不动,
遂不再耗费气力。仅凭目测就能将这根铁链的长度制作得如此精准,吴征也不由
暗暗佩服。料想是蒯博延已赶到璃山,一切都在他布局之下,吴征心中盘算:瞳
瞳的武功大打折扣,我和菲菲以二敌四,就算简天禄和严自珍差了些,栾楚廷和
蒯博延却不好惹。唔……是以二敌四,还是敌三?栾楚廷,你有胆子在这里亲自
性命相搏么?
正思虑间,顺铁链而下的燕兵已然逼近。打前站的燕兵身手不凡,其间还混
杂着大内高手,个个面目狰狞,也不知是惊惧交加,还是栾楚廷给许了什么宏愿,
拿吴征当封妻荫子的红货。大难当前,吴征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至今没有韩铁衣派
人接应与施压葬天江一线,好让他安然突围的消息,栾楚廷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
把宝都压在了璃山。若自己没有身陷绝境,栾楚廷或许不会孤注一掷,想毕其功
于一役。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打破两国僵局的绝佳良机!
良机归良机,自己被当成了鱼饵的感觉仍然不好受,吴征含怒向着铁链重重
一击!内力到处,离得近的燕军如遭雷震,身体一僵,再也抓不住铁链顺着山壁
滚了下去。一路上呼声不断,璃山间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见吴征如此神威,本打算一鼓作气的燕军锐气顿挫。漆黑之中,吴征的目光
仿佛两道冷电扫来,燕军不自觉就停下攀爬的脚步。悬空在山壁上,几点篝火像
魔鬼的火眼,望之令人生怖,黑漆漆的崖底像一张血盆大口,正准备着择人而噬。
吴征双目神光一扫,迅速估算了下距离,见简天禄与严自珍还未现身,他不
退入洞口稳守,反足下一点,抓着铁链向燕军冲去。苦修多年的轻功在这一刻施
展得淋漓尽致,山崖之上他像一朵青云,只振了几振便欺近燕兵!当先的燕兵大
吃一惊,身在山崖之上退无可退,心中狠劲激发,大吼一声抡起单刀便欲向吴征
头上劈去。
单刀的寒光刚转了小半圈,吴征身若电闪,单掌按在他胁下,内力一吐,那
燕兵被震得远远飞出,惊惧到了极点的惨叫声再度在璃山间回荡。吴征一招既出,
手下不停,刚震飞一名燕兵,侧身让过戳来的长枪,顺手抓住枪杆!第二名燕兵
紧张之下用力过猛,被吴征一拽,再拿不住铁链也从山崖上跌落。
转眼间两名燕兵惨死,篝火映照的微弱光亮看起来摄人心魄。吴征在山崖上
就像一道鬼影,陡峭的崖壁在他脚下如履平地,反观攻山的燕兵下饺子一样掉了
下来。不过片刻,山崖下便堆积了一大片燕兵尸体。偶有一两个尚未毙命的幸存
者,也摔得筋断骨折,气息奄奄,眼看活不长了。
吴征头一低,放过毒龙般的鞭影在顶门掠去,右手又在身前一顿乱抓,不知
何时带上的鹿皮手套抓下满把的暗器,甩手一扬,那些喂了毒的暗器寒芒一闪,
又有数名燕兵惨呼着掉下山崖。
「栾楚廷,你不会就这点能耐吧?」
群山回荡着吴征的挑衅之言,燕兵们哑了一般,除了攻山时被吴征打落的之
外,一个个都把嘴皮子牢牢地封住。
稀稀拉拉的星光几乎全然隐去,天地间只剩下军营里燃烧的篝火之光。吴征
翻腾着后跃落在山壁上,略微喘了喘气,内力复又充盈。简天禄与严自珍本该为
攻山主将,却至今没有现身。难道栾楚廷就想靠着茫茫多的燕兵活活耗死自己?
吴征目光一扫,豪情顿生,守着这处山崖洞口,自己就是万人敌,纵燕兵漫山遍
野,这样打下去又有何惧?他大喝一声,半山间仿佛响了道霹雳!当先的燕兵七
窍流血,像只破布袋子向山崖落了下去……
长安城里宵禁已有好几日,就算白日里百姓出门采买也是战战兢兢,宽阔的
大街上只有匆匆来去的些许行人。到了夜间反而热闹了许多,来来往往巡弋的兵
丁点着辉煌的火把,把长安城照得如同白昼。
两条人影从院角边闪过,身形之快让前脚后脚经过的巡城兵丁们都没能看见,
甚至不觉自己花了眼。若他们能看清,也会被她们骄人的身段所迷。祝雅瞳与陆
菲嫣隐在墙角,侧耳倾听左右无人,跃上一棵大树,藏身于枝叶之间。
「征儿还在支撑,没有失手就是好事。」
她们二人刚刚摸入长安城,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还不知吴征被困在
哪里,但见长安城里依然如临大敌,就知吴征还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小半。
「苍天保佑。」陆菲嫣默默祈祷,居然还念了篇短短的经文,也不知是不是
和柔惜雪学来的。
「我去捉个兵丁,用离幻魔瞳拷问出征儿的下落……」
「不好。」陆菲嫣断然拒绝道:「不管吴郎被困在哪里,都会有一场苦战,
姐姐施展神功大耗内力,划不来。」
祝雅瞳心中也知不妥,她面上虽显平静,内心始终忐忑不安,恨不得立刻飞
到吴征身边助他一臂之力。美妇闻言深吸了口气平抑胸腔的闷气与急躁,道:「
那我们暂时分开,在长安城里探查一遍,要查出不难,就是一定要快!」
「不,姐姐就藏在这里等待,我一人去就成!」陆菲嫣抹了把额头汗珠,道
:「我会尽快,姐姐养精蓄锐,稍候还有一场恶战。」
「我能呆得住么?」祝雅瞳秀眉一蹙,眼珠子一转道:「我去偷些吃喝的来,
咱们就在这里汇合。」
陆菲嫣也知她心急如焚,空等必然等不住,遂点头应允。正待分头行动,就
听璃山方向远远飘来若有若无的惨呼声,两人心头一紧又是一喜,那里隐隐约约
的火光几乎可以确定正是吴征受困之所。陆菲嫣立刻道:「我去探查清楚,回头
就来汇合。」
「不,不对,不好。你探明了就出城南外十里,我们接了雕儿再去。征儿既
然困在璃山,必然占据了什么险要的隘口。平地上我们要攻进去力有不逮,只能
坐雕儿杀个出其不意!」祝雅瞳咬了咬牙道。她深知这一趟两人乘扑天雕杀进去
不算太难,但是扑天雕性命难保,进去不难,想要再出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眼下顾虑不到后面那么多,无论如何先与吴征汇合才是要事。陆菲嫣也咬了
咬牙应允,寻得空隙率先离了大树,趁夜向璃山方向摸去。她轻功卓绝,这一路
内力全无保留,风驰电掣般向着璃山飞奔。燕军在通往璃山的路上布置了重重暗
哨,陆菲嫣险险避过几处,看看行至中段,璃山已可遥遥在望,惨呼声清晰可闻。
陆菲嫣两分喜,八分忧,喜的是惨呼都是燕军的声音,忧的是只怕万一传来阵熟
悉的声音,又该怎生得了。
出了长安城之后,美妇越发神思不属。三心二意之间踏入荒野,待耳际三面
传来轻微声响,心头大惊之下再想躲避已然不及,忙着地一滚,借着天色漆黑伏
身于地,四肢伏地于矮矮的青草掩盖身形。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下那个魔头!」西面的嘟囔声虽低,仍瞒不
过陆菲嫣的耳朵。巡弋的兵丁满腹牢骚,话里又俱是恐惧道:「那人能杀死丘大
将军的能耐,让我们去捉拿,不是鸡蛋碰石头么?」
「你小声些,什长马上过来。」另一个兵丁低喝一声,片刻后忍不住也抱怨
道:「狗娘养的!要拿他就不知道有多难,偏生还要攻山!璃山的悬崖,是人上
的去么?」
兵丁们连声抱怨,陆菲嫣等候了一会,另外东北两面的兵丁却都止步在了原
地。美妇深深自责,自打吴征去救栾采晴,于情于理,陆菲嫣都深深支持,也没
有丝毫怨怼。但是吴征离去孤身犯险,似乎将她的心也带走了,连日来心惊肉跳。
眼下正值吴征深陷重围,最能帮上忙的外援就是自己,可是自己方寸大失……
陆菲嫣闭目悠长地吸了口气,鼻尖传来青草的芳香,心思大定,再睁眼时神
智清明,一瞬间便理清思绪。不能再等下去,燕兵满路都是侦查哨探,想要神不
知鬼不觉地摸进去无异痴人说梦。陆菲嫣莲足轻点,贴着地游移到东面两名燕兵
身侧,出手如电,那两名燕兵连吭都没吭一声便软倒在地。陆菲嫣四肢趴于地,
像捕食中的母虎一样继续伏行向北面挨去。待靠近了猎物,这只母虎已饿得双目
发红,一扑之势如白驹过隙绝不容失手。陆菲嫣双掌切在两名燕兵的喉咙,反手
一肘打在另一名燕兵后脑。
刚料理了两处,原本躲藏之处的三个兵丁听得不远处的同僚忽然没了动静,
立刻回过神来。一名燕兵亮起火折子欲点燃火把,另一名燕兵张口欲呼,就见一
道黑影鬼魅般飘至身前。他尚未呼喊,就见鬼影忽然消失,身边的火把虽已点燃,
同僚却安静地倒了下去。紧接着头上一沉,大力压来双腿发软,仰面倒了下去。
这才看见一名美妇踩倒了自己,一只玉足正踏在喉结上,只要稍有动静,便是喉
骨尽碎,命丧当场。
「吴征在哪里?」
兵丁见那美妇一身污渍,连绝色容颜上都沾了雨后湿泥,但她全然不顾这些,
双目冷厉,虽在静待回答,也看不出多少耐心。这兵丁见过战场生死,迅速冷静
下来道:「吴征被大军围困在璃山,你也猜得到,又何必问我?多的,我也不知。」
「很好。」陆菲嫣确认无虞,道:「你运气还不错。」兵丁身上几处大穴一
痛,就此晕去。
陆菲嫣远远朝璃山望了一眼,心中暗道:「吴郎,务必等着我!」遂回头离
去。她不入长安城,从城外绕路赶往约定地点与祝雅瞳汇合。这一路她奔行不急,
一边调整着气息内力。连番恶战加上担惊受怕,陆菲嫣的损耗同样巨大,她放缓
了脚步,务求能以较好的状态来面对接下来的苦战。
来到约定地点,祝雅瞳提了个大背囊,也不知装了多少吃的喝的。陆菲嫣会
心一笑,这个天色,大多数人家刚刚起床,也弄不到什么美味佳肴。祝雅瞳也不
知劫掠了多少人家才抢来那么多吃食。
「哦?怎地好像不同了?」祝雅瞳一见陆菲嫣,立觉她比前大有不同,绝顶
高手的镇定沉稳与从容不迫又回到她的身上。
「吴郎被困在璃山,远远地能听见喊杀声。」陆菲嫣接过祝雅瞳递来的食水,
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塞道:「路上我遇到了几名燕兵,都在抱怨栾楚廷下令要他们
攻山,我看攻山只是做个样子,真正的目的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往璃山一路上
暗哨重重,璃山附近更是围得铁桶似的,仅剩的道路,就是乘扑天雕从空中杀进
去。」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吧?」祝雅瞳抚摸着扑天雕,大鸟是他们能成功脱困的
唯一倚仗。现在被迫要用来杀进璃山救吴征,她们武功超卓,但在万军丛中想保
下突阵的扑天雕势所难为。吴征有倒悬之危,逃出去都是后话,扑天雕忠心耿耿,
也不得不舍弃。
「必定是了!栾楚廷不求一下子将我们一网打尽,只想布下天罗地网,将我
们困住耗死在里面。小妹想,这些且容后再虑,先与吴郎汇合一处,耐心等待。
这样的大军在狭窄山路上布阵,协调极难,我们的机会总能出现。」陆菲嫣刚毅
果决,言下之意,都是要与吴征共存亡。
祝雅瞳又摸摸了两只扑天雕毛绒绒的顶门,将食水包裹好负在背上,此时天
色正暗,群星隐退,朗月西坠,金乌未生。两人跃上扑天雕,大鸟连连振翅,利
箭般隐没入云层里。
…………
吴征在璃山八面威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甚至不需要死守洞口,而在山
崖上纵高伏低,抵挡延绵而下的两路燕兵。战斗惨烈,燕兵的尸体在山脚下都堆
成了一座小山,山崖上亦溅满了斑斑血迹。但对吴征而言压力并不大,绝顶的轻
功在山崖上的优势难以估量,唯一能对他形成压力的,只有燕兵的茫茫人海,这
一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吴征一直在怀疑,也在期待栾楚廷将燕兵这样派上
来送死,会引发营啸!他出手时没有丝毫的留情,顺着铁链攻山来到面前的燕兵,
无一存活,且大都死状极惨。他顺手抓过一杆刺来的长矛,手腕一抖,那燕兵被
吴征反挑而起,远远朝山崖坠了下去。此前连连出声嘲讽栾楚廷,也不知道燕兵
得到了什么严令,除了直接与吴征厮杀时的呐喊声之外,全无半点回馈。
吴征急速吐纳了两口,丹田里内力充盈,这样打下去,就算燕兵毫不停歇地
攻山一整日,自己尽可坚持得下来!双掌齐出震飞两名燕兵,吴征大呼道:「栾
楚廷,你莫不是想让军士的尸体在山脚下堆成人梯来攻山么?」
空山寂寂,回应的只有又一声惨呼。吴征一夫当关,大占地利,看似气势汹
汹的燕兵展不开阵型,上来的一两名燕兵与吴征放对,岂有一合之敌?吴征越打
越是轻松,也越是放松。天边即将迎来朝阳,熬过最艰难时刻的曙光也像即将破
暗而出的红日一样,正冉冉升起……
星月一同在天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至暗时刻终于到来。吴征听得耳旁风声
响起,这一回暗器的啸声轻微,全无破风时的锐劲之感。倒似夜语呢喃,吟吟哦
哦,催人入眠般轻微婉转。当是此时,山脚下冲天燃起,烧得崖壁上影影崇崇的
篝火被燕兵同时用牛皮毡子一盖,火光登时熄灭!天地间变作一团漆黑,吴征的
目力早已练得可黑夜视物,但这突然而来的黑暗还是让他受了影响!
牛毛针,铁菩提,如意珠……为了出其不意地对付吴征,各式轻巧的暗器若
有若无,却来得又快又猛,显是高手所发,吴征竟然无暇躲避!顺着铁链攻山的
燕兵丛中,一人借着吴征不适应火光的短暂一瞬,双足发力在山崖上一蹬,在一
蓬暗器中如影随形,竟与劲射的暗器一样地快!
强猛似五石劲弩发射,飘忽像云端飘行的羽箭,暗器已有夺命之忧,这名高
手的威胁远强于暗器!二者合而为一,齐扑猝不及防的吴征面门。
戒心再强,时刻长了就会放松,这是人之常情。吴征正略有懈怠,又失了视
线,他索性闭上双目使开观风听雨,周遭一切在脑海中尽放。他虽惊不乱,丹田
里一提气,双掌连连齐发,澎湃的内力随着掌力虚空发出,那一蓬轻巧暗器被劲
风扫过,纷纷失了准头偏去。吴征的内力不如祝雅瞳精纯,可以以剑为凭,聚气
成芒。但这劈空掌以他浑厚的内力为依托,同样威力绝伦!暗器无功,袭击的高
手却长身一振,下扑之势何止强了数倍?原本与暗器相当的速度也陡然猛涨,连
吴征的劈空掌力也被他双手一阵挥舞打散。
「蒯博延!」吴征心头火起,大怒喝道!
吴征还是第一次见到蒯博延,但是当年在寿昌城头,蒯博延口出妄言吴征听
说后一直记在心底,对此人的凶狠冷血心有余悸,对他的不择手段又憎恨无比!
像这种人,说得出就敢做也一定会做。吴征不能想象若是寿昌之战祝雅瞳有半点
失手,会遭逢怎样的厄运。就算祝雅瞳武功高绝,足以全身而退,他羞辱祝雅瞳
之言吴征也绝不能忍受,不论出于任何因由!
蒯博延面色阴鸷,一扑而下一往无前,仿佛要一把抱住吴征一同翻滚至崖底
同归于尽。他来得好快,须臾就到了吴征面前。从星火齐灭到蒯博延突袭只是短
短的一瞬,吴征视力还在不适中,蒯博延居高临下,吴征居于下风,心中怒火熊
熊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未想到这一手,更想不到率先出手的居然会是布
置号令万军的蒯博延!
动手打先锋的是蒯博延,简天禄在哪里?严自珍又在哪里?
势危!大危!
吴征不敢退,十指一扣,朝着蒯博延枯瘦的鹰爪便抓过了过去。双掌甫接,
四手便死死扣在一处。山脚下传来大鸟鸣叫,铁链上的燕军丛中又有一人飞身而
下。吴征一猜便知简严二人一上一下攻到!
敌人太过了解自己,既然吴征拼死救出栾采晴,栾采晴就成了自己的软肋。
就凭栾采晴一人守着洞口,绝无法抵挡简严任何一人。吴征听扑下那人的风声,
知是简天禄。他避无可避,双掌一发力欲甩出蒯博延,但蒯博延足下生根,双掌
更是牢牢扣死,急切间甩不脱。吴征变招奇快,掌力一吐内力奔涌,半道又一收,
蒯博延自然而然地抵抗,不想吴征内力一扯,他便扑了个空。吴征足下发力,终
于将蒯博延扯离崖壁,两人一同从悬崖坠落。
两人坠得好快,简天禄扑了个空。吴征双目一睁,重复清明,朝着蒯博延狞
笑道:「来啊,一起死啊!」
「你舍不得。」蒯博延冷冷淡淡,不为所动,借着吴征撤力的良机,一身内
力提到极限:「但你还是要死!」
吴征收起笑容,鄙夷又重视地看着蒯博延道:「丘元焕虽然不是男人,好歹
是个人。你啊,你根本就不是人!」
「嘭」地一声大响。吴征摔落时就对准了藏身洞口的圆台,他被蒯博延缠住
脱不得身,唯有此法才能快速返回守护洞口。双足踏上实地,吴征略微心安,但
蒯博延苦修三十余年,比简天禄与严自珍强了不少,内力不逊于他。居高临下又
占先机,吴征被震得腿骨发疼,更支不住这股大力,不得已单膝跪地,双臂也被
压了寸许,这才堪堪抵住。
还未能喘一口气,简天禄与严自珍一上一下也到。蒯博延精心布置,每一分
每一寸的细节都完美无瑕,势要一举擒拿吴征!
「栾楚廷呢?他还不敢来?」吴征百忙中大吼一句,洞口虽小,他双臂也被
牵制,危机中顺势躺倒在地,双足分踢简严二人。一招朴实的「玉兔蹬鹰」此时
使出妙到毫巅。但他一心三用,蒯博延一个翻身从他头顶翻过,扯着双臂要将他
拽下洞口。
吴征忙使千斤坠,他倒在地上稳不住身形,看着就要被蒯博延拽离。危急中
一根枪杆从洞穴里伸出,吴征膝弯勾住枪杆,依然稳不住!栾采晴握着枪杆的另
一端,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枪杆脱手而出,啪地一声撞上洞穴山壁,卡了个正着!
吴征情知这是天赐良机,一侧身单腿勾住枪杆,飞起一脚踢开简天禄的点穴撅,
拼着硬受了严自珍一记铁掌!双掌运起浑身内力,朝蒯博延击去!
蒯博延正奋力拉扯,吴征搏命狠劲爆发的力量之大,让他大吃一惊!不想吴
征在困境死局之中,依然沉着冷静,还留着余力不急不躁,在关键时刻一举发力。
他原本就向外拉扯,吴征全力迸发,更将他推了出去。也不知吴征又使了什么武
功,手掌一时间变得滑似游鱼,终于挣脱束缚!
严自珍一掌得手,心中大喜,铁掌一招「石破天惊」,朝着吴征小腹击下!
这两掌击得实了,就算吴征钢筋铁骨也得内脏破裂,身负重伤。料想吴征刚
吃了自己力道十足的一掌,哪里还有余力接下?不想两掌刚出,吴征双手已得自
由,一招如封似闭锁住简天禄的点穴撅,双膝一挺,硬生生吃下严自珍的铁掌。
严自珍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吴征分明结结实实吃了自己一掌,在以一敌三
之下,不可能全力抵抗这一掌,可却像没事人似的,游刃有余地接招拆招。严自
珍一身武功全在一双苦修的铁掌上,吴征以膝盖抵敌。膝盖这个部位虽坚不韧,
吴征信手拈来,转危为安。
他哪里知道吴征的武功之驳杂。严自珍的铁掌虽可开碑裂石,吴征以《道理
诀》应对,用移花接木的手法卸去大半力道,自然抵受得住。章大娘的铁膝功是
独门绝技,吴征抽空也修习了些,仓促之下使出,大有奇效。
虽暂时脱困,吴征危机未除。简天禄与严自珍攻势不断,被甩脱的蒯博延片
刻间又翻上洞口夹攻,吴征连起身都办不到,只能侧身躺在地上,四肢并用,左
支右拙,堪堪守住洞口。
栾采晴在洞穴通道内,他只看得见吴征宽阔的背影。三大绝顶高手联袂攻击
让她眼花缭乱,几乎看不清出手的招数,又怎不知吴征危在旦夕。美妇几度忍不
住想帮忙,又生生按捺住担忧,死死咬着银牙,一言不发,一声不吭,不觉泪水
已在眼眶里打转。
吴征回到长安,其实在她预料之内,这一路的危急存亡,艰辛困苦也曾想过。
但是一切都活生生的在眼前发生,那种直达灵魂的震动又岂是光凭脑子想一想可
以比拟?此刻美妇心中只有害怕,还有无穷无尽的怨恨!
「我会不会终究害死了他……他还能不能站起来……能不能在三大高手的围
攻之下熬过去……」栾采晴心惊肉跳,在看不清的拳脚交加里,吴征像风中的枯
木,摇摇欲坠。心中的无力感更让她怨气冲天:「祝雅瞳,你的宝贝儿子危在旦
夕!你究竟在哪里?你怎么还不来!」
吴征心无杂念,全力运使「道理诀」,纷乱的拳脚落在眼中,井然有序。在
绝境之中,人的潜力全数激发,「道理诀」的精妙在此刻纤毫毕现,使吴征得以
以一敌三。相比当日围攻丘元焕,吴征占据地利,对手的实力也逊于他和祝雅瞳
陆菲嫣联手,虽全然居于下风,尚能勉强支撑得住。
天边终于传来一线亮光。
自蒯博延偷袭起,吴征几次险死还生,其实只过去片刻,天地间的至暗终于
过去,栾采晴像等了一生那么久。她长舒了一口气,迎着朝阳露齿一笑,又咬牙
恨声,一喜一怒风情万种道:「祝雅瞳,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么狠心,
要抛下我们不管!」
简天禄大吃一惊,祝雅瞳怎会来得如此悄无声息?当即不自觉地回头望去。
「莫上她当!」蒯博延怒叫一声,又尖又细。简天禄幡然醒悟,急急回过头
来。栾采晴那神态颜色实在太过逼真自然,自己本身也是压力如山,一时不查上
了个小当。
「哈哈,是个死太监!」简天禄分心,吴征压力骤轻,但他并未反击,甚至
未想着起身。只是借着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当儿见缝插针地迅速调息了两口,顺便
嘲弄了一句。倒在地上看似艰难,实则正应当下地利之优,其中几次实在招架不
过来,硬吃了一记重手也能及时使出移花接木卸去大半力道。吴征发现了其中妙
处,心下更定,绝不冒进半点。
「哎呀,祝雅瞳,快点来救人!你来晚啦……」栾采晴悠哉淡然,就在洞穴
通道里抱膝而坐,甚至拿了把小木梳打理眉目秀发,不多时就叫一声,喊一声。
她声音甜美,运起内力从甬道里喊出,声浪滚滚在洞石间来回震荡,一透出洞口
就向群山响彻。
人心实在是很奇怪的东西。围攻丘元焕时,大占上风的吴征心里没有一丝一
毫的喜悦,反而比丘元焕还要紧张。燕国的增援从皇宫赶来,分明算准了时间,
吴征同样无法心如止水。现在的吴征在三大高手的围攻之下苦撑良久,心里却没
有半点气馁。栾采晴所言当然是假,只每喊一句,都或多或少让敌人分心,同时
不断地提醒吴征,莫要忘了我还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既然说过未得你的允可
决不许出手,那我不帮倒忙,但我一直在这里!
朝阳彻底跳出山头,吴征苦苦支撑到现在已属难能。拳风掌影暴雨一样袭来,
初时吴征尚能反击个一拳两脚,时刻一长便越发难以对付。他心仍不乱,像一灯
烛火被吹得摇摇欲坠,看着衰而不弱,微而不竭,实际也风雨飘摇,火光随时可
能变作一缕青烟。
洞穴口放眼看去,视线极佳,天际与青山绿水一望无际。吴征聚精会神间,
还是看见一个小黑点从云端冲下,箭射而来。
「祝雅瞳,还在看什么看?赶紧下来帮把手呀……」栾采晴娇声阵阵,依然
回荡群山。
「在赶了在赶了,不要催啦……」祝雅瞳憨俏的回应声从空中传来,一同回
荡在群山之间。
第五章家规如山强敌可破
扑天雕驮着祝雅瞳与陆菲嫣从云端现身。那大鸟忠心耿耿,在陆菲嫣的呼喝
下奋力扇了两扇遮天般宽广的翅膀,旋即双翅一收,像只利箭笔直地劲急冲向洞
穴口。
栾采晴松了一大口气,她对心中记恨二十余年,块垒始终不去。在她眼里,
优雅端庄的祝雅瞳看着说不出地假仁假义,就连温柔甜美的声音,一贯听起来都
觉得矫揉做作,令她生厌。只这一刻,栾采晴从山洞里还看不见祝雅瞳,却觉得
这句话像天外玄音,悦耳无比。
「呵!」吴征见强援终于到来,扑天雕在空中居然未遇丝毫阻截,看看已扑
到山尖。他一时还想不到后续的危机,当下精神大振,以肩膀硬吃了严自珍一记
铁掌,双腿一旋荡开蒯博延狠毒的撩阴手,简天禄的点穴撅已戳近双目,但吴征
的拇指竖起,正点向他手腕脉门要穴。
简天禄杀招使到一半,他哪有吴征拼死一搏的狠劲,何况这一戳先至,还是
吴征的拇指先到也未可知,当即收手。祝雅瞳与陆菲嫣来得好快,转眼间已入眼
帘,她们虽是女子,盛名素著,又携刚阵斩丘元焕的余威。三人不敢再耽搁,纷
纷左右跃开。吴征趁势翻身而起哈哈大笑道:「你们三个功夫实在太差,打了半
天,不过如此嘛。还是唤上栾楚廷,你们四个联手再来打过!」这一声又酸又臭,
简直当面说栾楚廷毫无胆色,这么大好的时机都不敢出手一搏,白白放了吴征一
条生路。吴征自己也心知肚明,苦战中不敢出声讥讽,唯恐惹怒了栾楚廷含愤出
手,那是真的难以招架。眼下强援已至,吴征再无所惧。
「陛下会亲手斩下你的首级,不必着急。」蒯博延冷冰冰应道。
也不知道哪里响起阵唿哨声,山顶上突现三排强弓手。这些弓手个个孔武有
力,手持五石强弓,一看就是军中久经沙场的老兵。弓手一现身,扯开强弓,几
乎同时箭矢如雨,铺天盖地朝祝雅瞳与陆菲嫣射去。
弓手们训练有素,弓技出色,三排箭雨以不同的角度发出,旋即又是三排,
再是三排,这些弓手竟齐齐发射连珠箭雨,扑天雕前进的路线几乎被封得风雨不
透。陆菲嫣手持「魔眼」,口中唿哨着扑天雕继续前进。那雕儿虽具灵性识得危
险,但在主人命令之下奋勇穿入箭林。祝雅瞳与陆菲嫣同时挥舞宝剑,箭枝从山
顶发射,带着啸声厉厉,势大力沉,即使二女身负绝世武功,拨打起来也颇加费
力。祝雅瞳有伤在身,功力未复,陆菲嫣小心在意地帮衬着拨开箭枝。不一时,
二女虽毫发无损,扑天雕在剑光范围之外巨大的身躯上却被利箭透体而入。大鸟
凄声哀鸣,连中了熟识箭之后终于支撑不住在空中失去了所有气力,一头栽了下
去。
陆菲嫣与祝雅瞳齐齐飞身而起,扑天雕以性命为代价将她们送到吴征身前三
丈处,二女轻功卓绝,在箭雨笼罩之下似天外飞仙御空前行。吴征接过一杆长枪,
亦飞身而起,枪身被他舞得似一顶黄罗伞盖,风雨不透,接应着二女安然落在洞
穴口。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险死还生之下重聚,吴征百感交集。尚不及温存宽慰一
番,翻目山脚见璃山虽被围得铁桶似的,山脚下却留出了一片空地,显是早早为
了山顶这一蓬箭雨做足了准备,以免误伤燕军。吴征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他不
善行军布阵,暗恨若是韩归雁在这里,必能早早看出端倪,或许能保下扑天雕一
条性命。爱侣心中愤怒,陆菲嫣心有灵犀,吴征苦战之后气力不济,美妇向着山
壁上砰砰两掌打下一片碎石来。那碎石到了绝顶高手的手上,便成了杀人的利器。
陆菲嫣含恨向着山脚射出碎石,山脚下的燕兵躲避不及,登时伤了十余人,更有
数人被碎石穿脑而入,死于非命。
蒯博延一番精心算计,居然取不下吴征性命,心中也不得不服。好在射杀了
大鸟,折断了吴征的翅膀。任你有再多的绝世高手一夫当关,这山洞终究是一处
绝地,迟早要被困死在这里!他目光向着吴征阴阴地一扫,又一瞟祝雅瞳与陆菲
嫣,冷冷一笑,挥手招呼简天禄与严自珍跃落山崖,消失在万军丛中。
吴征强撑的一口气这才终于松开,这一松,立觉手足乏力,硬受了拳脚的地
方隐隐生疼。但四人终于重聚,心中激动,三人顺着甬道猫着腰返回洞穴,忍不
住将二女一同拥在怀里。三颗心房仿佛汇聚在他胸腔里一同有力地跳动,感受着
女子娇躯的温软玲珑,鼻间又飘来她们的香气与汗湿潮糯之意,这一路的辛苦艰
难,尽在其中。解开祝雅瞳身上的包裹,携着她们在石桌旁坐定,见栾采晴支着
下颌,目光扑闪扑闪,竟未出声打扰。
祝雅瞳打开包裹,一边打量着山洞向栾采晴道:「这是你找的地方?还真是
处神仙洞府。」
栾采晴唇瓣一撅,翻了个白眼冷哼道:「谁要你来卖好。」与吴征之间发生
的事情羞于启齿,大家心照不宣。栾采晴心中千肯万肯,但左思右想,终是又让
祝雅瞳算计了一回,没点火气是不可能的。
此时山洞里香气扑鼻,祝雅瞳带来的包裹里有十来个油纸包,不仅有三十余
个白面肉包子,还有各式卤好的猪肉,甚至还有两只烤制的肥鸡。白面肉包子刚
刚蒸好出笼,尚是热的。卤肉与烤鸡都是隔夜,虽凉的透了,吴征与栾采晴连啃
了几餐硬馒头,一见双眼便放绿光,哪还管得是凉是热,顿觉饥肠辘辘。
吴征撕下一条鸡腿递给栾采晴,自己扭下鸡脖啃得干干净净,恨不得连骨头
一起吃进肚子里。又觉不够果腹,撕了几片鸡胸肉咽下,见栾采晴也停了嘴,祝
雅瞳与陆菲嫣尚不觉饥饿,才把吃食用油纸包回。
「娘,你的伤势如何了?」祝雅瞳与陆菲嫣脸上倦容难掩,尤其祝雅瞳,眼
眸里神光黯淡,只显露出吴征平安无事的欣慰与放心。
「好了三成,再调息个三两日也就差不多了,不碍事。这些天都是菲菲忙里
忙外,娘就闲的慌。」让吴征来救栾采晴,是她觉得必须要做的事,也是这两日
来她心中最为后悔,最为后怕的事,可说五味杂陈。此时对着吴征左看右看,看
了又看,见爱子苦战之后气力不济,但神采奕奕,方才吴征力战强敌死守洞口也
看在眼里,不由大是心疼,又是得意。做母亲的就是这样,就算孩子成了顶天立
地的男子汉,在他眼里还是像个襁褓中的小婴儿,事事要她照顾,事事要她操心
——就算是穿个衣服,都恨不得上去帮忙。
吴征又看向陆菲嫣,媚极阴阳的美妇人此刻一身脏污,脸上的泥渍都顾不得
擦去。女子越美丽,越是在意容貌,看陆菲嫣的样子,好像对自己当下茫然不知。
吴征起身在她背后,撩开鬓边垂丝长发,伸手一擦脸颊旁的泥渍。春季的湿泥此
时已干结,吴征一擦像砂砾一样掉下,陆菲嫣这才惊觉,吃痛般微微一缩。
「你呀……怎地弄得比我还狼狈些。」泥渍不仅在脸颊,连发丝上都沾了不
少,吴征取来木梳,轻轻刮下发丝上的小泥球。
「可能是昨夜偷听燕兵说话,趴在泥地里,一时不查……也全然忘了这些。」
陆菲嫣心中甜甜,又向祝雅瞳投去娇嗔目光。自己的狼狈祝雅瞳当然看见了,她
却只字不提,不就是要给吴征看么。
「辛苦娘子。」吴征蹲下身从背后环住陆菲嫣腰肢,情不自禁双手一紧。这
一趟险死还生,只觉此刻温馨无比。
「这一点事没有辛苦,你平安就好……啊哟……」娇躯一轻,忽然被横抱而
起,陆菲嫣无意识地双臂环住吴征脖颈。她不知吴征要干什么,跟祝雅瞳早已坦
诚相见还好,但毕竟还有栾采晴在场,不由娇羞无比,垂首轻声道:「你干什么?」
「你不知道,后面还有一眼温泉,累得你连番奔波弄得这般狼狈,帮你清洗
干净难道不应该?」吴征笑眯眯地抱着陆菲嫣来到温泉旁,伸手将她剥得白羊儿
似的。
自结合以来,多年过去,爱侣的娇躯没有一丝一毫的走形,依然性感迷人,
魅惑世间。但此刻两人不涉情欲,吴征将陆菲嫣放入池中,捧起泉水兜在她秀发
上,细细清洗。待洗净了秀发,又将她脸颊的泥渍洗去,吴征还想帮陆菲嫣洗净
娇躯,却被美妇抓住了手。
陆菲嫣娇羞摇头。吴征常帮自己清洗娇躯,在府上不妨事,但在这里被他抚
乳揉臀,就连密处的褶皱都要被细细地清洗干净,必然忍受不住。美妇朝外使了
个眼色,示意当下不可如此,更不可冷落了祝雅瞳,遂将脖颈沉入水中,自行清
洗起来。此刻才觉这一眼温泉浸在其中舒适无比,先前泉水再滑,又怎及情郎粗
糙的大手。
吴征返回前面,一样抱起祝雅瞳送到温泉边,宽衣解带。相比陆菲嫣,祝雅
瞳此刻居然要大方许多,笑吟吟地看着吴征目不转睛,任他将自己剥得干干净净,
沉在温泉里合上双眸,极尽享受吴征孝与爱的双重侍奉。吴征不仅将祝雅瞳的秀
发洗净,还为她好生按摩了一番脖颈与香肩,看祝雅瞳沉沉地几乎睡着,才悄然
离开。
吴征一走,祝雅瞳便即清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颇具少女娇俏之气。
陆菲嫣轻轻游到她身边,指了指洞外轻声道:「姐姐,你看他们是否……」
「难道有疑问?你看看公主那个担心的样子。」祝雅瞳嘟起唇瓣,又觉好笑,
又觉嫉妒。
「我是奇怪,以栾公主的性子,任由吴郎这样待我们还能不闹腾?」
「人心都是肉长的。哎……征儿回来救她,独闯龙潭虎穴,她心里也明白,
没有我们首肯,征儿也来不了。她就是任性脾气大,人真的不坏,这些道理也一
清二楚,否则也不会容她住在府里。」见到了吴征安然无恙,祝雅瞳此时后怕更
多,却又忍不住低声窃笑道:「还有啊,别以为她不闹腾,只是没到时候,一会
儿看她还会跟咱们客气?她刚跟征儿定情,再晓得事理,哪里见得征儿在她眼前
就和咱们卿卿我我?嘻嘻,这点事情,菲菲难道不明白?」
陆菲嫣羞得一头低进高耸的胸脯里去。当年她与吴征初定情不久,祝雅瞳只
是来到府上,陆菲嫣立觉受到极大威胁,醋意大作。当夜就大发娇嗔,与吴征连
连鏖战,又得多番宽慰,这才稍稍平下醋意。栾采晴的性格可不像陆菲嫣温和柔
软,多半更加忍不得。
前洞传来声响,二女对视一眼,齐齐抿嘴窃笑,双臂扒上池边,一同偷听。
「怎么?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人了?」栾采晴双眸瞪得像两只要喷火的金铃,
万分不满,可吴征弯腰的时候,她又立刻舒展双臂张开怀抱,受了气又急需安慰。
「要不是有你帮忙,我未必撑得住那么久。」吴征不搭她的话,只上了草床,
盘膝坐下,将栾采晴的翘臀在两腿间一放,就此搂住。
栾采晴的火气登时消去,这一路患难与共,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在她心中
亦是万分珍惜。祝雅瞳与陆菲嫣的样子,她一丝不落地全看在眼里,扪心自问,
换了是眼下祝雅瞳遇难,她自己又能不能毫不犹豫地让吴征孤身前去救人?她不
知道。
火气一消,一肚子机灵古怪立刻又占据了脑海。栾采晴眼珠子一转问道:「
嗳,你们家的家法,是怎么样的?」
吴征露出欣然微笑。栾采晴在吴府安居已久,但是家法与她无关。吴征并不
知道她为何忽然问这些,只是想起家法便想起吴府,天大地大,只有那一方府院
是自己最温馨,也最眷恋的小天地:「那要看犯了什么错,轻的嘛,比如要当着
大家的面痛陈前非,重一些的,呵呵,比如要打屁股,还得当着大家的面。最重
的,逐出吴府也是有的。不过我们的家法没那么多细枝末节,你不需要担心,我
也不担心你会犯什么天大的错误。你在府上时间久了,见过谁受家法么?」
「那倒是没有见过,但是你们私下罚些羞羞的家法,我又看不见。」栾采晴
纤指挠着下颌,出神问道:「那,如果你下的严令,还有人犯了,要罚什么?」
「那起码要打屁股了。我一般都随大家去,假若下什么严令,一定是事关重
大,这样还敢再犯,哪里能惯得的?」
「就是!就是这道理,绝对不能惯!」栾采晴眨了眨媚目,道:「那你怎么
还不对我执行家法?」
「为何?」吴征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她又冒出什么奇思妙想,莫名其妙地犯
什么家法了?
「你出去的时候,对我下的什么令来着?」栾采晴笑眯眯地一点洞口,奋力
为自己争取受家法的机会,居然还得意洋洋。
「我说……让你呆在哪里,你就呆在哪里。我没让你出手,你不准出手。」
吴征回忆了一番,确认没记错,狐疑道:「你不一直乖乖地呆在洞里,也没出手
啊。」
「谁说我没出手?谁说我没出手?」栾采晴柳眉一竖,忿忿不平道:「你不
是刚说了,没有我帮忙你撑不了那么久。这还不叫出手?你下令了么?你让我出
手了么?」
「呃……没……没有……」吴征哑口无言,心想这样也行?
「就是嘛,不管怎么说,我违反了老爷的严令,犯了家法,请老爷家法处置,
狠狠地责罚。」栾采晴趾高气昂地仰着螓首,语声娇柔,娇躯扭拧着撒娇。
「好。」吴征无奈摇头,横抱着栾采晴起身来到后洞温泉,一样把她剥得干
干净净后趴架在池边。一双玉腿沉入水里,圆圆翘翘的臀儿却高撅在水面上,仿
佛浮了起来。腿根圆润,臀儿更是饱满,缝隙中一抹乌黑与肉红相映成辉。吴征
肃容道:「栾采晴违抗老爷的严令,立刻家法惩戒,绝不姑息。」
栾采晴迫不及待,还把臀儿摇了几摇道:「请老爷责罚。」
一连六声的脆响,一边臀瓣三下。说轻不轻,指印清晰可见,说重不重,挨
罚的没有痛呼更像呻吟。吴征在栾采晴鼻翼上捏了捏笑道:「遂了你的意了没?」
「嘻嘻,满足了。」栾采晴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也沉入温泉里。
「以后都是一家人,大家好好相处。」吴征返身取了三套衣物在池水边放好,
道:「你们好好歇息,我去守着洞口。」
四人心照不宣,吴征用这种特异的方式宣告了栾采晴的新身份。这处小小的
温泉此刻美若仙池,吴征却实在一刻都不敢再呆下去,几乎落荒而逃,只怕跑得
慢了,意志便要彻底崩溃,陷落进去再也出不来。
燕国的进攻受挫,按道理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但吴征不敢松懈。三美同在沐
浴,这是何等香艳的场面,吴征本可遍尝绝色之温柔,形势不允许,吴征自己也
没有太多的心思。
再有三日,祝雅瞳伤势愈可,就是他们最强盛的时刻,那时如果再无力突围,
真要彻彻底底被困死在这里。山洞外的燕兵依然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天
空中还多了许多大鸟盘旋。将祝雅瞳与陆菲嫣放了进来,射杀了扑天雕,这条通
路又重新封锁。燕兵一夜进攻无果,也见识了此地的易守难攻。这些百战之兵再
勇猛也难免有怯意,白白送死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做。蒯博延若是接下来只让燕兵
围困璃山,等吴征食水耗尽了自行出来,必然大得军心拥戴。想清了这一节,吴
征眉头一皱,这人阴险狠毒,辣手无情,一步步的算计堪称绝妙,着实难缠。他
想来想去,陆路就是绝路,绝不可走。唯一的路径,也只有天上这一条路了。
待了小半时辰,三女沐浴得尽兴才一同穿戴整齐了回到前洞。吴征扭头看去,
见佳人新浴,出尘脱俗,半湿的长发披散而下,一个个美得不可方物。吴征看得
心旷神怡,不由精神大振,所有的烦恼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看了,你也赶紧去洗一洗。」祝雅瞳摊着云鬓连抖,似乎想让长发干得
快一些,朝洞口一扬首道:「我们来看着。」
「不用看着啦,这时候谁会来攻山,谁就是脑子有毛病,都安心歇着。」栾
采晴懒懒散散地落座,抱怨道:「拿了这么多吃的,怎不装两壶好酒来?」
陆菲嫣走到吴征身边,推着他向后洞温泉走去,一边也脱下他的长袍温柔道
:「快去吧,洗净了大家说说话。」
吴征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温泉澡,神清气爽,走回前洞时猛然想起一事,道:
「屈师太呢?」也是连番遇难,重逢祝雅瞳与陆菲嫣太过快慰,一时就把不相熟
的屈千竹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们在路上遇见了邱万里,他与齐雪峰奉雁儿的将令在长安附近哨探,齐
雪峰已回去传信多日,留着邱万里在这里继续哨探,千竹就交托给他照料。」祝
雅瞳说到这里也是长舒一口气。
「哦?」吴征大喜,邱万里就在附近,齐雪峰又已返回报信,陷阵营当下应
已在赶往长安的路上,不日可达,全身而退的希望大增。此时不由看向栾采晴,
果然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吴征搓了搓手道:「韩铁衣心狠,把我扔在这里当诱
饵,还是雁儿疼惜我。」
「算算我们送信回去的时日,从江东赶过来,再有三五日陷阵营也就到了。」
栾采晴掐指点了点,又摇头道:「不对,雁儿一定星夜兼程,来的只会更快,说
不定你们前脚碰见邱万里,雁儿后脚就到。有了接应,事情就好办了些。」
这一声雁儿叫得十分顺口,亲密中更显一分自然。的确如栾采晴所言,在府
上她话不多,也没对谁有过什么好脸色,表达什么态度,但是内心里却个个有数。
韩归雁武功不是最高,出身也不是最好,就靠着一份理事大气公正,人人心里都
是服气的。
「当然。」吴征眉头刚刚舒展,片刻后又皱了起来,喃喃道:「韩铁衣约束
大军不动,陷阵营也不能动。他既然狠心把我扔在这里,无非就是要我牵制燕国
注意力,必然不会就此放手。他娘的!陷阵营多半是被他逼着违背军令偷偷前来,
一个个都身背死罪,这是不打算让我回去了……」
「这个韩铁衣,回去后一定要他好看。」祝雅瞳心中也气,眼珠子一转,又
含笑道:「不知道你玉姐姐这些日子在府上如何做人,夹在中间两头受难,定是
被姑娘们不知道数落了多少回。」
「反正不会放过他。」吴征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拳头。
发泄了顿憋闷,眼下还想不到要怎生收拾韩铁衣。四人以水代酒,自说别后
之事,互诉衷肠。
吴征闯长安,劫法场,斗天子,杀出重围,又在璃山连连恶战,九死一生地
杀到洞里,勇不可当,可谓气冲霄汉。豪气冲天的故事尚未传遍世间,祝雅瞳听
得如坠梦里,依稀想起多年之前,桃花山上那场不为世人所知的惨烈厮杀,两人
跌落山谷,在世外悠悠隔人间之地抛弃一切礼法束缚。这一切多少次在她午夜梦
回,酣然难忘。桃花山上要人保护,谁也打不过,只能当个累赘的孩子,此时成
了故事的主角,六军辟易,比之当年在桃花山还要更加壮怀激烈。
陆菲嫣听得心摇神驰,这样的故事是她第二次听见,心中竟有没能参与其事
的遗憾。她痴痴看着吴征,昆仑山上任性地要修习《道理诀》,被自己痛骂责罚
的孩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地倔强,从不逃避自己的责任。那双宽阔的肩膀,始终
扛着大山一样的负荷,前行得虽艰难却坚定。
「祝雅瞳,这一次多谢你了。」栾采晴起身朝祝雅瞳诚心一礼,道:「没有
你的首肯,征儿也不能来救我。」
「没有呀。」祝雅瞳低头还礼,像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了却了些许歉疚道:
「征儿自己想来,我怎管得住他?都是他自己的决断和能耐。」
「假惺惺的,就不想听你这样说话。」栾采晴又翻了翻媚目,嘲弄道:「知
道你的宝贝儿子了不起,也不用这样捧他。我还不知道你?你若是舍不得宝贝儿
子,只消撒撒娇,摆弄摆弄你的病体,他还能来得了?管不住管不住,陆仙子说
了我还信,你?要管他最有办法就是你!」
「嘻嘻,好吧。」祝雅瞳被戳破心事,也不羞恼,拉着陆菲嫣转而向栾采晴
一礼道:「多谢你助力征儿,要不是你首肯,征儿也不能安然无恙,我们都承你
的情。」
话里有话,和桃花山一样,在长安这个故事里,一样有英雄,同样不缺少美
人。吴征挠头,栾采晴大喇喇地半点不臊,一扬首傲然道:「英雄少年郎,谁不
喜欢?你可得小心些了,征儿现下是喜欢谁更多些可不好说。话我先说在前头,
这种事情,我反正是不让的,你要是被我抢了心头肉,到时候就怪你自己没能耐,
可莫要来怪我。」
「哪有你这样没羞没臊的。」祝雅瞳忍俊不禁,居然也有微微的担心。栾采
晴的姿色丝毫不在她之下,火热大胆更在自己之上,吴征刚尝到了鲜,可莫要真
被她说中了。
「还什么羞臊,外面的人有哪个不知道……」见她们俩冤家越说越是出格,
火气也渐旺,吴征实在坐不住了,道:「这一回杀了丘元焕,回到盛国各种流言
又是少不了。晴儿说她反正没甚么好名声,也不在乎,把事情就这么担了下来。」
「但是韩铁衣这么狠,你光杀一个丘元焕已然不够,我这浪荡的坏名声再搭
进去也不够。」栾采晴抿了抿唇,显然也对韩铁衣铤而走险十分不满,晃了晃螓
首道:「好了这些先不管。雁儿不日就要来接应,咱们始终困在这里的话,雁儿
必然要攻山,咱们不能让府上的人犯险。必须得想个办法出去!」
「我没有办法了,一切都得听你指示!」祝雅瞳敛容肃穆,双手合十向栾采
晴道:「我已经想了许久,无计可施,只有仰仗你的智计与地理之熟。」
「每次都是碰到难处了才来卖好。」栾采晴扁了扁嘴,也郑重道:「除了空
中,别无他路。这些扁毛畜牲我能御使,为今之计,只有再抢几只来,我们才能
轮番乘坐,暂脱险境。然后,就只能祈祷雁儿还没有昏了头,知道在长安城里搞
出些大事情来,再指望韩铁衣真不是想把我们坑死在这里,及时发兵渡江,我们
才不会被大军围追堵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载我们逃离长安的扑天雕也不知道
还活着没有,祝雅瞳,你的皇夜枭呢?」
「留待最紧急的时候再用,能御使刁面鹫最好!」祝雅瞳寻了处平整的地面
盘膝坐定,道:「事不宜迟,这些天我加紧运功疗伤,三天之后,我们就突围!」
「好!」
计议已定,几人立刻分工。除祝雅瞳心无旁骛,一心入定疗伤之外,吴征与
陆菲嫣,栾采晴一刻不停,轮流看守洞口,监视燕军动向,剩下的便是养精蓄锐。
祝雅瞳带来的吃食足够支撑六七日,但他们没有在这里再呆上六七日的准备,每
到饭点就大快朵颐。
祝雅瞳几乎一刻不停地疗伤,三人轮番监视燕军,没事的每日练功之后便大
睡特睡,也没甚么好避讳的。吴征每每醒来,像小猫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自然
是陆菲嫣。这么多年过去,她还像在吴府两人初定情时一样,枕着吴征的手臂,
四肢蜷躲在吴征怀中,似乎这样才能让她有十足的安全感,睡得格外香甜。
若是从后搂着吴征腰杆,将一对儿膨然豪乳挤在背脊上的,必是栾采晴了。
不知道这位脾气不小的公主从前如何,但这一路吴征背负着她杀入山洞,她似乎
对这个姿势格外着迷。睡熟时沉沉的鼻息呵在背脊,痒丝丝,麻嗖嗖的。
吴征值守时,看她们并排而眠,娇颜美貌如花,身段玲珑起伏。他身上重担
如山,随了他的俏丽女子们又何尝不是?陆菲嫣自入了吴府,比之在昆仑山上不
知道劳累了多少,担惊受怕了多少。当下见不着面的韩归雁,又该怎地心急如焚?
吴征看着她们不自觉露出温柔的微笑,一座孤山凭什么困住吴府?困住陷阵
营?天高任鸟飞,自己不仅要平平安安地脱困而出,还要继续搅风搅雨,配合盛
军一举打破两国的局面。韩铁衣这一次办的事的确太过心狠,太过无情,但吴征
心里也清楚,他做出的选择是最好,也最适合的。丘元焕既死,不趁热打铁怎么
对得起这一趟的艰辛困苦。
期间祝雅瞳数次运功完毕醒来,舒活着筋骨。吴征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算好了
时辰,每回都在自己值守时「恰好」收了功。母子俩也不说话,生怕打搅了熟睡
的陆菲嫣与栾采晴,只相互偎依相拥,彼此身上的暖意抚慰着彼此的心田。若夜
深人静,吴征也会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从祝雅瞳的眼睛里,也能看出对这一次
放任吴征孤身来犯险,她有多么后悔和后怕。但是吴征也知道,如果重新再来一
次,或者还有下一次,祝雅瞳还是会点头同意。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也让吴征温暖。这一家人同心协力,也会彼此体谅和支
持,更有正确的为人处世之道。
第三天夜里,祝雅瞳再一次运功醒来时,温婉一笑道:「大体痊愈,我们可
以离开了吧?」
「好!」
四人一同饱餐了一顿,还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吴征将剩下的食物包裹背好,
又取了件衣物撕成布条,将栾采晴肋骨的断伤处牢牢扎上了绷带。回头打量了一
眼山洞,道:「你说,咱们走了之后,栾楚廷还能容得下这处山洞么?」
「嗤,他没本事留下咱们,只能拿这个山洞出气。」栾采晴不屑嗤笑,也扫
了眼山洞,略有眷恋,不觉留恋。
「那往后我们想回来念念旧,看来是没得希望咯。」
「切,一个破山洞,有什么好念旧的,鬼才想在这里!」栾采晴白了眼吴征,
呶嘴道:「赶紧带我回吴府去!」
时值夜半,天空中阴云处处,月不明,星也稀。在美人窝温柔乡里徜徉了三
日,虽无激情之举,也让人恋恋不舍。但强敌仍在眼前,困境未现曙光,吴征心
中豪情大起。突围之法三日来栾采晴已前后思虑了无数遍,也互相参详了无数遍。
当下吴征领头,陆菲嫣押后,祝雅瞳照料伤势未愈的栾采晴,鱼贯来到洞口。四
人的目标,首先便是山顶的弓弩手。羽箭射程覆盖山洞口之外的天空,燕军也知
道栾采晴有御使刁面鹫之能,那些大鸟只在高空盘旋,轻易不下来。唯有先解决
了这些弓手,才有脱身的可能。
这座孤峰曾是栾采晴常年修行之地,一草一木都已刻在脑中。四人也不指望
什么趁夜色摸到山顶,这座山洞既然离开,就再也回不来。吴征当先开路,沉默
着攀上山壁,手脚并用,一往无前朝山顶冲去!
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第六章乘风万里云高天阔
八百里秦岭以东,沃野千里,风光如画。无论春夏秋冬,都有无数的风景名
胜。但头上扎着方巾,脸色蜡黄,像农家妇人装扮的两名女子却在深夜里依然行
色匆匆,眼前美景不能让她们留恋半分。
女子一人高挑修长,一人娇小玲珑。荒山野地,远近无人,两人施展轻功登
山渡水如履平地,嗖嗖两声穿入草丛里藏身。
高挑的女子抹了把额边汗珠,登时把一片蜡黄给擦了下来,露出雪一样洁白
的肤色。
「韩姐姐,邱万里留下的标记到这里便断了,咱们分开找寻么?」
「不,我们离长安已近,这里步步危机,不要分开。」高挑的女子一发狠扯
去包头的方巾,索性又将一脸蜡黄都擦了去,正是昼夜兼程赶到长安的韩归雁。
女郎捋了捋湿漉漉的长发,焦声道:「也不知道吴郎怎么样了!」
「姐姐不要心焦。」娇小女子也撤去易容,正是冷月玦,她远望长安宏大的
城墙道:「若是吴郎失了手,长安城里绝不会这般安静。这是世上最繁华的都市,
现在灯火凋零,必然还在宵禁!」
「嗯。」冷月玦在长安长大,对这里一切都熟识,韩归雁心下略安,指了指
西面道:「邱万里八成隐藏在这一带,我们过去寻一寻。」
二女不敢大意放松,提着内力感应四周向西边寻去。前后又有小半时辰,才
在一块大石上发现隐秘的记号,两人大喜,这一次记号的内容清晰,顺着标记转
入小树林,韩归雁撅唇作哨,片刻后东面传来回应。二女奔行了一阵,见邱万里
从树梢跃了跪地道:「小韩将军!」
「快起,这里如何了?」
无论韩归雁冷月玦,连邱万里都是一脸振奋之色:「都好。韩将军冷仙子请
随属下来。」
邱万里一边引路,一边道:「吴大人他们顺利杀了丘元焕,但是栾公主被燕
军所擒,祝夫人也受了些伤。吴大人只身劫法场,将栾公主救了出来,如今被困
璃山一处山洞,前后已有六日。将军勿忧,属下昨日夜晚刚遇到祝夫人与陆仙子,
她们赶往璃山携手吴大人,看状况,吴大人虽被围困,依然稳如泰山。冷仙子,
他们杀死丘元焕时,还救了柔掌门的一位师妹屈千竹师太,屈师太失了武功,这
两天由属下代为照料。」
「屈师叔?」冷月玦惊喜万分,万万没想到天阴门还有门人存活在世上。
「是,到了藏身之地自然见到。柔教官若见了她,一定也会欢喜。」
「佛祖保佑。」
「谢天谢地。」相比冷月玦,韩归雁此刻对不相识的屈千竹半点也不关心,
听过就放在一边,心中盘算了好一会问道:「你说吴大人到长安劫法场?然后一
路杀回璃山,躲在个山洞里?」
「是。」
韩归雁为将多年,深明地理,这一趟出来前更对长安附近的山川建筑了若指
掌。她深深蹙着锋眉道:「你把知道的都说一遍,现在就说。如果吴大人历经这
样的苦战,眼下可没有你说的那么乐观,或许早已油尽灯枯难以支持下去。若如
此,我们就要行险动手!」
「这个……」邱万里面露难色,干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不定。
「快说!婆婆妈妈干什么?」韩归雁大怒厉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这名属
下向来精明强干,怎地忽然分不清状况来。
「这个……这个……是……」邱万里抹了把汗,低头道:「据属下所知,吴
大人的确在长安劫法场,燕皇栾楚廷亲自出手拦截,吴大人临危不惧,又在御林
军重重围困中救出栾公主,安然退却,神勇难敌!退往璃山的路上也是连连经历
恶战,燕国高手死伤枕藉,听说连长枝派的高手弟子都死了好些。后来栾楚廷的
两名护卫出手,吴大人才碰到些困难,但也没能拦得住他躲入一处山洞。属下猜
想,这处山洞易守难攻,吴大人一夫当关,燕军一时没有办法。这个……这个…
…小韩将军猜得不错,吴大人虽神勇,杀到璃山也不容易。据说当时吴大人油尽
灯枯,呃……长安城里有传言,这个……栾公主有双修之术,她助吴大人恢复内
力,才又支撑到现在。将军,这话不好信,但是长安城都传遍了,说什么围山的
燕军都听见了……」
韩归雁与冷月玦对望一眼,她们都修行《道理诀》,对吴征的内功心知肚明,
这话八成可信,也才合理。……就是好像不太合情。韩归雁敛容道:「市井流言,
当然不可信!吴大人无恙就好。」
三人来到一处隐秘的山洞,冷月玦与屈千竹重逢,又是一番感慨。前因后果,
屈千竹了解更详,将她与祝雅瞳重逢后所历详说了一遍,如何与丘元焕僵持,栾
采晴又如何突然出手,终至受创被擒,吴征又如何决意孤身返回救人。韩归雁与
冷月玦听得惊心动魄,香汗淋漓。
又听与祝雅瞳陆菲嫣分别之后,璃山三日来寂静无声,韩归雁道:「他们三
人汇合,若是固守要道,再多的燕兵也只有白白送死。」女郎深吸了一口气,又
道:「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食水终有用完之时,那时候藏也藏不住,只能杀开
一条血路。已经过去了一天,他们还会等多久?」
「既然遇见了邱万里,我想,祝夫人她们一定猜得到我们会赶来?」
「不错!」韩归雁与冷月玦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这才发现双方的掌心里全
是汗水。韩归雁闭目思量了一阵,取出炭笔写写画画了许多暗语,向邱万里道:
「你立刻赶往太白山,之后再往少华山,陷阵营的兄弟陆续都已赶来,让他们立
刻依令行事!有误者斩!」
「是,属下立刻就去!」
邱万里背了些食水,披星戴月离去。韩归雁依然心绪起伏,鼻翼翕合了两下,
道:「吴郎随时会动手,我们不能等。明夜我们就提早做好准备,只要璃山一有
动静,我们立刻动手,接应他们出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屈千竹也听得心惊肉跳,韩归雁下了死令,她不
明军事,但也知道这样的做法,一定会死很多很多人。
「不是我不疼惜陷阵营的将士,而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韩归雁咬牙切
齿道:「吴郎正在苦战,要帮他的忙,就一定会有牺牲!」
…………………………
苍鹰飞翔于蓝天,猛虎称霸于山林,绝顶高手傲立世间。吴征一出山洞,没
有一刻放松的燕军便躁动起来。
自从祝雅瞳与陆菲嫣汇合了吴征,燕军便绝了攻山的念头,耐心等待他们食
水耗尽,自行出洞。皇帝陛下颁布圣旨,悬了难以想象的重赏。撇开重赏不谈,
若能擒拿绝顶高手,一样会留名百世。燕军并没有亲眼见识了吴征的勇猛无敌就
此意志消沉,畏缩不敢前,反而战意十足——他们终于离开一夫当关之地,双方
可以公平地决一死战,燕军从不畏惧任何强敌!
吴征提一杆大枪一跃三丈高,手扒山石,再向上一撑又是两丈,像一只从山
壁上扑向猎物的猛虎,一往无前,迅捷无伦。山顶戒备的燕军刚眨了眨眼,吴征
又近了两丈。
「放箭!放箭!」弓弩手们的军纪不可谓不严,动作不可谓不快,他们听得
变动之声,立刻来到崖边熟极而流地弯弓搭箭。就这么短短的一瞬,吴征已攀登
了十丈之多。这顷刻之间,天空中忽然彤云密布,无端端地降下两道霹雳来!
雷光闪烁,箭若飞蝗,劲风扑面。吴征举起长枪,他不使雪花盖顶,而是一
振枪杆,抖起一朵枪花。身旁香风扑面,陆菲嫣见身后没有追兵,几下纵跃赶到
吴征身边,魔眼被雷霆一照,倒映出奇异的光芒。
「好香。」百忙之中拨打箭雨,吴征还是大赞了一声。
「身上洗干净了好打架,一会儿别嫌人家臭。」陆菲嫣俏脸一红。和吴征拨
打箭雨不同,魔眼剑光到处,狼牙箭纷纷一折为二,失去了力道晃晃悠悠坠落下
去。
「嗖嗖嗖。」劲风呼啸,比强弓发出的力道还要强悍。被陆菲嫣斩断的箭头
被祝雅瞳顺手抄起,当即施展暗器功夫反射回去。那箭矢灌注了祝雅瞳的无上内
功,当着披靡,登时有几名弓箭手惨呼着倒下。箭矢余势不绝,透体而出,若不
是祝雅瞳自下而上发射,还要射杀好几人。
吴征回头一看,祝雅瞳领先一步,栾采晴亦步亦趋。栾采晴面上并无痛苦之
色,她受伤后也过了六七日,断骨初步愈合,伤处又被扎得紧实,不易晃动,不
影响行动。美妇虽天性疏懒,但天资高绝,本身就是罕有的十一品高手,攀登山
崖一样矫若灵猿。吴征再无担忧,离山顶还有十五丈,他与陆菲嫣一同足下发力,
齐齐施展青云纵,像两抹青烟一样在山崖不断上升。
四人的目标就是这些弓箭手!只有杀散这些弓手,才能安然乘坐大鸟,脱离
燕军的重重围困。
吴征与陆菲嫣齐头并进,须臾冲到山顶。燕军弓手们似乎没想到他们来得这
般快,简直如云端的霹雳一样不及侧目。明明只有两人,却远比千军万马还要气
势汹汹。弓手们一时被气势所摄,不自觉地后退,前军一退,后军阵脚自乱。
「山顶地势本就狭窄,阵型展不开。蒯博延既然布下弓手防止我们从空中离
去,就容不下太多甲士!」栾采晴料事如神,一切都被他所猜中,孤山顶上聚集
了近百名弓手,带甲之士也不过百余名。其实她当年就聪敏无比,上代燕皇栾广
江就以她天性疏懒,不肯参与政务为大憾事。从前的数次吃亏,都是机关算尽,
勇力不足,功亏一篑。
今日大为不同,三大绝顶高手都任她发号施令。栾采晴刚刚跃上山顶,就见
吴征与陆菲嫣已清开一大片空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名弓箭手,也不知道还
活不活的成。栾采晴也拧着杆大枪,枪杆横扫,迫得本就狼狈后退的弓箭手们,
更是乱了阵脚。
「不追!」栾采晴一边杀散弓手,一边急急喝道。燕兵常年征战,阵法精熟,
就算是在山顶上的狭小空地里,大不至于如此散乱。栾采晴媚目一扫,顷刻间就
明白其中必定有诈。
「好!」还没待栾采晴继续发号施令下去,祝雅瞳拾起地上散落的箭枝,随
取随掷,双手连扬,退却的弓箭手们纷纷倒地。
弓手退却,可见山顶伏了陷阱,四人不追击,陷阱便落了空。主帅见微知著,
将士一样千伶百俐,还以一当百,栾采晴起了种从没有过的智勇双全之感,只觉
自小到大,从未如此意气风发。
「直冲山顶,不要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你们的对手,只有蒯博延,简天禄与
严自珍三人,以三对三的话,你们的武功该要强一些吧?」脱困的计划,栾采晴
已盘算了无数次,更与吴征和陆菲嫣商议了好些回。
「不难。若是不求胜,我一人拖着简天禄与严自珍就够!」吴征与三人都交
过手,搏过命,底气十足道:「蒯博延的武功高一些,但也就那样,一对一单打
独斗,我有把握能胜他!」
「好!那剩下的疑问只有一个,栾楚廷会不会出手!」栾采晴算得巨细靡遗,
一切智珠在握,唯独这一点拿不定主意。
「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这世上和栾楚廷动过手的人屈指可数,吴
征恰好是其中一人:「他的武功比蒯博延又要好一些,攻山的时候蒯博延的计策
如此周密精妙,若加上一个栾楚廷,我无论如何支撑不住。我始终想不明白,他
恨我恨到骨子里,为什么没有现身?」
「我也不知道。」正是出于这点疑惑,栾采晴才拿捏不准,一连思虑了两天
之后才道:「我思来想去,或许,我们都不了解这个人,没有看透他!」
「何出此言?」吴征大吃一惊,燕国皇室里,难道还有栾采晴不了解的人?
「我有个很奇怪,又很大胆的猜想。」栾采晴双眉深蹙,媚目里发出厉色道
:「或许,他看起来高大果敢,龙威赫赫,其实内心里是个懦夫。」
「什么?」
「从前他当太子的时候,看起来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皇帝。他做事清楚,有远
大的目标与志向。但是你是太子,能有什么生死考验?不会有。当一切都顺风顺
水的时候,他表现得都很好。但有几件事,遇到两难的选择,尤其是遇到危机,
他做出的选择,细细想来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栾采晴越说越觉有理,理了
理思绪,缓缓说下去道:「就说桃花山,他彼时已有十二品的功力,若和丘元焕
一同出手,你们母子俩必死无疑。但他没有,回去争夺皇位听起来固然很有道理,
一个要当皇帝的人,当然要先着眼大局。但是杀了你们母子俩,并不影响他当皇
帝。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一边是为了护子杀红了眼的雌虎祝雅瞳,一边是
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栾广江,他不敢冒险去惹祝雅瞳,只敢去找栾广江?在两难
的选择里,他选了简单的那一个?」
「可是栾广江就好对付么?」
「不错,栾广江那个人,就算油尽灯枯也不好对付,所以他还要拉上丘元焕,
一个全盛时期的丘元焕!所以才有这样的结果,他连让丘元焕去杀你们母子俩都
不敢,都不愿,他生怕丘元焕出什么意外,他便不敢独自一人去面对栾广江?」
栾采晴摆手阻止了吴征的问题,似乎知道每个人心中的疑问是什么,接着道:「
丘元焕一直是天子近臣,栾广江的身体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当栾楚廷下定决心的
时候,丘元焕就一定会答应,也一定会站在栾楚廷这一边。这些事外人未必清楚,
但是栾楚廷和丘元焕的心里一定一直都清楚得很!」
「意思是,就算他很清楚栾广江已经油尽灯枯,他还是不敢自己去面对他?」
「正是。」
「有点牵强。至少我去救你的时候,他没有退缩,以一对一,也没有什么惧
色。」
「呸,那叫一对一?」栾采晴不屑道:「他手里有我这个人质,我丢了性命
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可是拼了命来救我,又不是拼了命要去杀他,边上还有
大片的羽林军。你是一没错,他也叫一?你莫要把懦夫和蠢货等同起来,懦弱又
想沽名钓誉的人,心里精明得很,算得比谁都细!怎么,你是不信我?还是没见
过这种人?」
「不是不信,是觉得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有些勉强。」吴征答不上来,也
说不出个所以然的道理。他两世为人,见过的人与事多了,这种人,真的见过也
听说过,也有不少凭借这些手段蒙骗世人,还被世人倍加推崇……
「呵,不管你信不信,等我们突围的时候打起来就见分晓。」栾采晴虽无法
说服吴征,但看她的样子有了十足的把握:「他若下场,说明我错了。他敢吗?
他只要敢现身就是众矢之的,你们的目标自然会放在他身上,只消擒住了他,脱
困轻而易举。我问你,若是你,你敢不敢现身,敢不敢当这个诱饵,敢不敢行险?」
「我?我当然敢了。」吴征笑道,说得轻轻松松,没有半分犹豫。
「所以你不是懦夫,他就未必。」栾采晴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吴征道:「
你人很聪明,也不古板,但是你终究是个君子。有时候不屑以卑鄙手段害人,也
不会动不动就往这种手段上面去想办法。但是你务必要记得,君子可欺,那等人
和你不同。他们从小到大,就是躲在人背后算计,碰到任何事情,脑子里冒出的
第一个想法,第一个办法,都是如何寻求帮手,如何万无一失地获取渔利。久而
久之,他们早就习惯,也只会这样是想办法,做事情,你可千万莫要被这等人蒙
蔽了。不消多说,等咱们突围的时候打起来,一切见真章。」
「不错。其实就算他敢现身,我们也不惧。届时我去拖住简天禄与严自珍,
我娘和菲菲一对一,栾楚廷与蒯博延不是她们对手。」
山洞里栾采晴说的这些话剖析甚深,吴征的印象也深。此刻他们杀到山顶,
燕军诡计落空,弓手们终于退入甲士护卫之中。四人不追击,山顶居然难能有一
时静了下来。燕军中三人越众而出,身后带着三十余人,百余名甲士再随其后,
举起大盾,缝隙里挺枪如林,列着队徐徐挺进。
「只有你们三个?栾楚廷呢?」吴征左右张望,老实而诚恳地道:「他不是
想亲手杀了我么?现在不算最好的机会?啊……不算,三日之前才是,现在最多
是第二好的机会。」
实话伤人。蒯博延不为所动地抽出长剑,道:「出了山洞就是你们的死地,
多说无益。」
吴征这一下恍然大悟。蒯博延生就一张冷血无情的死人脸,发生任何事他的
面色也毫无变化,但是所作所为瞒不了人。以蒯博延的阴险狠毒,奇招频频,为
何攻山时会拿不下吴征?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他的计算之外,是他无法掌控的
东西。譬如吴征死守山洞,栾楚廷一同出手,那吴征无论如何支撑不了这么久。
可是蒯博延虽算无遗策,布置精细,但他无法号令栾楚廷。生死相搏,栾楚廷不
敢动手,生怕吴征败阵前孤注一掷,要找他一命换一命。或许他远远地躲在中军
帐里,等待吴征油尽灯枯,内力耗尽的时候,才像个盖世英雄般现身,轻易取下
吴征性命,名利双收。可是祝雅瞳与陆菲嫣先一步到来,他便做不成这个英雄。
今日突围也是一样。这个人,内心是个十足十的懦夫,平日再怎么光鲜亮丽,
到了需要生死相搏,需要押上一世英名去承担责任的时候,他便退缩了,不敢站
出来直面强敌。吴征心中大喜,抛下大枪,亦抽出一把长剑,提气朗声道:「你
说的也对,不过就算我们死,你们三个,还有他们都要陪葬!」
他的佩剑「昆吾」已失落在长安城,从栾采晴山洞中的藏品里选了一把。福
慧公主的收藏均非凡品,这柄宝剑虽不如昆吾厚重,但青光耀眼,吴征凌空虚劈
了两下,锐啸如龙,辅以他刚才说话时以内力送出,声震数里,不说威风凛凛,
光是这股决死如归的气势,便让人胆寒心裂。
「果然!」栾采晴躲在三人背后,暗道吴征见机甚快,有他这番话,栾楚廷
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突围的把握更多了几分。
吴征话音刚落,祝雅瞳双手拇指毫无征兆地一弹。此时的山顶火把通明如同
白昼,十来声轻微的嗤嗤声响发出,简天禄与严自珍立觉黑光影影崇崇,刺目生
寒。两人大惊之下一拍铁掌,一舞点穴撅,纷纷自保。两人功力超群,各自无恙,
但他们身后的人可没这份本事,霎那间就有五人重伤,还有两人被暗器灌入眉心,
登时毙命。
「你们燕国剩下的高手就这些了?我顺手都料理了吧,今日一发刨了你们的
根!」祝雅瞳始终笑吟吟的,波澜不惊。她一双素手白净无暇,指若春葱,说不
出的好看。可这双好看的手,随时可以要去在场大多数人的性命。久居长安城的
人都知道,这位美妇从前是何等心狠手辣,杀手无情,夺位时整个祝家的长老被
她毫不留情地血洗。那些尾随的大内高手们不由自主露出惧意,今日她一开口就
准备要数十人的性命,令人瞬间便想起祝雅瞳从前可怖的绰号来——「迷蛇梦眼」!
陆菲嫣微垂螓首,双目半合,心中惊讶非常。算上三大高手,燕国派来拦阻
他们的力量全然不足,若换了是她自己,一定会精心布置,全力阻止他们四人冲
上山顶。这里地势狭窄,燕军人多势众全然施展不开,要比拼高手,吴府又哪里
会惧怕他们?以蒯博延的能耐,这样的布置太过简单粗疏。陆菲嫣想不透,但也
无法再细想下去。她估算着山顶上残余的弓手与所处方位,无论如何,先寻良机
把这些人除去了再说。
「小韩将军,璃山那边有动静了。」邱万里慌慌张张,焦急无比地跑进山洞
奏报道。
陷阵营全营已依约抵达长安附近,全都悄悄地在各处落脚等待号令。璃山一
带燕军守卫严密,陷阵营里的高手也无一人有能耐靠近。但璃山一带屯军万余,
随便出点事情都是天崩地陷,陷阵营里人人武功不俗,来回报信同样迅捷。
「祝夫人汇合吴大人至今已满三日,既有动静,一定是他们想要撤离开始动
了手!」韩归雁取出一大串早就准备好的手令,道:「立刻传令下去,就算他们
只是试探燕军,我们这里行动一开,他们也会知晓!另外,你现在立刻去调柔教
官,倪监军,瞿捕头三人前来此地与我汇合。太白山与少华山处让墨雨新与柳鹏
程代为统领。」
「是,兄弟们早已准备万全,属下就去,即刻动手!」
邱万里急急去了。林锦儿心神不宁,她原本坐镇烟波山宗门没有跟随而来,
此前陷阵营动身时,庄东奉令往昆仑派找戴志杰调动扑天雕,林锦儿知情后便坐
不住,主动请缨一同赶来。她见韩归雁的部署忽然有所变动,心中不安问道:「
雁儿,为何忽然要变动?不是说征儿他们若是突围,有极大可能赶往太白山么?
柔掌门若赶来这里,太白山那里接应未必得力。」
「师娘,我也说不清。」韩归雁锋眉如刃,杀气勃勃道:「我们动身之后两
日,我哥便调集大军开始越江攻打沿江五郡。燕军始终龟缩不出,严防死守,我
猜测蒯博延一定到了长安主持围擒吴郎。此人阴狠毒辣,非同小可,我总觉得他
会布下什么不可知的陷阱。按道理,吴郎他们不会察觉不到,不必担忧。但是他
们深陷重围,有些陷阱是明知道也得跳下去。师娘,一会儿营中弟兄们动手之后,
你在这里坐镇,我汇合了柔姐姐她们,还得寻些办法,怎生再帮吴郎他们一手。」
「既然如此,我随你一同去吧,你留我在这里,我什么也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林锦儿越听面色越是苍白,却坚决道:「我随你同去,总能帮一把手。」
「可……」
「雁儿,你就答应了吧,我是一定不能再坐视征儿遇险而袖手旁观的!」
「好,就请师娘同去!」
不一时,夜间宵禁的长安城里出现惊慌之声,四处火起。长安守军反应迅速,
似乎早早做足了准备,不一时百姓慌乱便被平息下去。可起火的地方越来越多,
这里的百姓刚被安抚,新起火的地方又是一片鬼哭狼嚎。韩归雁一直攥紧的双拳
狠狠地一挥,看来这样的成果如她预想。但女将的掌心里依然都是汗水,她不知
道璃山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几次想下令遣人前去打探,又生生忍了下来。她来
这里,不是为了打烂长安城,为的是救出如意郎君,人救不出来,就算杀了燕国
皇帝又如何?哨探,到底该去还是不该去?女将向来果决,这一次却十分犹豫不
定。
「韩姐姐,能不能……快一些?这样小打小闹,并不能减轻璃山那边的压力。」
冷月玦也分外心焦。让人最难受,最煎熬的其实不是身处风暴中心,而是生死与
共的人一个在风暴中心,另一个全然不知状况。
「不能啊……」韩归雁银牙咬碎,像在助长自己的信心一样缓缓道:「大军
围困璃山,长安城里的羽林军必然要空虚一些。蒯博延一定会以重兵护卫皇宫的
安全,至于百姓事后再说!我们必须这样,骤而不急,忽外忽内,循序渐进。我
们人手有限,只能凭借灵巧迅速先搅乱长安,最后出奇不意突袭皇宫,才能有成
果。只有皇宫乱了,长安才会真正地乱起来,到时候才是我们动手营救吴郎的最
佳时机!」
「动手?」冷月玦不解道:「祝夫人的意思,不是让我们耐心等候,只需接
应么?」
「是,动手。」韩归雁苦笑了一下,道:「我明白祝夫人的想法,原本我也
是这么想的,但是今日我觉得心神不宁,可能,我们都小看了蒯博延,他的天罗
地网里一定还有什么可怕的陷阱。」
「那该怎么办?」
「我还不知道……」韩归雁晃了晃头:「继续等……等皇宫起火,等柔姐姐
和倪姐姐她们到来!」
孤山之顶,祝雅瞳鎏虹圈转,虹光浪漫,带得严自珍身体一偏,她忽然提气
身形如电扑向燕军,顷刻间大内高手一死两重伤。美妇骤然动手之时,陆菲嫣也
得了空逼退简天禄,与她一样突袭燕军,连杀二人。燕国的大内高手们武功不俗,
但见二女趋若神明,退如鬼魅的身法,岂是人力所能抵挡?她们一边应付简天禄
与严自珍,轻松自如犹有余力,一会儿伤几人,一会儿杀几人,小半个时辰不到,
三十余名大内高手死伤了近三成。而他们平日畏惧无比的简天禄与严自珍束手无
策,明显已拼尽了全力阻挡,却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两位美妇的对手。
吴征与蒯博延缠斗,两人的武功差相仿佛,斗得甚是激烈。吴征这些日子受
够了被人以众凌寡的鸟气,此时吴府三大高手齐聚,以三对三大占上风,还能顺
道把身后的栾采晴牢牢护住。吴征好整以暇地一瞥长安,朗声笑道:「看看你们
这对君臣,平日多行不义,连长安的百姓都要反你们!小太监,还不想想办法?」
蒯博延目露怒色,似乎太监的事实全然刺痛了他,但一闪即墨,他淡淡道:
「不过是你的那些党羽,来得走不得,本将军顺手一道全歼了他们!」
吴征心中确有担忧,韩归雁已潜入长安,这些火光当然不是什么百姓作乱,
必然是陷阵营在想方设法接应自己。既然动了手,动作就一定要快,但是简天禄
与严自珍的武功虽逊色了些,到底也是十二品高手,祝雅瞳与陆菲嫣一时半会儿
也拿不下他们,己方终究是被绊在了这里。躲在甲士背后的弓手们依然虎视眈眈,
天空中也有五十余刁面鹫来回盘旋,栾楚廷的确已把家底都掏了出来!
「有那本事,还用等到今日?」吴征哈哈大笑,嘲弄之意溢于言表道:「要
不,让你尊敬的太监师傅一同起死回生了罢!」
他口中嘲讽,剑招一刻不停,深吸了口气,提起内力,长剑卷起一派清光。
光华一闪,似乎孤山顶上起了道霹雳,暗夜之中辉映十余里!
韩归雁等人隐藏之处,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璃山方向。惊天动地的一剑
光芒闪过,韩归雁锋眉一跳,惊疑道:「那是什么?苍天保佑,可千万莫要下雨
……」
「是剑光,一定是剑光!」空中落下一个人影,又落下一个人影。柔惜雪接
令之后急急赶来,在空中看得真切:「他们一定想突围而出,才会使出这般威力
的剑招来!」
「掌门师姐!小师妹。」屈千竹乍然见到柔惜雪与倪妙筠,心情激动得难以
自已。
「师妹。」柔惜雪早知屈千竹在这里,但营救吴征重要,没有命令她躲在太
白山不可轻举妄动。此前都未想到对方还在人世,意外之喜越加让人快乐。但柔
惜雪只简单的一个拥抱,拍了拍屈千竹的手背道:「回去后再详说。」
「是《天雷九段》。」林锦儿听柔惜雪确认无疑,这才确信道:「《正法五
雷决》!一定是!」
「吴郎的武功又进一步,压箱底的绝招,不是形势危急绝对不会轻易使出来!」
倪妙筠与吴征新婚燕尔便即分别,此刻夫君有难更是急得五内俱焚,道:「雁儿,
不能再等了,快下令吧!」
屈千竹见柔惜雪分明对重逢带着由心而发的喜意,目光里忧色更多,又听倪
妙筠口称夫君,一时难以想明。但此刻人人焦急,她甚至能听见韩归雁因强忍而
牙关打颤的声音。女将剁了剁脚,此刻她的模样,在诸女眼里就和此前的韩铁衣
一样冷酷无情道:「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们……他们绝没有那么容易失
手。他们强得很……强得很对不对?我们再等等,再等一等!」
长安城里的火光越来越多,将这座天下第一大都照得如同白昼。街市上哭喊
呼喝之声连成一片,惊慌失措的人群越来越多,陷阵营将士们的身手在这种环境
之下显露得淋漓尽致。
「皇宫……该起火了……」话音刚落,就见长安中央的皇宫开始燃起火光。
韩归雁看着火光从一点变成两点,又多出了三点四点,瞿羽湘也在此时赶到。整
座皇宫的院墙似乎都被烈火包围,长安城终于开始大乱!韩归雁立刻又颁下一道
将令:「令将士们按事先安排立刻趁乱分散撤离,绝不可恋战!在本将没有回来
之前,部曲由于右峥统一指挥调配,不可擅动!」
将令颁下,身边的将士们都陆续离开,连屈千竹也被带去太白山。韩归雁才
道:「该我们动身了!」
「要去哪儿?」
「我们家武功最强的人都在这里。」韩归雁想起当年苦守亭城,内忧外患,
吴征带着援军及时赶到,嘴角露出微笑道:「将士们已经做得足够好,剩下的事
情我们去办!」
孤山上吴征使开「正法五雷决」便是动手的信号。吴府三大高手武力强悍,
蒯博延打的还是一个拖字诀,把他们拖在这里,生生地耗死。这人文武双全,布
置着实精妙,栾采晴精通御使刁面鹫之术当然在他计算之中。那些刁面鹫始终在
天上高飞,只防着空中就是不下来。吴征激斗中眼观六路,见长安四处起火,知
道不能再等下去!
三人徐徐后退靠近悬崖,将此前清扫出的空地又还给了燕军。祝雅瞳吹动唿
哨,悠扬动听,于一片兵刃交接的刺耳声中,借着群山回荡远远送了开去。陆菲
嫣同样吹动唿哨,二人分心,施展的武功便弱了些许,吴征一人接下大半攻势,
以免她们分心。
蒯博延与简天禄,严自珍的进手招数一时大盛,但吴征曾与他们以命相搏,
有祝雅瞳与陆菲嫣在旁助力一把,尽可接的下来。奇的是吴征看蒯博延并不急躁,
还是一张冷淡到极点的死人脸。吴征越发觉得不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
时此刻,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吴征来时带的三只扑天雕,一只救栾采晴时牺牲,另一只祝雅瞳陆菲嫣赶来
璃山汇合时阵亡。仅存的那一只在救出栾采晴之后将他们驮到璃山,筋疲力尽,
彼时吴征深陷重围,只能让它自行躲藏,也不知是死是活。陆菲嫣呼唤它也是心
存侥幸,抱着万一的期望。就凭祝雅瞳的皇夜枭,再骁勇再通灵性也驮不起四人
的重量,何况谁也没有把握,皇夜枭能不能突破重围安然抵达山顶。
夜色之下,长安城与璃山一带俱是火光冲天,更显火光照耀之外的世界一片
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祝雅瞳与陆菲嫣呼唤飞行灵禽已毕,腾出手来,三人立刻
攻势凌厉,将燕军又行逼退。正激战间,一点黑光由远及近,流星赶月一般飞来。
这黑光甚是灵性,不高飞,不低走,只顺着山腰弯行,白驹过隙一样绕过山峰,
再贴着悬崖向孤山之顶飞来。到得近前,火光一照,黑光正是一只大鸟。大鸟通
体乌黑,身上留下的旧伤痕处处,鹰目凶光毕露,高飞而起时双翅一展若垂天之
云,正是皇夜枭。
扑天雕不见踪影,多半已牺牲,仅有皇夜枭赶来。此时不容多想,祝雅瞳一
拉栾采晴跃上鸟背,吴征与陆菲嫣以二敌三,缓缓退向崖边等待接应。
祝雅瞳上了大鸟背脊,心下稍定,见空中盘旋守御的刁面鹫虽降低了些,但
并不靠近,只远远围困。这种状况早有准备,皇夜枭缓缓飞起,栾采晴忽然呼喝
一声,果然那些刁面鹫掉头向下,骑士大惊之下连连呼喝,却都止不住!——栾
采晴贵为公主,呼喝的号令可比他们高上许多,刁面鹫自然不听他们的。
皇夜枭双翅猛扇疾飞而上,与第一名刁面鹫骑士错身时二女齐齐跃起。那骑
士惊慌失措,刚闪过祝雅瞳刺来的一剑,又见面前掌影纷飞,他向后一缩,掌影
顺势一划,骑士双目剧痛,惨叫着从刁面鹫上掉了下去。回眸一望,吴征与陆菲
嫣剑气纵横,蒯博延等人数次冲突均不得靠近,心中暗喜,自思量道:「若是被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还能脱困,蒯博延恐怕难以继任丘元焕之位,这一次出行可
是收获满满,大获全胜!」
转眼间祝雅瞳又抢下两只刁面鹫,她一拍皇夜枭头顶,大鸟迎着空中的骑士
疾飞。那些大内高手看势不可挡,有六七人降落到山顶,准备让蒯博延等也飞上
天空,再行截击。
栾采晴御使三只抢来的刁面鹫靠近山崖,吴征与陆菲嫣双剑横扫,齐身向后
一跃稳稳各落在一只大鸟背上。吴征剑指蒯博延道:「要不要到天上再战一场?」
蒯博延冷冷而望,踏上一只伏在他身前的刁面鹫不急不躁地飞抵悬崖边道:
「可以。到下面再战一场也可以,如君所愿。」
「哇?你叫我什么?君?怎么,你也知道栾楚廷靠不住,要拜我为君王了么?」
吴征阴阳怪气道:「不过你小子阴险毒辣,不配跟着我。」
吴征一招手,让栾采晴御使刁面鹫高飞。此刻离开璃山越远,越是安全,真
正让他们忌惮的不是这些高手,而是地上的万余燕军,就算拿人命来填,四人也
是死定了。
栾采晴唿哨一声,吴征正料想刁面鹫飞到天上远离地面燕军,接下来就是做
决断要杀光这些大鸟上的骑士,一劳永逸呢,还是先行离开再做打算。不想头一
重,脚一轻,那刁面鹫蓦然翻了个身,吴征一个倒栽葱便向地面栽去。天旋地转
间,陆菲嫣与栾采晴乘坐的刁面鹫一样翻身!吴征与陆菲嫣见机极快,处变不惊,
片刻便回过神来,吴征回手一抄,这一下出手迅若惊雷,间不容发地抓住刁面鹫
的脖子,那大鸟被他拽得一同向地下坠去。大鸟受惊,慌忙翻过身来连连扇动双
翅,吴征趁势一个「鹞子翻身」,跃回大鸟背脊。忙四面一看,陆菲嫣也已翻回
刁面鹫背上,祝雅瞳见机得快,御使皇夜枭在半空中救下了栾采晴。
「你……你……」栾采晴惊魂未定,朝蒯博延怒目而视。这一程走得太过顺
利,也太过轻松了些。栾楚廷果然内心是个懦夫,但蒯博延这种角色永远都不能
小看他,这人因时制宜的能耐堪称鬼神莫测。一切的轻松,若即若离地阻挡,原
来都在等这一刻。栾采晴心乱如麻,当下她已没了任何办法,此刻他们梦寐以求
的大鸟与身在半空,成了绝地!
刁面鹫自小饲养长大,训练不易,呼喝的口诀更是自小练熟,想要更改口诀
绝非一日之功。栾采晴不知道燕国皇室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筹备这一刻,只觉不
可思议,再一想,皇家的坐骑更可能自小就有两套甚至三套口诀,只是自己从不
知晓而已!她一身香汗像涌泉一样冒出来,任她智计百出,此刻穷途末路,再无
法可想。
「走!」吴征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刁面鹫既然御使不得,想再回山洞也是痴
人说梦,留在这里一分,皇夜枭就疲累一分。只能当机立断,趁着这只灵禽余力
充足,先逃离璃山再说。他与陆菲嫣一同跃至皇夜枭背上,祝雅瞳立刻呼喝,大
鸟驮着四人甚是吃力,鹰目里见围困重重,听主人有令,心中凶性也发,奋尽全
力扇动翅膀,载着四人向云端冲去。它不明主人为何令它高飞,只知听从命令。
祝雅瞳打的主意却是先行高飞,待皇夜枭力尽时再从高俯冲而下,能飞远一些是
一些。
正当此时,围困璃山的大军开始骚动,后军倒转队伍,向长安城急行军而去,
走了约有一半。蒯博延勃然变色,他知道大军被调走一半,是去救皇宫的大火,
但此刻并未到尘埃落定之时,这样的变故怎不让他惊怒交加?
蒯博延等三人领头,五十余只刁面鹫追着皇夜枭钻入云端,他们并不过分紧
逼,只分散在皇夜枭身边将它八面包围。待皇夜枭力尽降落,便是他们绝杀之时!
那时皇夜枭无力躲避,也不需管吴征他们,只需全力杀了这只大鸟,任你武功绝
顶,也得摔成一滩肉泥!
吴征也感死期将近,心思居然异常平静,向三女洒然一笑,又摇了摇头道:
「想不到会这样……晴儿,没事,没人怪你!」
栾采晴又气又急,媚目含泪,樱唇一扁一扁,说不出话来。
「没事,没事,我们还有机会。」吴征压低了声音道:「娘,菲菲,我去找
那个简天禄,只要拿住了他,就能多一只大鸟可用,我们撑下去,多一会儿便多
一分希望。」
「傻孩子,不如我们一起去把握更大些?」祝雅瞳将长发理了理,重新束好,
偏着头俏皮道:「我总觉得,这里不是我们的绝地!」
「还是我先去吧,娘可以接应我。」吴征话音刚落,戛然而止,哈地笑了声
道:「不用,不用,我们都不用去了。」
月不明,星也稀,但吴征目力之下,还是看见远处群鸟纷飞。那大鸟不是刁
面鹫,大鸟上踏足的人影或高挑,或娇小,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吴征哈哈大
笑,目光一扫燕国诸人,被他扫中者无不心中一凛。那目光如电,杀气腾腾!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03
第七章怜雪惜花仙姿玉骨
扑天雕双翅疾震,像追赶岁月一样穿梭。当先的女子落去了一头青丝,光洁
的顶门上即使在高空的凉爽空气里也满是汗珠。一直到她看见皇夜枭被五十余只
刁面鹫团团围困,但鸟背上的四人安然无恙。那声爽朗,开怀的长笑传来,女子
终于松了一口大气,也露出佛陀护佑,逢凶化吉的笑容来。她藕臂一抖,一条长
鞭垂落。心中的欣喜并没有让她急切的心情有所缓解,反而全身绷紧,越发觉得
紧张。她回头一望韩归雁,只听女将道:「师娘,柔姐姐,倪姐姐,你们三位打
先锋,不用理其他,只管带三只雕儿冲进去与吴郎汇合!」
「是!」林锦儿眼眶又湿,这个她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自从离开昆仑山之后,
这样的身陷绝地是第几回了?他担负的东西,早已远超昆仑派最初对他的要求,
他完成的东西,也早不是昆仑派最初对他的期待可以衡量。她一抹泪水,招呼三
只空着的扑天雕,催促着向吴征飞去。
「郎君!」倪妙筠冲在最前,新婚燕尔便即分别,其中难熬之处不可想象,
遑论还要整日担惊受怕。乍相重逢,就见吴征遭到围殴,心头思念全化作怒火。
要不是吴征的样子远望去还干净清爽,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蒯博延见机甚快,立刻拨转刁面鹫,与简天禄,严自珍转头向援军飞驰。大
鸟尚未转过身,就听耳旁风声赫赫,吴征与祝雅瞳,陆菲嫣一同施展轻功飞离皇
夜枭,向他们扑来。燕军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帮人的胆大包天,在高空中竟然视
若平地。
吴征扑向蒯博延,「青云纵」施展开来似一道青烟,却比刁面鹫飞得还要迅
速,眨眼间就落在大鸟背上与蒯博延交上了手。这一番激战比先前凶险了不知几
倍,身在高空,鸟背上转折余地不多,二人闪转腾挪,快得化作两团光影,只消
一个闪失就是掉下大鸟摔成肉泥的下场。
几名大内侍卫见机得快,转身向栾采晴攻去。燕国公主抽出腰间的两柄短刃,
叮当两声架开袭来的兵器。那皇夜枭得脱重负,一身松快,精神大振,它极为通
灵,见主人遇险立刻振翅高飞,从间隙中穿了过去。这大鸟经过与豹羽鵟的厮杀,
凶性更甚,飞过一只刁面鹫时利爪一锁,锋利的爪尖刺入刁面鹫脖颈一拧,咔哧
的裂响发出,那刁面鹫连惨叫都来不及便晃悠悠旋转着掉了下去。
倪妙筠最先杀到,遇敌长剑一展!那长剑犹如灵蛇,颤动不绝,面前的敌人
虽然有三,却见她的剑光在敌人中穿来插去,形同鬼魅,交手十余合,便有一人
肩膀中剑。那人惨叫着疾退,但剑光如影随形,如梦似幻,沾上了便脱不开,只
片刻之间,那人身上又连连冒出数个血洞!柔惜雪跟在倪妙筠身后,不必近身,
长鞭一抖奔袭如龙,笔直如宝剑的长鞭半道中忽然弯折,鞭尖砰地击中刁面鹫头
顶,登时将大鸟打得像只破布袋子般飘落。
「逐影鞭?是……是……柔掌门!」天下谁不知柔惜雪的威名?燕国人更是
熟知!传言她武功全废,但眼下看来,这一手武功依然出神入化,难以抵挡。
大内高手们士气大挫,三名主将全被缠住,且还落于下风,敌人又来了强援,
光一个柔惜雪便让他们难以匹敌,倪妙筠的武功看起来也不在柔惜雪之下。正犹
豫间,林锦儿呼喝着扑天雕已穿透重围,大喊道:「征儿!师姐,祝夫人!」
吴征与陆菲嫣离得近,一个倒纵跃上空着的扑天雕。祝雅瞳不慌不忙地挥了
挥手,道:「你们先走。」她唤来皇夜枭重新跃回。
「谁要你来卖好心?」栾采晴仍在皇夜枭上,见大势已定,心情大佳,甜甜
地朝祝雅瞳翻了个媚眼。
「没有啊,又不是为了保护你。」祝雅瞳话音刚落,鎏虹斜刺,剑身嗡嗡剧
颤,剑尖上长出剑芒。被刺中的大内高手死前都没能想清楚,分明刻意保持了距
离,为何还会被不明不白地刺断心脉身亡。
祝雅瞳的「先走」不是脱身的意思。韩归雁及时到来,吴府此刻攻守之势逆
转,美妇驾着皇夜枭兜了一圈,先阻住蒯博延的退路,顺手将栾采晴送上扑天雕,
脸上笑容一敛,向蒯博延道:「这段日子来,你们以众凌寡,欺负我儿欺负得够
了吧?」
美妇娉娉婷婷,发怒时依然优雅端庄,燕国大内高手们这才惊恐地发现,吴
府的高手们虽然人数不过十人,却两两并肩将他们四面包围。这些人的武功最弱
的都有十品,燕国高手凋零,五十来人虽然看着人多势众,却各个心知今日固然
不会被全歼在此,但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韩归雁,好胆色,好手段。」蒯博延原本预料陷阵营并不敢来璃山,但韩
归雁来了。他此前被吴征缠住,难以照顾全局,韩归雁借这短短一瞬的良机便完
成了布置。
「还行。」韩归雁偏了偏头,拱手做个谢礼道:「没有一点胆子和手段,岂
不是浪费了将军千辛万苦传的信?栾楚廷坑害了将军的恩师,迟早将军也是一样
的下场,现在想明白还不算晚,我们吴府广纳人才,一定不计前嫌。我们一起杀
了这帮废物,省得他们回去嚼舌头。你我之间,今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通力合作,
事成之后,你蒯博延便是开国功臣,裂土封侯不在话下!」
「呵呵,我真的,越来越佩服你了。」蒯博延终于有了怒色,韩归雁一番话
毒辣透顶,谁都知道她挑拨离间,但在当下说出来,燕国众人无不将信将疑。这
番话也必然会带到栾楚廷的耳里,无论燕皇信不信,都会是留在心底的一根刺,
待到时局不利,这根刺就会越发扎入心里。
「你我不同,佩服大可不必,我刚才的提议,你意下如何?」韩归雁鄙夷地
撇了撇唇角,旋了旋手中的烂银鞭,摆了个出击的势子。
「言尽于此,改日战场上再一较高下!」蒯博延摆了摆手,与简天禄严自珍
一同升起,余下的大内高手都盘旋在他们脚底。
「蒯博延,我眼里你可没那么差劲,是不是你说的话,有人不愿意听,也不
敢来啊?」栾采晴十分可悲地看着蒯博延,道:「他若听你的,胜负犹未可知。
可惜,你这样足智多谋的能人,就效忠了这么个东西。」
「走。」蒯博延打了个手势喝令撤退,他不敢再说下去,更不能让同行的大
内高手再听下去。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都是燕国的机密,但是就算每个知道内
情的人都守口如瓶,仍然免不了有心人的猜测。他更畏惧吴府这些聪慧的人会说
出怎样的话来,不知道回去之后栾楚廷的心里会留下一根怎样的刺,只知道这一
次他的心里的的确确留下了一根刺。与吴征比起来,栾楚廷只是披了一身金龙黄
袍,他在两人的这场对决中掌握的力量占优,可勇气却完全处于下风。每日他都
要自己亲手戴上的皇冠,这动作此刻想起来如此可笑。如果大燕皇位之上坐着的
是吴征,今日之战根本不会有旁的结局……蒯博延心里发凉。
燕国的大内高手们一瞬间做鸟兽四散而逃,看似乱糟糟的败逃,实际在蒯博
延的指挥之下,乱而不溃。四面逃窜完美拿住了吴府人数少的弱点,蒯博延与简
天禄严自珍不疾不徐,在撤退的同时,总能威胁吴府众人,逼迫着他们不能分散
追击,以免遭到三人的攻击。毕竟吴府里每一个人都是宝贝,带了点伤吴征都舍
不得。一行人杀了九名大内高手,不便再追,遂聚在一起,扑天雕引吭厉啸着隐
入云端,向南方飞去。
暂脱危机,吴征面向诸女一笑,忍不住想一一给个大大的拥抱,好述慰别来
之情。可惜韩归雁铁石心肠地打断道:「赶紧先离开,等脱离险地再来婆婆妈妈
的不迟。」
蒯博延原本的盘算是在空中与地面均死死咬住吴征,如今空中受挫,只能去
追击在长安捣乱的陷阵营,吴征一行人顺利来到太白山。翘首以盼的玉笼烟一见
吴征,眼泪便刷刷刷地往下掉,这段日子的担惊受怕过得实在太苦,只有见到了
活生生的人,才彻底放下心来,也才彻底地将情绪释放。
吴征一手搂着玉笼烟,一手抱着韩归雁。因为韩铁衣拖延发兵的原因,她们
俩过得最是艰难,又要安抚姐妹们的情绪,又要面对韩铁衣的冷酷。如今吴征回
来了,他回来便驱散了阴霾,打碎了迷雾。即使还在敌国险地,好像也都不再重
要。玉笼烟的眼泪很快濡湿了吴征的衣衫,韩归雁则把吴征搂得很紧很紧,十分
婆婆妈妈地道:「郎君啊,今后你要是再抛下大家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我第一个
不答应!」
「今后不需要了。」二美在怀的感觉吴征享受无比,如今丘元焕已死,燕国
必将大乱,今后更要稳扎稳打。吴征摇摇头笑道:「这一趟真的凶险,饶雁儿担
心了。」
屈千竹看吴征一回来,整个压抑到极点的氛围一扫而空,更让她惊讶的是,
柔惜雪,倪妙筠与冷月玦相继投入吴征怀抱。吴征在柔惜雪的额头吻了一口,倪
妙筠对吴征半福施了个妻子迎接夫君的礼,种种所见,温馨中总是透着点奇怪,
让她一时想不明白。一府人情绪都激动,稳重些的抹着眼泪,激动的干脆哇哇大
哭。唯独最年幼的顾盼兴奋无比,一点不见伤情,屈千竹也不明白。她哪里知道
吴征与顾盼青梅竹马,这位少女自小就对吴征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纵然危机重重,
她也从不认为吴征会出事。此时柔惜雪才面色微红向屈千竹道:「这些年发生的
事太多,待回去后再一一对你讲明。」
好好宽慰了一番府上诸女,陷阵营的将士们这才近前拜见:「大人,恭喜大
人,贺喜大人,立下不世之功勋,大人神功盖世,千古流芳。」
「于右峥!」吴征哈哈大笑道:「你溜须拍马的本事,跟武功一样见涨了啊!」
「大人,属下的的确确是从心而发,对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实如滔滔江水,
连绵不绝……」
「得得得得……兄弟们都安然撤出了吗?」
「还有两成的兄弟不知所踪,大人,您不必担忧,我们来之前都已下定决心,
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小韩将军下令时也说得清楚,完成了手头的任务,接下来
第一件事便是各自撤离。若是遭遇凶险,不必管将令,也不必前来汇合,自行寻
机返回盛国即可。」
吴征听得点头,这一趟人人凶险,将令若限制得太死,伤亡还要更加的大。
陷阵营人人身负绝技,独自逃生更能尽量保存实力。
「大人,小韩将军,给二位引荐一个人。」于右峥越说越是兴奋,向后招了
招手道:「皇宫放火,难上加难,都是他的功劳。」
那人见于右峥相招,遂跑了上来。吴征看他长得一张笑脸,看着甚是面善,
笑道:「新来的兄弟?此前还没见过面。」
夷丘之战后,陷阵营继续招兵买马,又补充好些精兵强将。那人道:「吴大
人,属下左宗之,来自镇海城正气山庄。」
「正气山庄?欧庄主还好?」
镇海城之乱时,正气山庄庄主欧正羽被厉白薇重创。左宗之道:「欧庄主已
无性命之忧,就是一身武功废了,或许也会折寿许多年。」
「可惜。」吴征点了点头,拍了拍左宗之的肩膀道:「你们才入营不久,就
冒死来燕国,也是我连累了你们。」
「大人说哪里的话来?都是兄弟们心甘情愿的。」于右峥皱了皱眉,道:「
大人,既已平安,就请大人启程返回紫陵城,剩下的事情,兄弟们自会打理。」
「回紫陵城?回得去吗?」吴征回望韩归雁与玉笼烟,眼神揶揄,道:「你
们来得这么晚,偷偷来的吧?」
韩归雁锋眉蹙起,带着怒色道:「被你猜中了,我哥不让我们来,说你的能
耐足够应付一切,整营的将士一同违抗将令,偷出军营一路摸过来的。」
吴征摸了摸额头,头疼道:「这不就是逼着我在燕国腹地继续兴风作浪,好
配合他在前线击败燕军嘛……违抗将令……每个人的脑袋掉两回也不够顶的。雁
儿,你还得想个好办法,再立大功,替陷阵营的将士将功折罪。我反正鞍前马后,
唯命是从。」
「我要跟栾公主再商议一下。」韩归雁扬了扬下颌道:「去跟你的好兄弟们
叙叙旧吧,他们都十分担心挂念你。」
「好。」将士们誓死前来,吴征的确是要去慰劳一番。韩归雁刻意提及栾采
晴,显然是长安里的风流传闻已经到了她的耳里,吴征尴尬地揉了揉下巴的胡桩,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跑去营地里和将士们吹牛去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期间还有些将士陆续回到太白山,韩归雁很快又颁下了将
令。诸军领了令,迅速收拾后依次整军。很快,祝雅瞳与倪妙筠,瞿羽湘,冷月
玦率先领着一小半部分军旅离去,另一军人数多些,很快也整队完毕,韩归雁道
:「我跟陆姐姐,林师姑,栾公主,盼儿一起领这一军,一路上免不了和燕军多
番交战。郎君,你这一趟辛苦,就不必再随军前行,一路上多多修养,待到了地
方,还有血战。我让柔姐姐和玉姐姐跟着你,一路也好有个伴。尤其是玉姐姐,
这些日子可受了不少委屈,你要好好宽慰下人家。」
「一路小心。」
告别了众人,三人先换上普通乡野人家的衣服,再头长巾包了头,顺山路前
行。吴征心下有些兴奋,也不知道韩归雁与栾采晴商量了些什么,居然将目的地
定在泗水一带。徐州地界泗水环绕四通八达,沃野千里,古往今来,这片泗上之
地的花花世界不仅是战略要冲,更是帝王之资。自陷阵营北上,韩铁衣便提大军
攻打燕国,葬天江边烽火处处。徐州一带的咽喉要地若真的被陷阵营掐住,必能
给韩铁衣极大的助力。但是这一带地势平坦,陷阵营最大的优势不复存在,又是
吴征忧虑的地方。
军令如山,即刻领令,吴征甚至没有问清楚的机会。和柔惜雪玉笼烟赶了一
天的路,半夜时在荒野中寻着一处人家,三人也不客气闯了进去,先把主人一家
三口全部点倒。这户人家夫妻俩一同养着个老娘,吴征也不为难他们,只说借宿
一晚就走,也不会伤害他们,不必害怕。将三口安放在偏屋,点了他们的昏睡穴
叫他们一觉醒来,仿佛无事发生。
路上打了只野兔,生火烤了与玉笼烟一道分食,又给柔惜雪做了顿米饭素菜。
三人饱餐一顿,吴征又去溪边好好梳洗了一番,多日来,未有如今日这般惬意。
回到农居,二女相携着向溪边而去,吴征看卧榻上换了干净的床单,农居之所,
虽有些粗粝,倒也舒适。眼珠子一转,韩归雁刻意安排,自有用心。
玉笼烟近来担惊受怕,一边又被姐妹们埋怨,过得甚是煎熬。其实韩归雁也
是一般,只是她还有领军要务,也不偏心,刻意安排玉笼烟同行。正是这份大气,
才让她在能人辈出的吴府后院里威望素著。同柔惜雪定情之后,她便帮着玉笼烟
打理二十四桥院,吴征当然是存了私心。这事情从前从不过问,只待揭开面纱时
的惊喜。
春末的山间蛙声阵阵,听着甚是悦耳,时不时还有两声鸟语虫鸣。吴征头枕
着自己的双臂,闭目养神,不经意间又听见溪水流淌之声,好像还有二女的窃窃
私语的嬉笑。柔惜雪指点修行之能举世无双,玉笼烟平日里的讨教一定少不了。
但论起床笫之间亲密的技巧,玉笼烟又是吴府之冠,也不知道以柔惜雪的身份地
位,玉笼烟敢不敢提起这样的话题,又敢不敢教?吴征嘿嘿一笑,若是平日里不
敢教,那就今夜亲身演示,叫柔惜雪好好地学。
不多时二女莲步轻移,踩着青草地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吴征翻身而起盘膝而
坐,还把床边的油灯拨了拨,让光线更加亮了些。二女咿呀推门而入,吴征眼前
更加一亮。仕女新浴,如莲出尘。吴征料不到她们均穿了一身红纱衣,也仅穿了
一身红纱衣。不但衬得肌肤白胜霜雪,更将胸前两点嫣粉与红纱衣融为一体。明
明看得清,却又好像隐没了去。
玉笼烟大大方方,看着吴征媚笑,转眸又向着柔惜雪嬉笑。柔惜雪还是半垂
着头,媚目刚刚抬起与吴征目光一碰,便触电似地垂下,不敢再对视。但她脚下
却不停,随在玉笼烟身后亦步亦趋,向吴征身边挨来。
玉笼烟坐上了腿,那绵软与弹性兼具的水肉淫臀仿佛掬水月于其上,托举着
佳人盈盈晃动。柔惜雪搭上了肩,羞羞答答,可一双藕臂环住吴征的手臂,恰巧
又让手臂卡在双乳之间。那娇羞与火热并举的媚态,内敛与大胆齐来的小心思,
让吴征一下子陷落温柔乡中,再难自拔。
「惜儿今日这么敢穿?」柔惜雪可从没这般着过情调之衣,吴征贪看不足,
由衷赞道。
「没……没有……玉姐姐让人家穿的。」柔惜雪鼻翼翕合,半是紧张,半是
羞怯。
「惜儿这么听你的话?」吴征看得笑了,也不知道威风八面的天阴门掌门,
为何入了吴府之后就变成这般模样。乖巧得不像话,简直像个小受气包。
「是呀,你的肉娃娃可乖巧了,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让她学什么便学什么。
有时候还嫌学得不够,非要多做功课,有时候还有自己的心得,简直和她研修武
学一样认真。」玉笼烟嘻嘻笑道:「就是听我的话未免夸大,还不全都是因为你。
唔……早知如此,我先前也不用拘谨那么些时日了。」
「哦?还有这么回事?详说给我听听。」吴征兴致大起,手臂挣脱一对豪乳
的痴缠,顺腰而下掌住一瓣翘臀轻声道:「惜儿来说。」
「啊……」柔惜雪羞不可抑,真有些慌了神。表白心迹原本就是她最不擅长,
也觉最难之事,何况还是这样羞于启齿的事情。
「夫君,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府上那么多人,有疼爱你的,有喜欢你的,还
有依恋你的,但要说对你又敬又重的,再没人比得上柔妹妹了。反正我没敢说过,
是你的乖惜儿主动找上门来。」玉笼烟娇躯一偏,一只香喷喷的美乳便抚上吴征
脸颊。吴征顺势贴了上去,但觉脸颊一片温香软玉,暖烘烘的熏人欲醉。
「嘿嘿,以我对惜儿的了解,肯定又碰到了什么事情,才会主动跟玉姐姐学
艺对不对?快说!」柔惜雪年岁不轻,但在吴征身边全然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女。
她身具玉骨,身姿挺拔妖娆,这份娇俏更显可爱:「近来……有发生什么事么?」
「没有……」柔惜雪支支吾吾,朝吴征贴得更加紧了,也不知是羞意大盛想
要藏起来,还是想与吴征贴得更亲密一些。只是她这一挨,双乳裹挟着男儿肋骨,
销魂无比:「就是……那天在夷丘主人替我们挡住丘元焕,殊无喜意。后来看主
人伤心大哭,惜儿心都要碎了。又想这些年来,主人一直承受这么多苦楚,仍然
砥砺前行,惜儿就知道自怨自艾,什么忙都不帮,什么事也不做,心里只有后悔。
惜儿现在没本事帮不了主人太大的忙,就想……想……跟玉姐姐多学些本事,能
让主人平日都开心些,也好过一直以来什么都不做……」
吴征听得心中大怜,手中不由一紧,换来女尼娇声嘤咛。柔惜雪一贯礼佛甚
诚,深受佛法影响。从前就一心一意只为了天阴门,自家如何从不放在心上。随
了吴征之后,一颗芳心就放到了吴征身上。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她已经做了多少
事情,她都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总想着再多付出些什么,让他人再更加好一些。
「你可是整个陷阵营的神明,还叫什么都不做?」
「我只是主人的惜儿。」
吴征听得柔情大起,柔惜雪不善吐露心迹,但是一旦说出了口,如此质朴又
如此真挚。柔惜雪几乎把脸蛋都躲进他的腋下,甜甜的呼吸透衣而入,香软柔腻,
几乎和她肥翘的臀儿一样温柔。一时之间吴征竟然词穷,抱着娇俏尼姑情难自抑,
凑过嘴去在她额头又重重亲了两口。柔惜雪只把脸蛋在吴征肋骨上来回摩挲,呼
吸深沉,胸脯总是缓缓隆起至最高,才又缓缓地陷落下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
觉得真实,才能觉得踏实。
一府人重逢之后,并没能好好地聚一聚,只能三言两语便又分离。直到此刻,
柔惜雪才抒发出心中的焦急与忐忑,吴征拍着她的臀儿宽慰,又贴着玉笼烟的美
乳道:「玉姐姐,近来她们都为难你了?」
「倒不是刻意为难。」玉笼烟也是满腔的委屈,道:「铁衣不肯发兵,姐妹
们人人去说情说不通,私下里又一个个地来找我。你碰到那么大的事情,她们心
情不好,也难免急躁,骂几句铁衣,再数落我这个姐姐当不好,人之常情。我只
是恰好被夹在中间……其实自己也都是这么说的……」
军国大事,哪是当姐姐的一句话就能改变,这个道理其实谁都知道,纯粹是
关心则乱,加上情绪无处发泄,自然而然就怨天尤人。玉笼烟正当这个身份,也
就无奈承受了许多。
「玉姐姐自己也说,没当好这个姐姐。」柔惜雪难能一笑,吴征平安无事,
这些小龃龉自然也烟消云散,就是回想起那段往事,就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还敢说,你埋怨得还少了?啊?」玉笼烟扑倒柔惜雪,双手在女尼腰肢
两侧不停地挠:「每天就在我耳边念念念,比念经文还虔诚了不知多少。」
「姐姐饶了人家。」二女都不使武功扭作一团,玉笼烟先发制人,不一时柔
惜雪便一身麻痒难当娇喘呼呼,眼看着气都快上不来。
「饶是肯定不能饶的,我每回学不好受罚,你几时饶过我?你每回学不好受
罚,我又几时饶过你?」玉笼烟停了手上动作,凑在柔惜雪面前轻声道。二女呵
气如兰,香风缭绕,这两声问的旖旎暧昧,吴征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种种内情。
「我们说好的都不饶……没有饶过……」
「那……今日之事,该怎么罚不是我说了算,府上的主人说了才算。」玉笼
烟缠上吴征,楚楚可怜,凄艳绝世,道:「郎君可要为妾身做主,不可徇私。」
「当然,待我问清楚了,犯多大的错,那就受多重的罚。」吴征心跳如鼓,
看二女眼媚如水,到此刻已觉十分煎熬难耐。
「是惜儿错了,给玉姐姐平添了许多烦恼,惜儿认罚。」柔惜雪气息奄奄,
上一回多人欢好还是与倪妙筠,冷月玦在一起。相比起天阴门人,单说情趣这一
块,玉笼烟的确要知情知趣得多。不知不觉间就把调调带了进来,柔惜雪也不觉
有什么拘谨不适。
「此事待会儿再说。玉姐姐,老爷我要先考校考校惜儿的功课,若是学得不
好足见平时没有用心,那就数罪并罚,你看怎么样?」
「好啊。但是……」玉笼烟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若是她学得好,
说明我教的也好,有没有赏?」
「这事我就要偏心一下,无论惜儿学得好不好,玉姐姐肯定教得好,都要赏。
惜儿可服气?」
「玉姐姐教得当然好,若是主人不喜欢,那是惜儿自己愚笨,不能怪玉姐姐。」
吴征一时都分不清,柔惜雪是不是老毛病犯了,什么事情都为他人着想?可
是看她闪躲的目光里分明有窃喜和期待,透出一股自信,又好像她对自己的「苦
心修行」十分有信心。当下管不了那么多,吴征心猿意马,对一名青楼出身,又
当过贵妃,极擅讨人欢心的女子调教出来的虔诚女尼,简直期待万分。
柔惜雪嘟了嘟唇,先倚在吴征身边,像个小妻子帮他宽衣解带。女尼做得十
分认真细致,脱下袖管时,先用娇躯顶住男儿后背,再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拽脱袖
管,让吴征毫不费力。松开裤管时又将藕臂垫在吴征腰杆下,一解裤带,顺势就
将裤子松了下来。女尼如今恢复十一品修为,虽然终生再难寸进,远不如她从前
的绝顶功力,但反应之速,不是刚随吴征时的病体恹恹可以比拟。那昂扬的肉龙
刚从裤裆里跳出来,温润的小嘴瞬间将它接住,红唇嫩舌一吸一卷,便将胀得紫
红的龟菇纳入口中。吴征被剥得光光溜溜,龟菇上还有一条嫩舌滑舐,从头至今
半分力气也没出过,这等享受,换了神仙也不愿做。
吴征闭目感受了一番肉龙上的细密温柔,便觉那股温意褪去,柔感转至棒根。
睁目一看,柔惜雪伏在自己胯间,吐出可爱的艳粉小舌,像在打理仪容一样,用
嫩舌将肉龙细致全面地梳理。这份细致却又不教条刻板,无分轻重。嫩舌梳至沟
壑,便会停下,将沟壑缝隙重点梳理一番,这才转至尖端马眼,又是一番重点梳
理。在吴征感觉而言,柔惜雪的技巧和从前比起来,也就是熟练了一些,并没有
什么特殊之处。但是这些极致敏感的地方,嫩舌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动作并不
激烈也不加重,就是吐出小舌反反复复,绝不草草了事,让吴征舒爽得彻底透了,
这才转至下一处。
和从前不同,女尼每逢艳事多少就有些心虚,扶阳吮棒时都是闭着双目,这
才能含羞忍窃。今日却不同,柔惜雪双眸转动,吴征贪看不足,她也不回避,以
目传情,直看得吴征神魂俱爽。
男儿舒爽间也带疑惑,为什么柔惜雪跟玉笼烟「修行」了那么久,技巧并无
什么变化,平常都学了些什么?但是几无变化的技巧,爽感之强又比从前强烈许
多。此时已过小半时辰,柔惜雪将整根肉龙都侍奉得水光津津,女尼这才露出些
犹疑之色,吮棒时与吴征对视都能坦然处之,现下却目光漂移不定,只好向玉笼
烟投去求助之意。
和吴征一样,玉笼烟也对这场春戏看得目不转睛,那截水红色的香舌舞绕起
来异常妖冶,让人一眼就移不开目光,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她唇角一勾窃笑,
爬到吴征上方将娇躯一俯喘息道:「吴郎,人家有些挨不得了。」
两只豪乳近在眼前,俯身时双乳悬垂而下,沉实的重量与绝佳的弹性让双丸
一时起伏跌宕难停,波光潋滟。吴征顺势轻咬一颗红珠一吸,将蕊瓣与小片乳肉
一同吸进嘴里。玉笼烟娇哼一声,撑起的双臂再也支不住,软绵绵地倒在吴征怀
里。吴征顺手在她胯下一掏,只觉汁水潺潺,又滑又腻,竟已湿了一大片。那傲
人的身材自也将吴征埋没,视线与鼻息所及,全失一片香风雪肉。
刚揉了揉胯间的嫩珠,就听玉笼烟娇喘着道:「不要摸……摸了更难熬……」
吴征一笑,遂专心吃起满嘴的鲜嫩乳肉,粗糙的大手则像敲击木鱼一样,在水肉
淫臀上极具节奏地拍击。
拍臀之声韵律十足,柔惜雪居然能从其中听出些许禅意。但惊慌之意刚刚有
些宁定,视线中又见玉笼烟的臀儿盈盈晃动,浪涛阵阵,这浪荡到极点的娇躯柔
惜雪同样为之目眩,不自觉的花肉一缩,粘腻之感大起。含棒许久,正是男儿身
上气味最浓烈,同样也最易引发女子情欲之所。柔惜雪其实比玉笼烟还要更加情
潮涌动,颇觉难耐。但吴府上下,再无一人能比得她更为能忍耐心中欲火。尚未
给心上倾情服侍完,自家的欲望再忍耐一会又如何?
女尼抿了抿唇,又伸香舌将唇瓣舔舐得水润透亮,这才又俯下身去。情郎的
胯间毛发黑亮浓密,粗黑的肉龙水光未褪,春袋上的褶皱如此丑陋却又一眼挪不
开,看得触目惊心,柔惜雪嘟着红唇便吻了上去。
「呵……」吴征向着美乳吐了口长长的热气,让玉笼烟麻痒难当。她口干舌
燥,欲情难抒,情不自禁便打了个旋儿,与吴征交叉着,美乳依旧送在情郎嘴里,
自己也低头向他胸膛吻去。
胸膛凸点上的嫩舌灵巧无比,勾,挑,点,吻纯熟得浑然天成,比起来春丸
那里就生涩得实在太多,但对吴征而言同样享受得难分高下。一个是技巧大成,
肆意讨喜卖弄,另一个则是从心而发,以极致的喜爱与温柔,将春丸含在嘴里细
细密密地吸吮。吴征此刻也开始煎熬,好像置于蒸笼,全身燥热难耐。玉笼烟最
为知情知趣,一下就发现吴征的难受,便顺着男儿的腰肋一路缓缓向下。
舌行蜿蜒曲折,先送在嘴边的豪乳挣扎着欲离嘴而去,像只揉得均匀的发面
团儿,又被叼着变了形,这才好容易脱离魔嘴,看样子甚是艰难。肉棒一跳一跳
地仿佛择人而噬的恶龙,此刻虽仍昂扬,离开柔惜雪的小嘴之后却觉冰凉,急需
一片温软再度将它包围。玉笼烟却来得甚慢,吴征熬了好一会儿,眼前嘴边还只
是她嫩嫩的小腹皮。美妇幽谷间的甜香扑鼻可闻,分明也是情动已极,原本只需
她口含肉龙,自己也可为她品幽探穴。吴征难耐又奇怪,偏生向下看去,视线里
只有她挤在肋骨上不留缝隙的雪白豪乳,全然看不见一向体贴的玉姐姐究竟为何
要折腾他,又在等些什么。
所幸春丸被包裹的滋味着实不错,柔惜雪全情投入于此,嫩舌抚过,一寸都
不放过,细细感受下,春袋上的每一分褶皱都清晰无比。而且比起刚开始含丸吮
吸,女尼的呼吸越发沉重,吸一吸便重重地喷上一口热息,好似进气少,出气多
一样。那喷吐的香气从女尼口鼻里一同袭来,如春风一样温暖和熙,让春丸的敏
感滋味也越发地畅美强烈。
吴征伸手一上一下,一手抓着豪乳,一手抓着隆臀。一手的手指像拨琴弦一
样,将莓珠来回轻抚,另一手的手指分开粘腻的阴唇,向着阴道深处寻幽探密。
但觉莓珠充血挺翘,坚硬无比,花肉蠕动热烈。当下真是纳罕到了极点,玉笼烟
虽不像陆菲嫣,情欲一起就全然无法忍受,但自制力也不算强,缘何今日会如此
忍耐?
抚乳探幽,玉笼烟的娇喘声一时就甜腻腻地响了起来。敏感得紫胀的肉龙上
喷来一股灼热的气息,玉笼烟终于将它含了进去。
肉龙在一片温热中不断前行,缠卷的香舌,柔嫩的两颊,包裹得严丝合缝。
玉笼烟将它深深吞入,正是吴征熟悉又百尝不厌的绝佳技巧。男儿呼吸不畅,直
到肉龙被完全吞没,龟菇钝尖触到至滑至嫩之地,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口浊气只吐了一半,吴征立刻复又窒息。玉笼烟吞没肉龙的过程中,春丸
的吮吸感消失,一根嫩舌抵着它们被轻轻推出之后,在春袋上打着转。玉笼烟吞
棒入喉的一瞬,那根嫩舌出乎意料地旋至吴征股间,朝后庭点去。
「呃啊……」吴征闷嘶一声!膨大的龟菇被喉间软肉律动着夹磨,棒身上也
是肉浪滚滚,似乎整个小香口都在不停地颤动。玉笼烟施展浑身解数,恣意逢迎,
吴征后庭里的丁香小舌同样熟练非凡。无骨之柔的灵动,先在洞口打着转儿,再
一点点地钻了进去,让吴征一身冷汗直冒。男儿胯间毛发旺盛,但柔惜雪并无丝
毫嫌弃,满腔的倾心所爱只要吴征心悦什么也不在乎。丁香钻入小半截,又含着
后庭吸吮。
胯下两处截然不同的滋味,一处热浪翻腾,另一处又让人汗毛倒竖。吴征咬
牙切齿,十根手指一抓,水肉淫臀似满溢般从指缝中鼓了出来,雪白的臀肉一时
就蛛网般爬上了几缕肉红。玉笼烟动情许久,虽未经宠爱,幽谷中花汁依然淋漓
而出,吴征眼前的卷绒若针叶挂露,两片饱满的阴唇一张一张地,内里玫红的花
肉若隐若现。吴征口干舌燥,幽谷中的馨香吊着人的三魂七魄向深处飘去,就算
铁石心肠此情此景也压抑不住。
花汁宛如甘露,吴征舔了一口,便像蜜水一样涓入嘴里,令人精神一畅。这
一刮添,亦让玉笼烟像久旱逢甘霖,她深吞肉龙,嘴里大气都喘不出,只从胸口
里闷闷地传出一声呻吟。虽不能说话,身体却能表示很多意思,美妇翘臀向下一
沉,就在吴征近若咫尺的地方左右拧摇。比起她平日的歌舞,此刻的拧摇毫无节
奏,更谈不上半点章法,但是这样从心而发的欲望与渴求,可比什么舞蹈都来得
诱惑。吴征亦到了将发未发之时,顺势便将两片阴唇含进嘴里。
被包裹的肉棒明显传来一缩的感觉,吴征呵了口粗气,顿觉玉笼烟开始吞吐。
她的技巧之佳难以想象,动作并不激烈,只吐出一根指节来长便又温柔地吞了回
去,可包裹之感丝毫未放松,加上香口里的嫩肉摩擦之下,蚀骨的销魂感让吴征
肌肉一绷,射意难忍。快感不止于一处,钻在后庭里的小舌也随之旋转起来,吴
征畅快又艰难地吐了口气道:「惜儿……」
「嗯……」柔惜雪看吴征结实的双腿都开始剧烈颤抖,心知情郎快意无限,
不由又羞又喜。如此羞人之事,虽然她心中早已愿意,但真的做起来时还是几番
犹豫,毕竟是第一回,对谁而言都不容易。但看吴征快感如潮,心下难免又喜,
听吴征发话,立刻更加卖力地旋转吮吸起来。
「呃……」吴征哀嚎一声,他被舔钻得一身汗毛倒竖,感觉要立时背过气去
一样,原本纯是为了求饶,不想柔惜雪变本加厉,倾情侍奉,这一刻再也忍耐不
住,阳精一射如注!
强烈到极点的快感让吴征大脑一片空白,只知用力抓着隆臀,嘴里死命地吸
吮花肉。一口一口冰凉香甜的花汁灌入嘴里,眩晕中的吴征得以维持些许清明。
全身剧烈的颤抖与毛孔倒竖,反倒让胯下两处分外地敏感。
玉笼烟小幅度地快速吞吐,每一下都如此清晰。浸润在一片温热的里大半根
肉棒被紧紧含住,强劲的粘滞感顺着马眼深深透入,根本分不清阳精是喷射出来
还是被吸了出来。后庭里的小舌更是极尽刁钻古怪之能,吴征抽紧了全身,待喷
射完毕,才觉双腿盘紧了柔惜雪的头紧紧挤压,急忙放开,女尼嘤咛一声,终于
喘出口大气。
「对不住,全然失控了……」吴征一身脱力,强撑起身,见柔惜雪俏脸绯红,
娇喘连连,小舌却仍吐在樱唇之外,将玉笼烟口中漏出的阳精一舌一舌地卷走。
吴征看她眉目凄艳,香唇微嘟,颇显委屈可怜,心下歉疚。刚才双腿盘得如此用
力,必然弄疼她了。
「主人喜欢,惜儿很开心。」柔惜雪的目光中确有喜悦之意,行事更加体贴
地扶吴征坐好,道:「主人稍待。」
「你看看她乖巧的样子。」玉笼烟嘻嘻一笑,和柔惜雪一同下了床。二女打
了清水抹去身上汗珠,又漱净香口,这才偎依回吴征身边。
吴征任她们帮自己清理身体,重新一手搂着一个躺好时,吴征才问道:「惜
儿怎生学得越发淫荡了?」
柔惜雪香唇一抿,又露出委屈之意道:「是玉姐姐说这样主人一定喜欢,惜
儿就好好学。」
「那玉姐姐怎么教你的?」
「玉姐姐每日都要人家给她舔,若是做得不好,就不能回府,不给饭吃……」
「噗……」
这话说得吴征与玉笼烟一同笑了起来,吴征顺势在玉笼烟隆臀上拍了一记责
备道:「也不用这么严格吧,这不是欺负她么?」
「就知道心疼你的好惜儿,我若是不严格,她还不乐意呢。不信你自己问问,
要是我不严格考校,你看她肯不肯。」玉笼烟拧着腴腰撒娇,嗔怪情郎厚此薄彼。
「是这样么?」
「想要学好……总要……多下苦功……教的也要严厉才成……」柔惜雪越说
越羞,不敢与吴征对视,闭着媚目道:「惜儿什么都做不好,能让主人开心一些,
也是惜儿的心愿。其实,还是学得不好,不及玉姐姐半分。」
「你可真是……傻!」吴征不知怎生去疼爱女尼,只在她微撅的樱唇上咬了
一口,手臂搂得更紧。
「还学得不好?你看看你的意中人刚才快活成什么样子。」玉笼烟对柔惜雪
这份近乎于虔诚的情感有些羡慕,更是敬重,媚目流转向吴征道:「我教她的时
候,说,说不明白,只能身教。她就照着学,我怎么舔她的屄,她就依样画葫芦
怎么舔我,做得分毫不差,完了还要问我对不对。我是又好气又好笑,好像学武
一样一招一式都要使得一模一样。还问得特别认真,却不知道我这个授艺之师自
己都记不得了。」
玉笼烟说着往事,吴征听得十分有趣,又是满心感念,这样乖巧的人儿,也
不知道怎么就会降临在自己身边。柔惜雪则听得忸怩不安,娇嗔道:「玉姐姐又
笑话人家,人家现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说给我听听看对不对。」吴征可不愿这样的趣事就此打住,
也不管柔惜雪面红耳赤,非要问个明白。
「就跟……就跟武学一样,初学当然一招一式,半点不能偏差。但是练到武
功高了,一招一式只取精义,由心而发。」柔惜雪羞人答答道:「玉姐姐有一句
话说得好,你有多喜欢就不必顾忌什么,用心去喜欢比什么技巧都好。」
「不愧武学大宗师!」吴征抚着女尼秀滑的美乳称赞,凑在她耳边满是柔情
道:「我知道惜儿有多喜欢了。」
女尼还是闭着双眸,却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极尽满足之色缓缓睁眼。这一刻她
烟视媚行,与吴征对视一眼,又缓缓合上双目轻声道:「只要主人喜欢,惜儿做
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开心。」
「我说句大不敬的话,你的好惜儿几乎拿你当佛祖供着……」
话音刚落,柔惜雪已慌乱地捂住玉笼烟的嘴,焦急道:「玉姐姐不可造次。
这些话……万万说不得的……」
「好,不说,心里知道就好。」
吴征当然知道柔惜雪待自己有多「诚心」,搂紧两具娇躯闭上双眼。柔软娇
躯贴在两肋,不需睁眼,也可在脑海里绘出每一条曲线,一个香软如绵,一个玉
骨婷姿。无论是抚背,搂腰,还是抓揉臀瓣,连手指都是满满的满足感。
享受了一番温馨后睁眼,只见柔惜雪乖巧地伏在他肩头,再看玉笼烟也是一
样。今夜玉笼烟大赞柔惜雪乖顺,其实一贯以来,她自己也是同样地对吴征千依
百顺。吴征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玉姐姐,前些日子为我的事让你左右为
难,辛苦啦。」
玉笼烟已把前因后果解释得明白,也没有责怪谁,但得吴征一句安慰,还是
芳心可可。美妇低语如诉缓缓道:「我在深宫里多少年,暗无天日,现今能居于
吴府过天堂般的日子,这一点点算得什么?我这一生遇到了你就是最大的幸运,
别说府上姐妹们亲若一母同胞,就算她们欺负我,有你便足了。」
「这话不诚心,真要每天被人欺负,你比在皇宫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妻妾
们体贴,吴征感动莫名,道:「以后咱们家绝不能互相逼迫,什么事都不能。谁
再敢嚼舌头要罚。」
「嘻嘻,你这话,想法是好的,就是做不到。」玉笼烟趴起娇躯,一对豪乳
悬垂在吴征胸膛上道:「有些人呀,嘴上一个字都没有,可是心里不知道想到哪
儿去了。你说她脾气好吧,那股威压比谁都大。那算不算逼迫?而且……你说得
就凶,罚起来到底是惩罚还是疼爱,我可说不清。」
柔惜雪猛然睁眼,娇嗔道:「玉姐姐……」
「干嘛,你能做,我不能说?」玉笼烟鼻翼一皱道:「你想罚,就先罚你的
好惜儿。如我所言,她从不在我面前抱怨也半句,也不说半句要我做什么。就是
铁着个脸一句话不说,自顾自那里大段大段地诵经。其他姐妹抱怨两句,我心里
还好受点,在她边上可是如坐针毡,气都喘不过来。」
「哈。」吴征看柔惜雪又急又臊,一想玉笼烟描绘的画面,又好气又好笑:
「惜儿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对同门的。」
「不是……」柔惜雪涨红了俏脸道:「我一点都没想逼迫玉姐姐,就是心里
着急,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不停地诵经,心里才稍稍宁定些。」
「那我不管,反正要罚。郎君,你给妾身出口气。」
「家法?」
「这次能不能我来定?」玉笼烟秀眉微蹙,楚楚可怜道:「毕竟是人家受的
委屈。」
这绝世凄艳的软语相求叫吴征招架不住,立刻板下脸道:「这就是惜儿不乖,
该罚,怎么罚能叫玉姐姐满意?」
柔惜雪一瞬间露出不安之色,异常忸怩,柔荑不自觉地就往臀后掩去。
「嘻嘻。」玉笼烟在吴征脸颊吻了一口,朝柔惜雪道:「就罚柔妹妹把修行
了好久的妙处献给郎君,便宜了惜儿,叫她遂了多久的心愿。」
「我,我……」这份局促,和她刚才献媚之前一模一样。明明期待已久,临
头却不知所措,紧张万分。
吴征明了其意所指,像饱满丰硕,鲜美多汁的熟果正在眼前等着自己采摘,
也激动道:「惜儿久等了。」
柔惜雪注视着吴征,胸脯剧烈起伏,玉骨之躯竟然僵硬,颤抖着唇瓣,吞吞
吐吐道:「惜儿早就期待……期待这一刻……请……请主人采撷……惜儿愿意…
…献给主人……」
吴征大乐,正要翻身而起,要柔惜雪翘起丰臀,好摘了她的后庭花。玉笼烟
却不依道:「不成!吴郎要抱着我,不能动。柔妹妹既然要献,这个献字,当然
是主动献出。哪有要吴郎出力的道理?」说罢腻在吴征怀里,含笑非笑,一脸揶
揄地看着柔惜雪。
女尼本就局促不安,被玉笼烟一说更是坐立不定,一想起处女地要被破开,
还要自行开垦,那羞人的模样让她又怕又慌,急得眼眶里都洋溢出水光。
「是怕了,还是不愿意?」终究还是吴征会疼人,看柔惜雪泫然欲泣,不愿
强迫她柔声问道。
「不是不愿意,有点怕,又心慌得很。」柔惜雪四颗贝齿咬着唇瓣,娇喘切
切,一样惹人怜爱地看着吴征。女尼喘息了一阵,经过片刻慌乱,在爱侣柔情包
裹中渐渐安定。与吴征对视的目光里,情郎虽关切,一样有渴望的欲焰。她合上
眼眸悠长呼吸,终于下定决心,睁眼道:「惜儿……愿意……请主人享用……」
果是一心奉献的性子,吴征看她神色坚定,大有慷慨赴死,抛下一切什么都
顾不上的意味,心中暖洋洋的。这样的宝贝,让她保持本心,自然会给你倾心侍
奉的快乐,吴征实在想不通有些就爱折腾女子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就连玉笼烟也
对这份真情颇为感动,不再出言羞她,伏在吴征身边轻声道:「柔妹妹别怕,你
这么喜欢他,心里都想了多少回了,又怕得什么?这样的第一次,一定会记得一
辈子,谁都毕生难忘。」
「嗯。」柔惜雪鼻翼翕合,异常艰难地起身。见吴征的肉龙早已昂扬勃发,
张牙舞爪地吐着热气,女尼虽做好了准备,也心甘情愿,但一见肉龙的粗长,临
阵又觉害怕。想了一想,先行俯在吴征胯下,轻轻将龟菇含进嘴里。
唇吸舌舔,柔惜雪一边含吮,一边吐出小半截粉舌舔舐棒身。她的香舌色泽
烟媚,独有的水红色小舌绕着棒身打转,异常性感。热乎乎的肉棒入口,那热力
顺着润口直透入四肢百骸,柔惜雪原本紧张得四肢冰冷,被热力一蒸暖洋洋的。
仿佛那股热力就像情郎的大手,正在抚慰着她全身。
香津顺着粉色小舌,片刻间就将肉龙润得漉漉津津,黝黑发亮。论技巧,柔
惜雪的质朴实在不入玉笼烟的眼,但是看女尼虔诚的模样,仿佛在朝圣,享受的
模样,又好像正在品尝世间绝味。玉笼烟气息微乱,搂着吴征的藕臂一紧一松,
在他耳边道:「我去帮帮她。」
玉笼烟取出天香膏,绕到女尼身后。跪伏的身姿令她丰臀高翘,吞吐肉龙的
动作又让柔软的臀儿波光温莹。两瓣雪色圆月之间,幽暗的臀沟若深渊一样漆黑
不见底,只露出一条一线难容的缝隙。缝隙之下,乌浓的绒毛丛丛森森,血艳艳
的蜜肉似被泪雨染透,黏黏糯糯。玉笼烟一指沾了天香膏,轻分臀瓣,这才见一
点小菊如封似闭,褶皱像漩涡一样转入菊蕾。这点小菊的色泽极接近柔惜雪的香
舌,性感非常,玉笼烟见了也不禁吞了口香津。
「玉姐姐,不要……」柔惜雪察觉美妇的动作,慌慌张张地一挺腰肢起身,
被分开的臀儿刚脱离玉笼烟的手指,便极具弹性地啪一声合拢,再不能见深处的
春光。
「你不是吃得正美么?我帮你润润透,一会儿就不疼了。」玉笼烟以为柔惜
雪还在害怕,还没准备好,遂柔声安慰道。
「不是,我……我……」柔惜雪一会儿看看吴征,一会儿看看玉笼烟,欲语
难言,满腔话语不知从何说起,急得额角冒出香汗,粉红小舌不停地舔着唇瓣。
「你还有别的打算?」玉笼烟见她情状有异,心念一动,起身从后将柔惜雪
环腰搂住道:「别慌,别慌,有什么话慢慢说。」
柔惜雪扭头看了看玉笼烟,心情略定,回头又看吴征。情郎一言不发,只定
定地与他四目对视。那目光温柔若天月之华,像极了在镇海城二人定情后,叙起
往日伤痛时的体贴与包容。柔惜雪心中一片柔情蜜意,瑶鼻深吸了一口气道:「
我……惜儿不想抹那香膏。惜儿这一处还未试过,只想给了吴郎。这念头,从那
天修行破境,见到主人进入玦儿后庭时主人快乐的模样就有了。惜儿知道抹了香
膏,就能少吃些苦楚。可是……惜儿不怕,也能忍得,惜儿只想把这里原原本本
的模样给吴郎品尝。」
「傻瓜。」一会儿吴郎,一会儿主人,这几句话说得何其艰难。其中的香艳
让人浮想联翩,可柔惜雪说得恳切不已,全是一番赤诚心意,吴征听得心醉如碎,
腾地坐起将柔惜雪搂在怀里。铁一样的臂膀颤抖,竟然失去了控制。
「惜儿一直都很傻,但是,就想记住每一次。今夜之后,那里……那里肯定
会有些不同了……惜儿就想要记住每一次变化的模样,记住原原本本的滋味……」
胸前一热,竟被热泪濡湿。玉笼烟来到吴征耳边道:「柔妹妹一番心意,你
就顺了她吧,莫要叫她遗憾。」
「当然!就是……」
玉笼烟闻其言知其意,对柔惜雪道:「还是要抹些香膏在棒儿上,那后面可
没有花汁,不抹些艰涩难行,你的好主人也不会快活。」
还是玉笼烟有办法,果然一说吴征,柔惜雪立刻点头道:「是!主人要是不
喜欢,记下又有何意义。」
吴征再度躺倒,玉笼烟见他胸前泪光莹莹,忍不住便吻去。泪水咸涩,但此
刻她尝起来只觉其中满蕴深情厚意,竟鲜甜无比。
柔惜雪说出心中所想一时大胆,此刻又羞臊难抑,俏脸一下子红云密布,不
敢再看吴征的目光,忙低下身去含吮肉龙。此刻似乎除了吴征的怀抱,再没有比
肉棒上的霸道热力更能抚慰她满心慌乱。
她吃得一如既往,动作缓慢,香舌若绕指之柔,却因缓慢而深刻,每一下都
深刻地缠在棒身。香津润过棒身,发出唧唧啾啾的声响,但是依托她的动作,声
响的频率也像在念一篇缓慢的经文,断断续续却不停歇敲击木鱼的韵律。
玉笼烟与吴征都看得一眨不眨,每一下都是柔惜雪在致敬,又乐在其中,肉
欲的淫荡与侍奉的虔诚交织为一体,好像一曲听得人耳热心跳的淫词荡乐里偏生
夹杂着低低的禅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柔惜雪才起身,似是惶恐不安的心情已平复。她取了些天香
膏,想了一想,在龟菇上涂抹了厚厚的一层,通红发紫的龟菇上被抹得像覆上一
层银霜。虽没了香舌侍弄,柔荑温软,又只在最敏感的龟菇上涂握,肉棒丝毫没
有软化的迹象。吴征知道激动的时刻终于来到,肉龙还跳动着涨了一涨。
「主人久候了。」柔惜雪双腿一分跨坐在吴征身上,想了想,改膝跪为双足
踏稳,蹲了个跨度极大的马步。女尼武功恢复之后,不再弱不禁风,马步踏得四
平八稳。因为跨度极大,以便她的胯间可以凑近肉龙,幽谷蜜裂艳光大放。柔惜
雪低头又大大喘息了两口,才低声说道:「本来想转过去,这样主人可以看得清
楚……可是惜儿也想看着主人,就这样,好不好?」
「很好,惜儿想要怎么样都好。」这个姿势当然不及柔惜雪背过身去可以看
得纤毫毕现,也不会遮挡吴征的目光。但是这些对吴征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今日的一切,柔惜雪的脑海里已经设想了千万遍,去享受她将这个设想变为现实
的一切,比什么都好都重要。
柔惜雪抿着唇缓缓下落,像在佛祖座前跪下一样的郑重。两瓣臀股交接处的
嫩肉弯着两弧幼圆,诱人已极,龟菇钝尖正贴着这两片冰凉的臀尖,破开,杵入,
轻点在菊蕾上。三人的心跳都如擂鼓般激烈,连玉笼烟都看得呼吸急促。钝尖一
触菊蕾,吴征与柔惜雪像一同触了电,吴征闷喝一声,女尼则如触剑尖,吃痛般
娇躯弹起。
「哼啊,哼啊……」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菊蕾完好如初,可那一碰让她被
烫着了一样,一触即分,原本稳定的双腿也不自禁地打着摆子,摇摇欲坠。柔惜
雪一咬牙,再度沉身,这一回有了准备,先让两瓣臀尖裹住龟菇,不急于深入,
顿住身形调匀呼吸。
柔惜雪的身姿让臀瓣紧紧闭合,滋味竟不比花肉夹缠的差半点。臀肉肥嫩非
常,带着臀儿特有的冰凉,深处还未触碰到的那一点又传来若有若无的热气,冰
火交加,吴征大觉舒适,朝柔惜雪道:「慢些,不慌,万不要勉强。」
柔惜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羞道:「惜儿想要了,也不想让主人等。请
主人……这就品尝惜儿的后庭花。」
身随声落。龟菇穿过软嫩肥腴,直抵一处极结实,极细小,又极具弹性的小
洞。柔惜雪一点点地坐落,虽慢,却不停,龟菇在微凸的菊蕾上顺着褶皱准确地
寻着洞口。钝尖远比针尖还小的洞口粗硕,可在女尼循循坐落之下,菊蕾被撑圆,
破开,细细密密地含吮着龟菇将一点钝尖吞入。
「呵……呃……啊……」身体被剖开一样的剧痛让柔惜雪面色一白,从她的
声音中就能听出那份初次经历的难忍痛处。可两声过后,一向恬淡的面容却浮现
极为满足之色,那勾起的唇角笑意,更是花容绽放。
「慢些……」
「我不!」柔惜雪已不知多久没在吴征面前这样斩钉截铁地忤逆,她起身,
紧致的菊蕾像紧紧猛吸的小嘴,直到完全分开才依依不舍地放脱。甫一分离,玉
骨之姿再度坐落。一样的销魂触感,一样痛并快的滋味,这一次,钝尖被吞入近
半,更深入了些许,她的呼声更加疼痛难忍,却又在满足里带了一丝销魂。
一起一落,再起再落,每一落都多吞入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每一落柔惜
雪都更觉疼痛,呼声也更加妩媚。吴征终于明白并不是柔惜雪疼痛难忍,只能吐
出钝尖,让剖开身体的剧痛暂停换得些许喘息之机。而是她刻意如此,在用真挚
到极点的诚心,感受后庭是如何被一毫一毫地占有。龟菇上的快意每一次都不同,
每一次都更强烈些,每一次都被箍入更多一毫。他不知道柔惜雪正经历怎样的疼
痛,只看得见女尼正无比享受这段过程,无论是痛苦还是逐渐升起的快意。
柔惜雪的动作精细而小心,从玉笼烟的视线看去,原本抹满了香膏的龟菇,
被她丝发难容的菊蕾一夹,只余薄薄的一层还黏在龟菇上,其余只能无奈地被推
向棒身。这动作就像用精巧的后庭花为吴征的肉棒涂抹香膏一样,淫光四射,香
艳绝伦。她用力眨了眨眼,一点都不肯错过眼前的奇景,仿佛在为柔惜雪做着见
证。
菊蕾一轮嫩肉紧致非常,初破时最是疼痛,而龟菇越到菇伞棱角越是膨大。
临近时柔惜雪再次起身,她虽看不见股间的淫靡模样,心中却似一面明镜,知道
再落一回,龟菇就将完全占有后庭。她疼得一身汗湿,却兴奋难忍,这一次,她
喘了几口气调匀呼吸才又落身。
敏感的龟菇,感受着洞口的每一条褶皱,再撑开那处紧窄,顺着褶皱的涡漩
钻探。褶皱在肉轮里延伸,强烈的摩擦感随着紧箍感一同袭来,对吴征而言,这
样的分分而进体会感之细腻清晰,前所未有。同样敏感的后庭娇花,也在描摹着
肉棒的每一分膨大,每一次律动。
龟头终于破开紧窄的洞口,向屁眼深处延伸,张开的龟棱刚卡在洞口,柔惜
雪就停了下来。
「惜儿……再进去些……」女子身上包裹最为紧实,甚至足以裹得男子疼痛
的一圈嫩肉,还是第一次被探入,至为紧致的时候。吴征觉得龟菇发麻,生生被
捏挤得小了一圈,强烈的刺激感比平日还要敏感得多,简直爽得魂飞天外。可是
柔惜雪娇蕊初破,哪里禁得住他的粗大?府上的女眷后庭初破,每到这里都是催
促他快些深入,好缓上一口气。还是第一次初尝就卡在这里,想必柔惜雪疼痛难
忍。
「这样,主人舒服么……」柔惜雪娇喘着,和呼吸一样时断时续,可她浑不
在意。如此细致的感受,她当然知道吴征的快意,此刻,她不在乎疼痛,只在乎
吴征的快意,还有撕裂般地撑开这种被占有的满足感。
「舒服……」
「那就好……惜儿不怕疼……而且……」菊蕾被胀满的撕裂感难忍,身体便
自然而然地起了反应,一点嫩蕊像小嘴一样不停地收缩,想要缓解被撑开的不适。
每一次收缩,吴征就闷喝一声,正是男子被快意煎熬时的声音。柔惜雪面容凄凄,
却唇瓣分开一笑,把一身气力全集中在双腿踏实踏稳,任由菊蕾自然地一张一合。
这张合像一下下蜜吻,吻得吴征快意连绵,也吻得女尼心花怒放。她猛然甩了甩
头,道:「惜儿不怕疼。」
吴征记不起几时受过这样的煎熬,一边是快意如潮,贪恋不足,恨不得柔惜
雪就这样吮吸下去,一边又是满脑子的狂野之意,催促着他纵情抽送,快意驰骋。
他咬了咬牙,唤醒最后一丝清明低喝道:「惜儿,吞进去,全吞进去了才是我的!」
「是。」柔惜雪好像真的忘了疼痛,也感受不到疼痛,也不调整身姿,就这
样继续缓缓坐落。
娇躯越沉落,臀瓣就自然裂分得越开,淫靡之色已全然藏不住半点。菊蕾细
致地在肉棒上涂抹着香膏,收缩着,像小嘴将肉棒一点一点地细如。涂抹上香膏
的棒身一片欢腾,青筋律动着被含入,未曾涂抹的饥渴难耐,苦苦等待。
「呵啊……」
终于坐到了底,吴征前面全身紧绷,此刻忽然觉得脱力松弛下来。柔惜雪仰
起头,菊蕾仍在不停地收缩,品尝,包裹着肉棒,那种被撑开,塞得满满当当的
感觉前所未有。而这片处女地终于被吴征占有,女尼心中更是心愿满足。裂痛分
明还在刺激着身体,可一点都不难受,女尼急切地摇了摇腰肢,肉棒在菊洞里一
搅,存在得如此清晰而真实,真实得如此羞耻。
柔惜雪腰肢一旋,心肝一颤,令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只得双膝跪下坐在
吴征身上。这一坐,肉棒尽根透底地没入,滋味出奇地好。女尼清明的双目睁开,
这一刻媚光四射,轻哼道:「主人……惜儿好满足……惜儿也要满足主人……」
骑在吴征身上摇晃着娇躯,与前不同,这一次是后庭承欢。快感一样连绵,
羞耻则远胜从前。柔惜雪舔着唇瓣,初时只是画着小圈,片刻后越发投入。玉骨
仙姿杂乱无章地一会儿膝跪着起伏,一会儿又前后游移,让半根肉棒在后庭里进
出抽送。菊蕾褶皱被抚平,甜腻地黏着棒身好像要被扯了出去,插入时又翻进深
谷,每一下都让她全身酥麻,气力散尽。但柔惜雪更爱将肉棒齐根吞没,让它在
肚子里搜肠刮肚般地翻搅。
女尼从被全然破开的疼痛,到不顾疼痛,再到尽情享受这份痛爱的满足前后
只小半炷香时分。她功力恢复不少,此刻却觉得比两人初次欢好时手无缚鸡之力
还要不堪,这小半炷香的时分娇躯雷击不停,气力像洪水收缩,寻不见摸不着,
又毫无征兆,情理之内地爆发。
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凝聚的气力像狂流一样在身体里乱串,女尼嘶声娇啼间,
幽谷漏出一大汩花浆。
「我我我……来了……来了……」泄身的滋味比起以前都不同,没有被填塞
的幽谷让花汁一泻千里,决堤而溃。可后庭里的龟菇又隔着一层薄薄的嫩肉不停
撞点着花心,奇异的触感从未尝过,又销魂美妙。柔惜雪全然不知要做什么,只
是癫狂地乱扭,乱摇,两只豪乳翻波般甩动,抛落一颗颗晶莹的香汗,那花汁淋
漓不尽,直淹没了吴征的小腹。
晕晕迷迷,神游方外,狂潮后的片刻失神令人流连忘返,可柔惜雪睁开眼眸,
发现自己仍骑在吴征身上,却躺在她怀中时,便挣扎着想起。但周身酸软,轻轻
一动,后庭深含的肉龙又是一跳,仍龙精虎猛,让她又是一阵颤麻,哪里还起得
来?
「主人……惜儿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几次挣扎想起而不可得,柔惜
雪软声哀求。
「还没射出来,可不算彻底占了,惜儿不再加把劲?」吴征虽还未射,却觉
怎一个爽字了得,恨不能再享受享受女尼自行破身的扭摇。
「吴郎不要厚此薄彼,人家……也想要……」
玉笼烟心疼柔惜雪后庭初破,怕她实在熬不住弄伤了反为不美,可媚目中像
有火焰在燃烧,这一场春宫戏也确实让她看得目眩神迷,情动不已。
「那让玉姐姐来帮帮你。」吴征笑着抱起柔惜雪,将她压在玉笼烟身上。女
儿四乳交贴,四片滑嫩挤着互相被压扁,娇颜花貌更是凑得鼻息相闻。吴征一边
探着半边身子贪看,一边用龟菇挑起一团花膏,抱起玉笼烟一双美腿反压而上,
将个粉润润的后庭娇花朝天绽露。
看了一场春戏,玉笼烟情动如潮,幽谷里花汁涟涟。她的花汁本就十分粘滑,
顺着沟缝滴下,早将菊蕾润得透了。吴征腰杆一挺,龟菇轻易破开菊蕾钻了进去。
「咿……」玉笼烟媚吟一声,双臂一紧,气息一下子就急促了许多。吴征马
不停蹄,一探入就连连轻抽猛送,她难耐地捧高双乳送在柔惜雪嘴边道:「好涨
……惜儿快吃,帮帮姐姐……」
柔惜雪乖巧地伸出粉舌,在两只乳尖梅瓣上来回舔舐,片刻后实在忍不得心
中所望,轻轻羞道:「姐姐快活了以后……能不能……能不能让主人射给惜儿…
…」
「正是!」吴征欲焰翻腾,玉笼烟的菊蕾虽不像初破的柔惜雪那样极致地包
裹感,但是松紧合宜,抽送顺畅,正纵情驰骋着奔向快感的高峰。闻言在柔惜雪
翘起的丰臀上拍了一掌道:「惜儿自己分开,等主人射给你!」
「啊……啊?」柔惜雪心下一惊,羞耻感几乎占据全身,可吴征的话让她着
了魔似的无法抗拒,内心里掩盖不住的期盼驱使下,她奋力翘高了臀儿,藕臂后
绕掰着臀瓣分开,将菊蕾粉玉绽了出来,羞声道:「惜儿等主人。」
丰臀像山丘一样鼓起,嫩白如玉,十根春葱般的手指陷落臀肉,好似十分艰
难才能把紧致的臀沟露出。新承恩泽的菊蕾带着红肿微凸,像一张嘟起撒娇的小
嘴。吴征看得血脉沸腾,奋起全力在玉笼烟后庭里抽送。
「唔唔……插坏掉了……」玉笼烟乳尖被挑逗,后庭里更是狂风暴雨一般的
侵袭。她技巧虽佳,但向来不耐久战,何况刚看过一场春宫,情欲如潮?吴征不
过百来抽,美妇就哭啼着一泄如注,瘫软如泥。
吴征正在绝顶边缘,一刻都不能停。抽出肉棒,也不提醒对准柔惜雪的后庭
便一插到底!
「啊……」柔惜雪猝不及防,那股疼痛带着满胀之感剧烈袭来,且和此前的
和风细雨不同,吴征像脱缰的野马,肉棒在后庭里穿梭,刨刮着每一分褶皱,翻
搅着肠壁。女尼咬紧牙关,双臂掰着臀肉,只以膝盖为支点,前后游移配合着吴
征的节奏,承受他的强猛与狂暴。
「要射了,惜儿加力!」
「是!」柔惜雪紧咬牙冠,倾力配合着,像风雨中的落叶,分明尽力挣扎却
身不由己,全身上下,只剩被穿梭的菊蕾还无比清晰。肉龙穿梭得越来越快,也
越来越热,后庭娇花越来越涨,猛然间棒身脉动,温热的阳精喷薄而出,柔惜雪
腰肢猛地一扬,哀欢娇啼:「灌满惜儿……主人,灌满惜儿……」
阳精如瀑,一注又一注清晰地灌入小腹,柔惜雪娇躯僵直了不知多久,直到
云收雨歇,才一瘫软倒,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呢喃道:「惜儿……终于是主人的
了……」
第八章拨云散雾始见真魔
享受一夜欢愉,三人相拥而眠,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三人一同在溪边梳
洗时见山溪泛开一池青花,想起昨夜旖旎,不由相视一笑。可惜软红十丈,世事
终不到尽情畅怀之时,吴征虽眷恋无比,不得不再度踏上征程。
临行前柔惜雪还给屋舍的主人家留下锭银两,吴征看她的样子,似乎对这一
夜倍感珍惜,连借用屋舍一晚的主人,她都觉得万般感谢。吴征笑了笑,挽起二
女的小手大踏步前行。
一连二十余日赶路,一路上吴征不惹事端,只捡荒僻无人处前行,看看前方
便是兖郡。进入山东地界,离曲阳更是不远,吴征念及当年孟永淑与柔惜雪受难
之地,如今柔惜雪随在自己身边,对当年之事虽仇恨在心,但已不再被梦魇相缠。
而孟永淑早已怀着无穷的不甘与愤怒仙去多年,吴征想起旧人旧事,不由黯然神
伤。
在兖州城外寻着陷阵营留下的记号,吴征与二女转入山丘,沿途不停唿哨几
声。山丘小路过半,就见树梢上跃出一个人来,屈膝喜道:「大人,属下奉小韩
将军之命在此等候。」
「墨师快请起。」吴征哈哈大笑,这一路虽惬意地享尽温柔,心里也七上八
下。韩归雁领着陷阵营在燕国腹地冒烟突火,一路必然诸多艰难,也不知遇到什
么难处没有。见到墨雨新,他还有空施礼请安足见这一路没出什么大的岔子,心
中的大石放下一半。
墨雨新并未起身,先向玉笼烟叩头施礼,再向柔惜雪行了个三叩大礼这才起
身——这是授业之师,恩同再造,行礼最重。之后才起身道:「这里不是说话处,
大人请随属下来。」
兖徐一带地势平坦,不像川中关西崇山峻岭一望无际。墨雨新也只带了一人,
正是左宗之,两人平日就在两树之间扎了个吊床栖身。五人随意席地而坐,问起
近日行军之事来。
自在长安附近分别之后,祝雅瞳领了支五百人的小队,韩归雁与陆菲嫣领着
剩下的二千人,一同向东行军。陷阵营里个个武艺非凡,虽只靠着两条腿赶路,
行军之快也非普通燕军可以比拟。韩归雁将带来的扑天雕撒了出去由林锦儿统领,
斥候小队如虎添翼,仿佛在天上长了双眼睛,将燕军的动向打探得明明白白。燕
军四面围堵,原本对陷阵营而言是绝路。但韩铁衣因时制宜,及时挥师北上,葬
天江沿岸边防燕军不敢擅动,腹地之内的军旅分驻各处,想要合围动若脱兔的陷
阵营原本就不易。此前有几股军旅急于立功,仗着人数一倍于陷阵营,未等大军
到齐便贸然与陷阵营接战,结果一触而溃。这支军成立也不过短短两三年,可每
一次出动,战力便强悍许多。这几仗打下来,陷阵营威名大振,燕军闻风丧胆。
如此一来,燕军不集齐大军,不敢与陷阵营正面交锋。可这支军伍神出鬼没,
时聚时散,想要拖动大军与之决战谈何容易?陷阵营打打逃逃,反而将原本聚集
在长安准备围剿的大军给远远甩在了后面。
「哈,雁儿用兵如神。蒯博延已经返回江岸大营了吧?叫他两头操劳,也是
苦了他了。」吴征朗声长笑,又忧虑道:「将士们这般连日苦战,还能支撑得住
吗?」
「大人放心,将士们虽苦,但尽可支撑得住。」墨雨新扫了眼柔惜雪道:「
有柔教官指点的调息之法,恢复起来比从前快了许多,再撑上个把月不成问题。」
墨雨新继续说下去,陷阵营战至宛城一带,宛城守将在要道七峰山上设阵迎
战,原本计划将陷阵营阻住五天,以待追赶的燕军合围。可惜只挡了两日半,便
被打破大阵,一溃千里,反被占了七峰山。韩归雁就地防御,激战三日,燕军无
寸土之功,四面八方赶来的援军中有一队骑兵,反被祝雅瞳的小队偷袭,抢了千
余匹好马。有了骏马助力,陷阵营的行动越发迅速,营中将士轮流骑乘骏马,几
次在燕军即将合围之时险险冲出,如今正向泗水一带赶来。
吴征沉吟片刻道:「这一路都不容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总不能放着我这
里光是等待吧?」
「小韩将军严令,属下接应到大人之后,务必转告大人不必挂念,更不可轻
举妄动,只教属下随大人一同前往泗水之南,沿途躲藏。小韩将军说,这一路虽
然险象环生,但她安如泰山,大人勿忧。」
「是吗?」吴征将墨雨新方才所说在脑中捋了一遍,总觉其中处处惊险。韩
归雁用兵向来不拘一格,既稳重行事,也爱出奇制胜,比如夷丘城一役,出奇兵
一举扭转战局。但是这一路无处不奇,无处不冒险,似乎又不全像她的风格。
正疑惑间,墨雨新道:「大人放心,栾军师料敌如神,又有林仙子带领斥候
掌握燕军动向,一路虽险,的的确确万无一失。」
吴征这才了然。栾采晴熟知燕国地理,行事更加大胆奔放,这里头不知道有
多少她的出谋划策。转念又想,如今身在燕国腹地,敌众我寡,四面受敌,若按
常理行事,别说立个什么大功为陷阵营将士洗脱违抗军令的罪名,就算保下命来
也是无稽之谈,韩归雁处处用奇,正当时局。
「泗水之南……那里可以重兵之地啊……」泗上之地水网密布,不仅是鱼米
之乡,更是兵家要地。燕国东南一线的大军粮草,绝大多数都经此地运输。如此
要地,怎能没有重兵把守?吴征也不知道栾采晴给了韩归雁怎样的信心,要杀到
核心腹地去。这些目前都是高度机密,知晓者只有韩归雁等寥寥数人,墨雨新当
然也不会明了此行的目的。「既然是雁儿的军令,我们歇息半日就启程出发,早
日和她们汇合。」
「是,食水属下都已备足。」
到得傍晚时分天色渐暗,一行五人再度上路。路上遇见飞天蝙蝠齐雪峰正在
沿途来回奔波报信,得知陷阵营目前正在杞县。陷阵营连番激战,粮草即将告罄,
韩归雁日前刚刚领军攻下杞县,补充各类军资。这一仗同样打得万分惊险,杞县
虽是个县城,防御不弱,还要补给休息,时间之紧光阴如金。追击的燕军有两支
万人队离得最近,为免腹背受敌,祝雅瞳领小队于二百里外的山丘设伏阻击燕军,
苦战两个昼夜,死死挡着燕军。陆菲嫣领大队攻城,又歇了一日,才与祝雅瞳换
防,预计还得要个两三日,陷阵营才好撤出杞县,继续向东进军。
吴征听得额头冒汗,此时追击陷阵营的各路军马不知有多少。明知韩归雁与
栾采晴的计算精确,但他不在现场,光听的就心惊肉跳,就怕陷阵营忽然被燕军
围住。吴征同样是个胆大包天之辈,连他都一字三惊,可想而知陷阵营又有多么
凶险。
「情况我已知悉,我这里一切都好,让小韩将军她们都不必挂念。」吴征想
了想道:「后续行军的路线,可曾定下了?」
「未有,燕军如今在数州之地围追堵截,小韩将军言道一切随机应变,行程
就算定下也随时可能改变。营中弟兄们脚程都快,燕军始终不能合围,何况小韩
将军前段时日连着打了几场漂亮仗,听说栾楚廷连下数道圣旨,革职了好几个燕
将。近日来燕军更加小心翼翼,按栾军师的话说,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弟兄们
跋山涉水都不在话下,有的是道路让我们走。」
「哦?还有这等好事?栾楚廷这是被气昏了头!」吴征闻言大喜,栾楚廷这
几道旨意足以让各路燕军投鼠忌器,唯恐又遭了陷阵营伏击被降旨处置,说不定
还会刻意拖延行军,来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们五人顺这条道路行走,你莫
要忘了,沿途劳烦弟兄们跑跑腿传信,下一次再见面,就到这里来吧。」
齐雪峰传讯已到,又与吴征约定了下次会面的地点,歇了歇腿便火急火燎地
原途返回报信去了。
「想不到栾楚廷竟然是这样的懦弱之辈……从前还真看不出来。」柔惜雪蹙
眉摇头,又凝望吴征一眼。情郎如今只是很随意地站着,但看起来依然笔直挺拔,
英伟不凡,女尼目中全是倾慕之意。
「从前他没有做主,弱点全给掩盖了下去。呵呵,若不是要争雄天下,其实
他也能做个还算不错的君王,可惜生错了年头。」吴征不屑地一撇嘴,道:「此
人来做我们的对手,真是苍天眷顾。」
「佛祖保佑。」柔惜雪合十祈祝默念了篇简短的经文,尾随吴征继续前行。
五人不一日就赶到宿州附近,这一等却足足等了十来天。一日清晨,五人刚
刚用完早膳,才终于等来了齐雪峰。
齐雪峰满面尘灰,模样甚是狼狈,这一路的奔波也是不消提了。但是脸上的
兴奋劲头却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忙不迭地擦了把额头上的大汗道:「大人,属
下来迟还请恕罪。」
「不用不用,先喝口水。」
不等吴征问话,齐雪峰便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近来发生的种种变故以及来迟
了的事由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大人啊,小韩将军与栾军师搭档,这用兵简直
和您的武功一样,属下只能说神鬼莫测!」
「哦?这么厉害?」原本吴征看齐雪峰来得仓促狼狈,还大大延缓了日期,
以为陷阵营陷入苦战,听他这么一说,登时也来了兴趣精神一振。
「神鬼莫测,神鬼莫测。」齐雪峰一边摇着头回味不已,一边道:「据估算,
各路围堵陷阵营的燕军约有五万之多,二十倍于我军弟兄。弟兄们的想法都是先
逃出生天,脱离这个包围圈子,剩下的事情再说。小韩将军刚开始也是这么指挥
弟兄们的,偏偏到了杞县打了场大仗之后,小韩将军忽然下令后队变前队,前队
变后队,不往东来了,往西边掉头转了回去。」
吴征听得一愣,双拳不由自主地一握。一瞬间又明白过来韩归雁的用意,情
不自禁露出惊叹敬佩之色道:「高明,高明!」
「大人已明白了。」齐雪峰一边在纸上绘制了幅草图,一边也对吴征的反应
之快大感佩服。
「大人,小韩将军的意思,是不是要打乱燕军的部署?」左宗之看着草图皱
着眉头询问道。
「你说说看,叫齐雪峰来评定说得对是不对。」这左宗之笑脸迎人,话却不
多,看着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懒散。但在吴征看来,此人聪明伶俐,不说话不代表
他慵懒,而是常常在脑子里详加思考。否则皇宫纵火这等事情,可不是嘴皮子动
一动就能办到这么简单。
「陷阵营行军虽快,但是毕竟这是燕国地界,四面受围,八面迎敌。属下想,
这一路往东走到了杞县,路线已然清晰明了,燕军不可能不做准备。再闷头走下
去,恐怕一条路走到黑,还有可能一头撞进燕军的包围圈里去。属下听说蒯博延
此人阴险狡诈,且心肠之狠,用计之毒古今罕见。他要是一路示我以弱,暗中布
置只大口袋等着将弟兄们都装进去,有这可能。小韩将军突然调转方向,才能打
乱燕军的部署,也叫燕军捉摸不定。弟兄们这一调头,原本在东面堵截合围的燕
军追还是不追?不追,弟兄们可就有了大片可供转圜的余地,就此海阔天空,大
展闪转腾挪之能。要是追的话,原先合围的口袋就会有破绽,有漏洞。小韩将军
因时制宜,安然脱离包围圈的可能就要大了许多。啧啧,高明,实在是太高明,
属下心服口服,要是小韩将军在此,属下真要顶礼膜拜。」
「左兄弟想的和我差不多,不过我想未必都是小韩将军的决断,栾军师一定
给了许多好主意。齐雪峰,我们猜得对不对。」府上的女主人神通广大,吴征与
有荣焉,得意非凡,头仰得连肚子都挺了出来。
「呵呵,大人,这个……对了一半……」齐雪峰搓了搓手,道:「应该这么
说,大人与左兄弟猜的都对,但是不完全。」
「哦?」吴征听这口气,就知道韩归雁与栾采晴的计谋还有宏图,不由又惊
又喜:「你快说来听听。」
「属下临行前,小韩将军特地叮咛嘱咐,短时来不得,还得迁延一段时日。
叫大人务必耐心等候,稍安勿躁。」
「咝。」吴征倒抽一口凉气,与墨雨新,左宗之对视一眼,三人均惊骇莫名。
墨雨新期期艾艾道:「意思是……小韩将军想的根本就不是逃?」
「不错。」齐雪峰再度露出敬若神明之色,道:「据小韩将军推断,燕国还
能抽得出来围堵陷阵营的兵马,也只有这五万左右。剩余的要么驻守各地州郡,
要么正与镇东将军大战。小韩将军说,五万多的兵马就像苍蝇,甩是甩不掉的,
迟早还要黏上来,就算弟兄们都到了泗水附近,这些兵马始终是大麻烦,到时候
被他们钳制难以施展拳脚,而且后患无穷。这一次的动作,精髓就在一个调字,
调转方向,也调动燕军的兵力部署,只要调动就一定有破绽,一定会有先后。小
韩将军不仅要他们露出破绽,还要吃掉几块兵马,狠狠地锉一锉燕军的胆子。小
韩将军这胆色,这计策,弟兄们听了欢声遍营,属下不是溜须拍马,是实实在在
只想得到神鬼莫测一词才得以形容!」
「雁……小韩将军巾帼不让须眉……」柔惜雪听得心潮澎湃,险些叫顺了口,
忙改了过来:「就是……就是这样恶战连连,陷阵营能挺得下来吗?」
「柔教官放心,弟兄们岂能给您丢脸!」齐雪峰挺了挺胸膛,道:「弟兄们
的武功都今非昔比,又有祝陆两位夫人统领,攻若雷霆无坚不摧,守若山石无可
撼动,普通三五千人的燕军来了都是摧枯拉朽!就算一整个万人队来了,兄弟们
也丝毫不惧。何况燕军哪来那么多的万人队?属下以为,燕军必然会被一块一块
地吃掉!」
「就是有此强军在手,雁儿才敢用这么大胆的计策。」吴征感叹一声,回头
拍了拍柔惜雪的脸蛋道:「军强如此,惜儿的功劳第一大!」
柔惜雪俏面绯红,垂首顺眉低声道:「能帮上这些忙,惜儿深感荣幸……」
柔惜雪在陷阵营的地位之高,将士们都以师礼待之。像墨雨新,齐雪峰这批
老将士都经历过金山寺之役,过程固然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份情感都知晓得久
了。吴征每回去营中,都要给柔惜雪一个大大的亲昵拥抱,就算在人群之前也是
如此不加掩饰,老将士们早就看得惯了。但是对于左宗之这样新入营的将士,虽
有耳闻,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不由啧啧称奇,对吴征的本事更加敬佩之余,也
更让吴征蒙上一团神奇的迷雾。
「嗯?」吴征目光玩味,柔惜雪知道他刻意羞自己,居然不称呼主人,樱唇
张了两张,终究没能在众人面前叫出口。好在吴征只是逗她,并无强迫之意,大
笑了两声就此放过。
「既然要攻略泗上,我先来此地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可有什么将令?」
「有。大人,小韩将军要您如此如此,先行做好准备。」齐雪峰带来韩归雁
的将令,又将一只锦盒交给吴征。
「好,我心中有数。这一招,我看是百试百灵,大燕国迟早要灭在这招上面。」
吴征眼珠一转,道:「你回去之后也带个话给她,我感觉蒯博延虽被铁衣将大半
精力都牵制在沿+ 江战场一线,但是陷阵营他一定也不会就此放任不管,务必提
醒小韩将军时时小心在意。齐雪峰,我知道你现下热血沸腾,但是这个计策什么
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一丁点的错误都不能犯,犯则全军覆没,记得了!」
「是,属下谨遵大人训示!」
「对了,还有件事问你。」正事交代完毕,吴征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个…
…栾军师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脾气还是那么大?」
「大,大得很,将士们日日都要挨她的骂,最惨的就是于右峥,回回劈头盖
脸,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出。」齐雪峰面色一苦,看来也没比于右峥好到哪里去。
「呃……这个……」吴征又觉头大开始挠头,一想不对头。栾采晴的确娇蛮
任性,平日里最多的就是阴阳怪气,就是发起脾气来也罕有直接骂人的。事出反
常,遂问道:「都骂你们什么了?」
「栾军师要求太过严格苛刻,布置下的任务稍有偏差都不许,就算兄弟们打
了大胜仗,回去后还是要挨骂。这里没有做好,那里又有失误。吴大人,实话实
说,谁人能做得如此完美?属下有一回实在忍不得顶撞了两句,你猜栾军师怎么
说来着?她说她知道,但是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没做好就是要骂。大人也放心,
兄弟们私下里也有怨言,都是挨了骂发几句牢骚,栾军师的心思大伙儿也知道,
多挨几句骂,总好过战场上因为各种失误送了性命强。」
「你们能这么乖巧?天天挨骂就发几句牢骚?」
「这是实情。大人刚才那句一丁点错误都不能犯说到了属下的心坎里去。咱
们这一趟就是在悬崖边行走,一个闪失就万劫不复,栾军师的严厉做得没有错。
何况栾军师自己也是呕心沥血,每日至少有八个时辰几乎不停地在中军帐里,歇
息得比小韩将军还要少。弟兄们又怎敢不打起百倍的精神?再说她也不厚此薄彼,
全营上下除了小韩将军,连祝陆两位都没少挨她骂。」
「哈?呃……这么说来她和雁儿相处甚是得宜了?不吵架?」
「从没听说过。从前小韩将军一贯都不喜欢她兄弟们都知,刚开始时小韩将
军也有些冷淡,行军三日之后,属下看来她们简直情同姐妹。有几回意见不合,
栾军师居然也能多番忍让,而且想着办法拐弯抹角地劝说,最终还能达成共识,
令兄弟们大开眼界。」
「那就好,那就好。」吴征喜笑颜开,在吴府里这两位不说仇人,见面不吵
上几句就算太阳打从西边出来,这一回居然能相处如此融洽,不仅对吴府,对整
个陷阵营都是大好事。
「栾军师和雁儿都是识得大体的人物,你呀,就别瞎操那个心了。」玉笼烟
笑着道:「栾军师机智绝顶,有她倾心相帮,此行一定能诸事顺遂。」
「倾心相帮,倾心相帮!」吴征念及与她数日的患难与共,以及山洞里缠绵
旖旎,感慨世事无常。从齐雪峰所言来看,栾采晴已全然把自己当做吴府的一份
子,就她那个任性的性子,居然肯在韩归雁面前让步甚至讨好,说明从前的事情
已再无芥蒂。吴征再度挠了挠头,只要栾采晴一心向着吴府,韩归雁接受栾采晴
是迟早的事情,不出意料。但是祝雅瞳与栾采晴之间的恩怨,不知道要到何时才
能彻底化解,彻底解开心结……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齐雪峰胡乱吃了些东西,便一刻不敢多待急急告辞而去,
这一回就不再往返奔波,约定泗水再见,互道珍重。
「主人。」柔惜雪甜甜地补了一句,道:「栾公主发脾气不是使小性子,她
是无比认真地对待一件事情,才会要求如此严苛。她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不过又
不如现下。」
「这我知道,她没发她的公主脾气。」吴征笑着说:「惜儿的意思她以前也
这么认真过?」
「就是桃花山那一回……她定计之前也是这个样子,但是按齐雪峰所言,现
下栾公主还要更加上心。」柔惜雪垂眉顺目,偶尔与吴征的目光一碰即走,唇瓣
微微张了张旋即合上。
「嗯,都过去了。她现下人在吴府,心在吴府,这就够了,从前的事不必再
计较。还能讨好雁儿,这个我是真没想到。」吴征目光一瞥二女,无奈道:「好
啦,你们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想问就问,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柔惜雪俏面一红,终究不敢开口,玉笼烟则坐在吴征腿上投入怀抱中道:「
征弟弟,你跟栾公主是不是跟外界传言的那样,真的……嗯?」
「是。」吴征知道迟早有这一问,坦然回答。见二女对视一眼,虽有些不自
然的尴尬,但也看不出什么别扭,更不用说鄙夷。于是吴征将如何返回长安劫了
法场,为了救下栾采晴吃了栾楚廷一掌而受伤,此后恶战连连,九死一生地逃到
山洞,此时油尽灯枯,再也支撑不下去详说了一遍。这才又道:「当夜在山洞,
想要活命合体双修是唯一的办法。我从不当自己是栾家人,和她有血脉之亲仍是
事实,我当时并没有这个想法,也不愿意这样做。当夜晴儿主动得很,有两句话
特别打动人心。」
「栾公主说什么了?」
「第一句,她说不就这么点事情,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干大事不拘小节,再
说性命交关,我没抛下她独自逃走,也的确,这点事情真算不得什么。让我下定
决心的事第二句,她说比起被世人耻笑,她更害怕被府上的家眷们痛恨一辈子。
我若是为了救她有什么闪失,你们不会原谅她,她也不会原谅自己。那时我才知
道,她是真心喜欢我们吴府,也真心喜欢呆在府上,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奋战在
一起。事已如此,还有什么好避忌的呢?」
「乱世之中,礼崩乐坏,性命都朝不保夕,还管得上什么礼法。」玉笼烟曾
为乱世浮萍,心有戚戚道:「夫君,旁人我不知道,这件事我绝无二话。」
「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柔惜雪也低声说着,又道:「栾公主的根骨与聪慧
都远胜于我,她从前一贯疏懒,她肯全力相帮,真的是一大助力,惜儿贺喜主人。」
「好。」吴征一拍掌,此事也在意料之中,当下豪情万千,道:「雁儿还有
托于我们,她们正浴血苦战,这里的事情我们也得办好了!走,我们也即刻启程!」
收拾好行装,唤上墨雨新与左宗之,五人日夜兼程赶往帝丘城。这座郡城横
跨兖、冀二州,可称中原中心,闹中取静……吴征来到这里,正是要发掘宁鹏翼
留下的遗藏。陷阵营身处帝国腹地,最大的难题便是补给。宁鹏翼的遗藏里铠甲
兵器甚多,足够陷阵营使用。更令吴征称奇的是,刀枪什么的显然不是韩归雁的
目的,她要的更多是弓弩箭枝。有了这些,进可攻,退可守,这些弓箭落到韩归
雁的手里,恐怕不是仅仅为了补给军资那么简单。女将并未明言,吴征一时也猜
不到,只隐隐觉得有了栾采晴帮着出谋划策,韩归雁的胆子已经是包天的大,这
一回不知道还要搞出什么大事来。
燕国境内的遗藏地点,正有一处在帝丘城外八十余里的古灵山,地处曲州与
徐州之间。此山传言为神仙修炼得道的仙山,如今山上的道观与寺庙处处,香火
旺盛,吴征等到入了夜才摸上山去。宁鹏翼留下的遗藏地点隐秘,一连三天,吴
征才寻着地宫入口。
虽有身怀《毒经》的玉笼烟随在身旁,缺了祝雅瞳的「离幻魔瞳」,藏有军
资的大门还无法打开。吴征只想先去探明内里,做好准备,待祝雅瞳到来便可开
启。地宫里的通道幽深不见底,五人点着火把,火光仍被深处的黑暗所吞噬。
「你们在这里等候,若有什么意外发生不必管我,速速离开就是,更不许前
进半步,直到我回来为止!」打开齐雪峰送来的锦盒,里面正是祝雅瞳平常佩戴
的辟邪宝玉。吴征口衔宝玉,双手各持一根火把,向地道深处缓缓行去。
向前约有二十余丈,吴征停步。火光并未减弱,地道中的空气流通甚畅,只
是视线所及,不过两三丈而已。吴征视线不明,却可深深地感受到前方的危机。
他反手将一只火把插入洞壁,抽出长剑护身,一足沉沉地踏出。玉笼烟在洞口借
着远远的微光只能看到他模糊身影,这一脚踏下,却觉山洞都似微微晃动。
「主人正使千斤坠的武功,要在地面留下足印,往返出入时才不会踏错了方
位。」柔惜雪还是第一次来到地宫遗藏,心口不由砰砰直跳,一时忘情,主人二
字脱口而出。
但没人在意她的称呼,像墨雨新与左宗之对可以撼动大地一样的千斤坠闻所
未闻,脚底踏了踏,只觉地面坚若石板。吴征这一脚下去可留下足印,更是面面
相觑,相顾骇然。
惊骇未定,机关暗器之声大起。火把照耀下机关的锐尖寒光四射,吴征的身
影则全然模糊,仿佛身已全然化为了影。四人已完全看不清,只能感觉到他踏下
的步法中,千斤坠百里有一。除了那一下撼动大地之外,剩余的足不扬尘。这片
身影渐渐消失,连火光都已不见。
前前后后小半时辰,地道里的暗器声响渐渐稀稀落落。吴征又来回奔行了五
次,这才返回洞口。他脸上带笑轻松写意,就是身上的尘灰着实不少,又有点灰
头土脸的狼狈。
「里头安全了,你们随我来。」吴征招了招手,又在当先领路。
「得见大人盖世神功,此生何憾。」左宗之第一次见吴征展露神功,一时心
悦诚服。
「跟着柔教官好好练,你们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吴征回头笑笑,又摆手道
:「这里可看清楚了,跟着我的脚印走,还是莫要大意的好。」
左宗之一踩脚印,只觉深及半个脚掌面,心中骇然之际,更觉加入陷阵营实
是此生最为正确的决定。
地道并非笔直,前头开始多了许多弯曲,难怪吴征的身影不见。众人踩着脚
印小心翼翼地前行,大半个时辰之后才来到一处地宫。吴征又在地宫里踏了一遍,
依从前的经验来看,到了地宫就不再有危险,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就是这里了,宁鹏翼祸害世间的东西,阴差阳错之下都留给了我们。」吴
征看着那座布着机关的大门,嘿嘿冷笑。
大门上的机关需要祝雅瞳的「离幻魔瞳」看破,再由玉笼烟对照「毒经」找
出对数,最后让吴征依阿拉伯数字来打开。今日打不开,但探得清楚了,又扫清
了杀人的机关,只需两日时光,就可搬空地宫里的军资。吴征拉着柔惜雪,将地
宫里险恶又巧妙的布置,以及宁鹏翼当年要由祝家,肖家,以及宁家后人齐聚才
能打开地宫的计划大致述说。柔惜雪与左宗之都是第一次来地宫,听得心潮起伏。
对宁鹏翼的本事不得不服,又对他流毒万年的布置恐惧难言,更想不明这人为何
对华夏大地憎恨到这种地步。
「阿弥陀佛。幸亏主人破解了他的毒计,若能扫平流毒,真是造福万世的功
德。」当年盛国境内开启僖宗遗藏时,柔惜雪若行尸走肉,一概不知,事后也只
是偶尔听得只言片语。今日得知内情,对吴征的爱意更深,只觉就是她的奴仆都
是幸事,叫起主人来有感而发一如平常,再无顾忌。
「是啊,的的确确是万世功德……」
「咦,这就是宁鹏翼?长得好怪。」左宗之可从未经历这等诡奇之事,举着
火把四处打量地宫,忽然在洞窟高处发现一座雕像,遂好奇问道。
「这人自大得紧,每个地宫都有他的雕像。原先发现的都在储藏军资之所,
怎么,这一处在外头也雕了么?」吴征对宁鹏翼一万个看不起,嗤笑着回头借着
火光随意目光一扫。
这一扫,柔惜雪也猛然回身。情郎在身边忽然变作了一尊泥塑木偶,像是彻
底惊呆了。可他浑身剧颤,咬牙切齿,睚眦欲裂,一身关节咯咯作响,手中长剑
的檀木剑柄竟然被他一捏而碎!
「吴郎。」
「主人。」
「大人!」
玉笼烟见吴征分明如顿住了一般,却又像头晕目眩似的身躯摇摆不定,忙伸
手去扶,柔惜雪眼疾手快忙将她挡在一边。此时吴征一身衣袍无风自动,内力布
满了全身,玉笼烟扶上去受他内力一击,非死也要重伤。
爱侣与下属的呼唤并未让吴征回过神来,他木若滴血,怒冲霄汉,口中喃喃
念道:「我错了,我错了!一直以为你是受了什么心伤才干这种事。现在我才明
白,原来是亡我中华之心不死!」
柔惜雪与玉笼烟不明所以,顺着目光向洞窟高处望去。只见那座两人高的雕
像高鼻深目,头发曲卷,模样怪异,大异华夏人士的相貌。这尊雕像涂抹了油彩,
点了双目,栩栩如生,那阴鸷到极点,憎恨到极点,恶毒到极点,又歧视世间到
极点的目光正居高临下,俯瞰众人。连柔惜雪被这目光罩住,都觉毛骨悚然,通
体生寒……
第九章花开两朵见机而作
重新封闭了遗藏后离去,吴征是夜心事重重。即使玉笼烟与柔惜雪一左一右
在他的怀抱里。三人都不说话,吴征轻拍她们的背脊示意无事,她们也只搂着吴
征,用无限的温柔给他些许宽慰。到得深夜,三人鼻息渐重,终于沉沉地睡去。
次日清早吴征率先醒来,心情平复了许多。静待二女睁开双眉,朝她们点头
一笑,二女如释重负。
「知道你们很多话想问,不忙,等雁儿她们来了,我一起告诉你们。」吴征
举着个掌心大小的铜镜,陪她们描眉画目。这种事吴征平日不少做,特有的「家」
的温馨正是吴府魅力。不过今日有些不同,像柔惜雪几乎不上妆,今日坐在镜前,
两位绝色不是为了更增仪容,而是要掩盖天香,化作常人。
「夫君,若是你心头闷得慌就不要一个人憋着,你懂得我们都愿意替你承受
许多事情。」玉笼烟向脸上刷着黄粉,掩盖了她的雪色肌肤。
「主人有什么话还是不要拖延,先说出来总是好些。」柔惜雪带了顶假发,
垫高了两颊,遮去她一身玉骨。
「放心,我没事。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吴征眼角一瞥,哼了一声道:
「我看是你们满心好奇,忍不住了吧?」
「当然是更加担心你,但是谁又能没点好奇?」
「的确好奇,这世上的怪事处处,偏偏主人就懂得,惜儿很想知道内情。」
「里头的缘故,一说起来恐怕一天一夜都说不完,等大家到齐了我再一同说。」
吴征看她们装扮得差不多,起身道:「现在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赶着要办。雁儿在
苦战,我哪有空搞什么伤风悲秋的事情。」
吴征的模样没有作伪,而是的确调整好了心情,将阴霾扫去。玉笼烟与柔惜
雪也放下心来,不再担忧。
一行五人改了装扮,离了帝丘,向泗水之南行去。
韩铁衣终于提动大军进攻,这一攻非同小可。借着吴征在长安牵制蒯博延的
良机,盛军攻势猛烈,葬天江岸烽火处处,激战数日后燕军丢了四座沿江大寨,
成了盛军进攻北岸的桥头堡。蒯博延返回江岸大营之后,燕军暂时稳住局势,两
军多线交战,互有胜负,但是四座大寨始终牢牢地掌握的盛军手里。渡过大江的
盛军越来越多,燕军的调动也越发频繁。
战争固然需要统帅的英明指挥,但国力才是基石。兵员与武器的补给,粮食
的运送,没有这些基础,任你旷古烁今的名将也徒呼奈何。燕国大军调动频频,
陷阵营想要阻止着实有些难为人。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
劫粮!泗水之滨,水网四通八达,相比用驮马运输,水路既快速,还能省下大量
的运输损耗,从来都是上上之选。而泗水旁的徐州,也因此成了古往今来的兵家
必争之地。控制了徐州,也就等于掌控了华夏东部的往来枢纽。
吴征此行的目的,正是泗水上来来往往的粮船。陷阵营正在与追杀的燕军兜
圈子,但是迟早要来到这里。截断泗水,燕国江岸大营里的粮草补给要少一半,
大营缺粮,军心自乱。这一招陷阵营已是第三次使用,说起来驾轻就熟,但这一
回绝不是什么手到擒来的简单。
燕军已经连吃了两次亏,第一回还可说猝不及防,但是吴征险些就被丘元焕
当场擒拿。第二回陷阵营攻下长阳囤,损失惨重,不论吴征还是韩归雁,都不愿
意再付出这般大的代价。同样,燕军有了两次经验,这一次对粮道必然严加防范,
何况陷阵营就在燕国腹地,以蒯博延之能怎会没有提防?
泗水南北贯通,直入淮河,再汇入葬天江归于大海。这里的鲁,苏二境地势
平坦,沃野千里,泗上之地的花花世界,从来都是帝王之资。吴征在一座小山丘
上远远眺望泗水河,双眉深锁。河流向着南面奔腾而去,视野也随着河流一望无
际,偶有几座小山丘,也构不成任何阻碍。河流自鲁入苏,苏北一地沿河直入海
俱是滩涂地,车马难行。吴征刻苦研习军机,但离一名合格的将军还有不小的距
离。以他的眼光,也能一眼看出这地方虽好,陷阵营想经略泗上至徐州一地,困
难重重。到此刻他也才明白,韩归雁与栾采晴为何会甘冒大险,定下折而向西,
寻机消耗燕军的策略。
如此冒险的策略,不仅是勇气与智慧,也是生死存亡之际的不可不为。不犯
险,怎过难关,怎脱困境?
「小韩将军睿智,若在这里被燕军四面围定,旁的不说,能保下命来就已经
是万幸,还谈什么搅动风云,呼应盛军?」墨雨新征战多年,对战场形势研判准
确,见了这样的地形不由感慨道。
「是啊……」吴征悠悠想起幼时故事,道:「我第一次听说雁儿的名字,她
还只是个少女,怀揣着统兵征战天下的梦想。过了这些年,她已是罕有敌手的良
将。」
「雁儿真能扯动燕军阵势,还要摆脱纠缠么?」玉笼烟只看周遭就砰砰心跳,
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雁儿的武功在我们府上不算多好,但是论带兵打仗,全天下没有几个人敢
说比她更好!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她一定可以,然后把我们这里的事情提前准备
好。」吴征拉起她的手道:「何况,陷阵营里还有我娘,还有菲菲在,有她们两
位押阵,再妙想天开的奇谋也有施行的可能。」
「莫忘了陷阵营里还有你。」玉笼烟妩媚一笑,璃山一战之后,吴征名震天
下,风头一时无两。
「是,还有我。」吴征挺了挺胸,武功大成,历经生死,他自信已不在任何
人之下。他遥指泗水之上来来往往的舟船,沿江守卫的燕军道:「就凭我一个人
也能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叫他们日夜不能安生!我们,一定能教燕国吃个大亏,
再安然返回盛国。」
「大人威武。」墨雨新与左宗之一同拱手,心中却都在诧异:菲菲说的是陆
仙子吧?怎地大人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大人风流倜傥,连柔教官一个出家人都倾
心于她,可是陆仙子不是大人的师姑么,还是顾姑娘的娘亲?难道他们也……这
……这……两人一片狐疑,偷眼看向吴征时却见他面色平静,好像在诉说一件平
常之事,两人不敢再想下去。
一行人在泗水一带日夜观察,一呆就是二十余日。这二十日来,燕国运送粮
草军械的船只不断,每一艘船经过的日期,时辰,所载何物,船只大小,通行速
度如何,五人一一记录在案。
但吴征奇的是,这二十余日燕军的调度竟然十分凌乱。他难以掌握船只何时
到来,也分析不出运送的是什么物资,这样的结果让吴征很是有些焦急。陷阵营
完全断了联系,不知道行军到了哪里,战果如何,损伤几何。这里又探查无果…
…若是陷阵营千辛万苦杀到这里,何时攻击,攻击的目标又是谁,自己拿不出半
点有效的情报,如何是好?
「大人,属下也觉得奇怪。」墨雨新与左宗之对望一眼,锁着眉连连摇头。
「没有多少规律可寻,这就麻烦了。」吴征恨不能把这里的情况飞报给栾采
晴,看看能否看出些什么端倪。
「属下这大半月来的记录,也不算毫无规律,就是十分奇怪。」墨雨新指点
着自己的册子道:「一共四百八十二艘大小船只,有九日的记录完全相同,属下
想,这可记为燕军运输物资的常态。怪就怪在,其余十来日不是多些,就是少些,
有时数量差距还极大!最多时一日有六十余艘船,少的居然只有十来艘。哪有这
般运粮的?属下最不可想象的是,粮船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这里的军需营居然
全不知晓,最后乱成一团。这种事足有三回!」
「不仅是这三回,每回船只数量多或者少时,看上去都有些混乱,好像调度
不力。」吴征补充了一点,皱了皱眉道:「我有个奇怪的想法,难道燕国内乱?」
这个异想天开的提法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乍惊之后回过神来,又觉得似乎
有那么点道理,不是信口开河。燕国以武立国,常年征战,运输粮草这种事情各
级官员早就熟极而流,会出现肉眼可见的混乱,除非内部出了问题,怎会发生?
怎能发生?
吴征越想越觉得像,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驱除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道:
「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搞不好是蒯博延见机在先,在这
里故布疑阵也说不定。咱们继续观察一一记录在案,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墨雨新嘴动了动,最终还是按吴征的说法,将手头的事务做足做细再说。但
心中的狐疑却挥之不去:蒯博延要故布疑阵,也不至于搞得这里失了章法!难不
成要赌上这里?影响了前线战事他担当得了么?
如此又过了五日,吴征依然没能摸索出什么新东西。燕军的船队还是时多时
少,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先前屡屡出现的混乱稍有减少,不知道是蒯博延在前
线压力甚大,不敢再玩火,还是燕军逐步将一团乱麻在理顺。
这些都不意外,意外的是吴征在夜里发现了接头的暗号。赶到一处小丘陵,
居然见到了林锦儿与顾盼。
不胜之喜。吴征赶忙给林锦儿磕头请安,才把顾盼抱起来旋了一圈。小姑娘
面色酡红有些害羞,但甚是受用,巴不得一直在吴征怀里。可惜眼下还有要事,
顾盼不敢耽误,忙解开背囊张开地图,又从腰包里拿出封信。
吴征心中一动,这一趟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凶险。玉笼烟武功修为不高,却要
陪着自己走南闯北。林锦儿和顾盼两位更是府中的宝贝,轻易不会犯险,就算随
军出征深赴险地,也是被里外护得严严实实。今日要她们两人结伴前来,一则情
况紧急,二则韩归雁那边实在抽不出任何多余的人手。
「这几日等得急了吧?」林锦儿面泛红光,鲜润可人,也掩不去憔悴之色。
但她精神振奋,似乎此行让她深深见识了陷阵营的能力,亡夫大仇在望,颇觉兴
奋。
「有点。」吴征双目一眯,终究还是忍不住责备道:「雁儿怎能让你们冒险
前来。」
「都脱不开身,扑天雕旁人又驾驭不得,只能我们来了。」林锦儿温婉笑道
:「雁儿已经尽力,还让陆师姐送了我们很远,你可不能责怪她。」
「是。」吴征知道这是无奈之举,一瞬间打消怨怼。
「陷阵营里连轴转个不停,你别担心,我们居险地而安如泰山。雁儿和栾公
主相得益彰,妙招迭出,如今真正称得上燕国的心腹大患。」
林锦儿话音刚落,顾盼急着道:「来围堵的燕军,大的已有两支万人军被打
散,小股的都数不清歼灭了有多少。咱们陷阵营伤亡才一成多些,如今啊,韩姐
姐正带着他们兜圈圈,兜散一支军就打一支,打得他们肝胆俱裂。」
一贯爱美的小姑娘脸上还有些尘灰,随意挽成马尾的长发也有些杂乱,她忙
不迭指着地图上的标记,将陷阵营如何在包围的五万燕军中穿梭,如何拉扯包围
圈子,又是如何抓住良机雷霆一击,前前后后说了个通透。
吴征光听都惊心动魄,有些战斗更是凶险到了极点,就算晚撤退一炷香时分,
都有被包围的危险。至于战斗中韩归雁是如何将将士们分为三组。一组攻击,另
两组就歇息。从夜里袭扰开始,接连不断。燕军连衣角都摸不到,可一旦露出半
点破绽,就要被武艺高强的陷阵营带走数十条人命。面对这些军纪严明,阵法娴
熟,高来高走的武林高手,最终燕军士气崩裂,被掩杀得一溃千里。墨雨新与左
宗之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投身其间。
林锦儿微笑着等顾盼眉飞色舞地吹嘘完,道:「燕军里也有一支像陷阵营这
样的行伍,但是他们操练不够,至于武功和阵法,更是查的远了。雁儿正在谋划
将这支军一举歼灭,免了今后为患。」
「这就是柔教官的功劳了。」吴征哈哈大笑道:「我听说燕军要组建这样一
支军,就知道他们成不了事。呵呵,这天底下到哪里去找第二个柔教官?」
「柔掌门当真劳苦功高,征儿也是好眼光。」看柔惜雪羞红了脸,在吴征面
前比顾盼还要更像个小姑娘般地忸怩,林锦儿急忙解围。
「掌门师兄,燕军现在虽仍有合围之势,但人人自危,已不敢逼迫。我们与
大韩将军也已联系上,他在前线攻势很急,势必不让蒯博延腾出手来发援兵。韩
姐姐说,少则两月,至多三月就要赶来汇合。」顾盼指着地图道:「燕军还有一
股骑军,约有五千余骑,韩姐姐一直没碰他们,等收尾时才会歼灭他们,抢了马
赶来。」
陷阵营的高手有了战马,如虎添翼,吴征对三月之期深信不疑。
「燕军为何如此不济?」吴征还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陷阵营的战力不容
置疑,但燕军是不是太过差劲了点?
「这就是我们赶来的原因,怕你蒙在鼓里,做出傻事来。」林锦儿掩口而笑。
顾盼伏在她肩头,也是咯咯娇笑道:「有人立了大功,却还半点不自知呢!」
「哈,这么说就我一个傻瓜啦?」吴征急了,道:「快说快说。」
「刚开始我们也在奇怪,燕军的战力为何不济。要是往日,陷阵营至今的伤
亡还得加个两成。雁儿猜想是栾楚廷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刚刚吃了些亏,就责罚
将领,临阵换将。其余的将领怕被皇帝怪罪,束手束脚,瞻前顾后。毕竟有先例
在,索性出工不出力,好过损兵折将,连官位都丢了。所以雁儿才大胆制定了折
而向西的计划。」林锦儿徐徐道来:「光是这一点,至多是合围之军各自为战,
不足以解释为何每一支军的战力都有下降。一直到十日前,栾公主才下了判断。」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下我明白了。」吴征灵光一闪,一拍大腿道:「因为
丘元焕死了!」
「英雄所见略同。」林锦儿与顾盼一同竖起大拇指,余人也同时发出惊叹声。
丘元焕在燕国掌军权近三十年,影响之深远难以想象,也必然在暗地里得罪
了不少人。丘元焕生前,惧于他的威势,明面上无人敢作对。但他突然死了!
不要说往日的一些仇恨龃龉,就是他留下的巨大权利空洞,都是燕国大臣们
无法抗拒的诱惑。丘元焕生前扶植蒯博延上位,意图长枝派顺利接班。但是吴征
异军突起,蒯博延的能力有目共睹是不错,实际上他为主帅的几仗,说他每仗必
败过分了,论一句逢战不胜就十分中肯。蒯博延的威望与资历,远远没有到可以
顺理成章地接任丘元焕之位的地步。
燕国当下呈现出的混乱根源也来自于此。在吴府定下袭杀丘元焕时,也是看
准了这个后果,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在栾楚廷的急功近利之下,混乱会来得这么
快,这么急。君臣各怀鬼胎,丘元焕死后的乱局就像夏日傍晚的狂风骤雨,以迅
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爆发!
已经不需要再去分析燕军运输的混乱是为什么,吴征一想到此刻不知道有多
少燕国大臣正眼巴巴地希望蒯博延吃一场大败仗。不!若是只眼巴巴地看着已经
是忠心天日可表,暗地里不知有多少黑手正在下绊子,帮倒忙!
「这一仗……韩铁衣不在江北收几座城池,整出盛国落脚之地,他这个领兵
统帅也不用干了。」吴征喜上眉梢,只觉前路一片光明:「我们,也一定可以杀
出重围!」
「掌门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才这么点胃口呀?」顾盼笑吟吟的,一头
蓬松马尾在脑后迎风飘扬,一双如水媚目里居然也有凌厉之色,缓缓道:「韩姐
姐要我告诉你,咱们不是来截断粮道这么简单。她的目标,是徐州城!」
「哈?」吴征一愣,手都抖了抖,差点一跤摔倒。
…………………………………………………………
泗水涛涛,一去东海而不复返。
夏日傍晚依然炽烈的阳光下,吴征远远望着波光粼粼的泗水,和水面上挤作
一团,胆战心惊的船只。林锦儿与顾盼前来汇合之后又过了四十余日,这些日子
来,吴征日日在白昼睡足养精蓄锐,入夜就在泗水上掀起风波不断。
他只孤身一人,施展盖世神功,这里推马如水,一眨眼间又抢了数支火把,
或投船只,或烧裸露的粮草。黑夜之中的军伍,虽有火光处处,毕竟不比白昼,
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数日下来,燕军里人心惶惶,几乎以为闹了鬼。
若在平日,吴征一个人再有通天的本领,也搞不出多大的阵仗。但是眼前燕
国暗流涌动,本就运转不畅,吴征再添一添乱,这片水网密布的花花泗上之地,
竟然出现「堵船」的迹象。对燕军前线来说不啻于雪上加霜,——原本粮草军械
的补给就有些吃紧,泗水「堵船」,立刻出现了缺口!
事关重大,泗水沿线的徐州,曲州等地牧守各自亲临,调整部署。部署的办
法其实也不多,无非是进出盘查更严,凡事更加小心翼翼。譬如粮草上多铺砖石
覆盖,意图隔绝火源,或是船上多备大皮囊水袋,随时灌满了水。可是这样一来,
船行更慢,效率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巨大影响。
唯一变快的,便是青,曲一带的船只,一旦到了徐州地界,青,曲官员交接
之迅速堪称雷厉风行,仿佛手上都捏着烫手的山芋,急着赶紧抛出去。只要徐州
接了手,责任自然便脱去了大半。怪事连连发生,底下的兵丁或许不清楚,牧守
们一个个心底都明镜似的——必然是又大高手在此作乱。往常若有此事,只消上
报朝堂,遣高手前来对峙,隐患自消。现今燕国高手凋零,吴府如日中天,又从
哪里调来高手?皇帝陛下近来喜怒无常,难道要借来他的两名贴身护卫?谁敢?
徐州的官吏当然也不是傻瓜,青,曲二州想脱责任,徐州自然就尽量拖延,
总是等备上了大量船只,才立刻接收,又马不停蹄地火速运出。
战时船只本就紧张,哪里那么容易备足?这就让徐州与青,曲接壤的边境一
带物资堆积如山。吴征就这样以一人之力,在天时地利之下,又独占人和,莫名
其妙地阻滞了泗水的水网。
看到泗水岸边三州官员争吵不休,吴征勾起一丝笑容。难怪韩归雁与栾采晴
将徐州选作目标,除了地理之外,对人心的把握也堪称精确。
自今夜起,青,曲两地已不再是吴征的目标,不见兔子不撒鹰,吴征只会对
徐州境内的船只动手。剩下的,只有乞求上苍保佑栾楚廷越发地火冒三丈,再继
续好大喜功,把一切过错都推到臣子们的身上去。
如此又过了五日,军营中骇人的鬼影仿佛彻底消失了。这让三州的官吏暗喜,
近日来防备严密,果然叫他不敢犯险无从下手,或许已知难而退。他们不敢大意,
依旧对泗水沿途重兵防范。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两日后的徐州城下,四通八达的水网汇聚之处,暗夜
中的鬼影再度现身。这一次比前又有不同,燕军守卫严密,准备充分,想再烧掉
运输的物资,那鬼影几次投出火源收效甚微,即使烧了起来,也很快被扑灭。那
鬼影见状冷笑一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暗夜中。
风声鹤唳的燕军刚松了一口气,一边继续押运一边收拾残局,那鬼影再现。
燕军的重心都放在物资上,沿途押运守护的官兵要护着延绵数里的船只,无
法集中在一团,总有些三三两两落单的兵丁。暗夜中只见一处火光陡然熄灭,又
连连传来人脱力后的倒地声,接着才响起一声惨叫。短短的一瞬,燕兵甚至还没
反应过来,待赶到惨叫声之处,五名同袍已然没了呼吸。——其中有四人身上没
有一点伤口,好像被吸走了魂魄。
燕军都清楚这是武功高手所为,却没有一点办法。若结阵正面对敌,武功再
高也不过百人敌。但是这等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怎会给你机会?军中也有几名
修为不凡者,这几人平日里眼睛长到了天上,此刻却只能面面相觑——他们连敌
手的影子都摸不着,又谈何捉拿凶手?
鬼影并未就此停手,这一夜燕军人心惶惶,鬼影飘忽不定,这里死三五个,
那里倒下一个小队。一夜下来折损了近百人。
折损不算太大,但到了白日,军令依然如前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催促加快行
军,军心由此受到重击。看着天边残阳如血,又将进入黑夜,军令如前,说明将
官们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今夜又有多少军士要殒命在这里?
吴征远远打量着水岸,他一直不疾不徐地跟随着这支运送队伍,的确像个鬼
影。根据顾盼带来的消息,这段时间来,韩归雁正是这样把陷阵营分为三组,白
昼行军不被燕军包围,夜间连续不断地骚扰燕军,不贪功,不冒进,以蚕食之势
将燕军一口一口地吃掉,将士气一点一点地消磨,直至燕军崩溃。自己依样画葫
芦,独身一人,当然比不得陷阵营全营将士所能取得的战果,但是燕军的颓丧也
是肉眼可见。
吴征当然知道,打一场这种永远打不赢,只能白白送命的仗,对军心士气会
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持续不断地杀伤。韩归雁与栾采晴想
要徐州,吴征全然想不出她们有什么神鬼莫测之机,中原重镇徐州,任他想破了
头也不知道怎能依靠一个陷阵营两千余人就能夺下来。但是不影响吴征在徐州城
里先埋下恐惧与颓丧的种子,这颗种子在陷阵营到来之后,会生根发芽!
「铺着砖石保护粮草,我看你们的船要多久才驶得出去。」孤身一人固然不
能再烧粮草,但也让每艘船运送的粮草减少,舟行变慢。经他昨夜突袭杀伤之后,
燕军更不敢分散,大多以百人队结阵自保。吴征咧嘴一笑:「不会以为百人队聚
在一起,我就杀不了人了吧!」
张开血案累累的双手,吴征内心的柔软,对一些无辜士兵的包容此时再也不
见。从前不是到了生死攸关,吴征不愿多伤性命,即使是敌国要他脑袋的士兵。
自从去了那一处僖宗遗藏之后,就彻底收起悲天悯人之心——中华大地决不能再
分裂下去,为此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而这些人的命债,都应该记在那个天杀
临僖宗账上!
「为民族的未来不得不杀,我固然对不住你们,但是到了九泉之下希望你们
能明白。」吴征祈祝一句,在阳光彻底消失的一刹那,又遁入了黑夜之中……
…………………………
徐州人心惶惶。
泗水河边一个多月都飘荡着挥之不散的鬼影,留下数百条人命。徐州城里流
言纷纷,甚至有城外小村的族长备齐了三牲六畜,大肆祭拜泗水河神,求河神老
爷息怒……兵丁们担心自己的性命,被派遣出去押运船只的军士已有抗命行为—
—去泗水河边与送死没有区别,能活着回来唯一的原因就是运气好,鬼影还不想
杀你。没有人想稀里糊涂白白送命,跟鬼影去打架,为此监军斩了十几颗人头才
压下去。军士们虽不敢再抗命,心中必然多有怨气。
吴征每天月升而出,日起而归,用餐沐浴之后,修行大半个时辰,再行饱睡。
这日醒来时,身边的娇躯均匀起伏,呼吸悠长,香喷喷地一口一口吐在自己身上。
吴征脑中一清,见顾盼酣睡正熟,不忍打扰。可顾盼明明睡得甚沉,不到半炷香
时分就自行睁开惺忪睡眼。
「几时了?」顾盼醒来就见吴征笑吟吟地看着她,一时惊觉,唯恐误了吴征
大事。
「无妨,早去些,晚去些,并不碍事。多杀一个燕兵,少杀一个燕兵,也不
碍事。」吴征点了点她秀挺的瑶鼻笑道。
余光瞥见天色未晚,顾盼安下心来偎依在吴征怀里,谆谆叮嘱道:「吴郎,
燕军里虽无高手,你也要万万小心在意。」
「我知道,我怎舍得小盼儿?」
「嘻嘻。」顾盼腻在吴征怀里,片刻后踟蹰道:「盼儿今晨表现得好不好?
我是说,是说,你的功力恢复了么?」
「当然!不管是双修恢复功力,还是寻欢作乐,盼儿都一样的好。」
「那就好。」顾盼心中窃喜又羞。清泉里沐浴,山洞中缠绵,虽处敌国腹地,
四面危机,小姑娘仍觉如神仙般逍遥快活。言罢心中暗叹一口气,道:「快起了
吧,莫要误事。」
「不忙,今日本就打算晚点去。」吴征一顿,心疼道:「还记得湘江边咱们
定情,之后几乎没好好陪着你,还要你一起吃苦,多抱抱你又如何?」
「那抱紧点。」顾盼投在吴征怀中温馨了一阵,忸怩道:「等你娶了我,就
不怪你没能时时陪我。」
「娶,一定娶!等回了吴府就娶你,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吴征慨然一诺,
不是即兴之言,而是深思熟虑已久。
「真的?」
「当然是真的。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快点说,不许吞吞吐吐的。」
「就是可能……不止娶你一个……」
「哼,我就知道,这个也要,那个也爱。」顾盼小嘴一嘟,嗔道:「我不管
这些,反正要有我!」
「当然!」
「嘻嘻,那就好。」顾盼的欣喜并不久,片刻后心中一黯:「就是不知道我
娘她们怎么样了。我在陷阵营的时候,虽然行军辛苦,但是每仗必胜,我从不担
心。反而来了以后,总还怕会出什么意外,韩姐姐那里毕竟兵马人手不足……」
「不会有事的,雁儿用兵已是大成之境,那些燕将不是她的对手。」吴征握
着顾盼软滑小手,道:「可见之兵荷戟执戈,肉身之士。不可见之兵,日月星辰,
风云水火,山川之灵气,在雁儿的手里,如此万物万象均可为兵。哪里会人手不
足?」
「吴郎说的是。上一回在夷丘,我只看得懂韩姐姐豪气干云,这一次跟在她
身边,真正见识到她运筹帷幄,有如神助,她是真的好有本事。」
「你们安心在这里等着,我去搅乱徐州,等她们来汇合就好。」
吴征紧紧地将顾盼搂了一搂,咬牙挣脱温柔乡起身。顾盼陪着他整理装束,
正要去取吃食让他饱餐一顿,就见柔惜雪施展轻功飘飘落在洞口道:「顾姑娘快
去禀报,左宗之见到接头的暗号,底下还绘了两堆土,该是陆仙子到了。」
「真的?」顾盼一惊急忙返身进洞。
吴征已听到声音,二土为陸,正该是陆菲嫣留下的暗记,心中大喜赶出洞来,
略略思量道:「把接头地点给我,我去冲杀一阵自己去接应。你们一切如常,留
在这里等我不许妄动!惜儿看护好大家!」
「是。」
离开驻点,吴征心情愉悦一路风驰电掣,转念一想,陆菲嫣既然已到,接头
的飞龙石也不远,不如先去接应再做计较。念及立刻转头,向飞龙石奔去。
飞龙石是块巨石,巨大到成了座小山。山上怪石嶙峋,林木稀疏,吴征寻着
暗记上山,口中吹着特殊韵律的唿哨,忽闻头顶风响。摄人心魄的娇躯从天而降,
一记「乳燕投林」扑在吴征怀里,还不等男儿说话,一双修长美腿牢牢盘住腰杆,
馨香扑鼻的吻已送了上来。
「唔……」甜甜的吻悠远绵长,良久才分开,陆菲嫣双颊染烟,目光中却兴
奋不已。
美妇如此大胆热辣,不消说就是孤身一人,吴征不必细问,舔了舔唇角还留
着陆菲嫣的甘美滋味,道:「怎地独自来了?」
「我先行领一支两百人的小队摸了出来,然后全队就地解散,化整为零,赶
来此地汇合。我脚程快,当然就我一人先到。」陆菲嫣越说越是激动。这两月分
别各自征战,度日如年,此刻双腿盘腰,丰臀被情郎捧在手心,分外地觉得踏实
满足:「雁儿她们正在剿灭骑军抢战马,随后也会赶来。燕军折损近半,包围圈
子千疮百孔,而且军心涣散,近来只敢远远跟随,压根不敢交战。抢了战马之后
足以甩开他们大队,足够攻略徐州。」
「你们都好有本事。」吴征忍不住又朝喷香丰满的唇瓣印了上去,饱尝美妇
温柔才道:「累不累?」
「不累,赶这点路,不算什么。」
「好,陪为夫一起再去燕军那里闹一阵!」
「你抱我去。」都说名字会起错,外号没有起错的。陆菲嫣撒起娇来当真媚
极阴阳,吴征无法拒绝当即横抱美妇,提气发足奔行。
奔行半程,陆菲嫣才依依不舍地下了地,让吴征又调息了半程。一对璧人现
身在燕军营里,各负神功盖世无双。两人绕着燕国军阵边缘游走,寻隙而动,遇
阻即退,心意相通。燕军阵中哪有他们一合之将?
骚扰了半夜,燕军虽结阵自保,天明后鬼影退去,清点下来又只留下数十具
燕军尸体。更让燕军惊慌不已的是,鬼影不是前些日子的一个,而是两个。且新
增的那一个在暗夜之中看起来风情无限,却丝毫不比前些日子的鬼影逊色半点。
好像这个新出现的鬼影,是前些日子那个鬼影杀了数百人之后汲取了生人之气后
长出的分身。
吴征与陆菲嫣携手回到驻地,听得陷阵营进展顺利,汇合已在计划之中,大
伙儿俱都兴奋不已。但论起要如何攻略徐州,陆菲嫣只接到韩归雁的布阵军令,
具体的攻略徐州方略也还不知。吴征见韩归雁调兵遣将,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
样,指挥若定,便也不再操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吴征与陆菲嫣有时合二为一,一齐骚扰燕军。若有陷阵营
将士赶来汇合,则陆菲嫣孤身前往接应,再分拨将士。吴征骚扰燕军完毕,也会
赶来与将士们会面。这伙江湖好汉连连拼杀,韩归雁遣他们先行突围,不需着急
赶路,这一路上得到喘息之机,运功调养之下精力恢复了大半,一个个看上去龙
精虎猛。
又等了大半月,西方烟尘大起,数千匹战马若大江奔流,滚滚而来。待到近
前,三员女将当先,正是倪妙筠,栾采晴与瞿羽湘。吴征远远望见,手舞足蹈地
连连挥手。比起先行到来的将士们,她们脸上都带着疲倦。几月奔波,连身材看
上去都瘦削了些。吴征大为心疼,但更多的还是相逢之喜。须臾中军的韩归雁,
冷月玦,压阵的祝雅瞳先后来到。将士们在飞龙石就地扎营,置放鹿角守卫吴征
看陷阵营就这么大喇喇地露出行踪,情知这几月来的苦战,将士们的信心几达巅
峰。
安顿好营寨,一府人来到山洞,互诉别后之情。说了小半夜,韩归雁先问及
遗藏之事。吴征库存大致数量一一说明后,主动请缨明日领陷阵营将士前去搬运
军器。
「你哪来的闲工夫?」韩归雁一笑道:「眼下就有一件要事,入了夜立马要
去办。那些事交给我们来做吧。」
兵贵神速,韩归雁的军令一道又是一道,吴征心中一肃,只听韩归雁道:「
光凭我们陷阵营,徐州城高壕深,兵粮充足,硬打要死伤惨重。要得徐州,需得
智取。」
「计将安出?」智取也需勇力与勇气,吴征镇定自若,只待女将下令。
「做说客,让徐州牧谭安德起兵反了燕国。」
「这……」吴征嘴角抽了抽,简直异想天开,怎生做得到。
「噗嗤,你们看,我就说会把郎君给吓着吧。」韩归雁露齿一笑,宽慰道:
「请祝夫人和栾军师说给你听。」
吴征狐疑看向祝雅瞳,美妇与爱子多日不见,依然露出怜爱之色,道:「谭
安德本就是我们祝家的人。当年祝家为求自保,明里暗里都安插了许多人手。谭
安德官运亨通,一路做到徐州牧。他自暗地里加入祝家,唯一的指令就是做燕国
的官,不得我当面亲口之令,决不能暴露,所以躲过一劫。我现在拿不定的是,
祝家被重创之后,他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忠心,这就只有三分把握。」
「原来如此。」怪道韩归雁胆大到敢打徐州城的主意,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密
辛。若徐州牧能在此时反水,陷阵营立刻有了一座坚城为依靠。就像大海中的巨
舰有了港湾,任你海浪滔天,巨舰一样安如泰山。「娘,我们一起走一趟,谭安
德若不忠心,顺手就结果了他!」
「我也一起去。」栾采晴狠狠瞪了吴征一眼,似乎对他完全忽视了自己极其
生气,将丰润的香唇抿得薄如纸片,哼声道:「不管他从前对祝家有没有二心,
都要劝他归顺我们。一个死了的徐州牧毫无用处,可能还会逼得徐州将士上下一
心,唯有收服了他,才有攻略徐州的可能。」
「好。」吴征见栾采晴发丝微乱,俏脸上都是倦意,心中不忍,当众将她一
搂,道:「听说晴儿帮着雁儿出了好多主意,辛苦你了。伤势怎么样了?」
「几乎痊愈,算你有良心……」
一时间山洞里静得一根针掉下都听得清,气氛暧昧又带着些许古怪,但无人
出声反对。吴征心动,知道不仅是大家对他的宽容与情爱,正因一府人都对他爱
得太深,所以当他深陷险境,不得不双修恢复内力,所有人都接受事急从权,即
使犯了人间大忌。然而吴征也知道,栾采晴用自己的智慧,以及待他与整个吴府
的一片真心,在生死交关的死战中倾尽全力,才换得大家对她的接受。
吴征还来不及问她这一路付出了多少,先来的林锦儿,顾盼与陆菲嫣也绝口
不提,把话都留给了他们二人,正是吴府上下对这件事无言的支持。
「那,你再辛苦一趟。」
「我不是去休息的。」栾采晴脱开吴征的怀抱,正色道:「要说服谭德安并
不易,必须内外交攻,逼他不得不死心塌地,光凭祝家内应的身份还不完全够,
没有我在场不行。」
「甚好。」
吴征看天色已近黄昏,想到入夜又要与大家分别,还有一件事未曾交代,刚
想开口,韩归雁又嘱咐道:「吴郎,你们到了城里,万万不可轻易现身,必须静
待三日,三日之后才能与谭德安会面。祝夫人连日征战已经很疲倦,正好让她修
养几日。徐州城里也是龙潭虎穴,谭德安心思难测,千万小心,事若不谐,即刻
脱身再做打算。」
「雁儿安心。」吴征看她说完,又见诸女不说话,遂道:「你们都坐好,我
有件事要说与你们听。」
诸女听他如此郑重,都坐直了身子,尤其知道些内情的玉笼烟与柔惜雪,更
是胸腔砰砰直跳。
「从小到大,有件事一直埋在我的心里,谁都没有说过。不管是带我长大的
师尊,小师姑,还是陪我长大的盼儿。菲菲,娘,我也没有对你们说过。不是刻
意想瞒着你们,而是觉得像是……像是一片幻想,只是一个梦境,如此不真实。」
吴征指着玉笼烟与柔惜雪道:「附近的僖宗遗藏我已去探过了,和别处不同,那
里有一尊雕塑,直到看见这尊雕塑,我才确定不是我的幻想。我也不知道究竟是
什么,就算是梦境,也是真实的梦境。」
玄而又玄,光怪陆离,吴征就像个烧坏了脑子的病人在发出呓语。可是每个
人都知道他没有发病,他真的在说一个深埋心底的秘密,这份秘密古怪离奇,让
人听得冷汗直冒。尤其是祝雅瞳,牙关格格打着颤,不知道爱子身上还有什么自
己不知道的事。
吴征将她满是冷汗的柔荑捏在掌心,安慰地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害怕,不要
自责,接下来要说的事并不是她造成的。祝雅瞳渐渐宁定,只是短短片刻目光复
又凝实坚定,朝吴征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那双清湖般的眼眸似乎在说:「无
论发生了什么,娘都会帮着你,陪着你。」
「襁褓里的事情,其实我全然不记得,但是……从我孩提能够记事开始,我
就做了一个梦,好长好长,有二十余年……梦里大部分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
就像刻在了脑子里。我在那个梦里成长,也没有爹,没有娘,独自长到二十余岁。
梦里的世界和我们这里全然不同,有很多我们无法想象的神奇东西。比如马车不
用马拉就能在长街上跑,比如用钢铁打造的大鸟能在天上载着几百人飞行。可惜
我在梦里不懂事,从没有去探究过这些法宝是怎么做出来的,只知道些小玩意儿,
呵呵,给你们用的香皂就是梦中所学。天啊,我一直在想啊,是不是我梦中魂魄
游离到了哪一方神仙之地,梦境的一切都看得见,摸得着,就像你们此刻就在我
身边一样……」
吴征停语,洞中也寂静无声,只听见胸腔擂鼓之声此起彼伏,还有浓重的呼
吸轻吟。
最终还是韩归雁最先回过神,道:「所以……地涌金莲也是你在梦境中学来
的?」
「是。」吴征点头,又忆起在亭城两人生死相依,初次定情的旖旎,还有调
戏栾采晴的过分,露出温柔的微笑。
「难怪从前你总是说有老神仙传授你天书,看来……不是诓我。」
「我也不知道,总之梦境忽然就没了,醒了,我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沾着不知
道谁的血,被小师姑护在怀里……」
目光一扫,见祝雅瞳正双手合十,面容祥和地默默闭目祈祝。待她祈祝完毕
睁开眼来,朝吴征抿了抿唇道:「娘在感谢上天眷顾,授我儿天书密法,佑他长
大成人。」美妇想了想,又道:「征儿,你为何会说,见到了雕像才知这一切是
真实的梦境?」
吴征一下子激动起来,呼吸急促,双目微微发红,咬牙切齿道:「因为梦境
里的人,还是我们的华夏百姓。他们里面固然有刁民,有恶人,但是大多勤劳善
良,可亲可爱。但是我在梦境里的华夏,虽有千余年的光辉历史,当代却不是唯
我独尊。自我在梦境中睁眼,华夏大地已历屈辱百年,直到天降圣人驱除外虏。
但在梦境里的世界,强国林立,我华夏国境之内虽不再任人鱼肉,可在外仍有恬
不知耻的鞑子就是要欺负你,打压你,见不得华夏百姓好。我华夏天朝,受了多
少欺压,多少凌辱……」
吴征从清末说起,那百余年的苦难,一个个不平等条约,数千万为了保家卫
国牺牲的生命,还有为了反抗外辱而抗争的惨烈大战。这些故事在诸女听来无法
置信,比神话故事还要离奇,可吴征说得如此精彩,如此完整,如他所言的如此
真实……让人不得不信,不得不听得入迷。
「一直到我离开梦境,咱们华夏奋战百余年,终于赶了上来,可以与番邦鞑
子一较长短。可是那些屈辱,我记得太深,说我不讨厌,不恨那些鞑子都是假的。
是,我知道,站在国家立场,他们做的并没有错,若让咱们华夏这只猛虎醒了过
来,站了起来,他们还怎么附身吸华夏百姓的血?可我是华夏儿女,看着兄弟姐
妹们受欺凌,我怎能不恨?」
「吴郎,我知道了,你看见的那尊雕像就是那些番邦鞑子的面貌?」倪妙筠
灵光一闪,忆起第一次陪着吴征在盛国的僖宗遗藏里,吴征与雕像长久对视,久
久不语的样子。
「是。宁鹏翼终究还是忍不住,留下他记忆中的模样。我一直想不明白,为
何宁鹏翼会对这个世界恨之入骨,就算他已经死了,还要流毒百年。一直到我看
见那尊雕像,我才终于明白。他一定也去过那个梦境,或者就是从梦境里来到我
们这个世界的人!在梦境里,他是鞑子,专一与咱们华夏作对,结果来了这里成
了咱们华夏人,呵呵,上天是在惩罚他么?你说,他怎能不恨得深切。」吴征挺
直了腰,厉声道:「我还觉得,他除了恨,一定还很害怕。害怕咱们华夏百姓的
勤劳善良,害怕这个世界里的鞑子愚昧落后,今后永无无出头之日。所以他才留
下这些遗毒,要毒害咱们的子子孙孙……」
拳头被捏得格格作响,吴征睚眦欲裂道:「狗娘养的东西,到了这个世界还
想要毁了咱们。我怎能不恨!怎能不气!」
平复了下心境,吴征才又缓缓道:「这场梦境,我原先浑浑噩噩不知为何。
现在我也知道了,上天既然要我梦游那个世界,必然是赋予我使命。扫清余毒就
是我的心愿,天可怜见,这些年来歪打正着,也一直是我的心愿。」
「吴郎。」陆菲嫣站在石洞中央,环顾众人道:「你说的这些我还有很多不
懂,大家想来也是一样的。但是你放心,这是件大好事,你想做的事情,无论我
懂不懂,都一定会支持你,陪你一路走下去。」
内宅之主发话,诸女纷纷点头。吴征心中感动非常,起身道:「好!我的心
里话都说给你们听了,言止于此,不入任何外人之耳!这些事已经发生,不必太
过在意,眼下,我们先去取下徐州城!」
与祝雅瞳,栾采晴饱食一顿,打点好行囊,又与林锦儿,顾盼约定五日之后
由她们乘坐扑天雕在高空盘旋,随时准备应付不测接应,三人便离开飞龙石,向
徐州城行去。
谭安德任徐州牧八年,祝家也秘密挖了条城内外交接的隐秘地道。祝雅瞳领
路来到地道洞口之外,当先进入,栾采晴随行,吴征押后。三人一路走得小心,
但有惊无险,从地道口出来时正在徐州偏角的一座小宅院里。
「谭安德没有做手脚,宅院也留着。」祝雅瞳拍着一身的灰头土脸,心情还
是愉悦道:「看来我料得不错,他不三心二意,难,但是不敢与祝家彻底撕破脸,
这事情有得谈。」
「臭得意劲儿,哼。」那地道修建好之后就没人进去过,不知积灰多少。栾
采晴拍了几拍,索性放弃,急道:「哪里有水?」
「那边有一口水井,边上就是浴房。」祝雅瞳在堂屋的立柱上摸了一把,尚
算干净,道:「看来谭安德没把这里荒废,东西都能用。」
「要自己打水啊……」
栾采晴怨声刚起,吴征便道:「我来我来,我去烧热水,你们歇着。」
比起她们一路征战,吴征着实要轻松许多,这种重活自然要抢着干。
栾采晴甜蜜一笑,又露出股异色,待吴征打了半缸水向浴房走去,才娇声道
:「这么心疼人家,对人家这么好,讨厌。」言语之间乜目朝祝雅瞳飘去,挑衅
的神情公然于外道:「你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可心疼我多了。」
吴征一个扑跌险些把水缸砸了,头痛到极点的事情发生,全无解法,当即落
荒而逃。生怕祝雅瞳怪罪,也怕栾采晴生气。可惜自己武功超群,就算关上了浴
房木门,声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祝雅瞳的声音冷若寒冰:「你少自作多情!」
吴征放下水缸,抹了把额头冷汗。没这番争执之前,栾采晴再怎么冷嘲热讽,
言语带刺,祝雅瞳一概云淡风轻,礼貌回应。但是涉及到了自己,便是祝雅瞳的
死穴,栾采晴要争宠夺爱,祝雅瞳万万不能接受。栾采晴对祝雅瞳知之甚深,要
气她讽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吴征身上下功夫。
「自作多情?嘻嘻,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不信你问问吴郎,看他更喜欢吃自
己娘亲的奶儿呢,还是更喜欢我这个新欢的?你敢不敢问?」
「你……」
祝雅瞳明显发怒,但又似乎并无十足把握,吴征甚至想象得到栾采晴边说边
摆动身姿,摇晃双乳的样子,一头大汗如瀑。他呆立片刻,心中绮念大生,不及
放下木盆冲出门口,松开咬紧的牙关悠然道:「谁好谁不好,何不来比过?」
「让我跟她?想得美!」栾采晴气冲冲地,若不是静夜中不敢大声喧哗惊扰
四邻,早已尖叫出来,她大踏步走到吴征身边将他推了出去,道:「走开,我要
沐浴。」
目的虽没达成,总算将她们暂时分开不再争吵,刚松下一口气,回身见祝雅
瞳目光灼灼。
那目光里既有一争高低的熊熊怒火,也有爱欲交织的旖旎。吴征见了,拿不
住手中的木盆,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05
第十章疏忧解怨飞魂散魄
前世今生,吴征还是第一次来到中原重镇徐州。这座留下无数的传说,又饱
经风霜的古老都市,不日又将面临战火的再一次洗礼。
但是城邦的夜色并未因连天烽火而黯淡。夜空里,没有连绵起伏高山的阻挡,
满天繁星像穹斗一样倒扣着近在眼前,伸手可摘。
这样的夜晚,若在野外听着鸟啼蛙鸣,再有一丛丛飞来舞去的萤火虫,一定
有别样的浪漫。
吴征的心潮像起伏不定的波涛,一会儿愁得皱起剑眉,一会儿又澎湃得胀红
了脸。片刻之间,瞬息万变。
祝雅瞳扁了扁樱唇,忽然一皱眉,薄雾般飘上屋顶。吴征只慢了一瞬也听见
声响,不敢大意,跃上与祝雅瞳相反方向的一角树杈。这里既可以看见祝雅瞳,
离还在沐浴的栾采晴更近,万一有人调虎离山,自己方便截击。
祝雅瞳跃上屋顶,立刻又跃到前院,落在一人面前。那人大吃一惊,手中举
着的盆碗等一时拿不住,被祝雅瞳顺手接住,道:「是你在这里。」
吴征看清那人是名老妪,她见了祝雅瞳,揉了揉眼睛看得清楚,慌忙下跪。
待她拜了三拜,祝雅瞳将她拉起,连打手势,竟是说的哑语。
老妪甚是激动,朝祝雅瞳看了又看,似是在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待祝
雅瞳手势比完,这才手舞足蹈地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未见,有一肚子的话要
说,比划了好一阵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祝雅瞳看了一阵,回眸一扫树杈间的吴征,忽然烦躁起来,挥手打断了老妪
的话。那老妪登时「住嘴」,朝祝雅瞳连连拱手告退,离开时一步三回头,似乎
甚是不舍。
祝雅瞳回身划步而回,吴征跃下地来,听祝雅瞳低声道:「这人当年丈夫,
孩子全给人杀死了,自己还被仇家害得又聋又哑。我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顺便
帮她报了大仇。谭安德升任徐州牧,我便让她到这里来听用。祝家出事之后,谭
安德将她安置在这里,可以照料这间院子,又能看顾暗道。看来他知道只要我不
死,就不敢明面上反了祝家,处处留着余地。」
「谭安德哪敢期盼着祝家主有事?娘与天地同寿。」
「哼。」祝雅瞳冷哼一声,吴征恭维的话没让她有半分喜意。眯了眯春湖般
的双眸,道:「你躲在树上干什么?」
「我怕有敌人来袭,免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你就担心她是吧?就不怕我出去中了埋伏?」
「不是……」吴征暗暗叫苦,自己的做法是最稳妥,也合适的。可女人吃起
醋来,半分道理也不跟你讲。「娘的本事,什么埋伏能瞒得住?」
话一出口,立刻悔之无及。这种时候,女子绝不是要你夸她多有本事,越夸
她有本事就越生气。——不需要问道理。
其实祝雅瞳在吴征面前好像不懂得怎么「生气」,这时她明明恼怒非常,但
吴征一点都不感害怕,从心底就不认为祝雅瞳会真的与自己「生气。」他眼下的
紧张,只因深爱祝雅瞳,急她之所急,念她之所念。
「就是地道里满是尘灰,把天下武功第一,又美貌第一的瞳瞳弄脏了。」幸
亏反应神速,吴征爱怜地轻拨美妇的长发,低声道:「哪里还有沐房?」
果然祝雅瞳愠色稍霁,眼珠子不经意地转了半圈,道:「没了,就这一间。」
「呃。」
吴征哑然,祝雅瞳却舒展开双臂,娇声道:「一间怎么啦?抱我进去,我要
你帮我洗干净。」
该来的终究要来。按道理,此刻吴征该万分欣喜,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期待无
比。可吴征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十分迷惘。月华如水的温柔夜,隐藏着处处的火
药味,随便一点火星都会炸开。吴征不知道要怎生才能化解她们之间的矛盾,该
说的话已说过好几回,栾采晴也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她心里的怨气,二十年的
怨气,又怎是几句话就能消去的。
吴征很是为难,祝雅瞳被激起斗心,栾采晴也无愧于最了解她的人,一句话
就正中他心坎。祝雅瞳居然主动要与栾采晴共浴,温柔旖旎或许会有,争执吵闹
更是不可避免。吴征此刻都想不到什么旖旎情事,只怕她们闹腾起来不可收场。
但他还是抱起了祝雅瞳,两人胸腹交贴,美妇双腿盘着男儿雄腰,目放异彩,温
情脉脉,绮念绵绵。看这模样只思情事,哪里去想什么恩怨?
该面对的也终究要面对。吴征抱着祝雅瞳踏入沐房,栾采晴正没在水中,闭
着双目不是在享受沐浴时的放松,而是生闷气。房门吱呀一声,她也睁开眼来,
这情境一望便知所以然,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干什么?都出去!」
「我要洗澡,让开!」祝雅瞳娇躯一振滑脱吴征怀抱,轻飘飘地在空中一旋,
衣襟尽落,白花花,俏生生,两点玫红一抹乌黑的身子直插入水。
浴桶并不算大,祝雅瞳入水,栾采晴只得侧身让开。她正心头有气,一起身
就想离开,可祝雅瞳在她肩头轻轻一按,又将她按入水中,朝吴征道:「征儿,
我想洗头。」
吴征无奈地摇摇头,提了桶清水坐到二人身后,看了看,站起在她们腋下一
托,将她们肩并肩排好。一手一个,解开盘起的秀发,两蓬青丝洒落如瀑。取水
濡湿,抹皂清洁,吴征并不急着冲洗,两掌在她们螓首顶上按揉捏压。栾采晴乜
目一瞥,见祝雅瞳双眸轻合,嘴角含笑,好像入定一样享受着。吴征轻重合宜,
的确按揉得甚是舒服,栾采晴心中火气去了不少,不再多做争执,也闭目享受起
来。
大手揉完了顶门,逡巡往下又捏着两根修长柔润的脖颈。「呵……」粗糙的
手掌把着嫩滑的肌肤,掌心热力透体而入,好像半截身体都不存在了一样,她们
一起舒服得呻吟出声。吴征见招式奏效,心下一喜,更加卖力,以绝大的耐心按
揉两支脖颈,不把这里的肌束骨骼都彻底舒缓了决不罢休。话又说回来,二女都
是绝色中的绝色,脖颈虽被秀发遮住,仍可从香肩上的洁白肌肤看出脖颈的秀美。
至于能够不停地抚摸,则是吴征的福气,嫩嫩的颈皮柔软湿滑,抚起来手感绝佳。
一揉一捏间,祝雅瞳螓首微偏后一顿一顿,鼻息声渐重,竟似入眠浅睡。吴
征立刻撇去捏的手势不用,只以掌心温存揉抚,可他心不能二用,一手放轻,另
一手的力道自然也轻了许多。栾采晴并无睡意,感到异样微睁双目一瞥,见祝雅
瞳正昏昏欲睡,立刻明了,樱唇一呶,情不自禁地轻哼一声。
祝雅瞳虽有睡意,并未完全睡着,闻声缓缓睁眼,脑中虽倦怠,心里却跟明
镜似的,也不出声嘲讽,嘴角忍不住勾起一弧笑意。
栾采晴面色一沉,慢悠悠地道:「祝雅瞳,你不要不识好歹。我知你最近辛
苦,看你倦了,好心不打扰,你好像你赢了一样?」
「火气别这么大。」祝雅瞳笑意难停,舒畅地呻吟着道:「你要怎么说我都
好,征儿疼我,我就是忍不住,我就是喜欢。谁在边上,我一样要开心。」
栾采晴牙冠像打冷战似的咯咯一响,炎热的夏季,井水这点寒凉当然影响不
了内功深厚的她们,不知是不是气得咬牙切齿。
「征儿待你也很好。」祝雅瞳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方才我听见声响去查
探,征儿就在你门口的树上守着你。你也不必失落。」
「你的本事大,不用他操心。」栾采晴不肯罢休,女子正在生气,哪有道理
可讲?「谁要你来卖好。」
「我不必对你卖好……唔……」
「嗯哼……」
「你一言我一语,要吵到什么时候?」吴征听不下去,再任由她们继续争论
下去,天亮也停不下来。大手一分,从她们香肩旁绕过,一手一个将两只硕乳抓
在掌心。粗糙的手掌与软嫩到极点的乳肤一摩,掌心又正扣住两点凸起的莓珠,
热力透入,两位绝色一同呻吟出声。「不说旁的了,一身粉尘,我先给你们洗干
净。」
将两位美妇分开,吴征也跳进桶中。浴桶本就不算大,他一加入,三人贴做
一团。桶里的清水原本就放得没过脖颈,吴征再一挤进来,清水满溢洒出桶外。
吴征坐在沉底的木椅上分开双腿,将她们一边一个放在大腿上。清水的浮力
让她们轻飘飘的浑若无物,但四瓣丰臀贴腿的触感依然清晰无比,软绵绵的柔润
里蕴含着无穷的弹性。清水与桶壁平齐,但祝雅瞳与栾采晴坐在吴征腿上,四肢
豪乳各有小半片上弧露出水面,其色若雪,其形幼圆,看得吴征心惊肉跳般血脉
贲张。
可堪抚慰的是,各有一只美乳落在自己掌中,正任他掐揉捏握。左手的这一
只硕大无朋,轻轻掐落,指腹立刻传来反激之力,硕大却又坚挺无比,随吴征怎
生用力蹂躏,双掌一松立刻弹回原状,难怪以这只美乳之豪,依然浑圆若钟口,
大而不改其形之美。右手的这一只乳质温绵,好像布满了馨香的汁液,悬而不垂,
坠而不塌饱满无比。哪里掐落便会自然流动到一旁,将豪乳又鼓出一抹弯弧,但
一松手,便又可见它形若泪滴的完美。
吴征一时烦恼与担忧尽去,祝雅瞳与栾采晴被他几下温柔的掐抚,乳蕾绽放,
乳珠傲立,也不知是滋味太过舒服,还是不忍让吴征忧愁,均软绵绵地靠在他怀
里,不再争执。即使有水的浮力,两只豪乳托在手心里依然沉甸甸的,吴征贪恋
忘我,掌心一抬一抬,像在称重似的。
「不是说要……洗干净么……分明连抓着的都没有洗干净……」祝雅瞳娇慵
款款,喘息微促而无力。被抓揉了两下正感舒爽,又变成若有若无,一时难耐。
「嗯……」吴征沉思片刻,道:「今夜没有旁人,只有我们三个,什么话都
能说,我想听听你们的心里话,一人说一段,只要说得诚恳不管好话坏话,我就
洗。说得虚情假意,嘿嘿,那只能先等着,待说得好了我再给洗。」
吴征的心思摆在明面上,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已有二十年,今时不同往日,
同在吴府的屋檐下,再和从前一样心中都是芥蒂,持续下去总有一天要爆发。吴
征当然不想安宁祥和的吴府生出裂痕,今夜的确是个好机会。祝雅瞳与栾采晴心
思剔透,一听就明白,但对她们而言又有不同的小心思。
她们随着陷阵营南征北战接连数月,栾采晴殚精竭虑,祝雅瞳每战争先,的
确已疲惫不堪。难得转战之中有间隙与吴征相处,只觉小腹发热,心思早飘到床
笫之上的浓情旖旎里。对祝雅瞳而言,空旷数月,在陷阵营里当然日日夜夜思念
爱子。对栾采晴就更甚,她与吴征刚刚定情就分别,娇躯更是旷了数十年之后再
尝滋味,午夜梦回,更加难熬。听明白了吴征的意思,二女不自觉都有顺从之意。
其下的模样也是,都一齐光洁溜溜地泡在浴桶里,如此坦诚相见,还有什么
话不能说的?
「哼,说就说,我……」栾采晴心头还有怨气,正欲一吐而后快,闻言立刻
抢着道。
「哎,等等,晴儿等等再说。」吴征大手一紧打断她的话,在她脸上一亲道
:「瞳瞳先说!」
栾采晴欲语难言,但吴征托着乳房下沿一把一把地揉捏,滋味甚佳大慰身心,
遂只撇了撇嘴不顶撞,将美眸第一次抬起正眼看着祝雅瞳。二女分坐吴征两腿,
面对着面,豪乳对着豪乳。栾采晴这一看,就见祝雅瞳巧笑嫣嫣,倚在吴征怀里
浑然忘情。那露在水面的香肩骨肉匀称柔和,与她端庄典雅的面向相得益彰。栾
采晴百感交集,一时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呼……」祝雅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像在平复了下心境。其实到了这个
时候,祝雅瞳的心里一样七上八下,这桩恩怨,终究是她有错在先。祝雅瞳的左
乳贴在吴征胸膛,不一时,吴征便察觉她的心跳砰砰如擂鼓般剧烈了起来,终于
缓缓道:「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晴姐姐,从我离开长安起,除了
每日思念我苦命的孩儿,不时的我就也想起你。我自己受过煎熬,将心比心,也
猜得到你会受怎样的煎熬。」
「可你就是下得了手。记得相识那一年,你八岁,我们难得有机会相聚,但
是一直谈得来也玩得来,那时候你还小,我也一直照顾你。当年我一直把你当亲
妹妹,你还记得从前叫我姐姐?」祝雅瞳一语勾起万千往事,栾采晴忍不住应道。
可是不像祝雅瞳陷入回忆中那样娓娓道来,栾采晴如泣如诉,怨恨之意溢于言表,
她叹了口气,认命般道:「行了,你继续说吧,我听着。」
「嗯。记得的,从前你一直对我很好。那件事之后,我记恨祝家,更恨栾家,
除了你之外。可当时我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利用你。我想了很多很多办法,
都不如利用你稳妥。其实我也没有怎么纠结不定,我一下子就选择了这个办法,
最稳妥,也最没有良心的一个。」祝雅瞳与栾采晴对视,目光中尽是歉然,但也
有毫不后悔的决绝道:「你恨我,我无话可说。后面我们争争吵吵那么多回,征
儿第一次来长安你就动歪脑筋,我当时就想杀你,可是……我终究下不了手。原
来对一个人心里有歉意的时候,心还是会软的。」
抚在美乳上的大手已开始摩挲,先把下弧根部的缝隙洗得光洁溜溜,再向着
峰顶攀去。男儿手虽大,也难以掌控这只豪乳,粗糙的手心便顺着乳肉打着圈,
盘旋而上。被挤压,抚摸,揉挲的触感立刻刺激着整团豪乳,那种令全身酥麻,
呼吸急促,喉咙发干的滋味既享受,又难耐。大手攀至峰顶,乳蕾上的小粒儿与
褶皱更加敏感,祝雅瞳紧张起来,藕臂一紧,死死勾着吴征的背脊。
「所以你就三天两头派人来送死,让他们看着我的行踪,是吧?」
「是。我怕你不顾一切为了报复我,或是恨屋及乌,殃及征儿,我不想闹到
不可收拾。当时我们母子乍然重逢,征儿要有半点意外,我一定不会饶过你,还
好你没有……晴姐姐,在江南的时候每当想起你,我就问自己三件事。第一件,
我做得对不对?」祝雅瞳双目水波荡漾,竟已含泪,她苦笑了一下道:「当然是
错的,大错特错,大恶特恶。可我又问自己,如果再来一次,我会不会这样做?
我得把实话告诉你,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真是好狠的心!」
栾采晴愤声中,吴征也摇了摇头。栾采晴气苦不已,向吴征道:「你是不是
又要帮她说好话,来给我讲大道理?」
「不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换了是我,可能不顾一切都会报仇。」
吴征心情一黯。覆水难收,大错已经铸下,栾采晴受到的伤害也无法抹去,除了
她自己肯原谅,谁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第三呢,你又问自己什么?」
「问自己今后再叫一声晴姐姐,你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好好地应我。」
三人皆入沉默。良久之后,栾采晴徐徐道:「如果恩怨是简单的一本账簿,
这一次你让征儿回来救我,我们已经两清,谁也不欠谁的。可惜不是……我记你
这一次的恩情,也忘不了你从前的恶毒。我不想让征儿为难,更不想让吴府里每
日吵吵嚷嚷,心怀芥蒂。可是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再想从前……」
「那该想就想,何须刻意?」吴征旁听良久,知道两人间的芥蒂想要一说就
清难以做到,索性道:「有件事我可以保证,今后家里每个人都会好好待你。一
年,两年,三年,往事总有淡去的一天。」
「你能保证?为什么能保证?」
「因为我家就一条,入了府门就要真心待吴府好。沿途你随着大家出生入死,
呕心沥血,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怎会不敬你重你?我为什么不能保证?其实也不
是我保证的,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挣来的。」
「呼……那我就安心了。」栾采晴一闭目倒在吴征怀里喃喃道:「我心中思
潮你都能看到,今天晚上这句话听得我最是开心。」
「何止?你身上的丘壑,我也都能看到。」此刻吴征已将二女的一只豪乳反
反复复洗得莹白透亮,正边清洗,边把玩着另一只,这具热辣娇躯的浮丘与深壑
自然尽收眼底。栾采晴与祝雅瞳说了好一会,似乎被经年恩怨折磨得身心俱疲,
不想再开口,任由吴征在她们身体上轻薄。
「咯咯……」栾采晴吃吃一笑,贝齿咬着半片下唇。原来吴征大手展开,将
她两弧饱满的半球各按住一半。两颗乳珠一颗被按在掌心,另一颗被夹在指间。
之前被反复揉洗豪乳的舒适立刻加上了酥麻刺激之意,栾采晴绮念翩翩,将心事
暂时放下,闭目享受。
祝雅瞳也一样说出满腹心事,说得一样诚心诚意,并未刻意讨好,也不摆架
子居高临下。吴征没有厚此薄彼,一样拈着粉润的乳珠挤压按揉。别样的温馨似
乎冲淡了眼下的怨气,吴征心有所感,她们除了翻旧账觉得疲累之外,也觉这种
滋味不可多得,更愿意沉浸其间。
轻薄任施,吴征变本加厉伸手探入她们腿心。周身的光洁柔滑到了这里便起
了一片茸茸,隐藏在芳草地里的阴唇更是全身上下至为嫩滑之地。嫩肉一层套着
一层,吴征两指一分剥开阴唇,向着一旁的褶皱缝隙而去。
层叠的嫩肉有无数的缝隙,敏感得不可触碰。大手粗糙,刮过缝隙里的每一
分褶皱,栾采晴与祝雅瞳一齐痉挛般颤抖。栾采晴方才说起话来还凶巴巴,冷冰
冰,此刻娇媚低吟,浅笑嫣嫣,的确是久旷之躯刚逢雨露,还没来得及吃饱又空
了数月,情欲难忍不堪挑逗。
吴征的手法熟练而温柔,时而轻轻巧巧若有若无,时而又清晰无比翻揉挑拨。
栾采晴唇角带笑,两枚梨涡嵌在唇角边,当真是美人巧笑嫣然,天香国色。栾采
晴正享用间,忽觉一只小手又抚上了腹皮。这只小手嫩嫩的软若无骨,柔柔的温
和如绵,全不像吴征的那只粗手。她睁开眼来,见祝雅瞳低声下气正在为她洁净
身体。
「卖什么好?唔……这样可……没有用……」祝雅瞳的心思她当然明白,说
的也是心里话,但并未拒绝。至于那呻吟叹息,是吴征的手指伸入一小截,正在
洞口的小肉圈上打着转:「跟陆菲嫣学来的?」
祝雅瞳俏脸微红。在冷家旧宅里,她第一次与另外一名女子联袂床笫,也体
验到从前未有过的乐趣。都知道栾采晴就在隔壁,当时放纵起来也顾不上那么多。
有些事情关起门来悄悄地做可以,但是不禁说,此刻被栾采晴翻了出来,难免有
些害羞。
「那不重要,反正……今晚我不想白白浪费光阴,这样能帮你消消气吧?」
祝雅瞳感受着栾采晴肌肤上的冰凉,玉手游移。
「咦?」栾采晴眼珠子一转,道:「这样,今晚你到边上一个人去睡,从今
往后,我再不跟你闹别扭。」
「说是没用的。」祝雅瞳丰唇一撇道:「我跟你说过,旁的事情都有得商量,
唯独一件事谁来都是一样。再说了,这事情我做不得主,你问问征儿肯不肯?」
「不肯!不行!」吴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今晚谁也别想逃,我要你
们两个!」
「你听听,我就算允了有什么用?」祝雅瞳得意道:「还有哇,若是我更被
人喜欢,你也不能怪我。」
「看你那个得意劲。」栾采晴知道祝雅瞳的爱子之心,也懒得争辩下去,闭
目又享受了一会儿,睁眼道:「祝雅瞳,我真的……又恨你,又羡慕你,也嫉妒
你。」
十来个字就涵盖几十年的事,祝雅瞳抿了抿唇,看了看吴征,妙目流连道:
「人生百年其实也是一晃而过,我只是个凡人,只想要我珍视的东西,又有什么
好让你羡慕的。」
「有啊……你离开长安之后,我心里很是羡慕。为什么你能这么勇敢?我也
离开过长安,可是若没有遇到奚半楼我不会离开多久。我遇见了他,第一个,也
是唯一一个想法,就是回到长安。什么和他远走高飞,只是说说而已,我根本做
不到。你可以!这样的不顾一切,我真做不到。」
「可能是你珍逾性命的东西没有出现。」
「是啊,我也知道。所以我嫉妒你,还有这么个好儿子。有无双的天赋不代
表有勇气,幸运,这些你都有,就连孩儿都有神仙帮着培养成人。」栾采晴从沉
思从醒来,瞪着祝雅瞳道:「你也该感谢征儿。试想,你拼了命豁出一切,结果
征儿是个混蛋败家子,甚至是个祸国殃民的罪人。相认之后,你还能有今天这样
的好日子过?」
「我独行江湖的时候,也想过若今后征儿成了个大恶人怎么办。当年满脑子
都是母子相认,想的也都是不管征儿什么样,我都随他的意。现在再问我,我应
当还是会这么做。当然了,做个英雄孩儿的母亲,总比当个混蛋的母亲要好得太
多太多。」
「什么好处都让你占,我怎么心平气和?哼!唔~ 」
「嗯~~咿~~」
二女同时呻吟,栾采晴的一如平常略带着些惊讶,祝雅瞳则婉转缠绵,媚音
如乐。原来吴征听她们说着些旖旎之言,两人间的火药味因此被冲淡了许多,不
失时机地将大手转入臀后。四片臀瓣光溜溜,软糯糯,即使她们的坐姿半撅着臀
儿,臀沟一样一指难容。吴征的指头发力钻了进去,顺着整条裂隙一挑。
这一带的肌肤不容外物侵犯,一碰触就奇痒钻心。栾采晴未经此道,呻吟中
带着惊讶,而祝雅瞳则已十分适应,深知个中的美妙滋味,大现妩媚之意。她白
了吴征一眼,樱唇轻启,却不闻其声。那樱唇一动一动,唇瓣比最好的珊瑚珠还
要珠圆红润,贝齿比最好的珍珠还要莹亮洁白,栾采晴嫉妒又生,赌气道:「显
摆修为是不是?她说的什么?」
「瞳瞳说……大家都要洗干净。」吴征忍俊不禁,说话间手指一扣,正抵在
后庭娇花上。那朵娇花应声一缩,凭空生出一股吸力,将指尖牢牢吸住。栾采晴
真有些害怕,急道:「她说了你就听她的。」
「听,有道理的事情为什么不听?」吴征一抽手指,大力抓揉着栾采晴的丰
臀。美妇猝不及防,麻痒与微微刺痛让娇躯一弹,引着豪乳一挺。原本三人就在
浴桶里挨得极近,她们又都有一对傲人豪乳,栾采晴一挺胸,立刻便与祝雅瞳的
抵在一起。四座饱满丰隆的山丘一抵,峰顶立时凹陷。那乳肤又光洁之极,乳肉
又饱满丰弹之极,四只豪乳刚刚抵上互相挤压,便各自被绝佳的弹性震得两两滑
开,像叠团子似的交错在一起。尤其是乳珠抵在一起各自倒伏,错开时又弹回原
状。这一弹,丰盈乳肉如浪涛流淌般晃动,波光莹莹。
吴征见此奇景,当真是艳光四射,美不胜收,看得心旷神怡。一池清水冰凉
沁人,都止不住他冒出一身汗来。
「好看?谁的更好看?」栾采晴无力娇喘着,不知道是想气祝雅瞳,还是自
己也想比个高低。
「你觉得呢?」
吴征说话间停下了大手。臀肉被抓揉的虽然麻痒,让人坐立难安,但停下来
更是一身胀闷无法纾解的难受。栾采晴知道吴征的动作自有深意,今夜他诚心地
希望能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起码有所缓和,至少不要像从前一样一点就着。他一开
始就说要听心里话,谁说得真就给谁洗。这是一件极简单又可有可无的事情,但
是吴征的态度由此明确。
不知是不愿意扫了吴征的兴,还是打从内心里也觉得难有这样敞开心扉说说
真心话的机会,想了想轻叹一声道:「祝雅瞳,上天为何对你就这么偏爱?给了
你立身之本的能耐,还要给你美貌。征儿,好不好看这件事,我还真想过。拆开
一件一件地看,其实分不出什么好与不好。有些人的五官单拎出来都不错,偏偏
放错了位置,要么挤在一处,要么七零八落,丑得难以侧目。府上那么多美人,
祝雅瞳有哪一点特别出色么?她有韩归雁,盼儿那样的长腿?没有。有冷月玦那
样的细腰?也没有。屁股也不像陆菲嫣那样,走个路都让人看了想上去咬一口。
她的五官就挑不出一点点毛病?也不是。她就是每一样都是最适合她的,每一样
都在最好的位置上。单说奶儿没有我的大,可大小就是最适合她的身材,还有我
梦寐以求的形状。」
这些话祝雅瞳第一次听见,在吴征面前被人这样夸奖,原本她会得意非凡。
当下她却没有这样的感觉,而是第一次有了一种对当年之事的后悔之感。她怔怔
地看了栾采晴一会儿,道:「我们家谁都不比谁差。晴姐姐……听你说了这些,
我实在对当年的事有些后悔……」
栾采晴板着脸,缓缓摇头道:「你就算悔得锥心刺骨地难受,还是一样会这
么做。」
祝雅瞳脸色也沉了下来,缓缓点头黯然道:「是!」
悔恨交加,依然死不悔改。两件十分矛盾的事情,只消明白了个中因由,便
半点不难理解。当年之事是一个死结,就像一根细线,万千丝纠葛在一起,剪不
断理还乱。又像夏夜里淡淡的晚风,怎么吹都吹不去心里的愁绪。
栾采晴瞪着祝雅瞳,眼帘缓缓合上,又缓缓睁开,睁开时眼眸一转,视线已
飘向窗外夜色,道:「我懂了。听你亲口承认,我心里反而好过了很多。至少,
你说的是实情。」
说到这里就沉默下来,二女虽想着一件事,又各有想法。吴征等了一会忽然
起身,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两具白花花,俏生生的娇躯出水而现,身上滚落一串
串水线,所谓清水出芙蓉,又哪有这般艳丽。
赤裸相对,隐在水中还觉尚可,这一下突然袒胸露乳艳光大放,吴征又左右
来回贪看,那有若实质的目光看到哪里,哪里的肌肤便似被轻刺了一下。
「不是还没洗完么?」栾采晴性格奔放还不觉多少不适,祝雅瞳便有些羞意。
「水里不方便,你们排排地躺好,我给你们捏捏腿脚。」
吴征将她们擦干了抱上床放好,一手抓着一只小脚,在足底轻揉起来。肉乎
乎的足底柔软如绵,骨肉均匀,肌肤细滑得堪比胸乳之嫩,握在掌中正是绝佳的
手感享受。二女同时趴卧之姿,丰隆的臀股像四座耸立的小山丘,白若月光,得
益于莲足之纤美,吴征仍能把持得住,耐心在足底的穴道处揉按。
吴征按摩的手法都堪称高明,力道适中,二女不时哼出轻吟之声,正是倍觉
舒适,半梦半醒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将四只小脚好生把玩了一番,吴征又握住两
根圆润的小腿肚子,细腻的肌肤之下,隐藏着一根根的肌束,吴征轻轻一捏,二
女同时发出轻叹之声,栾采晴还长舒了一口气。
一路征战奔波,就算身负高明的武功也觉腿脚酸软。触手抚及之处,连祝雅
瞳的肌肉都有些紧绷,更不用说栾采晴。吴征握手成圈,环着两根玉腿一截一截
地按揉向下。一直到足踝,吴征紧紧握住,将气血闭去了大半。二女均觉玉足发
凉发麻,待吴征放开后,气血奔涌如足底,一股暖意冲入,舒服得让人直接想就
此婚晕过去。吴征还使坏地在她们脚心各吹了一口气,难当的麻痒让她们一同咯
咯娇笑起来。
「舒服么?舒服我就多按一会儿。」吴征在小腿上往来按揉,来回十余次,
实在是手感绝佳,一时按捺不住,大手抓上两片臀瓣。
她们熟透了的娇躯兼具温软与弹性,冰冰凉凉的臀瓣柔软如绵,但手掌刚刚
放开,便会激起一阵阵荡漾震颤的波浪。若是再拨上一拨,臀肉不停地左滚右滚,
若不是肌肤束缚,或许就滚了开去。赏心悦目,栾采晴全然放松,臀波荡荡像湖
畔的涟漪,久久不歇。祝雅瞳受她摆弄的刺激,臀瓣不由自主地一紧,沟壑闭合,
臀丘更挺。
吴征看得眼花缭乱,栾采晴轻哼一声起身,猝不及防地在祝雅瞳胯间一掏。
毛绒绒的丛林尽沾雨露,她嘲笑道:「湿成这样,你再玩弄下去,我看她要急火
攻心,背过气去。」
「你好到哪里去?」祝雅瞳侧身,目光一瞟栾采晴胯间,月光下的隐秘处闪
着晶亮,显然也已动情。
「是呀,人家忍不住啦,征儿快来。」栾采晴娇声呼唤,诱惑难言,向着吴
征痴缠过去。
果然不愧是最了解祝雅瞳的人,祝雅瞳立刻急了,娇躯一颤正想上前将爱子
抢在手里,顷刻间又想起待栾采晴的诸多往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联袂于席
的经验只有和陆菲嫣,同欢时十分和谐,相得益彰,对于争抢一事也有些羞意。
「看把你急的。」栾采晴得计,贴着男儿背脊,螓首从肩膀处伸出,眼珠子
一转笑道:「我可不敢再和你抢,谁知道下一回被你害成什么样。不过么,不是
说对我有歉意?那我现在提个要求,你肯不肯听?」
「你先说说看。」祝雅瞳秀眉一蹙,先前的进退失据转瞬间恢复平常,此时
情欲升腾,久旷的娇躯正需男子的抚慰,也顾不得什么羞不羞一样贴上吴征,在
他脸颊上一吻。
「都说祝雅瞳天底下第一优雅,人前端庄大方。我就想看看旁人见不着的地
方,祝雅瞳又会浪成模样。」栾采晴拍了拍吴征屁股道:「硬成这样不难受么?
还不快让他帮你舔一舔,含一含?」
「难受。」被两大美妇夹在中间,波涛汹涌仙乡温柔,吴征看她们今日相处
尚算平和,只能强行忍着,哪有不难受的道理。
看祝雅瞳白了自己一眼,栾采晴催促道:「看我干什么?你的宝贝儿子胀痛
欲裂等着你呢,你不肯啊?」
「为什么不肯?」祝雅瞳伏低腰身,妩媚道:「我本来就爱吃,浪就浪了。」
栾采晴还待揶揄几句,就见祝雅瞳将吴征一按,重又折膝跪坐在床,樱唇一
张,把发青的钝尖含在口中一吸,红润柔亮的唇瓣顺着圆弧被撑开。那唇瓣丰满
而富有弹性,贴得龟菇严丝合缝,仿佛二者完全粘合在一起。
扑腾,扑腾,即使隔着厚厚的胸脯,吴征依然能感觉到栾采晴的剧烈心跳。
片刻后又觉迷糊,不知道这心跳是栾采晴的,还是自己的。视线中祝雅瞳俯首跨
前,两团豪乳半垂着,被床面挤压得更加浑圆,中央的沟壑几乎消失不见,只看
得到两团雪妍妍的莹白。腰肢之下的丰臀线条流畅,浑然天成地隆起,两枚腰涡
耀目生辉。不仅是身体,吴征觉得连灵魂都变得炽烈。
含棒的动作伴着祝雅瞳悠长而微促的呼吸节奏,没有激烈的吞吐,美妇像在
品尝美味,每一分都细嚼慢咽地细品滋味。香唇又向母亲温柔的手,正在抚摸爱
子的身体。栾采晴看得环着吴征的手臂一紧,含棒的美妇眉目含春,正恣意徜徉
于欢好的甜美。伏在男子胯下的样子,更是从未见过,从未想象过的妩媚万端。
可如此淫荡的事,她做起来不紧不慢,好像满身的肉欲到此刻都化为爱怜,动作
仍然优雅得一如平常。
吴征闭上双目,深重地吐着长气,细细地感受樱唇抚摸肉棒的细腻快感。栾
采晴看得彻底呆住了,漆黑的瞳仁一动不动。吴征忽然睁眼,托着棒底的香舌一
动,再动,随着祝雅瞳的进退,左右游移横扫。丰唇离开被润湿了肉棒,舌尖在
龟菇上缠绕。吴征低头,正对上祝雅瞳向上望来,他再忍不住,双手向两只悬荡
的豪乳捉去。
饱满的乳肉像饱蕴着汁水鼓胀胀的,峰顶的红莓硬如石子,一软一硬,吴征
爱不释手。敏感点受袭,祝雅瞳娇吟一声,樱唇一张又将棒身吞没。女子的如花
娇颜与肉棒的粗黑狰狞纠缠在一起,看得人血脉贲张。吴征正大肆享受豪乳之丰
美,身后栾采晴焦渴难忍的呼吸声传来,她直起身搂着吴征脖颈,将脸颊在吴征
头顶摩挲。两团豪乳就此架在吴征肩膀,栾采晴焦渴难耐,不敢争抢之类的玩笑
话早就抛在脑后,拿起吴征的一只手向自己胸脯按去。
两团温绵细软架在肩头,热香巾敷在酸痛的肩膀也完全比不上。哪里有这样
柔软的香巾?哪里又有这样适宜的温热?吴征反手抓着左肩的豪乳,刚才沐浴时
眼馋了许久,强行忍耐,现在齐抓在掌中,一样的绵软滑腻,一样的嫩若琼脂,
美妙无比。吴征读过无数华美的篇章,此时哪里还会去想,只知轻揉重捏,纵情
品尝。
祝雅瞳含吮温柔,吴征今夜的感觉却来得极快,半炷香时分就觉肉棒酸胀难
忍。两位美妇之间的龃龉,还有各种禁忌不伦,如今却联袂共枕,娇躯如绽,每
一样都刺激着吴征的兴奋。祝雅瞳温柔的润口被肉棒熏蒸得越来越热,吞吐含吮
的力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大,潜藏在棒根连向身体深处的欲望,被她强劲的吸力
一口一口吮向樱唇。满手的浆滑已让吴征难以满足,他头一偏,叼住一颗硬立熟
美的樱桃入嘴重重一吸,饱满的乳肉发出波儿一声被吸进嘴里。与嘴唇接缝之处,
原本膨起的圆弧深深陷落。
「哼嗯……」栾采晴似是此前迷乱不知所以,粉嫩的琉璃珠正是十分敏感,
又十分渴求之时。被这一吸一含,又被舌尖上下来回地挑动,美妇如梦初醒呻吟
出声,急不可耐地自挤豪乳,将另一颗红樱桃塞向吴征嘴边。
祝雅瞳口含肉棒,目光上挑。栾采晴胸脯上的一大片雪白悬垂着弧线优美,
被吴征吞入后露在外的肌理皱起,可想而知吴征吃得多么用力。她微感醋意,虽
含着的肉棒热得几乎要将樱口融化,但前后摇送间豪乳晃荡,敏感的乳尖摩擦在
床面,麻麻痒痒,越觉饥渴不足。心中微酸,润口却舔吸得越发黏糯甜蜜,好像
就是要比一比谁的娇躯更加诱人。那肉龙在嘴里一跳一跳地震颤,吴征鼠蹊的肌
肉也一紧一紧地收缩,男子的气息比春风更加恼人,轻易地挑起情丝。祝雅瞳难
耐地探向胯间,玉腿张若玉弓,蜜裂湿漉漉的,她二指分开阴唇,中指悄悄伸入。
双目轻合,好像吴征的肉棒正分开裂隙,缓缓钻入。
脑中绮念,自然而然带动娇躯的其他部分。樱唇一缩,香舌一卷,胸腔里呵
出一股极长的热气。那一瞬间祝雅瞳迷迷糊糊,可口中的肉棒忽然剧颤,抚乳的
大手猛然一紧,又一张,将两只豪乳一齐重重掐在掌中,龟菇钝尖喷薄出一注温
热浓烈的液体。
祝雅瞳猝不及防,但情欲的反应大都相似,她也不例外。润口一激一缩,香
舌忙不迭地痴缠上龟菇,助力猝然又剧烈的喷射。男子气息达到最盛,胸乳微刺
发疼,却爽感更多。祝雅瞳啵唧啵唧地吸吮吞咽着,玉指也在花肉里搅动,好像
此情此景,怎能不一起乐在其间,怎能少了自己助助兴?
阳精一汩一汩,祝雅瞳随卷随咽,竟无一滴漏出。待喷射渐衰,吴征绷紧的
肌肉松弛下去,美妇却圆臀一抖,悄悄地小泄了一回。祝雅瞳含羞带臊,若不是
小嘴被填满,难免要哼出浪荡的呻吟声……
吴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欲火稍退。两团豪乳沉甸甸地压在脸上,栾采晴虽
觉滋味美妙,但欲火不减,娇躯软绵绵地塌在吴征身上,豪乳悬垂,像化了似地
不需用力就把吴征的嘴给溶满,再也吸不进半点。
「这是渴成什么样子?干涸的小溪又冒水啦?」
祝雅瞳舔净了口中阳精,取水又喝了一大杯好像要确保不漏下半滴全都吞进
肚子里。栾采晴胸乳发酥,媚目回转间见祝雅瞳胯间亮晶晶的,忍不住出言取笑。
「你又好到哪里去?」祝雅瞳刚刚小泄了一回,本欲火小退,但看栾采晴的
双乳齐在吴征嘴里,顶端两点艳粉点滴不露,只看见两大团雪面。吴征还吃得啵
唧有声,看栾采晴的样子甚是享用,不由又有些意动。
「我?征儿吃得我好舒服,我动情有什么奇怪?」栾采晴挑衅似地在吴征脸
颊上拍了拍,道:「这么爱吃,就再吃得用力些。吃得越用力越好吃,人家也越
舒服。」
吴征听在耳里,怕她们又起争端。无奈有口难言,有心难劝,更不知如何相
劝。情急智生,忽然灵机一动,牙齿轻咬着两枚红珠,嘴上又大力一吸!栾采晴
充血翘立的乳尖异常敏感,被牙齿一咬微微吃痛,但乳肉被吴征一吸,还发出声
淫靡的啧啧声,顿时快感大起,连那一点刺痛也变成对轻语的刺激,不由娇喘一
声,双臂一紧。和祝雅瞳斗嘴生气,哪有情投意合的快感来得重要?何况栾采晴
是多年不曾有情爱滋味,娇躯里的渴求难忍。
湿漉漉的乳肉,更增香肌之滑,吴征恣意饱尝,吃得流连忘返。正徜徉温柔,
忽觉耳边与半边脸颊也被两团饱满玉嫩裹住。吴征为的就是吸引祝雅瞳一道前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暂时放下争吵斗嘴。可这一刻,吴征全然忘了目的!
四团饱满的美肉将他埋了起来,好像正行走于亘古不化的雪山时,忽然来了
一场雪崩,皑皑积雪彻底把自己淹没。嘴里的乳肉冰凉,贴在脸颊耳边却是暖烘
烘的,温柔仙乡,何过于此?
「征儿,娘的奶儿也想要。」祝雅瞳巧笑嫣嫣,柔情无限道:「你尝尝,滋
味一定更好。」
「别!」栾采晴只感两枚玉峰松脱了些,知道吴征意动,焦急道:「再吃一
会儿……」
可是吴征并未听她的。一颗红珠从嘴里松脱出来,惊人的弹力将它弹回原状,
蕴含的柔软绵力又让它悬垂着晃荡起乳波,片刻后才安安静静地贴在吴征脸颊边
上。栾采晴咿唔不满,但吴征的手掌探入胯下,将她的幽谷捧住。浓密的乌绒被
掌心逼向阴唇,麻酥酥的十分恼人。幸好吴征的手指挑拨着蜜裂顶端的小肉珠,
圆圆的指腹揉得异常温柔,可男儿粗糙的手掌摩刮之下,又让栾采晴阵阵战栗,
敏感得胯间嫩肉一缩一缩,想逃又难舍难离。
吴征松开一颗豪乳,终于从窒息感中缓过一口气。可女子胸脯特有的香气转
瞬间就变得更浓,栾采晴的豪乳更大,但祝雅瞳的香气却更浓郁。吴征嘴角一含,
恰巧接住祝雅瞳塞来的红珠,张嘴一吸,将两人的豪乳各吸了一只进嘴。
乳香在脸庞熏蒸,再从嘴里直透进心里去,吴征大快朵颐地品尝。一只冰凉,
一只温热,截然不同。祝雅瞳微微颤抖,她与吴征的感受相同,一凉,一热。从
前她与栾采晴为友时曾结伴携手出游,知道她身体冰凉,却想不到连双乳也是如
此。两人此刻胸乳交贴,祝雅瞳的颤抖不仅是吴征挑拨着她的敏感,也因那片冰
凉乳肤的刺激。栾采晴则一身懒洋洋的,吴征急促的呼吸喷吐出的热气,从豪乳
直萦绕上脖颈。喷吐的热气与祝雅瞳身上血脉奔涌的温热,让她一向寒凉的身子
增添了几多暖意。美妇心有所感,情欲被这样的温热催发得更加旺盛,她觉得双
唇发干,伸手向吴征胯下捉去。
双乳齐含在口中,肆意品尝着嫩滑乳肤的甘美滋味。女子轻柔婉转的呻吟声
像撩人的乐曲,挑拨着心弦。栾采晴的纤手握上肉棒时,肉棒也已恢复怒龙般的
膨胀坚硬。柔嫩的小手冰凉,被棒身火烧一样的热力一烫之下,栾采晴像被烧着
了吃了一惊, 小手一缩,旋即又握了上去用掌心打着旋抚摸。
「好热,舒服……」美妇巧笑嫣嫣。她天生娇躯冰凉早已习惯,此刻却极喜
欢热力透入身体,将娇躯烫热的感觉。
「吃进去!」嘴巴被两团柔乳堵得没有一丝缝隙,吴征运起内力才勉强发出
闷声。
说是吃,可豪乳上的吸力半点没有减轻,栾采晴哪里离得开?吴征一托她的
腰肢,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栾采晴心领神会,喜笑颜开地超祝雅瞳一挑秀眉,
张开双腿分跨吴征腰际两侧。
热腾腾的肉棒一弹,吧嗒一声轻拍在柔臀上。冰凉的臀肤被棒身一灼,暖意
流淌,栾采晴舒服地轻吟一声,臀瓣一缩,肉棒顺势滑入深沟被钳了起来。热力
更强,栾采晴大大地喘了口气,香风四溢,她自己都感到花汁从绵密的花肉缝隙
里渗出,片刻间就润湿了棒根。臀沟里一片热烘烘的很是舒服,但是花径里一根
针大小的空隙却难受无比。美妇隆臀一挺,肉棒一滑,钝尖分开两片蜜裂抵在洞
口。
「唔……」洞口的小圈媚肉密布,不受控制地微张又合,仿佛急不可耐地要
吞噬在洞口窥探的怒龙。栾采晴叹息一声,她虽觉欲火蒸得周身焦渴难耐,但此
时密闭的洞口花肉敏感,钝尖硬如坚钢又带着些软弹的触感分外清明。
「啊……」栾采晴还在细细品味,那怒龙突开肉圈粗暴地破体而入,直进幽
深的凤宫。美妇惊呼一声,随即深深地抽了口冷气。热乎乎的肉棒分明将花穴嫩
肉全都温得暖流四溢,身体其余处处却更觉寒意袭人,娇躯连连打着寒噤。
「你……别……」
吴征刚抽插了两下,闻言终于松口道:「吃不住么?」这一松口,两团被吸
得拉长了的柔乳立时一弹恢复原状,从他嘴里滑了出来,荡着波涛贴脸温存。
「轻些。」栾采晴咬牙切齿道:「魂儿都快被你顶飞了。」
久旷的妇人花肉娇嫩又敏感,一上来就狂抽猛送的确难以承受。吴征抽出大
半肉龙,小幅度地缓缓抽插。撕裂感一去,花肉分合间快意就起,栾采晴鼻翼翕
合,微微喘息,滋味似乎甚为受用。回眸间见祝雅瞳唇角微微下撇,似笑非笑地
看着她。那目光带着几分新奇,几分戏谑,又有几分难耐。
「看什么看?」栾采晴一哼,抵受着花肉被推挤的快感,得意道:「你看,
征儿是不是更喜欢我的?刚才对你可没那么猴急……咿……」
眼看栾采晴又要去挑起战火,吴征惩戒似地重重加力顶了几顶。美妇的花径
多年未经开垦,原本就敏感狭窄,难堪征伐,此刻才刚含入肉龙不久,正是被充
塞处从酸胀渐尝甘美,空虚处禁不得半点触碰地敏感。吴征这几下又凶又狠,后
半段花肉此刻哪里受得了这番蹂躏,栾采晴登时娇声若泣。
「忍一忍,一会儿就舒服了。」吴征柔声安慰,却像极了诱骗刚失身的小姑
娘模样,目中笑意又分明在说:「叫你再贫嘴。」
栾采晴心中哀怨,娇躯偏没半点抵抗之力。她云鬓散乱着纷飞,脱了虎口的
豪乳彻底绽放,随着被撞击的力道荡起剧烈的波涛,抛甩着向外画出两道圆弧后
撞在一起,发出旖旎无比的啪啪响声。那响声清脆其外——可见甩荡之力不轻,
柔嫩内藏——可知豪乳之细软如绵。两枚红珠划过男儿脸颊,吴征大乐,遂不管
栾采晴酸痒交加,一手托在她腋下,奋力抽插。
「这时候不好好享受,还有工夫和我犟嘴……」祝雅瞳居然没有生气,还起
身贴在栾采晴背脊,咬着她的耳朵道:「好姐姐,我连宝贝儿子都先让了给你,
你就消消气好不好?」
「谁要你让……分明就是……就是他……更喜欢我……」栾采晴眼迷耳晕,
花径里连连痉挛快意难当,就是不肯让一步。
「好吧,我不跟你争这些。等你快活了再说。」祝雅瞳心中也有气,她又何
曾想让栾采晴占了先?但又心中有愧,只能忍着一口气。相比忍着气,还是幽谷
间的空虚更加难忍。但见吴征正享用温柔,豪乳厮磨在他脸上的样子大是喜欢。
爱子抽送得十分落力,栾采晴的娇躯被不住地抛起,胯间还有水迹飞溅到自己身
上,遂深深呼吸,强自压抑着心头绮念。她贴在栾采晴背后,沁人的冰凉激起她
肌肤上的小粒,暗道:她体温这般特异,肌肤如此,不知道里面怎么样?
这么一想,好奇心起,立感栾采晴飞溅的花汁也似冰镇,忍不住伸手向二人
结合的胯下摸去。激荡的臀肉绵柔绕指,中央两片疏绒深处,吴征的肉棒如龙。
祝雅瞳用两指轻轻夹住,隆臀落下时将她手指一压。祝雅瞳窃笑,原来栾采晴花
径不深,不能全吞下粗长的肉龙。不过触手依然冰凉,祝雅瞳顺着吴征的进进出
出挪移着手指,只觉那大半截肉棒的火热都被栾采晴冰凉的玉体浇凉了几分。
祝雅瞳心儿猛跳,知道花径里冰凉带着温热,对男子而言会是多大的刺激快
意——就连她都想一探究竟,感受下里面的滋味。
「祝雅瞳……你……又要干什么……」栾采晴惊觉下体有异。她连遭冲击,
正是耳迷目眩,五内俱焚的时刻,一时根本想不清发生了什么。片刻后才觉两根
温软的手指在裂开的阴道口上拨弄。
「帮你更快活些呀,难道不好?」祝雅瞳触手处花汁冰凉,亦觉心痒难忍,
闻言两指环过吴征的肉棒,指尖在勃涨的小肉珠上一弹。
栾采晴娇躯剧震!肉棒反复的冲击本就让她一身肉紧,这一弹更是让周身一
麻,那麻木感急速在身周散开,片刻间又溃去。麻木刚散,花径里的冲刷快意猛
涨一截!可祝雅瞳不依不饶,一边以指腹按着肉珠一压。软嫩的肉珠竟直接贴在
阴道口上,肉棒进出之际,不仅刨刮着花肉,连肉珠一同摩擦。
「你……要死了你……」栾采晴惊慌失措,巨大的快意正侵袭着四肢百骸,
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爽。可是这样强烈的刺激前所未有,她只感自己的精神正
在涣散,那种魂飞魄散般的感觉让她生起惧意。可娇躯却极度渴求这种在人间与
地狱里轮回的感觉,根本不想停下,还推波助澜地腰肢狂扭,贪婪地迎合着肉棒
的抽送。
「就是要你美得死过去。」祝雅瞳变本加厉地贴在栾采晴背脊,从她的肩侧
探出头来,单臂环过腋下捧着她弹跳不停的双乳道:「甩得那么厉害,都甩疼了
吧?」
「咿……」栾采晴娇唤顿止,全然窒息。沉甸甸的双乳剧烈抛甩,的确让乳
肤有撕裂之感,双乳连续的撞击更是沟壑间的嫩肉都泛出粉红色泽。祝雅瞳双手
一捧,豪乳终于不再猛烈弹跳,可她又趁势两指捏紧了一枚乳珠。这还不算完,
她火热香甜的呼吸正喷在耳边,如夜语呢喃。栾采晴牙关大颤,娇躯抽着寒噤时,
便觉耳廓上一凉,一根冰凉的小舌挑着耳廓上的软骨,打着旋儿伸了进去。
栾采晴从未体验过这等滋味,分明只是一边的耳朵,却像这个世界所有的声
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小舌湿濡濡地在旋转的啧啧声。身体也像不存在了,只感觉
得到柔软得弱不经风的腰肢还在有力地上下扭动。
极具韵律与力量的扭腰,每一扭都让祝雅瞳感到丰隆软弹的臀儿一挺一挺地
顶在自己胯骨上。美妇原本存了讨好之心,此刻却觉口干舌燥。栾采晴如坠地狱
般的煎熬,祝雅瞳当然知道此刻她正何等地快乐,相比之下,自己很是难耐空虚。
她的乳珠一样硬如石子,胸脯压在栾采晴背脊上,随着栾采晴被吴征顶得起起伏
伏,豪乳也揉移着摩挤,胯骨间的隆臀不住顶来,这些快意虽远远不足,但总算
稍解焦渴。——与吴征欢好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被晾在一旁许久得不到多少
安慰。比此前与陆菲嫣同乐时,陆菲嫣热辣非常,即使她占着吴征的肉棒,也绝
不会冷落了祝雅瞳。
「祝雅瞳……你要我死……我……我饶不了你……」
栾采晴几乎哭了出来,她没有半点抵抗之能,分明内心里觉得好像正被祝雅
瞳肆意欺负,身体里的快意又骗不得自家,左右为难,只能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我们母子俩一同帮你登仙极乐还不满意呀?」祝雅瞳笑嘻嘻道:「看来还
不够舒服,还有力气想别的,征儿,再用点力,别让她说话。」
「你……」栾采晴吓了一跳,实在怕自己抵受不住,刚想求饶,就觉粗硕的
肉龙猛冲入体。她花径不长,原本容纳不下吴征的整条肉棒,这一撞直抵花心,
险些把魂儿撞飞。可强大的力道却没有止歇,明明已顶到了头,吴征还像蛮牛一
样,拼了命将肉棒向里塞去。花径已被填满再也进不得半分,于是花心嫩肉便遭
了殃,被龟菇压得像一张面饼。
巨大的快意在花心上炸裂,栾采晴觉得自己行将断气的当儿,肉棒飞快地抽
了出去。刚刚脱离,那花心嫩芽恢复如初,还更加鼓胀,紧接着就泄出一注注的
花汁来。栾采晴娇躯乱颤,极限的快意巅峰来临,从前都是快美得云里雾里,原
本哪有什么精力去想旁的事。可这一刻不知为何,思绪分外地清明。花心一胀一
胀地倾泻着汁液,豪乳上的凸点被拈着向外拉扯,连带着乳肉像面团一样被拉长,
耳涡里的小舌头旋旋转转,水声震耳。这些都还好,最担心的则是吴征抽出的肉
棒!
棒身已全然抽出体外,只留着半颗龟菇卡在洞口的小肉圈处。吴征未射,栾
采晴知道他必然还要持续抽送,且还会和前一回一样的凶猛。美妇又是担心害怕,
又是期待,花径不由自主和娇躯一样紧张地收缩。果然肉棒复又破体而入,收紧
的花径没有半点阻拦的作用,圆钝的龟菇像热刀切牛油一样分开花肉,直冲洞底。
快意的巅峰之外是更高一重的巅峰。栾采晴尖叫一声,喉音顿止,媚目大张
惊恐地看着吴征。肉棒不再退出而是深抵着花心研磨,栾采晴娇躯一弹,却被祝
雅瞳按住了,花心嫩肉就此瘫软着被龟菇打着转蹂躏。
「呜呜呜呜……」栾采晴迷乱得不能自己,潮涌般的快感冲击下,似乎每一
个毛孔都在大声地哭泣与欢呼。
正在巅峰上快意徜徉,花汁一注又一注地洒出的当儿,双腿忽然被人托起。
深入凤宫的肉棒像一根固定了娇躯的石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上面,可苦了花心
嫩肉。那感觉本就酸胀无比,可被托起的双腿还带着身体旋了半个圈,被挤压到
极限,也敏感到极限的花心在龟菇钝尖上这一旋,栾采晴几乎背过气去。
恍惚间热息扑鼻,祝雅瞳情欲如炽,绯红俏脸正在眼前,那双春湖般清澈温
柔的眼睛,此刻像细雨连绵,。栾采晴呼吸艰难,祝雅瞳将口一送,度来一阵香
风。栾采晴迷迷糊糊,微觉不对,却又无从抵抗。更何况女子的香唇柔软,祝雅
瞳丰满的唇瓣更蕴含着无穷的弹性,尝之难舍。且那香津渡入口中,带着甘美的
滋味,好像补足了自己损耗的元气,竟连精神为之一振。
「呼……瞳瞳快舔!」吴征抽插摩揉良久,也正在兴奋的关头。他转过栾采
晴,本是抽送间发现美妇的花心并非在深宫的正中央,而是略长在靠近小腹皮方
向。背过身的姿势肉棒自然前挺,更增她的快感。
不想吴征从栾采晴的香肩侧看去,祝雅瞳情浓如蜜,再也忍耐不住,与栾采
晴胸乳交贴,口舌痴缠起来。吴征胸中欲火腾地一下冒起!
栾采晴得祝雅瞳香津,神志稍复,只感幽谷中肉棒涨了一圈,又跳了跳,龟
菇钝尖正正地抵在花心揉了半圈,险些又要喘不上气来。吴征所言此刻她几乎外
物不知,哪里分辨得清是什么意思,就看见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俯身向下。
吴征的双臂则代替了祝雅瞳,交错着捧起自家的双乳按在掌心揉捏。情郎粗
糙的大手掐握得如此用力,以至于乳肉在指缝里胀出。胀起的乳肉白得近乎透明,
左乳上的鼓包更是随着心跳剧烈颤动。栾采晴看着祝雅瞳俯下,那背脊光洁平顺,
腰肢柔软腴润,臀儿圆隆高翘着弧起。先前祝雅瞳含吮肉棒的姿势再次展现在栾
采晴眼前,这一次看得更加清楚,更觉惊心动魄的兼具优雅与妩媚。
吴征顺势听着腰杆小幅度地抽送,但是用力又猛又快,密密频频的抽插快感
像瀑布一样冲刷,全不给喘息之机。祝雅瞳也伏在二人交合的胯前,丛生的黑绒
中花汁闪亮如月辉,香浓如酒,从被撑开的裂隙中蜜汁一样糯糯地蠕滑出来。裂
缝紧紧吸着一根黑玉般的肉柱,湿滑的花肉完全粘在肉柱上,抽插之际肉棒全不
见在花径里的进出,只见花肉被带出体外又塞回体内。
祝雅瞳看得干咽了口香唾,若是两三月前,她或许还会觉得异样,但现在已
全然接受,何况栾采晴的美貌与身段同样是不论男女都会为之所吸引。美妇伸出
香舌,向着棒根一舔。在祝雅瞳眼里,栾采晴的娇躯当然诱人,但是此刻最吸引
她目光的,还是吴征露在外的小半截肉棒,以及跳跃的春丸。祝雅瞳舔了舔棒根,
便向春丸含去。
「呵……」
「啊……祝雅瞳你……干什么……」
吴征的低喝与栾采晴的惊叫同时响起。吴征当然是春丸被纳入温暖的包围中,
爽得打了个寒噤,栾采晴的惊叫让祝雅瞳心中一跳。刚刚有了久违的欢好又再次
旷了许久的栾采晴,正在绝顶敏感的关头。祝雅瞳刚舔了舔棒根,不可避免地也
舔上了黏糯的花肉。只是轻轻的一点,却是与肉棒抽插截然不同,又同样敏感的
刺激。栾采晴本就快意十足,再吃了这一舔哪里经受得住?
祝雅瞳见状心中一动,立时松开吴征的春丸,伸舌向两人交合之处舔去。伸
出香唇外的嫩舌片刻间就变得冰冰凉凉,不逊栾采晴冰肌之体流出的花汁。硬邦
邦的肉棒与软绵绵的花肉,口感全部相同,祝雅瞳舔了舔又合唇一含,拌着花汁
吃进嘴里,骚香宜人。
「祝雅瞳……你……要害死我……」
听得栾采晴哭泣般的呼喊,祝雅瞳露出「奸计得逞」的窃笑,道:「好姐姐,
人家可是真的想你好好地快活一回。」说罢变本加厉,索性一口含上湿滑溜溜的
肉珠,香舌缠绕着打起旋来。经历了与陆菲嫣的同床共枕,女女相戏,她的技巧
已十分纯熟。这一轮袭击在栾采晴的敏感点上,可谓正中要害。祝雅瞳的小心思
也正在于此,旁观与参与一场春戏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同样旷了数月。若是继
续含吮吴征春丸,栾采晴一样会高潮泄身,然而自己的妙嘴也会让吴征射了出来,
说不得要稍事休息。若先送栾采晴泄身……
栾采晴娇躯一振,再振,快意剧烈到花心在龟菇的挤压下仍然鼓胀而起,紧
接着盘踞许久的激情排山倒海地扫过全身,花心大张,冰凉的花汁像清溪一样洒
了出来。美妇牙关格格寒战,藕臂绕回抱着吴征,好像不抓住情郎就要掉落无底
深渊。花径里的快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栾采晴秀发狂甩了一阵,猛然转过螓
首,香舌长长地吐出向情郎索吻。全身上下的敏感点全被占据,强烈的窒息感让
栾采晴不得不去寻找一切可以让她活命的东西。吴征及时吻了上去!
冰肌之体的美妇人此刻的呼吸也变得温热,吴征品尝着她丰富的香津,下身
的耸顶越发猛烈。栾采晴无论怎么大口地呼吸,仍然喘不过气来,但此刻却觉得
无比踏实,花心苞芽骤然绽放!
「嗯……嗯……嗯……」栾采晴悠长地呻吟,厚实的胸脯下久憋的一口气随
着花汁一同彻底泄了出来。只是在肉棒密密频频的抽送下,原本悠长的呻吟一顿
一顿。但她完全放松了身心,贪婪地享受这一刻的快美。泉水般流淌的花汁带走
了她的力气,意识,与一切……迅速地沉沦到深渊,便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
悠悠醒来时,只觉身上轻飘飘的,身上却又垫着层软绵绵,香喷喷的垫子。
垫子一晃一晃,还发出诱人的媚吟声,好不舒适。栾采晴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娇
躯浑不受力,比在温泉里睡了一觉还要舒服。栾采晴这才发觉自己趴在祝雅瞳身
上胸乳交贴。晃动自是祝雅瞳正遭受冲击,看她双眸紧闭,秀眉微蹙,像含了枚
酸果在口,贝齿咬着小半片唇瓣。
「唔……」媚吟声婉约缭绕,七分快美,三分幽怨。优雅端庄的美妇人露出
这般神态,不仅妩媚万分,还有些不同寻常的奇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吴征摆成了这样的姿势,栾采晴只觉花肉酸软发胀,
微微刺痛。知道此时正耸臀对着情郎,不禁有些害怕。若是吴征又来钻探自家幽
谷,着实承受不住,当即藕臂一撑想要爬起。可此时弱不胜衣,竟然藕臂发软,
刚撑起的娇躯又塌了回去,在祝雅瞳身上一压。
「嗯唔……」祝雅瞳娇唤一声,像一名少女正在像情郎抱怨着撒娇。栾采晴
香唇一嘟,这样的美妇人还会撒娇,叫谁能抵挡得住。但祝雅瞳这声娇唤与自己
欢好时的呻吟声大大不同,栾采晴好奇心起。
但刚才瘫在祝雅瞳身上时,两人的乳珠恰巧压在一处。祝雅瞳的蓓蕾正挺立
着盛放,坚硬而娇嫩,被吴征耸挺间又是一轮剧烈的摩擦。栾采晴抽了口凉气,
刚想逃离却被吴征一按,美妇脱身不得,哼道:「不能这样磨……」
「可是瞳瞳喜欢呀,刚才她可是把你舔到快活得晕了过去,不该让她也爽一
爽?」吴征大乐,加力又耸了两下。
祝雅瞳幽怨声更大,叫唤得甜糯无比,俏脸却委屈得连香唇都嘟了起来,一
下子吸引了栾采晴的注意力。刚才被祝雅瞳那一顿舔,快活是当然的,但也有被
欺负之感,此刻见祝雅瞳也遭蹂躏,神情似满腹委屈,一时开心起来,向着祝雅
瞳道:「喜欢么?我怎么看她一脸的委屈。啊?祝雅瞳,你到底是快活呢还是怎
么?不是你最喜欢最宝贝的心头肉么?莫不成要被插晕过去了?」
「不是……唔……」祝雅瞳娇弱无力,刚想回嘴,便觉肉棒长驱直入,体内
一胀,连咽喉都像被堵住了,除了娇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栾采晴气力渐复,心下更乐,勉力爬起道:「刚看了你浪嘴含棒儿,我再看
看你的骚屄是怎么吞的。」
「你……乱说话……不要说这些……」还从来没人在祝雅瞳面前这样形容她!
吴征不爱说这些话,和祝雅瞳之间的欢好总是激情又温馨。前些日子和陆菲嫣一
同羞羞时,陆菲嫣对她既爱她的美貌又敬重,更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你什么你?难道不是?不说就不是了?不信下回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自
己的骚浪样。」栾采晴越说越是起劲,而且祝雅瞳的娇躯晃动明显更剧烈了些,
显然吴征在加力抽插。栾采晴越发地嚣张道:「再不然你让征儿秉公说。征儿,
告诉姑姑,你娘亲是不是又骚又浪?骚屄一被你插,立刻就浪水冒……冒……这
……啊……原来你们……」
她反过身,这下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祝雅瞳的胯间乌绒浓密,隐秘的两片阴
唇娇羞地露出些许,饱饱鼓胀,像刚蒸熟后揭开蒸笼的馒头一样雪白肥嫩。且阴
唇异常地丰满,微微贲起,像荷包一样收紧了口子,只露出上端一点点红豆般鲜
润的肉蒂儿,却将花径守护得分毫不露。
吴征的肉棒顺畅激烈地进出,阴唇被带得些许分开微微一开一合,露出自洞
口起便满满当当的蜜肉,正带着旺盛的生命力蠕动着挤出一注一注的花汁。栾采
晴额角见了点汗水,她看不清花径内部此刻是如何的淫荡,不是吴征的肉棒塞得
太满太紧,而是肉棒不在花径里,微露的蜜肉顺着肌理,最多只能看见一点点洞
口漩涡样的小肉圈。
难怪祝雅瞳的呻吟声这么异样!吴征挑拨的是美妇后庭羞处,栾采晴也不知
是什么滋味,能让祝雅瞳爽快中又带着三分幽怨。栾采晴当然知道欢好有此一道,
但是从未见过这样至羞的交合。那后庭小洞在肉棒深入时粉红的菊蕾被塞了进去,
抽出时龟菇沟缝在洞口卡了片刻才脱出一般,菊蕾被撑得像一张正吞食汤圆的小
嘴,一缩一缩地猛吸龟菇。狰狞的肉棒在后庭嫩蕊里进出,菊蕾的褶皱始终尽力
收束。栾采晴看那菊蕾嘟起,简直和祝雅瞳现下委屈的神情一样可怜可爱。更难
能那色泽浅层嫩粉,也不知是不是被肉棒挑开,深处又泛起些艳红来。分明肉棒
狰狞,快速进出时连连挑开破坏着娇蕊,菊蕾生得如此之精巧,色泽如此之艳,
粗犷的后庭交合此刻看起来居然也能极具美感。
「好你个祝雅瞳。」栾采晴回眸揶揄地看着进退为难,左右不是的祝雅瞳,
取笑道:「原来你的小屁洞都这么浪荡。」
祝雅瞳正渐入佳境,配合着吴征的抽送极富韵律地收紧又放松,仍是牙酸地
咬着唇瓣的神情,哼道:「浪就浪了,我就喜欢。你难道今日才知道?呵啊…!」
栾采晴也不由撅了撅唇瓣,女子如祝雅瞳这样,由内到外都无一处不美,当
真让人嫉妒又没脾气。她赌气地一探头,道:「征儿,掰开这骚屄让我看看里面
长什么样子。」
「你……你给我等着!」祝雅瞳情急而羞,被栾采晴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实
有些难以经受。
「好啊,瞳瞳里面一样的美!」吴征乐在其中,本就想去逗一逗祝雅瞳的肉
花,让她更加爽快些。忽然脑中一闪,并不动手。
腰杆放低,长枪自下而上地挑起!前花后庭原本就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肉膜,
肉棒缓缓朝天挑入,肉瓣像清晨的鲜花饱蘸汁水,在雨露中绽裂盛开。栾采晴见
此奇景,不禁张圆了润口,双目一眨不眨。吴征隔着层肉膜顶开鲜花,顿了顿,
又向上一挑。原本密闭的唇瓣像美人咧嘴一笑,连小肉圈一同舒张,冰融雪化般
露出内里粉艳艳的花肉来。
「你们……太欺负人了……」祝雅瞳气息奄奄,不知何时用双臂支起上身,
一边幽怨诉说,一边却也忍不住探着头想看。肉棒在后庭里催逼着花径,闷胀无
比,寂寞的花肉被透来的热气激得连连收缩。
栾采晴看得呆了。祝雅瞳花径里的嫩肉像浸在蜜汁里,一颗颗圆润媚肉密布,
像蜜汁里浸泡得香甜可口的蜜枣。收缩,蠕动,才刚露出一线曲折难行的裂隙,
旋即又被颗颗媚肉交错着封闭。
吴征也看得目赤耳红,实在难以抵抗这样的淫靡艳色,也抵不住后庭娇花收
拢吮吸的快意,说不得又挺腰狠狠地插上几插,抒发欲火。
肉棒一插到底,被菊蕾严丝合缝地尽根吞没。祝雅瞳圆如满月的丰臀被胯骨
一撞,脆响未停,结合已分,刚被挤扁的臀尖嫩肉一弹而回,还盈盈晃动。最后
一下时肉棒抽出小半,菊蕾被重重插了几回,一时痉挛着发颤,配上祝雅瞳的娇
喘吁吁,可想而知滋味甚是甜美。栾采晴看得清楚,嘟唇抱怨道:「刚才不见你
这么卖力气。」
「我再加点力气,你还能醒的过来么?」吴征让祝雅瞳缓了口气,又是一轮
深入浅出的抽插,抵受着娇蕊的快感咬着牙道:「等瞳瞳舒服了,我就不疼惜你
了。」
「别别别,今晚真不成了。」栾采晴吓得缩了缩螓首。肉花至今酥麻,还有
针刺般的痛感,决计不敢再来。话音刚落,就觉一根软滑纤细的手指钻进自家蜜
缝。不知何时祝雅瞳上身横移来到她身侧,偷袭得手。栾采晴大急,以祝雅瞳手
指的纤细光洁,探入时的刺痛感都让她打起冷颤,忙挣扎道:「干什么……不行
……」
「哈哈,不许跑。」吴征抓住栾采晴一提,又将她放回祝雅瞳身上,娇躯交
错,祝雅瞳得了帮手,精神大振,纤指顺势一插到底!吴征的视线被栾采晴的丰
臀挡住,但看她娇躯酸软难以发力的模样,什么也猜到了,既然要欺负,索性欺
负到底,按下栾采晴的螓首道:「瞳瞳刚才可是把你舔得爽晕过去,快快投桃报
李!」
「你们又来联手欺负我!」栾采晴委屈巴巴。但吴征也到了将射未射的紧要
关头,将二女摆成理想的姿势,便把住祝雅瞳圆润的双腿下压。圆臀悬空翘起,
肉花朝天绽放,四射的艳光连栾采晴一同摄住。
「乖,真的很好吃,你尝尝……」吴征魔音贯脑,却半点都不夸张。栾采晴
咽喉滚滚,一时娇蛮发作,恶狠狠道:「浪成这样,平日里就会装正经!你快用
力插,我非把这骚屄舔烂了不可!」
吴征深吸一口气,挺枪直刺,悬空的娇臀无所凭依,娇滴滴地将肉龙末柄吞
入。肉龙入洞时隔着层肉膜,又将花穴顶得浮凸而起,阴唇绽放,媚肉浮现,吐
出一大口蜜汁来,淫香直往鼻腔里钻。祝雅瞳娇媚的呼唤声更像催促的更鼓,栾
采晴又恨又爱,赌气地一口将阴唇吻住!
「唔………………」悠长的呻吟声在胯下想起,栾采晴也有些得意,你祝雅
瞳也有今天!当即用力一吸,只觉满口蜜香,稠糯糯地口感绝佳,遂不管祝雅瞳
死活,像拥吻一样对着阴唇含吮吸嘬。
肉棒在后庭的进出与吸吮的力道让阴唇不住变形,甚至让栾采晴都能感觉到
抽送的力道。比起和陆菲嫣同欢时的极尽甜蜜,与栾采晴的却带着几分怨气,祝
雅瞳颇觉异样,怨气居然也化成不同的快意,在吴征逼命似的抽插下,魂灵亦颤。
吴征的抽插越来越快,后庭里也越来越胀。抽送间肉棒颤动,也让后庭深不
见底的甬道震颤起来。祝雅瞳知道快意的狂潮将在两人身上双双而至,心潮激动
又是期待,也不知哪里生出的气力,悬空抬臀迎接着剧烈的撞击。与此同时,被
蜜吻着的阴唇也传来剧烈的快意回应,可抬高的圆臀却像将花汁给逼住了,泄而
未泄,就像狂潮在堤坝里不断积累,却怎么也涌不过堤防。
祝雅瞳欲仙欲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憋闷得想要背过气去。突然一滴冰凉
的清露打在额头,丝丝凉意让祝雅瞳脑中一清,睁眼见栾采晴的肉花就在眼前。
她焦渴无比,一时不及细想,伸舌就向同样花汁丰沛的幽谧之地舔去。一口冰汁
入腹,沁人心脾,祝雅瞳贪嘴难停,像为求续命似地猛吸起来。
「啊……」栾采晴想不到祝雅瞳此时的奔放,在祝雅瞳纯熟的舌技之下刺痛
的花肉又痛又快,她再也吸不住阴唇想要呼痛,又气急败坏般地不肯停下报复,
遂一边呵呵吐着气,一边伸舌挑拨着绽放的幽谷嫩肉。
女子之舌原本就极具淫靡之态,舔舐阴唇更是淫靡到了极点。吴征看得脑中
嗡鸣,二女此刻都像是把往常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到对方的幽谷花肉上,啧啧声大
起!吴征到抽了口冷气,阳精爆射!
「呜……」祝雅瞳娇躯一抽,肉棒完全杵进体内,剧烈律动着喷射着阳精,
烫得小腹都一团温热。她双手死死地抓住栾采晴的臀瓣,没命地卷食花汁,可幽
谷里泄出的却更多,更快,片刻之间就带走了全部力气。天旋地转,美妇什么也
不想,什么也不愿做,软绵绵地瘫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祝雅瞳的呼吸声细不可闻,只剩下吴征与栾采晴粗重的喘息。良久,栾采晴
艰难起身,瞪了吴征一眼道:「可满意了?」
「辛苦你们了。」吴征爱怜地抚着她凌乱的长发。倒不是说今夜,而是祝雅
瞳还从未这样脱力晕去,不仅是今夜欢好格外激烈,也是近几月来奔波劳苦,的
确疲累,吴征心知肚明。
「让她好好歇一歇吧……」栾采晴罕见地温柔看了祝雅瞳一眼,撒着娇讨饶
道:「我是真不成了……」
「一起歇着吧,过犹不及!」
「嗯,你躺下,我抱着你睡。」
吴征将祝雅瞳翻成侧身,从后搂着她。栾采晴则贴在吴征后背,还是最喜欢
的姿势,耳听得男儿砰砰的心跳声,不知不觉就进入梦乡……
第十一章日图三餐夜望双卧
翌日的天光刚刚射出山头,天气不阴也不阳。乌云朵朵,又有几缕阳光从云
彩的缝隙间射下来,让夏季的清晨不至于早早的就让人闷热难耐。
本是一场到日上三竿的春梦,吴征却早早醒来。
栾采晴还是惯用了的姿势,将两团豪乳贴在他的后背,寻着了依靠一样分外
安心,睡得甚是香甜。
祝雅瞳则保持着昨夜昏昏沉沉睡去的姿势,侧卧着缩在吴征怀里。吴征的骤
醒正因肉棒还在她的后庭里并未退出。清晨自然的晨勃,洞穴温热紧致,吴征一
下子醒来。他生怕惊醒祝雅瞳,有感的一瞬间便运起道理诀,生生止住肉棒勃起
之势。祝雅瞳居然还在酣睡不已,不知是昨晚心神俱醉已浑然不知外物,还是连
月征战已疲惫不堪,有吴征守护在旁,这才睡得无比安稳。
吴征不忍惊扰了她们,遂闭目养神。过了小半时辰,远远传来三人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由远及近,按方位正是向着他们栖身小院而来。吴征皱了皱眉,强忍着
起身一探究竟之意,依然不动静观其变。脚步声到了小院门口,两人的声音消失
不见,似乎在门外等候,另一人则进了大门,随后也没再发出声响。这人有备而
来专寻这里,哑仆应当已见着了他,只是未得祝雅瞳允可不敢入内,这人居然也
就在外厅等候。吴征脑筋一转,大致猜到来人是谁。
天塌下来,也不能打扰艰苦了数月的祝雅瞳与栾采晴歇息,吴征依然不动。
这一等居然就是近两个时辰,其间在厅中等候的人数次离开后又返回。吴征戒心
不断,但听周围除了三两人急匆匆的脚步声之外并无异状,也就不做理会。祝雅
瞳从酣睡中悠悠醒转时,吴征腰杆轻轻一送,又轻轻一抽,将肉棒抽了出来。
祝雅瞳双目一眯,回首白了吴征一眼,又觉竟然被塞满了一整夜,着实娇羞,
嗔道:「醒来多久了?」
「一个半时辰。」吴征忍俊不禁,却苦着脸道:「难,太难了。」
「谁让你……」祝雅瞳秀眉一蹙,朝前厅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是谁?」
「不认识,好像不太好对付。」吴征忽然凑在美妇耳边道:「我的第一个课
题,算不算成了?」
吴征初入十二品境界,祝雅瞳为他巩固修为时,曾给他布置了件极羞人又极
难的课题,吴征始终没能做到 .祝雅瞳当时忘情,被乍然提起,拍了拍吴征的手
道:「别打岔,你没去前面看看是谁?」
「出不去。我的第一个课题,算不算成了?」吴征锲而不舍,不问个明白是
断然不肯罢休。
「什么……出不去……哼!」祝雅瞳忸忸怩怩,自己包裹虽紧,吴征又不是
脱不开。分明是爱子心疼自己,却偏要捡些偏门的理由来羞人。她不敢再说这些,
道:「还是先去看看谁来了吧。」
两人轻谈几句,栾采晴闻声幽幽醒转,她睡眼惺忪,还没从刚睡醒的朦胧中
清明过来,只隐约听见一声有人来了,立刻急道:「谁来了?」
「别慌。」吴征回头一看,栾采晴侧卧着撑起上身,两只豪乳像熟果压弯了
枝头似的斜挂在胸口,温香艳玉,美不胜收。吴征回身将她搂在怀里道:「来人
并无出格之举,一直在前厅等候,我猜,是谭安德。」
「要去看一眼。」栾采晴并未因情郎温暖的怀抱而沉迷,正色道:「事关重
大,不可有半分差池。」
「好,我去看一看。」吴征心里暖意洋洋,算是见识了栾采晴在陷阵营里的
一丝不苟。一向懒懒散散的人怎会变成这个模样,只会因为在意!吴征心中明白。
转身又在祝雅瞳耳边留下一句:「我的第一个课题,算不算成了?」
他起身穿了件长袍,二女也一同起身,祝雅瞳道:「谭安德的眉心上有一颗
绿豆大小的肉痣,你一见就认得。」吴征点头一笑,使开听风观雨飘然跃起,片
刻间就消失在屋梁间。
祝雅瞳裹了件纱衣,回首见栾采晴的目光还追着吴征消失的方向,嫣然一笑
也不多言。栾采晴回过神来,见昨夜同床癫狂的女子此刻娴静温婉,只是一个在
腰间缠上丝带的动作都舒展自然,说不出地大方典雅,不由眯眼撇了撇嘴。
「干嘛?」祝雅瞳回眸一笑,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她心下也甚是安
慰。
「在思考人生之理。」栾采晴也套上件丝衣,慢条斯理道:「一个人呢,在
人前端庄得凤峙鸾停,夜来却在亲儿怀抱里尽情放荡,不知是怎么个道理。」
「去你的。你有什么不同?」祝雅瞳不敢回答,在镜子前照了照,只见镜中
佳人云鬓散乱,眉目慵疏,暗觉不妥。
栾采晴道:「还是去清洗干净,梳妆打扮好了再去。善者不来,恐怕比我们
想象的还要难以对付。」
「正是。」祝雅瞳从善如流,道:「征儿没有回转,看来是谭安德无疑。让
他多等一等更好,徐州牧……徐州牧!」
吴征隐在房梁间从悬窗下望,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正在前厅踱步。这人穿着便
服身材中等,相貌也不出奇,眉心偏右侧正如祝雅瞳所言生有一颗肉痣。此刻他
双眉深锁,心事重重。恰巧院外一名官吏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进厅,递上一封奏报。
谭安德阅览之后,顺手提起桌上的狼毫回了些字,那官吏接过又匆匆而去。
早上的脚步声由此而起,和吴征猜测的也差不多。谭安德在这里耐心等候的
表现,很对他在祝雅瞳面前的身份。但是他大清早前来,分明又表现得猜中了祝
雅瞳的行踪,还不加半点掩饰,又不是个家臣的本分。吴征一时猜不透谭安德打
的什么主意,又想祝雅瞳与栾采晴起身后不会那么快准备妥当,索性就在房梁上
多看一看。
一等又是小半时辰。谭安德时而面沉如水,时而若有所思,时而缓缓摇头,
但每一次神情变化之后都会露出悲愤之意,拳头还不时地捏紧。吴征看了多时,
见他额头上的汗水就没有停过,捏紧的拳头松开后去抹汗水,手臂都在颤抖。
「这人还没下决断,而且……好像很紧张?」吴征暗思,不由对这位徐州牧
看轻了几分。谭安德面临的处境不难理解,身为封疆大吏,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
置,祝家的身份始终是高悬头顶的利剑,随时会叫他拥有的一切灰飞烟灭。在这
样紧要的关头,怎能不患得患失。
「征儿,你也来换身衣服。」
祝雅瞳的传音飘至,吴征跳下房梁,提起大桶的清水兜头哗哗哗地连着淋了
几桶,这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祝雅瞳与栾采晴俱已准备停当,但见祝雅瞳一身
素白,端庄典雅,栾采晴则是绸缎花衣,雍容高贵。吴征心里暗赞一声她们的美
貌,又想要对徐州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要威服逼迫,这身打扮正正好。
原本按照祝家的规矩,该先由哑仆通报,谭安德做好了准备,祝雅瞳再大驾
现身。但是今日谭安德心意难猜,而且说穿了还是有求于他。祝家在燕国早已不
复存在,祝雅瞳也没有心思去摆那个架子,直接就当下走了进去。
谭安德对祝雅瞳就这样出来大感意外,错愕了一下,才下跪道:「属下谭安
德见过家主。」
「别了,我早不是家主啦,征儿来。」祝雅瞳衣袖一摆拉起谭安德,笑道:
「我的孩儿吴征,这两年你该听过他的名字,祝家现在的主人是他。」
谭安德定睛看了看吴征,好像要把这位近年来搅动天下风云的少年看清楚,
拱手道:「见过少主。」
祝雅瞳眉头微不可查地一动,祝家的幸存者这一路见了也不算少,不管是否
已经叛变,还没人敢在祝雅瞳面前有半点违逆。吴征也挑了挑眉毛笑了起来,拱
手点头道:「不必多礼,谭大人好,请坐。」
「家主当面,属下不敢坐。」谭安德半弓着腰对着祝雅瞳,又朝送上茶水的
哑仆使了个眼色,那哑仆将门闩锁好,自在大门处把守。
这样的态度让栾采晴都来了兴致,谭安德明显还拿自己当祝家人看待,所以
对祝雅瞳毕恭毕敬。但是当面顶撞祝雅瞳,还敢不认吴征,又不是一个做家臣的
样子,这样的放肆实在想让人一探究竟。
「谭安德,你是什么意思?」按祝雅瞳从前的脾气,谭安德此时少说已身受
重伤,多则已经毙命。但是今日面对祝家部从,身为家主的吴征笑呵呵地饶有兴
致,一言不发,她也不好擅自做主。
「属下在徐州经年,尽心尽力打点族中事宜。徐州上上下下,属下不敢说是
铁板一块,在各紧要处都安插了人手…………」谭安德述职一般,将这些年的经
营说了个大概。
吴征看他很是郑重,要说的话好像已在心里千锤百炼了无数遍,说得流利又
有条理,面面俱在要点,还半分都不啰嗦,暗思这人能当上徐州牧,果然不是一
般人物,有他放肆的资本。
「属下听闻主人在长安城里杀出重围,前些日子徐州左近一直有人骚扰运粮
船队,属下猜到不是家主,就是小主人到了。后来有人通报是个男子身形,属下
知道是小主人在附近,也知道家主迟早会来,所以命心腹每日去查探城外的地道。
今日一早,属下就来此等候。」
吴征频频点头,这才是一个州牧应有的样子和能耐。见祝雅瞳正在看他,吴
征做个鬼脸,两手一摊,言下之意这谭安德根本不认我,还是你来说的好。
「你做事一贯很尽心,我都知道了。当年族中扶植你,果然没有看走眼,是
么?」
祝雅瞳目光灼灼,神光却又一闪而没,谭安德并不敢与她对视,闻言才抬起
头来,朗声道:「我自幼被祝家收留养在族中,直到十岁追随家主,那一年,家
主才三岁。属下给家主伴读六年,外人甚至都不知有属下这个人。我的一条命是
祝家救的,我的一切也都是祝家给的,从我记事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什么叫有
恩报恩,也从未有一刻想过背叛祝家。我谭安德,生是祝家的人,死是祝家的鬼,
从无怨言。家主若不信,自可亲自探查,属下绝无二话。」
「离幻魔瞳」固然可以看清谭安德的内心,但若对一名忠心耿耿的下属施展,
无疑将伤了他的心,得不偿失。祝雅瞳看向吴征,请他示下,也再一次表明吴征
的身份。吴征起身道:「谭先生,我看你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既然来了,不妨开
诚布公地说出来。不瞒谭先生说,我们这一趟来得并不容易,想要再安然脱身也
不容易,本来就要仰仗谭先生援手。不是说我没本事脱身,而是随我而来的这帮
人,我都拿他们当手足兄弟看待,若非必要,一个人受伤我都不愿。若有谭先生
相助,必定可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战果。」
「少主,昔年您曾被丘元焕困在伏牛山,属下听闻此事,很是佩服。但属下
还是想亲眼看一看。」谭安德向吴征弓了弓身,露出悲愤之意,朝祝雅瞳激动道
:「家主,属下斗胆冒死,今日只想问家主一句话,栾广江覆灭祝家的时候,无
数忠良惨遭屠戮,家主在哪里?家主究竟置祝家上下万余口于何地?」
一席话像在祝雅瞳胸口擂上一记重锤,令她樱唇张了张,竟然答不出来。从
祝雅瞳离开长安的那一刻起,整个祝家都已被她当做祭品,为了吴征随时可以摆
上供桌献祭。但是祝家不都是要害她们母子俩的人,还有对家族忠心耿耿的家臣,
祝雅瞳当年又何曾把他们放在心上?
「当年有很多事,属下不知。属下也有妻子儿女,也希望他们延续血脉,更
希望能荫蔽子孙。家主的心情属下可以理解,但是……但是……但是家主不该置
整个祝家上下不顾,致使整个祝家任人宰割,属下实在无法释怀。」
「原来他一直纠结的是这件事?一早上也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当着
娘的面说出来。」吴征暗道。祝雅瞳往年所做之事当然让吴征爽得不能自已,但
是对祝家而言,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也不过分。正如谭安德所言,祝家的覆灭她难
辞其咎,就是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祝雅瞳露出歉然之意,道:「我的的确确是对不
住你们。」
默了一默,祝雅瞳起身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根本不想做什么祝
家的家主,整个祝家当年都是我手里握着随时可以抛出去的弃子。栾广江动手是
我没有想到的,呵呵,当年我一心都在征儿身上,顾不上其他,我不是一个合格
的家主。祝家对我忠心的人不少,还有好些把自己的前途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这些年有时自己一个人静下心来,也觉得亏欠你们甚多。你今日怨我,我不怪你。
你也不用害怕,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这句话你总该信的吧?」
「家主若要我的性命,随时都可以拿走,家主当然不必骗我。」谭安德有些
颓然,道:「属下只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你若还想留在这里当徐州牧,我立刻转身就走,绝没有二话。但是,徐州
我志在必得,咱们再见面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没有!」谭安德大声道:「呵!栾楚廷能让少主在京师重地全身而退,就
绝不是平定天下的雄主之材。而且,家主既在,我无论如何绝不会与家主为敌。」
「那好,若我告诉你,祝家火种尚在,而且生机勃勃,你的心愿祝家依然可
以助你完成。」祝雅瞳停步侧身向谭安德道:「我说这句话,你不免有疑虑,毕
竟当年我曾铸下大错。但是想现在你不必怀疑我,因为征儿是祝家的主人,他是
我的亲骨肉,当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当年如此,现在一样如此。他不会
再弃祝家于不顾,我自然也不会。」
「属下懂了。敢问家主要属下怎么做?」
「我还没说完。你的徐州牧必然当不成了,就算你现在一心为栾楚廷卖命,
也免不了被他落井下石。此役过后,你且先跟着我们,多看一看,多想一想,到
时候你若还是觉得所托非人,要自谋高就,我也绝不阻拦。」
「属下不敢。」
「没有敢不敢。」祝雅瞳朝吴征笑道:「家主您看呢?」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没意见。谭先生,我多嘴一句,栾公主
也在这里,对栾楚廷的了解你一定不如她。你不妨问一问,我娘方才所说徐州牧
当不成,这话绝对不是妄言。」
「属下知道。少主的陷阵营多奇人异士,能一路转战至此,属下至今都觉不
可思议。这话也不必问,栾楚廷粉饰自身,庸主一名。少主在泗上一带搅乱军资
运输,他少不得要把罪过都加到我头上来。」
「好。谭先生,徐州这里你经营多年,能拿出来的东西有多少?」
「徐州兵马七万人,属下心腹控制的有三万,这部分兵马可保不出岔子。但
是徐州城的粮草军械已有大量运抵江岸一线,所剩就不多,满打满算可支应一月,
小主人准备怎么做?」
「直接投降献城不可取,我先想想。」栾采晴闭上媚目。燕国的山川地理,
当下的兵力布局无不在她脑中,手里凭空多出四万兵马,不知道她又准备做出什
么惊人的计划来。
「这些先不谈,有件事我想先问问谭先生。」吴征念及一位故人,有些感伤
道:「我曾有一位前辈,他不能留后,临终前对我说越是不能留后,越是倍加眷
恋亲人。谭先生封疆大吏,你的妻儿不可能都带在身边,被留在长安的亲眷你准
备怎么办?不论栾公主定下什么计策,此役过后,燕国你无论如何呆不下去,他
们也必死无疑。」
「多谢小主人挂念。」谭安德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给吴征磕了三个
头,道:「属下早对今日之事做了准备,正妻与孩儿虽留在京师,实是属下敷衍
朝堂所为,随时可弃。属下在意的后人早已安置于民间,从不相见,此番事后自
当随小主人一同离去。早听世间传言小主人侠义之心,体恤同仁,今日亲眼所见,
属下岂能有二心?」
「快起来吧。以后不必动不动就又拜又跪的,我不喜欢。」吴征心中也高兴,
这等人才若能心甘情愿地归顺自己,的确是一大助力。
「我看这样吧。」栾采晴想好了计策安排,道:「我们如此如此,你能做到
么?」
谭安德想了一想道:「我心中已有盘算,料想不出三四日必定有结果。韩将
军那里……」
「雁儿是我媳妇儿。」祝雅瞳打断道。
「主人见谅。少夫人那边的计划与属下的盘算并无冲突,或许还有推波助澜
的作用。属下倒是担心少夫人手中可用之兵不多,万一有什么损伤,反为不美。」
「你不必替她操心,政略她可能不如你,但论将略,这点东西她若是做不到,
也没本事带着陷阵营一路辗转杀到这里。」栾采晴夸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几
句话一出口,更显得吴府高深莫测。
谭安德惊诧莫名,又想吴府这些年做下多少惊天动地之事,没点能耐哪里办
得到,遂道:「属下这就去准备……小主人,属下多个嘴,您在长安能杀得了丘
元焕,还能全身而退,天底下已没有小主人不能取的性命。身居高位者在小主人
面前人人自危,待小主人回了江南,可要当心。」
「谭先生想得倒是长远。」吴征苦笑摇头道:「我也为这事头疼,罢罢罢,
先不管这些,把眼前的事先做了再说。对了,粮草的事情还请谭先生多费点心,
军械倒不是问题,我去办就是了。」
「是,属下告退。」谭安德最愁的其实就是军械。徐州虽是交通重镇,同时
也是四战之地,接下来的好一段时日徐州都会成为一座困守的孤城。要守城,最
重要的就是军械,尤其需要羽箭。吴征居然说军械不是问题,更让谭安德感觉这
位少主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外面的人,你信得过么?」栾采晴懒洋洋的,媚目一眯。
「没有信得过信不过之说,我理会得。」
谭安德拱手而退,他带来的人也活不久了。待他走后,三人转回后院,栾采
晴笑问道:「欸,你怎么不菩萨心肠了?」
「谭安德若不动手,我自会去杀人。宁鹏翼留下的遗毒早一日扫清,就早一
日好。现在这个世道,哪还容得下我到处慈悲。何况……」吴征点了点城外道:
「一家老小都在这里。说实话,今日和谭安德会面我对他还是信任的,但是不可
不防。」
「说对了,过一会儿我就去徐州城里转一转。」祝雅瞳取出行囊,将一个个
小盒子取出,准备易容装扮。
「我去吧,你们在这里歇着就好。」
「你?藏匿身形的本事你好过我?」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向栾采晴道:「
晴姐姐,我们一起去。观察徐州布阵动向的本事你好过晴姐姐?」
「嘿,这话就不对。」吴征眼看祝雅瞳妆成一个经年劳作,风韵不存的村妇,
又往衣襟里填塞棉絮,遮去性感的身材,道:「瞳瞳去看看谭安德有没耍什么花
招,我陪晴儿上街逛逛看看徐州的兵力布局,这才万无一失。」
「哼。」祝雅瞳唇瓣一翘,虽已妆做皱纹满面,眼角里一瞬间流露出的风情
依然难掩绝色之姿,道:「由你。」
祝雅瞳妆扮完毕,大踏步而去。劳作的村妇虽无色相,但四肢有力,吴征不
由暗赞一声扮得真像。他与栾采晴也不化妆,只略遮挡了面容便离开小院。
徐州城内处处戒严,大白天的行人稀少。与栾采晴穿街走巷,吴征不停挑着
眉头,越走笑意越盛。
「你笑什么?」
「想到谭安德说的盘算。我好像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嗯,八九不离十。」
吴征双目一眯,扬了扬下颌道:「我们去城门看看。朝廷如果来使,都从哪个城
门入城?」
「你的意思是,那个好面子,能耐又没那么大的皇帝,会有旨意来?」
「晴儿慧眼。」吴征哈哈大笑,道:「泗水一线的军资运送补给近来被我搅
得一塌糊涂,葬天江一线的燕军此刻开始吃紧。按他的性子和失衡的心态肯定要
下旨罪责。难怪谭安德老神在在,听他的意思没有雁儿在外头破坏,他一样有十
足的把握。」
「有理,我们先去北城探探路。」栾采晴眼珠转了转拿定主意,又对吴征道
:「其实,你拿捏人心的本事实在高明得很,怎么老不肯多下些功夫钻研大略?」
「人力有时而穷,事事兼顾,我自问没有那个本事和精力。我怕顾此失彼,
就算都顾上了,也不比府上的能人强。我专心打好根基,让大家发挥各自的长处
不是更好?」
「越来越佩服你了。还以为你不关心大略,原来你胸中自有最顶级的大略,
不当皇帝可惜了。」
吴征趁着行人稀少,在栾采晴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华夏帝皇很多人能做,
能当得很好。有些事却暂时只有我能做,今后你看了就明白。对了,为什么去北
城门?京中来使,不该是从西门入城吗?」
「这道圣旨不会只下给徐州,边上的兖州,青州都跑不了干系。咱们在边上
捣乱,传旨的哪敢大喇喇从西而来?必然先绕道青,兖,再从北入徐州。听我的,
去北门看看错不了。」
吴征与栾采晴顺着小巷子一路向北。来到北城处,兵丁们戒备森严,大白天
的两人靠不近去,就远远地观望。兵丁们虽往来巡弋,但不时有人窃窃私语,看
他们的样子大都忧容满面,言谈间还有人不停摇头哀叹。看了半个来时辰,兵丁
们一阵骚动,吴征见谭安德来到北城楼上。随从官员们立刻散开,有的在城楼上
指指点点,有些则下了城楼,在城门处整肃兵丁。
栾采晴一看这情况就笑道:「想什么来什么,你看看,这必定是朝中天使即
将到达。」
「剩下的事情我们看不着了,回去吧。等我娘回来了商议。」
「这还商议什么?你速速离城去找雁儿,将这里的一切详细告诉她知晓。让
她即刻布置加紧攻势,阻挠徐州一切运往葬天江的粮草!必要时直接摆开阵势,
徐州若有兵来,就狠狠地杀上几阵,不惜代价也要把徐州兵打怕。到时候谭安德
要谋反顺理成章!你放心,到了这一步,谭安德绝无二心,让雁儿放手去打就好。
记清楚了?」
「这还能记不清?走,即刻动身!」
吴征与栾采晴返回小院,出了地道直奔陷阵营,将徐州城里的准备细细详解
一遍。韩归雁听了大喜,道:「谭安德若靠得住,大可以把我的布置也都告诉他,
里应外合,损伤要小得多。」
当下韩归雁调整计划,先画图纸,又写书信详加说明,交予吴征带回。吴征
马不停蹄赶回徐州城,时已黄昏。三人计议一番,祝雅瞳虽有十足的把握,仍不
愿有任何差错,将韩归雁的信与图纸收好,只身前往州牧府,过了一个多时辰后
才回。
一整天下来颇为忙碌,祝雅瞳与栾采晴又商议起后续军务。两位美妇面前是
一张详细的徐州城防图,陷阵营还未入城,栾采晴已在提前准备守城。先前在州
牧府,谭安德已将心中所有打算都告知了祝雅瞳,但谭安德对陷阵营的了解极少,
还有待栾采晴用心做些调整。
吴征则在桌上书写着什么,不时看她们俩一眼,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们二
人没有吵吵闹闹。栾采晴全神贯注,连连在一旁的纸上写写画画,计议停当了,
祝雅瞳又在一张干净的纸上逐条记录。吴征见状微微一笑,前段时日陷阵营在燕
国腹地穿插,商议军机的时候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现下的模样?但看栾采晴的样子,
似乎也接受了眼前的事实。或许她们永远都会吵闹下去,但是大事当前就会放下
芥蒂。
这样似乎也不错?吴府里太过祥和,不时地有人拌拌无伤大雅的口角也挺有
趣。
吴征正想着,栾采晴的目光刚巧也向他看来,哼了一声道:「你看什么?」
「好看呀,好看还不让看?」
「我们这里差不多了,你又没事干么不先去洗洗干净?」
栾采晴低下头不再看吴征,只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听不出任何相干的话,吴征
却听得心中一跳。昨夜的旖旎固然让人流连忘返,也更加让人不觉满足。吴征定
了定心神道:「我当然也有事,等我做完了再去不迟,反正明日又不需早起。」
「嗯。」祝雅瞳与栾采晴齐齐轻声答应,没人多说什么,尽在不言中。
吴征打点精神,不再分心,唰唰唰地在案上书写。待完工时,祝雅瞳与栾采
晴都在他身后,观看他写的文字多时。
「这些东西现在就要定下来?」
「是。徐州这一回终究是要还给燕国的,我们还吃不下。」吴征搁下笔,看
着纸上的不怎么好看的字迹道:「杀了丘元焕,对燕国政局的改变比我们预想的
还要大得多。呵呵,当年来盛国的时候,我可从没想过会这么快就到了有机会攻
略燕国之地的时候。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些事现在做了,来年再来收复徐州
的时候就会简单得多!」
「约法三章?好个约法三章!都说兵匪一家,老百姓怕兵还怕过匪。这个东
西可是王霸之图,从徐州开始萌芽,很快就会开枝散叶。」祝雅瞳一看就知个中
奥妙,她点了点头又道:「还要盛国有钱家底厚,不然让你这么整上几回,宫中
藏宝都非被你逼着拿出来变卖不可。」
「这叫一本万利。」吴征审阅一遍确认无虞,又提起笔来重新抄正,低着头
不在意道:「你们先去洗洗等着,我忙完了再去。」
「哼,架子大的……谁稀罕你似的。」
「嗯,等等记得帮我吸含,我好喜欢……」
「美得你!还忙完了再去!让我们等着?」
「好吧,那我不让你们等了,你们洗干净了,我差不多也忙完了,不洗了直
接回房。反正我今天在地道里走了个来回,你们不介意就成。」
「呸!脏兮兮的谁稀罕。」栾采晴给气得笑了,道:「你自己……不洗干净
了你自己去睡!」
就算是斗嘴,但是关系到切身幸福的事情,还是及时改了口。她们一同翩然
离去,离去时隔得不近不远,映入眼帘最为醒目的便是两只摇摆得极自然,又极
性感的臀儿。一同左右摇移,一同款款摆动,扭起时截然相反的方向,让两只臀
儿每两步便几乎撞在一起。吴征心尖一麻,忙运起「道理诀」收敛心神,可是不
知不觉就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耐心把事情做完,月已上中天,两位美人是不是已在等待?吴征心痒难搔,
吹熄烛火,沐浴换衣,大踏步向正屋走去。
屋中烛火摇曳,还有窃窃私语之声,烛火倒映下却看不见人影。吴征推门而
入时,见祝雅瞳与栾采晴齐肩并坐于床,香肩裸出,互相居然不吵不闹,有些像
乖巧为丈夫等门的小妻子,着实让吴征有些意外。
吴征眉头微挑,露出个笑意,迎来两个大大的白眼。栾采晴嗔道:「还要等
你多久?摆什么架子!」
吴征一瞬间撕去外袍,精赤着上身一个纵跃飞上床头钻在二女中央。看她们
目中的欲焰若隐若现,有了昨夜的「磨合」,今夜会不会更加如鱼得水,激情四
射?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06
第十二章目迷五色玉体婀娜
锦被轻薄,吴征跃起时看准了祝雅瞳与栾采晴中间留下的空位,脑中准备了
三种应对之方,以防祝雅瞳把自己踹下床去!又准备了五个变招,以防祝雅瞳把
自己「霸占」到她那一侧,又引发她们争吵。
但是居然一种方法都没用上,顺利异常地就钻进二女之间的空位。娇躯喷香,
肌肤柔嫩,滑入锦被时下身已硬,将锦被顶起个明显的弯弧。栾采晴看挺起的肉
棒像条游鱼,随着吴征的身形游着钻入锦被,不由吃吃一笑道:「难不难受?」
「难受。」吴征苦笑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就像二女肩上搂去。
香肩骨肉丰盈,触手如脂,满足地叹了口气正想顺势向下,却被祝雅瞳一掌
拍开,道:「你刚才那个「偏花七星势」是什么意思?」
「这个这个,不是想着你们又要斗嘴嘛……」偏花七星势主旨在化解对手的
擒拿,吴征知道瞒不过去,赔笑道:「总不会就这么……这个……简简单单,你
们就不吵了吧?」
「有点自知之明。」祝雅瞳瞪了吴征一眼,道:「总算没觉得自己什么天命
所归,无往不利。」
「哪能呢……」吴征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哪里说错,又勾起两人之间的不
快,好端端的一个夜晚又得花偌大的时间精力去调和。他斟酌着道:「我总是想,
一家和乐,慢慢的也会化解从前的龃龉。但是要说我就那么,呵呵,呵呵,你们
也知道的嘛,又不是说故事,哪有睡一觉就什么事情都过去了的好事。唉,要是
有这么简单的话,我就爬两圈。」
「那你爬吧!」
「昂?」吴征吓了一跳,他又不是什么「龙傲天」,更不相信什么「艹服」
的事情。但是栾采晴言下之意,显然是两人已握手言和!
「春宵一刻值千金,才没那个功夫来这里拌嘴吵架,嘻嘻。」栾采晴舔了舔
唇瓣,欲情无限地道:「今后有这种好事情,我们绝对不吵架,但是没有的时候
嘛,你就管不着!」
这叫什么协议?意思是若要她们「和谐共处」,吴征就要「多多努力」……
但吴征愿赌服输,大话既已放出,说到做到,当即转了个身四肢伏床,顺着床面
就爬了起来。
「你干什么,耍赖皮。」祝雅瞳看吴征倒着爬进了锦被里,逗得乐了咯咯娇
笑道:「老老实实先爬两圈。」
「好啊,我这就爬。」锦被隔绝下的声音闷闷的,吴征刚爬到二女腰际,闻
言停下在祝雅瞳的脐眼上吻了一口,伸舌向下,在小腹间留下一道湿痕,道:「
我这就爬下去……」
「唔……」祝雅瞳脖颈像天鹅一样后仰,连香肩都支了起来。吴征正在舔着
她的大腿内侧。原本紧紧闭合着没有缝隙的双腿,此刻已自然而然地分了开来。
腴润的双腿舒张出裂隙,腿心里隐藏得最深的阴唇自然也露出裂隙。祝雅瞳长吟
未完,急道:「不许走!」
腿心一张,一股荷瓣似的清香也袭入鼻端,还带着丝淡淡的牡丹香味。牡丹
香是她带来的香皂,荷香便是她自己的味道了。——幽谷已湿润得看得见泪痕。
吴征顺势就伸舌卷了上去,吸走花汁,舌尖顺势剥开紧闭的阴唇,得寸进尺地伸
了进去。
「偏心……」栾采晴看祝雅瞳娇躯一软,挺起的香肩无力地软了下去,再看
吴征的脑袋在祝雅瞳的胯间顶起锦被与啧啧之声就知发生了什么。吴征粗糙的手
掌大张,抚在自己胯下,阴唇在他掌心,手指扣着臀尖嫩肉,滋味当然也不错,
但比起来就好像差了点什么,滋味略缺。
「别争。」祝雅瞳上身微侧,本想挺起身姿,但吴征的舌头身在花径里挑拨
着花肉,娇躯酥麻实在挺不起来。她只好抓着栾采晴的豪乳揉捏,无力道:「我
帮帮你。啊……别走……」
还想着帮栾采晴稍稍纾解,好让吴征把自己舔到彻底满意为止。可话音刚落,
吴征就离她而去,这怎么能行?祝雅瞳力气又回到身体,双腿一盘夹着吴征,死
死缠着不肯放。吴征乐得呵呵一笑,两口热气正喷在蜜裂上,祝雅瞳双腿夹缠之
力立刻绵软。吴征还能看见她颤了一下,阴唇一松一缩,臀尖嫩肉一抖。在祝雅
瞳又羞又不满的咿唔声中,吴征带着她的娇躯翻身,趴在栾采晴身上。
祝雅瞳知道控制不住吴征,赌气地松开双腿。吴征从锦被里钻出身来,笑道
:「还没爬满两圈呢,这不是得爬一爬,动一动。」
幽谷正是舒爽的时候戛然而止,滋味的确难熬。吴征及时伸手在祝雅瞳腿心
里轻揉,聊以慰藉一番,祝雅瞳嘟了嘟唇。吴征在她后背轻吻,栾采晴却是真正
的急不可耐,催促道:「别磨蹭了……你这样逗人,良心过意得去么?」
「啊?我可是诚心诚意的。」吴征抽出手,手指上满蘸花蜜。他笑吟吟地抚
上二女抵在一起,原本丰满圆润都挤成奶饼的豪乳。丰满的乳肉量大而丰沉,手
指好不容易才从中伸了进去。
「又有什么花招?」比起刚被舔得舒舒服服时顿止,祝雅瞳也缓了一缓。若
要她实话实说,趴在栾采晴身上的感觉很是不错。
「帮你们润一润,摩起来更舒服。」花汁分外地浓稠腻滑,涂抹在乳珠上就
像抹了层蜜。祝雅瞳与栾采晴豪乳之丰满,即使只是寻常的呼吸,乳肉一样在盈
盈颤动,紧贴的乳珠便会不住地厮磨。她们的乳珠早已勃涨凸起,只可惜乳肉过
于丰满将乳珠埋没,看不见两点粉嫩互相摩挲在一起时的香艳。
「哼哼呜呜……」似笑又哭,栾采晴的气息紊乱。吴征看不见,她们互相之
间的感官却分外清晰。乳珠互相推挤着一会儿东倒,一会儿西歪。不仅是翘立的
乳珠,大片的粉晕同样也是敏感点,有了花汁的润滑厮磨起来更增滋味。
吴征看她们觉得受用,便返回二女胯下。只见祝雅瞳叉开双腿分跨栾采晴腰
际两侧,臀儿微撅着,像莹白的满月被一条深壑从中裂分为两瓣。吴征再将栾采
晴的双腿分开微曲,两朵诱人的阴唇便绽放在眼前。相比之下,栾采晴的阴唇还
要更加丰厚些,唇肉看上去肉嘟嘟的像只收口的荷包,十足的肉感一看就想咬一
口看看有多么丰美多汁。祝雅瞳的阴唇瓣儿花肉则更加肥满,蒸熟了膨起的馒头
偏生从中央裂开一线,只这一线,肥满的花肉便满溢了出来。好像熟透了石榴,
果籽饱满得薄皮根本无法包裹,从裂隙里探了出来,红艳艳的引诱着你一探究竟。
两具妩媚的娇躯贴在一起,微促的呼吸下起伏着。吴征伸舌在栾采晴的阴唇
上一舔,鼻尖便全是祝雅瞳花肉里味道。「冰肌之体」的凉意在舌,「千娇之体」
的清香闻嗅,一下子让人神清气爽。他方才帮祝雅瞳舔了好一会,此刻便向栾采
晴进攻!
肉乎乎的阴唇口感甚佳,至柔至嫩的花肉里又有丛生的乌茸,更增一番风味。
栾采晴一番苦等,终于等来快意,当即娇躯一软呵了口香风,双眸轻闭,十分享
受当下的甜美滋味。这一下可苦了祝雅瞳,栾采晴一会儿闭目微笑,一会儿抽搐
着咬牙切齿,呼吸一会儿舒缓,一会儿急促。——正是吴征忽而轻,忽而重,时
快又时慢,才让她的反应变化多端。她先前刚被挑起欲火,此刻就觉饥渴难忍。
想要出声哀求,又怕栾采晴像昨夜一样口无遮拦,什么浪话都说得出口,急得不
由自主地扭摇腰肢,以诱人的姿态催促吴征不可厚此薄彼。
习武之人身躯灵动,腰肢轻盈。祝雅瞳沉腰落臀,忽觉娇躯一麻。吴征正品
评栾采晴的花肉,就见眼前隆臀一沉,两枚原本就贴得甚近的肉蒂儿猝然碰在一
处。女子情动时,不仅是乳尖梅瓣,肉蒂儿一样会勃胀。两颗粉嫩湿润的肉蒂儿
胀翘而起,她们的姿势又十分亲密,肉蒂儿一上一下,似两颗双生红豆互相招展。
吴征看得心头一动,舌尖拨过栾采晴整缝蜜裂,一路上挑。
「啊……」
「哼唔……」
骤然而起的快意,刺激得祝雅瞳一阵肉紧。那舌尖顺着肉蒂儿上挑到花径洞
口,转着圈连拨了几拨,往洞里一伸。祝雅瞳登时就是一阵钻心的麻痒,可这战
栗感本该让人难受,一转而逝般地消失后,娇躯则是更大的空落落,难熬无比。
吴征舔了舔祝雅瞳,又顺势而下,舌尖掠过肉蒂,滑过两枚肉蒂间的丁点空
隙,又转攻栾采晴。不得不说,这样调戏双美,忽上忽下的感觉的确让人上瘾,
不同的滋味,同等的魅惑。比品尝一道美味佳肴更好的,就是同时品尝两道!
但这可让祝雅瞳和栾采晴叫苦不迭,欲焰升腾之下,刚刚受用了一会儿,立
刻就被泼了盆凉水似的,逼命似的难以忍受。祝雅瞳回首,栾采晴抬肩还把祝雅
瞳的娇躯都托了起来,齐声幽怨地抗议。但吴征依然我行我素,从祝雅瞳的花径
里抽出舌头,滑向栾采晴。
栾采晴立刻失了力气,软绵绵地倒向床面,哼哼唧唧地哪里还说得出怪罪的
话。祝雅瞳顺势向下一压,二女的豪乳这一松一挤,涂抹了花汁的乳珠滑溜溜地
互相一锉,微微针刺般的疼痛里,摩挲的快意却远比痛意强烈。
吴征这一回不再交错着轮流舔舐,饱尝了栾采晴的花汁之后,他发现二女娇
躯一动之后,两枚肉蒂比先前还近,几乎黏在一处。吴征大喜,伸舌一卷,将两
枚勃胀的肉蒂一同卷进嘴里。祝雅瞳与栾采晴终于一同露出满意的笑容,肉蒂的
敏感不逊身体任何一处,也亏得她们娇躯柔若无骨,栾采晴微微抬臀,祝雅瞳腰
肢奋力下压,才能构成这样恰到好处的姿势。
比起花径被塞满的充实感,肉蒂被卷吸时则一阵阵不间断的酥麻感在胯间向
四肢百骸扩散。每被啵地吸上一口,鼓荡的激情浪涛都似把灵魂都震动了。栾采
晴抬臀的姿势并不费力,却觉得自己一身乏力,原本有力的臀股此刻却连维持姿
势而不可得。快感连绵时恍惚之间,双腿一阵颤动,竟举不住隆臀塌向床面。这
一塌不要紧,肉蒂就不能在吴征舔舐范围之内。失去那股酥麻之感,栾采晴大急,
本来揪着床单的手顺势就像去抓救命稻草似的,一把环抱祝雅瞳借力,将玉胯又
挺了起来。
栾采晴本能似地随意乱抓,但祝雅瞳的肉珠始终被吴征吸吮品尝,正是云山
雾罩目迷五色的当儿。被栾采晴一抱,当即意乱情迷地向栾采晴脖颈吻去。长发
披散得凌乱在洁白的脖颈上,祝雅瞳不管不顾地啃吻抒发胸中快意。栾采晴略略
一愕,恰巧玉胯间的肉珠再度被吴征含吮,酥麻感再度袭来。怀抱中的美妇貌若
天仙,吻在脖颈上的唇瓣丰满而柔软,触感绝佳。两人的娇躯自腰肢以下仍然保
持着先前的姿势,但是上身就不由自主地双双主动厮磨起来,正是周身快活的时
候。脖颈上的麻痒让人自然地一缩,难耐地偏头,见祝雅瞳圆巧的秀耳就在眼前,
丰满的耳垂玲珑剔透,栾采晴也顾不得细想什么,一口含住了伸舌重重地舔舐!
吴征只能见两朵肉花齐绽的美景,只从婉转偏又沉闷的呻吟声中猜测她们正
情动不已,互相渴求。再逗弄的话,她们不免欲壑难填,掉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难受,反为不美。吴征一手伸一指分别插入两朵肉花之中!
香甜的花汁满布,蠕动的花肉更生出一股吸力,吴征的手指探入洞口,就被
吸着滑了进去。一冰凉,一温热。温热的花径里大颗大颗的媚肉像小嘴一样咬向
侵犯的异物,可惜媚肉绵软又饱含汁水,虽然十分有力地咬住手指,却伤不动分
毫。一咬之下,还把自己满满当当的汁水给挤了出来。冰凉的花径触手生寒,手
指刚探入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一颤好似在花径里打了个圈,立刻引发整条甬
道欢呼雀跃般的蠕动。
吴征向深处寻找,花径里一颗特别小肉粒双双被找到。小肉粒与其余花肉的
光洁柔软截然不同,分外坚硬,表面还有些粗糙。但吴征手指向这里一扣,就像
拿住了祝雅瞳与栾采晴的要穴!两位美妇齐齐娇声呼唤。手指当然不及肉棒深入
与充实,但灵巧与精准又哪是肉棒可以比较?指腹按在小肉粒一扣,肉花剧烈地
舒张收缩,隆臀上的嫩肉都荡起阵阵涟漪。
「呜呜呜……」诱人的媚吟声带着泣音,阴唇里涓滴的好像是她们的泪水。
在吴征使力的吸吮与揉搓之下,祝雅瞳与栾采晴一同大溃,花汁像涨过堤防的潮
水,一汩一汩地漫出。她们哀声低泣,互相紧拥,栾采晴被压在下面呼吸不畅,
主动寻着祝雅瞳的香唇一口吻住。唇瓣刚贴,两位绝色美妇便同时伸舌大力吸吮。
若吴征看得见,就能发现她们的拥吻并无什么技巧,纯是本能,只为了能有更多
的气息送入胸腔,缓解那股窒息感。可彼此都如此饥渴,祝雅瞳吐一口气,便被
栾采晴吸得干干净净,祝雅瞳自己都呼吸不畅,又哪里来得更多度人?又哪里够
她们眼下大口大口的贪婪?越吻越是深沉,越吮越是用力,片刻间便有津津水声
交汇,两厢吸吮之下,啧啧声大起。
手指不抵深宫,但扣住要点,加之肉蒂儿的敏感刺激,不一时她们便一同尖
叫,花径里漏出一注花汁来。祝雅瞳脚趾紧扣,圆臀剧颤,栾采晴阴唇收口,玉
股紧绷。待花汁泄尽,两具娇躯才像连力气都一同泄去了缓缓软瘫下来。
吴征这才松口,也大大喘了口气。脸上与嘴里都是她们流出的花汁,馨香缭
绕,忽然想起与栾采晴在山洞避难时的事情,也不抹去,凑到二女面前。
披头散发,气息奄奄,又像在甜甜梦乡中的一场酣睡将醒。吴征凑在她们脸
颊边来回轻吻,祝雅瞳先,闻息张开丰润唇瓣与吴征吻住,片刻间慵懒睁开半闭
的星眸,娇嗔道:「嗯~~你又弄什么坏?」
「好吃么?」吴征咧嘴一笑,朝栾采晴吻去。
栾采晴一甩头把面庞埋进锦被,嗔道:「我才不要!」
「哈哈,好吃得很,尝尝。」吴征不依不饶拨草寻蛇,捉到她的香唇,深深
一吻。
「你们闹的什么小秘密?」祝雅瞳好奇心起,更怀着些嫉妒。
「某日在山洞里,有个人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娇躯美妙,可以轻易拿捏人,
结果自己先泄了出来还发脾气……拿自己的花露泼人来着……」
「泼?有那么夸张啊?」祝雅瞳听得吃吃而笑,从这两夜的表现来看,栾采
晴的经验的确不丰富,比自己都差得老远。
栾采晴一下子坐了起来,瞪着媚目叫道:「还敢说,你了不起是不是?」
「诶,对了,别的不敢说,这点我的确非常非常了不起,晴儿是不服气?」
「谁服气?」栾采晴乜目一瞟,见吴征胯下仍然顶着锦被,一把将吴征压倒,
叫道:「马上就叫你再也嚣张不起来!」
锦被掀开,狰狞的肉棒上盘绕着青筋,像择人而噬的恶龙!栾采晴将乱发一
波勾在耳边,俯首就将它吞进嘴里。吴征长吸一口气,「冰肌之体」就连香津也
比旁人冰凉几分,凉意一激之下,他也是鼠蹊一缩。只在她呵出的香气才带着些
暖意,像要呵开嘴里的寒冰。
祝雅瞳嘴角带着揶揄的笑,也是俯身下伏,将一双豪乳垂在吴征脸上道:「
小乖乖,吃奶。」
香风扑鼻,还有带着股奇异的吸引滋味,比什么美味佳肴还要诱人。吴征在
双乳之间的深渊狠狠嗅了一口,又缓缓地摇了摇头,乳肤摩挲在脸颊两边好不惬
意。若是平常,吴征肯定还要再搂上一会,嗅上一回,足够情趣又有别样的快意。
但眼下栾采晴正吞吃着肉龙,他也憋了好一会儿,忍耐不得,将头一偏,顺着左
乳攀登山峰。无一寸不美,无一寸不香,这一路蜗行艰难,好不容易登上峰顶。
无限风光在险峰!整座山峰被霜雪覆盖,峰顶上却有一朵梅瓣花开正艳,万
里冰霜一点红,让人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吴征小口小口地吮吸,还调皮地用牙轻
咬,好像拿牙齿与豪乳打着架。祝雅瞳笑面如花,皓臂环着吴征脖颈,像在为婴
儿哺乳,妙目一眨不眨看着吴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孩儿已长大成人,短短的胡
桩子扎在奶儿上微疼带痒,在美妇心里的想象中略有不同。但是快感也不一般,
奶哺孩儿又怎会被吃得胯间又感潮糯,呼吸急促。祝雅瞳绮念一起,不由自主就
往吴征胯间望去。
栾采晴起起落落吞吐着肉棒,棒身上被香津涂抹得晶亮,她的唇瓣也一样水
润多汁。艳红的唇色与乌黑的棒身贴合在一起,在水色映照之下发着淫靡的光芒。
吞吐时的起落激烈,卖力得祝雅瞳看她鬓角边都沁出了汗珠,好像真的憋着一口
气,非要把吴征给榨出精来。
祝雅瞳揶揄的笑意更盛。栾采晴就像个初出茅庐,身负绝顶天赋的小侠客。
对付一些普通人,靠着一些花招当然可以轻易取胜,但碰到吴征这样久经考验,
见过多少大阵仗的高手,花招固然有些作用,但是想达到目的就有点妙想天开。
看她去所长,用所短,不利用自己无双的娇躯天赋,却去卖弄什么技巧,匆匆忙
忙地含吮肉棒,并无节奏与章法,重点也拿捏不明,有时还不慎吞入过深,将自
己呛到。明明是在赌气,让花招都章法大乱,哪里能奈何吴征分毫。
但是吴征也不着急。栾采晴的技巧着实可称生涩,但是赌气间分外地卖力,
尤其冰凉的小香舌不停地舔舐,虽杂乱无章,但是肉棒通体敏感,就算胡乱而为
一样爽快非常,只是想让他就此射出阳精还不足而已。何况口含饱满喷香的豪乳,
一时间无论如何吃不够,当然要一边享受服侍,一边大快朵颐。
祝雅瞳却开始觉得难耐,她娇躯轻抬,被吴征吸着的左乳依然吸得奇紧,弹
性绝佳的奶儿在两边的力道下被拉得如同椒尖。吴征不敢用强怕弄疼了祝雅瞳,
只得松口,那豪乳向回一弹,荡着乳波恢复原状。不等吴征张嘴来咬,祝雅瞳将
空了好一阵的右乳又送进他嘴里。
栾采晴忙了好一阵,肉棒在嘴里坚硬了许多,也烫了许多,吴征也不时地有
些抽搐和肉紧。吴征的敏感点她并不是不知,但是无论怎么在上面发力,总感觉
有些差距,直累得自己气喘吁吁,着实有点气馁。眉目一抬,见祝雅瞳凤目微眯,
哺乳的姿势似是让她身心俱快。昨夜她可是光用一张妙口就让吴征阳精劲射,显
然技巧比自己高明得太多。这一下就泄了气,吴征莺莺燕燕众多,自己的技巧确
实不够上乘,想光靠自己就吸出阳精,差了不少火候。一念至此,又恨恨地看了
眼狰狞的肉棒,好像在怪它不解风情,过于凶狠。
「明明有副好身体却不用,这样怎么行。」祝雅瞳被吃了多时,欲火又起,
丑陋的肉龙却有十足的吸引力。双乳刚有了些许满足之意,口干舌燥的感觉又起。
美妇挣脱吴征的吸力,爬在肉龙边,伸舌舔了舔唇道:「我们……一起……」
栾采晴白了吴征一眼,见他又是得意,又是期许。要按她平常的性子早就发
起脾气,现下与吴征情意甚笃,更不忍拂了他的意。当下嘟了嘟唇,挪移娇躯让
出个位置,一想要两人一同在这根肉棒上又吸又舔,也觉心颤神摇。
祝雅瞳却摇了摇头,惹得栾采晴心头火起,待祝雅瞳她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气呼呼道:「你还有什么发浪的法儿快说,人家不知道你骚么?打哑谜干什么?」
看她急,祝雅瞳反倒慢条斯理起来,将长发拢在香肩后扎起,道:「你不是
对自己的奶儿很是自傲么?干什么不用?」
「就不给他用!」栾采晴白了吴征一眼,口吐恶言,娇躯却贴上去,双手捧
起了那对冠绝吴府的傲物。看祝雅瞳也捧乳俯身,心领神会,也将双乳朝肉龙夹
去。
「呵……」吴征吐了口长气,肉棒都跳了两跳。她们俩人的豪乳自己都享用
过,滋味之妙让人恋恋不舍。同时夹上来时只感无边肉浪在棒身上翻翻滚滚,波
涛无尽,同时还一温热,一冰凉,好像舒爽时又打了个寒颤,美妙之极。
两对乳珠又抵在一处,栾采晴身上一麻。低头看四团豪乳夹得中央粗黑的肉
棒没有一丝空隙,乳肉也大片地交贴在一起。雪白圆润的豪乳仪态优美,色泽诱
人,肉棒却丑陋凶恶,交映在一起触目惊心,却又有种奇异的美感。情郎浓烈的
男子气息传来,像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她俯首含住龟菇。
「这样不行的,想要他快些投降,不如这样。」祝雅瞳同样低下螓首,边说
着边吐出丁香小舌,在棒身上扫动着舔舐。
不要说吴征,这雪白与乌黑中添上半截艳红,连栾采晴看了都觉心儿乱跳地
眼酣耳热,不知不觉松开小口,将紫红色的龟菇露了出来。祝雅瞳舌尖一挑,勾
起个好看的弯弧抵在沟壑边缘。舌尖颤若蝶翼,又点又挑,下下不离沟壑边缘的
敏感。栾采晴看吴征圆睁的双目都已有些发红,胯骨难耐的挪扭,哼道:「骚货!」
以她的聪慧,片刻间就已想通。吐舌挑动无论包裹感还是快感当然都不如以
口含吮,但香舌摇摆着舔舐如花枝迎风,落在眼里的惊艳感又无可比拟——含吮
肉棒哪能见这样的艳色无端?何况她们的乳量甚豪,大半棒身都已被裹住,只露
出龟菇,再同时以舌舔舐,本就不缺包裹之感。难怪吴征看得目不转睛,只片刻
间就与先前的放松享受大为不同,开始紧张得咬着牙。
「发骚的样子你不都看过了么?你现在才知道?」祝雅瞳含羞带臊,凤目流
转间道:「你若不肯骚也无妨呀,有我一人足够。」
「做梦去!」
论身世可叹,栾采晴与祝雅瞳经历的艰难岁月差不多,自吴征出世始,再到
母子俩在长安重逢,两位女子都再未经历情爱。所不同的是在桃花山谷,祝雅瞳
打破禁忌,自此再尝欢愉滋味。这些年来母子俩暗中欢爱,彼此之间相互取悦,
什么模样没有见过?祝雅瞳也从初始的生涩变得妩媚多情。栾采晴则与吴征定情
不久,虽得情投意合,尚未能琴瑟曲谐。但她天性要比祝雅瞳大胆奔放许多,想
清楚了个中关窍,又了解了项吴征所爱,立刻依样画葫芦,艳舌长吐,舌面下压,
舌尖上勾,挑出个比祝雅瞳还要更弯的舌弧。她也不与祝雅瞳争抢,而是以尖端
一段盖在马眼上,同样颤若蝶翼地快速舔舐起来。
吴征立刻身体一僵,腹部的块块肌肉全部崩了出来,这样的快感不是一人含
吮可以比拟的。熟练如玉笼烟可以以一人之力尽根包裹,但是比起包裹又怎么比
得上四只豪乳齐上?以小嘴将肉棒全数包裹时,香舌也绝不能再舔舐敏感的龟菇
沟壑与马眼洞口,更何况此时温热与冰凉两种触感交错袭来?
栾采晴见吴征难耐,心下大乐。朝吴征挑了个媚眼,将娇躯向前一推。两位
美妇乳量甚豪,都不需用手推挤就能把肉棒夹住。栾采晴一移身,豪乳便和祝雅
瞳的加力挤压。挤压感与摩挲感本就让人难以支撑,那豪乳一挤,乳肉又到哪里
安放?吴征双目猛瞪,只见抵在一处的豪乳吹气一样鼓了起来,直鼓到了极限才
猛然弹开交错而过。乳肉水弹着颤回原状,嫣粉的凸点才从满目雪白里又弹了出
来。
吴征闷吼一声,肉棒狠狠地跳了几跳,快意与艳色就算是他也难以抵挡,全
身所有的感与观都向着胯下凝聚。祝雅瞳见状,朱唇轻吐含住半颗龟菇,两排贝
齿中央红舌艳艳,依然在龟菇上舔扫。栾采晴心领神会,同样含住另半颗龟菇,
但香舌吐出在马眼上扫动。吴征吼若兽咆,满面通红,猿臂轻舒直向豪乳抓去。
肉棒夹舔得爽快,艳色迷住了目光,手感也不可错过。大手抓住两只豪乳,
拇指插入交贴的豪乳中,分别碾磨着两颗挺立的红珠,随即肉棒一阵痉挛般的悸
动,阳精爆射而出。
「哼嗯……」祝雅瞳与栾采晴知道激情的一刻不远,但仍然猝不及防。喷射
的阳精可比绝顶高手的暗器还要难防!她们齐声哼出惊呼,舌尖却一齐向马眼覆
盖而去。
阳精有力地喷射,遇香舌阻碍变作飞珠碎玉溅在她们的红唇,又顺着下颌低
落到豪乳上,好像将她们的绝色容貌与曼妙娇躯都污秽了一般。但是这样的污秽
更加刺激感官,吴征的喷射一注又是一注,祝雅瞳香舌急卷又急吐,大口大口地
将阳精吞吃,栾采晴则面露笑意,不管不顾地刺激马眼,催命一样要把吴征榨干!
「呃……」憋了许久的吴征终于抒放完最后一股,力气也由此耗尽,长长吐
了口闷气,双目惺忪地看着身上沾着斑斑阳精的绝色美人。
祝雅瞳伸舌舔了舔半弧香唇,调皮地向吴征一笑,凑近栾采晴道:「吃干净,
大补呢。」说着便含住了栾采晴的下颌吃去阳精,再香舌逡巡向上与她吻在一起,
互相勾舔着红唇上残留。
「你的宝贝儿子,你自己多吃点。」栾采晴舔进嘴里的阳精却有大半不曾吞
下,囤积了小半口之后香舌一推,送进祝雅瞳嘴里道:「发骚那么久累了你了,
多补点。」
二女拥吻,豪乳自然而然挤压在一起,揉动间阳精也自然而然地在她们身体
上涂抹开来,四只美乳油光灿灿。吴征刚泄了一滩欲火,却仍然看得双目发直,
知道她们故意挑逗自己,露出个阴笑恶狠狠地道:「待我休息片刻,非得好好整
治你们!」
「来啊,怕你不成?」栾采晴朝吴征鼻翼一皱,豪乳上的腥浓气味难以消散,
遂起身道:「臭死了!嘻嘻,洗白白了一会儿喂你吃!」
二女联袂而去,吴征终于从艳色大网中解脱出来,一时神游方外,入定了般
一动不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能想,直到一眨眼。也不知道自己瞪目了多久,
眼睛已觉得发干。方才的欢好滋味依然值得留恋,栾采晴的转变一天比一天更能
感受得到,或许一家人长久地和乐生活下去,从前的阴霾总有散去的一天。两人
都是自己的至亲,可是自己好像从未以至亲对待她们,正是这份怪异的心态和经
历,才会有这样的荒唐吧?
等了好一阵,祝雅瞳与栾采晴各披缎衣翩然而回。沐浴的时候她们应该并未
吵闹,拌嘴却是少不了的。看她们的脸颊上都有些尚未退去的红潮,看向吴征时
又多少有些羞意,多半是这个说你骚,那个说你浪。
吴征展颜一笑,张开怀抱,佳人娇躯一左一右投入怀中。柔软的玉体,温热
与冰凉的触感,总让人无比地踏实,那种脉动生命力带来实实在在的生存感,不
是别的事宜能够比拟的,让你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活在世上。
再好的绸缎也比不得她们的肌肤,但是隔着缎衣抚摸着娇躯又有别样的味道。
吴征闭目不言,大手上上下下地从藕臂摸到腰肢,再抚回藕臂,偶尔逗逗她们的
耳珠。祝雅瞳看着吴征的面庞,看他闭着眼睛带着微笑。栾采晴则猫在吴征宽厚
的胸膛上,安安静静像已经睡着。谁都不说话,只怕吐出一个字就破坏了此刻的
安宁。只剩下大手摩挲在缎衣上的沙沙声,与砰砰的心跳声。
祝雅瞳看吴征忽然睁开眼,投去询问的目光。吴征咧嘴笑了笑,道:「忽然
想起三月之前……」
三月之前,正是袭杀丘元焕,栾采晴被抓,祝雅瞳受伤,吴征杀回龙潭虎穴
英雄救美,又一路亡命奔逃到山洞的那段时光。栾采晴闻言睁开妙目,环着吴征
腰杆的藕臂紧了紧。只听吴征接着道:「人哪,若有什么事情会让自己后悔,那
就一定要去做。」
「如果……当时你没有去救我,我死了,现在会怎么样?」
「他会记得这件事很久很久,未必是一辈子,但一定很久。」祝雅瞳答道:
「会让他不得安生,时时刻刻都可能想起你,就算在欢好的时候也会……」
三人又陷入沉默,祝雅瞳所言不假,吴征从来不敢去细想,经祝雅瞳一提,
不由有些汗毛倒竖的寒意。人的良心一旦不安,什么事都会受影响,更是动摇了
吴府立足的根基。吴征只知要做却不敢去想,或者说从没想过,但是祝雅瞳从栾
采晴被抓的那一刻就想得无比透彻,才会下了让他回去救人的决断。
「还好我做到了,幸好,我做到了。」良久后吴征喘了口气,话中自豪又萧
索。——从前有太多的遗憾,都是他没能赶上,没能做到。
「没有。三月之前你还答应了我一件事,还没有做到。」栾采晴爬起身盯着
吴征,无比认真道:「你答应我,今年府上的春联我来贴!还有,新年初一那天,
我要当一天的内府之主,就一天,你得和陆菲嫣说清楚!」
「当然记得,只是日子还没到嘛。」吴征笑道:「当一天内府之主有何难?
菲菲保管答应,放心。」
栾采晴喜笑颜开,转瞬间沉下脸凶巴巴道:「你歇好了没有?扯东扯西的,
是不是不成了?」偏头看吴征胯下的物事依然雄赳赳气昂昂,再绷不住凶相,媚
笑道:「你爽了,我们可都还不够。从昨天开始到现在,你还没有好好地射给人
家。」
「还有自己讨打的?」后怕终究只是后怕,并没有发生,眼下的其乐融融足
以扫除一切阴霾。吴征振奋而起,挺着狰狞昂扬的肉棒,一副准备大杀四方的姿
态。
「等一下等一下。」忆及往昔,栾采晴心里全是柔情蜜意,恨不得立时献身
一纾胸中情意。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耐久战,凭自己一人决计无法应付吴征。想要
让吴征射到自己体内,只能先忍一忍。眼珠子不动,鬼主意计上心头,一副哀求
的模样道:「昨天被你插得还有点疼,先找你娘亲去。我再歇一歇!」
吴征莞尔一笑,不动声色。这点伎俩同样瞒不过祝雅瞳,但她心痒难搔,双
目滴水似的,咬着唇瓣吃吃而笑,显然万分期待。看她侧身而卧,衣襟半漏,雍
容典雅中更增勾引之意。吴征忍着笑扑了上去将祝雅瞳一把抱住,在她耳边轻声
道:「瞳瞳请转身!」
「唔……」祝雅瞳娇羞不已,面泛红霞道:「这样好羞人。」
可是娇躯却任由转了过来,热辣辣的嘴唇吻在光洁的背脊上,祝雅瞳气息立
时开始时而急促,时而悠长,转变不定。栾采晴看她腴腰伏塌,圆若满月的隆臀
挺翘而起,弧线之优美让人提心在口,夺神飘魄,一时心思旖旎,贴在吴征背后
咬着耳朵道:「从后面进去,我想看。」
祝雅瞳回首瞪了她一眼,这人不知道怎地了,总有这种奇怪的癖好,总喜欢
看祝雅瞳以极羞耻的姿势欢好。
「瞪我也要看!」栾采晴回瞪一眼,怂恿道:「快,我就要看看你端庄的娘
亲从后被插弄是什么样子。」
不等吴征说话,祝雅瞳将长发拨在香肩一侧,自行趴跪而起,将圆臀翘高着
摇摆道:「看就看,你自己不想好的,可莫要怪我。」
风中扶柳般的腰肢,圆若满月的翘臀,见之让人窒息。栾采晴看她双腿先屈
跪而起,再左右分开支起,形似一面玉扇般张开。深深的臀沟吞没了后庭羞处,
乌绒之下的娇美却繁花似锦。柔嫩的阴唇中央一丝缝隙绽裂,肥满的花肉吐出几
点血艳艳的媚肉来。艳光照耀之下,不由和吴征一起看得呆了。
「你是真的骚……」栾采晴叹了口气,不愧千娇之体,卖弄风姿起来也是难
以比较。就算她用狗儿一样的姿势交媾,美感上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只能说她现
下放荡了。
「征哥哥,快些插进来……」祝雅瞳腰肢款摆,根本不理栾采晴羞她的话语,
反而变本加厉!
吴征哪里抵受得住?一腔热血轰上脑门,什么也不再想,双掌分抓两片臀瓣,
肉棒在裂隙间一挑,龟菇饱蘸花汁,也让露出的花肉敏感地一缩。旋即龟菇挑开
裂隙,顶开小肉圈,劈波斩浪而入!
后入的姿势可以插得最深,也接触得更加紧密。花径里大颗大颗的媚肉哆嗦
着向着入侵者咬去,但借着腻滑的花汁,肉棒长驱直入,一枪直透重围。
随着小腹撞上臀尖,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祝雅瞳娇躯一颤,花径里的痉挛收
缩一路连带得隆臀鼓浪,臀沟都缩了起来。吴征大喝一声,身心俱畅,栾采晴亦
好像这一下正中自家花心,抓着吴征胸膛的柔荑一紧,在肌肉上抓出几道红痕。
一枪命中花心,吴征顿了顿,开始深深的轻插缓送。祝雅瞳被第一下撞击插
得心头乱跳,气息顿止,可吴征接下来的动作深称她心。肉棒慢慢退出到洞口,
再慢慢地全数塞回。每一颗媚肉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好像这些隐秘的敏感点就
在自己的眼前被一颗颗地排排推倒,再一颗颗地被刨刮而出,激情不退,甜蜜也
生。神魂飘荡而不散,娇躯也暂时属于自己,祝雅瞳也随着吴征的节奏前后摇移。
母子俩配合无间,栾采晴也是第一次清晰地见到这等奇景。尤其祝雅瞳主动
前后迎送,让阴唇好像小嘴在吞吃肉棒一样。轻摇款送的腰肢颇有温馨之意,花
肉粘腻着吸在肉棒上被轻抽着带出,又被缓插着送回又淫靡无比。至于圆若满月
的翘臀在一撞一撞间颤起微风拂过湖面一样的波纹,弹性绝佳地震颤不已,又为
这幅春宫图加了几分秀色可餐。
「嗯……嗯……」祝雅瞳好像对现下的抽送极为受用,没有那种激情澎湃而
至时欲死般的难耐,只有甜美,连呻吟之声也如仙乐鸣奏,舒缓之意直可荡涤心
灵。栾采晴看得不住伸舌舔着红唇,吴征动作虽不激烈,可祝雅瞳的花径里却盈
满了花汁。肉棒每一次插入,都有一汩被挤了出来,抽出时更要带出一大汩,好
像用勺子舀出一大勺的蜂蜜,黏黏地糯出,缓缓润过肉蒂儿滴落床面。美妇不禁
有些后悔,彼时的美色固然好看,但是娇躯的空虚感却是更加难受。
吴征缓插了几十抽,仿佛帮着祝雅瞳热身完毕,见她摇移着迎送圆臀越发快
了起来,显然这样的轻抽缓送已不够满足她对快意的追求。当下深吸了口气,先
重重地一插到底,顿了顿,开始耸起腰杆猛烈挺送!
舒缓的琴音一瞬间变得激昂!祝雅瞳娇躯一塌,皓臂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全趴
在了床面,若不是体内强有力的肉棒支撑着,连隆臀也支挺不住。栾采晴看得气
息急促,手心里都是汗珠,只见粗黑的肉龙在臀间隐没后又迅速地近乎通体展露,
好像一条恶龙正肆意蹂躏着不堪征伐的嫩肉。这样还嫌不够,吴征在插入时还变
换着角度,刺激着花径里的每一分敏感。每一次插入蹂躏的地方都不同,每一次
插入都有不同的滋味。栾采晴一时忽然冒出个荒诞的想法:这杆坚硬的肉枪左冲
右突,比起夷丘城之战时吴征使开长枪还要招式莫测,神威凛凛……
不知不觉间,祝雅瞳呼唤的娇声之外,耳边的呼吸也甜媚如丝。栾采晴将一
对豪乳抵在吴征背脊上磨盘般厮磨,稍以纾解胸中饥渴。吴征忽然想起先前将她
们交贴而卧,并蒂双花任由他品尝时的滋味,忙急急重插了几下!
祝雅瞳本就快意十足,这几下重插更是次次都抵在花心之上,登时脑中一混,
娇躯一轻,颤抖着泄出一大汩花汁来。还没等她稍缓一口气,娇躯已被吴征抱起,
压在栾采晴身上。
「啊……我不要!」栾采晴大急,她虽然欲火熊熊,但是也知道吴征又把她
们摆成这样的姿势,一定还要使坏,嗔道:「这样要害死个人……」
「我偏要。」吴征管不得这么多,花汁映得肉棒好似一杆黑玉,撑开小小肉
圈直冲入栾采晴体内。
龟菇撞击到花心之后退出,沟壑将花径里的每一处嫩肉都刮了个遍,一时奇
痒入骨,万蚁噬心。栾采晴难受得娇喘连连,而情郎的抽送快速有力,让她的娇
躯无力地颠簸着,死去活来一样地不可自持。
美味却又截然不同的肉穴,插入时的冰凉让吴征也打了个寒噤。火烫的肉棒
好像也化不开栾采晴体内的霜雪,吴征咬牙切齿地抽送,恨不得摩擦出火来才能
驱离那股寒意。
剧烈的充实快感,让渴求许久的栾采晴快意极升,缓过一口气的祝雅瞳捧起
她的双乳对在一处,正小口小口地吸嘬助兴。美妇目中狡黠之色闪过,将双乳推
高,道:「叫那么大声都让人听去啦。快堵起来……」
栾采晴压根不知祝雅瞳在说些什么。只是之前花径充实,双乳酥麻的感觉极
为让人不舍,此刻乳尖上的酥麻感褪去,但花径里的冲击却一刻不停,快意不断,
只双目迷茫地看着祝雅瞳。
祝雅瞳一愕,料想爱子此刻正奋力冲击,久旷的栾采晴抵受不得,全无反应。
她双目一眯,俯首吸住栾采晴的红唇,小舌一勾,将她的香舌勾了出来。栾采晴
正目眩神迷,只求纾解欲火,哪里想得那么多,不知不觉间乳尖上一阵酥麻,这
才发现祝雅瞳将她的一对豪乳捧在嘴边,二女正一同对着两颗小嫩珠又吸又舔。
此刻只要滋味绝佳,什么都顾不上了。栾采晴只觉暖意在小腹中汇聚,每增
一分快感,暖意就增一分,迫切需要更多的快感。且两根小舌一齐甜在乳珠上的
滋味的确甜美舒适,于是无师自通地一同舔弄着。
正是攀上巅峰的时刻,下体却忽然一空,身上的佳人一声哀啼。
「坏人,你这个坏人……」栾采晴带着哭腔挺着玉胯,可肉棒离体而去,正
在祝雅瞳体内穿梭,又能怎么办?
「不许……不许这样玩……」祝雅瞳也是吓得面色发白。若吴征专心抽插一
人,总得满足,要是他玩心大起,一人插得几下,可真要磨死个人。
她们所惧,吴征之乐。两朵截然不同,滋味却都十分美妙的肉花,来回着抽
插起来乐不可言,吴征上瘾了一般,这里杵几下,那里插几回。这可苦了两位美
妇,栾采晴被吊在半空,虽然吴征照料她更多,在她的花径里抽插更久,但总要
离去。祝雅瞳刚泄了一回,娇躯又被吴征激得发软,快意时有时缺,空虚难耐。
来回抽插多时,吴征得以在两具娇躯上予取予求,他其实心里明镜似的,看
祝雅瞳欲火炽热难以忍耐时,揽起栾采晴的腰肢向下一拉。
肉棒顺势到底,软嫩的花心已被挤扁,栾采晴却仍觉得身体被吴征一路拽了
下去,龟菇碾磨得花心几乎散了。她气息奄奄地无力呻吟,幽怨无比,直到看见
祝雅瞳茸茸纤草之间的肉花正在眼前。
「府上规矩,大家都得互相照料。我现在照料你,你也得照料好瞳瞳。」
吴征双臂按压着栾采晴的腿弯,将她的隆臀临空抬起,做好了冲锋的姿势。
美妇也知到了最后时刻,牙关一颤。妙目前的肉花肥嫩鲜润,诱人无比,黏糯的
花汁散发着淡雅的清香,女子亦为之所迷。栾采晴张开春葱般的玉指剥开阴唇,
香舌一伸便向肉花舔去!
吴征看得目光一赤,肉棒急冲到底。
「啊……」栾采晴娇躯一缩,小嘴上的舔舐之力也骤然加强。祝雅瞳原本双
膝与小腿曲折着床支着身体,这一舔之下麻痒难忍,娇躯一软,双臂也一同撑下
才堪堪没有软倒。可这一来,圆臀更加挺耸,胯间春光再也遮挡不住。
嫩红的香舌挑拨艳红的花肉,炸裂脑海般的艳色在吴征眼里无疑是最烈的春
药。腰杆一沉,肉棒直上直下的撞入花径,悬空的隆臀抖出涛涛臀浪。
「唔唔唔……」栾采晴觉得身体都被这一下下的沉撞给撞进了深渊,强烈到
极致的快感每一下都让花心荡漾。缩紧的肉壁再也不能舒缓,始终紧紧地收缩在
一起,连花心也缩了起来,每当龟菇撞来将它揉散,便黏在龟菇上再也不忍松开。
若不是嘴里还含着朵肥满的肉花,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叫声会如何不可自抑。
吴征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香舌与肉花的交融。胯下美妇的春情正与
花汁一同倾泻,眼前的美景也让他全然把持不住,只知大力的抽插!
「呃……」兽咆一样的低声嘶吼,吴征腰眼一麻,肉棒深深钻入,死死抵着
正包裹着龟菇吸吮的花心,阳精喷洒。快乐到极点的栾采晴双手乱抓,抱着祝雅
瞳的圆臀,像渴了三天一样小嘴紧紧吸着阴唇,大口大口地吮嘬,不肯漏出一滴
来。祝雅瞳脚趾蜷曲,手指死死抓着床面,娇躯剧颤着抖动,那圆隆的臀儿波涛
翻滚,久久不停……
第十三章独退雄兵念不宜多
云龙山下试春衣,放鹤亭前送落晖。
作为中原重镇的徐州,当然有着不错的山河风景,但是纵观岁月长河,有如
诗如画心境的时刻并不多。这些天的徐州不仅不太平,还可说是火烧眉毛,紧张
万分。
葬天江一线战火纷飞,前线所需的各类补给,粮草有近半要汇聚于徐州再经
由泗水河运输往南。陷阵营的抵达驻扎,不啻于断了燕国最重要的粮道之一。燕
国追击的兵马在各路野战中被陷阵营打得心惊胆战,根本不敢靠近。当陷阵营神
兵天降一样出现在徐州,追击的兵马还远在天边。
徐州粮道已经被连番骚扰了许久,运输不畅,陷阵营的到来彻底将粮道断绝。
寻常护卫粮道的两三千军出了城就是陷阵营嘴里的肉,那些武功高手们结成阵势,
不需一个时辰就能杀散护粮军。要调动一两万的大军出去护送粮道,陷阵营立刻
做鸟兽散,连影子都抓不着。但是大军一走,运粮船队立刻遭殃,大半被烧,小
半被抢……总不能动用如此庞大的军伍一路将粮草送到葬天江边去。徐州城总共
才多少兵马,能分别护送得几批?就算你再添二十万大军护送粮草,一路人吃马
嚼,还没行到半途粮草都得吃光,还送什么粮?
两日之前,陷阵营在泗水河边发难,徐州就连一颗粮米都没能送出去,一州
官吏个个愁得眉头紧锁,战战兢兢。有些要职官员更是日夜祈祝,什么升官发财
此刻都不用想了,能保住一条性命都已知足。
燕皇的圣旨就像一柄时刻悬在徐州官吏头上的铡刀,随时都会落在每个人头
上。——陷阵营在大燕腹地两月,追剿不力的将领丢了将印的都有多少,斩首的
都有。徐州这里若影响了前线的战事,又有多少人头会落地。徐州的统兵将领更
是时刻芒刺在背,陷阵营实非他们所能奈何得了的。但这伙瘟神既然到了这里,
就几乎注定他们要遭殃的命运。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围剿陷阵营的大军赶紧到
来,也不需要真正围剿了这帮瘟神出一口恶气,只消将他们赶跑,赶得越远越好
就万事大吉。
可是这一相当朴实的希望在第三日清晨有了苗头。吴安邦官封平虏将军,左
中郎将,领着三千骑军,七千步军,整整一万人马。这只威名赫赫,极善野战的
悍军最早来到徐州地界增援。但是悍勇非常的吴安邦在进入徐州地界之后就放慢
了脚步,慢吞吞地挪了一整日,然后在离徐州城二百里之外安营扎寨,再也没有
靠近一步的想法。
徐州派去的使者回来后破口大骂!他原本是去商议请这只大军与徐州军配合,
一同驱除陷阵营,保护粮道的。可吴安邦只一句话,本将来这里只为围剿陷阵营,
粮道之事与本将无关。使者急了,这不是置徐州死活于不顾么?好吧,粮道你不
管,那什么时候围剿陷阵营?吴安邦的回答把使者给气笑了:「待其余五路围剿
大军来后,自有定夺!」
使者离开时,见这座大军营寨正在搭设密密麻麻的鹿角,整座大营死气沉沉,
军士们一个个紧张万分,只能叹了口气。这哪里是来追剿敌军的?分明是自身难
保,时刻都在加紧防备,士气低迷得连散兵游勇都快说不上了。
此后又过了两日,徐州日日运送粮草,还是一颗粮米都没能送出去,运送的
粮草成了敌军的补给……平虏军的骑兵极具象征意义地出动了三回,都是远远地
不敢靠近,一旦陷阵营退军,他们也会火速撤回大营,别说交锋,连领军的将领
互相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
挨到第三日清晨,平虏军倒是派了使者来到徐州城。州牧谭安德异常重视,
立刻亲自接见,然后直接把使者给轰了出去,火冒三丈的谭安德怒骂声吼得州牧
府上下人人听得一清二楚。——平虏军使者不是来商议对付陷阵营的,而是粮草
告急,来找徐州要粮的。
希望梦幻泡影般破碎,谭安德再也坐不住,先派了两只万人队出城,携带五
天的口粮护送一批船只出城。嘱咐无论如何要护住这批粮草,至于他们的口粮,
五日之内自然会另由后军送来。两队的将军们大喜过望,州牧大人这是毫无办法,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能送一次算一次。好事落到了自己头上,这批粮草能送到葬
天江边,罪责能减轻多少?若是后续再也不能运送出粮草,自己这一趟还是大功
一件!
两支万人队兴冲冲地出了城,运送粮草去了。人多胆气就壮,一路上陷阵营
也的确不敢来与这只大军正面交锋。或许这帮匪徒想的是等大军回城之后再动手,
可惜啊,州牧大人神机妙算,大军不会回城!
次日一早,又有两只万人大军先后出城,显然是给前面运送粮草的大军送给
养去的。两万人的大军,要运送给另外两万人马的给养,加上自己要吃要喝的,
队伍如长龙,足足走了半日才出了城,迤逦一路向南而去。
以巨大损耗的代价,徐州终于送出去一船队的粮草。但徐州官员们依然忧心
忡忡,转眼去了四万大军,徐州剩下的三万军马只够守护四处郡城之用,甚至徐
州城里都只有一万军。如此一来,在护粮大军回来之前,接下来的日子是一颗粮
食都不用想运送了。然而时值夜半,还是出了事!
一小队十余人的小军星夜赶回徐州城在城外叫门,守城军认得是今晨派出去
的兵丁,赶紧放下吊桥。那队小军入了城就开始大哭祸事了祸事了,要立刻面见
州牧。谭安德一问,登时面如死灰。原来今日出城给护粮队运送粮草的大军刚刚
扎营不久,统兵将领召集诸将在大帐里商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十几名细作居然
混在大营里,见面三下五除二就剁翻了几名将领,把尖刀架在大将的脖子上。
领头的是一名女子,风姿之美令人不敢逼视,也不知道她在大帐里说了些什
么,诸将就此投降,大军拐道,押着粮草补给向陷阵营驻地去了。他们这队小军
趁着夜色逃脱,星夜赶回报信……
谭安德一副大限已到的样子软倒在椅子上,好半晌才有气无力地道:「去召
集上下官吏,本官有事要商议。」
长史,治中,别驾,功曹,还有一众将军得了信,火速赶到州牧府。只见谭
安德在窗前怔怔望天,谁也不理,边上除了个面生的小厮手里捧着圣旨,再无他
人。一州官吏将军挤得厅堂满满当当,人都到齐之后,谭安德才回过神来,从小
厮手中接过圣旨展开,又怔怔地看了半天,随手递给长史道:「事情都知道了,
你们看,怎么办吧……」
厅堂里静得只余丁点呼吸声,仿佛一众官员的呼吸都快停止,圣旨从头传到
尾,人人头顶冒汗,没有人说一个字。
「大人,不若……山穷水尽,为今之计,不若……不若……」
「不若什么?」谭安德目中寒光一闪,好像抓住救命稻草大声逼问。
「下官以为……不若……降了吧……或有一线生机……」
「降?」谭安德大吃一惊,向后连退两步,砰地一声撞在桌案上,道:「为
何要降?」
说话的长史把心一横,转身对官员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你说!」谭安德咬牙切齿,他一发话,此刻暂时无人敢跳出来反对。其实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人人自危,但有一线生机,谁又不想听一听?
「陛下,陛下……」长史的牙齿咯咯噔噔,艰难道:「陛下在长安连吴征都
擒不住,当真是……当真是……我知道吴征神通广大,但是让他逃了出来无论如
何说不过去。陛下不仅不自思其过,还将罪责全数抛给他人,非明主也!泗水受
阻,朝中没有反制之方就逼迫我们,事还未办,旨意先到!近日来,诸位谁不是
殚精竭虑?力所不能及,又有何法?谁能心服?我第一个不服!主不能善待臣属,
臣属又何须忠于主?陛下自己无能,放吴征龙归大海,事后怪罪下来,责任全是
在座诸位,我们成了国家罪人,一辈子翻不了身!凭什么?」
「反了……徐州孤城一座,届时大军围剿,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治中听
得胆战心惊,颤抖着道。
「可以守城,守得住……」别驾也豁出去似的站起,大声道:「陷阵营于野
战中尚能杀得各路大军肝胆俱裂,看看平虏军!他们同样无路可走,就以徐州坚
城为依托,怕得谁来?」
「你且详细说说!」谭安德眯了眯眼,似乎已被说动。
「竟敢大逆不道!大人,切莫听这帮逆贼妖言惑众,就算陛下责罚,也绝无
……」
一名将军抽出腰刀,就要斩下长史的人头,却忽然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喉
间鲜血狂喷,身体抽了两抽就不再动了。谭安德身边的小厮抹了抹带血的尖刀,
道:「大人没让你说话。」说罢又返回谭安德身边,低头一言不发。
「详细说说。」谭安德就像没看见这名将领的尸体,冷冰冰道。
别驾见了如此血腥之景,面色发白,咬着牙将通盘所想竹筒倒豆子地说了出
来。他口齿清晰,而且似乎思量已久,方方面面十分周到成熟,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谭安德对将军的死视若无睹,已然表明了态度,至少是倾向,
就算有些官员并不赞同,此刻也不敢说出一句话。
事情就这样顺利地计议下去,从夜半直说到天光放亮,一切计较已定,谭安
德大声道:「诸位,此事就此定下,我们歃血为盟!但有二心者,死于非命!来
人!」
一名面纱遮脸的女子捧着一大盆清水,一把尖刀,一张盟书开门入堂。虽看
不清面容,但行步间的绰约风姿就让人移不开眼睛。她身后拖着根绳索,将传旨
之后留在徐州监察,以及朝中派驻在徐州的几名监军,御史,巡案。这几人痴痴
呆呆,进了厅堂就软倒在地。谭安德拿起尖刀,一刀一个将这些人全部杀死。
那女子就像没看见,将清水放下,谭安德带头歃血滴入清水,又在盟书印上
指印。不少官员一一跟上,另有些带着犹豫之色,推脱着好像能躲一时是一时。
见大多数心甘情愿者立了盟誓,还有些躲躲藏藏,那女子道:「歃血为盟,
老天爷都盯着呢,有二心者,一定会死于非命。呀,天都亮了,可以熄烛了……」
女子一亮掌心,只见抓了一大把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她轻笑一声,柔荑一握,
拇指一弹。石子嗤嗤作响,如劲弩发射!厅堂上点着三十余烛火,拇指一弹,一
处烛火就此熄灭,石子只灭烛火,蜡烛毫发无伤。打灭烛火后,石子余势不绝,
直嵌入后头的墙壁里去。将烛火尽数打灭,女子抛着手中剩余的三五枚石子,螓
首左右一扫道:「天涯海角,盟誓不悔!」
隔着面纱看不见她的目光,但人人都感到一股冷电扫过自己。这样的高手,
要取自己性命易如反掌,谁还敢有异心?就算这一次逃得大难,她要天涯海角地
追杀,终究要死在她手下。
这么一来,犹豫的官吏也不敢再有杂念,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走下去。定
好了誓约,那小厮开了厅门,朝官员拱手似在礼貌送客。官员们鱼贯而出,行经
府门前的一座大鼎,那是朝中有旨时,焚香接应圣旨与天使之用。
小厮笑着道:「挡着各位大人的路了。」说罢随手一挥,砰地一声巨响,千
钧大鼎横飞而起,直飞出四五丈去摔在地上,将青石路面砸的坑坑洼洼。小厮又
朝官员们拱手道:「诸位大人慢走。」
官员们见了面色丕变,相比起石子灭烛火,击飞大鼎更加让人震撼。且看着
原本象征着朝堂天威的大鼎倒在地上,人人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待官员们走光,
女子揭下面纱,正是祝雅瞳。小厮也挺直腰板,朝祝雅瞳伸了伸大拇指轻声道:
「娘的暗器功夫真是出神入化。」又向谭安德道:「谭先生好谋略,佩服佩服。」
陷阵营与谭安德里应外合,先是白送了粮草补给到陷阵营,顺道让徐州城人
人惊惧。之后将全然不可控,可能成为重大变数的两万军派遣去运粮,消除隐患。
至于那队给运粮队送补给的两万军,则都是谭安德心腹,事先安排陆菲嫣领着十
余名高手混在军中,半途发难,顺理成章地将他们并入陷阵营,顺道还截留了大
批补给物资。最后在吴征与祝雅瞳的威压之下,一切水到渠成。果然是在徐州经
略多年,时时刻刻四两拨千斤,事半功倍。
「都是托主人与少主洪福。」谭安德弯腰拱手,道:「属下立刻着手准备接
少夫人领军入城。」
「我说过了,今后在我这不必多礼。」吴征拍拍谭安德的肩膀,道:「事不
宜迟,安排好了我自去趟陷阵营,带她们入城。」
「是!」
夜半时吴征返回陷阵营,一切都准备妥当,此前归降的两万军分出三千人带
上车架,随着五百陷阵营高手前去僖宗遗藏搬运军械。其余的开路先进徐州城,
陷阵营押后进入。黎明时城门大开,待天光放亮,徐州城已改弦易辙,外人还都
蒙在鼓里。
待满城百姓醒来,街道上已全是兵丁,整座徐州城戒严。其实戒严的士兵大
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各级军校的强力弹压之下,兵丁也只能依令而行。
到了午间,各种流言已在军营,街上的兵丁之间流传开来,很自然的,也传到了
徐州城的百姓耳朵里。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很快就成燎原之势。
韩归雁在州牧府里心神不定,这是徐州城最危险的时刻。这里的百姓历代都
是燕国人,忽然州牧反叛投降,徐州又是四战之地,深陷重围,至少在现下还是
朝不保夕,民心军心俱都不稳,一旦兵变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几次向吴征询问,吴征都不太着急,道:「等谭先生来了再说,万一真压不
住,大不了我们再出城打游击去,怕得什么。」
一直到时近傍晚,谭安德来到州牧府。陷阵营入城之后,他有大量的事宜需
要协调,一直忙到这时候才第一次与吴府诸女见面。一一见过之后,谭安德向吴
征道:「小主人,少夫人,属下看此时正是时机,请二位定夺。」
「徐州的民情你最清楚,便宜行事即可,不需多问我们。」吴征取出一张纸
页,交由韩归雁与诸女传阅,道:「先定民心,军心自然可定。」
「是,属下这就去办。」
「约法三章?……杀人者偿命,伤人者抵罪,盗窃抢劫欺凌百姓者,依以下
律法裁判…………王师为仁义之师,勇猛之师,承诺与民秋毫无犯。百姓愿相助
者,依以下条例结算工钱……不愿相助者,只需安分守己,绝不强求……作乱者
依以下条例裁判……」韩归雁一边看一边念,越念越是心定,念完后又看了一遍,
道:「谭先生拿这个遍告百姓们去了?」
「是啊。」吴征笑道:「军伍那边,他把府库的钱财都拿了出来,取三成犒
赏三军,剩余的五成也发了条例,守城时重赏有功者。军伍这边剩下的,就看我
们在激战时能做多少事,问题不大。再用这约法三章安抚民心,军心民心安定,
徐州可以支持到粮草彻底耗尽为止。还有两成的钱财到时候高价收购徐州城百姓
的粮食,再不够,就将地主富户的粮仓开了,一半留作军资,一半分给百姓。呵
呵,等我们耗干了整座徐州的粮草,韩铁衣要还没办法击败江边燕军,救我们出
去,那只好做鬼也不放过他了……」
「不做鬼也不放过他!」韩归雁至今对二哥恨得牙痒痒,闭目细思一遍,道
:「谭先生的手段能耐没得说,他一定能做好。就是这赏赐……你不让兵丁抢劫,
事后要花多少钱去补偿?」
吴征两手一拍,哈哈大笑道:「关我什么事!反正等这支军回了紫陵城,自
然有陛下去善后,平白得了一支军,他不会小气这点钱吧?」
一切如吴征所料,在谭安德妙手施政之下徐州城安然度过,次日午间还接收
了青州兖州来的一批粮草。待二州发现情况不对,已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二州
州牧一边飞报朝堂,一边调集兵马,与平虏军汇合一处,远远地将徐州给围了起
来。徐州四战之地,但是城高壕深的坚城,燕军不敢过分逼近。
州牧升帐点兵,吴府诸人,陷阵营与徐州的将领齐聚一堂。谭安德将周边态
势详述一遍,点着地图道:「徐州北面地势开阔,又有微山湖便于运输兵粮物资,
燕兵必然大量集结在此。这里最是要紧,需得大将镇守。所幸的是,燕国暂时无
增援可派,凭城内五万大军,足可坚守!」
吴征举起了手道:「我去。」他看了看祝雅瞳与陆菲嫣,此前几月陷阵营连
番作战,她们俩也累得够呛,吴征当仁不让扛下这份重责。至于徐州的将领知道
这位就是吴征之后,此前在骊山一战名震天下,又亲眼见过他一掌拍飞千钧大鼎,
不由都吃了颗定心丸。——以这位身份之尊贵,居然二话不说身先士卒,着实也
出人意料之外。
「吴公子可需要帮手?」谭安德还不能当众表明祝家人的身份,但北城事关
紧要,恐吴征一人力有未逮。
吴征想了想,道:「韩将军怎么看?」
韩归雁早就成竹在胸,身在徐州,与谭安德商量着道:「谭大人,北城固然
重要,东南西三面也轻慢不得。吴征为守北城主将,祝雅瞳与陆菲嫣再各为南与
西面主将,东面压力最轻由柔惜雪为主将,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林锦儿,
顾盼为辅。栾公主,玉笼烟与我协助谭大人居中策应,任何一面吃紧,栾公主与
我可随时带兵接应协助。北城至关重要,我调七百陷阵营将士驻守,多派高手,
另外三面各派四百陷阵营将士,剩余的将士留作预备,随时做接应,轮替之用。
陷阵营将士各个身怀绝技,可为守城第一线,徐州军拾遗补缺,您看如何?」
分拨的策略其实韩归雁与谭安德早就讨论过,这番话是说给徐州旧将们听的。
果然这一席话出口,徐州旧将俱都心服口服。徐州军虽被重赏安抚,但是一旦战
事不利,军心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让他们一上来就与旧日同袍拼个生死,士
气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只有陷阵营先行出手,展示自己的战力,才更能激发徐
州军的士气。
「韩将军所言极是,我看就这么办。」
韩归雁欣然一笑,环顾四周,见不少徐州将领依然忧心忡忡,道:「近日我
们营中制作了不少军械,诸位请随我来,即日起就布置于四面城墙,有了这些东
西,徐州固若金汤!」
吴征落在最后,一手一个搭着玉笼烟与瞿羽湘的香肩。制作机关正是瞿羽湘
的拿手好戏,玉笼烟精擅使毒,守城之战这些东西最为好用,陷阵营的军械当然
出自她们之手。
营地里正在熬制毒汁,僖宗遗藏里运回的箭枝将箭头在毒汁里泡一泡,便取
出小心翼翼地摆好。韩归雁拿起一支箭往囚在笼子中的老鼠身上轻轻一戳,戳破
了层油皮,只几个眨眼间,老鼠便全身发黑僵直而死。玉笼烟扁了扁唇,道:「
这些毒药入血即发,手上若无伤口,用手直接握持无妨。可惜就是全城合用的药
材都已取来,只能熬制这么些,总计算起来大约能有七八万只毒箭,要省着些用。」
离得不远则是徐州全城的工匠正忙得热火朝天,已制成的器械井然有序地成
堆置放。火油笼,发石器,檑木机,林林总总。瞿羽湘在每种器械旁讲解特性和
使用方法,看她神采飞扬地一一解说完毕,又一一分发图纸,嘱咐道:「你们可
吩咐兵丁来领取,具体如何摆放我已做好图纸,照做即可!」
准备已足,接下来就看燕军什么时候敢攻城。陷阵营将士们接了军令,取了
行囊被褥直接睡在城楼上,徐州军则负责值夜。在野外奔波了好几月,每一仗都
是死里求生,如今有坚城为依托,外头虽被层层包围,一个个睡得格外踏实。徐
州军跟陷阵营也交手了好几回,知道这支悍兵强大的战斗力。如今得以近距离看
这支全由武功高手组成的军伍,一个个举手投足间都身怀绝技,只能咋舌不已,
暗道好在不必与这支悍军生死相搏。相反的,两千余高手忽然之间成了战友,徐
州军十分期待看一看这些高手们守城时展露神技。——强者人人称羡,任何人都
是一样的。
徐州城外大军集结十余日,终于有了攻城的迹象。韩归雁稳坐城楼,见状微
微一笑。
青州兖州紧挨着徐州,都在燕国境内,泗水四通八达,攻城物资的调用根本
不用花那么长时间。迟迟没有动手,唯一的原因就是惧怕有了坚城徐州为依托之
后陷阵营恐怖的战斗力。而现在不得不动手,也绝对不是远在长安的旨意一到就
必须动的,而是葬天江一线已经分外地吃紧。陷阵营入驻徐州之后未再出城,但
两州之地集结大军于此,粮草本就吃紧,还能匀得出多少送往葬天江前线?再不
拔掉徐州这颗钉子,恢复粮道畅通,就算蒯博延再怎么神机妙算,也免不了全线
崩溃的结果。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徐州城外大军涌动,燕国军马摆成攻城的阵势,推出攻
城器械,鼓角齐鸣,大军向徐州城进逼而来。
韩归雁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一身雪亮的银甲临风玉立,四面一看,唤过「穿
云蝙蝠」齐雪峰道:「速去面见吴博士,燕军今日攻城主攻北面,其余三面或见
机佯攻,让他务必小心在意。」
齐雪峰轻功高明,几个起落纵到北城门,向吴征转告韩归雁之言。吴征看北
城下燕军如蚁聚,密密麻麻地逼近,在清晨的薄雾中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他摆
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韩将军放心。」
「是。大人,小心在意。」齐雪峰还是郑重道,也不嫌啰嗦。
「放心,放心。快去吧,韩将军那边也是用人之际。」吴征拍了拍他的肩膀,
双足一点轻飘飘地站上女墙。他连盔甲都不披,一身劲装,见燕军缓步逼近,在
一射之地外号声一响,大军停止。
一员大将,一员文官骑马越众而出。于右峥看得真切,向吴征道:「大人,
武将是燕国平虏将军尚文武,之前交手过几回。文官不认得。」
「是兖州牧刘弘亮。」徐州长史温德聪在一旁道:「吴公子,燕军一共有五
路兵马,兖州军与平虏军在此。刚刚传来的消息,青州牧范星海领青州军在西门,
约有近二万之数。另有征虏将军汤乘风领兵万余在东门,讨逆将军夏炎威兵万余
在南门,约有一万余。当时围堵陷阵营弟兄的燕军一共五路,此地有三路,另有
两路不见踪影。今日只北面这一路大军压境,其余三面按兵不动。」
吴征眉头一挑,道:「七万余众?那也没多少兵马啊……青兖二州还能调多
少兵马来?」
「再有三四万,也就顶了天。」温德聪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谭大人交代
过,大军围困徐州,凭借青兖二州一颗粮米也剩不下来,咱们多支撑一日,葬天
江边就多一分胜算。」
「嗯。十余万……十余万……」吴征喃喃自语,道:「这点兵马就想要攻下
徐州坚城?会不会太少了一点。取张强弓给我!」
毕竟是叛军,现在被压住了,但不会每个人都心服。燕军攻城之前,必然要
挑动徐州兵的军心。吴征见尚文武与刘弘亮站定,就知他们行将喊话,接过长弓
搭箭拉弦,只听砰地一声脆响,一张上好的牛角长弓被他拉得从中断裂!吴征皱
了皱眉,取两张强弓并拢,双弦扣一箭,不待尚文武喊话,长箭发出惊人的啸叫
声劲射而出。
尚文武久历沙场,算准了两军的一射之地,但吴征以双弓灌注内力发箭,威
力无穷。弦响如雷鸣,箭飞若电闪!尚文武与刘弘亮大吃一惊,哪里想得到吴征
手中的长弓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只眨了眨眼,羽箭携着劲风已飞到眼前,两人
俱感到被一股死亡的气息所笼罩。
噗地一声闷响,羽箭在离两人丈余之地插入地面,只露了半截白羽在外。陷
阵营将士立刻彩声大作,马屁连天……吴征抽了抽嘴角,吹武功盖世的也就算了,
也差得不是太多。居然还有喊什么大人神技,弓马无双的……吴征尴尬地挥挥手,
实在没好意思说自己平常不练这些,本来就不太行,两弓齐拉更是摸不清门道,
射出去准头太差,急忙又取过一根羽箭。
吴征骊山一战名动天下,但对大多数世人而言,十二品绝顶高手的能耐都是
雾里看花,不明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尚文武与刘弘亮也是一样。吴征前一箭视
军中强弓手的一箭之地如无物,劲射末柄在此刻的燕军眼中看来也是他刻意炫技
震慑,此刻吴征再搭一箭,尚文武与刘弘亮哪还敢留在原地,忙拨马回头,直退
入盾阵中去。
吴征见状抛下弓箭,大喝一声:「贼子休走!」抄起身后一杆长枪,径直从
女墙上跳了下去。
城墙上的徐州军惊呼声中,陷阵营将士又是一连串的大人威武欢呼声,忘年
僧看得热血上涌,当即就飞身而起想跟着吴征一起出城大杀四方。幸好齐寒山在
他身边,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低声骂道:「你不要命啦?有那能耐么?还是要去
给大人添麻烦?」
「呃……呵呵……呵呵……一时上头了……」
忘年僧被骂得悻悻赔笑,吴征大鹏般跃下城墙,临落地前一招「鹰扬蛇窜」,
在城墙上一蹬足斜飞而出。单人一枪,迎着千军万马便冲了上去。
城楼上韩归雁见了气得咬牙切齿,低声斥道:「这人出什么风头!」
「安心,安心。」栾采晴拍了拍小脸吓得煞白的玉笼烟,道:「稳定军心,
震慑敌军,还能乱敌军阵脚,让他们喊不出劝降的话来,这个方法正正好。等他
抖完威风回来,再劝降也来不及了。关键是,他有那个本事。」
徐州城头擂起战鼓助威,吴征迈开大步,足不沾地般飞奔势如奔马。他跃下
城墙时燕军相顾骇然,有些新入伍的兵丁见了这等神技与胆色,吓得后退了半步。
幸好平虏军多是沙场老兵,及时稳住阵型。吴征虽有威名,也是个移动的大功勋,
拿了他至少封个万户侯。平虏军应变也快,前线盾阵立稳,阵侧的两只轻骑立刻
轻蹄快马包抄而出。
吴征见状足下一缓,大踏步迎着轻骑的先锋而上。两军的鼓点声一齐大响,
一方是千余的轻骑,撼天动地;另一方则只有一人一枪!轻骑丛中冲在最前的骑
士见吴征气定神闲,内心悚惧,他本就是轻骑的矛尖,职责所在,两军阵前更不
敢后退,只是惧怕之下,鬼使神差地就放慢了骏马。就这犹豫的片刻,吴征苍鹰
般飞起向他扑去。
骑士大叫一声,一个「镫里藏身」,单臂举起斩马大刀凌空劈向吴征。这已
是他所能想到和做到的最佳应对之方,借战马护身,斩马大刀肉身也绝不可抵挡!
可是吴征的身手远超他想象,飞在空中长枪一戳,枪出如龙,连人带马戳个通透。
人仰马翻,骏马悲惨嘶鸣声中,吴征在斩马刀上一踩,借势飞身又起,一连
三脚将两名扑来的骑士又踢下马去。那两名骑士破布一样落在地上,眼看已没了
生气。吴征抢得骏马,踩蹬一磕,骏马飞驰,燕骑紧追不舍,远远看去好像是这
支轻骑军的主骑,正领兵冲杀。
追兵甚急,吴征忽然拨转马头,骏马转向一冲,吴征又飞离坐鞍,刺斜里杀
出,将一名骑士刺个透明窟窿。后队的骑士见有良机,纷纷张弓搭箭,一波箭雨
飞来,吴征长枪一旋密不透风,将羽箭尽数拨打在地。燕骑见他如此神勇,一时
放缓骏马,收束阵型自保。
若是八面迂回拉扯,吴征凭一人之力,迟早就能将这伙骑军杀个大半,但是
骑军结阵不再冒进,吴征的办法也不太多。想要杀透这支千人骑军的战阵,就算
是他也难保不失。吴征呵呵冷笑,一扯马头,一蹬马腹,挺着长枪再度向轻骑阵
冲锋。
领阵的将军大喜,长刀一摆,骏马落位,只等吴征一头冲上来便将他重重包
围。吴征迎着如林的长枪,不住催促骏马提速,眼看枪尖就要扎上身体,吴征向
后一倒翻下马去!所乘骏马收势不及,被枪林撕成碎片,吴征却从马后现身,借
着冲击之力撞开的缝隙,一枪自下上挑,从马腹扎入,马上骑士的肩头穿出。这
一枪力量好大,直挑得骏马与骑士喷洒着鲜血在阵前飞起,人与马的惨状与哀嚎
之声令人不寒而栗。
吴征哈哈大笑,朝尚文武与刘弘亮喊道:「暂且留你们狗命!」燕骑马蹄刚
动,他已回身若一道青烟,其速竟把骏马都拉得越来越远。卷着尘沙滚滚返回徐
州城下,燕骑怕城上放箭不敢再追。吴征施展「青云纵」,比游墙的壁虎,悬崖
的猿猴还要灵动迅速,一溜烟便回到女墙之上,依旧迎风而立。若不是劲装上血
污片片,好像他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离开过。
「公子威武!公子威武!」
徐州城上欢声雷动,将两军战鼓之声都压了下去。陷阵营将士马屁连天,徐
州军亲眼见到惊心动魄的一幕,个个瞠目结舌,看吴征战神一般屹立城头,谁还
敢有二心?
「阿弥陀佛!依老衲看,吴大人的修为离祝夫人与陆仙子不远了,更或许已
不在两位之下。」
待彩声渐歇,忘年僧长吟佛号,庄重无比地合十一礼,简直像个悟道的举止。
于右峥被他气得笑了,就你那点本事能耐,能看得出个屁!刚想怒骂出口,转念
一想,这句话声音沉厚,声量又大,徐州军都听在耳里,这憨货虽是脑回路有点
问题,常说些莫名其妙的昏话,但是也提醒了徐州军:陷阵营不仅有吴征,还有
武功更高的祝雅瞳与陆菲嫣。平日说出来恐怕没人信,这时候只有震撼人心的效
果,就微微一笑,不搭理他疯言疯语。
北城交战,其余三面城墙暂无战事,主将们也都登高向北观望。吴征大发神
威,看得顾盼目眩神驰,自言自语道:「掌门师兄都这么厉害了……祝夫人和我
娘比他还厉害些……」
「她们二位不行。」柔惜雪俏面含春道:「男子力大,祝师妹和你娘亲要杀
这些骑军当然也做得到,但是她们是女子,做不到像吴公子一样,灌注内力之后
连人带马一同挑起,就不能这样摄人心魄,惊碎敌胆。」
韩归雁站在高高的层楼,面露微笑向谭安德道:「我若是尚文武,现在就立
刻退军!」
「他会的。这个……属下先前在主人面前放肆,还请主母饶恕……」谭安德
初见吴征神技,这人不仅宽待下属,为人之大气,武功之高强,还肯身先士卒,
以己为表率,哪里还有半点犹豫与不服?
「哦?不叫我少夫人了?」韩归雁打趣一句,宽慰道:「放心吧,他不会和
你计较这些。」
燕军正如韩归雁所料果断退却。第一阵筹备多日,结果被吴征一人打退,燕
军士气大挫。晚间燕军军营里奏响燕国各处的小调,山歌,似在呼唤背叛的军士
回归。徐州军的将官也夜不能寐,孜孜不倦地向徐州军阐述燕皇如何昏聩无能,
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徐州陷入困境时他束手无策,只知责怪官吏与军士,绝不
能替这种人卖命。而反观吴征在长安两人的正面交锋中远胜于燕皇,如今有他在
城头,徐州城坚不可摧。吴征白日这一战的威风在前,将官们疏导起军士来也简
单许多。这一夜徐州城内军民稳定,燕军的乐声无功而返。
接下来的几日里,围城的燕军偃旗息鼓,只是八面围困。从徐州城头看下去,
燕军每日都在添兵,不时有新的燕军开来,或一两千,或三四千,汇入围城的大
军里。徐州北城门原本集结的燕军最多,十日之后,西门的兵力越来越多,南门
的燕军数量也急剧膨胀,北面的兵锋反而弱了下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韩归雁的容颜越来越冷,锋眉也锁得越来越紧。徐州附近
的地势图被她写写画画,废去几十张。城外的燕军越来越多,这一点她并不太担
心,城池就这么大,能投入战斗的的兵就那么多。反正徐州军不可能放弃这座坚
城突围而出,那是自寻死路。从一开始,韩归雁的打算就是等着葬天江边大局已
定。到时候两面夹攻也好,或是等盛国大军一路杀到这里也好,溃败的燕军只会
望风而逃。在她看来,徐州反叛之后,泗上之地到葬天江的局面对燕国而言已经
糜烂得不可收拾。
徐州就像一枚致命的钉子,牢牢钉在燕国的命门上。燕国怎么能不紧不慢,
任由这枚钉子钉在体内放血,好像比自己还不着急的样子?扑天雕已经放出了两
批,第一批是燕军初次攻城被吴征独退雄师之后,第二批则是今日凌晨。第一批
是告知韩铁衣自己的整个战略规划,第二批则是将种种怪现状飞报韩铁衣。韩归
雁现在暗暗后悔这个决断下得过于犹豫,两批相隔了十余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变化。
「葬天江边若不可收拾,我会怎么做?我会怎么做?」韩归雁无数次地自问,
溃退是谁都想得到的方法,也是庸将的选择。蒯博延不是庸将,就算要败也不会
轻易地溃败。女将看了看吴征,又看了看地图,终于提起笔来在地图上画了一个
圈,将徐州城圈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哥,你还记不记得爹爹说过的话?可千
万莫要忘了。」
韩克军在世时,始终将吴征视为战场上的变数,哪里最艰难,哪里最紧要,
就把他放到那里去。吴征总会有些奇思妙想去改变关键的战场态势,从而影响到
整个战局。这么多年过去了,吴征不再是孤身一人,数次改变战局也不仅靠他灵
光一闪的奇思妙想。韩克军想到的东西,敌人也会想得到,这一刻韩归雁无比确
信,从吴征入住徐州开始,此战最终决定性的战役,已不会发生在葬天江边,而
是徐州城。
「雁儿,我算是明白了。」栾采晴看见地图上的那处圈圈,一根纤指在太阳
穴旁轻轻敲了敲,问道:「你说,若把决战的地方从这里,移到这里,会发生什
么?」
「是了,定然是了。」韩归雁终于想通,冒了缕冷汗。
顺着栾采晴划过的路线,燕军舍弃葬天江至徐州的十余座城池,囤重兵于徐
州,将吴征等人团团围困。这和长安的态势已然不同!
在长安,吴征等人都是绝顶高手,易于藏身,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但在徐州,
这里还有陷阵营的几千弟兄。吴征固然还可以天高任鸟飞,但剩下的人怎么办?
吴征不会抛下他们独自逃生,也只能依托徐州坚城而守。这样一来,韩铁衣就不
能像吴征在长安那样,逼着他自行保命。——吴征可以扔在危险的地方,让他想
办法绝境求生,但吴征决不能死!
近年来燕盛两国频频交锋,盛国占了上风除了出其不意,以及吴府加入让盛
国实力大增之外,还有一点极为重要——两国数次交锋都在葬天江沿线,盛国水
战远比燕国擅长。蒯博延若把这场战役的决战移到徐州一带,盛国的优势不复存
在,野战的劣势更会无限放大。其余什么盛国补给线拉长,凭空加重了负担,燕
国补给问题不再受到徐州的钳制得到极大解决等等等等,优劣变换,战局再难以
预料。盛国前期占据的优势,到了那一刻甚至都会变成劣势。
本来燕军若退到徐州一带,盛国大可以笑纳了沿线的城池,然后囤兵据守,
把到嘴的肥肉先吃下去即可。但韩铁衣敢不救吴征吗?他不敢,灾难性的后果是
盛国绝无法承受的。
「燕军从这一路退到这里,还得做几件事。」韩归雁丈量着地图,测算着种
种数字,道:「首先,蒯博延要渐次撤退,但是江边防线不可突然放空,否则我
哥穷追猛打,他的损失承受不得。那就只有一边退军往徐州,一边用少量兵力死
守江岸,这些守军就是拿命来换取时间的,都要送在江岸。」
「不必想了,这人是个疯子,他一定做得出来。」栾采晴摇摇头,在地图上
又画了五条线,道:「舍弃江岸一线之后,还得在这几处布置兵力,阻击追兵,
掩护大军撤退。一直要到这里之后,沿途一马平川,韩铁衣才能全军提速赶来。
这些阻击的兵马,也是拿来送命换时间的。这些事情,旁人未必做得出来,蒯博
延平日敢做,不要说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他有什么不敢?你可千万别把善良,什
么爱兵如子这类的词汇往他身上想!」
「在这里决战,也没有什么不好。」吴征旁听了许久,道:「这一战我们不
需要硬拼,若有什么不顺我们有序撤军,再徐图进取也没什么影响,我们有的是
时间和机会。燕国就不一样,只要有丁点闪失把大军葬送在这里,从此葬天江边
就再无战事。蒯博延这条战略看起来天衣无缝,处处机关算尽,其实也是无奈之
举。他一路退来徐州,沿途损兵折将,军心士气跟我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倒
觉得,进退有据对哀兵孤注一掷,有得打。」
「那就战!」韩归雁砰地一掌拍在桌上,激昂道:「想安安稳稳在这里囤军?
做梦!我要他大军未到,先损三成!传本将军令:即日起徐州军守城,陷阵营将
士子时在城门集合!」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07
第十四章长空如洗死中求活
广袤的平原一望无际。这里有四通八达的道路与水网,这里是人杰地灵的鱼
米之乡。但在这几月来,这里无时无刻不弥漫着肃杀之气。每一天都有生命在这
里消逝,每一天都有鲜血再度染红大地。
吴征坐在城头的女墙上,长风抚过,一身劲装猎猎飞舞。夏日傍晚的阳光照
出长长的人影,他眯着眼看着城下的燕军,人影重重,像平原一样望不到边。这
些日子里,他每日都会坐在城头,像一尊战神守护着这座古老的城邦。
燕军围困徐州将近两月,徐州军用的存粮已经见了底。谭安德用银两买开了
富户地主的粮仓,以部分赠与百姓之外,都留在军中用度。但是被封锁的徐州城
里,粮米问题已经迫在眉睫。韩铁衣率领的大军正竭尽全力地突破重重拦阻,向
徐州赶来,但是进展并不顺利。
燕军虽退却,沿途的州郡若不攻占,今后也会变成盛军的钉子。韩铁衣一路
追击,还要攻占州郡,再分出少量兵力据守,越是靠近徐州,越发觉得手中可用
的兵力捉襟见肘。徐州决战的兵力一个都不能动用,哪怕沿途州郡有失也要保证。
徐州每日都用扑天雕传来消息,燕军囤积的兵力已有十五万之众,再依韩铁衣测
算,从葬天江撤往徐州的军士也约有十万。这场双方拉开了阵势,数十万人的大
战不知道要流下多少鲜血。
「在想什么?」
「想你。」吴征回头一笑,见韩归雁修长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他身后。卸去
了盔甲带着笑,高挑的女郎依然英姿飒爽。
「有没有那么好?」韩归雁双足一蹬也跳上女墙,挨着吴征坐了下来,一同
远眺。
「真的,我想起来我们一起在亭城的时候。」
「不知不觉过去好些年了。」韩归雁心中一甜,倚在吴征肩头喃喃道:「那
时候少不经事,觉得为何那么艰难。现在想想,当时的难处实在不值一提。」
「再过几年回头想想,会不会觉得现在也不算什么?」吴征揽着女郎的柳腰,
触手生温,又饱含着旺盛的生命力,道:「不过我倒是在想,有这么多艰难往事,
我们的人生才足够精彩,以后老咯走不动咯,我们俩靠在一起,可以想想这些年
我们做的事情,永远都回忆不完。」
吴征说着说着心中也动,一把将韩归雁抱起横放在大腿上。女郎翘翘的屁股
在腿心压实,饱饱沉沉,弹性惊人,抱着都是一种享受,道:「城下的敌军延绵
如大海!等两军拉开了对圆,随便一个调动都是四五千人以上。有生之年居然能
参与这样的大战,以前不是没有想过,真的即将发生,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害怕?」韩归雁埋首在吴征肩侧问道,女将此刻的话语有些微微发抖。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真不怕。」吴征轻轻拍着女郎的桃臀之侧,道:「想
要定鼎天下,这样一场决战是迟早都无法避免的。」
「那你每天都在城楼上走来走去,一定有什么计策了?」
「没有,这么大的决战,还得你们兄妹俩来坐镇指挥,我没那个能耐。」吴
征挺了挺腰,道:「我最大的作用,就是振奋军心,打压敌军的士气。真到那一
天的时候,我就在这数十万人眼前做给大家看。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再让我去劫
一次营。」
「干嘛?」
「去挂点彩。」吴征哈哈大笑,道:「不忙,等铁衣靠近徐州了再说。」
「嘻嘻,人家明白了。」
「还是我家的大妇通晓军机,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吴征足跟在城墙上
一点,抱着韩归雁站起道:「雁儿,对自己有信心些,就算这么大兵团的平原决
战,你没指挥过,蒯博延就指挥过了?我吴征的大夫人若做不到,还有谁做得到?」
「狭路相逢勇者胜!城里要做的不多,就是找个最好的时机,把徐州军派出
去!」韩归雁的眼睛在渐暗的天色里明亮如星:「有两个难点,一个是徐州军能
不能用于野战,什么时机才能用。另一个,就是怎么出城摆开阵势!但是从我们
结伴到成都开始,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燕军退往徐州的部队陆陆续续抵达,先汇入徐州城下延绵的大军里,然后每
日都有大股大股的军伍从兵团里散开。韩归雁知道抢先抵达的燕军要先行占据各
个战略要地——徐州附近都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几无遮挡,所以每个小山包,还
有提前挖好的每个陷阱,每一个适合布阵的地形,都是势关成败的要冲。
陷阵营也不再趁夜出城劫营,燕军的脚跟已经立稳,劫营的风险剧增。营中
将士们住在了城墙上,日夜与城下的燕军对望。前些日子的劫营倒是进行得甚为
顺利,兖青两州的驻军完全不能适应高来高走的陷阵营。黑夜中视线受制,守得
严实了听不见半点风吹草动,一旦有所松懈,这些高手神出鬼没,甚至一些木枝
竹箭在他们手里都有极大的威力,燕军苦不堪言。好在随着沿江撤来的同袍越来
越多,阵线紧密,陷阵营寻不到破绽,终于不再夜间骚扰。
又过了七日,盛国大军的前锋终于抵达徐州附近。三万人的大军距离徐州四
十里外先下寨栅,立稳之后,间隔五里再立,徐次渐进。无数的营寨像大海的浪
花一样,在茫茫平原中翻滚。燕军并没有趁着盛军立足不定时抢攻,盛军选定的
营地也十分讲究,与燕军保持距离,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布阵行军严密有序,
不用猜领兵的大将自是韩铁衣。他没有在中军主持大局,而是带着前锋先行赶来。
这队前锋军不焦不躁,梯次向前立寨,后头空下的寨栅留给不断靠来的盛军。
不一日,十八万盛军前前后后地也到。加上徐州城里的五万徐州兵,盛军共二十
三万,在人数上要略多于燕军。但是徐州兵用与不用还在未知之数,且如何从徐
州城里出来展开,更是个巨大的问题。蒯博延在巨大的劣势之下,硬生生整出来
天时地利人和,韩铁衣观察了战场的情况,也不得不拍案叫绝。
好的战略要地都已在燕军掌控,韩铁衣稳固好营寨,每时每刻都在地图前冥
思苦想。在追击燕军的路上,韩铁衣已经构思过无数次,每一种都有无数的漏洞。
韩铁衣长吁了一口气,向于右峥道:「玉夫人在我这里,让吴大人放心。看来还
是小韩将军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天时地利人和俱无,想要万无一失是不可
能的。」
「是,将军,属下该如何回报?」于右峥特地护送玉笼烟乘坐扑天雕来到韩
铁衣大营,原本依吴征的意思要把她送回江南,但玉笼烟死活不肯,一定要同大
家一起回去。
「你跟小韩将军说,我准备给蒯博延下战书,约定日期决战。我会倾尽全力,
一战定胜负!至于原因嘛,大军深入燕国腹地,粮草准备不足。若是一板一眼打
个持久战,燕军肯定还有增援,我们更为不利,既然是这样,不如速战速决。燕
军共有二万铁骑在此,决战时不管是来冲阵还是迂回包抄侧翼都不好对付,你让
小韩将军带五百擅马术的陷阵营弟兄寻机出城统领骑军。徐州城里的事情,交由
栾军师去处理即可。这份军机密信你带回,内有我的一切布署,只可交给小韩将
军!再嘱咐一句,她若有什么旁的想法,叫她自行决断,只需速速报知我即可。」
「是!」
徐州城里韩归雁看了军机密信,向吴征道:「我哥的判断没有错,拖下去绝
不是好事,一战定胜负,最不好的结果,我们退回葬天江就是了。此时此刻,这
个地方,不适合拼上一切决一死战。燕军铁骑二万,至少有五千是重骑,极难对
付,还得我去才行。」
吴征想了想道:「这样,今夜我带一千陷阵营弟兄出城劫营,这一千弟兄不
回徐州,随你趁夜色绕过燕军去和铁衣汇合。我独自回来就好。」
「可以!」
「娘。」吴征向祝雅瞳道:「我想请你随雁儿一起去,来日决战,有你护着
雁儿才万无一失。」
「好啊。今晚我随你们出去。」祝雅瞳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徐州城暂无战
事,燕军不会愚蠢到这时候攻城被盛军两面夹攻。而且有吴征在,那巨大的威慑
力就在,徐州城就坚不可摧。
「嘻嘻,娘,那可太谢谢啦。」韩归雁立刻从号令万军的大将变成个小媳妇,
异常乖巧地挽着祝雅瞳的胳膊撒娇道:「不然雁儿还真的有点害怕。」
「就你的小嘴最甜。」祝雅瞳在韩归雁英挺的鼻尖钳了一下,顺手和她挽在
一起道:「你出了城,徐州这里怎么办?五万的降军,万万不可将他们扔在这里
不顾死活,要寒了人心。」
「娘放心,这些日子我们都商议定了,到时候见机行事。栾军师择机,陆姐
姐带队,把人带出城去。」
当夜徐州城同时干了两件大事,谭安德与栾采晴召集齐徐州大大小小所有将
校与官吏,谭安德来回扫视许久,锁着眉道:「你们都是燕国人,叛国实属强人
所难,我也知道你们好些人不服气,不愿意。时至今日,决战在前,你们跟随我
日久,我也不忍负了你们。若不愿意随我去盛国的,现在就站出来,麾下有兵丁
想走的,我也允了!燕军就在城外,明日天一放亮,我就开城门让你们出城去。
从此一刀两断,战场上相见互不留情!但丑话我也说在前头,是走是留,你们立
刻想清楚,下决断。想走,我不强求,但留下,就不要再有二心!决战之日军法
不容情,到时候还在犹犹豫豫,莫怪我翻脸无情。」
徐州下属们面面相觑。谭安德说得不错,徐州哪会人人心甘情愿地归降,只
是徐州高官集体反叛,又有吴征和祝雅瞳的威慑,一个字不敢说出口而已。事后
这两月多来,这些人见识了陷阵营的作风与勇武,也数度看见吴征的能力与为人,
的确不少人放下最初的不情愿,但要人人如此,也是做梦。徐州上下这么多人,
有些多年不得升迁,郁郁久居人之下,或许就倾向于树挪死,人挪活。但也有些
正春风得意,在燕国前程远大。人各有志,也是勉强不得。
决战之日将近,一支大军做不到上下一心,只会坏了一锅好汤。
徐州旧将与旧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立誓表态愿意追随吴公子与
谭大人,也有少数咬咬牙,说自己家属亲眷都在燕国,牵绊太多,实在不愿意离
开。谭安德说到做到,让这些人回去带着不愿留下的部曲,速速报上名册,黎明
前在东门集合,过时不候。
与此同时,吴征,祝雅瞳,韩归雁带着一千陷阵营高手趁黑出了城门,不往
防御相对最薄弱的东门,却往北门大军摸去。高手来犯,北门外的燕军鸡飞狗跳,
直折腾了大半夜。尚文武严守寨栅,绝不在黑夜中出寨迎敌。看看天光渐渐放亮
时,猛然间听陷阵营高手鼓噪之声大作着向营寨冲来,他赶忙下令朝声响处放箭。
暗夜里只见一人高高飞跃而起,在箭雨中大喝着闪转腾挪。
「射他!都给我射他!」尚文武听出吴征的声音,汗毛倒竖打了个一个机灵,
急急下令。
密密麻麻的箭雨几无空隙,吴征飞在空中无处可躲,狂吼一声握着兵器在身
周乱舞。可一蓬蓬的箭雨无休无止,只听吴征惨叫一声,淡淡的天光下一支羽箭
穿过他的肩膀,直透出了后背。吴征脚下踉跄,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仓皇逃窜。眼
见他在远处似乎伤重难忍,摔了一跤又爬起逃命,平虏军呆了一呆,然后欢声雷
动!这些日子吴征耀武扬威,可把他们憋屈得狠了,眼看重创吴征,个个欣喜若
狂。
尚文武与刘弘亮立刻飞报中军主帅。如此大事,很快就传得整个燕军上下皆
知。尚文武还询问是否借机进攻徐州城?但得来的是蒯博延的严加斥责:「吴征
诡计多端,你为大将中计了还蒙在鼓里!」
尚文武挨了顿骂悻悻而还,但消息已经在燕军营里传开,谁也拦不住。燕军
私下里议论纷纷,有说吴征武艺高强,哪会轻易被箭枝射中的,也有说暗夜里视
线不清,一蓬蓬的箭雨射下来,他又不是神仙,被利箭穿肩重创又有什么奇怪?
总之众说纷纭。
七日之后,燕盛两国大军在平原上展开。骏马嘶鸣风萧萧,肃杀之气在广袤
的泗上之地弥漫。
「将军,盛军该是打着撤军的打算!」
「本将知道。」蒯博延冷冷地看着盛军大旗招展,寒声道:「好个韩铁衣!
拧得起放得下,叫人生恨!」
韩铁衣聚众不散,也不去争夺那些战略要地,一时间让许多足以重创盛军的
要冲之地成了摆设。但是这样一来,盛军在地利上更加处于劣势,想要一举夺取
泗上之地就像百日发大梦一般。这样的举动当然瞒不过蒯博延,但是阳谋更加让
人无计可施——除非能一战鲸吞盛军,否则这支军容严整的大军徐徐退却,蒯博
延也毫无办法。
「他只是要接应吴征,将军,属下这就去布置围堵徐州,不放徐州军出城,
以及追击盛军相关事宜,您看如何?」
「哼!」行军司马邬景山耳边听得一声寒意彻骨的冷哼,抬头见蒯博延双拳
捏得咯咯作响,面露无比痛苦之色,吓了一跳,低头不敢再言。只听蒯博延喘着
粗气道:「叫阵。让他来破我阵势!」
「是。」邬景山勒马从旗门穿过,远远朝盛军道:「贼将可识得……」
「识你妈!滚回去叫蒯博延出来,跟老子决一死战!」邬景山话未言了,天
空中传来一声鹰吠,大鸟扑腾着翅膀从天盘旋而降,落在燕军阵前。吴征肩头还
缠着厚厚的白沙,提着柄长剑剑指燕军大阵喝道:「蒯博延,没卵子的狗东西,
有种出来吗?」
这一喝声若雷霆,炸雷一样滚滚地传了开去。阵前吴征嚣张跋扈,差点让韩
铁衣笑破了肚皮。吴征这叫一力降十会,一痞服三智。任你蒯博延机变百出,万
万不会,也不值得出来和吴征搞什么复古的武将单对单。
盛军大阵里扬威的鼓点声大作,燕军那边鸦雀无声。吴征越发嚣张,临空虚
劈着长剑嘴里不干不净道:「狗东西,在璃山三打一还奈何不了老子!你他妈但
凡还有点种就出来,老子让你一条胳膊!别他妈卵子切了,连这点胆色都没有。
老子杀了你师父,杀师之仇不要报啦?老子是昆仑首徒,你也是长枝首徒,来啊,
决个生死!别他妈做孬货。」
蒯博延面色发青,原来吴征诈伤不是为了诓骗燕军去攻打徐州城,而是等在
这里。全然把他想得太过高明,哪里料得到是这等粗鄙的把戏。可是燕军看见的
只有吴征在搦战,而燕军主帅却不敢迎战,连对付个伤重的吴征都不敢!就算他
没伤,被人在阵前辱骂毫无应对,这就说得过去吗?
蒯博延的确有冲出去和吴征一对一做上一场的想法,就是随意过上几招,至
少燕兵的士气不至于遭到重创。可是看了看天上还在盘旋的另一只扑天雕,大鸟
背上有个俏生生媚极阴阳的倩影,还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藏着的祝雅瞳。蒯博延
很清楚自己不能出去,也着实没有出去的勇气。
「开阵门。」蒯博延青者脸,知道再被吴征辱骂下去,燕军这一仗未战先输。
只听燕军阵中鼓角齐鸣,终于把吴征的骂声给盖了下去。
吴征也不退后,仍然在两军阵前来来回回地踱步,虚劈着长剑。剑光闪闪,
锐啸的风声隐隐传来,闻之可怖。待燕军布阵完毕,鼓点顿止,他又剑指燕军骂
道:「主帅是个懦夫,不敢迎战,只敢叫你们来送死!」
韩铁衣远远见前排的燕军脸上多有不忿之色,哈哈一笑道:「军心可用!」
燕军在徐州一带虽占天时地利人和,究竟是一路败逃至此,军心难振。而盛
军连路攻城略地,士气正旺。韩铁衣赶在这个时候一战定胜负,也是抓着士气这
个唯一的优势。吴征今天阵前耍无赖,盛军不约而同自发地呐喊,士气达到极致,
而燕军的士气又挫了一大截,连大战前的锐气都在消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韩
铁衣立刻下令冲阵!
蒯博延布下的是一个巨大的偃月阵。燕军前部盾阵从中一分为二,裂分左右,
大盾的背后伏着弓兵无数。中央的缺口里露出一道弯月似的阵势,长枪如林,锋
芒刺目。大阵的侧翼两行骑军凝立不动,往阵眼里又见一道道弯月似的枪兵队。
盛军中央令旗招展,连连挥动。大军缓缓前移,吴征见盛军催动阵势,徐州
城方向的燕军也开始步步紧逼,便跃上扑天雕,与陆菲嫣一同赶回徐州城。飞在
空中,地上的一切一目了然。只见韩铁衣以不变应万变,并非派一支孤军破阵,
而是大军以碾压之势前行,以阵对阵。燕军阵势诡奇,盛军阵势厚重,如此一来,
两军的侧翼就变得至关重要,谁能护住侧翼,谁就能占得先机。
兵临城下,吴征及时返回。城下的燕军工兵举着云梯在盾阵与弓手的掩护下
向城墙逼近,徐州城墙上却连箭都没有一根射下,只是在女墙里藏身。燕军越近
到五丈距离时,城头忽然推出许多木制的车架。车架中央长长的竹竿一弹,一块
大石凌空抛起。城头的车架不大,竹竿受力也不强,抛出的石头不过人头大小,
但是从天而降,城下的燕军无法躲闪,大盾阵登时被砸出个缺口。
数十台小型发石机接连发射。这些发石机构造巧妙,以竹竿弹射不需机簧,
发射后直接用绳索下拉也用不了多大气力,用来守城远比攻城用的发石机简便灵
巧得多。一时之间,徐州城竟然有石下如雨之势。
燕军的箭台也推到阵前,弓手们登高拉开了弓弦,徐州守军则在女墙的洞眼
里对射还击。比起燕军的弓手,徐州守军的弓箭皆由高手发射,劲道十足,几乎
每一箭都能射穿防御的草垛。那些箭枝更是令人胆寒,中箭的燕军哪怕只是擦破
了层油皮,不多时便全身发黑而死。
军令如山,燕兵虽成片成片地倒下,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燕军咬着牙架起
云梯登城。徐州城上的火油笼燃起大火,顺着云梯抛下。一个个竹笼染满了火油,
以绳索拧提点燃后甩出。火油笼点燃云梯的同时,绳索也牢牢缠住了云梯,火势
一下子蔓延到整架云梯上。熊熊烈火,燕兵无法冒烟突火而上,云梯也将在不久
之后烧毁。徐州城墙上还有檑木机,把檑木一根根地排好在木架子上,瞄准了云
梯抬高架子,檑木顺着云梯滚落。高处冲将下来,直砸落地面还要滚出老远,靠
近的燕军盾阵躲避不及,顿时被扫倒一大片,盾阵涣散。
好在徐州军大都隐在女墙后,弓手只和燕军弓手对射,激战了半个时辰,终
于有零星的燕军登上城墙。登城的燕兵还没举起长刀,就凌空倒飞而起,惨呼着
掉下城墙。
倪妙筠一脚踢飞登城的燕兵,四下一望暂时无忧,娇躯一旋顺手抄了几杆射
来的箭枝夹在腋下又缩回女墙里。祝雅瞳带了一千陷阵营高手出城给韩归雁助阵,
四面城墙的守护压力登时就大了起来。吴征与陆菲嫣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随时准
备支援,吴府剩下的几位高手也分散开来。陆菲嫣的主要精力放在徐州城,而吴
征则不时远眺城外的激战。有了玉笼烟的毒箭,瞿羽湘的机关,城内兵员充足,
徐州城暂时固若金汤,倒是城外的战局让人触目惊心。
燕盛两军前部已经交锋,正钳在一处激烈绞杀,血肉横飞。蒯博延明面上虽
是个好认的偃月阵,但是内里绝不会那么简单,韩铁衣猜不到他还有什么狠辣的
杀手毒计。盛军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地蚕食燕军最外围的盾阵与弓阵。这种短兵
相接,不消片刻两军就有大片的兵丁伤亡,战况惨烈。燕军的两万铁骑在侧翼压
住阵脚,骏马嘶嘶鸣叫,马蹄得得踏地焦躁不安,但暂时还没有出动的迹象。
敌不动,我不动,韩归雁带着盛军轻骑与对手遥遥对峙,皇夜枭倚在祝雅瞳
身边。燕军铁骑天下无双,其中的重骑兵更是所向披靡,盛国骑兵无法与之正面
交锋。所以韩归雁让骑军全部轻装上阵,打算用机动力避开铁骑锋芒,与之游斗,
这种打法也是陷阵营将士最擅长,最喜欢的。
连片又不绝的惨呼声中,座下青骢马不住喷出沉重的低鸣声,韩归雁轻轻拍
着爱马的长脖安抚。连祝雅瞳都在这种窒息的氛围里按捺不住,问道:「雁儿,
蒯贼打的什么主意。」
「还不知道。」韩归雁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们战阵完整,进退有度,无
论他打什么主意,我军至少可保不败。前提是……我们不败。」
「嗯,那就好!败不了。」骑军交锋,盛国这边虽整体实力处在下风,但是
有自己在,有陷阵营将士在,祝雅瞳有充足的信心可以顶得下来。
「有娘在,当然不会。」韩归雁压低了声音,甜甜地恭维了一句。就在此时,
战局突变。
燕军偃月阵里最前的盾阵弓阵眼看要被潮水般涌来的盛军蚕食殆尽,那隐在
阵门中央,形如弯月的长枪阵忽然波浪般裂分在盾弓阵之后,一人多高的长枪向
前挺起!军号大响声中,长枪阵胯步疾奔向盛军突进。这些枪兵一个个孔武有力,
身上穿着的盔甲虽只掩盖要害,但是分量并不轻,这些军士依然健步如飞,转瞬
间就冲到两军交接处。
「杀!」长枪阵脚步不停,挺枪向前直刺。长枪如林,有些从大盾的缝隙间
穿了过去,有些则干脆刺进同侪的身体里。这些军士脚下不停,依然向前疾冲。
这一突然变故让盛军措手不及,冲在前排的将士被突然穿透燕军大阵的长枪
刺穿了身体。奇长的枪杆余势不停,又刺穿了身后的盛军。这些枪兵就推着,挑
着同袍的尸体与盾牌,一往无前。盛军待要反击,手中的长刀连敌人都看不见,
一时间成片成片地命丧当场。盛军拼死抵抗,只能抵着前排阵亡将士的尸体,不
让敌军继续前进。盛军后方万箭齐发,但是枪阵长而扁,又是短兵相接,弓手放
箭不敢太近唯恐伤及同袍,收效甚微。
「好狠的蒯博延!」韩归雁咒骂一句,手中烂银钢鞭一句娇叱道:「骑射!」
为今之计,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从侧翼射击枪阵。盛军轻骑一动,燕军两翼
的骑军也动,两队重骑先出,人马皆披重甲,向两队铁牛般朝盛军犁来。
吴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韩归雁领着轻骑刺斜里转向,与燕军重骑侧身
擦过。重骑虽强,转折不便,只能一往无前地冲下去。盛军两翼的轻骑一动,隐
藏在其中的枪兵也露出獠牙。一群工兵迅速抬出鹿角与拒马安放在重骑的必经之
路上,一杆杆长枪支地,同样耀目生寒。
祝雅瞳架起皇夜枭飞在低空中,双手连抛,暗器例不虚发。重骑军登时有一
大片的战马双目中了暗器,嘶鸣着倒地将马上骑士一起摔了下来。身后铁骑不停,
登时将他们踏成肉泥。陷阵营的高手们在交错而过时也纷纷跃下马来,避开重骑
横架的长刀专砍马腿。重甲战马奔跑中轰然倒地,身后的骑士躲避不急,将他们
踩踏的同时,不少也被绊倒。人马互相践踏摔绊,只一个照面就损失了数十骑。
这伙重骑兵足下不停,只向前犁了过去。看他们的方向,正是鹿角拒马与盛
军前锋交接的薄弱处。幸好此时盛军的变阵也已完成,数队长枪兵转至前阵,一
面侧翼抵挡铁骑的冲锋,一面与偃月阵里的燕军枪兵互戳。一时间喊杀震天,鲜
血泼洒。
韩归雁领着轻骑避开重骑的兵锋,与燕军后军的游骑放箭对射。两军的长枪
兵几乎都已调集到了阵前,正激烈厮杀在一处。重骑兵几番碾压,拒马鹿角上串
满了马屁与骑士的尸身,但突入的重骑三五成群地犁过,盛军同样大片大片地倒
下。祝雅瞳与陷阵营将士虽神勇无比,但终究数量不足,更不敢正面抵挡,难以
阻挡重骑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两军都杀红了眼,终究是盛军士气旺盛,虽两翼损伤惨重,但阵型保持完整,
燕军重骑突入之后也是有去无回。前锋军更越战越勇,渐渐压至燕军长枪阵,正
向阵心突进。韩归雁一边带着轻骑游弋,一边也早发现了燕军只是在咬牙苦苦支
撑。前排的长枪兵增补了两轮,也只剩下不到三成。新增补的盾阵正在前排苦苦
支撑,抵着盛军的攻势不致溃败。
燕军前军与中军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大,枪兵即将覆没,盛军轻骑再无致命威
胁。重骑也损伤近半,刚刚一轮冲锋后正重新集结,准备下一轮冲锋。韩归雁知
道这伙重骑已是强弩之末,至多再有一两轮冲锋战马就要支撑不住。
女将凤目一凝,银牙一咬,恰巧盛军中央命令她攻击燕军侧翼的号角声也想
起,韩归雁再无犹疑,长鞭举起,麾军从侧翼的空隙里长驱直入!
「放箭!」激战多时,不说骑军,战马也已疲惫不堪,连韩归雁胯下神骏的
青骢马都不复轻盈矫健,骑士们的弓箭更是存余不多。女将却在此刻下令将仅剩
的箭枝全都射了出去!
轻骑迅如疾风,接连的箭雨两面射出,燕军纷纷倒下,顷刻间就要把侧翼打
个对穿!
攻城的燕军在城下已留了无数的尸体却无寸功,攻势已疲。吴征见两处战场
都胜利在望,刚刚舒了口气,就见栾采晴跃上城楼,跳着脚道:「我们出城。你
快去救雁儿,快!」
吴征大吃一惊,也不及问明,跳上扑天雕没命地朝韩归雁飞去,远远只听栾
采晴尖叫道:「和盛军汇合,万万莫要回头,谁倒了也不要停步!」
「怎么了。」陆菲嫣面色发白急急问道。
「你们……你们都是仁义之辈,根本不知道蒯博延这人的底线……」栾采晴
唇瓣发颤,捏着粉拳道:「他不是人的,和他对阵无论如何不能把他当人看哪!
雁儿!」
韩归雁冲断燕军阵中补向前军的兵力,只消结阵再冲一次,燕军的前阵就将
彻底孤立无援。轻骑军甚至还可以冲入燕军大阵里,那些盾牌朴刀对轻骑毫无办
法,只能沦为收割的猎物。但韩归雁始终有一丝疑虑,冲锋途中向着燕军的中军
与后军看了又看,心中警兆忽起。
隐在燕军阵中的最后一队长枪兵忽然冲出,堵在轻骑们冲锋的路径上。幸好
韩归雁见机得快,又有所防备,及时指挥轻骑们放慢了脚步才没有一头撞上去。
冲锋之势顿止,韩归雁四面一看,前军仅剩的长枪兵已在号角声中调转枪头,枪
尖直指陷入阵中的轻骑!原本在侧翼游弋的游骑军也进入阵内,穿越大阵中的空
隙,向着盛军轻骑们扑来。而阵外即将集结完毕,准备最后一次冲锋的燕军重骑
将马头的方向对准了她。在韩归雁惊愕的双目中,主将举起的长鞭挥下,铁骑卷
起茫茫烟尘,势不可挡地冲来。无论挡路的是盛军,是轻骑,还是燕军,他们都
将一往无前,将面前的一切绞成肉泥!
「好狠的蒯博延!」韩铁衣咬碎了银牙。这人的阴险狠毒令人毛骨悚然,他
显然料到了燕军难胜,所以提前在败势中布下杀招,不为击溃盛军,只为了吴府
中人!这人对吴征的软肋已经全然掌握,什么盛军徐州军,有多少都不重要。只
要吴府有一人落网,都是吴征的死穴!就算吴府中人逃了出去,也要陷阵营的高
手在这里折损大半,再也不能作威作福。
「韩归雁!」蒯博延终于发出笑声,阴恻恻的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你会
独自逃出去吗?你不会的……你们吴府里的人都是一样……」
祝雅瞳疾飞而起,豹皮嚢里的暗器再无保留,连珠价地撒了出去。可是囊中
如洗,燕军重骑依然一往无前!祝雅瞳汗流浃背,回头一看,韩归雁高举钢鞭,
调转马头,向着盛军方向冲去。为今之计只有这一条生路,虽然也遍布荆棘,但
只有这一条路。
轻骑重新整队,冲锋的距离也不够,燕军长枪兵当时蒯博延训练出的死士,
视死如归,这样迎头撞上去,会有怎样的结果无法预料。
战马已疲,脚步沉重,待冲到长枪阵前或许连一半的速度都不到。韩归雁娇
叱道:「陷阵营在前!」
陷阵营将士们先默默地列阵,再呐喊嚎叫着激励士气。韩归雁钢鞭一摆,独
身在最前,韩家,雁形阵。
空中鸟吠声起,吴征凌空跃下,韩归雁用手一接,吴征落在身后一搂她的柳
腰,韩归雁登时心中一定。
「你来控马!」吴征在韩归雁脸颊边一吻,回身大喝道:「陷阵营,听我号
令!」
「大人威武!」
将士们高声呐喊提气之中,须臾锐利的枪尖锋芒已在眼前。韩归雁只觉娇躯
一轻,吴征已搂着她飞身而起,大喝道:「轻功!」
青骢马跟随韩归雁已久,忠心耿耿,不得主人号令绝不停步,一头撞进枪林,
登时被撕成碎片!身后的陷阵营将士打个激灵,窥准时机有样学样以战马冲开枪
阵,同时施展轻功飞跃敌阵。吴征带着韩归雁回到盛军阵中,立刻唿哨招来扑天
雕,四处接应飞跃枪林的陷阵营高手。
无数骏马被撕成碎片,但也成功冲开一条道路,不多时被两面夹攻的燕军枪
阵就死伤殆尽!
「砰!」蒯博延正一手高举宝剑,另一手握的梨木剑鞘被他捏得粉碎!
吴征惊魂未定,幸亏情急智生,否则以雁儿的性子,又当局者迷,肯定率先
一头撞进枪林里去。后怕之后就是暴怒,抢过一杆长枪,彼时燕军重骑正席卷而
过,吴征也不等他们,飞身而起踩着两名重骑的头一借力跃过,当先杀入燕军阵
中!盛军见主将化险为夷,敌人前军已覆没,士气大振。战鼓响起,大军潮涌般
向敌人扑去……
另一边的徐州城,燕军久攻无果,已露退意。陆菲嫣领着陷阵营将士从城头
飞跃而下,将士们手起刀落,将挡在城门前的敌军砍翻。城门吊桥放下,徐州军
借势杀出。燕军在主战场败势已成,徐州军一鼓作气,借着陷阵营高手立定的阵
势杀透重围,与盛军汇合。
一场混战,直厮杀到黄昏才罢兵。盛军虽胜,也损失惨重,燕军虽败,还能
勉强立定阵势。两家元气大伤,三日之后,盛军徐徐退往江边。兵力不足,距离
徐州最近的城池只能一一放弃,燕军趁势夺回八座城池。
盛军直退到葬天江一线,韩铁衣分兵据守陵江,寿昌等要地,这才不再退却。
燕军同样损兵折将,无力攻城,盛军夺城五座又成僵持之局。
第十五章与子同穴岁不蹉跎
英雄回归。
盛国遭受了百余年的欺压,经历过盛国荣光的那一辈人早已经离世多年,百
姓们早已习惯了低头活着,乞求在乱世中留下一条性命。百余年来,盛国还是第
一次攻城略地,开疆拓土。凯旋归来的将士们入城时,怎能不受到山呼海啸一般
的欢迎。
张灯结彩,礼花齐鸣,时近黄昏的天空被绚烂多彩的烟花耀映得如同白昼。
今夜,必将是一个不眠之夜!而这样的夜晚,还会持续很多很多天。对于沙场上
浴血奋战,九死一生的将士们而言,怎样的荣宠和赏赐都不会过分。
当先入城的是韩铁衣,作为这场大胜的总帅,自然是最耀眼的将星。吴征领
着陷阵营在行伍的最后压轴入城,刚过城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已响彻天地。陷
阵营在此战中的林林总总并不为百姓所熟知,他们只知道这支精锐中的精锐固守
徐州,断绝燕国粮道。当然,吴征杀丘元焕,受困璃山后安然脱身也早已传遍世
间,名震天下。
但是吴征从城门现身,在骏马上长身玉立,缓缓前行时,震天价的欢呼声中
依然掩不住嗡嗡的议论纷纷。这一切吴征实在不意外,也实在有些头疼。
功劳太大以至于功高震主本还罢了,关键吴征这一重身份太特殊。自他入盛
开始,身为燕国皇子的争议就没有断过。不说朝堂上的要员,就是民间市井也流
言处处。这一次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声望一时无两,换了谁都会担心他不再安于
做一个为盛国冲锋陷阵的棋子。更糟糕的是吴府所展现出来的惊人实力,堪称盖
世无双。既然吴府能杀丘元焕,那么费鸿曦也不在话下,就算是张圣杰,似乎安
危都不过是吴府上下的一念之间。
吴征若想要做皇帝,盛国真的有人能拦得住他么?
吴征摇头苦笑,对于盛国上至朝堂,下至黎民的担忧,他心知肚明,也完全
可以理解。可若是什么时候都束手束脚地混日子,何时才能了却心愿?他想做的
事情,只要做了,这就是必然的结果,无可避免。——张圣杰为了这类事已呵斥
了多少官员,下了多少圣旨,可是又怎能止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吴府上下一行人穿过大街,径直归了吴府。不参加皇帝亲自在午门的迎接,
也不参加宫中大宴。在吴征看来,眼下还远远没有到欢庆胜利的时刻,将来还有
很多很多的事要做,要继续克服艰难。而现在盛国上下对他的猜测和非议,必将
是巨大的隐患!吴征没有什么心情去庆祝,去放松,就像杀死丘元焕,璃山大战
燕军等等这些盖世的荣耀,于他而言云淡风轻,好像这份名声和自己丝毫无关。
关上了大门,吴府里同样喜气洋洋。家,是多么美好,历经艰险平安归来,
一家人齐聚一堂,远比外面的尊荣要重要得多。府上也提早排好了宴席,都是主
人们平日最喜欢的口味。征战数月,一家人也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
平静地享用晚宴。
各自洗漱沐浴清净,聚在花厅里,觥筹交错,享用美食,虽无外头的热闹欢
腾,但让人倍觉温馨。吴征今日话少,更多只左看看,右看看,每一个都看不厌,
每一个都看不够,看她们欢笑,看她们取闹,看她们互相调侃奚落。歪着身体懒
洋洋地半倒在太师椅上,满足感填溢胸间,可又有些淡淡的愁丝难断。
「当家的今天满腹心事,看来是忘不了,放不下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嬉闹得也差不多,眼看月上柳梢,韩归雁很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吴征淡淡地摇了摇头,又淡淡地一笑,道:「今天不说这些了,回到家里该
好好歇上几日,何必去说这些烦心事。」
「没有个所以然,难道不说你就能不烦心了么?」韩归雁凝视吴征的眼睛,
她从男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疲倦。人生于世,最难之一就是不被人所理解,明
明一番好心好意,在旁人看来就觉得你别有用心,包藏祸心。说,说不明白。辩
驳,辩驳不得。悠悠苍生,你又有几张嘴能去辩清楚,说清楚?当你在战场上生
死搏杀,得胜之后还要去想着防民之口,就算钢筋铁骨,这种心灵上的疲倦却是
躲不开的。
吴征将头靠在椅背的软枕上,目光飘向屋顶,缓缓道:「我自己是无谓这些
流言蜚语,我只担心朝堂上流言纷纷,大臣们难以像从前一样同心协力。如今大
好的局势若横生枝节,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变故。」
诸女见聊起正事,纷纷停下嬉闹。栾采晴乜目一瞟,道:「其实你心中已有
了主意,为何不说出来?」
「这你都能知道?」吴征回目一瞪,惊讶道:「我在想什么你都猜得到?」
「流言这种东西,朝堂上其实不难,只消陛下降一道圣旨,流言立止,就算
那些大臣心中不服,明面上也绝不敢公然作对,麻烦的是市井里。」栾采晴一席
话,人人都想起她从前也深受流言之扰,自然体会最深。只听她续道:「你携着
一身荣光归府,谁的风头都比不得你,抢不过你。紫陵城里每一处酒肆只消聊起
近日时闻,都避不开你!想要止住这种流言,说难也不难,难在你愿不愿意做。」
「是啊。晴儿说得好啊……」吴征敲了敲前额,道:「呵,本来以为咱们在
璃山的风流韵事,已经足够作为市井里的饭后谈资。结果被铁衣逼着又弄出这么
大一摊子,咱们那点事情已不足以占据风头了。」
「那就再弄点更大的事情咯,你会在乎?」
「我是不在乎,你也不在乎,但是被人骂的感觉并不好,我还得再想想。」
「要想,也是大家一起想,你先把想法说出来,不妥当大家再议。呵呵,一
家人的事情,凭什么就你一人想办法?你特别能耐么?」栾采晴呵呵冷笑,这人
成天嘴上有事全家人一起承担,真到了他自己有什么事情,又时时憋在心里,全
然口是心非!美妇似乎对吴征宽己严人大为不满,嘴角勾起的弧度已然明明白白
地告诉吴征:你不说,我就替你说。
吴征白了她一眼,唇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但看栾采晴现下的神色,
虽和从前一样都是嘲弄奚落,一副刁蛮任性的模样,但目中却多了温柔之意。
陆菲嫣就坐在吴征身侧,左看右看,祝雅瞳始终半垂着头,嘴角边带着神秘
的笑意一言不发。诸女多少都有些焦急,一时又不知如何劝说,是赞同吴征呢,
还是该赞同栾采晴,反倒都看着她,等着她拿个主意。陆菲嫣作为内府之主,她
心疼吴征,但也觉得栾采晴所言有理。细想了片刻,柔声道:「吴郎,此事可大
可小,防患于未然是当务之急,否则终究是个大大的隐患,难保不出大事。我也
觉得栾姐姐说得不错,你平时嘴上说一套,做又是一套,还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大家一起参详总比你一个人想要好些。咱们一府子人,不就是这么一路相携至今
的么?」
美妇一说话,吴征就扭头看着她。开言时丹唇其外,皓齿内鲜,一番深情厚
意全在她的媚目里,说得无比诚真。但却把吴征逗得乐了,伸手抚了抚陆菲嫣的
脸颊道:「你呀……被人卖……呃……你别说话。」
「和我有关?」陆菲嫣嗅到一丝特异的滋味,隐隐猜到了什么,温柔的面容
一僵,呼吸登时急促了起来。
「哼,这一次除了你,还有谁能助他过难关?」栾采晴有意无意地瞟了祝雅
瞳一眼,嘴角一撇道:「算了算了,你们俩的事情,我还是不掺和了,让他自己
和你说。不对,让他自己和你商量。哼,说来说去,他还是心疼你得紧,要是寻
常人家,哪还有什么商议的份儿。」
「你不就喜欢我这样么?」吴征想了想,既然都已经说漏了嘴,干脆说出来
也未为不可,陆菲嫣跟随自己多年,也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无论她愿不愿意,
自己都无意见。遂坐直了身体,道:「其实市井百姓,只要有了更好的谈资,前
事就会淡忘。不过我这个事情有些大,不弄点大的谈资,不够。而且朝堂之上的
大臣们就算嘴上不再说,心里想些什么谁也控制不了。既然要做,就得一石二鸟,
一,闹个大事情,二,让世人都觉得我是个混蛋,没有人会信服我,我没有称帝
之心,就算我包藏祸心,也没人会信服我。最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根
本不是个当皇帝的材料。」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陆菲嫣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牙关咯噔咯噔
地直响。
「我打算和盼儿成亲。」吴征朝顾盼咧嘴一笑,回头又对陆菲嫣道:「然后
同一天,同时,娶你为妻。你们,愿不愿意陪我一起被世人唾骂?」
顾盼满面通红,陆菲嫣娇躯一软,她们母女俩本就体质易汗,只片刻间便见
鬓角的汗珠滴落。还未等她们回答,栾采晴火上浇油道:「这还不够,你要真的
心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娶盼儿做平妻,纳菲菲做妾。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你
什么包藏祸心的流言纷纷!」
「呃……」这下轮到吴征痛苦地呻吟一声,汗下如雨,道:「你……也太狠
了些……」
栾采晴螓首左摇右晃,得意道:「反正不是我头疼,反正方法是一定能成,
做不做,你们自个儿头疼去。」
「我……我肯的……当然愿意……」陆菲嫣几乎没了一丝气力,却战战兢兢,
吞吞吐吐,又率先应承道:「做妾就做妾,我也不在乎世人怎么说我。盼儿,盼
儿你呢?」
「我都听你们的。」顾盼几乎把小脑袋埋进高耸的胸脯里去。只觉满心纷乱,
全没了半点主意,半天后猛然惊觉,抬起头来见吴征就蹲在自己身侧,也无人说
话。她想了想道:「我虽然不喜欢被人骂,但是嫁给掌门师兄是我最喜欢的事,
旁的,我现在乱得很想不通,反正我不管了,我就要嫁给大师兄!」
吴征咧嘴一笑,诸女也哄然,其实陆菲嫣的反应尚在意料之内,但顾盼居然
也肯舍弃所有的名声,陪同着要一起胡闹一场,这是谁也不敢断定的事。
吴征不自觉地落泪,一把将顾盼搂在怀里,搂得好紧好紧。小姑娘也露出泪
光,香唇却嘟得老高。温存了片刻,顾盼小指头在吴征胸口捅了捅,轻声道:「
别冷落了我娘,快去。」
「一起去!」吴征将顾盼横身抱起,回到陆菲嫣身边。这一下诸女再也忍不
住,不由叽叽喳喳地悄声调侃窃笑纷纷。
「还记得我们定情的时候,我说面子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自己过得好不好,
只有自己才知道。」吴征当众说起往事,陆菲嫣俏若烟霞,一如她当年不知所措
的模样。吴征接着道:「当年我说这话,一来确实如此,二来我还有些私心。我
觉得我们俩这辈子都只能偷偷摸摸,这份情感见不得光,更不要说光明正大地成
婚,只好说这句话来宽慰你。」
「我也一直这么以为。其实……就算不成亲也没有什么,关起门来偷偷做你
的情人,我已经很满足。但是能和你成亲,今后在外人面前,就算他们再怎么耻
笑我,我就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我还是……很期待的。」陆菲嫣羞红
着脸,带着甜蜜的笑容,声音越发地娇怯:「其实,我们自以为隐秘,大师兄和
二师姐早就知道了……」
「啊?」吴征这下真猝不及防,一时同样的手足无措。奚半楼与林瑞晨早已
故去,但被长辈知道这等秘事,吴征还是有些慌张。
「他们都没有反对。」陆菲嫣深深吸了口气,饱满了胸脯越发高耸,越说越
是平静,越是觉得理所当然,道:「大师兄的意思,乱世之中,何必在乎什么礼
教大防!有情甚于一切,是妻是妾又算得什么?我陆菲嫣不管任何人说什么,我
就是要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嫁给你!」
「吴征何其无用,又何其幸运。」将母女俩一同搂进怀抱。花厅里掌声骤起,
夹杂一堆嘻嘻哈哈的窃笑声。
顾盼又喜又羞,娇嗔道:「叫你们开心取笑人家。哼,这事情有这么容易?
你们去提亲!」
笑声顿止,这事情府上关起门来,怎么胡闹都没事。但是府门一开,传扬出
去立刻就要翻天。顾陆两家会有什么反应更是想都不敢想,谁去提亲,不被乱棍
打死已经算是客气了的。倪妙筠闻言立刻缩了缩脖子,生怕被人看见——她可是
吴征正儿八经的平妻,还是诰命夫人,于情于理可得由她出面。
「呵呵,这事不用担心,提亲做媒的人我早就选定了。」吴征冷笑一声,咬
牙切齿道:「待我这里做好了准备,我就登门拜访,非请他做这个媒不可!」
「噗嗤……」玉笼烟第一个笑出声来:「小韩妹妹,我们同去,同去!」
「对,同去!」韩归雁俏面含煞,又媚目一转,越发觉得这个安排绝妙之极,
锋眉舒展,香唇裂绽,笑得花枝乱颤。
次日一早,祝雅瞳身披官服上朝,只递了一份密奏,对于朝堂上不少大臣公
开启奏对吴府的担忧一言不发。而吴征则赶回烟波山昆仑派,请出列祖列宗牌位,
在朱泊的见证下将掌门之位传给戴志杰。吴征办得十分低调,但如此大事,两三
日就传遍世间,同时皇帝还下了一道圣旨,免去吴征昆仑大学堂祭酒之职,仅保
留太学博士。昆仑大学堂祭酒少不得又是一轮争论。
但吴征顾不着这些,办妥了昆仑掌门一事,便选了个良辰吉日早早与玉笼烟,
韩归雁早早来到镇东将军府,管家见了三位赶忙大开府门迎接入内,三人一同等
待韩铁衣上朝归来。而祝雅瞳也上朝再次递上一封密奏。
午间刚下了朝,太监在张圣杰边耳语道:「陛下,祝侍郎特地嘱咐老奴,烦
请陛下速速批阅那封密奏。」
「哦?这么急?拿来。」张圣杰还在回御书房的路上,闻言接过密奏展开。
上午的朝会诸事繁多,尤其对吴府相关事宜一样让他头疼不已,身为九五之尊也
升起无力感。他原本有些倦意,只扫了两眼密奏,忽然顿步,在宫中向来威严的
脸庞止不住两颊肉直跳,竟然露出惊恐之色。
惊恐一闪而没,旋即代之强忍捧腹的笑意招来大太监道:「你现在立刻派人
去镇东将军府,不许任何旁人知晓,就等在门口,发生任何事立刻报与朕知晓。
立刻!」
「遵旨。」
大太监刚要去布置,张圣杰将密奏递给他道:「你也看看吧,事情好办些!
此事的一切细节,朕都要知道,但是不得干涉,打扰,更不可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绝绝不可影响吴博士的任何计划,记清楚了!还有,记得时时提醒朕,这出好戏,
朕决不能错过!任有一点点办得不妥,朕要你人头落地!」
「遵旨。」大太监听得悚然一惧,边走边看,直看得汗如雨下,脸上的笑意
却也止不住。好像有什么极震撼,又极有趣的事情将要发生。
韩铁衣下了朝,想着回府好好地睡上一个午觉。此次大战开疆裂土,庆功自
然不会简单草率,到了傍晚紫陵城里还会张灯结彩,这些大功将士也都还要游城
三日,接受百姓们的膜拜。晚间的宴席也必将酒池肉林,不喝得大醉休想回府。
到得府门前,管家居然未曾出门迎接,韩铁衣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是盛气凌人的
性子,但是在军中惯了,府上自然也有一套严格执行的规矩。
一名家丁见主人不悦,赶忙上前接过缰绳耳语道:「将军,吴博士与小韩将
军,玉夫人早间就到了府上。大管家在花厅陪同后就不得脱身,只得让小的在此
等候。」
「咦?」韩铁衣打了个激灵,当即就有重新上马飞奔离府的冲动。这回的确
把吴征给「压榨」得太惨,他们虽平安归来,心里那口气无论如何顺不下去。按
韩归雁说的话,战略归战略,生气归生气。你战略绝对正确,可称雄才伟略,我
不高兴也是绝对不高兴,那是火冒三丈!反正自己必然也要倒一次大霉。好在他
见惯了大世面,也早料到有这一天,听家丁所言吴征一大早就带了自己两名至亲
一同前来,这阵仗就是见不着人绝不干休,你避而不见,我就吃住在你府上。而
且吴征已经给了面子,他要是换上朝服一同上朝,在皇帝面前要对自己干些什么,
谁也拦不住。前不久还八面威风的镇东将军挠了挠头,右眼皮直跳,挥了挥手示
意家丁引路。
远远听得花厅里吴征谈笑风生,正说着当日击杀丘元焕之事,一招一式,说
得异彩纷呈,自己听来自然惊心动魄。
「哎呀,吴博士,稀客稀客。大姐好,小妹好。」韩铁衣堆起个大大的笑脸,
连连拱手作揖着进入花厅,眉头一挑,所有管事仆从全都退了出去,将厅门掩上。
「是呀,韩大将军,我还真是稀客。」吴征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抬头看
着房梁道:「你这府邸不错啊,可比我那座富丽堂皇得多,你倒懂得享受。」
「哪里哪里,一年都住不得一两月,哪来得享受。」韩铁衣点头哈腰陪着笑,
亲自斟了茶道:「大姐,小妹请用茶。吴博士,我府上还有好酒,这就立刻摆宴,
咱们不醉不归。」
「宴席就免了,我们有件事情说完就走,不必叨扰。」吴征摆手道:「今日
却了韩大将军的盛情,但是不慌,也就半个月后,咱们不醉不归。」
「愿闻其详。」是祸躲不过,韩铁衣索性豁出去了,往太师椅上一坐道。
「今日朝堂上,有没有一半的时辰在说我?」
「的确如此。」
「这倒是有一半得拜韩大将军所赐。」吴征敲着桌子,愁眉苦脸道:「若不
是韩大将军逼着我去拿下这份泼天的功绩,其实就算杀了丘元焕,也翻不起这么
大的惊涛骇浪来。敢问韩大将军,这事,对你用兵有无影响?」
「朝堂若不能齐心,影响甚大!吴博士心知肚明,不必多问。」
「对了,所以我们今天来只有一件事,我该怎么办?请韩大将军教我。」
「说笑了!」韩铁衣点着吴征道:「你身为博士,博学多才之士,这点事情
还难得倒你?韩某一介武夫,只知兵略。韩某自知让吴博士心中不痛快,但是军
国大事,有些不得不为之。至于此事,韩某是真真毫无办法,帮不上忙。」
「这你也说笑了,军国大事,一切以军事为先,我哪有什么不痛快?我就是
受此困境,着实觉得难办。」吴征横眉一瞪,冷笑道:「他娘的,我还以为你前
前后后全都算定了,原来就是把我推出去,剩下的事情不管了是吧?」
「不得已为之,不得已为之。」韩铁衣连连拱手,赔笑道:「你看,你这不
是安然无恙?国家所得利益之大难以估量?旁的我是没算定,我只算定了以你的
本事,断然能平安归来。在这一点上,我信心十足!」
「恭维的话就免了吧!那行,既然是战略所需,别说我只是犯险,就算是送
死我也没意见。不过眼下这情况也不太对头,长久下去,政治军事都得出问题,
还是得解决一下。」吴征摊手道:「先前你的是大战略,但是现在我这事情,大
战略说不上,好歹也是小略吧?」
「不止不止,何止小略,这也是大略!这事情必须早些了断,实话实说,我
本想着是你们在燕国腹地牵制燕军,全然没想到你们一个个能耐这么大,居然攻
城略地!」韩铁衣正色,又小心翼翼地露出询问之色道:「有没有什么头绪?我
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哼!」玉笼烟面色一沉,重重一嗔。
韩铁衣心头一凛,大姐这是真的发怒了。一来终究是心里过意不去,二来长
姐还没发过火,这一次足以让她大怒,心头不禁惴惴不安。再一想,这次真心是
把吴征给坑得太狠了,无论如何也得尽力,遂道:「这么说吧,你但有计策,用
得着我的地方,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计策倒是有一个,万事俱备,就缺个做媒的。」
「要找人关说?我去就是!」
「不是关说,就是做媒。」
「哎呀!做你的媒人?」
「对啊,不然还有谁。」
「恭喜恭喜,是哪家的小姐有这福分?」
「两家。」吴征拿出两张大红镶金的帖子递给韩铁衣道:「都是你的老熟人,
熟得不能再熟,去帮我递递帖子,再说合了亲事就成。只消办妥了,咱们的事情
一笔勾销,不管玉姐姐还是雁儿,保证今后再也不怨你。」
「好事成双,吴兄好福气!是熟人就容易办,不熟我也尽力给你办成!」韩
铁衣张开第一张帖子,只见是递给顾府迎娶顾盼为平妻,眉头一展道:「啊哟,
顾姑娘,这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好事,大好事啊!恭喜吴兄,与顾小姐结百年
之好!吴兄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说着打开第二张帖子捧在手里,只一眼便面色丕变,浑如土色……好半天没
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来,直到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浓眉里滴穿掉入眼珠,这才
惊醒。镇东将军二话不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扑在玉笼烟身前连连磕头道:「大姐
饶命,大姐饶命啊……这这这……陆老爷不得活活打死我?」
「我家老爷方才不是说了么?眼下这事情好歹算得上小略,你自己还亲口说
这也是大略。大略面前怎可计较个人安危?」玉笼烟只悠然端着茶碗吹开热气,
道:「为国家大事捐躯,这是光耀门楣的好事,我怎能只顾一门,不顾国家?列
祖列宗不会怪我,也不会怪你的,放心!」
「不是……这……」韩铁衣哑口无言,他是万万想不到吴征居然胆大包天和
师姑有了情感。其实有就有了,大家族里乱伦之事太过寻常,不值一提。但是像
他这样要公之于众,还要娶师妹为平妻,娶师姑为妾,辈分大乱,母卑女尊者,
古往今来就没有一个人嚣张到这种程度!他眼前已经有了陆玉山接到这张帖子之
后,陆家人当场将他乱棍打死的画面。
「事关国家大事,岂容你推诿!」玉笼烟俏脸生寒将茶碗重重一放,腾地起
身道:「不必在我这跪了,立刻把宗祠开了,我请出列祖列宗牌位,这就在他们
面前打死你这个不忠胆小的不孝子!」
「啊?不是吧大姐……」
「玉姐姐要打他,我帮你按住他,包管他跑不了。」还没等和韩归雁求救,
女郎已经施施然地开口,惹得韩铁衣看向她的神色甚是幽怨。
「铁衣啊。」吴征蹲在他身侧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同情之色道:「我也知道
此事十分为难你。但是没办法呀,国家大事,国家大略嘛,总得有人牺牲,有人
不计较地付出,对吧?今日不说你把我扔在燕国受苦受难,就说现在,你以为我
这门亲事好结么?」
「你好歹享尽风流,我要死在陆家,那得多冤枉……」
「学学咱们家老爷,他眼看就要死在燕国的时候,就算满腹怨言,照样一往
无前。」玉笼烟话音一转,柔声道:「你现在不仅是咱们肖家的主人,也是韩家
的主人。顾家和陆家跟咱们一同从川中迁来江东,多年相交的情谊,又只有你有
这重身份,于情于理都该你去,也只有你有资格去,既天降大任,那就万死莫辞
吧……」
韩铁衣抹了把一脸冷汗,知道没得推诿,这事铁铁地要落在自己头上。在军
营里他是主将,君命尚且有所不受,玉笼烟拿他没办法,也以大局为重从没拿出
大姐的架势逼着他两头为难。但是在家里,玉笼烟长姐如母,拿着大义要逼他做
事,韩铁衣还真的不敢违抗。想到这里也豁出去了,向吴征咬牙恨声道:「成,
老子去就是了!妈的,递帖子这事包在我身上,但是陆老爷同不同意,我只能尽
力而为!到时候你娶不了陆仙子,莫要来怪我!」
「好啊。」
吴征答应得极其爽快,让韩铁衣升起大大地疑惑。此刻他已从先前的大惊混
乱中镇定下来,统兵大将,鬼精灵的主儿,一想就知道不可能递了帖子就没自己
事了。再一想,这门亲事陆老爷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吴征大体要上门抢亲!得,
自己身为媒人,「迎亲」是必然要陪同,到时候两边说僵了动手,抢亲的事情还
想躲的过去?以吴征的性子,怕不是早把他定为抢亲队伍的统兵大将,给他运筹
帷幄……
这他妈的,等着老子给他排兵布阵是吧……韩铁衣刚抹去的汗珠又大颗大颗
地冒了出来……
皇宫中,张圣杰小憩刚醒,大太监便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吴博士与小
韩将军,玉夫人一同离了镇东将军府,镇东将军送到门口,双眉紧锁,面色如土。
玉夫人还当众呵斥了他两句,嘱他后日良辰吉日,务必把事情办好不可拖延。午
间时分,陆仙子与顾仙子也都各自回了陆府与顾府。」
「啊?是吗?吴博士雷厉风行。哈哈哈……」张圣杰大笑,睡意全散地翻身
而起,搓着手来回踱步道:「后日……后日好啊,拟旨!镇东将军劳苦功高,明
日起不需上朝。你给朕记得,从早到晚给朕盯牢了,随时来报,就算朕睡着了也
立刻叫醒朕!」
「遵旨。」
张圣杰好奇心膨胀得不可抑制之际,亦暗中思量:吴兄左右为难,为了盛国
上下一心才想出这么个遗臭万年的方法,我岂能只是坐着看这出精彩大戏?除了
在朝堂下一道旨意之外,还要做些什么……祝侍郎的密奏已将计划说得清楚,吴
兄与陆仙子暗中定情多年,也是两厢情愿。吴兄自污名声不可避免,我好歹要帮
他顺利抱得美人归才是。还有昆仑大学堂……又该做些什么,才能不受这场风波
的影响。
张圣杰的心声固然没有人听见,也就没人知道他下意识地只自称我,而不是
朕……想了想,他提起笔来写起了字:「吴兄,尊母之信已细阅,兄之意弟已知
悉。客套之话不多言,弟连日思虑,此事对吴兄名声影响甚大,于吴兄太过不公。
弟谏言,吴兄不必如此,弟必尽全力消弭流言,弟亦知一时难以办到,然只需过
个一年半载,弟可使流言渐消,而不使吴兄受骂名之累。若吴兄已下定决心,弟
亦将尽全力助吴兄成全婚事,而不使昆仑大学堂受流言之扰,竭力补偿。吴兄勿
忧!」
吴府里没有陆菲嫣,也没有顾盼,这样的日子让吴征觉得怪怪的,一时十分
不适应。顾盼回顾家,闭口不提原因是事先定下了的,想来顾老爷猜得到缘由,
说不定正在喜笑颜开。毕竟自己的孙女,本就十分有出息,要嫁给吴征更是人人
觉得理所当然。就不知道陆菲嫣回了陆府以后,面对家中的追问怎生应答。自从
在成都入住吴府之后,陆菲嫣还没有这样独自一人去面对难题,应付难题,也不
知道这几日是怎样度日如年,就像吴征这几日一样坐立难安。
这件事只要做了,无论成不成,他吴征的名声都将臭遍天下。既然要做,就
必然要把陆菲嫣娶进门,圆她一个梦。但是能不能成,吴征着实没有确确的把握,
手心里始终捏着一把汗。顾陆二府跟着自己来到江东,始终受到本地豪族若有若
无的排斥,难以融入。借着这一次机会双方扯破脸,彻底撇清干系,对二府长远
的发展,其实也有好处。陆老爷应该想得明白的……吧?
正在花厅里踱步,大太监穿着便装,只带个随从到访,简单递来皇帝亲笔信
一封,道:「吴博士,陛下遣老奴在此伺候。」
吴征阅览之后,也倍感温暖。龙椅并不是看上去坐得那么舒适,张圣杰坐在
那个遍布荆棘的位子上,又明确知道吴征的想法,他本可以享受吴征不顾一切带
来的成果,但是他没有。这世上除了吴府中人,吴征并不孤单。
当即提笔回信一封,交于大太监道:「请公公速复陛下。陛下每日国事繁多,
还要公公在身边多加照料,不必在此多等。」
大太监赶回宫中,张圣杰展信一看,「良机当前,不可因小失大。吴征心意
已决,再无犹虑,陛下若有心,还请帮衬一把,助吴征迎娶陆顾母女。昆仑大学
堂亦吴征之惧,此处还请陛下尽力消弭不良之音。拜谢。」
张圣杰阅过信,知道吴征已是铁了心,却又微笑暗道:吴兄旁的不在意,独
患昆仑大学堂。哈哈,这是身在局中,着了相了。我刚才已经想的通透,此事易
尔,替他办了就是。
时光匆匆,不经意间就到了提亲的日子。韩铁衣二更时分起身沐浴更衣,三
更离府,手心还抓着面方巾,随时揩抹额头不住冒出的汗水。他带着几个随从一
路放马狂奔,直入陷阵营寨门。是夜齐寒山当值,见韩铁衣一身锦绣,威风凛凛
又喜气洋洋,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军眉宇间颇见愁容,不知他为何半夜来
营。
「把所有人喊起来,本将要点人帮吴博士办件终身大事!」
齐寒山听得一惊,终身大事?这事儿乖乖的不得了,想也不想就吹响号角,
身边的几人分入各个营帐传令。陷阵营里闻声一阵骚动,原本还免不得埋怨几句,
旋即就是一座营帐一座营帐地响起喝彩与大笑声。一帮高手有些连衣服还没穿清
楚,提这个裤腰带就冲出营帐,在韩铁衣身前拱手哈腰,誓要争夺为吴博士办终
身大事的一席之地。
韩铁衣看着这帮高手还被蒙在鼓里,奋勇争先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佩服,
没好气道:「争什么?吴博士要去求亲,还没到好日子!今日先点几个会说话,
相貌好些的随本将去提亲,待到了大喜之日,本将自会再来点兵,到时候再来争
抢不迟。」
原来如此!群豪依旧窃窃私语,于右峥上前问道:「将军,可是向顾小姐提
亲?」
「正是!」
营中一阵欢呼,这对璧人青梅竹马,如今终于要喜结连理,人人都为他们高
兴。
于右峥又道:「将军,咱们营中挑选八人,讨个好彩头吉利,您看呢?」
「甚好。」韩铁衣皮笑肉不笑地环顾四周道:「你们,是不是个个都愿意为
了吴博士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啊?」
「当然,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眉头也不皱一下!」「谁敢有意见,趁早
滚出去免得丢人现眼!」
「很好很好。」韩铁衣频频点头,大有奸计得逞的意味道:「本将还有一件
事要对你们说。」
于右峥略觉有异,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妥,道:「将军请吩咐。」
韩铁衣懒洋洋地踱着方步,道:「本将身为媒人,不可给你们吴博士丢脸,
但有件事先得说在前头。今日两个吉时,头一个嘛,当然是到顾府,向顾老爷提
亲顾盼小姐。还有一个吉时嘛,咱们还得去一趟陆府,你们吴博士高人行事高深
莫测,她还要向陆老爷提亲,纳陆仙子为妾,敢去的,站到本将身边来。」
一言既出,鸦雀无声,静得一滴滴汗水滴落泥土的声音都听得清,吧嗒吧嗒
如檐落垂珠……
完了,这事乖乖地真的完了……难怪韩将军一脸玩味,难怪于右峥多嘴问了
句要娶哪家姑娘,韩将军大异平常答了句正是!要在平日里多半要不耐烦地反问
:「还能有谁?」难怪今日要来营中点将,要人刀山火海,待娶亲之日还要来点
兵……这事可不是得拿脑袋去拼命才成么?到时候可想而知陆府得有多少根棍子
在等着,那棍影如山地打下来,陆仙子的父亲,吴博士的岳父,你除了硬生生受
着,谁还敢还手不成?
于右峥连连擦着汗,这才明了为啥韩铁衣还娘们唧唧地带了面方巾,硬着头
皮上前道:「将军,属下愿往!属……这……他娘的大不了被陆老爷活活打死…
…总要让吴博士遂了心愿,得享艳福。」
此话一出,群豪们虽心里都打着鼓,好歹有了个榜样,遂纷纷有人出列,只
是比起平日的豪气干云,整个陷阵营似乎都染上了种怪病,膝盖发软,站立不稳。
「行啊,看你们有这份义气,本将甚慰!」韩铁衣点了八人,翻身上马,腿
在马镫上发不出力,险些掉下来摔了一跤,同样哭丧着脸强撑点笑意道:「没点
上的不必遗憾,待迎亲之日,全营都去!他奶奶的,就是添油也得给吴博士把陆
仙子抢出来!」
陷阵营名震天下,连孤城徐州都能固守四十日巍然不动,还有什么抢不到的?
可留下的群豪一个个面面相觑,陷阵营里挥汗如雨。待韩铁衣去了好半天,终于
有个不知哪里来的声音道:「诸位,诸位,谁人修得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铁布
衫呢?金刚功呢?大事当前小命要紧,万万莫要藏私啊诸位,童子功也行啊……」
「啊对,苦智大师……啊苦智大师提亲去了!方仁谓呢?李少杰呢?快快传
授两手啊……」
陷阵营里登时乱作一团。
胯下雄驹似虎,吹吹打打的队伍如龙。韩铁衣目露电光横眉一扫,求亲的队
伍俱是一身大红,尽显喜庆。队伍里的每一人又都是他挑选的亲兵,法度严谨。
傍身的八人更是陷阵营高手中的高手,那股煞气让百姓只敢远远围观着指指点点
看热闹,不敢靠近。
提亲队伍一路前行,在顾府门口停了下来。韩铁衣飞身下马,潇洒翩翩,他
这样相貌英俊的青年将军,正当盛国风头,亦是多少少女心中所向。于右峥昂首
挺胸左右张望,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当先持着拜帖叩响顾府大门,递上拜帖。
亲兵队伍立刻分列两侧隔开围观的百姓,刀枪在日头下白光烈烈,当真是又威武
又喜庆。
韩铁衣领着陷阵营八将进了顾府,半个时辰后顾老爷喜气洋洋地将他送出府
门,连连拱手,直到韩铁衣上了骏马,还在身后挥手相送,直挥到整个求亲队伍
转过街角,人影都看不见,这才转身回府。顾府里已是忙碌喧闹,炮仗连声响了
起来,连府门都不闭了。
求亲队伍刚转过街角便停了下来,韩铁衣下马时一个发软,落地踉跄,幸亏
于右峥与墨雨新就在身边立刻去扶。可韩铁衣跌落时似乎力量甚大,于右峥与墨
雨新也扶不住,一同踉踉跄跄。三人就这么东倒西歪地在街边茶肆坐下,一边狂
饮热茶,一边不停抹汗,一言不发。直喝了一个时辰的茶,其间三人分别如厕更
衣了十余次,才又起身。
韩铁衣在两人的搀扶下艰难上马,连头上的冠帽都歪了,于右峥与墨雨新持
长枪拄地支撑而行。围观的百姓正道怪事,就见迎亲队伍向陆府开去。
队伍是离陆府越近行得越慢,陷阵营八将汗流得越多。韩铁衣原本笔挺的身
姿愈显佝偻,于右峥擦汗擦得衣袖尽湿。在陆府门前迎亲队伍停下,于右峥捧起
拜帖,脚沉得迈不出去,恨恨地跺了两脚,这才脚底拖地上前递了帖子。
不一时陆玉山赶到门口,奇道:「韩将军,听闻你们今日上顾府提亲,怎地
又转到老夫这里来?快请进,请进。」
韩铁衣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居然让路边的少女都觉得这位英俊的将军
此刻的神情实在丑极了。他拱手道:「有要事找陆老爷相商,这个这个,吴博士
的事情。」
「哦?请入府看茶,慢慢说。」
陆玉山一头雾水迎了韩铁衣进府,陷阵营八将在身后磨磨蹭蹭,最终推了忘
年僧当先,余人拖着灌了铅的腿远远地跟了进去。韩铁衣进了花厅,八人犹豫不
决,是万万不想进去,又不敢不去。墨雨新瞪着眼伸手去推忘年僧,这才发觉双
手发软,毫无缚鸡之力,全然推不动。等陆玉山见状,亲来门口请他们一同入内,
才不得不垂着头进了花厅。
「铁衣啊,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这个这个……」韩铁衣支支吾吾,几次张嘴实在说不出口,请求道:「陆
叔叔,请掩了门。」
「干什么这是,一个个神叨叨的。」
陆玉山屏退左右,又关了门,韩铁衣才取出一张帖子道:「陆叔叔,这是吴
博士的帖子,您请过目。我……晚辈就是来送个信……」
大红帖子,喜气洋洋,陆玉山心生警兆,满腹疑团地接过,打开只一眼便勃
然变色,跑袖一挥,将小几连茶碗泼喇喇地翻在地上打个粉碎,怒骂道:「欺人
太甚!」
韩铁衣与陷阵营八将腿脚一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韩铁衣苦着脸道:「陆
叔叔息怒,都是吴征的意思,小侄是被他逼着不得不来啊……息怒息怒……」
「放屁!来人!」
花厅外等候的仆从不知主人为何忽然发怒,闻言赶紧开门,之间陆玉山怒不
可遏,颤抖着手指着韩铁衣道:「给我乱棍打出去!」
仆从们目瞪口呆,哪敢轻易上前动手,陆玉山更气得浑身发抖喊道:「反了,
都反了……」抄起身边的椅子没头没脑就往韩铁衣身上打去。仆从们见状,哪还
顾得上其他,一时间取来大棍子,一同向九人身上打去。
陆府门口的百姓们正议论纷纷,不想刚关上的府门片刻间又打开,韩铁衣与
八将在一片棍棒下狼狈奔逃。混乱中韩铁衣衣带散开,红衣撕裂,连鞋都掉了一
只。他忙碌间脚下拌蒜,直摔出了陆府。庄东一手护着头,一手扶起韩铁衣,背
上硬生生地吃了好几下,被打得哇哇大叫,抱头鼠窜地逃出陆府。门口的亲兵们
大惊失色,他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站在府门左右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要不要
上前相帮。
陆玉山怒气冲天犹不解恨,气喘吁吁地拄棍指着韩铁衣鼻子大骂:「小儿,
再敢靠近陆府半步,老夫活活打死了你。」
韩铁衣陪着笑脸,连连拱手作揖,谄媚道:「陆叔叔息怒……」
「谁是你叔叔!」
「呃……陆家主息怒,我这就走,这就走……」看陆玉山余怒不息地甩袖去
了,又在背后高声道:「陆家主,待到吉日吉时,我再来迎亲啊……」
不等大怒的陆玉山带着仆人打将出来,韩铁衣飞身上马,连挥鞭子,丢盔弃
甲,也不管八将与亲兵死活,一溜烟逃得没了影子。
韩铁衣仓皇逃窜,一路快马加鞭还没逃回府邸,陆府门前已然炸开了锅。好
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韩铁衣为吴征做媒人,先上顾府提亲要娶顾盼为平妻,
再入陆府要纳陆菲嫣为妾之事随着秋风一下子席卷紫陵城,不日就会传遍天下。
亲自盯梢的大太监又是有些感慨,又觉实在好笑,赶回皇宫时群臣刚刚散朝还没
离开皇宫。大太监也不管他们,直入御书房。
张圣杰今日胃口缺缺,政务又繁忙,就让御厨在御书房里将就用膳。见大太
监回来,立刻屏退左右,急道:「怎么样了?快说!」
大太监见皇帝正要用膳,为难道:「陛下,要不……等陛下用膳完了再说?」
「不吃了!」张圣杰立刻停箸,抹着嘴道:「说!」
「遵旨。陛下,韩将军一早出府,先去陷阵营点了八员大将护身……从顾府
出来后看他脚下发软,吓得不轻……不出陛下所料,韩将军被打出陆府,一溃千
里,那八员大将也没敢还一次手,倒是帮着挨了不少棍子,韩将军少吃了些苦头
……」
大太监将陆府门口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果然张圣杰也放声哈哈大笑,喘着气
道:「吴兄想好了第一步,第二步也在他算计之中,这是摆明了叫韩铁衣讨顿毒
打出口恶气。妙,妙不可言。你先去拟道旨意,与朕如此如此,待吴府迎亲之日,
你还是亲自在陆府前呆着,务必等双方僵持不下时再现身宣旨!赏赐的财物现下
就去备好,谁敢误了事,定斩不饶。」
「遵旨。」
「等等,之前吩咐你的那件事,可曾办妥?」
大太监一愣,立时明白,道:「已依陛下之意,着许多说书人编撰故事,老
奴会一一严审,届时还请陛下过目。待良机到来,就去市井中流传。」
「甚好!」
大太监走后,张圣杰一时也顾不得还有大批政务,来回踱步连连搓着手,自
语道:「如此精彩之事,前无古人,后恐也无来者,好想去看一看哪……」
这事情在紫陵城里从午间闹到深夜,亭台楼阁也好,勾栏酒肆也罢,左邻右
舍家家户户都说得热火朝天。至于吴征的名头也不必多说,总之论集丑恶之词于
一身,堪称旷古烁今,也不知有没有以卫道为己任的学究被活活气死。
入了夜,陆玉山只身来到府邸一座小院口,几番思量,终于叩响了门扉。
「是谁?」
「我。嫣儿开门。」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陆菲嫣见了父亲不由自主满面通红,低头悄声道:「爹。」
「嗯。」陆玉山复杂地看着女儿,见她俏丽的容颜不过三日就显憔悴,可见
睡不安寝,食不知味,摸了摸她顶门长发,道:「整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族人
也不见,可莫把自己憋出病来。」
「女儿不孝。」陆菲嫣双膝跪地,珠泪垂落。
「起来,快起来。」陆玉山爱怜无限,他扶起陆菲嫣,又定定地看了看泪水
满眶的媚目,叹息道:「你们的难处我何尝不知?吴征两头为难,不得不出此下
策,但是这些我都可以不管,我只管我的女儿。唉,罢了罢了,本想问问你,看
你的样子,也是不消多问了。」
陆菲嫣自回陆家就把自己关在小院里,几不见人,陆玉山问了几次缘由,都
被她以沉默应付过去。今日事情发生后,她此刻虽落泪,伤心处是正式为吴征之
妾以后,就与陆家恩断义绝,再无法往来。至于那眼神却又坚毅无比,毫无悔意。
陆玉山明了女儿心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女儿啊,你为了吴征甘毁自身一
世名誉,值得吗?」
「女儿性命是吴征所救,他爱我敬我,女儿在吴府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只想
嫁他,从未想过值不值得。」陆菲嫣理了理思绪,再度盈盈下拜道:「爹爹,女
儿不孝,从今往后不能尽孝,此番回来,正是与爹爹诀别。望这一次能助我陆家
在盛国落地生根,延续基业,略偿女儿之不孝。」
「嗯,爹爹还要肩负一族重担,对外不可说,只能在这里祝你与吴征琴瑟和
谐,百年之好。」陆玉山拍拍女儿的肩膀,终于露出笑容道:「不过他吴征想轻
而易举把老夫的宝贝女儿迎了去做妾,那是做梦。有本事,就让他不伤一人,从
府上把你抢了出去,那就算我陆府学艺不精,认输便是。」
陆菲嫣也笑颜如花,片刻后忸怩道:「女儿只在这里等,总不能帮他……」
「女大不中留哦~ 」陆玉山长长叹息着离去:「对亲爹坐视不理,还当是帮
了大忙一样……」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10
第十五集饮马中原
第一章参商相会情真意切
吴府大门紧闭,里边却是一片欢天喜地。大红的灯笼,羊绒的毯子,家具全
部刷了遍新漆,连锅碗瓢盆茶杯汤勺都换了新的。
门外的流言纷纷,切齿痛骂,都干扰不到这方小天地的其乐融融,甚至陆菲
嫣与顾盼各回宗族,好些天不曾见面,整个吴府都好像少了点什么,让人不太习
惯。
世上骂者有之,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的有之,喜气洋洋的有之,万分期待的
有之,愁眉苦脸的就只有韩铁衣与陷阵营的将士了。自从在陆府提亲被打出大门,
整座陷阵营就战战兢兢,人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陆府的大门就像阎王殿,远
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得多。将士们只想躲着韩铁衣,最好镇东将军永远想不起来
陷阵营里有自己。倒不是他们对吴征有意见,要是旁的喜事,将士们没说的,恨
不得全营都出门迎亲,偏生那是陆菲嫣。
到时候在陆府门口该咋办?谁敢跟陆老爷大声?那可是吴征的岳父!要是顾
盼在场,吴征喊完了岳父还得喊外公……将士们想到这里脑袋都抽疼,这叫什么
事情……等吴征将陆家母女都娶过了门,来陷阵营里兄弟伙陪他喝个不醉无归,
但是迎亲这事情,真的是要命。
韩铁衣就更不消说了,自从在陆府挨了顿好打之后气就没顺过,看谁都不顺
眼,看哪都觉别扭。反正去提亲已经把人都丢完了,索性送佛送到西,再躲起来,
韩铁衣这个大名也和吴征娶亲纳妾的事情脱不了干系。陆府里里外外,他当然熟
悉得很,这要是攻打这座庄园,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杀光里面的人,再把陆菲嫣
抢出来。问题是别说杀光,就是伤了一个脸上也不好看。韩铁衣坐在营帐里痴痴
呆呆,愁得眼窝都陷了进去。
「墨师,劳驾算一卦,我他妈的实在是受不了了。」于右峥惶惶不可终日,
这事情他也是绝躲不过去,也不能躲的。
「你什么意思?」墨雨新横了他一眼,左右自己也逃不了,跟于右峥也是半
斤八两。
「我说,要是大吉之卦,兄弟伙没说的,只要吴公子能迎娶双美,咱们也就
豁出去了,干脆主动请缨,准备挨顿好揍也就是了。万一这个,这个大凶的话,
咱们也好有个准备不是。断腿断胳膊的,总得提前有个安排,莫要到时候生了什
么变故,兄弟伙全倒了,人还没接出来……」这货大体是觉得今番要交代在这里,
索性准备英勇就义。
「呵。」墨雨新冷笑一声,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不就是想多带
些弟兄去壮胆嘛,什么大吉大凶的?吴公子的事情还有大凶一说?」
「啧,你甭管我什么意思。你就说有没道理吧?」
「是啊墨师,于头儿说得有道理啊,成天这么憋着不是个事情,还是算一卦
吧。」
陷阵营的将士们跟着起哄。一来是实在憋得慌,二来也是一样心思—这事情
不管落在谁的头上,哪个不想多去些弟兄,好分摊分摊陆府的棍棒……
「啊哟,且慢,我倒想起件事情来。」左宗之一拍大腿,现出恍然大悟之色。
他虽加入陷阵营不久,但处事伶俐,尤其火烧燕国皇宫立了大功,现下也颇有威
望。
「什么事情?」
「墨师,前几月我们在泗水一带追随吴公子,当时他叫陆仙子作菲菲,还记
得么?原来当时吴公子就已料定这一阵若胜了,回来紫陵城必定沸反盈天,已有
娶陆仙子之意,才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有道理!若此事不准备公开,吴公子断然不会漏了嘴……」墨雨新也想了
起来。
「吴公子早就未雨绸缪,那更要算上一卦了!是吉是凶,先心里有个底也好。
墨师,你说是不?」左宗之也劝道。
「吉又如何?凶又如何?」墨雨新不愿泄露天机,再说这种东西玄而又玄,
更怕自己占的不准反倒不美,始终有些犹豫。
「吴公子不是一时兴起,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且小左这话还看不出来?吴
公子与陆仙子之间早有情愫,只是碍于礼法不可宣之于口而已。今日为了市井流
言才不得不为,又是佳偶天成,有情人终成眷属,此事就许成不许败!」于右峥
斩钉截铁地道:「大吉,自然好说。就算是大凶,我没说的,到时候就拿出跟燕
贼拼命的准备与劲头来,好歹帮公子了却此事。这么简单的理由,够不够?」
「就起一卦吧,有言在先,若是不准,莫要怪我!」墨雨新一想之下,占个
卦询问天机总比悬着七上八下的强,遂摆开八卦图,当即袖占一课。
「这……」墨雨新看着现出的卦象,整个人都抖了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
白,伸手想把卦象打乱,终究不愿自欺欺人。
「这什么卦?是吉是凶?」
「艮为山卦。」墨雨新开始擦汗,支支吾吾道:「不算下下卦,好点,稍微
好点……可能……吴公子这桩婚事有变……不过算卦嘛,没有一定准的……」
「卦象怎么说的?别他妈啰啰嗦嗦!」
「占婚事的话,艮为山说的是男女感情多受外界干扰,恐有不利,需得男女
之间感情坚贞方得始终。」墨雨新边说边又细看卦象,伸手拨了拨,又道:「奇
怪,这里怎会这样?」
「你别打哑谜!」
「闭嘴。」墨雨新正全神贯注之时,被打了个岔怒喝一声,定睛看了许久又
道:「我这道行是瞧不清了。总之嘛,这艮卦的尾巴里不知为何出现乾卦之势,
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见。你们来看,这卦象重山关锁,你在崇山峻岭间行走,哪有
平地那么简单顺遂?懂了吧?不过……嗯……不过,你若是武功高强,心志坚定,
好像又不算什么……咦,难怪……难怪……」
陷阵营将士被他一通经文似的自言自语绕得脑袋发疼,又不敢再打岔,只好
似懂非懂地看着墨雨新摆弄他的卦象好半天,才道:「我懂了。」
见周围一圈人眼巴巴地看着他,墨雨新清了清嗓子道:「这卦象不吉,中下
之卦,占婚事刚才我已说过,不过对吴公子不是阻碍。什么难事见过咱们公子爷
缩头过?难就难在陆仙子那边。你们想,陆仙子肯在这个时候自毁名节,甘愿折
辱自己,待吴公子一颗真心傻子都看得出来。问题是陆仙子现在陆府,她总不能
当众忤逆陆老爷?所以这阻碍不是陆仙子,乃是陆老爷。这是个死局,陆老爷是
无论如何不能答应此事,否则陆府的颜面何存?能怎么办,只得看公子爷一颗真
心,旁人使不上劲。这里,这里,艮为山不知为何现出乾卦的尾势,卦象或跃在
渊,说的要审时度势,也就是还有未定之数。向上,则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往
下那就潜龙勿用,万事皆休。」
将士们面面相觑,云里雾里。于右峥咬了咬牙道:「咱们也是无头苍蝇,卦
象这么说,就听墨师的!既然有转机,兄弟们还犹豫什么?吴公子这忙老子是帮
定了,豁出去了,还有谁去?」
「去吧去吧,都去,怕个奶奶的,咱们陷阵营几时这么怂过?都去,都去!」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愿去。」
「没让你去地狱,大喜的日子你说点吉利话行不行?」于右峥斥责一声,忘
年僧这个和尚心倒是向着吴府,就是口不择言,但是转念一想,道:「苦智大师
说的话虽不好听,道理倒是这么个道理。我这就去找韩将军,咱们全营上下任由
他差遣!」
「正是如此!」
于右峥一路小跑来到中军帐前,道:「将军,属下有事求见。」
「进来吧。」韩铁衣闷闷不乐,眼中无神,闻报随口呼唤,懒洋洋地半躺着
换了个姿势,一瞅于右峥道:「你来干什么。」
「将军,咱们兄弟伙都商量好了,全营上下都愿陪吴公子去迎亲。将军,您
就放开了差遣吧!万一说僵了要动手什么的,兄弟伙全一力扛了,绝不会害到将
军身上。」
「啧,这我都知道……」韩铁衣叹了口气,起身道:「你们都怕这事,但是
我若要点人,你们个个都会去,我懂,我都懂。问题在怎么把陆仙子给迎出来,
否则去的人再多,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有个屁用!」
「那……将军可有妙策?」
「当然没有。」韩铁衣两手一摊,道:「陆仙子要肯出来,自己就出来了,
这就好办,吴征那小子在门口一站,事情就办成了。可要陆仙子不肯出来呢?我
请得动还是你请得动?还是吴征请得动?就算偷摸摸地溜进去几个人,能接她几
招?」
「这……」于右峥面露苦色,道:「谁敢跟陆仙子动手,嫌命长了么……」
「这不就是了!陆仙子这一回是自己的面皮不要了,但是陆家的面皮她不能
顺道也扯下来。她只能是两不相帮,绝对是不会自己出来的。」韩铁衣一拍手,
道:「剩下的那条路就是陆老爷点头,你说说,谁有办法?要不你们一个个举刀
弄枪地去,逼他点头好了……」
于右峥缩了缩脖子,不消说,韩大将军麾下千军万马指挥若定,此刻也是清
官难断家务事,彻底没了招。于右峥咬了咬牙,道:「属下倒有个笨法子。」
「不就是组成人墙,一路替新郎官挨打,保得新郎官至少不鼻青脸肿给送到
陆仙子跟前。然后让新郎官抢了陆仙子,再替他们挨一路打出了府,大家溜之大
吉,一溃千里……还有什么?」
「没了。」
「我早想过了,哎……」韩铁衣摇摇头,道:「也是个办法吧,总比没有的
好。你去挑些筋骨强健,内功底子好的,这些天专门练个肉盾阵,我再想想办法,
到时候实在没招儿了,就用这个笨法子吧。哎,真是让人头疼……对了,挨揍的
记得算我一个,省得到时候我姐姐和妹妹还不满意,又来找我的麻烦……」
吴征可不管他有多艰难,就像自己被困在璃山时韩铁衣也没管自己有多危险,
自求多福想办法一样。每日里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到陆菲嫣和顾盼的小院里这里
看看,那里坐坐,越想越是激动。如果周围没人,他还要手舞足蹈一番。男人嘛,
嘴上不好说出口,真遇上了这样的好事,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得意兴奋了一阵,吴征拿着抹布擦拭起家具来。陆菲嫣与顾盼各归家族,这
些天的卫生都是他亲手打扫,好像这样才能尽一份心意。
「就知道你在这里。」栾采晴推开院门,浮夸地扭着腰胯,活像个媒婆指着
吴征道:「看把你念想的,这是嗅一下桌椅上的香气也好是吧?」
「是啊,香的很,你闻见没?」跟栾采晴争执不是好事,吴征索性顺着话说
下去。
「哼,就知道你最疼她们母女俩。」栾采晴放下手中的包裹,看吴征继续擦
拭桌椅,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嗔道:「没见你对我那么孝顺。」
「难道不该啊?这些日子她们俩在市井里可是挨了多少骂,都没人骂你了。
说起来你还得谢谢她们。」
「我稀得那些名声似的。」栾采晴边说边解开包裹取出两席红衣,道:「看
看,这样成不成。」
吴征眼前一亮,两件连身的长裙,不像旗袍用光洁的绸缎裁缝,衣料上多做
褶皱,正是他构想中的婚纱。栾采晴的衣品之高举世无双,裁剪出来比吴征描述
和想象的还要好,不由连声赞道:「成!真是了不起。」
「她们俩穿上一定美极了。」栾采晴看着自己的心血,也不由有些羡慕道:
「好想看看她们穿这一身的样子。」
「你自己穿上也没差,反正你们都好看。」吴征将大红婚纱翻来覆去地看,
道:「其实做成纯白也很不错,但是我还是喜欢喜庆些。」
「女要俏,一身孝,我给我自己做一件白的。」栾采晴也是十分喜爱这样的
款式,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估计回去就要着手置办。
「你不怕其他人看了都闹着要啊?」
「要是喜欢,就给她们都做一件咯。」栾采晴不以为然地道:「第一件要摸
索着来,麻烦些。现在已经明白了,多做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看她自然而然,十分情愿的样子,吴征一愕,又会心而笑,频频点头……
陷阵营里一团乱麻,吴府上欢天喜地,御书房也是到了深夜还灯火通明。
张圣杰一遍又一遍地审阅着奏章,反复思考。盛国开疆拓土,多了好些城池。
这些城池除了要调兵遣将据守之外,任命合适的官员前往主政也是重中之重。这
里成了燕盛之争新的前线,每一个职位都马虎不得。
「爱妃,你看如何?」张圣杰细细想定之后,将奏章递给身后的花含花。
后宫轻易不可干政,但花含花极具政才,张圣杰私下里也会多多参考她的意
见。国家用人之际,私底下也不避嫌。
花含花又提笔做了几处批注,道:「妾身薄见,陛下再参详看看。」
「这里妥当,这里倒是不必改。」张圣杰定案之后,向大太监道:「你去拟
旨,明日早朝上就宣了,嗯,着三日之内交割完毕启程,克日到任。」
大太监急匆匆去了,花含花抿着嘴笑道:「朝中空出这么些官职,到时候个
个都来举贤荐能,又有得陛下心烦了。」
「不心烦~不心烦~朕心中已有不少人选!容不得大臣们多嘴。」张圣杰哈
哈大笑,似乎甚是自得。
「啊?」花含花媚目眨了眨,瞬间明白过来,福身道:「陛下英明。」
「还是爱妃聪明!」张圣杰来回踱步间搓着手,道:「怎么吴兄的好日子还
没到,可叫人等得心焦。」
「陛下心急,依臣妾看吴博士更急。」花含花斟了杯茶递过,轻笑道:「没
有想到陆仙子居然和吴博士私下定情,外人全都蒙在鼓里……臣妾这几日想到这
件事,都不知是好是坏。依伦常万万不可,可是昆仑派连遭大难,他们几位在世
上孤苦伶仃,面对诸多艰难,自然而然地就会报团取暖,又好像什么都说得通。」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情。」张胜杰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回忆着道:「朕在燕
国初见陆仙子,她愁容满面,似乎站立都很艰难。长枝派孟永淑向她挑战,当时
她不敢应战让朕十分怪异。现在想起来,当是有什么隐疾在身。那一日陆仙子的
前夫顾不凡袖手旁观,还有责备陆仙子不敢应战之意,多亏吴兄挺身而出接了一
阵。我内心只赞他胆识过人,好一副铁打的男儿担当。今日回想起来,也有怜香
惜玉之心在内。朕倒是猜测,当年陆仙子的隐疾吴兄一定知根知底,又不能宣之
于口,连顾不凡都不知道,他才主动请缨。当年吴兄武功尚未大成,那一阵险象
环生,啧啧……陆仙子肯定是明白的,她婚姻不顺,之后与吴兄情投意合,才是
人之常情。」
「陛下的猜测合情合理,多半是如此了。」花含花偏头想了一阵,又忍俊不
禁笑道:「就不知道顾姑娘怎生受得了,他们青梅竹马的……还要女儿做平妻,
母亲做妾室,也亏他们家想得出来。」
「就是!啧,要不,改日让皇后将倪夫人请进宫中好好地问一问?朕也好想
知道……」张圣杰甩了甩头,将一腔八卦之心甩了出去,道:「吴兄此番心意拳
拳,爱妃,明日与皇后商议一下,大喜之日固然有热闹好戏,我们也不可袖手旁
观。」
「遵旨。」
次日早朝刚开,圣旨就下。足足有两百多名官员要被调动,朝中与地方郡县
各占近半。这些调动的官员虽然品级算不得多高,最高也就是州牧,接下来便是
各郡太守。但能被调任的官员都是些才干出众者,否则怎生去原本燕国的领土上
安抚百姓,稳固前线?这些臣子也没有什么不愿的,毕竟去了之后肯定会辛苦许
多,也会危险许多,但立功的机会也大了许多。值此开疆拓土,甚至可以畅想一
统天下之际,谁不想多立功劳,裂土封侯呢?
盛国旧土就此留下许多空位,还多有实职肥缺,着实叫人眼馋。朝会之后,
花丞相府上门庭若市,拜访者络绎不绝。花丞相也不嫌烦,一一接待,但是每个
人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这些空下的官帽子连花丞相都没得掺手,都在陛下手
里捏着,谁能上位花丞相也不知道。听说名额人选陛下心中有数,都已定下了的,
关说无用,问也无用,耐心等候即可。
重要的日子总是让人等得很煎熬,但也说来就来。吴征早早躺下等待天明,
满脑子里杂念纷呈,强运「道理诀」才昏昏沉沉地睡去,天还未亮就睁了眼。左
右睡不踏实,索性起身!
焚香沐浴洗漱清爽,披上迎亲的喜服穿戴整齐。今日迎亲可不比上一回,迎
娶倪妙筠时功夫都做在前面的提亲,闯过了难关之后迎亲顺顺当当。这次提亲嘛,
那叫一言难尽,这迎亲恐怕费鸿曦当日的亲自拦阻都没有今日之难。
吴征心里七上八下,陆府这些天来肯定也做足了功课,就不知道会不会拼死
拦阻。吴征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多就是死皮赖脸,什么都受了便是。府中
女眷们也都早早起身,看吴征面如土色,强颜欢笑,一个个地给他揉胸捶臂,好
像要去跟人生死对决之前,帮他放松筋骨心情似的。
「怎地前几日看你吊儿郎当,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临到头来怕得像个鹌鹑。」
祝雅瞳忍俊不禁,一边捏着吴征的胳膊抖甩一边笑道。
「近乡情更怯嘛。」吴征深深呼吸,道:「我就现在先怂完,出去了就是一
条好汉,绝对不露出半点怂的样子。」
「别怕别怕,最多你就在陆府前大哭大嚎,有什么了不得的。我看到时候陆
姐姐还坐不坐得住!」韩归雁忍着满腹笑意,给吴征揉着肩道。
「难说,难说。」陆菲嫣平时向着自己没得说,但是和陆老爷有冲突,她还
好不好意思偏心,那就真说不准,何况她付出的已经够多……吴征忽然打了个寒
噤道:「我现在还害怕盼儿那边别出什么岔子,你们说顾老爷肯不肯……」
「这……」女眷们面面相觑,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不管了不管了,今天谁敢拦我,逼急了别怪我不客气。」吴征起身跳了跳,
凌空虚批两掌,掌风虎虎给自己涨了涨气势,道:「早知道干脆把她们就留在府
上,省得还害怕节外生枝。」
「这么多流言蜚语哪个不是节外生枝。」倪妙筠笑道:「真有什么难事,以
夫君的本事随机应变就是了。」
「不错!」吴征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大踏步走去,道:「我去接她们回家!」
女眷们挥手相送,待吴征出了府门,互相使了个眼色,祝雅瞳道:「半个时
辰,到后门相见!」
吴府门口灯笼高挂,一派喜庆。赵立春早就安排好了迎亲队伍,吴征出了大
门,左右一看,全是府上的家丁与陷阵营的将士们,所有围观的百姓全给将士们
远远地拦住,免得被百姓们说些难听话搅了兴致。
韩铁衣见吴征出府,拱手贺道:「恭喜恭喜。」
「哈哈,有劳韩大将军。」吴征忙回着礼从台阶走下,一时不查还踏了个空,
幸好武功卓绝,及时稳住身形。
陷阵营将士们嘴角抽了抽,完,吴公子自家都在心虚,今日这事情只怕不太
顺。于右峥暗暗虚挥一拳给自己打气,回头瞪了随行迎亲的十八名将士一眼,示
意莫慌,稳住,牵了马上前道:「公子请上马。」
吴征拍拍他的肩膀,环顾一周,道:「好!龙潭虎穴咱们都闯过了,今天再
劳烦大家陪我走一遭!」
「愿随公子!」将士们齐声大喝,本是十分雄壮,但一个个都听得出中气有
些不足。这是露了怯,装也装不出来,想提气又底气不足。
吴征轻身上马,催马行了两步,扭头道:「遇大事难免慌张,啧,我上了马,
又觉事到临头,慌张也无用,好像心又定了些!你们呢?」
将士们又是齐声欢呼,这一下中气就足了许多,道:「水里水去,火里火去!」
「哈哈哈,有那么可怕么?」吴征策马扬鞭,高声道:「此事我吴征自始至
终问心无愧,又凭什么要心虚?」
「公子威武!」
随着锣鼓一声响,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先向顾府开去。迎亲随行,穿红结彩
的将士十八人,但沿路清出道路的将士则有百人。有他们一路前头开道,后头压
阵,迎亲队伍才一路畅通无阻,吴征也免去了被砸臭鸡蛋烂菜叶,得以英姿飒爽
地来到顾府门口。
顾府并未有操办喜事的样子,一切如常。远远见到迎亲队伍,家丁通报之后,
只有两个老妈子将平常装扮,盖了个红盖头的顾盼送到门口。这事情终究不好看,
顾府多多少少也要受牵累,顾家不做任何刁难已经是情意深重。吴征就在府门口
跪拜磕头,算是答了礼,背起顾盼向花轿走去。
「大师兄,我娘那边怎么样啦?」顾盼还是忍不住心头鹿撞,终于与吴征成
婚的忸怩不安占了些许,更多还是担心陆府那边。
「还不知道,见招拆招便了,盼儿老老实实在花轿里坐着,剩下的我来办。」
吴征闻得少女馨香,心头更定,意如铁石,什么也不能让他半途而废!
「晓得了,人家要是现身啊,多半火上浇油。」顾盼见吴征之坚定,心下也
安,柔声道:「我就乖乖地坐在轿子里等你们,但是,大师兄,我娘若没坐上花
轿,我绝不走!」
「我也绝不走!」将少女放上花轿,趁机掀开她的红盖头。只见顾盼眼若弯
月,半羞半喜,未施粉黛依然倾国倾城,忍不住在她脸颊一吻,道:「我们一起
回府!」
盖上娇帘,吴征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迈向「宝器」,飞上马镫,策马扬鞭高
呼道:「走!我们去接陆仙子!」
陷阵营将士们见吴征一扫颓势,斗志昂扬,齐声应道:「迎陆仙子,迎陆仙
子!」至于远远围观的百姓又啐又骂,他们又哪里在乎?
「宝器」嘶鸣一声,人立而起,似乎也在为迎亲队伍大壮声势!吴征一马当
先,引着大吹大打的迎亲队伍直至陆府门口。府门前早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连陷阵营的将士都驱赶不去。两边的茶肆酒楼里都坐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多少
人在等着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吴征一在街角现身,立刻人声鼎沸,百姓们也知
道法不责众,何况吴征天怒人怨,无不破口痛骂他下贱无耻,颠倒伦常,合该天
打雷劈!
吴征在街角下马步行而前。骂声他充耳不闻,至于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烂
菜叶,石子,他随手挥舞袍袖,一阵劲风便将这些杂物卷在路旁,回身向驱赶百
姓让出道路的陷阵营将士们道:「劳驾你们收拾干净,陆仙子和顾仙子不可行污
秽之路。」
百姓立刻大骂,说他本身就是污秽卑劣之人,还说什么污秽之路云云,吴征
一概不理。现到如今,他眼里只有陆府的大门,以及在府院深处的陆菲嫣。
陆府大门口只有两个家丁,门内的庭院一些仆从正在打理花草,洒扫地面,
就像个平常的日子,什么都没有发生。
韩铁衣作为媒人,当先上前道:「吴府前来迎亲,速去通报陆老爷。」
一名家丁远远从府里慢悠悠地出来,应道:「我家主人今日身体不适,不见
客,诸位请回吧。」说完转身就走。
那家丁连个管事都不算,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家仆,也不知道是不是陆
府随意遣出来打发人的。韩铁衣被个家仆冷落,略显尴尬,回头看向吴征,要他
拿个主意。
吴征想了想,缓步上前站定在陆府门前,低声道:「等等吧,也莫要太咄咄
逼人。你准备了些什么招没有?」
「招是没有,笨办法倒有一个,总之今日要帮你抱得美人归。」
「笨办法?那就是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招儿了是吧?」吴征白了他一眼,道
:「待会儿再说,我自在这里等一等。」
韩铁衣巴不得赶紧逃开,陆府的金字红漆大门在他眼里就像魔鬼噬人的血盆
大口。当即一缩肩就向后退,道:「用得着再喊我。」
这一等就是小半时辰,吴征不急不躁,一声不吭。但是站在那里如生了根的
岩石,一动不动,陆府就算再怎么装没看见,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又等了好一会,左宗之与几位脑子灵光的弟兄计议了一番,得到首肯后悄悄
上前,对吴征道:「公子,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误了吉时不好。您看如此如此,
虽是公子面上不好看,不管怎么说总有人能出来给个话,可妥当否?」
「好主意。」吴征眼前一亮,赞道:「你的鬼主意还真不少啊。」
「能帮到公子就好。」
吴征想了想,步行向前,到府门口朗声道:「小子吴征,特来迎娶陆菲嫣姑
娘。」
这一下人群大哗,万万没想到吴征脸皮厚到这种地步,居然敢当众就将丑事
宣之于口。更有人大骂陆菲嫣,说她是被休之身,还称什么姑娘。
陆府里显然有所震动,但每个家丁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停下来。
吴征被冷落在门口,也不气馁,等了片刻,又喊道:「小子吴征,特来迎娶
陆菲嫣姑娘。」
陆府一直无人出来应对,人群里奚落之声乍起,越来越是热烈。吴征隔片刻,
就喊一声,既不强闯,也不离去,只在府门外等候。直喊了二十多声,围观的百
姓被这恬不知耻的作风气得个个义愤填膺,议论纷纷。人多舌根子就多,嚼起来
不仅吴征,陆菲嫣,连陆府也被一并嘲笑奚落,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眼见再不阻止,流言纷扰传了开去,后果不堪设想。陆府终于坐不住,大管
家陆鹤这才急急赶了出来,呵斥道:「吴征,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位管家可不是平常的仆从,陆菲嫣幼时没上昆仑山之前,都是这位管家贴
身照料。吴征欠身一礼,待陆鹤十分尊重,道:「小子吴征,特来迎娶陆菲嫣姑
娘。」
陆鹤面色阴沉,双拳捏得格格作响。陆菲嫣是他亲手伺候着长大的,后来她
拜入昆仑门墙,陆鹤也与有荣焉。身为一名家仆当然不敢有什么非分的念想,在
他自己的心底,看待陆菲嫣可比亲生女儿还要亲。眼见吴征胡作非为,陆鹤猜不
透背地里吴府有什么盘算,但在他看来,不管有什么盘算,陆菲嫣都绝不容被这
样作践!陆鹤铁青着脸,道:「吴征,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绝不容小姐被你
这般欺侮!你再敢提此事,我就算以下犯上,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与你干休!」
「陆老,菲菲数次与我提起过你,我也一直很承你的情。今日是菲菲大喜的
日子,你既然疼爱她,怎能说些不吉利的话。」吴征不为所动,继续喊道:「小
子吴征,特来迎娶陆菲嫣姑娘。」
「你……」陆鹤大怒,双目赤红着跳了上来,一掌就向吴征劈去。
陆鹤的武功不弱,但在吴征眼里又算得什么?吴征不闪不避,轻轻接过一掌,
手指在他胸口一弹,陆鹤顿时动弹不得。
「陆老莫要动怒,回头菲菲还会请你喝一杯喜酒呢。」吴征扶着陆鹤低声一
句,回头道:「来人,扶陆老在一旁等候。」
「小子吴征,特来迎娶陆菲嫣姑娘!」
围观的百姓刚看了一场好戏,只可惜吴征的武功太强,一场激动人心的动武
戛然而止,个个意犹未尽。随着吴征喊声又再循环,有些胆子豪的,或是自以为
聪明的觉得吴征今日为讨吉利不会出手伤人的,声音更大。这种流言一旦传扬起
来,只消经过两三人就彻底变了味,人群中议论纷纷,终于将陆玉山给引了出来。
陆玉山拄着根虎头拐,远远看吴征站在大门前。被昆仑一脉寄予厚望的昆仑
首徒早已长大成人,穿着一身喜服迎风玉立,比起初下山时的英俊,此时的他更
引人注目的却是坚毅与沉稳。昆仑一脉当年对他的期望,他已远远地超出,陆玉
山甚至隐隐觉得,裂分的天下可能真的会在他手中弥合,迎来一段数百年的太平
盛世。陆玉山一时有些恍惚,平心而论,吴征的确是佳婿。如若陆菲嫣年轻些,
或是吴征再年长些;如若不是荒唐的母女同娶;如若这对佳偶不是同门的长辈与
晚辈……身为一族之长,身负上前族人的前程与颜面,陆玉山当然不能光凭他的
好恶来决定一件事情。
「吴征。」陆玉山来到府门口停住,居高临下。
「陆家主。」吴征长揖到地。倒不是他不想叩拜,而是一旦这么做,陆玉山
躲在一旁不受还是好的,激怒了他拂袖而去,平白没了能直面说上两句的机会。
「老夫只想要你给个说法。」陆玉山举起拐杖从左至右一划,道:「你自己
看看吧。」
吴征抬头看着陆玉山,又看看百姓,低头道:「陆家主,对不住。」
「对不住?你一句对不住就算了,那我陆府颜面何存?从今往后如何在世间
安身立命?」陆玉山重重一顿拐杖,喝道:「菲嫣……也姓陆!」
「菲嫣姓陆,但她是女子,终不能孤苦伶仃一人独老。」吴征一时发窘,说
出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想了想直白道:「陆家主,您是菲嫣的父亲,本该由您
做主。可是我吴征今日必娶陆菲嫣姑娘,您看需要我吴征做什么,我吴征绝不皱
一皱眉头!」
「哦?想不到你还会说大话?」陆玉山冷笑一声,漫天要价谁不会,吴征根
本做不到!但他转念一想,吴征与陆菲嫣的心思他都明白,作为一族之长,他要
做的就是将两人所做的事情与陆府剥开,互不相干。陆菲嫣是他的女儿,上一段
婚姻失败之后,他内心里又怎会不想爱女觅得良配?陆玉山回身道:「好啊,好
啊!吴征,你有能耐,我知道,你若是强要抢夺,我还能让你打消了念头?但我
陆府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不能任由你羞辱!你有本事就进来,陆府里
设有三关,只要你能在陆府里把菲嫣带出去,老夫虽然万万不能同意,技不如人,
也无话可说。」
「多谢陆家主!」吴征大喜,当即跪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只要能划下道
儿,总比什么都做不了的强!这三个头磕得实实在在,韩铁衣同样打了个激灵,
赶忙上前陪着笑,道:「陆家主,我作为媒人,总得跟着吴公子一起,呵呵……」
「行啊,我正好也看看名震天下的陷阵营有多少本事!」陆玉山冷笑着挥了
挥手,陆府中门大开,摆出迎客的架势。陆玉山缓缓退入,没入庭院中消失不见。
百姓轰然叫好,陆府摆出了阵势,居然要迎战陷阵营?陷阵营这些年南征北
战,所向披靡,在盛国百姓中是如雷贯耳,能亲眼见识一下陷阵营闯关夺旗,本
就是让人兴奋的事。彩声大作中,于右峥干咽了口唾沫,陷阵营哪敢在这里动手?
进去就是挨揍的,他一挥手,道:「兄弟们,上!」
将士们呼啦啦地将吴征围城一圈,倒似堵人墙把他挡在中央。吴征啧啧连声
道:「你们干嘛?」
「护着公子进去。」忘年僧高宣一声佛号,道:「依贫僧看,陆府已是龙潭
虎穴,但我们都愿陪公子一行!」
「得得得得,干什么,干什么!」吴征从人墙里穿了出来,道:「你们陪我
来迎亲,都是我的伴郎,就做好伴郎的事情。」
韩铁衣总算还没昏了头,道:「都随着吴公子吧。」
陆玉山肯定与陆菲嫣详谈过,吴征的意思他清楚得很,除了陆玉山要给族人
一个交代,要在世人中护住陆家的面子以外,老人家肯定也想看一看吴征待陆菲
嫣到底有多真心。毕竟两人的恋情从未公开,突然要成亲,陆玉山对吴征的情意
不免要打个问号。自家女儿惊才绝艳,国色天香,哪个男子不能嫁?此前已经有
一段失败的婚姻,陆玉山是绝不肯再看到陆菲嫣有朝一日又情感受挫。韩铁衣看
得明白,将士们围着吴征算什么事?
吴征除下新郎官帽,脱去喜衣交给于右峥,只穿着里头一件淡蓝的长衫,细
细吩咐好在府外的将士们服侍好顾盼,又进轿子里和顾盼分说清楚。
「总之我的意思你都明白,我只在这里等你们一起回府。」顾盼水汪汪的双
目脉脉含情,殷殷嘱咐道。
「我晓得,放心,我一定把菲菲带出来!」吴征拍了拍顾盼的手,又拍了拍
胸口,示意绝对办到。
「快去吧,不用担心我。」顾盼抿嘴一笑,依旧如幼时一样对吴征说的话有
近乎盲目的信任,道:「就算等一月,一年,我都在这里等!」
陆玉山隐在庭院中看了,不由暗暗点头。如吴征自己所言,他现在的意思再
明白不过:得到陆府的首肯我就是新郎官!没有得到之前,我只是个正在履行诺
言的求亲人。此事虽然荒唐至极,但惹出来的祸事肯担当到底,不失为一位男子
汉顶天立地的作风——这个少年从孩提起就不断地惹祸,不断地遭遇各种麻烦,
但他从来没有退缩过!陆玉山很满意吴征的态度,看他担当起这件事情的样子,
已经把迎娶陆菲嫣当做和他从前遇到的各种极困难的麻烦,同样地全力以赴对待。
看了看朱漆大门,这里曾是无比亲切的地方,是陆菲嫣和顾盼的血脉之亲。
但是今日之后,陆府将与自己和二女明面上再无瓜葛,他们再也不能堂而皇之地
来到这座府邸走亲访友。吴征微微摇了摇头,大踏步地走进陆府大门!
跟随提亲的将士们一道进入,门口的百姓呼啦啦地就围住了陆府大门口,若
不是剩余的将士们和陆府家丁拼力阻拦,估计也要一同拥挤入内,好看个究竟。
但是当不得百姓们人多,一个个节节后退,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依然阻挡不住。
好在又有一名陆府的管事出面高声道:「诸位,诸位先请听我一言。」
百姓这才渐渐静了下来,没办法,嘴里骂归骂,吴征可是实打实的绝顶高手,
陷阵营将士也都个个身负绝技。百姓们恨透,鄙视透了吴征,但陷阵营可都是盛
国自己人,都是百姓们的骄傲,能亲眼看一看他们出手堪称一大幸事,谁能忍得
住。
「诸位乡亲父老,吴征辱我陆家太甚,陆家绝不与他干休!」那管事见百姓
们不再推挤向前,肃容道:「府内今日不会跟吴征客气,你们靠近了恐有性命之
忧。还请诸位稍安勿躁,里头发生了什么,府上自会出来告知,请乡亲父老们万
万莫要靠近。」
还是这种话有效,果然百姓们立刻本本分分地在门口等候。日头渐高,人群
里有些闷热,但也挡不住人人都有的好奇心,进不得陆府,不妨碍耐心等待热闹
的结果。
陆府里无人与吴征搭话,不少仆从还对他投来仇恨的目光。这些人不明就里,
吴征不责怪他们,只目视前方,顺着家丁们引出的道路穿过前院,直入中庭。
陆家富甲一方,与吴征的简居不同,陆府占地极大,中庭处是主人赏玩的花
园。抬眼看去,奇花茵草满地,内有曲径通幽,小径旁柳汀烟渚,一直向远处延
伸遮挡了视线,只能隐约看见小桥流水,烟柳风丝拂岸斜。打造这座花园的主人,
似乎想让所有在这里游玩的人们多多欣赏眼前所见的一切,不要浪费了精心设计
的美景。
但对于久经战阵的陷阵营而言,眼前如梦如幻的庄园让他们打了个寒噤。在
那风帘翠幕,烟柳画桥的悠然处似乎杀机阵阵,云锁嫩黄,风吹残蒂的仙乡里兵
锋暗藏。
吴征苦笑了一下,回头向将士们道:「都小心些。」
「这里……」将士们狐疑间,就见吴征的苦笑忽然变成了出神时唤起甜蜜回
忆的笑容。韩铁衣道:「陆家精擅幻阵,我们正在陆府的护庄大阵前。呵呵,拜
你们吴公子所赐,今天的阵法恐怕难上加难……」
「脚都给我老实放在石板路上,别踩到两旁花花草草,命就能保住。」吴征
嘱咐了一句,陆老爷又不是来要命的,相应的机关自然不会开启。至于吴征的微
笑,当然是想起了与陆菲嫣的情缘初启……那一年在江州郊外,一座富丽堂皇的
荒园外,吴征受困于迷途幻阵之内不得出,若不是陆菲嫣赶来,当时可能会被活
活困死在林子里。之后两人并肩走入那座荒园,经历了一场濒死的凶险,也开启
了两人之间梦境一般的情缘。
陆菲嫣能轻而易举地破去青城派的迷途幻阵,自是因为家学渊源,陆府的护
庄大阵绝不简单。好在陆玉山的本意是看一看吴征到底待陆菲嫣有多真心,会不
会遇难而退。陆玉山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当年陆菲嫣初嫁顾不凡时,若也用这种
方法来考验,或许不会有那一段惨淡的婚姻。远远隐在一处小楼,陆玉山看着没
有丝毫犹豫就准备入内的吴征,暗思就算吴征真的有办法破阵,今后总会更加珍
惜陆菲嫣,不会再冷落于她了吧。
吴征深吸了口气,踏上深入庭院的石子路。陆家的护庄大阵当然不是万无一
失,若是陷阵营全营到此,只需和甲持盾,一路遇山开山,遇草开路,纵有损伤,
总能破得大阵。吴征总不能来了一顿瞎搞,将园子破坏得乱七八糟?他只有老老
实实地从阵法里走出去,才可能赢得陆玉山的认可。陆府吴征不是第一次来,但
是这园子的摆设过一段就换个样,大阵里的机关设计十分精巧,下面可以随时推
动更改,再重新盖上茵草,千变万化,层出不穷。吴征实无把握能走出幻阵,但
有些事不能不做。确实如陆玉山所想,吴征把此事当做从前遭逢的最大危难,需
要拼命一样全力以赴地对待!
石子路入口宽阔,五人并排行走也不在话下,但是转过两个弯,就变得狭窄
起来,三人行走还得一前两后,否则就要踩到路旁的草丛。倒不是石子路变得狭
窄,而是头顶上倒垂而下的柳枝占据了近半道路。如是寻常访客,自可分花拂柳
而行,不失为一桩美事。但是陷阵营的将士跟在吴征身后战战兢兢,韩铁衣也不
断提醒大家小心在意,这些旖旎的柳枝倒像恶魔的发丝,连沾都不敢沾一下。
「不用太过小心了,陆老爷没有伤我们的意思。」吴征走了一段,回身说道。
他抬头看了看两旁越发高大浓密的树木,道:「我们得凭本事从这里走出去了…
…」
树木的设计摆放精巧中带着诡异,小径弯弯曲曲,分岔极多,很快就让人迷
失了方向,陆老爷手下留情,致命的机关全都没打开,只是要把吴征等人都困在
这里。还是在大白天,树木的遮挡让人看不清日头,要是黑夜有什么贼人潜进来,
只能有来无回。
吴征从怀里取出纸和一只炭笔,在右上角画了个十字,又在一竖的上方画了
个箭头,写下北字!然后又丫丫叉叉地画了几道。忘年僧靠上前来看吴征一笔一
笔画得甚是谨慎,赞道:「大人的画工了得,笔走竹枝之形,用墨既焦且润,力
足含气,形神皆满,极具草木绘画中枯与瘦之神韵!依贫僧看已可登大雅之堂。」
吴征认真画了十余道线,回头啧道:「我画的是咱们来时走过看过的路径!」
「这里还要偏东些许,这条道应当再长些,这样差不多,你看呢?」忘年僧
尴尬之际,韩铁衣指了指一条路径,与吴征一同商议,见陷阵营将士们大惑不解,
道:「幻阵和我们军中战阵截然不同。还好,今日我们只消走得出去就行,最好
的办法就是画一张巨细靡遗的全图出来。就算一百遍一千遍地走错,总会把正确
的那条道给探出来。」
「原来如此,将军与公子英雄所见略同。」于右峥立时明白,吩咐众人道:
「脑子灵光些的,也跟着一同记忆!」
陆府的幻阵不知是多少代人心血凝聚,布下的迷阵阴阳相间,颠倒乾坤。小
径四通八达,扶柳围于外,此时四面看去像烟锁迷城。迷城中却是无数的花树,
放眼望去五光十色,异彩缤纷,且幽深似不见底,若是为景致所迷,不一会那股
深邃感就会让人头晕眼花。若没有陆府的人引路,进入此处便像进了一个大大的
迷宫。本来就是隔开前院与后院的花园,后院都是内府人居住,外人本就不该进
来。虽然遍地绿草如茵,像厚厚的软垫子,吴征等人也不敢上前躺一躺,歇一歇
——平日这些地方遍布机关,平白无故地进去,与败了有何不同。
吴征记忆着方位,一点一滴地延展着手中的全图。韩铁衣跟在他身边,及时
做着修正。在外人看来,这群人就像无头苍蝇,东走走,西走走,不时地走进死
路。但丫丫叉叉的道路,随着多人协力记忆,在图纸上慢慢成型……
府外的茶楼里,吴府的女眷们齐聚于此。居高临下看去,偶尔能瞧见吴征一
行人在荫荫绿树中露出的身形。
「陆老爷是不肯轻易放征儿过去了,要不要回去备点饭菜?我看哪,这亲今
日是娶不成了。」祝雅瞳轻笑道:「还想着我们进去帮忙把菲菲给偷出来,看来
陆老爷已经认命,这时候怎么都要顺着他的意思,把他的面子多多照顾些,再去
偷人可就太欺负人了些。」
「是个好办法,总是表明下我们府上的态度,陆老爷也好放心让陆姐姐嫁过
来。盼儿也不能总在那里饿着。」韩归雁立刻起身向赵立春吩咐道:「备下好酒
好菜,恭恭敬敬地送到陆府门口去,就说给咱们老爷的。另外给顾小姐也备一份,
挑她最喜欢吃的!」
「这些幻阵……真叫人难以看清……」居高临下尚且看不出任何条理,冷月
玦啧啧称奇道:「就陆姐姐待吴郎心窝子都能掏出来,从前没给他说过?」
「陆家的家学,陆姐姐也不好说出来吧。」柔惜雪好像已习惯了「按入府的
顺序排大小」,随口就叫姐姐。她精研天下武学,目光锐利独到也看不出其中的
门路,但她对幻阵也有极深的研究,道:「就算说过了也没用,陆府的幻阵精深,
千变万化,除非能摸清其中的术数之理,否则只消一个变化,外人看来又是一个
全新的幻阵。」
「看来不花个三五天把每一条小径都摸清,是出不来啰……」倪妙筠担忧地
摇摇头,又忍不住笑道:「咱们老爷娶个亲,总是那么难。」
「谁让他就爱惹麻烦!」韩归雁想起往事,当年刚刚知道吴征惹上了陆菲嫣
还在生气,居然又多了个冷月玦,那是又恼又怕,差点没给这惹祸精活活气死。
女郎撅了撅唇,与瞿羽湘对视一眼,哼了一声。
「我们呢?是都在这里,还是回府上去等?」玉笼烟看日头都已过了中天,
短时间内事情办不妥,府上还在等着迎亲总要提前做些安排。
「我回一趟府上吧。」栾采晴起身道:「这里看着无聊,我回去找些事情做
回头就来。林锦儿呢?她在府上原本准备迎亲,现下也没事可做,要不要我一道
把她喊过来?」
「也成,我们晚上就住在酒楼里。」祝雅瞳扫了一眼街上的花轿,道:「我
们一起在这里等!」
一转眼的时分,晌午已过,皇宫里御书房张圣杰刚下了朝准备午膳,大太监
忙在他身边小声将吴征娶亲的过程一五一十地禀报。
「陆家主很会来事啊,处理得很妥当。嘿嘿,都是聪明人,朕下几步棋也都
心知肚明。很好,很好,不枉费朕一番苦心。」张圣杰听得频频点头,又连连搓
着手顿足道:「吴兄可就要受苦了,哈哈,有趣。对了,你说都在府里?那岂不
是看不见了?哎呀,朕还想午后去看看热闹来着。」
「陛下莫急,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据说陆家的独门幻阵大有门道,
吴博士想要破解恐怕没那么容易,就是误了吉日吉时……」大太监翻了翻黄历,
道:「明日还是大吉之日,后日就大凶,这个……」
「吴兄啊你可得加把劲儿,明日若是还破不了阵,总是不美。」张圣杰左拳
敲着右掌,道:「再探再报,随时!」
「遵旨。」
边走边记忆,还要面临无数的岔路,死路,来回往返,这一路走得十分不易。
虽然陆府没有开启要命的机关,光是脑力损耗都不小,除了吴征之外,人人头上
都冒着大汗。吴征其实也很疲乏,只是内功深厚,还可云淡风轻。
「公子,这一片总算是探完了。」他们从中路进入花园,之后一路向左,半
日的时光终于将左下角一小片的位置探得清楚。但是有了手中的地图,即使这奇
门幻阵再精巧,在这一片区域里也不会迷失方向。于右峥指着地图道:「我们现
在在这里,接下来往哪边探?」
「西南方!」有了小半地图,吴征成竹在胸,道:「我们奔着北边去,院门
又不能移动,怎么都得在北边,错不了!」
陆府花费了巨资建造,当然是坐北朝南,认准了方位,再多的小径岔路也困
不住他们。韩铁衣明了吴征的意思,道:「最好朝正北走。」
「很有道理,我原谅你了。」吴征拍拍韩铁衣的肩膀,精深大振,道:「把
边缘探出来,什么都好说!」
一行人向北迤逦而行,忽听背后脚步声响,陆鹤挑着扁担,担着四大个食盒
而来,道:「诸位,这是祝夫人准备给各位的,主人吩咐我送来,诸位请慢用。
老奴也已告知赵总管,接下来不需再送,府上自会准备,诸位不必担心。」
他放下食盒转身原路返回,众人正巧人困马乏,也知跟着陆鹤无用,索性席
地而坐。打开食盒一看,酥肉素菜,美酒肥鸡一个不缺,众人欢呼一声,大快朵
颐。
在小楼中等待的陆玉山却惊得双眼圆睁:「什么?他们走完了西南,正向北
而行?方位没错?」
「老爷,这人的确有能耐。他们摸索着前进,方位不时就有错误,但是总能
调整回来,大体的方向没有错。」
「高人行事……不服不行……」陆玉山沉吟许久,缓缓起身,又来回踱步良
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去中央地窖。」
「老爷……」
陆鹤惊诧之中,陆玉山已向地窖走去,道:「不能让他如此轻易过去,阵图
要变。你速去唤他们过来。」
陆鹤倒抽了口凉气,若不是遭遇大敌,陆府还没从没有过为了一个人改变阵
图的事情。老爷的命令已下,他赶忙一路小跑,一边遣散周围人等,一边通知陆
家最重要的几位人物。中央地窖是陆府机密中的机密,除了寥寥数人之外,谁都
不许进入——连陆菲嫣都没有这个资格。陆鹤打开九道锁,推启沉重的铁门,一
股闷气味扑面而来,陆玉山不等气流通畅便赶了进去……
吴征等人酒足饭饱,把残羹冷炙在食盒里堆好放在原地。这一顿吃得十分满
足,众人精神大振,看看日头虽已偏西,倒是士气满满。正准备前行,忽觉脚下
一阵晃动,吱吱嘎嘎之声大作。只见整个庭院仿佛天旋地转,正在变换着方向!
「这地下还有机簧?」韩铁衣大吃一惊,眼睁睁看着庭院移山倒海,斗转星
移。整座庭院好像被切成了许多方块,正在移动,旋转,改变着方向,随着轰隆
一声重又合拢在一起。只是眼前的路径大变,手中的图纸几已作废,再也对不上。
将士们梗了梗咽喉,路径改天换地,他们已被困在幻阵中,整座法阵重新被
迷雾笼罩,这要如何是好?就算能再探出路途,这座幻阵会不会再改变?什么时
候才能走得出去。
「公子,咱们重头再来一回便了。」于右峥见众人大受打击,唯恐决心涣散
而去,忙上前道。只是现在陷入幻阵昏昏沉沉,所谓重头再来,从哪里开始,全
无头绪。
「不慌。」吴征等了一会,见幻阵重新定型,看了眼自己的双脚,蹲下在地
上顺着足尖朝向的方位划了道标记,席地而坐道:「不要乱了方寸,不难。」
奇谭怪事,众人只觉匪夷所思,但看吴征淡定的模样,又好像胸有成竹。只
见吴征重新铺开一张纸,对照着先前绘制好的小半张地图,先圈出了两条边界,
又比照位置,将当前所在的位置标记了一个小点,自言自语道:「从中央进入花
园,右侧的长度相当,至于宽度,大体再有一倍多……铁衣,以你目测和从前的
记忆,若从中庭到后院走一条直线,距离是不是差不多?」
「大体吧,这我不敢说死。」韩铁衣思索了一阵,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吴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回答,将士们在他身边探头探脑,看他自顾
自地画着图纸,嘴里念着什么一步约为一米,走了多少多少步,以此可得长约为
几米,推算宽多少多少,以此可得周长多少,面积多少,纸页边角被他做了些奇
奇怪怪的符号。之后,吴征又重新再取一张纸,定下边界,还是先在当前所在位
置点上一点。之后以此点为中心,先顺着横行间隔相同的距离标记上一个个小点
点,贯通左右。再做竖行!依着这两条十字线上的小点,依样画葫芦,上下左右
地延伸开去,直到将整个方框里依序拍上了密密麻麻的小点。最后在他们所处的
位置上,依着先前在地上刻画的角度,也做了个标记!
「三五梅花术?你还会这个?」韩铁衣当真是被吴征震惊了,他虽不懂奇术,
但也听说过这种玄妙的东西,而且久在军中,对计算了解甚深:「昆仑派没这门
学问呀?」
「这叫三五梅花术?我不知道,但是回头大学堂里就会教。」吴征若无其事
地起身,脚尖顺着地上做下的标记一划,甩了甩手中的梅花图道:「方位就在这
里,北偏东二十度,咱们继续向北走,你们接着画新探的地图,这一份梅花图我
自己来标记。」
大伙儿听不懂什么叫二十度,但是图形还是看得明白,于是认准了北边方位,
继续向着未知的路径一条条探去。
「我说,今日我真有些服气你了,事情到了你手里,总要简单一半。」
韩铁衣的夸赞下,吴征随意一笑,道:「占了陆老爷手下留情的便宜,如果
伤人的机关开启,恐怕十天半月都走不出去,饿也饿死了。而且人多力量大,没
你们帮衬着,我一人未必记得清。回头大伙儿多喝两杯喜酒!」
众将士彩声大作,男人嘛,除了女人就是酒,吴府的喜酒肯定是上上之品。
更重要的是绝境之中又寻着前进的方向,不由得人不欣喜!果然跟着吴征没错,
无论碰到何种困难,总有个解决的办法。
过了个把时辰,斜阳晚照,陆府门口围观的百姓散去了小半,但仍有许多兴
致勃勃,更有些离去之后不时又呼朋引伴回来看看的。陆府的管事定时都出门口
通报,此刻正听他说道:「陷阵营将士本领高强,府上设置的阻碍被他们一一想
方设法破解,实话实说,第一关被破去也只看何时而已。」
「主人真了不起!」吴府里除了陆菲嫣,就以柔惜雪对幻阵的了解最深,陆
老爷不存在网开一面的道理,吴征他们一行能顺利前行,必然已摸透了幻阵的布
置窍门。能在大半日的时光里就解开谜题,不得不让人心服。
诸女正窃窃私语间,只听房门被叩响,祝雅瞳回眸冷看。酒楼里今日人来人
往,她当然听清此时在门口的不是栾采晴与林锦儿!不知来人是谁,祝雅瞳自行
开门,略一错愕,只见宫中大太监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闪
在门边道:「祝夫人,陛下和娘娘微服来了,陛下旨意不必行礼也莫声张。」
不多时张圣杰与费紫凝,花含花一同到来,进门拱手道:「打扰诸位。」
「陛下快请坐。」看张圣杰一脸八卦像,诸女忍俊不禁,忙请张圣杰在窗边
坐下,斟茶道:「陛下怎地出宫来了?」
「哎,从第一天知道此事,朕就心痒难搔,这不今日刚把政事批完,着实忍
不得了,怎么也得看看这场好戏。吴兄在里头状况如何了?可还顺利?」张圣杰
在窗边张望,可惜看不清陆府里的状况,看他的样子还慰为遗憾。
「听陆府的管家说还算顺利,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今日是铁定来不及
了。」
「明日能赶得上就……」
张圣杰话还没说完,房门砰地打开,栾采晴与林锦儿安顿好了府上事宜,风
风火火地又赶了来。栾采晴在长安时与张圣杰颇为相熟,大喇喇道:「啊哟,陛
下,稀客稀客。」
「栾仙子。」张圣杰拱了拱手,接着道:「明日还是大吉,能赶得上就好。
吴兄迎娶陆仙子慰为美事,误了佳期总是可惜。」
「那就要看陆府接下来的题有多难了。」栾采晴也已得知吴征进展顺利,兴
致勃勃道:「总不会就这一关吧?」
「依臣妾看,第一关不好说是最难,但一定最为耗时。第一关若是过了,接
下来就是能与不能的问题,快刀斩乱麻,绝不致像第一关一样迁延时辰。」这几
日张圣杰为此事时常心神不宁,花含花体贴细致,也已把每一个细节想过无数遍。
一位能被称赞「政为天下先」的女子,对人心的揣测当然也是洞察入微,说出来
的话很有说服力。
「不论如何,朕就等着吴兄这杯喜酒喝。」说到了兴头上,张圣杰唤来太监
道:「你去传旨,朕今日倦了,明日不朝。对了,且慢,再去安排一间上房,朕
今夜不回宫!」
大太监吓了一跳,本想劝诫,但看张圣杰的样子压根没得商量,他可不敢捋
虎须,唯唯诺诺地退出房门,飞奔回皇宫打点去了。张圣杰当然不会只是因为看
热闹就呆在这里,皇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我就呆在这里,在需要我的时候,我
一定会第一时间帮忙,这件事已经闹到眼下的地步,那么务必要遂了吴征的心愿。
诸女对视一眼,都觉心下甚慰。
「表姐,上回你成亲的时候就挺有趣,这一回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再
没有外人在场,张吴两家就像熟极的朋友,费紫凝捺不住好奇心,向倪妙筠问道。
「听说陆姐姐和盼儿不穿传统的喜服,夫君设计了一件婚纱,还不知道是什
么样,只说从前没见过这等款式,我想她们穿起来一定美得很。」倪妙筠只知其
一,也还未看过婚纱的模样,提起此事甚是期待。
「都有都有,老爷吩咐过了,你们一人都有一件!我回头就给你们裁剪。」
栾采晴瞄了一眼费紫凝与花含花,道:「二位娘娘好不好奇?若想要的话,等这
里的事情定了,我给你们量量身段,也送二位一件,包你们满意。」
女人对漂亮的事物总没有抵抗力,如果这件漂亮的东西不但没见过,还能让
自己更漂亮,又没有什么代价,那只能举手投降。何况栾采晴的裁缝手艺之精,
衣品之高,举世无双。倪妙筠身为三品诰命夫人,不时要入宫拜会费紫凝,偶尔
也会穿上旗袍,宫中的娘娘们哪个都称羡不已。宫中的稀世珍宝已目不暇接,但
能得栾采晴称赞的款式,还是引得费紫凝与花含花连连点头。看她们期待又好奇
的样子,张圣杰微微一笑,也不做声,一脸讳莫如深。
金乌坠地,玉兔东升。陆府里依然有人艰难而坚实地前行,府外的百姓们也
都纷纷散去,门口只剩下陷阵营的将士守护着两顶花轿,与花轿里等待成亲的玉
人。对门的酒楼上灯火不熄,吴府诸女轮流歇息,总留着两个人等待,皇室三人
也必定留下一人陪伴。时不时还有夜半醒来又睡不着的,干脆爬起来边等边聊。
这一夜等得并不容易,因为没有百姓围观,陆府的管事也不再定时出现,陆府内
的情形一无所知。等的人尚且如此,陆府内正披荆斩棘者当然更加不易。
一夜过得如此漫长,又好像一转眼就见到了黎明的天光。洗洗漱漱,用个早
餐,时辰好像过得更快了,诸女以一一抖擞精神时,陆府的大门前又三三两两围
满了百姓。卯时刚至,陆鹤出了府门向父老乡亲们连连拱手。大管家现身,事有
不同,百姓们顿时来了精神,酒楼里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乡亲父老,陷阵营将士不亏是国之栋梁,文武双全,陆府第一关没能拦住
他们,甘拜下风!」陆鹤连连拱手,但语气颇为自豪,也巧妙地将夸赞吴征转为
夸赞陷阵营,以免更多非议。他亲了亲嗓子又道:「老爷正在出第二道题,第一
道题是府上机密,不便明言,诸位见谅。这第二道题没什么不能说的,老爷要吴
征写一句话,我家小姐也写一句话,不必他们写的完全相同,只要意思一致,就
算他们过关。」
百姓轰然一声,这道题规则简单,论难度简直如登天一般。各自写一句话,
还要意思相同,谁能保证当下想的事情都一样?写的又是什么?这种题还一言一
定,男女双方都难免患得患失,想得越多,对不上的可能性就越大。陆府为了阻
止这桩婚事,还真是用心了……
然而花轿里等待了一夜的顾盼听到此言,却激动得掀开娇帘娇唤道:「当真?」
「呃……当真……老奴不敢欺骗小姐。」陆鹤陡然看见顾盼现身,额头有些
冒汗,赶忙装作若无其事地拱手低头答道。还好顾盼得了确准,立刻缩了回去。
酒楼厢房里也是一片彩声,张圣杰不明所以,好奇得身上就像几百只蚂蚁在
爬。韩归雁笑着将吴陆情愫初生之地的故事简略说了说,江州荒园之外的迷途幻
阵正是两人情感之始,刚经历了陆府的幻阵困锁,两人哪还会有别的想法?
果然片刻之后,陆鹤举着两张纸来到府门口,道:「二人所书之意一致,这
一关也是过了。」
只见一张上字迹娟秀,祝雅瞳看了柳眉微挑,音调上扬地「啊」了一声。只
因这字写得字体是娟秀了,但是力透纸背,显然甚是激动,一笔一划几欲破纸而
出!荒园迷途,其中途字的一捺极长,余势无尽……另一张的字么,就有点不太
好恭维,但是清晰完整,迷途幻阵,谁都看得出来是一个意思。就是其中好像多
有隐秘,难免引得人猜测,议论纷纷。
吴征顺利过了第二关,陆玉山微微点头。看来这位少年郎与女儿之间并非单
纯贪图美色,而是共同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往事,个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但也由
此结出鲜甜的果实。老人也终于放下心来,爱女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这一次
想必也是和吴征相处的过程中知心知意,才心甘情愿地舍弃名节,做出这般大的
牺牲。陆玉山转念想通:只要女儿过得好,名节又有什么重要的?可惜他身为一
族之长,担负全族人的荣辱,什么时候都无法仅凭个人感情用事。
「第三件事……」陆玉山指着府门口,有些艰难地说道:「不是我诚心为难
你,你该明白的……陆府不能淹没在世人的唾沫中,你有办法让陆府不受人唾骂,
嘲笑,我就允了。这也是最后一件事!」
吴征瞬间明白其中的意思,当即跪下砰砰砰地连磕三个响头,唇皮动了动,
终于没敢喊出那句话,只道:「我去门口等着。」
他起身后又深深一揖表示歉意,低头转身就走。
「征儿!」陆玉山看他转过身的背影,似是再也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叫了出
声。
吴征一错愕,又跪下再磕了三个响头,抱拳道:「多谢岳丈成全!」
这一回陆玉山结结实实地受了,点着头挥了挥手道:「你们多保重。」
「岳丈放心。」两人心中块垒尽去,只是这一次也是诀别,顺着陆府家丁引
的路绕开花园幻阵,回到府门前。
一夜下来,人看着有点狼狈,但是精神饱满。此刻陆鹤看完陆玉山的手令,
心中明了,见吴征双手垂立在府门前,却是愁眉苦脸,好像碰到了什么天大的难
题,无计可施。陆鹤朗声道:「老爷有言在先,陆府无法颠倒黑白,就算你们二
人有情在先,天下百姓悠悠之口要怎样看待我陆府?这是第三题,也是最后一题,
吴公子,你若能令百姓无话可说,我陆府名誉不受牵连,老爷便将小姐逐出府邸,
从此两不相干,你们的一切与陆府无干,陆府的一切也与你们无关,任由你们。
但眼下小姐还是我陆府的人,市井间沸反盈天,你需得给个交代。」
吴征环顾四周,百姓们都在指指点点,要堵他们的嘴,除非一一说明前因后
果,岂是自己能够做得到的?陆老爷的最后一题,没有旁的目的,只有一条:将
陆家从此事里彻底摘出来,绝不容许陆府的名誉受到一丁半点的牵连。而这一条,
也是吴征万万无法做到的。
花轿的娇帘掀开,顾盼亭亭现身。少女一夜时睡时醒,此时颇见倦容。如花
娇颜带着三分慵楚,越发惹人怜惜。她在吴征身边一言不发,只盈盈下拜,仿佛
在向世人宣告这件事她没有半点意见,只和吴征同心一体。陆鹤见状面色一变,
忙闪在一边,他不敢说话,只能低头垂手,直唬得一身都在发抖。
至此婚事几入死局,酒楼厢房里诸女面面相觑,这实非她们所能帮得上忙的。
其实事前也能想到,但是真当面临这样的难题,谁也没有办法。祝雅瞳花瓣般的
香唇一抿,银牙一咬道:「没办法了,我们去抢……」
忽见张圣杰起身,摆手打断了祝雅瞳的话。当今风头正盛,名满天下,被期
盼成为盖世明君,千古一帝的皇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砰地跪了下来。
这是酒楼最好的上房,虽大,但比起吴府,比起皇宫,不过是米粒一般。小
小的厢房里,每一位都在世间举足轻重,或许挥挥手,就要卷起风雨,但每一位
都在此时勃然变色!
费紫凝与花含花瞬间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在张圣杰身边跪了下来。
「陛下,您当这里是长安么?您现在可是万乘之躯,这是干什么?」栾采晴
曾经对张圣杰的跪拜习之惯之,但今时不同往日,张圣杰的人才韬略,心胸气度
与壮志凌云,让她心服首肯。眼前的一切让她吃惊不已!吴府虽超然于盛国,终
究与盛国互为依托,各取所需,栾采晴身份终究有所不同,在座没有人比她更适
合开口,遂抢先问道。
「栾仙子,诸位,圣杰此时不是皇帝,没有任何特殊的身份,此时,我只是
一个人!万幸,我这个人还能当吴兄的朋友!」张圣杰就像多年之前,在燕国对
着任何皇室贵族与达官贵人们卑躬屈膝,但是这一刻他双目清澈明亮,绝无半点
不情不愿,坦坦荡荡地与吴府诸女对视,再庄重地俯身以头顿地,道:「吴兄受
此非议,还连累了陆仙子和顾仙子两位,都是为了盛国。今日没有外人,圣杰诚
心诚意地说句心里话,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我张氏一族!圣杰无以为报,跪拜诸
位比起吴兄的恩德哪及万一?唯聊表心意而已!」
「陛下万万莫要如此。」祝雅瞳骄傲得简直笑若春花,赶忙招呼诸女一同跪
下,道:「征儿自幼孤苦,能得陛下这等人杰称一声朋友,妾身想他也是觉得三
生有幸。还请不要折煞我等。」
「祝夫人,请代吴兄受我三拜!」张圣杰带着费紫凝与花含花磕了三个响头,
这才起身道:「吴兄恩德,没齿难忘,陆府这个难题,唯我一人可解,就算火海
滔天,万世不齿,我也一定要做!算我为吴兄大德报其中之万一,来人!」
不等任何人阻拦,张圣杰唤来大太监,从怀中掏出一份圣旨,厉声道:「速
去宣旨!你记住,从今日起,这道旨意除吴府上下,谁敢有半点意见,立斩不赦!
就算是脸上有什么不以为然都是如此!记得了?」
「陛下三思!」花含花与栾采晴同时谏言,花含花不是吴府中人,不敢再说
话,栾采晴却是得了圣旨,丝毫不惧说道:「大恩我们吴府拜谢,但是以一人之
故扰乱朝纲,非明君所为,更非征儿所愿!陛下请收回成命!」
「这……好吧,你听清了。」张圣杰向大太监道:「有任何不满者,立时训
诫,若有丝毫不知悔改,立斩!」
「遵旨。」大太监吓得双腿都在哆嗦,稍等片刻皇帝不再说话,立刻捧着圣
旨飞奔下楼。
陆府前百姓乐得开怀,果然陆府还是识礼数的,这种难题根本就解不了,不
信你让吴征来问问自己可还是不可?然后再一个个地问下去,把世间人等都问一
遍,再说服每一个人为止。吴征显然知道自己做不到,双眉深锁,手足无措。看
这个胡作非为的混球彻底被难道,百姓们倒是都在拍手称快。
人群正闹哄哄的,忽听街角传来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大太监高举着圣旨,带着两个随从一路飞奔,径直来到陆府门口叫道:「陛
下有旨,宣陆玉山携子接~ 旨~~」
圣旨来得突然,百姓们个个噤声,陆府门口难得安静了下来。陆玉山率众而
出,焚香跪拜,大太监和颜悦色又道:「陆老丈,还请陆菲嫣,顾盼两位一同接
旨,陛下口谕,诸位免跪。」
陆玉山不敢违抗圣旨,忙派人去请陆菲嫣,吴征顺势将顾盼扶了起来,大太
监笑着对他道:「吴博士请在一旁稍候。」
须臾陆菲嫣也出了府,美妇低着头不敢看吴征,和顾盼站在一处。母女俩艳
名满世间,可谓无人不晓,但普通百姓看得见她们的机会不多。今日一见,当真
是人比花娇,尤其母女俩齐肩并立,虽低着螓首,仍美得让人无法逼视。难怪吴
征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这对母女花收入房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菲嫣仙子为国征战,多番出生入死,功勋卓著。
朕闻陆菲嫣与顾盼二位与吴征博士情投意合,特加封顾盼为三品诰命夫人,陆菲
嫣为三品诰命夫人!」
陆菲嫣与顾盼急忙领旨后对视一眼,含羞带媚,皇帝陛下赐婚,就谁都没有
话可再说了。母女俩心中窃喜,自然而然地齐齐偷偷看向吴征,目光一触之下,
又像电着了一样急速分开。夙愿一朝得偿,理所应当,又突如其来,真到了这一
刻,好像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大太监继续道:「封陆飞云为中城兵马司指挥使,陆飞羽为江都太守,陆飞
煊为黄门侍郎,陆飞雷为侍御史……」
一连串下来,陆府里封官者多达十三人,这些官职不算什么重臣大员,但要
么实权在握,要么随侍于皇帝左右参政是为近臣。陆府一时之间从一个落难来投
奔的破落户,摇身一变成为盛国顶级豪族。陆玉山不禁垂泪,多年来的苦等终于
等来了机会,陆府恢复了荣光。可是这个机会,却是牺牲了陆家最出色的子侄,
自己的亲生女儿才能换来的。若不与吴府切割,陆府还会是盛国权贵们的眼中钉,
肉中刺……
「遵旨,谢陛下恩典。」陆玉山颤巍巍地接过圣旨,唇瓣动了动看向陆菲嫣,
心中喜忧参半之下,站立都有些不稳。
陆菲嫣低着头走向父亲,低声道:「爹……」
「住~~口~ 」陆玉山声音发颤,他艰难地举起手指着陆菲嫣道:「陛下有旨,
一来老夫不能抗旨,二来既是天恩,世间百姓也无可指摘。老夫允诺过,这第三
题算是过了,老夫不能阻止你要做的事。但是陆府不能容寡廉鲜耻之人,从今晚
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交集,请你自重,莫要口不择言胡乱称呼!」
陆菲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陆玉山的这番话当然是说给世人听的,但从今往
后明面上与陆府彻底断绝了关系,还是心中有些酸楚。她无可奈何,为陆府全族
的未来计,不得不为,只能磕了三个头。顾盼也跟上来,边磕头边悄声说道:「
外公,对不住。」
陆玉山当然躲在一旁不受,但母女俩意思明了,实在别无他法。
「陆老丈,今日喜事连绵,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其中一桩美事,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哈哈……」大太监看场面着实让人憋闷难受,赶忙上来打圆场,道:
「对了,还请速速知会府上诸位,抓紧到任,陛下用人之际,可万万怠慢不得!」
「多谢公公。」陆玉山歉道:「快请公公入府稍作歇息,让老朽奉茶。」
「不敢,不敢。」大太监摆着手,拍了拍怀里,道:「杂家还要往顾府宣旨,
喜事,也是喜事呀,呵呵呵!」
吴征听在耳里,陆顾两府受昆仑派之难的牵连至今,终于又能让族中兴旺,
自己也算了却了心中一桩大事。他心情一松,悄悄拉起陆菲嫣与顾盼的柔荑,软
玉生香,既温且柔,心中百感交集,低声道:「请娘子上花轿!」
酒楼厢房里,祝雅瞳为首拜谢张圣杰帮了大忙,彼此谦让一番。迎亲队伍即
将返程,费紫凝看出吴府诸吴府诸人也急着赶回。把皇帝扔在这里礼数有缺,更
怕有什么意外,祝雅瞳不好离去,忙道:「诸位快些回府吧,妾身陪陛下回宫就
是。」
「回宫?不不不……」张圣杰连连摆手摇头,示意绝不回宫,同时表示担心
他出意外是多虑了,道:「我要去喝吴兄的喜酒!」
第二章烛灯如豆比翼彩蝶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吴府我行我素。陆菲嫣与顾盼光明正大地嫁进吴府,是
否见不得人,吴征不在乎,吴征只要她们光明正大地嫁给自己。因此,就算夹道
的百姓们仍然免不了悄声指指点点,吴府迎亲的队伍还是堂而皇之地绕城一周,
这才打道回府。
吴征在陆府里困了一天,最后又得到皇帝赐婚,陆府不堪之下断绝了与吴府
的一切关系,这些消息也就随着迎亲队伍的招摇很快传遍紫陵城每个角落。世人
自有评说,吴征管不了那么宽,但总算近日来忌惮吴府深不可测的实力而担忧盛
国安危的流言,终于被另外的话题所代替……
「回来了回来了,快快快。」祝雅瞳与栾采晴,林锦儿三人候在门口,见队
伍已经转过街角,立刻让家丁们大吹大擂,一时间鼓声,号声,鞭炮声大作。无
视人群,吴征来到府门前,翻身下马。
两顶花轿也落下地来,吴征昂首挺胸地来到顾盼的花轿前,深深吸了口气,
伸出手时有些颤抖。看他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激动得抑制不住。祝雅瞳深知内情,
栾采晴与林锦儿久居吴府,大致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她们都知道这份恋情不能公
开,吴征也从未想过要公开,将母女俩同时放在花轿里娶回家,或许连做梦都没
有做过。如今这一切历经磨难居然成了现实,虽是无奈受迫,仍是吴征心中所望。
掀开轿帘,少女双颊绯红,螓首低低。昨晚她在轿子里孤孤单单地熬了一整
夜,此刻本已疲倦,但是心情激动之下,脸上却不见半点倦容。阳光忽然洒入,
让少女猝然一惊,娇躯颤了颤。吴征看她一双媚眼瞪得大大的,七分羞喜,三分
惊慌,原来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上身钻进花轿,在顾盼的脸颊吻了一口,拉起她的小手。柔荑温软无力,不
知是天气炎热还是在轿子里闷得久了,少女手心里都是汗水。吴征在她耳边轻声
道:「盼儿,我娶你回家!」
「嗯。」少女猫叫一样嘤咛了一声,娇羞无限,顺着吴征的牵引弯身下轿。
众目睽睽之下,吴征一手搂着她的香肩,一手环过膝弯,将她横抱了起来。人群
里一片惊呼,吴征大胆嚣张简直肆无忌惮。吴府诸人也是吃了一惊,随即祝雅瞳
率先喝起彩,立时欢声雷动,齐齐大喊道:「青梅竹马,终成眷属!」
「我娘呢?」顾盼见吴征大笑着抬步上了台阶,回眸望了一眼,另一顶花轿
静悄悄的。少女似是被无数双眼睛看着,有些惊慌,又像是担心母亲受了冷落,
慌张问道。
「让她等一会儿。昨夜你等她,今日她等你!」吴征笑吟吟答道,又做了个
鬼脸:「难道你想我一起抱着你们进府?」
「那还是不要了,人家已经很羞了。」少女出嫁,喜悦的心情总是可以冲淡
一切,但到了临头的那一刻,羞意就不免占据了上风。何况与母同嫁,就算她喜
爱情郎什么都愿意,羞还是要羞的。
「这就羞了?别怕她,晚上让她喊你姐姐,看她以后还敢凶你!」
顾盼嘤咛一声埋首吴征胸前,哪敢再看一个人?手指恨恨地拧着吴征腹肌软
皮……
在夹道的彩声中将顾盼抱到她的小院,一路上顾盼埋首在吴征胸前,可不时
地又在偷偷看着吴征的俊脸。当吴征发觉了目光扭头时,少女又娇羞地在他胸前
藏了起来。小院红灯彩帘,一片喜气洋洋。吴征将少女放在喜床上,在她额头吻
了一口,道:「盼儿快去沐浴,一会儿栾姑姑来给你试新衣,我们一同去陪客人
喝喜酒。」
「啊?不是应该在这里等你么……不盖红盖头啊?」顾盼怯生生的,原本就
很羞了,还要抛头露面地出去,少女娇躯紧张得微颤。
「拜堂完就揭,妙妙之前嫁过来也没在房里空等啊?我舍不得!」吴征拍拍
顾盼的脸颊,少女娇羞,情怀如诗,吴征贪看了好半天,终于强忍着收回目光道
:「快去,我去接菲菲。」
「啊哟,对对对,快去快去,莫让娘久等了。」
回到府门前,另一顶花轿依然静悄悄的,不知道里面的玉人现在如何了?会
不会和顾盼一样,害羞而紧张。平心而论,吴府诸女里,吴征操心付出最多的就
是陆菲嫣,但是眼下为了他受最大委屈的,也是陆菲嫣。吴征知道美妇不在乎这
些,但是愧疚之情也挥之不去。这样美丽而聪慧,武功绝顶的奇女子,本不该承
受这样的非议和唾弃。
吴征在府上诸人的催促中来到花轿前,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掀轿帘,心下也
甚是期待里面静等的玉人现下是怎生模样。娇羞?窃喜?还是惊慌不安?轿帘缓
缓揭开,陆菲嫣微合的双眸一分,朝着吴征嫣然一笑。
这一笑倾国倾城,直如春日的晨光一样明媚动人,瞬间就驱散了所有阴霾与
迷雾,让吴征所有的愧疚担忧一扫而空。比起迎娶青梅竹马的顾盼之理所当然,
与陆菲嫣之间的情路走得风波四起。但在这一刻,陆菲嫣用一个温柔到心里的笑,
告诉吴征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两人的心一直在一起,她都满不在乎,无所畏惧。
这一路风号雨疾,他们至今走得风平浪静!这一笑更是告诉吴征:不要担忧,无
需愧疚,所有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美妇下了轿,朝吴征行了个妾见夫之礼,然后再四面行礼。不管这些人都抱
着什么心思,她作为吴府的一员都不失了礼数。这一下优雅雍容,落落大方,连
指指点点的百姓看了都要喝一声彩!祝雅瞳在府门前称赞道:「真是征儿的佳配!」
吴征一样横抱起陆菲嫣,美妇身段修长,此刻却小鸟依人地倚在吴征怀里,
任由他予取予求。吴征心中一暖,大踏步抱着陆菲嫣回了她的小院。一路上陆菲
嫣温柔娴静,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吴征,恍惚间好像吴征抱着的不是陆菲嫣,而是
对他依赖而崇拜的顾盼。
「快去沐浴,一会儿换上喜服,我们一起拜堂迎客。」吴征一样拍拍陆菲嫣
的脸颊,在她额头一吻。
「嗯。兄弟伙帮了这么多忙,一定和他们多喝几杯。」陆菲嫣见吴征呆呆地
看着她娇媚的模样,好像脚都挪不动,就起身来到镜前,解开衣带就要换衣,吓
得吴征赶忙拔腿落荒而逃。不是开玩笑,一旦衣落,吴征可就再也迈不动腿了,
外头等待拜堂的人怎么办?出了门转念间真是万分不服!想起当时陆菲嫣功力大
进,手刃强敌,写了封热辣滚烫的信送到他的官衙,当时就让他魂不守舍……想
起甜蜜往事更加不服,在门口回头道:「晚上把臀儿翘高了等我!」
看着陆菲嫣顿足大羞,吴征哈哈大笑,这一下心满意足,赶紧溜之大吉。陷
阵营的将士们就在后院门口等待多时,见吴征终于抱得美人归,一齐大声呼喊起
来。有些高声喝彩,有些怪里怪气,吴征连连拱手喜笑颜开。刚回到前厅,就见
皇帝带着两位娘娘笑吟吟地等候,这一下真是意外之喜。吴征赶紧抢上两步,为
了迎娶母女,皇帝也为他担上好大的责任,投桃报李。
张圣杰赶忙拉住吴征,道:「吴兄啊,今日你是新郎官,天底下第一大!我
是专程来为你贺喜,顺便讨喜酒喝来着,不要见外,不要见外。」
吴征见他随意,连朕都不称,也不做虚的,笑道:「猜到陛下要来喝喜酒,
就没想到陛下来得这般早,失礼失礼。」
「馋酒了,又想沾沾喜气,早朝都休了,今日旁的不做,专程就要喝吴兄的
喜酒!」
「欢迎之至。铁衣!你们哥几个一会儿陪陛下多喝几杯,不醉无归的啊!」
吴征大声呼唤,陷阵营功勋卓著,也该有机会和皇帝多多接触,套套近乎。
「行了行了,吴兄不必管我,你还有要事,赶紧去吧。」
吴征也要赶紧准备拜堂,不多做耽搁,告辞而去,临走前见赵立春催促着家
丁把美酒佳肴送往陷阵营,又大喊道:「这一趟送完了,回头再送几批过去,叫
兄弟们都多喝些。」吴府再大也容不下许多陷阵营将士,大多只能在营寨里同乐。
沐浴净身,换好喜服,吴征急匆匆地来到喜堂,果然顾盼与陆菲嫣还没来到。
女子原本沐浴就慢,还要化妆换衣,女眷们除了祝雅瞳与林锦儿都不在,看起来
都在后院帮忙,一时半会儿还准备不完。
正呼朋引伴照顾宾客,就见费鸿曦,花向笛,倪畅文等携着家人来到,吴征
赶忙相迎。见皇帝与二位娘娘都在,他们也是大出意外。这些朝中重臣的眼光与
百姓们当然不同,都知道吴征这样招摇的目的是什么,也必须亲自来表达谢意。
皇帝与后宫,文武最重要的几位大臣齐聚,给足了吴府面子。吴征当然也高
兴,身为新郎官忙前忙后招呼客人。虽然不合礼法,但是在倪妙筠的婚事上大家
都已见识过,也就见怪不怪。宴席早就摆好,各色凉菜和美酒先上了桌,费鸿曦
抽了抽鼻子奇道:「好香,好香,新郎官,你这是什么酒啊?」
在座好酒的着实不少,早就问到这股奇香,一个个忍不住向桌上的酒坛探头
探脑。吴征笑道:「不急不急,一会儿拜完了堂,美酒管够。诸位要是喜欢饮酒,
回去的时候带上两坛,费老爷子这是您的最爱,多带五坛回去。这一回时间紧我
酿造的不多,等下一批酿好再给各位送去。」
「啧。」费鸿曦酒虫被引动,当即就坐不住了。能够仅凭香气就引动他酒虫
的美酒,可想而知滋味如何。看他须发皆白,此刻比新郎官还急不住向后院探头
探脑,几番想问,硬生生地忍住,众人看了都觉好笑。片刻后费鸿曦再也遭不住
香气勾引,道:「新郎官,这酒不对,大大地不对,劳驾,劳驾,心疼我老人家
好酒,先给我说道说道。」
「哈哈,老爷子莫急,这酒不得了,远比寻常的酒烈得多,常人三碗大醉。
酒烈则香,酒虽好,老爷子也不可贪杯……」
「打住,打住……」费鸿曦连连摆手,原想解解馋,结果越听越馋,越发觉
得难熬,终于忍不住问道:「新娘子怎地还不来……」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啦。」瞿羽湘先行跑了出来,双手连挥让人散开让出
条道,身后韩归雁牵着顾盼,倪妙筠牵着陆菲嫣。两位新人身着一袭红衣,头蒙
红巾,一步三摇,娉娉婷婷款款而来。
费鸿曦登时激动起来,马屁连天道:「吴小友,你这挑夫人的眼光没得说。
老夫对你的文才武略向来是佩服的,今日来看,你挑夫人的天赋可比其他的加起
来还要高明!」
「爷爷~ 吴博士要去拜堂……」费紫凝实在看不下去,拉着费鸿曦回座,沿
途还低声数落了两句,惹得费鸿曦不好意思地捋着胡须。
喜堂门口,吴征待母女俩来到,接过牵引的红绳,引着她们来到正座前,向
祝雅瞳跪倒。陆顾两府都没有长辈到来,张圣杰被推上另一主座,以皇帝的身份
代行这场婚礼。拜天地,拜君亲,夫妻对拜,吴征揭开顾盼的红盖头!
少女微低螓首,双颊羞红着缓缓抬起头来,香唇抿了抿,美眸不安地左顾右
盼,当着如许多人的面,终于娇躯一福,娇声道:「夫君。」
「好一对金童玉女!」费紫凝见顾盼今日更增娇艳,少女独有的羞涩让她的
青春活力逼人般四射,万分讨人喜欢,上前摘下颈间一串璎珞珠套在顾盼脖颈上,
左右一打量赞道:「还是顾姑娘带着更好看。」
「多谢娘娘。」璎珞五光十色,比珍珠还要明艳亮丽,更难能是这串色泽各
异的璎珞大小全都一样,颗颗都有指头大。顾盼喜不自胜,少女也是无法拒绝这
样美丽的装饰。费紫凝的目光也不禁在顾盼身上的婚纱多逡巡了一回,看样子也
对这件从未见过的衣服颇为喜爱。
吴征与顾盼又对拜了一拜,来到陆菲嫣跟前。美妇双手垂在小腹,螓首也低,
吴征揭开红盖头,陆菲嫣的目光始终隔着红布凝望着他。红布再也不能阻隔视线
时,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好像理所应当。
新娘子揭去红盖头,与吴征一同招呼着宾客入席。吴征率先举杯,欢迎众人
到来,祝雅瞳也说了一席祝愿白头偕老的话。费鸿曦看着那杯晶莹剔透的美酒垂
涎欲滴,好容易挨到祝雅瞳说完贺词,当即在嘴里咋了一小口!
入口凉如冰,旋即在两颊间化作一团火。寒冰引领着火焰顺吼入腹,简直将
肚子都烧了起来。费鸿曦是品酒的大行家,立即一口焖干,只一杯,脸上就开始
发红,他大声赞道:「好酒!简直是仙酿!」
席间不少好酒,懂酒的。张圣杰在长安时长袖善舞,也是品酒的大行家,当
即奇道:「吴兄,你这酒要是放在酒肆里,一坛少说得二百两银子吧?还莫要嫌
贵,有银子还买不着。」
「若是囤积居奇,当然卖得,不过我不准备这样做。」吴征也被一口烈酒激
得打了个寒颤,道:「这酒我出了些点子,但是酿出来靠得是昆仑大学堂里的酿
酒先生。现下还有些地方需要改良,等来年开春,学堂会将提高烈度的方法刊印
成册,广播世间。当然啦,这酒香的方法就是学堂的不传之秘,还得留点绝活,
只传内门弟子!」
「昂?吴小友,你说酿酒之法都可学?」费鸿曦大吃一惊,有这样的绝技在
手,随随便便吃得几辈子,吴征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那是何等心胸?
「当然。」吴征朝倪畅文抱拳道:「到时候还要请倪大学士帮忙刊印。」婚
结得越来越多,岳丈也越来越多,吴征当下还有点小尴尬。
「这是大好事啊。」倪畅文连连点头,道:「陛下,铜活字印刷已接近完工,
明年起刊印的书籍还可翻上十来倍。」
「好事,大好事!」费鸿曦激动得语无伦次,道:「吴小友,到时候万万给
老夫留一册!」
「爷爷!」费紫凝看老爷子闻酒而失态,越来越不像话,使了个眼色道:「
今日是吴博士大婚……」
「呃……对对对……哎呀,老夫失仪,失仪了……哈哈,来来来,老夫敬新
人一杯!」费鸿曦举杯相邀,嘴里不免还嘟哝着:「昆仑大学堂秋季招生,我们
家派谁去学这手酿酒绝技?啧,家里那些九粮珍……呸,什么破玩意儿……」
席间宾主尽欢,直喝到下午,好酒的除了少数内力深厚者还能强撑不倒之外,
一个个都酩酊大醉,被搀扶着东倒西歪离去。吴府终于安静下来,一家人相携回
到后院,关上院门,这里是仅属于自己一家人的小天地。
顾盼小脸红扑扑的,平日并不好酒的少女今日打从心眼里高兴,趁着兴致也
多喝了两杯。昨夜熬了一整夜,她功力略浅,加上初饮烈酒,此时有些醉眼惺忪。
天色还早,韩归雁将她扶回房中暂且歇息一会。回来时看吴征探头探脑,忍不住
打趣道:「放心,盼儿小睡一会儿就成,晚上肯定精神百倍,再有母亲疼爱着,
鏖战一千回合也不在话下!」
「你……雁儿……」陆菲嫣在外落落大方,和自家人一起都心领神会,一时
大窘,忍不住就要去挠她腰肢。
「啊哟……师姑救命……」韩归雁缩在林锦儿身后探出头,做个鬼脸道:「
陆姐姐难道晚上能忍得不帮盼儿啊?那盼儿可抵受不住……」
家人会心而笑,唯独被夹在中间的林锦儿尴尬非常,陆菲嫣立时发现,忙挽
起林锦儿的手,道:「我和师妹去走一走,醒醒酒。」
师姐妹俩从小在山门一同长大。陆菲嫣那些年的艰难,林锦儿看在眼里,急
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她此前并不知道师姐和吴征之间深藏的恋情,等知道以
后,已是天崩地裂之时,倒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且比起与顾不凡,她还是对陆
菲嫣要关心得多,偏心得多,当年也是为陆菲嫣满腔不忿。
吴府的景致清幽,二女无言并肩而行了许久,林锦儿才开口问道:「这件事,
同门还有人知道么?」
「嗯。」陆菲嫣羞道:「二师姐自己猜到,后来还告诉了掌门师兄,其他人
不知……」
「原来如此。」林锦儿念及旧人,仍有些淡淡的惆怅,道:「二师姐那么疼
你,一定吩咐了征儿要好好待你。不过看样子,有没有人吩咐,征儿都待你很好。」
「是,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在同门面前,陆菲嫣颇有些心慌,还是坦诚说
道:「你知道当年我的状况,征儿为我治伤,又待我一片赤诚,我真的逃不开这
张网。」
「小妹没有怪你什么呀。」林锦儿看陆菲嫣心虚的模样,笑道:「我知道这
件事以后,看师姐过得开心,一直都为你高兴。征儿的人品与气概,配得上师姐!」
「哪有什么配得上……」陆菲嫣嘤咛着越发羞了。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转了一圈即将回到原地,林锦儿催促道:「快回去吧,莫
要误了良辰吉时。」
在陆菲嫣娇羞不依中,二女一起回到团聚的桌前。晚宴已摆上,吃吃喝喝直
到傍晚,众人都没什么食欲,晚餐也是些清粥小菜。顾盼睡了一觉,酒意大去,
精神又足。
一家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温温馨馨地吃个晚饭。至于话题自然绕不开新
娘子们身上穿的婚纱,这件婚纱在款式上与旗袍类似,但是要宽松些,这样新娘
子穿在身上不至于时间长了难受,娇躯的曲线也没有展露得那么鲜明,这样性感
中又不失端庄。至于面料上的纱制百褶,更让女子爱不释手。
用完晚膳,祝雅瞳就催促道:「征儿快去洗漱,把酒味汗味去干净了,天色
快暗,早点送你们入洞房。菲菲和盼儿也快去!」
吴征刚应了一声,顾盼已飞也似地捂着脸跑了……
沐浴净身,吴征又是急躁,巴不得随便冲冲就算,又是半点不敢马虎,唯恐
唐突佳人。回到布置好做洞房的小院前,就被韩归雁给拦住:「急什么急什么,
老老实实在这等着,新娘子还没准备好呢。」女郎瞄了一眼吴征胯下,总算是还
没有露出丑态。
吴征就在凉亭坐下,说来也怪,这一刻反倒心静如止水,一丁点都不着急。
夏季的林畔夜风带着清甜花香,熏人欲醉,但是吴征笑了笑,房中的佳人一定更
香得多。
足足等了小半时辰,一群莺莺燕燕从洞房里嘻嘻笑着退了出来,经过吴征时
也不搭话,只各自掩嘴偷笑从他身边穿花蝴蝶似地翩翩离去。
屋内红烛燃起,从窗纸上透出昏黄带着喜庆又旖旎的光芒。吴征起身来到房
门前,轻轻叩响,口中唤道:「娘子?」
寂寂无声,片刻后才同时传来两个声音:「夫君。」
「为夫进来了。」
推开房门,母女俩并肩坐在床沿,不知道是否此刻羞意最盛,她们又重新盖
起了红盖头。她们身高相仿,坐在一起看上去倒像一对好姐妹。吴征见她们背脊
挺直之下,酥胸高耸,腰肢若斜柳一握,不由心里一热。两具百媚之体的曼妙在
脑海里从来不能有半点淡忘,和她们每一回欢好的美妙也回味无穷。斟了三杯美
酒,夹在左手指间,右手先掀去顾盼的红盖头,长发披肩,不施脂粉,绝色容颜,
秀丽的少女目光低垂着缓缓抬起,与吴征对视在一起。
「娘子……」
递过酒杯,顾盼接过以后起身倚在吴征肩上,妙目看看郎君,又看看母亲,
小嘴一抿一抿的心里好像百味杂陈。
「娘子……」
揭去陆菲嫣的红盖头,美妇接过酒杯,也起身却站在吴征身侧,紧紧偎依着
他,一双豪乳自然而然地将吴征的臂膀夹在中央。两人之间熟极而流的动作,往
常陆菲嫣做出这样的亲昵,便是在暗示吴征将她的衣衫剥去。吴征心中略奇,与
陆菲嫣独处之时,美妇当然是热情大胆,但是有其他人一道她就会羞涩些,不敢
过于放纵。今日在女儿面前居然一来就赤裸裸地勾引,吴征全然没有料到。
吴征环过顾盼的藕臂,再穿过陆菲嫣的,三人的手臂勾在一起,这记交杯酒
喝得分外不同。酒同样是好酒,却清淡了很多,但是吴征喝下时却觉得心脏砰砰
大跳,比婚宴上的烈酒喝着还要醉人。
放下酒杯,携着母女俩坐在床沿,顺势揽过两条柳腰。吴征闭目似在感受母
女俩一脉相承的百媚之体,又在感受成熟与青春的区别。三人一同缓缓软倒,这
一刻虽亲密,吴征倒真的没有着急,只一遍又一遍地嗅着母女俩身上的幽幽体香。
「大……夫君……」顾盼叫顺了口,一时半会儿还改不回来,道:「在想什
么?」
「在想过往,还有在想你们身上的香味……」
「想到了什么?」
「想到一口饭,一口菜,一口酒……想到了有个人自己偷偷跑去军营,还想
到在湘水上的楼船……」吴征顺着回忆一路说下去,母女俩静静地听着,好像一
同陷入回忆里。有些是大家共同的记忆,有些却还互相不知,但每一样都无比值
得珍惜。
有力的臂膀越搂越紧,三人之间也越贴越近,终于呼吸相闻。顾盼整个人都
趴在吴征胸膛上胸前一堆极具弹性的傲物顺势挤压而下,螓首倚着宽厚的肩膀。
陆菲嫣还是将吴征的臂膀深深地埋进双乳里,沉重的豪乳将上臂夹得严严实实,
十分紧凑。
「夫君,今日终于让你得偿所愿。妾身有件事想问你……」陆菲嫣好久没说
话,此时幽幽说道:「夫君有没有……一直想着要怎么羞我们母女俩……」
「没有一直……」吴征坦诚相告,这样一对母女花联袂于床,一点都不想羞
一羞她们怎么可能?但确实没有一直……
「哼,娘就猜到夫君要使坏。」顾盼嘟起唇朝吴征皱了皱瑶鼻,伸手就去剥
吴征的衣袍,道:「要是让你为所欲为,夫君那么坏点子,娘和我可就惨啦,偏
不让你事事得逞!」
「咦?」
吴征十分惊讶,想不到今晚被她们反客为主,那还怎么羞她们?正欲起身,
就见陆菲嫣一身绸衫弱不胜衣地滑落,娇躯扭转趴伏而下,将丰隆的梨臀高高翘
起道:「夫君晨间有命,贱妾依命……」
吴征看了喉咙一干,美妇胯间乌绒茂密,此前还未动情,否则吴征必然闻到
她的百媚之香!但此刻一缕神秘的汁液却从密实的花肉中渗出,想是姿势诱惑而
羞人,情欲潮起便不可抑制。吴征刚想伸手去抓白生生的梨臀,就觉胯间一热。
顾盼笑得妙目如弯月,将只看了陆菲嫣一眼就狰狞昂扬的肉棒含在口中,混
沌不清道:「我先吃一吃。」
还没等吴征喘过一口气,陆菲嫣蜗行而至,分开修长玉腿跨坐在吴征脸上。
似乎是被女儿看见自己放浪形骸的模样,美妇分明心中甚羞,俏脸绯红,媚目低
垂,但终究还是欲火炽烈占了上风,沉腰落胯低声道:「请夫君垂怜……」
吴征从来没有这般被动过,全然疲于应对,但是百媚之香扑鼻而至,花汁涓
滴准确地落在唇上。凄迷水草中央两片花唇蠕动,红艳艳的花肉让人垂涎欲滴,
美妇主动送上更是难以拒绝。
柔软的舌尖刺入花肉时却比钢枪还要坚硬,仿佛一下子就把美妇刺穿。陆菲
嫣娇躯酥软地向前一倒,幸亏及时撑住床面。可是这样一来,梨臀向后拱起,原
本她丰臀沉坐,直把吴征的脸都埋了进去,顾盼什么也看不见。此时双腿分开间
的缝隙,便让胯间的春色一览无余。
顾盼伸舌在龟菇上舔舐,视线中除了狰狞火烫的肉棒之外,更见母亲双腿分
张,腿心里乌绒丛丛。吴征红红的舌头像条灵蛇,尖端一挑,便现出两片更加红
艳的媚肉来。那媚肉一收一缩,流涎似地不住吐露出花汁,水光粼粼。明明是十
分淫靡的画面,可母亲的梨臀丰满圆润,臀尖隆起的一条嫩肉随着她摇摆的腰肢
微微甩荡,又极具美感。少女看得耳热心跳,顿觉舌尖的肉棒更加炽热,滋味也
更加浓烈,直被熏得眼酣耳热。顾盼心下砰砰直跳,胯间也禁不住潮涌翻滚,分
外地空虚难熬。
今夜的感觉十分特异,前所未有之羞,但这股羞意又让少女的玉体更加敏感。
顾盼转过身,侧舔着肉棒,将一只又白又翘的臀儿旋了回来,怕吴征不知,足趾
在他臂弯轻轻蹭了蹭。
大手猝然抓住臀肉一掰,郎君知情知趣,顾盼眉开眼笑。粗糙的手掌大力揉
搓着柔嫩的臀肤,直让人通体发寒一样毛骨悚然。手指钻入臀沟,轻轻挑拨着湿
漉漉的花丛,少女深深地抽了口冷气,鼻腔里哼出热息连连,再不满足于舔舐,
张大了丰满的唇瓣,啊呜一口将龟菇吃了进去。冰娃娃爱吸,顾盼爱舔,即使将
龟菇吞入,少女的香舌仍顺着肉棒四面围剿着卷舔不停。
不仅母女俩,吴征也觉得享受无比。陆菲嫣鲜嫩多汁的花肉鲜甜可口,且那
股熟果之香闻之欲醉。在他熟练而多变的挑拨之下,美妇禁不住口中轻吟出声,
那曼妙婉转的声线和着花肉与肉棒被挑拨卷舐时发出叽啾搅拌声混在一起,无比
地催人情欲。
吴征口尝媚肉,雄根也被伺候得舒舒服服,苦于口唇被彻底封死无法出声。
更让人疯狂的是美妇腰肢前后摇移,让媚肉更充分地让他摩擦舔满。难耐之下,
大手向上一举,朝陆菲嫣豪乳抓去。
美妇正如登仙境,只是娇躯酥软,不得不撑着床面苦苦支持。柳腰挪移间,
香瓜一样的豪乳胀胀地在胸前甩荡,细长的乳珠尖尖翘起,诱人至极,可惜吴征
不能将花肉与豪乳一同含进嘴里……大手一抓上豪乳,陆菲嫣立刻松开,将吴征
的大手贴在胸前按实。——有了吴征的支撑,陆菲嫣终于可以解放双手,助力吴
征抚乳揉胸,她迷蒙的媚目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舔了舔香唇,振奋精神,腰肢
以吴征的口唇为圆心画起了小圈。
这一下更是咕咕唧唧之声大作,吴征只感满嘴都被极柔极嫩的媚肉封住,分
明鲜甜肥美,可又呼吸不畅。只能一边勾挑,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热热的气
息灌入花径,又让美妇颤抖着旋得更剧烈。两人皆是又煎熬,又爽快,吴征手上
加力掐握豪乳,另一只手也耐不住,两指一分两瓣柔脂,中指向洞穴里探了进去。
顾盼苦等了一会,终于迎来入侵,啜泣似地嘤咛一声。手指当然没有肉棒来
得充实胀满,但是灵巧多变,而且吴征自幼苦修的手掌上纹路粗糙,搔刮在嫩肉
上更能引发一阵阵的痉挛。灵巧的手指准确地寻着一颗遍布麻点的小肉,在梳齿
般的麻点上来回揉搓。
这一下终于三人皆爽,顾盼更是眉开眼笑,灵动的香舌如纷飞的蝶翼,来来
回回地在充满了欲望的龟菇沟壑上剧烈舔扫。耳中各种水声激烈,口中被炙得发
烫,幽谷里虽不够充实,可至关重要的一点被专心揉搓,快意连连,不知不觉就
花汁淋漓。恼人的手指还时常不安分地突入翻搅,少女绮念纷纷,若不是贪嘴不
肯松口,一时间竟冒出个奇异的念头:是我更湿些,还是娘的水儿更多?
母女在怀,吴征饱尝柔媚的同时,不禁也比较起两位佳人来。青春逼人的顾
盼花肉弹滑无比,每一次蠕动都像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花径更是紧致逼仄到了
极点,不使力休想动弹半分。陆菲嫣的则极具包裹感,像母亲的怀抱一样将你紧
紧包围,但是却异常地温柔,使你可以轻易地进出,却每一下摩挲都能感受到惊
人的弹力。吴征心胸大畅,动作越发激烈,母女俩在他高超的手段下呻吟连连,
娇躯越发酥软。口中与手上的腻滑越来越多,吴征心念一动,手指悄悄地沾了沾
汁水,就往顾盼未经人事的后庭摸去……
少女正惬意地享受欢好时的甜美,臀儿翘得高高,恨不得挺到天上去好让吴
征全无阻碍地施展手段。陡然之下后庭一麻,恼人的手指竟然毫无征兆地揉在上
面。那一处顾盼与吴征顺葬天江回紫陵城的路上,两人私房夜话也曾提起,但少
女总觉有些害怕,还未有过尝试。少女一时有些慌张,幸好手指只是在洞口外揉
啊揉,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顾盼略微放下心,暗品个中滋味,虽然刺激之强烈
不如花径,但是酸胀感却犹有过之。一想之下,觉得今夜恐怕逃不开,又觉惊慌,
失神时不察,尖利的牙齿正刮在龟棱上。听得吴征抽起丝丝冷气,显然肉棒是个
外强中干的东西,实在禁不住。顾盼调皮嘻嘻一笑,赶忙补过,丰满的红唇含着
龟菇细细吸吮安抚。
吴征吃痛抽了口冷气,舌头也终于从幽谷泥潭般的缠绕里脱了出来,眼见陆
菲嫣双颊潮红,红唇光泽莹润却像干渴难耐,不住地用香舌舔润,分明是快意集
聚已达顶端的前兆。钻探洞穴的手指也觉越来越湿,少女的花径蠕动着,震颤着,
颗颗肉芽一口一口地吐出花汁。吴征右掌一紧,加力掐揉之下,陆菲嫣的豪乳立
时变了形,指缝间满溢的乳肉裂胀而出。口中大喘了几口气,顺势向翘如婴指的
红珠含去。
美妇刚娇唤一声,就听女儿吚吚呜呜,似乎甚是难耐。媚目一飘,只见吴征
的手指左右剧烈摇移,正猛烈揉搓着深处的小肉粒,抵在后庭的指尖也不住地旋
转……陆菲嫣娇躯一软,深知女儿与自己一脉相承,这样的手法自己禁不住,女
儿也是一样。这一下更觉娇躯酥软如绵,小腹深处的潮涌之意正快速地决口,有
什么东西即将倾泻而出……
顾盼快意无限,与从前不同的是,后庭处的手指好像撩拨着自己的处处敏感,
大有催情之效。少女的菊蕾不自觉地收缩,像在躲避,又像张小嘴想把指头给含
入。正恍惚间,母亲红潮扑面的俏脸忽然倒着出现在脸颊旁。陆菲嫣腰肢奇软柔
若无骨,难耐之下倒伏着凑到肉棒前!
成熟的美妇媚骨天成,一笑一颦都带着无限的魅力,就连浪声都又甜又腻。
吐出的香舌又细又长,缠卷在棒身上灵动无比,细嫩小巧的舌尖长如兰叶,时时
弯折,贴着棒身游移。那艳红的香唇与洁白的牙齿犹如红白相间的花瓣,软嫩的
丁香舌尖便如一点朱红的花蕊。顾盼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柔媚的模样,不禁自己
也心跳加速。鬼使神差之下,竟学着母亲的模样,顺着棒身舔舐游移。
母女俩的香津片刻间便密布棒身,男儿的浓烈气味也让她们爱不释口。陆菲
嫣熟极而流地与另一女子分舐肉棒,顾盼也像不需要教,天生就知道怎么才能让
爱郎喜欢,与母亲配合着忽上忽下,以香唇灵舌一同刺激着棒身上的每一分敏感。
情欲蒸腾,三人都不知云里雾里,只知本能地舔吻与揉捏交织在一起,来索
取爱侣的身体。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天荒地老,也好像就是一瞬间,母女俩忽
然身体颤抖着剧烈痉挛,齐齐发出尖细的媚吟声。顾盼娇喘嫣嫣,陆菲嫣鼻音浓
重,两大汩花汁涌在吴征的掌心和口中……
吴征没等她们的情潮彻底褪去就已起身,将母女俩摆好一起拥在怀中,温暖
着她们刚因剧烈的情潮而发寒的娇躯,享受高潮过后的余韵。片刻后,顾盼眯开
一只眼瞥了瞥吴征,嘟了嘟香唇,道:「又让夫君得逞了。」
百媚之体实在敏感,一点就着,高潮也比情郎来得快,还是被吴征趁着她们
在云端徜徉时反客为主。吴征咧嘴一笑,得意洋洋,拨开她们鬓角边纷乱的发丝,
问道:「菲菲的嘴儿香不香?」
她们一同含枪舔棒,当然也互相尝了尝口中的滋味。顾盼不依地扭身道:「
夫君是坏人!」
「刚才明明不是,我嘴都给堵上了,一声都吭不出来……」吴征头一偏躲开
陆菲嫣来捂嘴的手道:「又想堵起来?」
吴征句句语意双关,陆菲嫣知道说不过他,妩媚地剜了他一眼,唇瓣动了动,
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吴征打的什么主意,最清楚他癖好的陆菲嫣岂有不知?这
一刻又好像回到成都的那座小院里,无论自己怎么想的,始终拒绝不了他的柔情,
无可奈何地任由他予取予求。何况此时的陆菲嫣,又哪里像当年那样心虽不甘,
情却已愿的左右为难呢?
美妇没缩回伸开的藕臂,缠绕上情郎的脖颈,痴痴凝望着他,道:「都是你
的人了,你为什么还在等?」
「在等你们情动时,一切顺其自然。」吴征被美妇一勾,再度躺入母女俩中
央,把她们一齐拥在怀里。
「一直这样……」陆菲嫣心都快化了,无论过了多久,陆菲嫣待她都与两人
恋情初定时一模一样,从未改变,片刻后又嫣然一笑道:「除了最开始,你就不
管不顾,一直逼迫人家。」
「那是没有办法。」
吴征心里一样甜蜜,美妇却忽然起身,将一对豪乳压在他胸膛上,绷着俏脸
道:「我不管,我要报仇,盼儿来帮娘!」
少女听得怦然心动,这个报仇的法儿想来就异常地香艳。刚欲起身,吴征却
一抱陆菲嫣,将她压在顾盼身上,道:「有仇一会儿再让你们报,现在为夫要先
一振夫纲,两位娘子先做一件事。」
母女俩紧紧偎依在一起,一样娇美的容颜露出无穷媚意,四团豪乳互相挤压,
玲珑的曲线令人血脉贲张,吴征强压着快要跳出嘴的心脏,喘了两声粗气道:「
盼儿幼时也算我带大的,什么都看过啦,唯独一件事还没有,一向抱憾至今!」
「什么事……」顾盼意外地问道,幼时的确有事没事都往吴征那里跑,两人
青梅竹马,就连小时候洗澡都被吴征撞见过几回。自己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事吴
征没有见过的。
「想看盼儿吃奶……」
吴征的声音就和当年半哄半迫陆菲嫣时一模一样,美妇芳心大颤着神魂飘荡,
那语调听在耳中还是如恶魔的低语,让她半点推拒不得。而女儿即使已成了亭亭
玉立的高挑少女,抱在怀中时仍然和在襁褓中别无二致。
顾盼听见这几声带着诱惑的低沉语音,那是她从未在吴征口中听过的音调。
再看母亲的样子,冰雪聪明的少女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两人定情时的悄悄话。顾
盼一瞬间好像融入进去,母亲当年强忍着隐疾哺育自己长大成人,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能帮助她,一直到多年以后,身边的情郎终于才强行闯了进去,救下这条
性命。而母亲的又香又软的豪乳滑嫩嫩地覆在自家胸前,儿时吸吮乳汁的记忆已
全然忘记,此刻只觉得这番亲近又唤醒了孩提时的依恋。
「娘,盼儿想吃一吃……」顾盼羞红着脸,羞羞怯怯,又满怀期待地道。
陆菲嫣也一样勾起往年的回忆,女儿幼时也曾和她一起在水中赤裸裸地共浴,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和女儿这般亲近过了。美妇轻声嘤咛应下,搂着女儿的
螓首,微仰上身,将挤作一团的豪乳松出,就要向顾盼口中喂去。
「要吃就好好吃。」吴征扶起陆菲嫣,让她盘膝坐好,又将顾盼抱起横放在
陆菲嫣怀中,活脱脱像给婴儿哺乳的姿势。只是少女身形高挑,侧身抱着母亲的
姿势正展露着玲珑的曲线,分外诱人。
顾盼将俏脸在陆菲嫣胸脯上亲昵地蹭了蹭,见眼前堆雪似的豪乳白光炽炽,
峰顶两点玫红又细又长,尖尖翘翘,谁看了都像尝一尝,何况是亲生女儿呢?顾
盼合上双眸,嗅着刻印在灵魂中的乳香,轻轻将乳尖吸进嘴里。
陆菲嫣的呼吸骤然急促,虽然已断了奶,但是女儿的媚口一吸之下,还是觉
得乳房深处好像有汁液在涌动,仿佛要被吸了出来。柔嫩的乳肉不能抵抗小嘴的
吸力,乳尖更是一下子肿胀着立起。
「好吃么?」吴征凑在一旁,抚摸着母女俩垂散的长发,看得目不转睛。顾
盼的小嘴鼓胀着一吸一吸,红润润的丹唇甜糯糯地粘腻在乳肉上,红白相映,叫
他移不开目光。看少女吃得停不下嘴,只点了点头,又道:「小孩子吃奶不会只
是吸,还会咬一咬,舔一舔。不过小孩子还没长牙咬着不打紧,盼儿可不能用力
咬,要轻些,可别把菲菲弄伤了。」
陆菲嫣羞恼地看了吴征一眼,这分明是他想使坏,可顾盼已经依言做了起来。
尖利的贝齿咬下,充血的乳珠过电似的麻痒乱串。女儿喜爱舔舐肉棒,一条香舌
更是练得灵动已极,舔着乳尖简直比吴征还要舒服畅快。只片刻间,陆菲嫣就觉
幽谷里潮意升起,竟然湿了。
吴征看得热血燃烧,眼前瑰丽又性感的美景让他实在难耐。刚才母女俩是泄
了一回,自己还强憋着,此刻再忍不得,将顾盼修长笔直的玉腿抬起一支。少女
侧身而卧,一条腿分开登时觉得这姿势好让人羞耻。尤其在母亲面前要被情郎进
入身体,更加觉得羞不可抑。可是钝尖一抵在花唇上,娇躯立刻变得顺从,就连
两片唇瓣迫切地一张一合自己都能清晰感受得到。顾盼娇羞之下,只能把小脸埋
进陆菲嫣的豪乳里。
软嫩嫩的花唇翕合着,青春的生命力涌动而出。吴征轻轻挑开唇瓣,向着花
肉刺了进去。弥合的花肉被钝尖分开一条紧窄甬道,甬道如此紧凑,粘腻着肉棒
比顾盼吸吮奶儿还要丝发难容。那些花肉犹如具备生命一样蠕动,挤压吸吮着侵
入的龟菇。
吴征打了个寒颤,只感花径里紧窄湿滑,舒爽无比,耐不住一振腰杆,肉棒
一突到底!
「咿唔……」顾盼小嘴被豪乳封住,呜呜咽咽地哼出娇声。这一下好像正中
命门,让少女秀眉微蹙,小嘴都嘟了起来。
「你轻些……」陆菲嫣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顾盼被鞭挞,唯恐她应付不了吴
征的粗大火热,十分怜惜女儿。可是怀中的爱女一边乖巧地舔吃奶儿,一边花唇
洞口将尽没的肉龙根部箍牢,腰肢扭摇,可想而知将龟菇与棒身在花径里搅动着
蜜肉。
「不要……进来了就不要停……不要折腾人家……」顾盼躲在陆菲嫣胸前羞
于见人,但是身体的快意难以遏止,还是忍着羞,藏着脸娇声道。
陆菲嫣无奈地摇摇头,女儿和自己真是无一处不像,渴求的娇躯一旦点着就
休想停得下来。只得双臂紧紧地搂住爱女,挺了挺胸将奶儿更多地喂进她嘴里,
好像真能送去甘甜的乳汁,帮她延续精力一样。可是吴征一开始抽送,莫说肉棒
翻搅花肉的诱人水声与爱女的呻吟声,就是顾盼的吸吮明显用了力。快意从乳尖
与乳肉上传来,胯间强烈的空虚感侵袭着身体的每一部分,陆菲嫣娇喘渐急,饱
满的乳房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波涛汹涌。
吴征看得心中大乐,果然母女连心,娇躯如此一致。当即重重地抽送几下,
肉棒再一突到底,揉住花心嫩肉碾磨。
「呜呜呜……」顾盼啜泣之声大作,环抱母亲的双臂紧紧收束,少女的纤腰
与翘臀更是没命似地扭动着,也不知道是在躲避龟菇的欺凌,还是在迎合情郎的
爱抚。
陆菲嫣香唇连抿,瑶鼻翕合,尤其女儿如泣如诉,让她心疼之外居然也倍觉
期待。这个异样的念头一冒出,身上像火烧一样焦渴难忍,鬼使神差地就向吴征
看去。
「盼儿轻些,别咬疼了菲菲。」吴征看着母女俩目不转睛,陆菲嫣的模样她
再也熟悉不过,见状先拍了拍顾盼。
「嗯。」少女挤扁了一只乳房轻轻点头,乳肉随着弹了弹。
吴征一手抓着陆菲嫣空着的豪乳,软玉温香弹滑无比,手感绝佳,一边凑过
身去,道:「舌头伸出来。」
「嗯哼……」陆菲嫣娇喘一声,正是当年吴征半迫着让她沦陷后,时时都回
忆起的一刻。美妇妩媚地白了吴征一眼,香舌已长长地吐了出来。细长如兰叶的
香舌迎风摇摆,艳丽无端,吴征看得心旷神怡,旋即一口吸进嘴里细细地吸吮品
尝。
三人融为一体般胶合在一起。顾盼万般惬意,肉棒的花径里时而穿梭,时而
搅拌,融融暖意从胯下直弥漫到全身,舒畅无比。嘴里还有母亲又香又软的豪乳,
吃起来大快朵颐般美味。吴征的大手还时而去抓揉她的美乳,时而掐一掐翘臀。
最恼人的是从臀瓣里钻进去,轻轻地挠得后庭麻痒难当,每一次都让她翘臀一缩,
两片臀瓣紧紧地合拢在一起。
吴征最为爽快,嘴里饱尝香舌的温柔甜美,肉棒被紧致的花肉团团包围,抽
送时棒身上的每一分都被啃吻,越插越是坚硬。一双手忙里忙完,一会摸摸这里,
一会掐掐那里,只觉两具曼妙的胴体上处处皆好,哪里都想摸,哪里都摸不够。
陆菲嫣则像身处冰与火之间,情郎的热吻让她流连忘返,粗糙的大手抚在奶
儿上摩挲也是舒服无比。女儿的吸吮力道越来越弱,但是舔舐却越来越快。吴征
还不停地把大手探入她的胯间,爱抚空虚的花房略作安慰。只是三人的动作越是
激烈,就越是觉得难以满足。
顾盼的呻吟之声越来越高亢,有时都含不住双乳脱口而出,可是又贪嘴似地
啊呜一声扑在乳房上一口吸住。花径的媚肉翻腾连连,正是越发接近快意巅峰的
频频收缩蠕动。吴征见状,揽着顾盼的纤腰将她伏在陆菲嫣胯间,俯身耳语道:
「盼儿快看,你就是从这里生出来的……好看么?」
「好看……娘这里,好媚人……」少女目中所见俱是艳光,母亲细薄的花唇
秀气里透着淫媚,正四溢着熟果之香。
「当年生你的时候,菲菲可是遭了不少罪,盼儿不该亲一亲,安慰安慰么?」
简直是魔音灌脑,顾盼正是魂飞天外的紧要关头,一时不及细想,只觉花肉
与花汁都分外诱人,吐出嫩舌便舔了上去……
「哼哼……」陆菲嫣还有存有些理智,本能地觉得好像不太妥当,但是胯间
的空虚感太过煎熬,心下也知这一刻终究逃不掉。待顾盼伸出香舌时,竟然倍觉
期待。女儿灵动的香舌卷住肉珠,又向蜜缝里一挑。花肉被挑开一线,大汩大汩
的花汁一下子涌了出来,又被爱女的香舌一卷,全吞吃了去。
「娘的水儿好香……」
顾盼似乎对母亲的滋味很是喜欢,吴征又在她耳边说道:「盼儿喜欢什么,
就对菲菲做什么,不然她一个人空着可难受得紧。」
得了不知道是鼓励还是引诱,补了一口花汁似乎精神大振,顾盼索性将翘翘
的丰臀挺了起来,跪趴在陆菲嫣胯前,一边伸出艳舌连连舔舐在花肉上,一边倾
力挺动翘臀,迎接吴征的抽送。
顾盼一向爱舔,香津自然丰沛,陆菲嫣的花汁更不遑多让,混在一起在少女
灵动的艳舌之下水声大作,淫靡无比。吴征听得大大吸了口凉气,双腿发力稳住
身形,准备开始最后的冲刺。
腰杆一挺,肉棒在花汁润滑之下滋溜一声直插到底。顾盼娇躯一震,吚吚呜
呜含混不清地呻吟,香舌却卷得更快了。陆菲嫣原本死死咬着唇瓣,艰难地不哼
出媚声,但这一下胯间的快意着实难以抵受——更何况还是出自爱女的香舌。禁
忌感一起,快意更甚,终于忍不住娇啼起来,双手捧着双乳自行揉捏……
吴征看得双目赤红,肉龙像根乌黑的玉杵,一下一下地向少女的花径深处杵
去。抽送虽不快,但下下力透花心,胯骨与翘臀撞击时啪的一声又香又脆。陆菲
嫣听得心惊胆跳,幸亏顾盼青春年少,身子骨结实,换了自己恐怕当即就要死去
活来……
然而顾盼也是有口难言,鼻腔里浓香四溢,大沽大沽的花汁更是任她的舌头
怎么灵巧都卷不完。肉棒一下下地重杵在花径深处,尤其敏感的花心肉芽一次次
刚弹回原状,就被一次次又捣成肉饼,一阵阵酥麻的快意正在娇躯上乱串。花肉
已被厮磨了许久,被重杵了百来下,几乎魂儿都要被撞飞了。
抽插还骤然在变快,插入时猛烈的冲击不说,抽出时龟棱沟缝却像把小锄头,
不住将花肉刨刮,魂儿又像要被抽了出去一样。少女哼哼唧唧,察觉吴征有所不
同,但满脑混沌只知挺臀迎棒,又不明有什么不同。晕晕迷迷间,顾盼被一挺一
挺的撞击,撞得离开了陆菲嫣的花唇,少女娇躯酥软,明明还想吃几口,却无力
抵抗,只能被推着向母亲身上移去。移到哪里,小香舌就舔到哪里,好像在品尝
母亲身体的每一分。
舔过了豪乳,母女俩终于娇颜相贴。
「娘……好难受……」顾盼蹙眉嘟唇,分明身体正一波一波地传来巨大的快
意,容颜却可怜兮兮,好像满心发苦。
陆菲嫣刚被舔得甚是舒爽,刚至半山腰骤然而止,也正憋得煎熬,见状怀抱
爱女宽慰道:「没事,没事……」目中除了爱女,还有吴征满是希冀的眼神,美
妇幽怨地望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乖巧地向女儿的香唇吻去。
香甜的呼吸格外地温暖,顾盼得了安慰双目合拢,双手紧紧环抱陆菲嫣,娇
喘着等待泼天情潮的来临。而抽插的肉棒在这一刻几乎达到力道与速度的顶点,
在花径里左冲右突,恣意翻搅。
「呜呜呜……嗯嗯嗯……」顾盼娇躯一抽,呻吟声骤然拔高,妩媚之意几如
破体而出。尤其是剧烈颤动的翘臀筛糠似地抖动不停,在毫不休止的肉棒抽送下,
大汩大汩花汁倾泻而出。陆菲嫣见爱女情潮到来,赶忙也紧紧地怀抱着她,一边
抚摸她的俏背,一边将香甜的气息渡入她口中……
终于,少女剧颤的娇躯忽然一顿,化作一滩水似地软了下去。陆菲嫣明知顾
盼快乐得欲仙欲死,仍是忍不住白了吴征一眼,怪情郎太过狠心,也不知怜香惜
玉。可吴征从顾盼的幽谷里抽出肉棒,居然仍昂扬如龙,陆菲嫣刚刚一惊,就被
吴征推倒,蘸满了花汁的肉棒,噗地一声挺入自己春水涟涟的幽谷里。
美妇正在情火煎熬之中,这一下尽根到底带来巨大的快意一下子满足了空虚。
三人交贴在一处,陆菲嫣再也忍不住,长腿分开环过顾盼,再环过吴征的腰杆紧
紧夹缠。修长的玉腿结实有力,吴征只能晃动窄臀倾力抽送。这样一来,肉棒的
抽插密密频频,像始终填满了幽谷。陆菲嫣原本情潮将半,被狠狠地填塞,情欲
火上浇油一般高高窜起!
「呃……哼……吴郎……」陆菲嫣双目迷蒙,唤了一声情郎后贝齿死死地咬
着唇瓣,玉胯双腿盘腰的力道不住画着圈,让肉棒从不同的角度穿刺着幽谷里的
每一分。她气息奄奄,只从瑶鼻里哼出动人心魄的媚吟声。
吴征双目赤红,实在忍耐到了极限,喉间低沉咆哮着用尽全身力气冲击着花
房。美妇密布的肉芽激烈地包裹挤压着肉棒,每一颗都在跳跃,每一颗都在吸吮,
花心更是死死抵着龟菇大力含嘬。终于吴征闷喝一声,在强劲的吸力下再也抵受
不住,阳精喷薄而出!
陆菲嫣的花心被阳精一冲,顿时情潮像巨浪一样席卷而来,幽谷里花汁飞溅。
她玉背一弓,螓首后仰,双腿不要命似地发力将吴征的腰杆压下,好像填满了被
肉棒填满的花径尤不知足,要让肉棒将凤宫捅穿似的。两人抵死缠绵,直到云收
雨歇,才一同瘫软,搂在一起吁吁喘息……
喘息渐复,顾盼撒娇似地嗯了一声,娇声道:「夫君真是个坏东西。」
少女满是幽怨地看着吴征道:「夫君不射到人家里面,偏要射给娘。肯定是
想先给娘一次,然后……然后就要摘人家的小菊花……」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
少女慌慌张张地挣脱母亲与情郎的夹击,怯生生地捂着翘臀道:「人家害怕……」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11
第三章、琴瑟和鸣垂耳服帖
少女娇羞地捂着翘臀,娇憨的模样又可爱又性感,诱惑之极,看得吴征食指
大动。还好吴征向来对娇妻们打从心眼里地疼爱,这才没有用强将顾盼就地正法。
搂过少女在怀,吴征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小傻瓜,你要是真的不
愿,为夫还能勉强你不成?」
顾盼听得展颜一笑,媚眼弯弯,埋进吴征胸膛扭了扭娇躯,看上去芳心可可。
陆菲嫣伏在吴征肩侧不言不语,嘴角上挂着个笑容,正巧被顾盼看个真切。
「娘,你在笑什么?」顾盼大奇,陆菲嫣的笑固然甜美迷人,好像对吴征十
分放心,知道他不会强迫爱女,但也有股说不出的神秘又别有深意。
「嗯?」陆菲嫣唇瓣张了张,半宠半怨地看了顾盼一眼,似乎未料到女儿心
直口快一下子就问了出来,也埋怨自己没把小心思藏好。向来与吴征私下在一起
都有些太过放松,一时也改不过来。此时不好说,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笑什么嘛……」顾盼不依不饶,嘟着唇娇憨道:「明明就在笑我,还不肯
承认。哪,大师兄也笑,你们分明又串通一气来嘲笑我什么,还不让我知道。」
「没有啊,菲菲笑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自己想起来些事情才笑的。」
吴征咧嘴笑的模样十分爽朗阳光,和陆菲嫣的神秘感大有不同,又没有情升
时的欲焰。顾盼看得奇怪,心道想问出母亲心里话一时难得,遂向吴征道:「夫
君想起什么了?」
「一会儿夫君,一会儿大师兄。」吴征在顾盼秀挺的鼻梁上一勾,道:「我
想起来以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简单。当年和菲菲在一起的时候,我许诺了好
多事情,还有想着帮着昆仑在朝堂压制政敌,再广开财源,昆仑派自然源远流长。
那时候年少无知,还觉得这一切都是手到擒来……直到现下把你们一起抱在怀里,
才觉得当年轻易许下的诺言,总算完成了一小半。」
吴征最早的心愿,其实只有保护好一个小小的家。但是乱世之中命如草芥,
就连这点心愿都万般艰难……今日母女在怀一尝夙愿,两具娇躯妩媚万端,柔若
无骨,但是抵在肋旁与后背的四颗乳豆又坚硬若石,无比清晰地给了吴征活着的
踏实。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吴征忆及往事,不免有些感慨。
情郎心绪翻涌,爱侣之间最好的宽慰当然是自己无限的温柔。纤细悠长的呼
吸带着香甜,陆菲嫣与顾盼都没有说话,只是藕臂痴缠得更紧。四颗滚圆硕大的
豪乳紧密无缝地贴着吴征,用女子特有的柔情温暖着男儿。吴征身心俱暖,视线
中顾盼偎依在他胸前,嘴角弯翘带着甜甜的笑容,少女的娇俏几乎把心都融化了。
顾盼不一会就抬起头与吴征对视一眼,又急忙躲开,只是每回看向吴征时,都觉
得他的眼神越来越是犀利,转动得也越来越快,在她娇躯上的曼妙之处逡巡个不
停。而渐感羞涩的少女不自知的是,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是迷离。
秀发如丝垂散,拨弄起来轻柔若云团,粗糙的大手缓缓地抚在上面,少女眯
眼猫身,说不出地温馨舒适。而身后美妇的柔荑则早与另一只粗糙的大手紧紧握
在一起,好像在互相感受着血脉相连的悸动。吴征回看一眼,见陆菲嫣正痴痴凝
望,四目相对,相顾一笑。美妇香唇微嘟,兼具少女之娇俏与熟女之贤淑,看得
吴征心头大跳,握着的手紧了紧。
恰巧此时顾盼情火渐升,朱唇悄悄地在吴征的胸口上一抿一抿,好像在偷吃
条条肌束。吴征再忍不住,大手抓上顾盼的豪乳,少女的乳房肤质腻滑又丰弹绝
顶,这一抓被一弹一滑,险些没能捉住,连忙掌心一按,这才拿住了动如脱兔的
豪乳在手。
「嗯……」顾盼轻而悠长地呻吟了一声,合上的双眸长婕如梳,嘴角更加弯
了,看上去十分受用于粗手在自家奶儿上的摩挲。少女片刻后睁开双眸,吴征的
抓捏并不用力,可乳肤如此幼嫩敏感,让每一条掌纹都能清晰地察觉。这只大手
若用眼观看,并不像些常年劳作的老农那样密布茧壳,但掌纹却凌乱而粗糙,密
密麻麻。常人的手掌显眼的纹路不过三条,而吴征的光粗纹就有五十余条之多。
若是有相师看见,大体要说他命运多舛,曲折难测。至于那些细密的纹路就多到
数不清,而且比之常人的要深得多,那都是多少磨砺刻下的深痕。
顾盼怜惜之心顿起,藕臂一夹,双乳高高耸立,少女低下头,轻吻着爱郎的
手指,好像这样就能用自己丰腻的乳脂去润平这只斑痕累累的手。指尖上的温热
传来,吴征的手指动了动,调皮地挑拨着顾盼的贝齿与香舌。顾盼嘻嘻一笑,尖
牙在指头上咬了咬微微刺痛,立刻又用唇瓣吮了吮消弭微痛。
乳脂丰腻,弹跳着滑不留手,吴征尽享个中温柔。脸颊边还有两片柔唇轻轻
亲吻,吴征回过头,顺势将唇瓣捉在嘴里,舌头一勾,一只细长若兰叶的舌头吐
了过来,软糯生温,脂香四溢。吴征吸吮着品尝,滋味美妙,揽着柳腰的大手顺
势下滑,将一瓣梨臀抓在手中揉捏。
豪乳与梨臀一样的滑腻柔软,但是豪乳火热,臀瓣冰凉,手感又大有不同。
吴征两只大手以相同的力量与动作掐揉,软在手心,暖在心头。母女俩敏感点遭
袭,也哼出娇喘之声。
吴征正饱尝温柔,忽觉胸前一凉,又一热。顾盼看情郎与母亲吻得热烈,那
种情深意切下的舌吻又好看得让人不忍打扰。可是自己情火也动,忍不住向吴征
的胸膛吻去。吴征掐揉她的豪乳,她便在胸肌上轻吻。吴征拈着峰顶莓珠夹捏,
她也对着小凸点又舔又咬。
柔情蜜意,甚是相得。恍惚间顾盼忽然想到,此刻三人正情投意合,欲焰渐
起,说不得又要干柴烈火,来一场酣畅淋漓的交合。若是吴征意动,又想尝一尝
自家的后庭娇花,那该如何是好?
少女这才发现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从先前单纯对未知的害怕,
变成了现在如何拒绝?怎忍心拒绝?顾盼恍然大悟,原来陆菲嫣先前神秘的微笑
意指在此!顾盼想通了这些,心中一片甜蜜,不是情投意合难有这样的感觉?又
有些恨得牙痒痒,好像被人轻易拿捏,怎么都反抗不了的无力感。
吴征抓揉臀瓣,手指时不时来回掠过深丘沟壑,那丛萋萋芳草不多时又泥泞
不堪。陆菲嫣的灵舌在他口中时而迎合任由吮吸,时而又灵动地勾挑引诱,纤手
也握向肉龙。
软软的手心带着微温,但与炽热的肉龙相比又显得冰凉。吴征被这股冰凉激
得颤了颤,头一低,向陆菲嫣悬在自己脖颈下的奶儿叼了过去。莓珠含在口中,
坚硬里带着软嫩。这枚嫣红细长的果实敏感点密布,比常人也要多上许多,吴征
轻轻一吸一舔,怀中曲线曼妙的娇躯便连连颤抖,连握着肉龙的手都紧了紧。陆
菲嫣胸脯上一片酥麻,低头见情郎吸吮自己优美的弧线时一顶,将豪乳顶了起来,
目光灼灼。美妇俏脸一红,露出求饶之色,可是吴征眼睛一瞪,显然不允。
陆菲嫣左右为难,看顾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实在不好意思露出
媚态。但是拒绝吴征,自从入住吴府之后,她一直就没有学会过……陡然间豪乳
上的快意加倍传来,吴征大口大口地吃着乳肉,吃得啧啧有声,粉嫩的莓珠与粉
晕变得更加嫣红,更加诱人。
「吴郎,我也想要……」顾盼看得着迷,只觉大手揉搓难以满足,娇躯凑来,
挺着鼓鼓的饱满豪乳送到吴征嘴边。
「勾引」成功,吴征心中大乐,将母女俩的豪乳堆在一处,若是躺下,整张
脸早被埋没。两颗莓珠在夜光中俏立,可口诱人,吴征嘴一张一同衔进口中深深
一吮。
丰弹的乳肉被强劲的吸力拉长,峰顶的两片嫣粉也消失在吴征嘴里。母女俩
同时呻吟一声,那麻酥酥的滋味从奶儿一路蔓延至香肩,直软了半边身子。此时
三人呼吸相闻,吴征喷吐的热气顺着豪乳的弧线一路袭上,他含着奶儿一呼一吸,
把乳香也吹了上来。陆菲嫣媚目低垂,顾盼红唇微张,看着两只奶儿被吴征压扁
了,又拉长了,颇觉惊心动魄。
吴征大吃了一阵还不满足,吐出两枚莓珠,舌头向上一挑一挑。沉甸甸的奶
儿从峰顶被托举而起又掉落,颤巍巍的一抖一抖,绝佳的弹性展露无遗。顾盼抿
了抿红唇,见吴征将奶儿越托越高,乳波也越荡越烈,一时忘情,终于向平日两
人欢好时一样,吐出香舌向乳尖追去。
与爱郎一起抚慰自己的身体,敏感与快意俱都倍增,何况今日除了自己的之
外,还有母亲的一只豪乳始终与自己熨帖在一处。顾盼巧舌如簧,贪婪地舔舐在
莓珠上。陆菲嫣看两根舌头一上一下,将身上极敏感的部分压在一起,好像莓珠
上的每一分褶皱都被不被放过地细细舔舐。这样相戏本是她熟悉惯了,也极爱的
乐趣,先前吴征就想,她碍于在顾盼面前实在放不开,强忍着拒绝。此刻见女儿
已主动,吴征又满是希冀的目光,她实在抵不过,半是无奈又半是期待地吐出兰
舌,媚目一闭垂首向他们舌尖交融之处汇去。
相比陆菲嫣细长的乳尖,顾盼的短一些,也圆一些,像颗可爱又可口的血瑶
柱。正如她们的香舌虽都显细长,但顾盼的舌尖便圆一些,更显可爱。美人自戏
又免不得地相戏,香舌与豪乳的每一分弧线都如此完美无瑕地惊艳,性感无比。
吴征心愿得偿,长叹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稍微抚平剧烈得几乎跳出胸膛的心跳。
坚硬的乳珠,柔软的奶儿,软糯的香舌,将它们同时吸进嘴里时,口感之佳
简直是最高的享受。吴征看母女俩情动非常,伸手向她们胯间的芳草地摸去。陆
菲嫣娇躯一紧,顾盼臀瓣一缩,母女俩要害被袭,不约而同地捉住吴征的肉龙。
肉龙粗硬如烧红的钢枪,捉在手里几乎将手心都烫得化了。顾盼的小肉珠被
粗糙的指腹揉搓,少女鼻翼翕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是吴征恼人的手指总是
趁她目眩神迷时就挑向后庭。每一次都逼得她缩起臀瓣,死死地守护这处禁地。
这种快活间又紧张无比的感觉,竟比在湘江破身时还要让人觉得刺激。好在吴征
更像是在逗弄少女,并非真的强要,绝不用强去分开臀瓣,强行侵袭。恼人的拇
指加力拈弄小肉珠,又伸出中指裂分花唇,向湿漉漉的花穴探去。
顾盼扬起修长粉白的脖颈长长地呼出口气,好像这才回过神来,打点精神,
向吴征投去个娇羞的眼神,兰舌一吐,继续舔弄起奶儿来。手指转入花穴,虽不
如肉棒那样撑满的饱实,但是吴征对她的娇躯了若指掌,这里一点,那里一旋,
尽是她极乐之所,滋味同样美妙。只是顾盼享受间,听得母亲吚吚呜呜,似乎快
活里又带着些委屈。妙目一转,见陆菲嫣双颊酡红羞难自抑,可是目中的迷蒙分
明是滋味快美的模样,一时不明所以。
美妇的花汁如涟涟春水,又腻又滑。和对待顾盼不同,吴征一指挑拨花肉,
另一指蘸了春水,轻轻挤开后庭,在菊蕾密布的褶皱上旋转,陆菲嫣敏感的娇躯
哪里禁得住?自己的后庭花吴征一向喜爱,每回欢好时都要品尝,本没有什么。
只是今日在女儿面前,至羞之处毕竟是至羞之处,吴征心里的鬼主意她哪有不知?
前花的敏感自然引发娇吟,后庭的酸胀一同袭来时自也免不了那种异常的委屈呼
声。两者一起袭来,加上顾盼在旁,又唤起陆菲嫣初次与吴征相融时的种种心境
——无奈却又逃不开,隐隐期盼又觉羞耻……
快意越来越盛,又逗弄了一小会,母女俩几乎同时颤了颤娇躯,幽谷里泄了
一小注汁水来。
「啵……好菲菲……」
「啵……好盼儿……」
吴征看母女娇媚,在她们脸颊上各吻了一口。顾盼螓首微抬,惬意地接下这
一吻,顺势伏在吴征胸口,温馨地腻了片刻,抬头嘟着唇道:「夫君,你是不是
……真的很想要人家……」
少女半是委屈,半是纠结的样子实在太过惹人怜爱,吴征又在她脸颊上重重
地吻了一口,道:「想,但是不急。新婚之夜,大家开开心心就好,盼儿莫要老
是担心这些。」
「嘻嘻,就知道夫君疼人家。」顾盼露齿一笑,娇颜如花,又伏在吴征胸口,
翘起的嘴角看上去甚是惬意。片刻后媚目张开,露出疑惑之色,抿了抿香唇又抬
起头来,道:「可是……可是夫君没有得到,就会开开心心了么?」
「呃……」吴征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性格本就大气,在这个家里好像习
惯了疼爱每一个人,因为每个人也都疼爱他,完全不需要担心什么,付出多少,
自然会收获乃至成倍的回报。他也愕然了一下,道:「可能会有点遗憾,但是今
夜我母女花在怀,还有什么不开心的?纵有些许遗憾,又算得了什么?」
少女唇瓣微动,看了眼母亲,终究没敢说出口。顾盼的确有些意动,一来是
对吴征发自内心的喜爱,只要喜爱了,自然而然就会身心俱醉,没有什么非得抗
拒不可。二来后庭处被吴征来来回回地逗弄,那种麻麻痒痒的异感滋味着实不坏,
多多少少也萌生了尝试一下的念头。
「就是觉得……会好疼,总有些害怕……」顾盼不敢答应,也不忍拒绝,想
了半天,这句话倒是真情实感。
「害怕就不用强逼着自己一定要怎么样,又不是什么大事。」少女现在担忧
的模样惹人怜爱,吴征不由会心一笑,怎忍逼迫?但是胯下肉龙昂扬已久,继续
寻一处温柔暖嫩之所抚慰,恰巧顾盼娇躯就在近前,也不调整姿势,两人就这么
半跪着,肉龙钻入腿心,钝尖划开花汁浸透了唇瓣,滋溜滑了进去。
「唔……」少女含笑露出羞色,双腿却分开一绕,盘在吴征腰杆上。
肉龙入洞,一双有力的长腿立刻提不起气力,只能软软地勾搭在吴征腰上,
全身的重量都依附于情郎。可恨吴征也仅仅是环着少女并不使力,只叫她不至于
软倒。泥泞的花径却是润滑无比,虽是肉龙的进入让花肉死死缠夹,娇躯却还是
不由自主地沉落,将肉龙一寸寸地吞了进去。
挂在情郎身上,顾盼扭着身娇嗔不依,可吴征并不将她放下。大手托举着翘
臀将少女抱起寸许再一松,娇躯失重地落下,刚吐出小半的肉龙立刻又被吞至末
柄。顾盼身材修长,再怎么苗条分量也不轻,肉棒虽一动不动,娇躯压上去时龟
菇撞在花心的力道不比吴征奋力抽插时轻上多少。偏偏吴征一刻不停,龟菇刚撞
上花心,娇躯就被抱了起来,只一两寸重又放下。顾盼全身失控,花径里又麻又
痒,花心被撞得又酥又胀,像被一朵青云托住,懒洋洋地浑不受力,又说不出地
舒服。
「不能这样撞……喘不过气了……」只吞吐了十来下,顾盼就觉这未曾试过
的姿势快感太过强烈,胸口一团气堵得心慌慌,不由哀声求饶。
「不是撞呀……是盼儿肌肤太滑,实在拿不住……」吴征托起少女,抱着臀
瓣的双掌果然一滑,被捏扁的臀儿从掌心里滑出弹回原状。看上去正是臀肤过于
光滑,每每一用力就从掌心里滑了出来。
「坏人,你就是坏人……呜呜呜……」滋味太过快美,顾盼虽如泣如诉地呜
咽。可是娇躯滑落时肉龙直挺挺地撞在深宫,花心被挤得汁水淋漓,每次起落时
咕唧咕唧的淫靡声分外羞人,哪里有半分的不满?听起来啜泣声还更像撒娇求欢
更多。尤其是娇躯滑落时,被大手抓住的臀瓣自然而然地裂分,深埋中央的后庭
便凉飕飕地着了风,好像一直深藏的秘密露了出来,这股异样更让少女的快意更
加强烈。
「那就不坏了!」
情郎的话让顾盼心中一暖,但又难免有些失落,毕竟这时候说的话,总是有
那么些口是心非。果然两片臀瓣被吴征稳稳地托住,萁张的大手如抱珍宝,可娇
躯仍然悬于半空,吴征腰杆一挺,肉棒径直而入。
强烈的冲击力让快意直冲脑海!顾盼啊哟一声惊叫,螓首猛地后仰,一口气
险些喘不过来。吴征不管不顾的奋力抽插。分开的双腿让胯间纤毫毕现,男儿腰
腹撞击在胯骨的啪啪声又响又脆,节奏极快,可见吴征撞击时的快速与猛烈。顾
盼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如泣如诉,上身娇软,一双玉腿却盘紧了吴征,五趾并立紧
缩,收束的花肉更是死死缠夹着肉龙,丁点舍不得分开。
陆菲嫣见状,忙贴在爱女身后,轻轻吻着她的脸颊,好像顾盼尚在襁褓中哭
闹时身为母亲的温柔抚慰。她一双媚目仿佛春波涌动,看看吴征的咬牙切齿,又
看看顾盼的秀眉紧锁。分明知道女儿此时的快乐,又担心这样强猛的冲击把她的
身子弄坏。若是吴征使力太大,撞击之声太过响亮时,也埋怨地瞪一眼吴征。
「来了来了……好酸……呜呜呜……」悬在半空的娇躯忽然剧烈颤抖,吴征
停下撞击,只将肉龙插至末柄。少女筛糠一般地抖动,胶合之处汁液淋漓,翘起
的双腿让幽谷全无遮拦,花汁刚出穴口就顺着春囊涓滴而落。顾盼这一泄几至逼
命,吴征不需任何动作,深埋花穴的肉棒自然而然地被花心吸住钝尖,剧颤的娇
躯也让花肉摩擦着肉棒。
从剧颤到渐渐平静,好像垂死挣扎,再到时不时地娇躯一抖,少女终于缓缓
平静下来。吴征这才将她放倒,轻吻着圆润的耳珠似在温柔抚慰。好一会儿顾盼
才从剧烈的快意里回过神来,媚目睁开,爱意无限地看着情郎,正是极度满足之
后情意缠绵,难舍难分。
「坏人!这么用力,人家都快晕过去了……」轻咬红唇,瑶鼻微皱,少女的
娇憨此刻活灵活现。吴征看得心头大动,恨不得再抽送两下。可顾盼刚刚大泄了
一回,不堪征伐,终于还是以极大的毅力依依不舍地抽出肉棒。
刚高潮过的花肉分外敏感,依然勃涨的肉龙抽出时刨刮着花肉,顾盼不安地
扭动着娇躯,好像又是难熬,又是不舍。螓首微动,这才看见陆菲嫣独自坐在一
旁,把这一刻的甜蜜完全留给两人。顾盼心中一紧,颇多自责。母亲虽安安静静
地坐着,可是呼吸微促,目若滴水。同是百媚之体,顾盼如何不知陆菲嫣心中感
受?她推了推吴征道:「让人家歇一歇。」说着扶在吴征胸膛前的玉手抓了抓。
吴征会意,又在顾盼唇上吻了一吻,起身从后抱住了陆菲嫣。美妇身心一暖,
也不知道是情郎的爱意更让她心动,还是女儿的体贴更让她快慰。
「湿成这个样子,菲菲居然坐得住……」
目睹一场春宫,陆菲嫣的春潮就没有停过,强迫着自己在旁不打扰,忍得甚
是辛苦。吴征的大手轻轻拍打着臀儿,正是两人间惯用的暗语。陆菲嫣忸怩不安,
这姿势太过羞耻,在女儿面前多有不雅,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还不快把臀儿翘起来,让为夫看看够不够白,够不够香,翘得够不够高,
穴儿那里还浪不浪?」
吴征的呢喃如魔音灌脑,陆菲嫣娇躯向后彻底软倒在吴征怀里。这些话从前
出自她自己口中,那时的她病体初愈之后功力大进,首胜强敌,心情激动之下不
知如何报答情郎,只有将自己一片柔情蜜意献得干干净净。
「是……妾身遵命……」新婚之夜,夫君不仅是夫君,还是为自己重新铸造
了人生之途的恩人,不仅救了自己的命!美妇心中旖旎,从来不知如何拒绝吴征,
与他成亲更是久来的夙愿,又怎能在这时左右犹疑,空留遗憾?
美妇娇羞地朝顾盼看了一眼,乖乖顺顺地平平趴下,上身不动,双腿保持这
一条支线蜷曲而起,丰隆的梨臀如海上日出一般跳出,升起,高耸……支撑着娇
躯的一双长腿一前一后……这般姿势不仅是这具娇躯曲线毕露,还似狗儿一样在
摇尾求欢,情与欲并重,任谁都抵挡不住!
雪团雕凝般的臀瓣肥嫩白皙,美妇腰肢一塌一塌,梨臀随之一拱一收,美人
摇臀,媚态无端,世上再无任何舞姿能更比得上优美动人。吴征抽着凉气,两片
花唇像张贪婪的小嘴张合,嗷嗷待哺。深埋在臀瓣间深处藏着的更是诱人的春光,
那时陆菲嫣身上的至羞之处,也是吴征每一回都要品尝,每一回都回味无穷的滋
味。此刻高耸的梨臀借着长腿前后支起,平日深深隐藏的后庭娇花如含苞未放的
小菊一样翘天招展,似正迫切地等待被开采之后彻底绽放……
「娘子……」吴征心情激动,陆菲嫣终于不再拘束。虽然此刻的她好像当成
与吴征独处,还未彻底展现她的无边媚力。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人把持不住。
「夫君……」陆菲嫣心中一荡,自此之后,她就是吴征名正言顺的娘子。她
并不强求,一贯也觉得这件事无可无不可,并不在乎,但是真的开诚布公地拜堂
成亲,美妇才知道心中一直都是这样期盼的。情升欲起,陆菲嫣绷紧了腰肢,却
扭动起玉胯来,高翘的梨臀摇摆着画出半圆,羞怯道:「请夫君品尝……」
一颦一笑,媚骨天成。吴征手一撑站起,以绝顶高手的功力扎了个坚实的马
步。陆菲嫣身不动,眼不看,臀后的一切如在眼前,她深深吸了口气。无论何时,
只要自己展现出媚意,情郎都会欲发如狂,此刻他正要用最凶猛最彻底的姿势征
伐自己,向自己索取一切。一想到接下来的激烈,不由又是紧张,又是自傲。
肉龙贴着花唇滑过,两片唇瓣夹着肉棒,中间的嫩肉一路吮过棒身。从顾盼
体内抽出的肉棒本已干透,于是滑过的这一面棒身上便染下一条水迹。乌黑的棒
身,晶亮的水迹,本已被吴征的姿势吓得心惊肉跳的顾盼看见这道湿痕,更觉性
感已极!
「砰!」终于连龟菇都抹过,肉棒发出声闷响向上弹起,昂首翘立。吴征又
以肉棒底面贴合花唇滑下,虽看不清,也想象得到棒身的这一面也饱蘸花汁。只
抹得两下,肉棒就润得透了。更让顾盼看得目不转睛的是,吴征沉腰而下,钝尖
正至穴口就停立不动,好像被花肉给牢牢吸住。而吴征腰一挺,陆菲嫣娇吟一声,
唧唧之声响起,正是肉龙破体而入。
「好深……」美妇曼声长吟,悠扬婉转,魅惑无比。火烫的肉龙与棒身上盘
根错节的青筋,每一分都由花肉传来清晰的反馈。花肉被逼开,钻心的麻痒化作
刻骨的畅快,陆菲嫣急不可耐地向后一迎,正赶上吴征发力前送。「啪」地一声,
肉龙直透花底!
「唔……」陆菲嫣螓首一扬,柳腰伏得更低,梨臀翘得更高。两人像同时僵
住了,又各自闭目,好像同时在享受这一刻。
「好浪的穴儿,还是这么浪……不对,比以前还更浪,更滑……」吴征感叹
着说道,长叹之声极为满足。
「嗯……一想到夫君插进来……就受不了了……」陆菲嫣浑然忘我,娇躯自
行浅浅地前后摇移。似是龟菇迫得太紧,花心嫩芽酸麻难当,又似是不停地自行
挤压着花汁。
「那……臀儿够不够白……够不够香……」顾盼初次见此淫靡之景,竟也融
入其中,鬼使神差般颤声问道。
「啊……」陆菲嫣陡然惊觉,羞得赶忙将俏脸埋进床面,哪里还敢看顾盼一
眼。
「女儿在问你话,快答!」吴征不由她任性,大手箍住柳腰,不让陆菲嫣摇
移纾解欲火,却鼠蹊使力将肉龙埋在花径里一跳一跳,好像在舔舐着花心嫩芽。
「别……呜呜呜……」陆菲嫣泫然欲泣,情欲正盛,情郎却不动作,花肉难
以满足,花心却由此更加敏感,顿觉五内俱焚,简直比吴征第一回时的半哄半迫
还要难熬。
「快说……」吴征软语温存,陆菲嫣更是难耐。顾盼见状,趴在吴征身后露
出个小脑袋吃吃笑道:「原来,夫君和娘亲第一回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嘻嘻…
…果真是个坏人。」
「快说……」
这下声音更轻更柔,陆菲嫣终于耐不住,带着泣声道:「早就香香白白了…
…而且翘得高高……这样夫君好插弄……」
「菲菲真乖!」吴征大遂胸臆,志得意满间狠狠地插了几下!
顾盼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胶合之处。密闭的花穴被撑开一个圆圆的洞口,内
里的嫩肉拼力抱紧了侵袭的肉龙,好像在拼力地想将它挤出去。可是娇软的花肉
再怎么用力也是徒劳,反将花径里的汁水给挤了出来。朝天高翘的穴口像泉眼里
汩汩地冒出清泉,一部分涓滴而下,另一部分则蔓延向上,润湿了精巧的菊蕾。
这几下抽送将陆菲嫣的魂儿又给送了回来,美妇满足又难耐地轻哼着,娇躯
又斜斜地扭摇,正是肉龙刺入的角度。两人配合无间,好像每一下抽插都是最顺
畅地直达深宫,每一下抽插都是最适合的角度。
肉龙刚送到洞底,又缓缓抽出,顾盼都可想象得到龟棱像只小刨正将花肉刮
开。直抽到洞口的小肉圈卡着龟棱时,吴征才停下。顾盼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这样的长度,这样的角度,还有立稳马步深插而下的力道,真不知这样的蹂躏该
如何才能抵受。
可吴征并不如她所想,停了一停,龟棱忽然撑开小肉圈,缓缓抽了出来。那
艳红的花肉被刨出花唇,依依不舍,骤然分开时,伴随着啵儿一声,蜜裂迅速合
拢,直让顾盼看得娇喘吁吁。
丰翘的梨臀中央最深处,像一只小手掬了一捧清泉。这汪清泉越来越浅,从
边缘滴走的只有少许,大部分都因小菊一收一缩被吸了进去。顾盼见吴征将龟菇
抵在菊蕾洞口,脸上一红,也不知道吴征是真的喜欢,还是刻意想演给自己看。
母亲的这个妙处像一抹梨涡深旋,丰富的褶皱粉红微凸,简直像少女微嘟撅起的
嘴唇一样娇俏,看着就长得羞羞答答,也不知道这般紧窄的洞穴怎生才能装得吴
征的胯下巨物。少女本能地又双手捂向臀后,好像吴征即将探采的是她的羞处一
样。可是媚目却瞪得大大的,好像想看清菊蕾被破开的每一个细节。
龟菇在菊蕾洞口研磨,吴征并不急着进入。要是幽谷洞口被他这样磨了又磨,
早已软瘫如泥,可是菊蕾却依旧紧紧闭合,只是受到刺激之下,时收时缩。如常
时如少女小嘴,缩起时那嘟起的嘴唇消失不见,居然是顾盼从未想过的调皮又好
看。陆菲嫣哼着奇怪的吚吚呜呜声,三分期待,七分羞怯。顾盼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母亲先前偶尔也发出这样的声音,定是吴征在逗弄这里。那梨臀缓摇慢摆,
有些像前面陆菲嫣迎合抽送,但是动作却轻柔缓慢得多,又有些像在逃避。
吴征耐心地用龟菇摩挲,不时还从幽谷洞口挑起些花汁,往返了好几回,龟
菇荧光发亮,菊蕾水光晶晶,似乎润得透了,这才弓马一沉,作势欲入!
顾盼紧张得都忘了捂住臀沟,两只手将两只妙目都蒙了起来,可从指缝里却
是一览无余。只见吴征腰杆一沉一沉,只轻点菊蕾便即离开。陆菲嫣却伏得更低,
性感的梨臀几乎直直地朝天。更奇异的是,随着吴征点吻一样地轻点菊蕾,陆菲
嫣缩紧的臀瓣渐渐放松,吴征每点一下,她都像受到极大的刺激快意地颤了颤,
放松了的梨臀臀尖上,两条嫩肉一抖一抖,像飞舞的蝶翼。后庭洞口虽仍是丝发
难容,但褶皱却不再缩成一团,好像在不断的试探中渐渐适应,正以最好的状态
来迎接肉龙的侵入。
「会是……又紧……但又不会太紧么……」顾盼不敢张口,但是心思早就乱
飞。
只见吴征终于缓慢但坚定地落腰,龟菇正对小洞中央,收缩不停的微嘟洞口
顺便就紧密地吸住了龟菇。一时之间,顾盼简直分不清是低喝连声的吴征正在使
力破开洞口,还是后庭深处传来强劲的吸嘬力道,正把龟菇给吸了进去。
紧窄的洞口忽然舒张而开,像怀春的少女紧紧包裹着自己驱赶狂蜂浪蝶,却
忽然看见了情郎,立刻张开了怀抱。顾盼瞪圆了媚眼,实在想不到如此紧窄的洞
口,居然被撑得溜圆。
「呜呜呜……」钝尖进入一小半,陆菲嫣的呻吟声带着三分压抑,三分颤抖,
还有四分释放开了一样的欢快。这样柔媚的颤音顾盼也是第一次听见,那种声声
哀啼,又细细娇吟的媚态,听得她一下子就跟着娇喘起来。
陆菲嫣死死揪着床单,银牙紧咬。娇躯被撕裂一样火辣辣地酸胀难忍,长腿
却有力地支起,任由情郎无穷无尽地深入。连顾盼都看出来,紧致的菊蕾更有极
大的弹性,肉龙进入到哪里,菊蕾就顺着龟菇上的弧线箍到哪里,绝不肯露出一
丝一毫的缝隙,但也绝没有让肉龙拒之门外的紧闭。
惊心动魄一样的开垦,龟菇终于挤开菊蕾钻了进去。奇异的肉洞抿嘴一样闭
合,又死死地咬住棒身。好像龟菇占据了紧窄的空间,幽谷中竟然也漏出一汩花
汁来。
吴征长舒了一口气,陆菲嫣的后庭如绕指之柔,紧致之中极大的弹性让他欲
罢不能。内里的温热更像一只肉蒸笼,蒸得他浑身舒泰。就这么停了一停,顾盼
看出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吴征十分享受这种紧致,陆菲嫣也借机喘了口气加以适
应。果然片刻之后,陆菲嫣的不适尽去,梨臀又难耐地动了动,似乎在催促情郎
赶紧深入。
吴征轻轻拍了拍臀瓣,道:「自己吃进去。」
「唔……」陆菲嫣优美的鼻翼里哼出娇羞声,梨臀却画着圆,含着肉棒打着
旋儿。也不知后庭深处是不是真有股强劲的吸力,顾盼只见肉龙一寸寸地没入,
菊蕾密布的褶皱都消失了,当是被撑开之后尽数抚平,更显娇嫩,只看得少女咋
舌不已。
紧窄被撑开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身体被完全塞满的感觉强烈而清晰,轻声
的吟叫虽不像花穴时的激烈,但分外娇甜。吴征抽出肉龙,又复塞而入,这一下
比之前更重,翘起的梨臀实打实地迎接一撞,清脆的撞击声中,还有声音在丰满
的臀肉里回荡的沉闷。
满胀的畅快让陆菲嫣坐立难安,她一会儿双臂撑起娇躯,一会儿又脱力地趴
伏在床。吴征一下重于一下,抽送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胯骨将梨臀打得波涛阵阵,
啪啪直响。
「会疼么?」吴征柔声问道,似乎一样难耐,在加力抽送之前询问一句。
「不会……胀胀的……夫君请……请……用力……妾身受得住……」陆菲嫣
双腿张若玉扇,含混不清的娇啼声中再难以忍受,乞求情郎加些力道。此刻的抽
送力道还有不足,后庭里的满胀固然快意,但前花里却觉隔靴搔痒,空虚难忍,
非得要吴征加力抽送,力透花穴才行。
「来了!」吴征弯下腰捧起陆菲嫣的豪乳在手,深吸了口气,既深又沉地一
插到底!
交合处再无遮挡,顾盼看得巨细靡遗。肉棒插入时推着菊蕾没入深不见底的
后庭,复又缓缓拔出,龟菇卡着菊蕾一抽,似一柄刨刀几乎将菊蕾刮了出来,翻
卷出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洞穴,惊鸿一瞥之后又紧紧闭合。甫一合拢,肉龙又挑开
菊蕾送至末柄。那强猛的力道似乎力透花心,蜜裂之间花汁如泄,也不知道是爽
快得全然止不住,还是被塞满的后庭硬生生地挤出来的。
深入后庭的肉棒几乎扎透了身体,陆菲嫣嘶鸣着痉挛大颤起来。幽深的洞穴
里嫩肉从四面八方缠卷而至,让吴征用不知足,死命将肉棒向后庭里钻去。每一
回落下,甩荡的春囊都拍打在幽谷洞口,不一时便将花汁打得四溅。顾盼看得娇
喘难停,只觉两颗春丸湿淋淋的甚是诱人。少女梗了梗咽喉,又见肉棒每插一下,
母亲的娇唤声都更浪一分,更高亢一分,直到娇喘奄奄。
「菲菲……」
「吴郎……」陆菲嫣扭过头,吐出香舌送入吴征口中,准备迎接最后的冲刺。
吴征怀抱双乳,口吮香舌,正是她最喜欢的姿势。
「呃……」吴征忽然一僵,又猛地一插。这一下的力道比之前还要强烈的多,
陆菲嫣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轻些……这样太重了……」
可是吴征根本停不下来,继续撞击着后庭。原来两颗甩荡的春囊竟被顾盼给
含进了嘴里,少女的玉口温软濡湿,带来加倍的快感。吴征双目赤红,哪里还忍
得住,顾得上?
两人相抵着挤压,缠绵,筛磨!男儿闷喝声中,一股股阳精喷射!肉棒剧烈
的律动,让陆菲嫣没命地拍打着床头,不顾一切地嘶声娇呼:「好热……都灌进
肚子里了……呜呜呜……」
吴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肉棒依然抽送不停,少女的妙口又似乎要把阳精
全给挤到母亲体内一样,以至于喷射不休……
酣战一场,三人都像耗尽了力气,拥在一起喘息,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
顾盼目光闪烁,贴在吴征耳边道:「大师兄,盼儿也想试一试……」
第四章、娇花弱蕊愿君采撷
「真的?」吴征大喜,暗道果然陆菲嫣珠玉在前,也打消了顾盼不少疑虑。
「嗯……」顾盼一时激动,心中所想脱口而出,眼下又有些懊悔,正是想要
又不敢要,左右为难,扭扭捏捏道:「就是……你要轻一点,心疼着人家。」
「什么时候不心疼你了?」小姑娘如果心思一直在这上面,还是免不了担忧,
反为不美。吴征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们悄悄地溜出府去走走?看看夜晚紫陵
城的大街?舒展舒展筋骨,回来了再说?」
陆菲嫣知道吴征的心思,当即同意。顾盼还未和吴征一同夜游过紫陵城,一
时也来了兴趣。
夫妻三人穿好衣物翻出院墙,不多时就步入长街。夜晚的紫陵城万籁俱寂,
灯火零零散散,好似乌云蔽月时三三两两的星光。吴征携着母女俩的纤手,分外
惬意。
三人轻功俱佳,脚步落地无声,说话轻言细语。顾盼走在长街,感慨道:「
刚来紫陵城的时候,我六神无主,总觉得盛国自己都朝不保夕,为宗门报仇雪恨
更加渺茫。没想到只过了这么几年,这里已成了天下最繁华,也最有希望的地方。」
「燕国快不成了,接下来只会日益衰败。盼儿可以安心了?」吴征对于自己
这些年出生入死换来的成就也是自豪无比,更加自豪的当然是这一家人平平安安,
未来有着无限的希望。
「王朝兴衰,燕国还远远没到衰败的时候。常言道时势造英雄,可有人偏偏
英雄造时势,生生做出当今的局面。」陆菲嫣看着吴征的面容,这张脸自幼便英
俊潇洒,今日历经磨难洗练之后,更有淡定与稳重,实在让女子着迷。
「呵呵,就是,我家女英雄太多,生造时势不在话下。」吴征双手同时紧了
紧,夜风拂过,送来女子身上的幽香,他长长地嗅了一口,道:「上苍待我太狠,
非要我去经历云罗深旋的世道,上苍又待我太好,有你们一路陪伴。」
母女俩露齿轻笑,这一路走到今,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回忆。
除了他们三人一时兴起,紫陵城也有夜巡的兵丁。听得前方马蹄声起,三人
一同躲在暗处,见一队兵丁在三名骑士的带领下正在巡弋城邦。
待他们走后,顾盼道:「可惜南人善乘船,马战还有些吃力,否则,咱们就
在徐州城成婚……」
「燕国那支重骑堪称镇国武力,的确不好对付。不过雁儿已经在想办法,等
击溃了这支骑军,燕国覆亡不远。」吴征说着,看顾盼还有疑惑,解释道:「王
朝末年,就会显现出许多衰败之相。比如燕国这一次损兵折将,还丢了许多城池,
本该万众一心扭转局面。可是他们朝中还在争权夺利,互相甩责,这就是衰败之
相既现,再不能回头。千百年来的王朝更迭都是这样,再强盛的王朝不能例外。
重骑一灭,燕国就再不能苟立于世间。」
夜游之间越发亲昵,吴征也不知自己何时变得一手搂肩,一手揽腰,旖旎以
极。三人顺着长街一路走下去,路过顾府,又途经陆府。深夜里两府大门紧闭,
三人不由又生出许多感慨。吴征在她们脸颊上各自香了一口,也不知怎么报答她
们母女俩的深情厚意。顾盼贝齿咬着唇瓣,白了吴征一眼。
「盼儿想说什么?」从小一同长大,少女若有心思怎瞒得过吴征?看她妙目
飘媚,似嗔似喜,就知道小心思又在转啊转。
「没什么。」顾盼嗫嗫喏喏,赶忙转头。
此刻长夜漫漫,寂静无人。吴征在她腰间轻轻一捏,道:「言不传八耳,大
半夜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盼一想也是,咬了咬银牙,道:「你……哼……你还是更疼爱娘亲,在她
身上就更卖力气,到我这里就没有……哼……」
吴征与陆菲嫣一同笑了起来,若不是在长夜,吴征真想哈哈大笑。陆菲嫣则
一样又嗔又羞,没好向女儿下手,恨恨地捶了吴征一拳。
「这事就怪不得我,谁让盼儿青莲出水,总怕不小心就弄破了。而且啊,你
看看,我稍微用点力,有个人就在旁心疼女儿,总喊着轻点轻点……我能怎么办?」
吴征揶揄着,又在少女的翘臀上摸了一把。
臀儿忽然被袭,顾盼吃惊地跳了跳。想起刚才与母亲一起欢好,一时大羞,
又觉比起从前更有莫名的刺激。她眨着媚目,看了眼母亲没有什么不快之意,似
乎默许了吴征大半夜没有什么忌讳的说法,期期艾艾问道:「终于看见娘在床上
浪荡的样子……你们从前,大家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陆菲嫣的俏脸腾地红了,从前和吴征在一起时热情如火,今夜在女儿面前,
不免就本能地收敛许多。听顾盼说吴征竟然把自己床笫之间的媚态全都说了出去,
大失颜面,陆菲嫣又羞又窘,哀怨地望着吴征。
「还不是怕冷落了你啦。」吴征巧妙的一句话尽数化解陆菲嫣的窘迫,话锋
一转,露出向往之色道:「大家一起的时候可就热闹了。玦儿跟盼儿,一个爱舔,
一个爱吸,到时候让她帮你吸一吸奶儿,保管好滋味。还有惜儿,别看她从前一
派之长,到了床上乖得很,随便你怎么对她,她都逆来顺受,还乐在其中……雁
儿的身段好,骑起来的时候特别优美好看……」
吴征如数家珍地说下去,听得顾盼悠然神往。她早不是从前任性的小姑娘,
在府上仍然受大家疼爱,每回欢好都没人来争抢。但是今夜的滋味让她流连忘返,
加之也不再任性,和女眷相处甚是得宜,不由有些意动。
吴征看顾盼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由打趣道:「怎么?这下不怕有人跟你争
宠啦?」
「没有啦……」顾盼嗔怪地白了吴征一眼,道:「常人家里哪有个个都宠的,
有人得宠剩余的就得失宠,人家以前又不知道吴府是这样……既然夫君一直待我
好,还要争这些干什么。」
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此刻夜风吹开轻云,明月在天,星光璀
璨,满天星斗闪烁不定。星空下万籁俱寂,三人随意寻了处地方落坐,斜撑着上
身仰望星空。浩瀚无垠的天际如一块黑玉盘,里面洒满了无数的猫眼石,流光溢
彩,美轮美奂。
「不知道……师尊和二师姑看见了,要说我们什么。」奚半楼与林瑞晨临终
之前,可都还把吴征与陆菲嫣之事挂在心上。今日终于结为连理,遥望繁星,也
不知他们又是哪一颗。
陆菲嫣娇羞地看了吴征一眼,埋怨道:「总是骗我,还以为躲着就不会被人
知晓。结果全给看了出来……」
「你看看你这个眼神,谁还看不出来。」吴征理直气壮,顺手环住母女俩的
纤腰,道:「他们不会怪我,可能还要赞我一句做得不错。」
「会的……昆仑不仅武德充沛,还能彼此连心,他们见了一定很安慰,很自
豪……」顾盼将螓首倚在吴征肩头,想了许久,道:「我现在很是明白,身处乱
世,想要的东西就在身边若还左右顾忌,一旦错过才是最大的遗憾。就像……就
像大师伯和小师姑,他们若能早些结合,也不至于短短数年就天人永隔。留下再
多的遗憾,再多的惋惜也无法弥补了……夫君,大师伯就义前能体谅你,自己却
不能早些明白,我猜他那时候一定有些自责。」
吴征手上紧了一紧,道:「其实就算太平盛世,人之一生的追求都会不断改
变。孩提时可能一块糖,一匹木马就是最宝贵的东西。等长大了些慢慢就都变了
……有时候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
吴征此生也有诸多遗憾,听顾盼一言本也感慨万分,忽然陆菲嫣道:「盼儿,
你的意思是乱世之中,世间礼法都不重要了么?」
吴征眉头微动,直觉里陆菲嫣话里有话,但又一时不明。只听顾盼道:「那
也不是……就是,就是,什么事情都得分开了看。世间人那么多,每个人长大的
经历又不同,遇见的事情也不同,不能一概论之。就像娘……还有栾姑姑,生死
关头,再去顾忌什么礼法,那不叫守规矩,叫做傻!最终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嗯,很对。」陆菲嫣轻轻应了一声,也不置可否,吴征偷眼看去,只见美
妇目光闪烁如星,还带着半躲在云层里的月光那样的狡黠之意。
「不错。」吴征一时想不明白,目光从左扫到右,诸天星斗或明或暗,眼看
明月渐渐离开中天,拉着二女起身道:「走,我们回去。」
陆菲嫣低头暗笑,顾盼扭扭捏捏,媚目连连转了转,道:「还早,再坐一会
儿……」
「不早啦,新媳妇不用天一亮就起来敬茶的么?」伸手拉了拉,见顾盼羞意
无限,索性将母女俩一同抱起,飞身上了处房顶,穿屋走巷而去。
夜风轻拂扰乱了发丝,挠在脸上痒痒的,顾盼嘟着丰唇偎依在吴征肩头,一
副羞怨模样,但是嘴角又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被情郎喜欢,总被不停地索取,哪
个少女不会觉得自傲?被索取时想尽了办法东躲西藏,最终半推半就,哪个少女
没有过这样甜蜜的幻想?
须臾回到吴府,翻进洞房,陆菲嫣暗忖方才一时冲动,哪有新婚之夜就跑出
去的。三人轻功再好,多半也瞒不过祝雅瞳,也不知道天明之后会不会挨一顿数
落。惴惴不安之际,一身更加汗湿,看顾盼也是心中忐忑,遂道:「都去洗洗吧,
一身的汗……」
吴征正有此意,顾盼正愁没有什么借口再躲一躲,欣然答应。
沐房里水已凉,陆菲嫣沉在水中一动不动,媚目流转,本应平静的水面却在
胸前荡开一道道的水纹。这时,美妇才发觉自己心跳如鼓,软嫩而极具弹性的乳
肉应和着每一下心跳震颤着,在胸前漾起一阵阵的波纹。深深吸了口气平抑心湖,
陆菲嫣已非初婚,但是今夜远比少女时的新婚更加甜蜜,也更加羞涩不安。在女
儿面前媚态尽显也还罢了,只消一想待会儿吴征要摘取女儿的后庭小菊,多半还
要迫着自己在旁帮忙,陆菲嫣就觉自己比情窦初开时还要心神难定。——最让她
心儿狂跳的是,就算吴征不要帮忙,难道女儿初时受苦,她就能袖手旁观么?
细细一想,胸前的波纹漾得更加烈了,不知是心跳得更快,还是急喘的呼吸
吹动了水面。
「总是没法拒绝他……」
吴征甚少对家人提什么要求,但是每一回出口,只要是陆菲嫣自己的事情,
最终都顺从于他。陆菲嫣早已习惯了,认命似地习惯,没有不快和不服,只有带
着无奈的娇羞。正胡思乱想间,沐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顾盼探出俏脸来,闪身
进门关上,道:「娘,我想跟你一起洗。」
新嫁的少女只用一张大大的方巾,从腋下绕过裹着娇躯,圆润丰满的胸脯高
高隆起,撑得方巾欲裂,看上去随时都会春光大泄。陆菲嫣宠溺一笑,藕臂从水
里清荷般伸出,向顾盼招了招手。
顾盼踩着碎步飞快地来到浴桶边,方巾滑落,轻轻的扑腾声响起,一双长腿
插入水面,随即躲了进来。少女犹带慌张地望了望房门,确认无人,这才心下稍
定地吁了口气。陆菲嫣看女儿小鹿乱撞的样子,忍俊不禁,又心疼地张开怀抱,
将女儿搂进怀里拍着香肩安慰。
若说情郎的每一次拥抱,都让自己心跳加速,那母亲的怀抱则让人无比地心
安。与吴征热烈有力的怀抱不同,陆菲嫣的温柔而绵软。顾盼惬意地闭上双目,
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安宁。
「怎么又跑过来了?」母女俩平静了片刻,看顾盼嘴角带笑,柳眉带羞,陆
菲嫣实在忍不得打趣地问道。
「娘你明明知道,还要来问人家。」顾盼被问住心思,娇羞非常,俏脸一偏
躲进陆菲嫣肩头,娇嗔着道。片刻后,顾盼终于又忍不住少女的好奇心,期期艾
艾问道:「娘……那样……真的不疼么?」
女儿心如悬旌,陆菲嫣虽心疼也甚是无奈,顾盼羞,难道她不羞?想了想道
:「你小的时候,娘和你说过小马过河的故事。其实还要你自己去试一试,放心,
若是实在觉得不舒服,夫君不会强来。」
「这我知道。」顾盼抬起头,嘟着香唇道:「其实我是担心……这种事情,
演是演不来的,就算演了也瞒不过他,到时候他自己就停了下来。我是不想半途
而废叫夫君失望,我是不想叫他失望。而且,我总觉得若是不成,我自己也会失
望。」
陆菲嫣眉头一跳,顾盼是自己的女儿,她也从未想到顾盼一直七上八下,犹
犹豫豫的原因竟是如此。美妇心中暗叹:女儿这般情根深种,幸亏她爱上的是吴
征,幸亏她幼时遇上的是吴征。若是遇人不淑,后果可不堪设想。
这份幸运感从庆幸顾盼,很快就到了自家身上。陆菲嫣拨着女儿额前湿漉漉
的乱发,正想着该如何说才好,就听顾盼又问道:「娘……夫君第一次要你那里
……是……怎么样的……」
陆菲嫣俏脸腾地变得绯红,但看女儿期盼的眼神,简直和幼时懵懵懂懂,什
么都想问清楚的样子几乎一致,眉头的不安又让她倍觉心疼。实在抵不过女儿的
殷切,又想帮她拂去心头的不安,陆菲嫣强自镇定道:「第一次,就,是,有回,
一起沐浴,的时候,试了一试……」
一句话说得调不成调,连顾盼都笑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浴桶,想着两人在木
桶里浓情蜜意,激烈处一定要把水花泼洒得到处都是,少女的笑意更加暧昧。陆
菲嫣一看便知女儿的小心思,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顾盼挽着母亲的藕臂撒娇道:
「是,是从前面,还是翻过身从后面的?娘……你就告诉人家嘛……第一次是不
是很疼?」
第一句出了口,好像最艰难的事情都已过去,陆菲嫣定了定心神,道:「后
面……若是强来的话一定疼,说不定还要弄伤。娘是猜的,夫君还是很温柔,一
点一点慢慢来,不适很快就过去了……」
「不疼么?」
「有一点,可以忍受。」
「那是什么感觉?」
顾盼连珠价地问下去,问得陆菲嫣刚刚稍平的心又悬了起来,道:「不好说,
跟前面有些不同……哎呀你自己一会儿试试就知。」
「这样我就安心多了。」顾盼拍了拍胸口,拍得水花碎玉般溅在她雪嫩的丰
乳上。
女儿经验毕竟还浅,对自己的身体似乎并不了解。陆菲嫣看她媚目低垂,好
像吴征的柔情落了眉头又上她心头,了却心头担忧后眉开眼笑。料想一会儿后庭
初破之后,也会是这般模样,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遂道:「好啦,
怕来怕去还不如自己去感受。其实……就算今夜不成,今后多试试几回,总能成
了,不必急于一时,夫君不会怪你。」
「好。」顾盼又恢复了灵动娇俏,少女的愁丝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钻到
陆菲嫣身后道:「娘,我帮你洗洗。」
「不用,你把自己洗净了就好。」
陆菲嫣还待不允,顾盼却自顾自地双掌在她背脊上搓揉起来,道:「幼时都
是娘照顾我,我帮娘洗一洗也该的。」
陆菲嫣听得心头一暖,方才欢好时与女儿已有百般肌肤相亲,遂由得她去。
顾盼揉着母亲的背脊,肌肤光洁柔软,触之若绸缎般细腻爽滑。少女心中一
荡,母亲的美貌无人能抵挡,连她也不例外。峭立的背脊两沿各有一抹弯弧,水
下的梨臀隐隐约约映入眼帘。顾盼今夜满脑子都是情事,又想起方才说起陆菲嫣
后庭初破,吴征从后进入,现下的姿势又让她念及这份旖旎。少女不由从后环着
母亲的腰肢,丰乳紧紧贴在陆菲嫣的背脊上,鬼使神差地哼道:「好姐姐……」
陆菲嫣娇躯一紧,呼吸急促得胸脯剧烈起伏,知道女儿又以情动,拍拍柳腰
上的小手,回身道:「回去吧,莫让夫君久等。」
「嗯。」顾盼一时神迷,也觉万分羞涩,嘟着唇爬出浴桶。斜照的月光透过
窗棱,正洒在自己洁白如玉,曲线玲珑的躯体上,纯若霜雪。少女心中一时骄傲
万分,紧张的情绪竟似消失了,回身向陆菲嫣道:「娘,要有什么……你要帮着
我。」
「好~ 盼儿放心。」陆菲嫣正在揩抹水迹,见状无奈又宠溺地拍拍顾盼的俏
脸道。心中却想:吴郎定然也要我帮忙……
母女俩披着纱衣回到洞房,吴征已等待多时。昏黄的烛光下,新浴的美人若
芙蓉出水般清丽娇美,母女俩的天生媚骨行步间又分外妖娆。吴征看得目光难移,
一眨舍不得眨,越看越爱,越看笑意越盛。待她们纷纷投入怀中,迫不及待地深
嗅了一口娇躯上浴水之后的清冽香甜。
「夫君久等。」陆菲嫣看吴征享受又贪婪的样子,乖乖顺顺地枕在他的臂弯。
「等多久都值得。」吴征长叹一口气,一语双关,等这一天的确一切都是值
得的。
「坏人,坏人……」
顾盼呢喃着亮出银牙,在吴征胸膛上轻轻啃咬,微疼带痒的感觉撩拨着吴征
的心火。吴征大手下移,朝少女臀瓣中央袭去。
滑润润的臀瓣一缩,立时将手指夹在中央动弹不得。但比起先前,顾盼虽仍
是严守关窍,腰肢却不再扭动着挣脱袭来的手指。臀瓣收紧时肌束猛缩,但这样
又能撑得多久?少女微微娇喘着,喘息一次就放松一分,收紧的臀瓣一点点地舒
张,臀脂从紧绷变得柔软,却又带着水波一样的张力弹性,裹得手指好不舒适。
看着吴征火辣辣渴求的目光,顾盼眉目垂落不敢对视,轻哼道:「你温柔一
点……」
「小傻瓜。」吴征看得心中大爱,悄声道:「还是害怕?」
顾盼摇了摇头,闭着双目,抿着红唇,从瑶鼻里深深吸了口气,媚目忽睁,
扑闪着大眼睛道:「不是害怕,人家想试试。第一回,总是盼望什么都是好的…
…」
肋部有玉手轻推,正是陆菲嫣在暗示快去。吴征翻身压上顾盼的背脊,轻轻
舔着秀耳道:「会的……这些事情盼儿还没有试过……总要试一试……」
情郎的温柔话语仿佛魔音灌脑,顾盼只觉一下子娇躯酥软,若不是情郎强健
宽厚的身体压在身上,还有一根硬邦邦的长枪正抵在腿缝里,少女几觉自己像朵
云彩般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嗯……盼儿想尝尝。」顾盼又像当时在湘江之畔身处船舟,正随着波涛起
起伏伏,呓语一般道:「你怎么对待娘的,也要怎么对我……」
湘江里两人私房窃语,顾盼当时初尝情爱滋味,蜜里调油一般,对一切都感
新鲜。其间两人说起与陆菲嫣的情事,少女每一样都想试一试,每一回都满足无
比。后庭之爱吴征当然也说过,当少女渐渐放下心结,想起吴征口中所言……又
想每回吴征舔舐花肉都让自己泄身连连,若是被他舔一舔身上至羞之所,此刻顿
觉通体发寒,轻轻打着冷颤。
满念旖旎,背脊上传来麻痒之意,吴征正吻着她的香肩裸背。顾盼舒服地轻
吟一声,娇躯越发地瘫软,翘臀却一挺一挺地像吴征的腰腹耸去。少女柔滑的香
臀蹭在腹肌上,软绵绵,娇嫩嫩,异常地舒服。吴征顺着背脊中央的一条小凹痕
一路吻下……
「哼……」顾盼娇喘之声断断续续,情郎正舔舐着她腰际侧边的两枚小涡眼,
一身酸麻难当之际,就觉臀肉被啵地一声吸住。牙关啃咬,舌尖轻舔,若论敏感,
臀瓣不及奶儿,但是情郎热腾腾的呼吸一口一口地喷吐在冰凉的臀肤上,仿佛烈
火把坚冰烧化。幽谷深处的花汁涓涓渗落,胯间泥泞,顾盼浑身难当,腰肢轻扭,
翘臀一挺一挺,也不知是在躲避,还是在迎合。
吴征来回啃吻着两瓣翘臀,还作怪地用舌尖挑着沟缝,见顾盼虽有难耐之感,
但无抵触之意。又见陆菲嫣款款起身,接过吴征空出的背脊,红润的丰唇在上面
轻吻,一双柔荑环过娇躯,捧着女儿压在床面的豪乳轻轻掐揉。美妇目光灼灼,
迷蒙若水的双眸看着吴征的动作,娇俏的鼻翼一翕一合,好像自己有几分情动,
又像在聚精会神地关注配合着吴征的动作。
有妻如此。吴征满足地叹息一声,舌尖一勾,在顾盼湿淋淋的蜜肉上一挑。
「嗯唔……」少女如泣如诉地媚吟一声,翘臀却不自觉地耸了起来。情郎的
舌尖分开花唇挑拨着蜜肉,似乎因为姿势的缘故难以尽兴,顾盼神思不属,自然
而然地分开长腿屈跪而起,将臀儿高高翘起。
少女的翘臀雪白鲜嫩,吴征干咽了口唾沫,又在雪润润地颤抖着的臀瓣上啃
了两嘴,一口含住花肉吮吸。
「呵……」顾盼悠长地喘息,灵巧的舌尖翻搅花肉,滋味快美难言,还有别
样的温馨,少女实在爱极。可她尚未饱足,便觉舌尖挑过蜜肉,点上臀缝间至羞
的一点。
顾盼媚目猛地一张,那滋味正如母亲所说难以言述,刺激中更带着心头狂跳
的紧张!正不知如何是好,陆菲嫣捧着女儿豪乳的双掌一滑,指尖朝峰顶玫尖点
去!
舌头在菊瓣密布的褶皱上转着圈,这异样的滋味敏感丝毫不逊幽谷。顾盼臀
瓣猛地一缩,把吴征的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可舌尖不依不饶,顽强地打着转,一
下子将少女的力气全数抽空。陆菲嫣的手指如拨琴弦,密密频频地轻点着乳珠,
一边舒缓爱女的不适与紧张,一边又颇觉催情之效。顾盼双手乱抓,难耐得如坠
冰窖,又如悬在半空,只觉胸脯里一口气堵得又慌又难熬,全不知如何是好。
「咕叽咕叽」的水声更是逼命一般袭来。菊蕾被吴征舔得像花唇幽谷一样津
津带水,饱满的胸脯悬悬落落,顾盼剧烈地呼吸仍觉半点都喘不过气。正牙关格
格打着颤,体内一股火无从宣泄,几将自己烧成灰烬之际,吴征又在后庭上重重
地吸了一口,险些把顾盼的魂魄都打散。好在吴征没有过分催逼终于不再舔舐,
顾盼这才回了魂似地缓过气来,可娇躯却一软怎么也支不住,噗地倒伏在床……
「盼儿这里好软……」
情郎的呓语唤醒了云里雾里的少女,方才的煎熬刚停,却又觉那滋味让人贪
恋,只想再被煎熬一回。可这次迎来的却是情郎异常冰凉的指尖!也不知道他蘸
了什么东西,腻腻地滑不溜秋,只轻轻一伸,一截指节就破开菊蕾钻了进去。那
冰凉之感直透入体,娇嫩的菊蕾初逢异物探入,自然而然地收缩。青春少女的娇
躯活力四射,弹性绝佳,菊蕾像只小肉钳子紧咬着指节,却让指尖上传来被不住
吸吮的快感。
「呜呜呜……」顾盼哼起泫然欲泣之声,她神魂俱紧,感官分外清明。不说
后庭被指尖撑开时虽有些不适,但满足之感连花穴里都不能比拟,就是这娇喘之
声也自知分明是情动时才会如此娇媚。而且那股冰凉极润极滑,将紧致的菊蕾润
得透透的,手指好像滑了进来一样。
看情郎温柔,女儿也未受苦,陆菲嫣虽然早有所料,还是心下大定。蘸着天
香膏助顾盼润滑,胯下阳物粗硬勃胀,吴征贼溜溜地看着陆菲嫣道:「菲菲快来
帮忙。」
顾盼还是第一回,后庭里固然要润得透了,吴征的肉龙也是一样。可是看他
使坏的样子,分明不准备自己动手,非得要陆菲嫣亲手帮忙。美妇娇嗔地白了他
一眼,伸手想去蘸天香膏,却被吴征躲了过去,只朝她挑着眉毛。
夫妻俩心意相通,陆菲嫣当然知道吴征使的什么坏心思,无奈地回头,见顾
盼老老实实地趴着,正嘤嘤娇喘,后庭里的异样让她满腹心事都集中于这份触感。
陆菲嫣这才羞羞答答地俯下身,又羞又媚地剜了吴征一眼,舌尖一卷,将肉龙纳
入口中。
和平日两人早已习惯了亲密不同,侍奉吴征的阳物不仅是陆菲嫣心甘情愿,
更是分外享受。但是今日却是为吴征润滑,助他破开女儿的后庭……美妇一改平
日媚意大放地吮着阳与吴征对视,勾引得情郎睚眦欲裂,只敢低垂着头。可是这
样一来,视线里就都是吴征的手指钻在顾盼的菊蕾里,正轻轻打着旋,这感受简
直让陆菲嫣羞得想钻进地缝里去。但感受到肉龙在嘴里一跳一跳,格外刺激的感
觉同样激发着情郎的欲焰,让他快意连绵,陆菲嫣又觉得颇为安慰。
低垂的目光里,两瓣翘臀一拱一拱。趴着臀瓣收拢太紧,手指钻探得难受,
但是要松开了守备,好像也不太妥当。圆润的臀瓣蠕动着,分外地诱人。吴征也
是看得心火难抑之时,顾盼好像是歇得够了气力复生,娇滴滴地一声不吭,自行
又曲跪起长腿,将臀儿翘了起来。少女心中窃笑,嘴上不说,娇躯却把心中所想
表露得真实。
陆菲嫣暗愠,顾盼正值青春年少,对男女之间的情事更甚于自己,那丰臀高
翘,臀瓣便裂了开来,菊蕾晶光发亮,反反复复地润得透了。美妇将肉龙深深吮
了一口吐出,起身偎依在吴征身旁。
龟菇抵在菊蕾上,热力透体而入,顾盼受此一激,细得丝发难容的小洞又是
剧烈一缩,绝无半点裂隙可容进入。可那热力不停地传来,本就娇软的后庭仿佛
被烫得化了,又缓缓地松弛下来。顾盼忍着那股钻心的麻痒与期待,悄声道:「
夫君轻些进来……」
「好……就这样最好……」吴征轻轻拍着弹性惊人的臀瓣,肉龙钝尖轻轻点
着菊蕾却不进入,朝陆菲嫣眨了眨眼,在她耳边悄声道:「菲菲来。」
「夫君真的坏。」陆菲嫣也像少女般嘟起了嘴,可看吴征期盼的样子还是不
忍拒绝,轻轻捉着肉龙对准女儿的小洞口。刚想用些力将龟菇推进去,又觉女儿
未必受得住,这一下左右为难,片刻间就一身汗湿。
龟菇在菊蕾间一动,顾盼就吐一口香气,也不知道是十分紧张,还是觉得进
退两难的滋味难忍,少女将垂落的长发拨在耳后,将上半身娇躯撑了起来。这一
下倒是让翘臀微微伏低,角度更加适合。
陆菲嫣捉着肉龙轻轻地一推又退,生怕伤着爱女,又像是徐徐寸进以让顾盼
适应。润得透了的菊蕾分外滑腻,钝尖探入些许十分顺畅,耳听顾盼喘息声细细
柔柔,又无不适之感。陆菲嫣心中稍定,吴征乐得享受她亲自帮忙占有顾盼的感
觉,她自己更加有耐心,这样慢慢的来,爱女想必不会受苦。
顾盼只觉自己紧窄的后庭被一点一点地撑开,情郎无限的温柔将过程中的疼
痛几乎消弭于无形。心中虽羞,可那种正在被情郎完全占有的满足感却格外强烈。
而且吴征的徐徐渐进让自己被占有的过程明晰地印在脑海,不知不觉间少女耳热
心跳,对肉棒彻底破开菊庭还有担忧,但心底却有快些进来,将肉棒全然裹住的
欲望。
龟菇进入了一半,顾盼长长吐了口气,无论身体和心情都觉充实,娇怯怯地
哼道:「可以再进来多些……」
「不疼么?」菊蕾一缩一缩,好像在小口小口地将肉龙吞入,吴征当然知道
顾盼的渴望。但是少女未经此道,在吴征与陆菲嫣的耐心之下未知其中难熬,真
要一举突入,免不得吃痛。吴征柔声问道。
「只有一点点……人家想……夫君快点进来……」顾盼香舌舔着唇瓣,几乎
快掩不住眉开眼笑,全没想到担忧了许久的事情居然滋味这般美好。
「小馋猫别急,还是得慢慢来……啊哟……」吴征不肯,陆菲嫣深知第一回
会受到什么苦楚,更是耐心。美妇刚捉着肉龙推入半颗龟菇,顾盼却像被一身空
虚折磨得再也无法忍耐,塌陷的腰肢向上一挺,高耸的翘臀一沉!
润透了的菊蕾大张着被撑开,毫无阻碍地将龟菇整颗吃了进去。吴征与陆菲
嫣同时吃了一惊,只见顾盼娇躯一仰娇呼一声,扭着翘臀就想逃。可紧致的菊蕾
细细密密地咬着龟菇沟壑,哪里逃得开?吴征见状,索性借着润滑噗地一声将肉
龙一钻到底!从后搂着顾盼在她耳垂轻吻,柔声安慰。
「贪嘴」的少女一时难忍,菊蕾被龟菇彻底撑开时裂痛传来,撕心裂肺般疼
痛,媚目里盈满珠泪。至于吴征尽根没入倒是还好,毕竟小小的菊蕾最难承受的
便是膨起的龟菇,得情郎怀抱,心中倒得了几分安慰。
顾盼嘤嘤啜泣,欢好以来还是第一回吃这样的苦头,嘟着红唇就去抹泪水。
这时陆菲嫣爬到她身前,帮着擦干泪珠,宠溺地数落道:「怎么一下子那么着急
呀……」
「娘,人家没想到嘛……」顾盼娇羞着又是埋怨道,只是这埋怨不得旁人,
纯是她自己一时冲动。
陆菲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张开怀抱将顾盼抱在胸前安慰道:「第一回,着
急就不成了……」
「所以人家才吃到苦头了嘛……」在母亲怀里,顾盼倚在母亲香气四溢的胸
脯上大撒其娇。那对豪乳柔软香甜,似乎连疼痛都消了不少。
吴征看得心火大盛,实在忍不住将少女一推,将母女一起压倒。陆菲嫣惊呼
一声,顾盼却是一声娇吟并无不适。但吴征也不敢挺动腰腹,只是一口一口地吻
着母女俩。
「夫君……这样塞在里面胀胀的好难受,要不……试试动一动?」不过盏茶
时分,顾盼便觉痛意渐去,满胀之感更加难熬。青春逼人的少女娇躯活力十足,
竟然出声求欢。
「我轻轻的,若疼就赶紧说。」
「嗯。」
顾盼一声应下,看陆菲嫣嗔怪的目光,羞得不敢看,忙低下头去将俏脸埋进
母亲胸前。吴征耸动腰杆,将肉棒抽出少许。身下的少女娇躯一紧,一颤,倒没
喊疼。于是吴征又将肉棒尽数塞了进去。
「怎么样?」轻抽缓送不停,吴征又柔声问道。
「好像……不怎么疼了……但是……胀胀的好难受……」陆菲嫣的豪乳之丰
满,几将顾盼的声音都包住,传出来的些许闷闷的。恰好吴征的肉棒充塞满胀地
填了进来,顾盼娇吟一声,乳香四溢在前,忍不住伸舌小口舔着肥嫩乳肉。
「这样呢?会不会不那么胀了?」
少女娇躯的耸动明显快了些,呼吸也剧烈了许多,正是吴征极温柔的抽送强
烈起来。充塞之意不减,肉棒抽送时蹂躏着菊蕾褶皱,那极致的麻痒被棒身抓挠,
快意无限,连花肉都被这样的冲击带起快意。顾盼躲在母亲怀里几至眉开眼笑,
不敢起身,又见眼前红艳艳的莓珠立翘而起,分外诱人,忍不住张口吮去。
「哼……」陆菲嫣本也是易感之体,在爱女的大力吮吸之下忍不住呻吟出声。
吴征见状大喜,同时热血涌上顶门,波儿一声将肉棒拔出,又是一插到底。
「呜呜呜……」少女哭音中带着娇媚,喜泣之声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吴征插
入时娇躯还向后一迎,翘臀撞上胯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也不知道这一迎是她有
意为之,还是发自本能。
吴征被紧致的菊蕾箍得通体舒泰,见顾盼痛楚尽去,自己也再无忍耐之力,
遂挺枪大力征伐起来。
异样的快感让少女神魂飘荡,内里满满胀胀的感觉虽然也不错,但顾盼更爱
菊蕾被翻进带出时的强烈快意。吴征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回回抽出时都先让菊
蕾卡着龟菇沟壑,再缓缓拔出,那沟壑像只小锄头刨刮着菊蕾,让顾盼修长有力
的玉腿都撑不住娇躯,剧颤着抖动。插入时也是缓缓塞入龟菇,让膨胀的菇伞抚
平每一分褶皱,这才又是一个快速有力的抽送。
这般搜肠刮肚,后庭初破的少女贪恋快美之际也觉有些挨不得。顾盼一边挺
着翘臀迎送,一边又哀求道:「轻些……轻些……挨不得了……唔唔……好麻了
……」
吴征依言,从顾盼体内抽出肉棒,分开陆菲嫣的花唇轻轻一送,蜜汁涟涟的
美妇花肉翻腾,将肉棒给吸了进去。
「不要……」抵着乳尖上的快意,陆菲嫣苦忍许久,但女儿还在半道,她怎
舍得分走吴征的宠爱?虽肉棒插入之后快美非常,还是哀求着向吴征道。
「正好让盼儿歇一歇。」吴征不肯,反而加力着抽送,只十数下就让陆菲嫣
娇喘吁吁,小泄了一回。
抬眼间顾盼正左右摇摆着翘臀,像只小狗儿一样摇尾求欢,说不得挺棒再入
菊庭。歇了片刻,少女又神完气足,这一回不适尽去只留下快意,滋味更好,越
来越是沉浸其间。
待到顾盼又觉挨不得时,吴征再入陆菲嫣娇躯,来来回回,直杀得母女俩花
汁倾泻,数度攀上巅峰。陆菲嫣又是一阵曼声长吟,绷紧的娇躯一下子脱了力瘫
软在床。吴征深吸了口气,肉棒直入顾盼后庭奋力抽插起来。
「好郎君……大师兄……快快……用力……呜呜呜……」肉棒穿梭,让后庭
里几乎像燃起了火。顾盼察觉情郎抽送的猛烈,忙鼓起余力,娇躯来回迎送着肉
龙抽插。猛然间吴征闷吼一声,顾盼后庭里又是一热,火烫的液体冲刷着肉壁。
顾盼娇呼一声猛地翘高丰臀,花枝乱颤地叫道:「热热的东西……都射到肚子里
来了……」
第五章、继往开来迷雾交迭
清晨,鱼鳞般的云彩遮蔽了天空,没有阳光,阴凉的天气是个睡觉的好时节。
新婚之夜兴尽而眠的母女俩还在春梦中酣睡不醒,直到两缕发丝在她们耳涡
里打着转,痒痒的好不恼人。
「嘻嘻,干什么呀……」顾盼率先醒来,揉了揉媚目,见吴征笑吟吟地。
「起床啦,小懒猫。」吴征指了指天色,又在少女的翘臀上拍了拍。
「啊哟,睡过头了。」顾盼赶忙起身。天色其实不晚,但是新嫁娘要见婆婆
岂可蓬头垢面,免不得要细细梳洗打扮一番。小姑娘本就是最爱美的年纪,打扮
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快去。」吴征又在顾盼翘臀上拍了拍,看少女急匆匆去了,初破的后庭也
并未带来什么不适。
这时陆菲嫣才款款起身。睡眼惺忪,秀发凌乱蓬松,看着甚是慵懒。
「还不快去?」
吴征催促下,陆菲嫣轻轻摇了摇头,抿唇笑道:「我一个做妾室的要老实本
分,哪敢浓妆艳抹的跟夫人们争艳。」
一句话不但逗乐了吴征,陆菲嫣自己也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
「快去快去,别让大家久等。」
陆菲嫣不敢再玩闹,也起身自去装扮。吴征就没那么多麻烦事,梳洗之后径
自来到后院门口等候。
「来了来了。欸,怎么自己一人跑出来了?你两位娘子呢?」栾采晴与韩归
雁在院门口等候,见吴征一人前来齐声埋怨。
「早啊。」吴征无奈道:「梳妆打扮,哪有那么快,只好先来这里等着。」
足等了半个时辰,陆菲嫣与顾盼才描眉画目后到来。看她们也是甚赶,刚沐
浴完又忙忙碌碌带了身香汗。
祝雅瞳在厅堂中央坐定,栾采晴看她得意非凡的样子,不由撇了撇嘴。但祝
雅瞳自己却不怎么觉得,她只感今日甚为慈祥。
接过两位新儿媳奉上的新娘茶,满意地饮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好生打趣了
一会母女俩昨夜的羞事,不一会儿,别说顾盼,连陆菲嫣都快招架不住。祝雅瞳
赶忙帮着解围,道:「今日行过了礼便罢,明日起就免啦。你们虽然相伴已久,
终是新婚,不必费心管这些麻烦的礼节。征儿,接下来什么打算?」
「三日后我先回趟昆仑,大约要呆上十余日。大学堂秋季招生将近,志杰一
人未必忙得过来。另外盼儿手头也有好些事情,我得帮帮忙。」吴征斟酌着道:
「昆仑的事情忙完以后,我就去陷阵营。后续大体都呆在营里,燕军的重骑是心
腹大患,得练一支奇兵出来!」
几句话着实冲淡了吴府浓浓的喜气,不在太平盛世,却又无法避免这些烦恼。
吴征抱歉地朝顾盼与陆菲嫣一笑,其实也不仅对她俩心存歉疚,与倪妙筠新婚燕
尔时也是隔天就踏上往燕国之途。
「都老夫老妻了,还在乎这些干嘛。正事要紧。」才成年的顾盼刚刚嫁了人,
说起话来就有点老气横秋的味道,让人忍俊不禁,也一下散去了阴郁之气。然而
少女所言的老夫老妻还是漏了破绽,片刻间俏脸涨得通红。
吴征与韩归雁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燕国的国土已被撕开一条可怖的伤
口,徐州虽然被燕国失而复得,但也门户大开。燕盛争锋,在徐州必然爆发一场
事关天下的决战。泗水之滨的茫茫原野上,那支燕国镇国武力的重骑军就成了胜
负的关键。
「家中还有什么事么?」吴征看这桩事定下了,何况去昆仑派一行还能再陪
伴陆菲嫣与顾盼半个来月,也心中稍定。
「我先去陷阵营整军准备,栾公主,瞿姐姐和我同行。」韩归雁似乎成竹在
胸,有大略已定。
「我和柔掌门也每日都去军营,冷妹妹也一起。」玉笼烟继续打点二十四桥
院,挖掘暗香零落的线索,陷阵营的将士们修为日增,柔惜雪一样有得忙。
「我还没什么事,也去军营里监军吧。」
倪妙筠话音刚落,祝雅瞳便道:「妙筠且随我留守府邸,待菲菲回来了再说。」
「是。」
吴征暗觉奇怪,有祝雅瞳坐镇吴府万无一失,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下倪妙筠?
看美妇神神秘秘的样子不肯多言,吴征也不好再问。
三日之后,吴征与陆菲嫣,顾盼一同在紫陵城外跃上扑天雕,一路向南飞往
烟波山去。
昆仑大学堂秋季招生有许多事要做准备,新掌门戴志杰虽然刚刚接任,但是
自打来了盛国之后,门中事务绝大多数都由他打点,一切驾轻就熟。吴征赶回来
一趟,主要还是今年昆仑大学堂新设了两门课,互相之间又息息相关,重中之重,
非得他亲手过问不可。
「大师兄回来了。」杨宜知在山门接了吴征就大吼起来,昆仑的同门们急忙
一起迎了出来。
吴征稍作寒暄,向戴志杰道:「这些日子怎么样?」
「大师兄洪福,这几日秋招报名的人数虽然少了些,但是名门之后占了绝大
半……」原先最担忧的,吴征娶了陆顾母女俩,昆仑大学堂不免也连累了个败坏
伦常的名声,这件事居然柳暗花明,有了些奇怪的转机。
「哈?」
吴征吓了一跳,还闹不清楚情况,木雄风急匆匆地赶了来,举着份名册道:
「大师兄,掌门师兄,今日来报名的人又多了些,各大豪族都来了人……」
吴征接过名册翻了翻,这份名册的格式是他亲手设计的,除了报名学子的姓
名之外,要把来历,家族等等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一看不要紧,连翻了数页都是
各地豪族的学子。带着百般疑惑,吴征暗道:莫不是费老爷子赏光,向这些名门
下了令不成?
戴志杰同样摇头,杨宜知将吴征拉到一旁,悄声道:「大师兄,这事情小弟
倒知道些。」
「快说。」
「大师兄成婚的第二日,盛国上下的城邦茶馆酒肆里,都出现好多说书先生,
旁的不说,尽是说些昆仑派侠义之事,其中还夹着些大师兄与陆师姑,小师妹的
情事……总之说得是绘声绘色,又不堕了低俗。才子佳人嘛,谁不爱听?这些大
族公子一样向往!再说咱们昆仑派现在是什么实力?两大绝顶高手!大师兄还带
头这个这个,嘿嘿……风流倜傥。这不,燕师妹和木师妹也都云英未嫁,颇有艳
名,你想想……」杨宜知挤眉弄眼,含含糊糊地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好家伙。」吴征抽了抽嘴角,道:「把色鬼全都诱来了是吧?」
「也不尽然,我昆仑的能耐名闻天下,谁不羡慕?说到底还是实力和本事!
大师兄面见陛下时,记得要谢恩。这些说书人一下子冒了出来,多半是宫中的能
耐。」
「嗯,我记得了。」这么些风流公子都急不可耐地跑来报名,说书人的作用
不可小觑,吴征向来对于恩惠都是铭记在心。秋招至少没有大碍,吴征放下心来,
道:「我们先去酒坊看看,帮我和朱师祖说一声,我回头再来看他老人家。」
吴征对于酿酒工艺没什么研究,但是利用「蒸馏法」提炼酒精,增加酒的烈
度还是略知一二。盛国多鱼米之乡,物产丰富,酿酒师傅更是遍布全国各地,被
昆仑大学堂礼聘前来,聚在一处,吴征再授以「蒸馏法」,这些大匠师一点就透,
反复不断地尝试下来,婚宴上的高度酿酒就此诞生!比起水酒的清淡,高度酒的
魅力在当世根本无法抵挡,费鸿曦这等酒国行家都垂涎不已,这一回也特地派了
族中子侄前来学习酿酒之术。
「吴公子。」领头的酿酒大匠名叫管腾,经吴征点拨后依法而制,很快就提
炼出高纯度的酒精,再经混合,调香之后酿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醇酒,对吴征
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传道授业之恩,管腾见了吴征就要磕头。
「都免礼。」吴征心思不在礼数上面,目光一扫,落在阴凉角落用篷布覆盖
的十几只罐子上。这些罐子用泥封闭,贴了红纸书着酒精,道:「打开我看看。」
「是。」破开泥封,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管腾惭愧道:「依公子之
方制作,地窖里藏的保存甚好,放在外头的,一月下来就要少上一截。」
「不怪你们。」酒精易挥发,当世也还没有高温以炼制玻璃的办法,泥陶的
罐子就算烧制时摸了上好的釉面也无法避免。吴征摇了摇头,道:「都移到地窖
中保存吧,产出拿一半制成美酒售卖,另一半每月往军营里移送一回。」
「是。」管腾犹豫了片刻,咬牙道:「公子,在下斗胆,美酒虽好,军中饮
酒万一误了事,反为不美。」
「谁告诉你是喝的?」吴征哈哈大笑,顾盼也一同笑了起来,吴征高深莫测
道:「军中岂可饮酒?帮我取一瓶酒精来,盼儿,走,我们去医馆!」
医术本该是吴征最拿手的专业,可惜所学缺乏仪器的支持,也没有相应人手。
一直到昆仑大学堂开办之后,才能稍微一展所学。
一说要前往医馆,顾盼昂首挺胸!依靠着吴征幼时传她的一手外伤包扎之术,
在军中大得好评,极受尊重,至今都让她颇为自傲。听吴征说酒精不仅是美酒的
根本,还是绝佳的外伤秘药,早就有些跃跃欲试。
来到医馆,恰巧有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在病床上疼得龇牙咧嘴,小腿上
一条巴掌长,筷子粗的伤口都翻出了白肉,看着触目惊心。
「公子。」医馆首席石菖子见了吴征赶忙上前。
「这孩子怎么啦?」吴征还是摆摆手制止了行礼。
「贪玩,从高处摔了下来,骨头没伤着,腿上被尖石划了道大口子,很是麻
烦!」石菖子脸上愁云密布,这样大的伤口恢复起来没有大半月都难以愈合,其
间极易化脓,到时一旦高烧就要危及生命。石菖子虽有愈合伤药,但是实在没有
半点把握。要是用烙铁烫烧伤口,看着孩子半大不大,稚气未脱,不仅于心不忍,
又怕伤上加伤,孩子未必熬得住。
「呵呵,贪玩不要紧,少年人嘛,不贪玩才是怪事。但是贪玩又不知道小心,
免不得要吃点苦头了!」吴征笑吟吟地来到少年身边,问道:「你是哪个学院的?」
「学生是农桑院二年级的学子。」那少年认出了吴征,居然颇为硬气,剧痛
之下只咬着牙微微抽着冷气,想了想又道:「祭酒,我这腿是不是……」
「诶,我已不是祭酒,莫要乱称呼,老实躺好别乱动!」少年刚刚被送来,
伤口尚未清理,吴征一边挥手让医士们取来干净的纱布,烧开后放凉的清水,嘱
咐道:「我先做一遍,你们要认真细看,回头盼儿会再行指点。孩子,忍不忍得
疼啊?」
「不怕!」少年摇了摇头,又狠狠点了点头道:「我不怕疼。」
「不是怕不怕。」吴征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担心,老实听话,
保你这条腿能恢复如常。忍得疼有忍得疼的办法,忍不得又有忍不得办法。听清
楚了,是能不能忍,不是怕不怕。」
「这……吴公子,要不,能不疼最好就不疼吧……」少年一脸尴尬,倒是人
之常情。
「哈哈,这就对了嘛。」吴征晃了晃手中瓷瓶道:「这叫酒精,我的独门伤
药,外伤每日两次用酒精清洗创口,再以开水煮过的纱布包裹,伤口未愈之前不
得沾水!这几点做好了,伤口几无化脓的可能。就是这东西若直接碰触外伤会有
短时间的剧痛,能忍疼的,咬咬牙就过去了,不能忍疼的,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
「噗嗤……」顾盼被逗得忍不住笑出来,娇声道:「夫君,那到底是疼还是
不疼啊?」
「其实还好,比起断手断脚什么的,这点疼轻太多了。」吴征边说着出手如
风,连点受伤少年身上数处大穴,道:「帮你减轻一半的痛楚,别嫌,我这手法
一般人使不出来,今天过了,明天还得忍着疼。」
说完,吴征以纱布蘸了些酒精在少年完好的皮肤上忽然一划,那少年吃了一
惊,但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反而是一股冰凉很是舒服。吴征继续道:「酒精接
触完好的皮肤,不会有任何痛感,还能消除肌肤上的脏东西与毒素。若是需要划
开肌肤,譬如施以针石之前,预先在下针的地方抹一抹,都可避免肌肤破损之后
毒素进入。用来擦针石,也有相同的效果。」
当世还无法说清细菌与病毒,只能以他们所能理解的东西暂时代替。吴征说
得详细,医士们刷刷记录,连少年也听得入神,没想到吴征猝不及防地用蘸了酒
精的纱布抹向伤口。
「嘶~~」少年大大抽了口凉气,身体僵直,呼吸顿止,眼珠子都瞪大了,一
个字都说不出口,瞬间的疼痛感甚剧。但是出乎他自己与医士们的预料,不过盏
茶时分,痛感就渐渐消失,果然如吴征所言,痛楚并不久。
「这么大的伤口最好用线缝合,患者可以更快地痊愈,针法我演示一遍。」
吴征拍拍手,取出根针用蘸了酒精的纱布裹着抹了一遍,向少年笑道:「忍着!
总比伤口烂了把整只手都给剁了的强,对吧?」
「多谢公子大恩。」少年咬着牙,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吴征穿好线,出手如风,在少年的咝咝忍痛声中将伤口缝合,再用纱布裹好,
道:「一天以酒精清一次创口再包扎,记得记录好每日伤口愈合的情况。」
医士们一个个如奉天音,下笔如飞将吴征的话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
吴征向石菖子道:「石先生,那篇痛风的论文写得如何?我瞧一瞧。」
《痛风论》,昆仑大学堂出品,洋洋洒洒近十万字,还有各种配图。所有的
格式都按照吴征的要求,第一页为目录,第一章的引言首先详述了痛风的由来,
表象,而且破天荒地将痛风与关节受损的症状给区分开来。一本写痛风的论作,
其实也附带着提出关节炎的概念与论述。这么一本书,将痛风症说了个通透。与
当世医术最大的不同,《痛风论》中有大半本都在详述痛风治疗方法的论证过程。
比如痛风患者忌食肉糜,浓肉汤,海鲜,河鲜,尤忌蚌壳类等等,宜多食蔬果。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结论,而用了大量的实例对比论证。例如书中记载了三十余名
久受痛风症困扰的患者,在治疗之前的饮食习惯,对比在半年的治疗过程中,依
书中所言更换饮食,使用不同的药方后身体的变化,病情的变化等等,极具说服
力。
吴征知道自己一人之力有限,但是把科学论证的理念开启,点燃这束火光,
华夏民族伟大的智慧自然会将此不断延烧下去,发扬光大。这些才是吴征最希望
留给这个世界的东西。
一篇论述写得十分严谨,但是在吴征超前的眼光看来还有错漏,遂提笔在书
册封面上划去自己的姓名,道:「有些内容我再改一改。以后医馆出品都署盼儿
的名讳,别写我的。另外,十日后军中会来人取酒精,石先生记得遣人与酒坊的
先生一同前去韩大将军处,指导使用之法!」
「是,恭喜顾夫人。」
顾盼满心欢喜,小姑娘家怎么会不喜欢这些?吴征一怔,才哈哈笑道:「我
都忘了,我们家盼儿现下可是诰命夫人!」
离开医馆,三人又向冶院行去。当世冶铁技术在吴征眼里当然不值一提,一
些神兵比如祝雅瞳的鎏虹,陆菲嫣的魔眼,还有吴征自己的昆吾,都是反复煅烧,
折叠锤炼而成。想炼一柄利刃费时费力,效率极低,寻常军士使用的兵刃那就可
称一个粗糙了。冶铁技术他自己也不太懂,但是利用高炉风箱提高冶铁的温度,
再掺和不同的矿石炼出更加坚韧,纯度更高的铁器原理还是有所耳闻。提出理念,
交给当世的高手匠师们去实践,吴征早早就懂得相信古人与大众的智慧。
一条清溪从烟波山而落,至低谷时汇成一条瀑布如玉带般垂落,飞珠溅玉。
远远的就能看见瀑布上架了一座水车,水流疾冲而下,冲刷得水车叶子转得飞快。
水车带动岸旁的鼓风皮囊,将大量空气吹进滋滋燃烧的三座高炉里,吹得烟雾滚
滚,还未靠近就觉热浪焚天。
「公子来了!」
冶炼的大匠们浑身大汗,个个精赤着上身,看见顾盼与陆菲嫣,赶忙披上个
褡衣迎了上来。
「这高炉炒钢之法有用么?」
「公子真神人也!」领头的匠师李雨石年近半百,光头无须,他挥手让人取
来两柄长刀,双手捧着其中一柄向吴征道:「公子请过目。」
吴征接过虚空连劈了两记,风声赫赫,长刀提在手中不轻不重,锋刃如霜。
李雨石又举起另外一柄,道:「公子请试刀。」
朱雨石举的是军中常用的长刀,吴征举刀随手一挥,两刃劈在一处,金铁交
鸣之声大起,随即一哑,朱雨石手中的长刀立刻出现个深达半个刀面的大豁口,
将断未断,而吴征手中长刀毫发不损!吴征一震长刀,刀刃嗡鸣如蜂,寒意逼人!
「好刀!」吴征大赞一声,也不知道是夸大匠师手艺好,还是夸自己能耐大。
「依公子所授,我们演练数月,炼这样一炉刀钢只需三日,成刀只需一日,
每一炉刀钢可制四十柄!」李雨石一生精研冶铁之术,不成想年近半百居然得吴
征天授之艺,心中傲然,对吴征更是毕恭毕敬。他嘴角抽了抽,又低下头去垂手
拱立。
「不错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吴征大赞一声,道:「李先生想说什
么?直说。」
「是。小人斗胆,在炒钢中多加入了几种矿粉,试验之后发现炼出的钢更具
韧性……」
不等李雨石话说完,吴征就打断道:「李先生切记,吴某只是恰巧想到这个
方法,论经验,论动手能力远远不及诸位。诸位若有好的想法尽管尝试,不必有
任何拘束!唯有一点,任何尝试都做要做好记录,无论结果是好还是不好,都可
留作后人的经验。这二项诸位自行决断即可,不必与我说。」
「是。」
「还有,十余日后军中会来人,李先生可分一半人随其往韩大将军处。韩大
将军自会分拨入驻各军,届时任各军匠师之首打造兵刃,当能有个功名在身,愿
意去的可去。留在这里的也不必担忧,只消精进冶炼之法,功名早晚都少不了。」
吴征嘱咐道:「多造些好兵刃,将士们上阵也好多斩敌军!」
「多谢公子。」李雨石领着匠师们跪地拜谢,又道:「公子的兵刃还需半月,
小人必为公子打造一柄绝世神兵!」
「好,费心了!」杀入长安救栾采晴时随身佩剑昆吾失落,吴征痛心不已。
其实他不太在意是否还有一柄绝世神兵,昆吾剑是师门所授,就算是件破铜烂铁,
任何绝世神兵也替代不了。
有了酒精,又有了治疗外伤的规范,今后战场上的伤病存活率将大大增加,
也会大大地加快伤势的痊愈。这些经历过生死搏杀,染过鲜血的老兵重返战场,
无疑会极大地提高盛军的战力。等高炉炒钢之法推广开来,盛军所用的刀枪剑戟
都换上精钢,武器上的领先也会让盛军势如破竹!
夫妻三人重向烟波山顶行去,吴征的双臂各缠上了一具喷香柔软的娇躯,一
切是那么自然而然。陆菲嫣与顾盼又是骄傲,又是崇敬地看着吴征。此刻正至烟
波山半山腰,放眼望去,烟霞隐隐,天香云外。吴征得美人倾心相慕,一时豪情
万丈。夫妻同心,不需陆菲嫣与顾盼多言,看她们清澈的眼神,吴征也猜得到她
们虽知自己的这些本事是「梦中」所得,却更愿意相信这是他天纵奇才,凭空想
象而得。
回到昆仑径入后院。杨文达盘膝坐定正在搬运周天,一旁的朱泊惬意地躺在
摇椅上晃荡,抓着的酒葫芦伸在嘴边几乎已翻转了过来。吴征上前,待朱泊这一
口倒完,接过酒葫芦自去给师祖满上送回。酒味醇烈,冲鼻奇香,正是昆仑派新
近酿制的高度烈酒。
杨文达恰巧收功,见了吴征甚是激动,吴征朝他点点头,将酒葫芦递给朱泊。
老人酒量极豪,但也喝得满面通红,接过酒葫芦道:「不能喝了,不能再喝了,
再喝要误事……啧,好酒啊……嘿嘿,乖徒孙,师侄女,你们俩真个大胆哪~ 」
陆菲嫣俏面绯红,螓首垂落躲在一旁不敢答话。吴征屈身蹲在朱泊身旁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对对……对!说的很对!」朱泊从摇椅上跳起,拍着吴征肩膀道:「就该
如此,就该如此!空耗岁月求那些虚名有个什么用!乖徒孙,还是你对老头子的
胃口!嗝儿……晚饭时老头子跟你喝两杯!」
「徒孙这次回来要呆上半个月,每天都烧几样菜陪师祖喝!」
「好好好,好久都没吃你做的菜了。」朱泊回忆起吴征学艺未成时两人相处
的岁月,连连点头,忍着馋虫道:「你收的门人比你是不如些,但是也不错,去
吧,考校考校他。」
「是。文达,跟我来。」吴征朝杨文达招了招手,当先行去。
朱泊笑眯眯地看吴征离去,举手投足颇具风范,向陆菲嫣与顾盼道:「你们
这个夫君啊,越来越有一代宗师的气度咯~ 」
杨文达自幼随着父亲劳作,身体本就健康,上山之后苦练根基,看上去更加
壮实。吴征行在前头,听他脚步声沉稳有力,气息悠长,不由暗暗点头。
「近来修行如何?」
「上山后师祖指点弟子打熬根基,弟子每日修行四个时辰,内功,根骨,轻
功,暗器,弟子一刻不敢偷懒。另要打理田亩两个时辰,弟子亦不敢不尽心尽力。
其间还在学堂读书两个时辰,弟子一样用心。」杨文达目光坚定,看上去的确比
同龄孩子要老成许多。
「不错不错。暗器功夫我从小就不爱练,出山以后发现缺了这门本事受了许
多掣肘。你呀,千万莫要觉得暗器功夫就是投机取巧,能练好了今后常有出奇制
胜之效!」吴征寻了处空地,道:「那我考考你。」
吴征在一片草地上站定,见杨文达双手垂落,足下不丁不八,屏息凝神,好
像回到自己幼时奚半楼教授本领的时光。恍惚间自问,若幼时不是那么多番抵触,
更早开始潜心修行,是不是能避免昆仑派的一场灾祸……
「不拘什么武功,你来攻我试试。」吴征随手捡起一支枯枝代做短剑,虚点
了点杨文达的手,意思拿出真本事来,可不要偷乖耍滑,当心我抽你的手。
「是。」吴征在燕国一战名噪天下,风头无两,盛名之大就连费鸿曦与祝雅
瞳都被盖了过去。杨文达能亲身与吴征对练,得他指点,顿时满面通红,激动无
比。他细考片刻,赤手空拳使了个「朝山拜月」的势子,竟然要使拳法。
「都在练拳法么?」吴征看他的架势沉稳,颇具气度,点头表示认可。手中
枯枝晃了晃,示意杨文达放开手脚。
「弟子斗胆。」杨文达大喝一声,双拳忽分,左右攻到!
这两拳没有花招,均是古朴直接,全力使出。吴征枯枝左右一拨,杨文达变
招甚快手臂一缩,顺势一个肘锤。吴征连连点头,赞一声「好!」向后踏了两步,
杨文达飞身上前,双拳紧紧追来。吴征侧身一让,抓住他的手臂一拉,足下一勾,
登时将杨文达摔在地上。
杨文达狼狈起身,吴征拿着点着他双腿道:「下盘练得不错,轻功也练得不
错,但是二者应当圆融贯通,不要下盘沉稳归下盘沉稳,轻功飘逸又只管飘逸,
二者相辅相成,修行时莫要忘了。」
杨文达心中默念了几遍记牢,似乎从刚才这一摔中领悟到了吴征话语里的深
意,一时喜不自胜。
「再来啊,愣着干什么?」
教的人是绝顶高手,学的刚修行数月,只是一些最基础的拳法,彼此境界天
差地别,也没什么好懊恼与不好意思的。杨文达抖擞精神,还是之前相同的招式
两拳攻到,吴征依样画葫芦,一招一式地使下去,待杨文达飞身追击,吴征还是
一让,一拉,一勾,将杨文达摔了出去。但是这一回杨文达被勾中时足下猛地发
力向前一窜,卸去吴征一拉一勾的大半力道,顺势双掌撑地一个翻身稳稳站住。
变招应付过了吴征的攻击,杨文达心中大喜,忽觉背心被枯枝抵住,原来吴
征如影随形地到来,一「剑」正中他背心。
「有些脑子,但是招式衔接要快,更不可丝毫大意放松。切记,狮子搏兔亦
用全力!」
「师徒俩」一招一式地演练下去,杨文达的天资本就是上品之选,沉着冷静
中兼具聪明伶俐。每当吴征摔他一跤,再交手时便能应对得更好一分,吴征甚是
满意。两人来来回回练了一个时辰,杨文达满身大汗,但斗志旺盛丝毫不觉疲累。
刚刚摔了一跤,又爬起身来拉开势子,正欲进招,就见吴征目中精芒一闪而过。
杨文达心中纳罕,面上却是如常,又是起手攻来,贴近吴征时听得他传音吩
咐道:「你回去告诉陆师娘,要她在院中等我,不要擅自离开。」
杨文达机巧灵便,被吴征摔在地上后起身,道:「公子,我该回去给师祖添
酒做饭去了……」
「去吧,我们明日再练,我在山中到处走走。」吴征点点头,虽然心中疑惑
无数,但是对杨文达的少年老成,沉稳干练极是赞赏。
杨文达回身疾行,吴征直等他去得远了,这才回身向树林中望去。烟波山上
林木葱茏,山林里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远远与吴征对视。奇妙的感应若有
若无,却让吴征察觉到危险。吴征猜不到来的人是谁,他甚至不敢想象到了现在,
居然有人敢正面来捋吴府的虎须!
「自己出来,还是我揪你出来?」吴征逼近山林停下脚步,低声说道。
山林寂寂,空无余音。吴征并不知这股奇妙的感应如何而起,也不能确定敌
人身处何处,他只知道这里有人正在窥探。察觉不到敌意与杀气,但能够无声无
息地逼近他到这种地步,仍让吴征毛骨悚然。来敌武功超凡,若是自己不在烟波
山,同门如何抵挡?但来敌又为什么偏偏选择自己在的时候露出行藏?还是他潜
伏在此已经许久,今日刚巧被自己撞见揭开了隐藏的身形?
「一定要我揪你出来。」吴征等了片刻没有回音,估算杨文达已经回报陆菲
嫣。同门有陆菲嫣守护,万无一失,吴征再无顾虑,一步步向山林行去。
「唰……」隐在暗中的高手似被吴征的气场所迫,忍不住露出行藏,身形微
动摇晃了树木,吴征目光牢牢锁定林中的动向,青烟一般飞上树顶,踏着碧浪般
追去。
敌人武功深不可测,连吴征一时看不出他的修为,甚至连身形都看不太清。
追逐了一阵,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但吴征已尽全力,短时间内还是赶不上。两
人顺着烟波山渺无人迹之处一追一逃,看看已奔至岛屿边缘。天湖波涛拍岸,林
木渐稀,来敌从树林里窜出,飞鸟般落入一叶小舟,挥掌一划断开缆绳,手扳船
桨,小舟箭一般向湖心漂去。
吴征追至岸边,舟行已远,不及细想也跳上小舟,船桨连抡,朝来敌追去。
来敌窜上小舟时,身形熟悉又陌生,吴征心中一热,睚眦欲裂,拼尽全力追
赶。来敌内力深厚,但身形娇小,膂力远不及他,看看追近,吴征足下在船头一
点,飞跃来敌临空下击。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狠心哪……」来敌咯咯娇笑,侧身避过,待吴征
落在小舟上,迎着他劈来的两掌挥掌相迎。
四掌相交,吴征只感一股奇寒袭来,闷喝一声,足下发颤退了两步。娇小身
形被他击得斜飞出去,但见来敌足下一勾船桨荡了个圈落在船头,轻咳两声微微
喘息。
吴征大惊之下,内力到处,逼出那股奇寒,仍双目赤红,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一步步踏前,牙关里一字一字地迸出恨意无限道:「迭!轻!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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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15 14: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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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14
第六章、雾里看花风雨不歇
「是我。吴公子,一见面你就要置我于死地么?」迭轻蝶硬接了吴征两掌,
虽被击得斜飞出去,居然没有受伤。她巧笑嫣嫣道:「都道吴公子风流倜傥,怜
香惜玉,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我恨不能生啖你肉!刘荣在哪里?让他滚出来!」吴征虎目圆睁,怒焰滔
天,一步步向迭轻蝶逼去。自从他逃离大秦之后,两人再未相见。比起从前,迭
轻蝶依然娇美,但脸颊却瘦削了许多,眼窝不仅有些陷落,更泛起浓浓墨色,在
她从前清丽的姿色中增添一份妖艳。
「哎哟,故人相见,你关心人家半句,却问起刘荣,是人家不够美么?还是
吴公子的癖好与常人不同?」迭轻蝶拢了拢额边乱发,笑得花枝乱颤,同时也暗
暗戒备。
「拿下了你,他自然会现身,到时我再拿他。」
吴征脚步一错欺身而上,单掌拍出,半途化为三,直击迭轻蝶两肩与小腹。
他的武功何其高绝,看上去只随手一拍,却像湖面起了一阵狂风,吹得迭轻蝶衣
发乱飘。迭轻蝶一双媚目却一眨不眨,上身一晃,双掌齐出,又与吴征对了一掌。
先前的一掌,吴征不想立刻取她性命,被迭轻蝶接了下来,这一掌便不再留
手。那掌力如山川倒泄,怒涛奔流,满拟将迭轻蝶击伤擒拿再做打算。
砰!三掌相交,迭轻蝶只上身晃了一晃,竟半步不退。两人足下发力,磕哒
一声均踏碎了船板。吴征怒目一瞪,以掌变爪一扣,空的一手疾出击向迭轻蝶小
腹。迭轻蝶腰肢一缩,藕臂一合以两肘夹住这一掌。吴征掌力催吐间,那股阴寒
的内力同时袭来,吴征打了个寒噤,内力两相一碰,二人各自退开。
「别打啦,别打啦,我打不过你,你也奈何不了我。何必呢?」迭轻蝶娇笑
声中一脚踢飞船桨,粗如手臂的船桨的空中一分为二,迭轻蝶跃起又是两脚飞踢,
将落水面时踏着半根船桨,一踢一滑,交错踩着两截船桨顺着湖面如踏清波而去。
吴征哪里肯放她走,依样画葫芦踢落另一根船桨,急起直追。
「吴公子好俊的轻身功夫。」迭轻蝶回头一望,吴征风驰电掣般追来,两人
的距离不断缩小,不由衷心赞了一句,道:「奴家此来可没有做什么坏事,就是
看你一眼,非要苦苦相逼么?」
吴征不愿开口说话涣散了内力,只虎着脸全力追赶。两人武功高绝,顷刻间
湖岸遥遥在望,吴征深吸一口气,足下加力一个飞身,施展「青云纵」人在空中
陡然又是一拔,苍鹰般凌空下击。此时此刻,他已丝毫不敢轻视对手,一出手就
是全力。
迭轻蝶见状不敢硬接,伏低了身子向前远远地一窜,贴着湖面利箭般射了出
去,两条船桨被她一蹬反向滑得老远。吴征大喝一声,双足连踢踏浪而行,将近
岸边终于看看追上,不想一张渔网忽然从湖水中升起!吴征别无凭依,足下登时
给渔网缠住,他手头又无利刃,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拉起渔网一扯。渔网绳结十分
粗壮,吴征内力到处虽崩断了数根,一时也甩不脱。他双目怒焰滔天,迭轻蝶登
了湖岸,眼看再也难以追上。一名男子更从湖底游出,垂首站在迭轻蝶身边,哪
里敢与吴征吃人的目光对视。
「吴公子消消火气,奴家没有恶意,更不敢来触你的霉头。吴府上下防卫严
密,家眷们也都一一护得周全,奴家无机可乘,告辞。」迭轻蝶朝岸边的树干一
挥手,向刘荣道::「还不快走,等吴公子来取你性命么?」
待吴征扯开渔网跃上岸来,两人已没了踪迹。吴征顺着两人遁走的方向追逐
数里,寻不着踪迹,心中大恨,若是倪妙筠在此,必不叫她两人逃走。回到湖岸
边目光一扫,只见迭轻蝶临走前指点的树干上插了枚微不可查的银针。吴征走近
一看,树下土壤有翻动过的痕迹,露出个信封的尖角来。吴征取出展开,只见四
个娟秀又潦草的小字「勿忘一人」。
怀着满腹疑团,吴征回到山门。陆菲嫣将门人都聚在一起,吴征的师弟妹们
功力都到了八品之上,进步越来越慢,平日修行也有诸多疑团。昆仑派师长一脉
就剩下朱泊,一人之力必然有许多局限。陆菲嫣趁着回山门之机,正在指点师侄
们修行上的疑难。
吴征换了张笑脸,与陆菲嫣一起与同门切磋教技。他武功远胜同门,一招一
式信手拈来,挥洒自如,但在陆菲嫣眼里,就会发现吴征始终心神不宁,有时还
神游方外错漏百出。
一直到傍晚,吴征要去给朱泊烧几样小菜,陆菲嫣借口帮忙,才问道:「文
达与我说了之后,我就把同门都聚了过来,免出意外。夫君遇见了什么?」
「迭轻蝶,还有刘荣!」吴征仍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陆菲嫣松了口气,若只是迭轻蝶与刘荣那就不算什么:「他们人呢?夫君将
他们绑在哪里,暂时不准备说么?」
吴征失落地摇了摇头,道:「让他们跑了。迭轻蝶的武功……依然不逊于我
多少,可以直追金山寺的屠公公。」
陆菲嫣低声惊呼。吴征天赋异禀,又修炼当世最为神奇的「道理诀」,多番
险死还生,加上府上家眷们一齐助力,修行进境之快旷古罕见。迭轻蝶当然也是
出众的人才,但按常理,至多不会强于冷月玦,又怎能从吴征手上逃脱?
可是吴征每有一次飞跃,迭轻蝶又能快速地赶上,始终追逐着吴征的境界。
「她的功法很是怪异,连样貌都有些不同,脸看上去比从前瘦削许多,不知
道修习的什么邪功。」吴征取出怀中的信递给陆菲嫣,情绪不佳,落刀极重,铛
铛铛地将一只肥鸡斩成数段,恨声道:「可惜妙筠不在,可惜妙筠不在!」
「勿忘一人?这是何意?」陆菲嫣打开信封,看着潦草的字迹道:「好像写
得很是仓促。」
「我猜不透。」吴征摇了摇头,将斩好的鸡块放进蒸锅,道:「迭轻蝶武功
大进,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菲菲,过些日子我先去军营,你且留守在这里,待盼
儿忙完后,你再带着同门一起到军营汇合。」
「夫君不准备先擒拿她们?」
吴征露出痛苦之色,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事有轻重缓急,迭轻蝶深知
我的弱点,现在娘坐镇府邸万无一失,军营谅她不敢去,门中有你守护,我们稳
扎稳打,仇最终能报。娘把妙筠留在府邸,神神秘秘地不肯说,多半也有什么要
事,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迭轻蝶终是从犯,不要因为她就乱了方寸。」
「夫君,就算加上个迭轻蝶,娘,夫君还有我三人,对付霍永宁,向无极还
有迭轻蝶,孰优孰劣?」
「娘一定能胜向无极,霍永宁也不是你的对手。至于迭轻蝶,我也要胜过她。」
「这就是了。」陆菲嫣从后环抱吴征,将软绵绵的胸脯贴上他的背脊,柔声
道:「我知你心中难过,忍耐得也辛苦,可这份定力还是要有的,莫要乱了方寸。」
那片温酥从背脊开始直至全身,暖意徜徉,柔情无限,吴征浑身一松,终于
驱散了些心中云雾,咧嘴笑道:「还好还好,我郁闷一会也就过去了。」
陆菲嫣在他后背摩挲着脸颊,道:「夫君意志坚如铁石,这些妖魔小丑的花
招岂能乱你心境。」
「越来越会说话了。」吴征回身贴在陆菲嫣耳边道:「晚上有赏。」
一句话唬得陆菲嫣连连摇头,在门中不比在府邸,放荡形骸起来叫门人听去,
陆菲嫣可再也不敢了。吴征叮嘱陆菲嫣此事不必声张,夫妻俩扫去了阴霾,一同
下手,很快整治了一桌饭菜端了上来。
朱泊许久未曾品尝吴征的手艺,乐得合不拢嘴,美滋滋地吃了个半饱,道:
「乖徒孙,你这手艺还越发精湛了啊。老头子还以为你有了府邸下人就再不做这
些粗活。」
「习惯了,有时候嘴馋还是自己做的最对味。」吴征给朱泊倒上一杯酒。
「这个倒是好,有些事亲力亲为去做成了习惯,就不会懒懒散散,贪图享乐。」
朱泊咋了口美酒,道:「听说这一次,你要将小家伙们都带下山去?」
「我留志杰在这里打点,余者半月之后都驾扑天雕去陷阵营里。」吴征又给
朱泊夹了几块好肉,道:「燕国有一支骑军,人马皆披挂重铠,刀剑难伤,是为
镇国武力。小韩将军想了个办法应当可行,需要师弟妹们都去助力。」
「小韩将军?韩克军的女儿啊?你那个红粉知己?」
「呵呵,我家未来的大夫人。」
「有眼色啊乖徒孙。」朱泊玩味地看着吴征,频频点头,道:「丘元焕已死,
燕国那边内乱不断吧?是个好机会。」
「派系倾轧,争权夺利这些不消说,栾楚廷自视甚高惯了,一味贪功又不承
担过错,也不是个力挽狂澜的料子。燕国气数将尽。」
「破了那支镇国重骑,那就是气数已尽对不?」朱泊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着
佳肴,仰望星空感叹着道:「好哇,好哇,我昆仑一脉昔年的雏鹰纷纷长成,也
该由你领着名震天下一回。乖徒孙,你当年初出茅庐的样子,老头子不时还会想
起,总觉得就像昨日才发生的一样……对了,这趟去燕国,到处传得神乎其神,
快给老头子好好说说。」
师祖谈性甚浓,吴征便把燕国的一连串惊险娓娓道来,朱泊听到精彩处就兴
致勃勃第满饮一杯。爷孙俩说到深夜,有了吴征与陆菲嫣守护山门,朱泊放开畅
饮,喝得酩酊大醉。
将朱泊搬回房,帮朱泊盖好被子,掩上房门,吴征悻悻地有些惭愧。
「我来守夜,夫君且去安歇。」顾盼熬不住困倦已睡得香甜,陆菲嫣一直陪
在吴征身边。
「睡不着。」吴征饮得不比朱泊少,但年轻力壮,内力精深,又有满腹心事,
睡意全无。
「又想到什么了?」今日吴征诸多怨言,陆菲嫣没有半点不耐。见夫郎又有
心事,美妇重又陪伴着坐下,以她独有的温柔吹去吴征心中的迷雾。
「当了那么些年的掌门,对师弟妹们几乎没有关心过,不回来这一趟,我都
记不起多久没和他们呆在一起……」吴征摇了摇头,自嘲地撇着嘴道:「师长们
都已仙去,他们的武功就靠朱师祖一人指点,呵呵,我这个掌门大师兄当得有点
名不副实。」
「这些天夫君多加把劲,难得有工夫回来就好好指点,我在的这半月也会尽
心尽力。等天下平定,夫君那么大的志向,怎么也要三两年来做筹备,届时安安
心心当你的大师兄,总是有机会补偿的。」
「贤妻说的是。」吴征掐着指头算了算,道:「对付燕国重骑的担子,最终
要落到咱们昆仑派的肩上,还有八九个月的时光,他们的修为再强一分,胜算就
多一分。刀枪无眼,但愿老天保佑每个人都能平安归来。」
「会的。咱们昆仑弟子,没有一个不成器的!」
夫妻俩聊到半夜,吴征索性就枕着陆菲嫣的双腿,在草甸子上睡了过去。
鸡鸣三声,不久后蒙蒙天光亮起,昆仑弟子们打着呵欠起身洗漱,饱食一顿
后来到演武场,就见吴征背着手已在等候。杨宜知满脸堆笑地上前,道:「大师
兄早啊,又来指点我们修行么?鼓掌,鼓掌,还不快快谢过大师兄。」
吴征豁然回头,脸上带着狞笑道:「不谢,不谢。对你们的修行呢我是一贯
疏于管教,这几日嘛我就好好陪你们练练,宜知,你先来。」
杨宜知打了个寒噤,心道大事不妙,大师兄这是难得回来一趟,非得严加操
练一顿不可。一想吴征的武功,大体是要被暴揍一顿,急忙摆手求饶道:「大师
兄,我这……还没睡醒呢,头还昏的,您等我先回回神成不成?我看木师弟神采
奕奕,要不从他开始如何?」
「少跟我废话!接招!」手中枯枝一扬,一招「雷腾云奔」,枝头一挑随即
斜斜削落。
「啊哟。」
杨宜知惊叫一声,手中熟铜棍轮舞成圈,风声赫赫!他身材魁梧,膀大腰圆,
修习「金刚横眉」武功走的都是刚猛一路,熟铜棍更是沉重,寻常刀剑一砸就断。
吴征手中只有一杆枯枝,不敢硬接,手腕一抖,身形一错闪到杨宜知侧面,枯枝
如夺命的匕首,径戳他的腰眼。
杨宜知面目凝重,单手拄着棍头点地横向一拨架开枯枝,旋即腕力迸出,点
地的一头猛跳而起直撞吴征小腹。
「这还像点样子。」吴征轻飘飘地后跃退开,拿枯枝点着杨宜知道:「我不
用内力欺负你,使出全力来,我们打足三百招!」
「是。」杨宜知心中一凛,打足三百招的意思,自然是败了也要继续挨打。
这家伙皮糙肉厚,但也不想被吴征满注内力的枯枝抽得一身青肿。当下抖擞精神,
使开熟铜棍黄影弥漫,真像个金刚一样横眉怒目。
吴征不出掌也不出腿,只以一根枯枝对阵。他久历生死搏杀,就算不以境界
与内力压人,兵刃吃了大亏,武功也远胜杨宜知。杨宜知面对生平最强之大敌,
此刻心无旁骛,连连怒吼着化解吴征的攻势。这一战他几乎全取守势,沉重的熟
铜棍在他手上轻若鸿毛,守得风雨不透。
两人翻翻滚滚拆了二百来招,杨宜知被抽中六记,但丝毫不敢大意。果听吴
征喝了一声:「小心了!」
话音刚落,吴征的身法陡然加速。熟铜棍舞作一团光影,但吴征更是如灰雾
一样在杨宜知周身转动,枯枝也不停地突入光圈!啪啪啪的抽打肉体之声甚劲,
杨宜知哇哇大叫,熟铜棍舞得更急,却听吴征喝了一声:「落!」
铛地一声闷响,黄影消失无踪,一截棍头被吴征踏在地上纹丝不动,砸了个
深坑。吴征枯枝一扫,杨宜知向后一个弯身刚想抽出铜棍,吴征已顺势而上整个
人都踩上去。一股大力袭来,杨宜知再拿不住熟铜棍,被吴征狠狠踩在地下。
「大师兄手下留情啊……」
杨宜知失了兵器惨呼一声赶忙求饶,却见吴征咧嘴笑道:「还有十二招!」
「饶命。」
失了兵刃,杨宜知力灌双臂,吴征背过一手,只用单手拿着枯枝对敌。十二
招打完,杨宜知身上又挨了几记,吴征刚一收手,他就连连搓着伤处,被打得龇
牙咧嘴,十分幽怨地看着吴征。
「不打疼了你记不住。」吴征点着杨宜知各处伤痕,道:「这里,顾头不顾
腚,活该。这里,轻敌,手上慢了。这里……」
杨宜知身上共有二十四处伤,吴征点了其中十五处,一一说明道。杨宜知听
得虽细,但被抽得阵阵生疼,多少有点怨言。
吴征道:「「金刚横眉」的确稳实厚重,但是碰到高手失之灵动。你的缺陷
我已心里有数,等来了军营我让柔掌门帮你想点办法,应当大有裨益。」
「真的?」杨宜知大喜。随着修为越来越高,进境也越来越慢,杨宜知困扰
已久。昆仑派的武功不弱于天阴门,但二者各有所长。柔惜雪化腐朽为神奇的名
声在外,有她指点指点,或许武学上进境的疑难就能迎刃而解。
「当然真的,你自家的大师嫂,自会尽心尽力。还有至少七八月的时间,能
领悟多少就靠你自己。」
「对对对,我这张嘴。」杨宜知顿时伤也不疼了,精神百倍道:「大师兄,
我们再练练,您给小弟再指点指点。」
「站一边去!」吴征笑骂一句,向燕瑜道:「燕师妹,你来。」
「是,大师兄。」燕瑜大喜,蹦蹦跳跳的上前,看了看杨宜知脸上被抽的一
道青紫,女子爱美,又犹豫道:「大师兄,小妹比不得三师兄,能不能不打脸…
…」
「有本事你就自己护好,别来求我。」吴征把脸一板,手上还是拿着枯枝,
道:「这一回非同小可,战场上刀枪无眼,我也无法护得你们多少。平日多流汗,
战时少流血。」
燕瑜的兵刃是一对形如弯月,似剑似刀的奇门兵器。她身材苗条,武功走的
也是轻灵的路子。相比杨宜知沉重的熟铜棍,吴征的枯枝应付这种兵刃更加得心
应手些。燕瑜虽招式清奇,枯枝尽可避开锋刃,击打刃面招架。两人甫一交手,
燕瑜就觉自己平日苦修的清奇招式在吴征眼里几无秘密,无论她怎么变招,都奈
何不了那根脆弱的枯枝。至于灵动的身法,也在吴征面前毫无作用。
两人以快打快,以灵对灵,其间不时夹杂着吴征提醒的小心,燕瑜挨打时的
惊叫。拆完三百招,燕瑜先摸了摸脸,殊无痛感,后才揉着身上伤处向吴征道:
「多谢大师兄手下留情。」
终究还是女子,吴征的枯枝击中燕瑜的俏脸三下,均是一拂而过未曾使力,
容颜无损。同门见状,纷纷取笑杨宜知,这货人精惯了,没有半点愧色,反而昂
首挺胸叫道:「大师兄怜香惜玉,对师妹手下留情当然是对的。我?我怎么了?
老子出去把脸上伤痕一亮,说是我家盖世无双的大师兄打的,那是人人称羡好吧?
谁会取笑?谁都配我们家大师兄亲自动手吗?也就你们这帮没眼色的货在这嘻嘻
哈哈。」
燕瑜容颜未损,心下欢喜,眼巴巴地看着吴征希望他指点几句。吴征却是沉
吟片刻,道:「燕师妹且回,你的缺陷我一会儿再说。」
燕瑜当即露出难以抑制的失望之色,低声应了句垂首走回。耳听吴征在背后
道:「急什么?要说到你的缺陷,难免要扯上许多,一时半刻说不完,稍待就是。
放心,回头柔掌门授艺少不了你。」
「嘻嘻。」燕瑜一扫阴霾,回身向吴征欠身一福,道:「谢大师兄,也先谢
过大师嫂。」
「这话她爱听,大师嫂不偏心,人人有份。」吴征向木扬舞招了招手道:「
木师妹,你来。」
花了一个早上,吴征与师弟妹们人人交手了三百招,午间一同用膳,午后也
在参详他们心中的疑惑。幼时一同修行时常发生的事情,此刻恍然如梦,只不过
教习的师长们换成了吴征。
「大师兄,您还没说我的缺陷在何处呢!」燕瑜一肚子的话憋闷了许久,终
于忍不住问出来。
「过于追求奇与灵,失之于实。」吴征笑着摇摇头,道:「说到这个,也是
我这一趟去燕国所悟。你们都知道围杀丘元焕的事,后来逃难的时候,我也被团
团包围。以一敌多之时,奇招实在是不如一板一眼,一招制敌管用。」
一说到这里,众人精神大振,吵闹着要吴征详细说说经过。
「我就知道,一提起这个准要再说一遍。」吴征倒没什么炫耀的心思,只是
难得与同门在一起,遂将一路艰难险阻又说了一遍。其间说到惊险的交手,不免
结合诸人的武功路数详加拆解,也免不了大赞丘元焕以一敌三时以至简的招式几
乎翻盘。师弟妹们听得胆战心惊又津津有味,谈谈说说,直到傍晚。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好没用,大师兄屡屡遇险,我一点忙都帮不上。」杨
宜知面有惭色,道:「对了大师兄,听说我们昆仑派要唱一回主角?是什么事啊?」
「要命的事!胆小的可以不去,对自己没信心的也可以不去。」吴征面容严
肃,道:「我说真心的,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好好地活到太平盛世!千万,千
万不要勉强!」
同门们互相看了看,戴志杰不容置疑道:「大师兄,莫再多说,我们都去。」
「好。」戴志杰现在是昆仑掌门,吴征不会反驳他的决策。何况师弟妹们都
是昆仑高足,一个个武功不凡,吴征对他们极具信心是其一,等到了战场之上,
有自己和陆菲嫣小心照料,不至有性命之忧:「具体要怎么做,我也还不清楚,
等你们随盼儿到陷阵营来,小韩将军自会与你们分说明白。」
「是!」应声雄壮坚定。
接下来的几日,吴征每日与同门参详武功。他虽不像柔惜雪学富五车,但是
眼光独到,经验丰富,昆仑弟子们经他指点大有裨益。白天吴征指导同门,夜间
陆菲嫣守护山门,迭轻蝶自那一日突然现身之后再也渺无踪迹。两人不敢掉以轻
心,忽觉迭轻蝶信中所留「勿忘一人」难以理解,倒是个不错的提醒。
三天之后,吴征与同门告别,约定半月之后陷阵营再见。又向顾盼交代清楚
关于酒精,工匠的相关事宜,便踏上扑天雕往陷阵营去。迭轻蝶突现烟波山,吴
征思来想去都觉吴府与陷阵营里不会出什么意外。但一离昆仑派,还是一刻不停
地向军营里赶。
陷阵营依旧驻扎在紫陵城外五十里。吴征在百里之外就下了扑天雕,施展轻
功一路飞驰到陷阵营周边,先不露出行藏,而是绕着营寨将周围的山林,民家暗
中探了一遍,花了一整日的时间,才确认没什么可疑人等,更不要说找到迭轻蝶
的行踪。
吴征定下了心,便彻底将这片阴云抛去,遥望大秦方向冷笑一声,招呼扑天
雕向军营行去。
「吴公子来了。」看守营门的满天云见了吴征,忙招了招手,即刻前去通报。
「公子,上回的真是好酒啊!」很快吴征就被将士们围住,一想起吴征迎娶
母女当日的喜酒,将士们一个个垂涎欲滴,眼巴巴地看着吴征,都想着再畅饮一
回如此佳酿。
「逢年过节的,少不了兄弟们,平日里不成!」吴征抬头张望了下,压低了
声音道:「就算我肯,小韩将军也不肯。到时候不但你们挨板子,我也躲不过去。」
出迎的是玉笼烟,柔惜雪与冷月玦,将士们看她们近前,识趣地都退开。吴
征将三女一一搂抱,问道:「雁儿她们呢?」
「瞿姐姐在后营打磨器械,已唤人去请了。雁儿姐姐和栾姑姑在大帐里,每
日忙得脱不开身,还没知会,我们自去汇合就好。」冷月玦巧笑嫣嫣,道:「门
派里的事务还顺么?怎地陆姐姐没一同前来?」
「顺得很。盼儿手头的事情有些多,我让菲菲留在烟波山帮忙,半月后和同
门一起来。」吴征左右张望了下,道:「妙筠呢?」
「小师妹和祝……祝……祝师妹一起在府邸,每日都见不着她,祝师妹不肯
说。」柔惜雪樱唇连颤,说着说着就垂下了头。
吴征在她瑶鼻上轻轻一捏,道:「迟早要你乖乖地喊娘亲。」直把柔惜雪说
得面红过耳,脸蛋险些埋进高高耸起的胸脯里去。
四人说说笑笑来到中军帐,吴征掀开帐帘,见韩归雁似笑非笑,想板起脸又
板不起来。吴征上前搂了搂,见她面前的军机册子堆如小山,脸上也有掩不去的
倦容,不知何言,只能加倍将她搂紧。
「好啦,别搂啦,好像什么娇滴滴的闺阁少女一样。」栾采晴搓了搓手臂,
打了个夸张的寒噤道:「好肉麻,受不了,受不了。」
吴征放开韩归雁,同样给了栾采晴一个大大的拥抱。栾采晴面上一窘,摇肩
扭摇想要挣脱,但宽厚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环住,美妇挣扎得越来越弱,最后索
性懒洋洋地靠在情郎怀里。
「你都瘦了。」栾采晴原本体态丰腴,现下搂在怀里,腰肢小了半圈,连双
颊都纤瘦了些许。自璃山突围之后,她就几乎没有好好歇息过,吴征不由心疼。
「这么多人,你还真好意思。」美妇狠狠白了吴征一眼,撇了撇嘴低声咕哝
道:「什么都不懂!」
「我吴征就是个无形浪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恰在此时帐帘又被掀开,瞿羽湘急急赶来,一见中军帐里这番「礼崩乐坏」,
哎哟惊呼一声,忙在帐外左右看了看,嗔道:「老爷,好得没人在附近,不然叫
人看去啦。」
吴征尴尬一笑,松开栾采晴,脑子里还在想着不知道她骂自己「什么都不懂」
究竟是哪些不懂……将一腔柔情驱离,吴征从身后搂住瞿羽湘的腰肢,压低了声
音正色道:「我有件事和你们说。」
「什么?」玉笼烟见吴征神情有异,不免紧张起来。
「我又遇见了迭轻蝶,在烟波山。」
「拿住了么?」韩归雁吃了一惊,看吴征的神色,自己的问题大体是白问了,
却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吴征摇摇头,道:「她的武功又大进了,每一回我以为自己的修
为已把她远远地甩在身后,她都能匪夷所思地赶上来。我一时奈何不了她……让
她逃了。」
「不可能!」冷月玦双眸圆睁,不可思议。夜探迭府时两人还曾交过手,冷
月玦稳占上风。她自问天赋异禀不弱于人,平日修行更是无一刻松懈,如今被迭
轻蝶抛离,一时实在无法接受。
「玦儿不必灰心,更莫要乱了方寸。她是修炼了某种邪功才有眼下的进境,
我说这些是要告诉你们,一旦遇见迭轻蝶,万万不要轻敌。」吴征长舒了口气,
道:「我跟她交了手,从她的武功来看,至少在五百招以上我才稳占上风。你们
一定要记得。」
「邪功?」柔惜雪双目精芒一闪,问道:「她的武功有什么特异之处么?」
「内力十分阴寒,我也不好抵敌。」吴征指着自己的眼窝道:「而且她的样
貌看上去十分邪异,眼眶陷落发黑,脸颊也瘦削不少。」
「这却不知。」柔惜雪摇了摇头,道:「我再好好想想。」
「嗯,但是这也不重要,若想不起不必耗费太多心思。八成是宁家有什么未
知的邪恶法门,硬生生将她的境界催了起来。」吴征道:「现在的问题是,她为
何要修炼这等邪功?」
「怕夫君找她寻仇?所以一边练邪功,一边和霍向二贼联手?」瞿羽湘道。
「嗯,很在理,我也这么想。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霍向二贼逼着她提升武功,
好来应付我们,并非迭轻蝶自愿。」吴征露出微笑道:「我觉得这种可能更大一
些,那我们便有机可趁。」
「怎么说?」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若我是迭轻蝶修成神功,一定会寻机远走高飞避开这
桩是非。霍向二贼即使加上个迭轻蝶,也不是我们吴府的对手,反正是为了活命,
何若避开?何必来趟浑水?」吴征闭目道:「她犯险来到盛国而不逃,八成是这
门邪功有什么把柄捏在霍向二贼身上,离了便要毙命。可是,迭轻蝶既然有了这
份修为,霍向二贼就不好像从前一般随意拿捏,时时刻刻得防着她,迭轻蝶自己
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脱离二贼掌控。」
「是了。」韩归雁双目一亮,道:「若我们催逼太甚,他们就会被迫一条心
地联手。若我们不管不顾,他们反倒会各自生出嫌隙,霍向二贼火中取栗,一个
不慎就要弄出窝里反来!」
「正如我想,雁儿神机妙算!」吴征竖了个大拇指,将韩归雁也搂了过来环
住腰肢,道:「这件事你们知晓就罢,不必再操心,放他们狗咬狗。来,雁儿快
给我说说,燕军的铁骑究竟要怎生对付?有了好计策没有?」
「有。」韩归雁伸手去翻找案上的文书,可纤腰给吴征搂得太紧,不由拍了
拍作怪的大手,这才取出幅图样展开道:「燕军铁骑正面举世无双,难撼其锋!
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空与侧两面,方能破之。」
「空?怪道要我师弟妹们下山。雁儿的意思是,以扑天雕从空中袭击!」
「不错。」韩归雁点头道:「铁骑一动便如滚滚洪流,势不可挡,也不可止。
但若在空中或以巨石,或以锐器击其中军,必有奇效!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从半
空中抛下来的力道之巨,就算铁骑全身甲胄,无论人马都受不得。只要一骑倒地,
必叫后头的人马互相践踏,倒一而损十。不过这还不够,空中仅为辅,想要彻底
击溃这支铁骑,要靠侧击!」
「何法可破?」
「要用它。」韩归雁指着图纸上绘制的兵器,只见这件兵器如长枪,只是枪
头一勾一横,若一只镰刀与一只弯钩拼成。
「钩镰枪!」
第七章、天高地远惊鸿一瞥
在军营中忙到傍晚,吴征携家人一同回府。骏马蹄子咯哒咯哒地落在地上,
吴征一时出神。
「我们每天都这样结伴来回,没有一刻不警惕。」韩归雁催了催马来到吴征
身边,低声道:「这么多高手,迭轻蝶也没有把握短时间将我们都拿下吧?」
「现下我在,谁都不敢来。我是在想,迭轻蝶这样一露面,倒是提醒了我。」
吴征笑了笑,道:「局面一片大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出不得半点差
错,先前我都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眼前来看,娘,菲菲还有我,你们必须跟在
我们三人至少一人身边。」
「谢谢你啦,吴大公子。」韩归雁甜甜一笑。
「走!娘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咱们早点回府。」吴征一扯缰绳,骏马嘶声放
蹄飞奔而去。
傍晚时分,紫陵城里依然人来人往,偶有些零星的灯火亮起,让晚霞映照下
的城邦生机勃勃。吴征知道自家的名声之坏,骏马进了城后便低着头一路小跑回
了吴府。进了花厅不见祝雅瞳,赵立春告知这些日子府上没甚大事,祝雅瞳每日
都在倪妙筠的小院里,飞奔通报去了。
回望诸女,一个个面露茫然,看来也不知原委,吴征暗忖她们俩神神叨叨的,
不知道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候了片刻,祝雅瞳与倪妙筠便蹁跹蝴蝶般飞来。
家人重聚,不甚欣喜。吴征还是将迭轻蝶现身之事说了一遍,祝雅瞳与倪妙
筠对视一眼,惊诧之外,对视时也有些神秘的笑意。吴征不明就里,眼下此事已
无大碍,也就不再多说。
此时林锦儿得了消息一同来到,吴征怕她又为复仇急躁,缄口不言迭轻蝶,
便说起陷阵营里练兵以对付燕国铁骑一事来。
「空中丢石块?那能有多大的力量?」祝雅瞳武功卓绝,但还没试过从半空
中丢石块这种事情。
「六七丈高的地方,就是丢颗鸡蛋下去都能把人头给敲破。」吴征熟知物理,
于他而言不过是常识而已。
「这么大威力?」祝雅瞳吃了一惊,想想又摇头道:「这样还不够,就算换
成石块砸下去,燕军铁骑都带着重盔,骑士也都是精中之精,未必就能奏效。」
「娘说得很对。」韩归雁在祝雅瞳面前乖巧温顺,挽着祝雅瞳的胳膊道:「
我想来想去,燕军铁骑足有二万余,咱们扑天雕也就是二十余,想要引起大量的
混乱,石头不能少了。雕儿再神骏,此非速胜之战,还得不停地往返取石块,载
上个人,一趟再驼上百八十块石头也就到了极限。难就难在这里,想要砸伤燕军
铁骑,飞上六七丈恐怕不够,飞到十余丈乃至二十丈更加合适。可是如此高的地
方,地上一匹骏马看着跟蚂蚁差不多大,一块石头砸下来想要砸准可绝不容易,
误伤友军就更加糟糕,我正为这事情头疼呢。」
祝雅瞳瞟了吴征一眼,碰上这种与暗器准头有关的事情,爱子是两手一摊,
无计可施。美妇沉吟了一番,道:「晚上我去找个地方试试,你看守门院,另外
妙筠那边谁都不要去打扰。」
「祝夫人,我陪您一同去吧。」林锦儿道:「扑天雕不如皇夜枭神骏,我的
暗器与术数功夫也还凑合,多少能帮您一些忙。」
「这……」祝雅瞳心下迟疑,不好回答,只能目视吴征。
吴征也是一脸为难。昆仑长辈所剩无几,林锦儿十一品的修为放眼世间,比
她强的掰着指头都能数出来。可是她身份太过特殊,吴征对她的爱护比娘子们还
要深重。上回从盛国脱险林锦儿自行前来,吴征无可奈何。燕盛决战凶险万分,
这一回吴征实在不愿意她再参与进去。看林锦儿现在的样子跃跃欲试,做个试验
事小,此后再想要撇开她就无法办到,吴征左右为难。
「祝夫人?征儿?」林锦儿看母子俩的模样,心下恍然,难抑地露出些不快
来。这神色一闪而没,她朝吴征感激地点点头,柔声道:「征儿,我们出去走走,
师娘有话想对你说。」
「是,师娘。」
林锦儿离开花厅,吴征随在身后,出门时回头向诸女做了个头疼的动作,跟
着向后院行去。
最后一抹天光即将被黑暗吞没,后院里的虫鸟有气无力地偶尔鸣叫两声,但
微风送来花草的清香,愈显静谧祥和。林锦儿在一座小池边不起眼的角落停下,
伸手拨弄一棵紫蔷薇。蔷薇花开得正盛,蕊瓣重叠,娇艳欲滴。吴征嘴张了张,
终究没说出话来。
恰巧林锦儿回眸看来,见状淡淡一笑道:「你想说什么?跟师娘还有什么不
好说的?」
「蔷薇虽美,针刺暗藏,师娘小心些。」
「这话有什么不好说的?」
吴征哑然,只好低头不答。林锦儿仍是带着淡淡的笑容,道:「咱们昆仑派
故地山高天寒,草木难生。除了壮实的白杨不惧风霜雪雨茁壮成长,只有这看上
去娇弱不起眼的蔷薇花最易种植。昆仑故地里最多的鲜花,就是种类繁多的蔷薇,
兰色的,红色的,橙色的,黄色的……还有些罕见的紫色。你在这里也种了一株,
很好。」
「弟子不敢忘本。」
「可你也只种了这一株,种在难以发现的角落……」林锦儿双目凝光,道:
「我初次发现时很是喜欢,可后来逛遍了院落,也只发现这一株,为此还生了好
些日子的闷气。」
「师娘若是喜欢,明日弟子吩咐人采选些好的,在师娘院子里种上。」
「从前为何不呢?」林锦儿回身面向吴征,目光温柔却又不可逼视。看吴征
坐立难安,林锦儿柔声道:「你怕我睹物思人,心思是好的。可难道不睹物,就
能不思人了吗?」
「弟子知错。」
「我现在没有怪你,你更没有错。倒是师娘错了,你一直没有怪罪师娘,该
师娘和你诚心道个歉才是。」林锦儿摇头打断想说话的吴征,问道:「为何现在
你又不怕我睹物思人,要把蔷薇种满我的院子了?」
此刻的林锦儿,就像吴征幼时一样待他温柔爱护,可一字一句直中心扉,吴
征直感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急得隐隐冒汗。
「这里又没有旁人,直说何妨?还是说,你要把师娘当做经不得风雨的鲜花
到什么时候?」林锦儿伸手拨弄着蔷薇,道:「蔷薇虽弱,不畏苦寒,何况,师
娘是正宗的昆仑弟子,又不是靠偷来蒙来的。」
吴征苦笑,把心一横,道:「弟子一直心中有愧。初来盛国,师娘每日伤神,
弟子无能为力,那时候弟子每回见到师娘都心中害怕,腿都发软。我时常对她们
也对自己说,人力有时而穷。可是对师娘,这句话我说不出口。一直到这些年来
弟子终于做了些事情,前方的道路渐渐看得见了,才敢面对师娘。」
「傻孩子。」林锦儿偏了偏头,招呼吴征向前走去,道:「那时的师娘就是
个疯子,你有没有怪师娘?」
「没有。弟子懂得。」
「那要谢谢你了。」林锦儿侧身凝视吴征很久,道:「你是个好孩子。」
「只是做了些分内之事,还远远不够。」
「我还记得救下你的那一天,后来把你带上山,将你抚养长大,我们的感情
一直很好。」林锦儿露出个温柔的微笑,回忆着道:「就因为待你太好,在长安
还被你娘亲不客气地当众扇了一巴掌。」
「呃……」吴征一脸尴尬。祝雅瞳当年看吴征侍林锦儿如亲母,妒发如狂,
压根就按捺不住。
「放心,我也不怪她。」林锦儿温婉笑道:「将心比心,若换了是我,也会
做一样的事情,或许比祝夫人还要难以克制。」
「弟子知道。」在昆仑山上吴征同样挨过不少打骂,唯一一个始终待他温柔
的只有林锦儿,每一回他犯了错,最包容他的也是林锦儿。甚至连冒犯所有师长
非要选择修炼「道理诀」,第一个包容他的也是林锦儿。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又不让我跟着你一同上战场?」林锦儿蓦然偏首,定
定地看着吴征,说得无比严肃而严厉。
「战场凶险,此番决战更非同小可,会比从前任何一次战斗都要惨烈。我们
大仇未报,师娘又何必去参与这场决战?依弟子的想法,师娘好生养精蓄锐,待
我们报仇之时,师娘自当血刃仇人!」吴征这句话发自肺腑,倒是不惧林锦儿严
厉的目光。
「是呵,战场凶险。师娘也一直把你视同己出的……既然凶险为何不让师娘
帮点忙?难道你以为把师娘留在繁华平安之地,师娘就能放得下心?睡得着觉?
就能安安稳稳地享太平日子么?你可知道你犯险陷落在长安被重兵围困的时候,
师娘有多担心?」林锦儿坚定无比道:「你做符宝郎出使长安的时候我就不放心,
我对你师傅说,我一定要去。到今日我与从前一样,也还是那一句话,我一定要
去。」
吴征心中大震。他一直知道林锦儿待他如何,但「视同己出」四字亲口吐出,
仍然让他感动莫名。他颤抖着道:「师娘……弟子还是不愿……」
「我一定要去。」林锦儿寒声近半忽转柔情,道:「这些年来我心里不停地
责怪你,不停地埋怨你,我错得已经够大,够多。时至今日,我再不能让你独自
背负这么多事情,冷眼旁观你独自去面对本不该由你一个半大的孩子去承担的事
情。」
「我没有独自,她们无时不刻都在帮我……」
「那就更应该多上我!」林锦儿抚着吴征的脸颊,柔声道:「你是不是还想
说,征儿已不是半大孩子了?可在师娘眼里和你娘亲一样,征儿无论变得多有本
事,长得多大,都是个半大的孩子!师娘不在你身边,永远都放不下心。」
「弟子知道了。」吴征跪地向林锦儿三叩首,起身道:「去,咱们昆仑门人,
一同去扬威天下!」
「好!」
二人返回花厅,吴征向祝雅瞳点了点头。祝雅瞳向林锦儿笑道:「那就这么
定下了,晚间我来喊你。」
时间紧迫,是夜祝雅瞳与林锦儿驾着皇夜枭与扑天雕来到一处土质松软的无
人荒地,在十余丈的高空将备好的石子抛了下来,直忙了大半夜才回府。次日府
中起了个大早聚在吴征的院子里,都来听昨夜尝试的结果。
「不佳。」祝雅瞳先给了个结果,道:「只飞五六丈高的话,石头砸下来只
有个浅坑,或者能打伤那些骑士,但依我看未必能叫他们掉下马来,更不用说打
披挂铠甲的骏马了。飞到十余丈也有大问题,首先距离太远又是居高临下,准头
极差,可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就麻烦了,大鸟负重高飞,在空中驾乘需要多
用滑翔来保存体力,若是拼力扇动翅膀悬停空中不动,至多半炷香就要筋疲力尽。」
麻烦大了!原本准头就难以控制,大鸟还要不停翱翔,石头打出去时还会顺
着大鸟飞行的方向前冲,准头必定更差。吴征与韩归雁对视一眼,若这条路子走
不通或是效用大减,光靠侧翼可无法击败燕国铁骑。
「先不要急,这些日子我跟锦儿妹妹会多试一试,不过就是从前没做过这等
事情,多试多练,这条路子能走得通。」祝雅瞳倒是信心满满,道:「快则半月,
慢则一月,我们定能摸索出行之有效的法门来。」
吴征大喜,这一府的人才济济,三言两语之间就定下镇国武力的生死。虽还
只是个预估,真打起来未必就如想象的简单顺遂,但这种感觉还是足够让人自傲。
「好啦,这里不用你们操心,早些到营里去。一营的精英,功力能强一分是
一分。」祝雅瞳拍拍胸脯保证下来,向韩归雁,道:「雁儿,我这里只能给点掷
石头的方法,具体战阵怎么调配,你得提前想通透了,再和征儿一同操练熟悉。
到时候地面一片战场,空中又是一片,你一个人难以兼顾。」
「娘,这你也放心,人家晓得了。」韩归雁甜甜一笑,带着众人向陷阵营去。
骏马长嘶,众人快步出城免得听一片闲言碎语,咒骂之言。出了城门十里行
人渐少,吴征朝柔惜雪招了招手,这俏尼姑大窘,左看看右瞧瞧,面红过耳,忸
怩片刻还是乖乖巧巧地跃起,落在吴征身前,叫他搂了个称心如意。
二人共骑一马,靠着宽厚的胸膛,柔惜雪又窘又是窃喜,垂眉顺目,谁也不
敢看。忽听吴征咬着她的耳朵道:「惜儿,劳你费心帮我一个忙。」
「哪有什么帮不帮的,要惜儿做什么?」柔惜雪声如猫叫,躯若猫蜷,娇羞
难安。
「前些日子在昆仑派里,我和几位师弟师妹切磋武艺,他们这些年修行颇多
缺陷,也有许多疑难。这一回决战非同小可,他们的武功多深一层便多安全一些。
等半月后他们来了陷阵营,你帮为夫想想办法,指点他们一二。」柔惜雪听得是
这种事情,当即要张嘴,却被吴征打断道:「乖乖惜儿可一定得帮这个忙,我可
是牛皮全给他们吹出去了,他们也提前谢过大师嫂。你要是不答应,我的脸可没
地方搁。」
「哪有……哼哼……什么大师嫂,人家配不上……」柔惜雪给羞得额上见汗,
道:「主人勿忧,惜儿一定尽心尽力。」
「惜儿最乖。」
吴征畅声长笑,一夹马腹放蹄飞奔,眼看着将至陷阵营才放开柔惜雪让她跃
回,以免她羞得缩进马镫里去。
进了大营,忙碌的一天就此开始。吴征在一处安静的营帐里修行两个时辰,
出来时韩归雁正在召集将士们集合列队,准备操演战阵,吴征便溜去匠作营。
匠作营里忙得热火朝天,大匠们人人手里都忙得不可开交。吴征扫了一眼,
连送来的饭食还有大半未动,想是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瞿羽湘拿着张图纸,正
和一位大匠一边商议一边修改。待他们商议定了,大匠将图纸取走,瞿羽湘又新
取一张白纸,提笔写写画画起来。
吴征轻手轻脚摸到瞿羽湘身后,探头一看,见女郎所画已有轮廓,四轮两轴,
一座圆弧拱顶内用三角架子支撑。这轮廓尚粗糙,瞿羽湘在一旁画着许多小零件,
柳眉微蹙,正构思如何含楔落榫。建造机关之术吴征一窍不通,却是瞿羽湘的拿
手好戏,当年随手布置的几个粗陋机关陷阱就险些要了吴征的命。她正一展所长,
似乎在绘制什么威力极大的攻城器械。
吴征虽掩去了呼吸若有若无,但挨得近了,身上熟悉的男子气息却瞒不住瞿
羽湘。女郎从沉思中惊觉过来,回身看见吴征正探头探脑,嗔道:「老爷悄悄站
在身后,吓人家一跳。」
「看你正凝思不好打扰你。」吴征被发现,索性坐到她身侧看着图纸,道:
「湘儿画的是什么?」
「抛石机!」瞿羽湘将图纸推到吴征眼前,指点着道:「不是拿来攻城的,
是准备拿来打重骑的。」
燕军铁骑一旦冲起来似江流滚滚,当着披靡。徐州一战这支重骑参战不到一
个时辰就发挥巨大的威力,对盛军造成极大的杀伤,连韩归雁与陷阵营高手都接
连遇险。这些日子来,陷阵营倒有大半精力都放在如何对付这支无敌雄兵之上。
「很有想法!」吴征大赞。重骑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汇聚成阵如洪流,以抛石
机抛出巨石,同样可以极大地破坏重骑阵型。吴征想了想,又道:「我看抛石机
一出来就成众矢之的,燕军铁骑会不管不顾地冲进我军阵型,一路朝抛石机犁过
来。」
「先不说这些,到时自然见分晓!」瞿羽湘伸指在唇边一竖,提笔在纸上绘
制好的抛石机轮廓旁做了些标记,两人对视,心领神会。瞿羽湘道:「这东西做
是不难,湘儿是想有没有办法可以提前准备好物料藏于后军,在战场上两军交战
初始,双方缓慢推进接阵的这段时间里快速搭建,这时推出来更为出奇不意,敌
军仓促下无法变阵应对,作用会更加大一些。」
「想不到当年拿来对付我的机关搭建之术,如今用在战场上这么神妙。」
「老爷。」瞿羽湘俏脸涨的通红,双唇紧抿,看样子是真的急了说不出话来。
「呃,我错了,不该开这种玩笑。」
「今后能不能不再说这事了,一提起来我就心慌难过。」瞿羽湘又是懊悔,
又是有些惊惶。见吴征肃容致歉诚心诚意,急得眼圈儿都红了。
「好。我一定不再提,这种玩笑也开不得。」吴征一口应承下来,伸手在她
眼角一抹,道:「不哭了?我没有记仇的意思。」
「人家知道……」
见瞿羽湘思绪不宁,吴征扯开话题道:「今晚我们去见见穆景曜,我有事要
问他。」
「嗯。老爷不提,我都把这人忘了。」
穆景曜被吴征捉拿在吴府许久,其间瞿羽湘几番拷问,也得不到什么太有用
的消息,之后诸事繁忙,若不是临时想起一些东西想要了解,吴征也几乎把这人
给忘了。
「晚膳后我们一起去。」
军营里的事务繁忙,紧促而有条不紊。夜间用了晚膳,吴征与瞿羽湘一同来
到监禁穆景曜的小屋。虽是监禁,小屋并不杂乱,甚至还打点得干净整洁。一张
小桌,一张木椅,甚至小床上还铺了褥子。被废去武功的穆景曜呆在这里,除了
被条长长的铁链锁着一条腿无法离开小屋以外,可比一般的囚犯好到不知哪里去
了。
「吴公子。」昔日颇有声威的云龙门门主此时憔悴不堪,脸上皱纹密布,白
发横生,模样甚是苍老。他见了吴征十分激动,双目有怨恨,有怒火,也有不解,
唇皮抖了抖,还是强自按捺不敢发作,低头行了个礼,用袖子拂了拂仅有的一张
木椅,道:「公子请坐。」
「穆门主。」吴征四处看了看,也不落座,踱着步道:「你这里倒还可以。」
「承蒙恩惠,老朽还保着一条命。」穆景曜双目黯淡下去,一点恨意与怒火
随之熄灭,换上认命的灰败。
「不好意思,我近来有些忙,去了趟燕国好不容易杀了丘元焕,又给重重围
困,好不容易才逃回来,这才来见你。」吴征随口说道。
「啊?」穆景曜大吃一惊,丘元焕威名远播,名震天下数十载,就这么死了。
再一想吴府的实力便已恍然,叹道:「死在公子手上,也不枉了他。」
吴征微微一笑并不觉得自傲,在椅子上坐下,道:「丘元焕一死,燕国上下
大乱还丢了十余座城池,眼看着气数已尽。燕国一灭,霍永宁与向无极死期不远。
你被囚在这里不知外界春秋,我大致与你说说,叫你心中有个数。」
「公子前来,老朽可有什么能效劳。」穆景曜忽觉自己还能活着已然不错,
怨气尽去。
「问件事情,你还记得迭轻蝶么?」
「迭云鹤大将军的女儿,青城高足,老朽记得。」
「嗯。自我离开大秦之后,迭轻蝶过得如何你可曾听说。」
「这却不知。公子离开之后,老朽在大秦再未见过她,也再未听说过她本人
的事情。」
「是么?」吴征眉头一皱大感怪异,道:「你记得清楚?」
「老朽绝无虚言。迭小姐名头很大,老朽高攀不上,但确确没再听说她的消
息。」穆景曜想了好一会儿,又道:「倒是那个刘荣,老朽见过他几次。」
「哦?」吴征精神一振,道:「见过几次?都在哪里?」
「刘荣封了羽林郎,有两次在金銮殿遇见,三次是在向无极的大将军府见过。
老朽每一两月还要去他府上拜访,也算脸熟。」
「只刘荣一人?没见迭轻蝶?」
「没有,迭小姐就像从大秦消失,无影无踪。迭大将军死后,迭家大不如前,
也没什么人再提起她。那个刘荣官不太大,但是天子近臣,又很得信任,每日迎
来送往不少。刘荣对迭小姐极有情意的事情大秦上下皆知,奉承刘荣的不在少数,
若迭小姐有什么消息,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有。唔……这么说,吴公子一定也
明白,若迭小姐现身,想巴结刘荣的人一定会想尽了办法奉承她。」
「也对,我知道了。」穆景曜所说有理,像他这样的人要巴结刘荣,一定会
如他所言那样去做。吴征起身道:「我走了,你罪不至死就安心住在这里。还想
像从前一样呼风唤雨就别想了,待我报仇之后,自会安排个地方让你挣点饭钱,
本本分分的还能有个善终。」
「多谢公子恩德。」
离开小屋,瞿羽湘道:「老爷可有什么发现么?穆景曜说的话可不可信?」
「这人没什么骨气跪下得倒是快,说假话唬我对他也没甚意义。」吴征沉思
着,道:「午后玉姐姐将近来从大秦传来的消息都理了一遍。从我们离开大秦之
后,迭轻蝶完全消失。一直到夷丘战后三月,她才突然出现。穆景曜当时已给我
们捉了来,不知不足为奇。此后迭轻蝶到哪里,刘荣就跟到哪里,形影不离。呵
呵,中间这数年时光,迭轻蝶到哪里去了?」
「猜不到……咦?」瞿羽湘摇着头,忽然惊道:「玉姐姐手下人已经渗入大
秦了?怎么做到的?」
「山人自有妙计,嘿嘿。」吴征颇为自得,在瞿羽湘耳边悄声道:「夷丘战
时我们扫除大秦来的硬点子,留下了好些人放过不杀。这些人都是从前大秦国的
忠义之辈,迫于淫威不得不屈服,留他们下来就是极好的眼线。玉姐姐一直带着
二十四桥院的人在操办这件事,已有十二人暗中投靠了我们。我总觉着迭轻蝶这
一趟来得蹊跷,玉姐姐也已传令下去着这十二人再去暗中搜集,倒要看看这人在
玩什么花招!」
「老爷未雨绸缪,深谋远虑。」瞿羽湘看向吴征的目光尽是尊敬爱慕,不自
觉就挽住吴征的胳膊,像她从前待韩归雁一样服帖可人。
「还行,还行!哈哈。」
次日吴征起了个早,等来家眷们时,祝雅瞳脸上颇有倦容,愁眉不展似在深
深思索。连着两夜摸寻抛掷石块之法睡得不够还不重要,看这模样,一定是进展
甚慢苦求不得其法,睡得还不香。吴征从怀里掏了张纸摆在祝雅瞳面前,道:「
娘,看看这个。」
「呀。」祝雅瞳媚目一张,欣喜得一下站了起来,向林锦儿道:「正是如此!」
家眷们纷纷凑了过来,只见纸上绘着六只大鸟,由小而大,大概意思是扑天
雕由远飞来,越来越近。只不过画工拙劣,六只大鸟不像雄健的鹰雕,倒像六只
肥鸡。每只大鸟下方都绘了条延伸至地面的弧线,弧线顶端还有个箭头,不知何
意。
「这是什么意思?」图形明显在说抛掷石头的事情,韩归雁精神一振问道:
「为何有这样的弧线?」
「我与锦儿妹妹一直都在犯难的就是这一点。」祝雅瞳喜不自胜,好像原本
的一团乱麻正在抽茧剥丝,道:「嗯,怎么说呢?我想想……」
沉吟间,美妇提起笔在大鸟下方画了条笔直的竖直达地面,与吴征绘制的弧
线大相径庭,道:「我们的期望是这样,石头从空中哪里掷下来,就落在地面哪
里。可是除非鸟儿停住不动,才可将将算是笔直而落。一旦鸟儿飞起来,怎么掷
都不准!像这幅图形一样,鸟儿飞得越快,石块就会向前偏得越多。飞得越高,
准头更差。我始终不明其理,这两天试了许多手法都不成。还是征儿聪明提醒了
我,此前是着了相了,一味想着要用什么手法,其实解方不在手法,而在顺其自
然。抛掷石块既会偏离,那只需提前掷下即可!燕军铁骑二万余,浩浩荡荡,只
要不偏离太多,何须精准?」
吴征听她豁然想通,心下大慰,看着一脸倦容暗暗心疼,道:「娘,用完了
早膳快去歇一歇,此事有了方向,一切就好办。」
时光飞逝,一晃又过了半月余。一日将午,空中传来鹰吠声,顾盼当先招着
手落在陷阵营前。她身后跟着二十七只扑天雕与陆菲嫣,杨宜知,刘仲嵋,燕瑜,
范腾,张白奇,木雄飞,木扬舞等同门。
吴府上下与昆仑同门见面实在不多,吴征带着一一见礼。家眷们各个落落大
方,待吴征的同门更是亲近。唯独柔惜雪从出营帐起就扭扭捏捏,躲在玉笼烟身
后都不太敢露面。
「惜儿,来。」吴征刻意将她放在最后,把她拉了出来,将众同门介绍后道
:「我可把他们都交给你了,从今日起,他们修行的时间都由你来指点。」
「是。惜儿定会尽力帮……」柔惜雪垂眉顺目,又实在不知道要称诸人作什
么,几番咬牙想说出师弟妹几字,还是吐不出声来,磕磕绊绊了一回,清音吐出
个字来:「忙。」
这一下将家眷们各个乐得皱眉捧腹,憋笑得十分辛苦。昆仑弟子们像是早就
商量好了,一个个神情肃穆齐刷刷地跪下,郑重磕头拜谢传道授业之德。
「哎呀,不可不可,你们……快快起来……」
柔惜雪伸手连挥,昆仑弟子哪里理她,自顾自地磕头。柔惜雪急得慌忙上去
扶,诸人磕头已毕,燕瑜与木扬舞顺手一左一右地挽住柔惜雪,低声道:「该当
的该当的。嘻嘻,谢过柔掌门,谢过大师嫂。」
终究没躲过去,柔惜雪哀鸣一声,皱着眉扫过众人,男弟子们也一个个地拱
着手,朝吴征挑着眉,低声嘻嘻笑道:「谢过柔掌门,谢过大师嫂。」
吴征弯着腰探着头看柔惜雪羞态毕现,明媚不可方物,见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忙轻咳一声站直了板着脸道:「都别闹了。你们都听清楚,前些日子我点出了你
们武功里的不足,我那话做不得数,今日起修行的事情,你们都听大……柔掌门
的。」
「是。」诸弟子各自肃容,心里都还窃笑。吴征的家眷里旁人也没什么好说
的,对他们而言唯陆菲嫣与柔惜雪十分特殊,陆菲嫣是师门长辈,他们没那胆子,
只好将一腔的新奇与八卦之心全投在柔惜雪身上。
「那个……你们先去安顿,然后请小韩将军安排。我这里就未末申初到演武
场,帮你们出出主意。那个……我还有些急事,先不陪着了。」一语说完,柔惜
雪再呆不住,落荒而逃。
昆仑弟子入驻陷阵营后,营地里忙碌依旧。韩归雁挑选了十余名高手,每日
由昆仑弟子们带着学习驾驭扑天雕之术。又过十数日,祝雅瞳与林锦儿也来到陷
阵营。祝雅瞳呆了三日,传授驾驭扑天雕者抛掷石块的精要,此后林锦儿也随着
诸人每日往返吴府与陷阵营之间。
时光过得飞快,不知觉间秋尽冬来。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冷,刚入冬就下起大
雪,将大地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绒毯子。紫陵城尚且如此,燕国更是苦寒,听说
百姓中多有冻死者。
每日的操演,修行,苦寒的日子渐渐有了点温暖之意。冬雷阵阵也不再飘下
雪花,而是落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料峭的寒风在无声无息里悄悄吹出了枝头几点
嫩芽。
「再有十日就过年了。」回府的路上吴征喃喃自语,道:「时光过得好快。」
「你应承的事情,还记得吧?」栾采晴目光灼灼,看着吴征甚是期盼……
第十五卷
第八章、淬火之精新春佳节
古往今来,新年总是倍受大多数人期待。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能添几件新衣,
还能放肆地玩耍而不必遭长辈们的责骂。而他们的父母也会拿出一年辛勤劳动积
攒下来银钱,买些平日舍不得花销的好酒好肉,美美地吃上几顿。
相对于他们,富贵人家的乐趣就不在于此。他们丰衣足食,更喜爱的是新年
时一族人丁不论老幼,终于都能放下手中事务,为了过一个好年,齐心协力地为
这个家族添砖加瓦。
不论如何,对栾采晴而言,这个新春格外忙碌,也格外地不同。吴征不仅记
得答允她的承诺,索性还将整个吴府从灶神节一直到元宵都交给她全权打理。
葬天江以南的风俗,灶神节就是小年之始。大户人家当然不会等到当日才手
忙脚乱地准备。栾采晴刚接了差事,回府之后草草用了晚膳,就匆匆赶回小院。
戌末亥初时分,各种布置与需准备的事项就不停地传到仆从们手里,听说栾采晴
的院子到了子时还灯火通明。
吴征次日起得并很早,但到了前院,栾采晴比他还早,且已经带着仆从,指
点着府邸的各个角落,似在交代该如何布置,又要准备些什么物料。
吴征看她认真的样子,想起昨日回府时栾采晴来找他践诺,自己顺道把整个
春节交到她手上,美妇心花怒放,嘴角抑不住半点笑容,偏偏还要瞪他一眼,怪
一句:「你是要把我累趴了不成?」
正心中暗笑,栾采晴媚目看来,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吴征扬了扬下颌,目光
一扫满院忙忙碌碌的仆从,道:「别太累了。」
「能不累么?」栾采晴片刻就明白了吴征的意思,挥舞着藕臂,衣袖飞扬着
高声道:「老爷也在这里,都给我听清楚,事情办好了,这个年人人例钱翻番,
谁敢偷懒我可不客气了!」
吴征哈哈一笑当着家丁们应下此事,聚音成线向栾采晴道:「花我的钱你不
心疼。」转身离去时听家丁们大声欢呼,心道:算不算这方世界第一个年末双薪?
新年之前还有不少大事。九月,昆仑大学堂发表了第一篇医学学术论文——
《痛风论》以及报告《关于痛风治疗的临床试验报告》。昭文殿首席大学士倪畅
文阅读之后,传交太医院,经两月论证后证明疗效显着,倪畅文立刻拍板由昭文
殿当即刊印出版。痛风在当时多为富贵病,饱受其扰者大都是达官贵人,一时趋
之若鹜。再经两月治疗下来痛楚大减,发病的次数也大大降低。受了这等恩惠,
不感谢昆仑大学堂也不成了。需知大学堂完全可以将此作为秘方捏在手里,治疗
收取天价,患者受痛风之苦,多少钱也得掏出来。结果昆仑大学堂将秘方公之于
众,普惠世人,真真是无可指摘。
吴府家眷们今日没人留守府邸,全都来了营里。
大学堂的大匠李雨石早早就在等候,他此前奉韩铁衣召唤去了江边大营,教
授军中匠师打造武器,今日正是为吴府送来兵刃。
吴征的「昆吾」于燕国失落,近几月始终没有兵刃。原本在烟波山李雨石约
定半月之后为吴征重铸一柄长剑,但自得新的炼器之法后,这些技艺精熟的工匠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各种奇思妙想或是从前无法实现的灵感叠次而出,工
艺无时不刻地在进步。每炼一口武器就觉还有可改善之处,尝试之下果然更加锋
锐坚韧,于是不停地采用新工艺打造新武器,直到近来工艺渐渐定型,一时难以
突破才着手炼制吴征的兵刃,此事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其间在江边大营里,李
雨石还饱受此事之苦,刚炼制了一批兵刃,又有新的炼制之法,相较之下刚刚炼
出的兵刃立刻看不上眼。还是吴征的一封书信解了困惑:有一批用一批,改进之
法用在下一批,不必纠结。于是这小半年的光景,盛国军士有一大半都换上新炼
制的兵甲。
「李先生在大营里辛苦,快坐快坐。」吴征看了眼摆放好的兵刃,欢喜道:
「炼成了?」
「是。公子,李某无能花了数月才摸清公子炼制之法的精义,迁延这么些时
日,惭愧。」
「哪有。」吴征迫不及待地问道:「哪件是我的?」
李雨石拿起一柄剑鞘鎏金,鲨鳍吞口的长剑道:「公子请过目。」
吴征拔剑出鞘,但见一泓黄光闪过耀目生辉。长剑呈淡黄色,剑锋寒光厉厉,
剑身上的云纹从剑柄延至剑尖,似流水不绝。
「依公子的意思,剑长三尺三,重十二斤六两。」
李雨石边说边看吴征面容,见他喜形于色放下心来。吴征喜的不仅是宝剑锋
锐又趁手,更喜这柄宝剑的外观与遗失的「昆吾」剑全然一致。当下豪情满胸,
指着摆放好的兵刃大呼一声:「走,都带上,我们去试兵刃!」
营中自有试剑石,见吴征手持一柄寒意逼人的兵刃,将士们心中皆好奇,团
团围了过来。
试剑石是一块半人高的花岗岩,质地坚固颗粒细密,摸上去还有些滑手。吴
征一运内力,长剑寒光一闪,将士们原本死死盯着,被寒光闪过,生出些仿佛眼
睛已被割伤的感觉来,不由大吃一惊。吴征轻喝一声,满蕴内力的宝剑直刺而出,
噗地一声,表面仅有些浅浅刀痕的试剑石似腐衣被切开,剑身入石近半!
惊呼四起,如此绝世神兵见所未见,待吴征拔出宝剑,剑身毫发未损,陷阵
营里更是欢声雷动,艳羡大作。很快李雨石又去了柄营中常见的长刀,吴征不运
内力,只是两件兵刃交击,那长刀一哑,宝剑深深地嵌入刀身只留下丁点黏连,
整片刀刃被切成两片铁皮!
吴征喜形于色,让开身形,李雨石又捧一口宝剑向祝雅瞳道:「祝夫人请试
剑。」
吴府家眷当然人人都有,依着她们平日使用兵刃的习惯与重量量身打造。祝
雅瞳的「鎏虹」,陆菲嫣的「魔眼」,韩归雁的「烂银鞭」,顾盼的「七绝钩」
等等,就连善用丝带为兵刃的冷月玦都造了一条精钢软鞭……一一试下去,均比
从前的兵刃更强上许多。更绝的是李雨石带领的工匠手艺精湛,武器造型与前几
无二致,人人喜不自胜。
「大师兄,好兵刃啊。什么叫宝剑配英雄?大师兄这就是!恭喜大师兄如虎
添翼!」杨宜知看得羡慕不已,战场上打生打死,谁不期待有一柄神兵伴身?这
货心中不敢奢望,但是实在忍不住,仗着和吴征相熟腆着脸就上来谄媚贺喜,只
盼吴征高兴之下也打赏自己一口好兵刃。
「嘿嘿。」吴征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殷殷期盼的同门与将士们,慢条斯理
道:「大过年的也不给你们什么银钱打赏,就……每人一口兵刃吧。」
这一下彩声更是如雷动九天,一帮江湖大豪孩子般欢呼雀跃,马屁如潮。吴
征又摆了摆手,无奈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绘制图形?李大匠忙得很
今日就要赶回江边大营去。记得把尺寸重量都标注清楚,莫叫大匠们为难。」
将士们如梦初醒潮水般散去,好像生怕自己去得慢了好事赶不上,毕生修炼
的身法全使了出来,堪称一个狼奔冢突。
「李先生,这一营将士都是身负绝技的高手,有件厉害的兵刃比普通军士更
能杀敌,就劳你累一累。」
「不敢,不敢,本就是小人职责所在。吴公子所言甚是,韩大将军来前也特
地交代过此事。」
过得小半时辰,将士们一个个拿着绘制好的图纸朝着李雨石点头哈腰,双手
奉上。有些画工难以入眼的,还有使奇门兵刃的,实在绘制不清楚,索性将兵刃
直接交给李雨石,千恩万谢地央他依样打造。陷阵营功勋卓著,平日赏赐甚厚,
五花八门的也都拿出来充作谢礼。李雨石推辞不过,在吴征允可下收了,准备回
了大营后就分给日夜辛苦的匠师们做新年的喜钱。稍作统计,李雨石许下三月之
内送来新兵刃的诺言,这才领着随从驾辆大车载着七八十件兵刃,在欢送声中离
去。
吴府新年的种种准备在二十七就已完毕,雕梁画栋之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栾采晴在里面也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
二十八,贴花花。卯时大吉,吴府三门徐徐大开,门口鞭炮声响了起来。栾
采晴带头,吴征捧着个托盘跟着,祝雅瞳领着家眷们随后,家丁们扛着梯子,拿
着浆糊碗。不管吴府在世人眼里是什么模样,新年仍要过得热热闹闹,喜喜庆庆。
倪妙筠也在今晨从小院里出来。先前祝雅瞳始终对此事讳莫如深,吴征还隐
隐期盼是不是爱妻闭关修行,也要迈向那一层阶梯。但看她的模样,功力似有提
升,又明显未入十二品境界。不知道神神秘秘在搞什么名堂家丁们架好了长梯,
赵立春就要爬上去将旧联撕下来,被栾采晴挡住。美妇亲自登上爬梯,将旧联去
了,吴征赶忙将托盘中的上联取出展开,轻轻一跃递在栾采晴手里。
鞭炮声再响,栾采晴郑重其事,拿着联头在暗朱色的柱子上比了又比,量了
又量,才让了个侧身娇唤道:「准不准?歪了没?」
「右边抬高一点点,高了高了,再下来些,哎呀,下得又多了。」顾盼兴高
采烈,指手画脚地比了半天才道:「好了好了,别动啊,就这样刚刚好。」
「是不是真的?我看怎么有些歪?」栾采晴兀自不放心,简直疑神疑鬼地道
:「祝雅瞳,你眼力好,再来看一看。哎呀退后退后,站脚底下瞧得不准,做不
得数!赵管家,赵管家,去将备好的铜钱与米面拿出来,快去。」
府门前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大户人家的春联可不
是谁都有资格来贴,且通常都是家主或者下一代中未来的家主男丁来贴。吴府做
事向来不拘小节,栾采晴见围观者众,昂首挺胸,模样分外骄傲。
「哎呀,我看的错不了,放心放心,瞧你那个样。」祝雅瞳掩口而笑,道:
「扶稳了贴上。盼儿看过,我也看过,你还不信么?你都知道离得近了做不得数,
还有谁比你离得近?」
栾采晴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按稳了春联,将联头粘上固定,直待了一
炷香时分等浆糊干透再不会移位,才从高到低一路粘贴下来。陆菲嫣见围观者越
来越多,便与倪妙筠,顾盼领着家丁来到府前空地,将铜钱数枚一封,送来围观
百姓讨个喜庆。回眸一望,上联才刚贴好,栾采晴两鬓已有香汗滚动。
栾采晴兴致勃勃,接过香巾在鬓边沾了沾汗珠,水也顾不得喝就要贴下联,
嘴里还念叨着别误了吉时。
忽闻大道上马蹄声响起,皇宫里的玄衣侍卫分开人群站在两旁,大太监手捧
圣旨当头,引着宫中内侍抬着十二口大箱子直奔吴府而来。
圣旨很简短,表彰吴府着书立说,医天下疾患的功劳,赏了十二箱的金银珠
宝,意外地加封玉笼烟为三品诰命夫人。吴征初来盛国纳的玉笼烟,当时张圣杰
龙椅还没坐稳,贸然封赏要引发轩然大波,所以只赏了珠宝。借着新年喜气,将
玉笼烟也行加封。大太监说了些新年贺喜的话就不敢打扰,匆匆离去。
吴府的三品诰命夫人从三位忽然变作四位,于是玉笼烟加入到分发喜钱的行
列中来。栾采晴又登上扶梯贴好下联与横批,犹自不放心,站在春联下看了许久,
挑不出半点毛病才彻底满意。
不仅府邸门口,各家眷居住的小院也都换了春联,栾采晴全都要自己来,谁
也不许抢。看她乐在其中,众人都由她去,忙了一整日,直把她累得手足酸软,
晚膳后早早就睡下。
到了除夕日,整个紫陵城都笼罩在喜庆之中。吴府也不例外,一家人喧闹到
夜间。酒足饭饱,栾采晴又将从前在皇宫里耍子儿的游戏一样样搬了出来。赢的
有赏钱,输的便做些有趣的小惩罚。吴征都玩得不亦乐乎,只觉这么些年下来,
今年的新春过得最有意思。
当夜家人俱都大醉,一个个早早回了小院。吴征洗了把脸,稍坐了会清醒片
刻,悄悄来到栾采晴的院子。
美妇酒量极佳,而且越喝眼睛越亮,就算大醉得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也
不会倒头就睡。吴征来时看她漫无目的地在院落里这里看看,那里转转。有些人
醉了酒就是这样,反而一时半会睡不着。吴征心中暗笑,帮她倒了杯清水。
「这么晚过来,你有什么居心?今夜不是你的乖乖惜儿和玦儿陪你么?还不
快回去!」栾采晴今日喝的最多,明显已醉,说话时香舌都有些转不动。
「不忙呀,来看看你。」吴征喂了她半杯清水,笑道:「打点府邸有趣么?」
「累人,这个年过完以后再也不做了。」栾采晴唇瓣一撅,却又妩媚地唇角
一弯,媚目上漂道:「我就是喜欢每个人都拿我当一家人而已,是这里每个人,
不是外头谁谁谁!」
「那这回可满意了?」
「满足,嘻嘻,实在是太满足了,比你插得我晕过去,再抱着我睡觉还要更
满足。」栾采晴酒后更加百无禁忌,吃吃笑道:「这个年过完,我就算是正儿八
经吴府中的一员了吧?」
「早就是了。」从前在燕国皇宫,栾采晴一定没资格贴过春联,更不会去主
持宫中的新年庆典。吴征怜惜大起,抚着她的长发道:「回来紫陵城都多久了,
谁还拿你当外人呢?哈,我还记得刚来紫陵城的时候,雁儿可是每天都看你不顺
眼,现在呢?说句情同姐妹不过分吧?」
「嘻嘻,哪天我要跟雁儿一起跟你睡,我还没见过她光溜溜发浪的样子。」
「好啊,欢迎之至。」看栾采晴意犹未尽,轻声道:「要不,晚上你也去我
院子里?惜儿和玦儿肯定不会说什么。」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栾采晴将螓首摇得向拨浪鼓,双手也一起挥摆,
道:「天明我还要早起。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那得多少事情?晚上要是被你
折腾了,肯定起不来。对,我要睡了,要起个大早……你快回去吧回去吧……征
儿,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温暖的家……」
栾采晴迷迷糊糊,语不成调,只记得明早初一是要事,摇摇晃晃向床沿行去。
吴征快步跟上,扶着她躺好,盖上锦被,把多余的烛火吹灭,仅留一盏罩上了纱
灯,悄悄掩上门离去。
正归府院,耳边忽传来一道成线之音:「征儿。」
吴征抬头四处一扫,才在屋顶瞧见祝雅瞳。此刻她一身玄衣,借着阴影藏匿
了身形,妙到毫巅,让吴征一时也未发现。
祝雅瞳与陆菲嫣,吴征三人轮守府邸,即使除夕夜也不敢放松。吴征轻轻跃
到她身边坐下。
「去看栾采晴了?」
「是啊,怕她近来累坏了,喝了那么多酒别连被子都蹬了,天明了着凉。」
吴征扶着额摇头笑道。
祝雅瞳也是窃笑,道:「看她那个样子,真是……」
「她是真把这里当做她的家了。谁要是想毁了这里,我想她会第一个跳出来
拼命。」吴征忆及栾采晴睡前的最后一句话,心中温暖,又带着忧色道:「迭轻
蝶消失了……」
「大体已经回去了吧?娘想不到她还留在这里的理由。」祝雅瞳莲足一钩一
挺,曼妙无方,道:「倒是那封书信着实提醒了我们,真想不通为了什么。」
「我们离开之后,她在大秦忽然消失了好一段时日,无人知晓行踪。玉姐姐
那边联络的眼线,只记得她再次现身之后,似乎身受重伤刚刚稍愈,神情极是委
顿。此后又不知了……」
「十二品……十二品……是什么邪功这般厉害。这女子从小骄纵,飞扬跋扈,
为了练邪功又付出什么代价了呢?」祝雅瞳喃喃自语一阵,展颜笑道:「快回去
吧,别让你的惜儿玦儿等急了。这里娘亲给你看着!」
「好,大新年的,先不想这些烦心事。总之我们自己做得好了,妖魔鬼怪就
没有可趁之机!」
次日天明,家眷们洗漱整洁,换上新衣,就连修佛的柔惜雪都换了身新袍子。
穿着栾采晴做的新衣来到花厅,刚刚坐定,栾采晴就领着家丁们端着口大锅与碗
匙前来。美妇自行给大家摆上碗筷,吴征看了要帮忙,被栾采晴赶了回去道:「
别动别动,都是我的事情,当家的坐好。」
吴征无奈笑着摇摇头。大锅里是姜汤汤团子,老姜的异香与糯米的甜香中还
带着芝麻的喷香,让人垂涎欲滴。栾采晴一碗一碗地盛上,众人都等着她忙完了
落座,才举起汤匙。
「汤团子包了芝麻馅儿,老爷夫人们慢用别烫着嘴。每一颗可都是栾姑姑一
早起来亲自搓的呢,旁人谁都不让碰。」赵立春笑眯眯地多了个嘴,垂手离去。
「嘿,尝尝晴儿的手艺。」原来一早起来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事,在栾采
晴眼里又是极重要的大事。腾腾热气一嗅都觉得胃口大振,吴征迫不及待。
「都先喝口汤去去寒气。」
大年初一的栾采晴忙乎了许久,一家子都听话得很,舀起一口汤吹吹热气,
又看汤水里的糯米芝麻团子晶莹如玉,便将甜汤一口喝进嘴里。
「哇,这么甜……」「太甜了……」煮过糯米与芝麻的汤水固然香喷喷的,
可是喝在嘴里简直甜得齁人,栾采晴在一碗汤里简直下了半碗的糖,一家子异口
同声地叫起甜来。
「便是要你们说甜!」栾采晴笑眯眯地,小口小口不停地喝着,又舀起颗汤
团略微吹凉吃在嘴里吮嚼。
「哈,是这个道理,新年第一日当然要说日子甜!」全然没想到栾采晴还有
这一套心思,还十分有道理,吴征顿时觉得甜的也不难受了。喝了几口汤,吸了
颗团子在嘴里一尝,滋味居然调配得十分得宜。不仅芝麻糯米满嘴喷香,芝麻馅
儿里没再加糖,糯米吸饱了汤汁,甜味正正好。吴征不禁大赞起来:「好吃。」
「那是当然,人家特地学了好几天。」
栾采晴洋洋自得,让家眷们看得忍俊不禁。很自然也想到若不是阴差阳错来
了吴府,她还在燕国皇都里过着自辱以求一夕之安,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转念
又一想,若不是自家遇见了吴征,现下未必就能比栾采晴好到哪里去,说不定还
要更惨。
能说甜的日子,来之并不易,这么一想,甜汤也就不觉得齁人了。玉笼烟端
起碗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将甜汤全喝了,大声道:「好甜,好甜!」
大年初一街坊邻居之间相互拜年少不了。吴府向不与人打交道,索性也不出
门,只往皇宫,费家,倪家送了封拜帖。不想午后费鸿曦与倪畅文,费欣娥百忙
之中到府贺喜。栾采晴又端出自己的得意之作,同样换来笑声不断与好甜的赞誉。
只可惜皇帝今日在宫中受皇亲国戚与百官朝觐,实在脱不得身,否则栾采晴定要
他也尝上一尝,再喊一声甜。众人看她郑重其事到这种地步,又颇为自得的模样,
不由一同会心一笑。
新年总有种神奇的魅力,无论过得多么艰难,在这些日子里都好像会忘记所
有的烦恼。吴府的春节被栾采晴安排得精彩又喜庆,人人都过了一个欢快的新年。
出了元宵新年便过,吴府上下都还沉浸在喜庆之中,一时半会儿脱不了氛围
的感染。笑容堆在每个人的脸上,唯一例外的只有陆菲嫣。
陆菲嫣近来大异平常,自从入住吴府之后,就算顾盼叛逆心起赌气出走,也
没见她这样蹙着眉好像满腹心事。这心事来得还不寻常,有时正在用膳,就见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事呆呆出神。有时正掌管内府事务,姐妹们说着说着,又见她心
事忽起双眉微蹙。有时往返于陷阵营骑着马儿,美妇也会看着天空中的鸟儿与云
彩,一时神游方外,唤了她几回才醒过神来。
最初是顾盼发现,不久后吴府内院每个人都有察觉。询问与关心当然少不了,
有一回家中正在用膳,陆菲嫣又出了神。被吴征唤醒后,见她形状实在有些怪异,
和从前大不相同,吴征关心了好久,半迫半哄地问她近来究竟怎么了。陆菲嫣只
是轻轻摇了摇头,说是自己的武功渐入瓶颈,还有些难题一时解不了。
怪就怪在这里,陆菲嫣应答时还如从前一样温柔,更不看出半点说谎的慌乱,
何况她看着吴征时,那种感激与依恋的目光是谁都看得出来。但若说她的话里没
有撒谎,又叫人实在难信。吴府里高手如云,修行上有什么难题提出来,无论祝
雅瞳,柔惜雪还是吴征都能帮上一二,总好过她一人冥思苦想。偏偏陆菲嫣拒绝
了!还推说事情不大,不必劳大家费心。
这就奇哉怪也。人人不信,但又不好逼问。私底下林锦儿受托也找了陆菲嫣
三次,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陆菲嫣就是一口咬定是修行上的疑难……过得
二十来日,吴征忍不得了,用晚膳时见陆菲嫣频频出神,关切之下美妇仍是推脱
与修行有关。
这一回吴征明显有了不悦,倒过筷子敲在桌面上咔咔直响,道:「有什么事
请说出来,大家一同参详,一同解决!你们每个人进来吴府我都有言在先,咱们
是一家人,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要把事情全背到自己身上去!干什么?还
当不当我们是一家人了?有时候我怕你们担心闷着些事情在心里,哪回不挨你们
数落?菲菲,你是内府之主,更该以身作则。修行修行,都近一月了还在用这个
借口,你若不愿就直说一句今后我不再问,何必说欺瞒的话?」
陆菲嫣心中难过,面上又颇见委屈,怯生生道:「老爷教训得是,就……就
别再问了……等妾身想明白了自会据实已告。」
「呼……」吴征吐了口长气,有了陆菲嫣这句话,为她的担心稍平,但是不
悦难复,一时心中烦闷摔下筷子拂袖而去。
吴征在家中动怒见所未见,还是陆菲嫣惹的,更加叫人称奇。祝雅瞳妙目左
飘飘,右瞄瞄,向陆菲嫣宽慰道:「老爷是一直担心你,话重了些,莫往心里去。」
陆菲嫣委屈地点点头,又露出求饶的神色道:「妾身心里都知道老爷对我好,
也没怪他生我的气。只是,只是现下不能说,再给我些时日,我一定说清楚!」
「你呀。」祝雅瞳在陆菲嫣额角指了指,嗔道:「疼你归疼你,说你也得说
你。老爷说的没错,都是一家人,这世上没有比咱们更亲的人了。就算天塌地陷
的事情也说出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明媒正娶地嫁进府里那么大的事情,外头
闹得沸反盈天,后院里谁躲起来了?再难有比这个更难?就算更难也先说出来,
一家人还不能商量了么?」
吴征发火是在情在理,祝雅瞳劝诫也是通规循矩,实在挑不出半点毛病。姐
妹们见状也纷纷劝陆菲嫣不必执拗,有什么疑难说出来,总比闹得府上为这事困
扰争吵的好。
陆菲嫣樱唇张了张,几欲脱口而出之际又换做求饶之色,哀怨恳求道:「你
们再容我想几天,好不好?就几天,现下别再问我了……」
到了这时还嘴硬,祝雅瞳无奈道:「好吧好吧就依你,再想个两三日的若还
想不通就别拗着了,免得老爷真的发起火来,对这个家不好。」
「是……」
陆菲嫣答应得爽快,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情,次日依然如故,直气得吴征晚
膳时一句话没和她说。吴府自建立以来从未有这样紧张过,姐妹们你看看我,我
看看你,均感事态越发严重,再闹将下去指不定要出大事!只看韩归雁还在忍耐,
亦寄希望于陆菲嫣早日醒悟,莫要真出了事情覆水难收。
府邸好像一大片黑云压在头顶,人人都喘不过气来。姐妹们私下交谈,对陆
菲嫣也确有怨言,的确是这一回做得有些过分。吴征为何会气成这样?全是疼爱
于她。陆菲嫣明明知道,怎可就不悔改?这些都是世上了不得的奇女子,可此刻
都觉心慌,对视之时都发现姐妹们隐着深深的恐惧,若是吴府闹出大事就此不复
存在,或者再不能如从前一样和睦,这一府人又该何去何从。
「雁儿,这事情你得先给句话,我们才知如何是好。」栾采晴面色阴郁,柳
眉倒竖,话里的意思很是清楚,不管陆菲嫣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内府得有个共识,
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大家才知道该往哪里使力。
「不错!」韩归雁锋眉轻锁,把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番,道:「吴郎气的
不是陆姐姐,是气她不肯开口。我猜陆姐姐不是不明礼数,又不识好的人,一定
有什么难言之隐实在无法启齿。总之我就一个意思,吴府不能因此事而坏了和睦
之气,无论陆姐姐现下做错了多少事情,只要她肯开口,我就会尽全力帮她解决
此事。吴郎说的不错,一家人的事情,一起承担!我管他什么疑难到天大的事情,
就算是府里要被天地不容,我也先与陆姐姐一条心,把此事办了先解了她烦恼,
让府邸重归安宁祥和再说!」
「一家人,永远都是一条心,一个都不能少!天地不容……就天地不容吧…
…」倪妙筠起身与韩归雁击了下掌以作誓约,道:「我们一条心,可战天斗地,
一旦散了,整个吴府弹指而破。陆姐姐就算是着了魔,咱们也是先把她拉出来再
说。」
顾盼原本被夹在中间十分为难,见状激动地跳了起来。事关母亲,她不知该
说些什么,只把小手也按了上去。女子的手掌嫩若春葱,一张张地越来越多叠在
一起,栾采晴左右看了看,起身道:「那就这么定下了!我也听雁儿的!」说罢
柔荑一抬叠了上去。
有了个统一的想法,姐妹们心下稍定。再一日全府都至陷阵营操演,陆菲嫣
几番偷空上前讨好吴征,原本吴征心情看着好转。是啊,两人历经多少风雨磨难,
谁也离不得谁,陆菲嫣刻意讨巧,吴征又怎忍苛责于她?可好巧不巧,原本颇见
甜蜜,陆菲嫣偏偏又愣了会神。吴征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询问之下,陆菲嫣
又是摇头不说。
这一次彻底触怒了吴征,陆菲嫣再行讨好都换来吴征冷脸,末了低声喝道:
「不仅是我,一府上下敬你爱你,只盼能为你分忧。偏生你就是不愿,在你眼里,
你的夫君难道就是个窝囊废,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你?既然如此,你什
么时候肯说,什么时候再来与我说话。」话说得如此之重,搞得所有人刚放下的
心又悬了起来。幸好吴征还有些理智,对陆菲嫣又打心眼里疼爱,只在营帐内发
作,也未大吼大叫,没叫吴府的脸丢到外面去。
第三日陆菲嫣留守吴府,午后吴征正在营帐中生闷气,杨宜知掀起帐帘,看
吴征面色不悦颇感意外,但还是嬉皮笑脸地向吴征道:「小师姑,大师兄,今晚
咱们昆仑派小聚,二位有空赏个光不?」
吴征正心烦,一想回去又要面对陆菲嫣莫名其妙的出神和对他见外,越想越
气,虎着脸道:「有空,晚上咱们师兄弟多喝几杯。」
杨宜知不明所以,不敢触吴征霉头索性装作没看见,又道:「小弟已派人去
请三师姑,正要多喝几杯!」
「她来我就回府去了!」
吴征冷目一翻,吓了杨宜知一跳,尴尬道:「这……这可怎么好,闹别扭了
么?大师兄怎地生三师姑的气。」
「她不拿我当自己人,我又何必理她?」吴征实是憋了许久恼怒已极,实在
想不通与陆菲嫣心心相印,还有什么事比两人之间相亲相爱还更重要?还有什么
事能让陆菲嫣宁愿与自己不停争吵,越吵越凶也不肯说?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少跟我废话!」吴征依然怒极,起身离开营帐道:「你自己看着办。」
杨宜知怔怔呆立原地,这下麻烦大了,陆菲嫣已经遣人去请,说不定已经在
来陷阵营的路上。吴征看样子是脾气发作,此时真把陆菲嫣强邀来一桌,那就不
是做和事老,纯是没眼力界。杨宜知抹了把额头冷汗,暗思实在不成只能厚了脸
皮去向陆师姑分说清楚,这一想冷汗更是冒得停不下来……
「他们有点小别扭,没事没事,我看这样吧。」祝雅瞳见闹僵了不好看,忙
先打个圆场,向杨宜知道:「一会儿你陆师姑来了我去说,请她和家眷们先回去。
征儿今日心情不佳,喝起酒来恐要大醉,我留在这里陪同,也好找机会劝劝他。」
杨宜知如释重负,连连向祝雅瞳称谢,赶紧落荒而逃。离开营帐时心中暗忖
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昨日陆师姑悄悄吩咐自己办这么一场酒宴,哪成想到是这样
的结果。
是夜吴征,林锦儿,祝雅瞳留在陷阵营,余人归了吴府。韩归雁见事情已经
闹到接近无法收拾,每个人绷着的弦都几乎到了极限,不得已拿出吴府大姐的身
份,将在府的家眷们都招到了花厅里。
所有家丁都被赶回住所,谁敢离开决不轻饶,柔惜雪和倪妙筠还在花厅四周
巡了一遍,掩上花厅大门确认无虞。
「陆姐姐,今日吴郎不在,祝夫人也不在,有话可以说了吧?陆姐姐,吴府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再这般闹腾下去非散了不可。」韩归雁话说得软,语气却
分外严厉,目光也像刀锋一样,比两军对阵她射向敌军的目光还要锋锐,道:「
小妹想了许久,姐姐一直不肯吐露,还对吴郎守口如瓶,多半和吴郎有关?今日
他不在,妹妹求求你就开了你的金口吧。」
陆菲嫣被数道锐利的目光盯着,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起身扶韩归雁在花
厅中央的主位之一坐好,自己则坐在另一个主位上,歉然道:「教大伙儿担心了
那么久,我先和大家道个歉。雁儿说得没错,此事不能说和吴郎有一定关系,其
实最主要的倒不是吴郎,而是祝夫人……我一直不能说,主因祝夫人,次因吴郎,
再次就是我小师妹。」
诸女闻言,齐齐心头一松,柔惜雪甚至娇躯一软,脱了力一样瘫在椅上,心
头的大石松了一大半。但回味陆菲嫣之言,仍觉事关重大,不由又坐直了全神聆
听。
「我先问你们一句话。」陆菲嫣眉目凝重,道:「你们在府上,过得开不开
心?」
「这里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当然开心。」
「哪里也没有比吴府更好的家。」
「若没有近来的事情,我在吴府就没有一天不是开心的。」
七嘴八舌,但每一句都是对吴府深深的眷恋。陆菲嫣点了点头,道:「吴府
的主人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他还疼爱大家,待大家都好。我们不管是正式嫁了
过来,还是尚未举办婚事,都是他的女人,都得她贴心爱护。我们很幸福,很开
心,可是后院里唯有一位,从来不知夫郎疼爱为何物,我们过得好,有没有想过
她会不会想要有人宠爱她?有没有想过她是不是有可意的心上人?难道……她就
不配有个情郎来疼爱么?你们都知道她是谁吧……」
韩归雁,倪妙筠与栾采晴同时眉头一跳,三人瞬时的反应一致,可接下来就
大不相同。韩归雁锋眉微蹙,银牙悄悄地,又紧紧地咬着唇瓣,神情古怪,不知
道是想笑还是想骂。倪妙筠大为震惊,有些进退失据,手足无措的慌乱。至于栾
采晴像没事人向椅背一靠,嘴角隐带笑意,媚目一瞟陆菲嫣,露出好一场大戏终
于开场的期盼。
「是……是婆婆……是祝夫人……」玉笼烟喃喃自语,好像如梦初醒。
[
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15 14:57 编辑
]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15
第九章、冰心玉壶但问情劫
在吴府没能傲立世间之前,一直是祝雅瞳默默支撑着这里,她强大,似乎无
所不能,以至于一时都忘了她也是个女人,还是个倾国倾城,千娇绝色的美人儿。
这样的美人儿若没有一个可心的伴侣,没有郎君来疼爱,于心何忍?
花厅里一时沉默,好像每个人都陷入沉思和回忆里,在想一个从前从未想过
的问题。不知多久后顾盼腾地从椅上跳起,颇见自责之意,少女急得双目隐有泪
光,道:「祝夫人怎能没人来疼爱?我,我这就去问她。」
「回来!」
喝止的厉声让顾盼一惊回身,陆菲嫣缓缓摇头道:「我一直拼着被吴郎责怪
忍住不说,就是有许多未解的难题,还有许多事情要商量,盼儿莫急。」
「难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先商量清楚,还得我们几个先说清。」韩归雁起身慢
慢踱着步将顾盼拉了回座,回身时接着娇躯遮挡余人目光,朝陆菲嫣恨恨瞪了一
眼,意即瞒得我好苦,连我都骗过去了。但是陆菲嫣的方法照此情形下去极其巧
妙,让人摘不出半点毛病来,吴征与祝雅瞳之间的难题似乎大有解决之望……亏
得她舍身一人硬扛了那么久,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这一夜花厅里的灯火直至月上中天才熄灭,吴征更是到了后半夜才归。
次日吴征起身时还有些宿醉的眩晕,昨夜同门欢聚,他是酒到杯干刻意寻醉,
也不以内力抵抗酒意,直喝得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左右一看,房内空无一人,茶水是凉的,烛灯早已燃烬,就连水盆
里都空空荡荡。吴征满腹郁闷,昨夜虽是大醉一场,但一想起陆菲嫣还是觉得心
中隐隐作痛,郁闷之气丝毫未减。算算日子,昨晚该是韩归雁与陆菲嫣陪伴自己,
难道陆菲嫣还生了自己的气了?一想之下更是郁闷,明明是关心陆菲嫣,却搞得
现在眼看就要分崩离析,不由心头更闷。
「是不是我待菲菲太过了……她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不该逼得这么急……」
暗自思量着,自己动手打水洗浴,自己打开衣柜取了套长衫。这些事情从前
都做惯了也没什么不适,不适在于一下子少了人关心,心里更加空落落的。
到了花厅,远远就听得一屋子莺莺燕燕正叽叽喳喳,忽然之间回复了往日的
亲昵与欢快。正满心不解,一探头就见畅谈声停了下来,整屋的白眼朝自己翻了
过来,分明刚才还热闹得很,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家眷们早膳已毕,只留了一桌
子残羹冷炙,连碗都没帮吴征摆上,甚至连家丁都看不见一个。
「早啊。」吴征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无人理睬,看都没人看一眼。
这一个个的是怎么了?吴征纳闷地自行盛饭,唏哩呼噜几口扒完,家眷们除
了祝雅瞳与林锦儿全都出了花厅。吴征挠着头道:「娘,她们都怎么啦?是不是
我昨晚太过分了些?」
「昨晚照我说确实有些过。至于她们为什么……不知道啊,我只听雁儿一早
就跟我说,你好心当作驴肝肺,还让我也不理你。」
「嘿嘿,还是娘疼我。」好歹祝雅瞳没给自己甩脸色,吴征恭维了一句,又
狐疑道:「真的一点不知?」
「真的!你小师姑也不知道呀。不过照娘的猜测呢,大概是菲菲说了原因,
她们知晓内情以后才都来怪你。好了好了,别在这里呆着了,好好去哄哄人家。」
祝雅瞳今日坐镇吴府,又留林锦儿参研扑天雕袭击之法,就将吴征也赶了出去。
跨上「宝器」,扬鞭奋蹄赶上诸女,略作思量先钻到玉笼烟身侧露个笑脸。
平日待她千依百顺的玉笼烟丝毫不理就罢,还一夹马腹跑到前头去了。吴征腆着
脸又来到柔惜雪身边,怕她又跑了,索性跃到她身后共乘一骑,悄声道:「好惜
儿,快告诉我怎么了?」
「没有。」
「别再闹我了……」
话都没说完,韩归雁回身一瞪眼:「不许和他说话!」
柔惜雪立刻闭口,就任由吴征在背后坐着,不搭不理。吴征讨个没趣,并骑
了一段发觉跟柔惜雪比不说话简直自讨苦吃,自己正捉耳挠腮,柔惜雪都快进入
禅定之境……悻悻地跃回宝器,回身去看冷月玦,冰娃娃哼了一声,直接向他甩
个白眼。无奈之下又向瞿羽湘投去恳求的眼神,女郎自顾自地骑行,直将吴征当
成了空气。吴征挠头不已,看陆菲嫣与韩归雁,顾盼,倪妙筠并驾齐驱,上去肯
定没好果子吃,只好向栾采晴求援。
「晴儿?」
「走开走开。」
「都说了不许和他说话!」韩归雁再次回身,这是严厉到连赶人都不许了?
只当没有吴征这个人?
「谁和他说话?我赶蚊子都不成?」
栾采晴一句抢白,直把吴征气的快吐血。这是跟韩归雁犟嘴还是骂自己呢?
这一路坐立难安,到得陷阵营,诸女似乎阴霾尽去,相互间比从前还要倍加亲昵,
这让吴征稍稍放下心来。看来吴府前段时间的龃龉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可是自
己被排除在外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个的,全都反了不成……」吴征喃喃自语,忙碌中偶与陆菲嫣照面
对视,美妇神色如常,寻常到和看陷阵营里的将士们没有两样。
直憋到午膳一家人在营帐里,吴征叹了口气,道:「各位大姑奶奶,小姑奶
奶,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成不成?」
「才半天,了不得是么?」韩归雁冷哼一声,凤目流转,给陆菲嫣碗里夹了
一大块排骨,道:「难受啊?憋着!」
大妇发了话,吴征垂头丧气,瞟了瞟陆菲嫣,夹了片嫩笋往她碗里送。当年
两人定情时,吴征喂在她嘴里的是笋干,盼望能让她回心转意,虽然吴征也不抱
着多大的希望。全没想到居然奏了效,陆菲嫣伸箸接过笋子送入樱口里。
「就你会顺着他。」韩归雁扁了扁嘴,似在埋怨陆菲嫣太过心软。
「不是顺着他,是今日不说,下一回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昨夜吴祝林三人不在,才有机会商议此事。现下祝林不在,也正是和吴征商
议的最好时机,且此事一步一步,吴征必须在祝雅瞳之前知晓。诸女一想果然如
此,但是叽叽喳喳地埋怨陆菲嫣心软,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是全心为吴征考虑。倪
妙筠见状起身,将大帐前的军士赶开,并吩咐未得军令任何人不许靠近!
吴征成了众矢之的,又看陆菲嫣虽已心软,似是想起了这段时日受的委屈眼
圈儿都红了,一时慌了手脚,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陆菲嫣抱坐在腿间,轻声哄道
:「别哭别哭,是为夫错了,好菲菲,快些把真相告诉我吧……求求了求求了…
…」
这一哄不要紧,真是万千委屈同上心头,陆菲嫣大颗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地
往下掉,抽泣着道:「妾身这些日子实在想,姐妹们都得夫君疼爱,唯独祝夫人!
我们待她再好终究不同,她也是女子,从前生下了夫君之后就浪迹天涯,一心都
扑在今后能和夫君相认上。现下夙愿是偿了,可是祝夫人也是女人,也想有个称
心的人儿疼爱她,这些是我们代替不了的。妾身时常出神,就是在想这件事情。
我们做儿媳的日子过得好,总不能一家子郎情妾意,祝夫人貌美如花的老是一个
人……」
吴征听得如五雷轰顶,一瞬间呆住了!
陆菲嫣是知情人之一,在燕国时甚至和吴征透露过或许有方法让母子俩不必
在内院里躲躲藏藏。但吴征万万料不到陆菲嫣的计策由此开始!再一想其中的滋
味,越想越觉巧妙以及,尚不及细细想通,猛然间醒悟,陆菲嫣独自承受非议许
久,事先也没透露半点,正是要把戏做足,做好。当下说陆菲嫣在做戏又不全然,
近来她受的委屈确实够多,哭泣倒是真情实感,不是演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菲菲,好菲菲,我错了我错了,不哭了不哭了……」陆
菲嫣双唇嘟得老高都能挂上个油瓶,比少女还要娇俏。吴征明知美妇早有成竹在
胸,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正按部就班地铺陈开来。但念及她近来承受之多,也
是浑然忘我,真情自然萌生,心中爱怜无限,忙柔声连哄,又是搂又是亲,好容
易见她情绪稍平,才讷讷说道:「这事情又不是说不得,何必隐瞒这么久……」
「夫君,这些女儿家的心思你未必全懂……你也说我了我掌管内府,多少事
情都要想清前因后果。这么大的事情,岂能随随便便地开口就问。」陆菲嫣抹了
把眼泪,偎依在吴征怀里,熟悉的怀抱温暖如前,陆菲嫣也是全身心融入这一场
她精心布置的大戏之中,一时忘了自己就是布局者,只是戏中人,道:「其一,
这事情要躲着小师妹!」
「有理!」吴征一拍大腿。林锦儿还在丧夫之痛中,给祝雅瞳寻着可心的伴
侣,那林锦儿怎么办?知道了岂不是更勾起她的伤痛。
「其二,我们姐妹之间一定要先有个一致,还不能让婆婆知道。你想啊,我
不分场合随口一提,姐妹们是齐声鼓励婆婆的好?还是有些说话,有些默不作声
的好?」陆菲嫣设身处地,道:「若婆婆真的心有所思,这个说话的还好,那个
不说话的,是不是不愿?你要婆婆如何自处?若婆婆没这心思,我们还在劝说,
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这要传了出去,外人还以为我做媳妇的看不惯婆婆,想尽
办法要把她赶出府去呢。外人骂我便算了,万一婆婆也这么看我,届时你让妾身
如何是好?」
「有理,很有理,菲菲想得可周到!」吴征再一拍大腿。陆菲嫣心思细腻,
且未入已成事实的桎梏,全然从常理推演下去,其中种种关窍巨细靡遗,说出来
极具信服力!吴征忍不住大声称赞,将陆菲嫣搂得更紧,柔声道:「娘子心思精
巧,娘那边还真不能急着一时半会儿。都是为夫错怪你了,都是我不好。」
「夫君现下明白了,妾身不仅要把这些想得点滴不漏,以免好心办了坏事,
还闹出祸事来。我一想祝夫人妙颜如花却没有个人疼爱,时不时就陷了进去,夫
君又非要逼问。当着婆婆和小师妹的面,我哪能说出来……」陆菲嫣说到这里又
触动近来的所受的委屈,一时心中难受,目泛泪光像迷蒙了水汽,露水汇聚成形
珍珠似地滴落,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诸女中唯独栾采晴一直抱着看大戏的心情旁观,听到这里也觉心中似有什么
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一时忘了初衷,暗自思量:这女子当真又聪明,又坚强,偏
生连哭起来都比旁人好看。常人哭时涕泪横流,泪水也是一条一条的,丑死了!
她就是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珠泪珠泪,说的可不就是她?如此狐媚,哪个男
人不给她迷得颠三倒四。哼,一边说自己可怜,一边还要不着痕迹地告诉蒙在鼓
里的人祝雅瞳更可怜,真个好心机……嗯,对了对了,既然说到了其二,还有没
有其三其四?其二都快说得大家心疼,再说下去岂不是把征儿的魂魄都勾了去。
果见吴征剑眉深锁,陷入感动莫名与深深的自责中。这一回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紧紧搂着陆菲嫣,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停地亲吻。
陆菲嫣委屈了一会又平复下来,幽幽道:「上面两件事其实还好,真要我不
慎说漏了,最多是我多嘴,怪我一人就好。我最担心的还有一件,一直都想不明
白,一直都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做这件事。」
美人娇软的身躯在怀,幽香阵阵,吴征已全融入进去成了戏中人,柔声道:
「别怕,有什么事我与你一起担着就是。」
「可是这其三,正是关于夫君呀。」陆菲嫣挺身似振作起来,与吴征对视片
刻又偎依在他肩头,藕臂回环,珠唇对耳,似情人低语,又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
楚楚:「夫君自幼就跟婆婆分离,好容易你们重新相认。妾身知道婆婆对夫君有
多么疼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我就怕问出这句话之后,婆婆真有可心的
心上人,真要嫁了出去,这母子之亲可才几年?夫君,婆婆待我们都是疼的,但
她爱的可只有你一人!婆婆从前过得太不易,夫君幼时也一样未得双亲之爱,若
此事真有个人来分走婆婆的心,夫君,你真心愿意么?就因为这些,我连对你也
不能说。」
吴征被这段深情绵绵又拷问内心的话说得五感俱失,在这场戏里,他根本不
需要演,只需要跟着陆菲嫣的疑问想下去,再扪心自问后回答出来,如此而已…
…他脸上神情变换,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痛苦得冷汗涔涔,一会
儿又温柔无比,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百感交集般的纠结。营帐里人人都在看着他,
鸦雀无声,都在等待他做出决断与选择。
吴征不知多久后才回过神来,环视一圈道:「你们是要我先做决断么?」
「昨夜你们三人恰巧都不在,我们姐妹商议之下,都说此事天大地大,祝夫
人最大!由她自行决断!」韩归雁也回头目光一扫,道:「姐妹们,我再问最后
一句,是不是无论祝夫人怎生决定,我们都听她的?其实说来说去,本就是她自
个儿的事情,当然以祝夫人的意愿为先!」
诸女一同点头。
「那……为什么还要问我的意思……」吴征垂下头,陆菲嫣的问题反反复复
的绕在心头,撇开前因,自己真的愿意吗?
「因为你是我们的夫君,我们也都爱你。在此之前必须先告诉你,你能同意
自是最好,这一关就过了,我们好去帮祝夫人张罗,就是不同意也得有个心理准
备。」韩归雁忽然莞尔一笑,道:「再说,老爷有了意见,我这个准大妇总要有
点办法。比如夫君要是不肯离开祝夫人,那说不得,我只好领着将士上门抢人入
赘!他要敢不愿,我就把剑架他脖子上,看他愿不愿。」
「我明白了。」戏都唱到这个份上,吴征点头道:「我从小没爹没娘,的确
只想她疼我一人就好!但是相较之下更想娘亲过得比现在还要好些。只要娘亲开
口,我无有不从。」
韩归雁趁热打铁,立刻起身凤目横扫,道:「好!夫君既然首肯,我没得说!
祝夫人何等人物?得她垂青难道还敢挑三拣四?反了不成?姐妹们说是不是。我
不管那么多,若祝夫人真对哪个男子动心,此人竟敢不识抬举,或者找一堆理由,
我是第一个不答应!什么条条纲纲的,就算天条也不够大!再敢推三阻四,我绑
也给他绑了来,这个……哼……扔在床上交给祝夫人处置!」
韩归雁几番话语说得又在理,又有趣,将先前的压抑扫去大半,不仅诸女笑
出声来,纷纷应和正该如此。尤其栾采晴看热闹不嫌事大:「祝雅瞳嘛别的我看
不上,要说美色,我也是心服口服的。那眼儿随便这么一飘,哪个男人抵受得住?
有这种好事还敢不从?反了他!嘻嘻,雁儿还是客气了,要照我昨夜说的,嘻嘻
……我倒要看看谁抵得住祝雅瞳的美色。」
栾采晴当着吴征的面不好说得太难听,毕竟现在「这个人」还是个假想的外
人。诸女是心知肚明,昨晚上她说的可是:要照我说,就把「这个人」和祝雅瞳
一起剥光了扔床上去,看看「这个人」能有多大的定力。当时家眷们说得热火朝
天,还纷纷点头来着……
「那,此事老爷允了,我允了,陆姐姐也允了。」韩归雁举起一只手,道:
「你们呢?」
栾采晴第一个举手,状甚踊跃,还不停地念叨道:「我要看我要看,我来看
看祝雅瞳看上的男人是何等样色!」诸女受她鼓动,不知情的燃起好奇的火焰,
纷纷举起手来!营帐里娇声欢呼,笼罩吴府的阴霾顷刻间云消雾散。
「你们先别高兴呀,好像祝夫人现在就有心上人一样,万一没有呢?说不准
是我们折腾半天,人家根本就没想过此事。」陆菲嫣嘤嘤低声道:「还有,谁去
问?」
大事几定,剩下的就是具体该如何操办。昨夜顾盼听闻时立刻忍不住就要去
问,眼下却不敢再轻举妄动。诸女商议之下,最终还是决定由顾盼前往。少女年
纪尚幼,祝雅瞳对她又最是喜爱,就算说错了什么话也能当她口无遮拦,不会计
较。
「盼儿,我们走,我们再去商量商量。」韩归雁招呼诸女离开,回身朝吴征
瞪了瞪,又使了个眼色,嘱他好好安慰陆菲嫣。
帐帘放下,吴征与陆菲嫣同时松了口气,一场戏演下来,得益于陆菲嫣巨细
靡遗的准备,没漏出什么破绽来。低头见美妇依然嘟着唇,口中的呼吸声嘤嘤怯
怯,仿佛在诉说情郎薄情寡义,双臂却搂得甚紧。
「菲菲,菲菲?」
低声呼唤,陆菲嫣依旧委屈巴巴,媚目流转,对视间竟是哀怨。吴征张了张
嘴,低声诚恳道:「实是担心你一时情急了……」
「反正别人都是你的乖乖娘子,就我是坏坏菲菲,专会给你惹事,不安好心
眼,心机多!」幽幽怨怨的声音,仍是情人低语般诱人心颤,轻嗔薄怒,更叫人
疼惜不已。
「哪有。」吴征心中猛跳,美妇撒起娇来,比起柔惜雪都不遑多让,手指托
起美妇下颌,笑着道:「但是心机真的多,连我都被你骗得好苦!」
「我不这样,难以让大家共情,待盼儿去问了祝夫人回来,她们就会自己去
想,到时候我才好见机行事。夫君,只有这样安排最妥当,等你和婆婆的事情一
点点地揭开,她们自己会去权衡,取舍。对她们而言,这个家最重要,那么在取
舍之间,即使有些事还不以为然,就必须做出让步!这事儿才能成!」
「是是是,娘子机智无双,一切尽在掌控。」吴征眨了眨眼,大手悄悄地摸
在陆菲嫣纤腰上,道:「老实交代,昨晚是不是你让宜知留下我的?」
「嘻嘻嘻……」腰际被大手一掐,酸痒难当,陆菲嫣扭了扭娇躯,道:「时
机差不多,拖下去反为不美,都是准备好了的,就是要支开你们三个。」
「好哇,连我都一同算计进去了,还说前些日子不是故意气我。」吴征对付
陆菲嫣方法奇多,此事当然是自己的错,但要哄下去恐怕没完没了,索性反客为
主。反正两人情意深重,吴征恼陆菲嫣的根源无非是担心她,关怀她,倒不是诳
语。
「那气你还不都是为了你……」陆菲嫣倚在吴征怀里,越想越觉委屈,天生
媚骨压根不需刻意施展,只是随心而发,娇躯扭动,哭诉时直比求欢还要诱人。
吴征二话不说,捉起陆菲嫣一只小手就扇在自己脸颊上,啪的一下!陆菲嫣
惊觉时皓腕自然相抗抵去部分力道,但还是留下四根淡淡红印。美妇大是心疼,
慌忙揉着吴征的脸颊,嗔道:「人家又不是真心怪你,你干嘛这样……」
吴征苦着脸道:「一半为了这事打,另一半是再不给我一巴掌,菲菲这样扭
来扭去,挨不得了呀……要不是在军营,我就!」
美妇娇圆丰挺的酥胸,柔翘腻滑的梨臀随着她的身姿在身上挨来挨去,着实
叫人难以抵受。一根圆圆硬硬的棍子杵在大腿根上,陆菲嫣呀了一声慌忙站起,
朝吴征羞怯地白了一眼,慌忙离去……
是夜在吴府,祝雅瞳刚刚浣洗完娇躯,披了件薄纱在小院的凉亭中纳凉。一
边欢喜,一边纳闷。欢喜的是众人回来时有说有笑,再不见前些日子的阴郁。晚
膳席间吴征挑了许多陆菲嫣喜爱的菜色,不停地夹在她碗里,陆菲嫣也有来有回。
夫妻俩似往常一样亲密无间,恩爱甚笃,让祝雅瞳放下了新。纳闷的是不知为何,
晚膳后还要聚在一起嬉闹许久的家眷们各自嚷嚷着要回去洗漱,也不约着晚上要
在哪里赏月,品茗或者猜枚耍子儿,片刻间做鸟兽散。
新春刚过,枝头的一点点嫩绿甚是可人,春月清辉,亦惹人情丝。如此良辰
美景,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在藏着什么心思?祝雅瞳心头蓦动,好像一点灵光闪过,
又不敢去想。正觉有些慌乱,乍听院门轻轻叩响,吱呀一声,顾盼探出小脑袋来。
「娘!」
「盼儿来了,快快过来。」顾盼甜甜的笑脸,让祝雅瞳情绪一松,从方才的
一点点绮思中挣脱出来:「就你一人呀?」
「对呀,她们都不知道干嘛去了,我一个人闷,想找娘说说话。」顾盼蹦蹦
跳跳地来到凉亭坐下,目光却有些躲躲闪闪。原本想好了的词觉得胸有成竹,事
到临头又觉得心虚。
「好呀,我也正一个人闷着。」顾盼的模样哪能瞒得过祝雅瞳,美妇笑着沏
上香茶,道:「是有什么话要对娘说吧?」
顾盼来前就被韩归雁多番嘱咐过,不要在祝雅瞳面前耍小聪明,想问就好好
问,不必东拉西扯。自己小心思被看穿,顾盼知道瞒不了人,就有些不好意思地
一笑,双掌合拢夹在腿心里嘻嘻一笑。
少女的姿势异常地娇俏可爱,叫人忍不住怜爱。祝雅瞳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
捏,道:「快说吧。」
「嘻嘻,人家忽然想起个事情,特别想知道,就来问问娘。」
「哦?想问什么?」祝雅瞳最喜顾盼,看她娇俏的样子也是不由自主地开心。
刚想斟茶,忽然想起一事就停了下来,以手支颌,笑吟吟地看着顾盼。
「娘,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顾盼满目期待,娇声问道。
「当然有啊。」祝雅瞳仍是笑吟吟地与她对视,道:「你们每个人我都喜欢
呀。」
「啊?不是……」顾盼面上一僵,准备好的话题一下子给忘到九霄云外,想
了想道:「不是说我们,是……是男子,喜欢的男子。」
「那就是征儿咯。」祝雅瞳姿势不变,雍容典雅,心中却是剧颤,脑中甚至
有些许眩晕之感。她不敢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只好运起内力,一呼一吸之间格
外悠长。暗道好在没有斟茶,否则已经露出异样来。
「啊?也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啦。」顾盼急了,自家问来问去好似偏了题,
祝雅瞳全然没有领会她话中之意。不由心中也有些狐疑,难道祝雅瞳真的从没想
过要找个夫君伴侣么?
「那是什么?哎呀,盼儿你到底想问什么呀?」祝雅瞳含了口内息,稳着手
五指抓住壶柄,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茶杯倒出茶水,谨慎得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
洒出来。
「就是,就是……」顾盼香舌打结,也稳了稳心绪,想起来前的措辞,道:
「就是喜欢的男子,没看见他想的都是他,看见他就像和他亲近,想一辈子都和
他在一起,你疼他,他也疼你,永远不要分离。开心的时候陪着他,不开心的时
候也要他陪着你。」
「啊,这样啊……」祝雅瞳举起一杯香茗放在唇边,偏着头想了想,点滴未
沾咯哒一声将青瓷放回石桌上,笑吟吟道:「那还是征儿呀。」
顾盼想过种种答案,就没有想到这一个,着实大出意料之外,又与自己想要
的答案不符,娇嗔着道:「娘……莫要逗人家嘛……」
「没有啊……你说的这些,娘想的就是征儿啊,怎么说是逗你呢?」祝雅瞳
微笑摇头,心中却是如天神擂鼓,雷霆电闪,地动山摇。近来吴府发生的一切立
刻恍然,也知道这是陆菲嫣千辛万苦才寻觅而得的机会,万万不能出半点差池。
于是强提着内息道:「我喜欢的男子就只有一个征儿呀。」
「可是,可是……」顾盼脑筋飞转想着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让祝雅瞳明白自
己的意思,一时不得其法。
「傻孩子。是不是想不明白?」祝雅瞳又在顾盼脸颊上捏了捏,见少女点了
点头,遂双眸微合,如梦呓一般自顾自地说道:「现下不得时宜,等以后盼儿也
有了小娃娃就懂啦……啊,兴许也不会懂。征儿和旁的孩子不一样,他从我肚子
里出来,我没有疼过他一天,从此就天各一方。他不知世上有我,我不知他长大
了没有,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只知道世上有我不知是生是死的孩儿。从他离开
我的怀抱开始,我就没有一天不想他,心里全都是他。到了现在心里还全都是他,
没看见他想的都是他,看见他就像和他亲近,想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你疼他,
他也疼你,永远不要分离。开心的时候陪着他,不开心的时候也要他陪着你。盼
儿摇得答案,正是娘心里想的呀,可没有乱说话逗盼儿玩。」
这些故事顾盼听过了无数遍,也想过了无数遍,但第一次从祝雅瞳嘴里亲口
吐露出来,听她千思百转的情意,少女仍觉震撼不已。心中隐隐约约有什么惊人
的念头闪过,但当下不及细想,更不敢细想,只想要是再不直白地说出来,恐怕
引起什么误会,道:「娘,这些我当然知道。夫君也倍加珍惜和娘在一起的日子,
自然会敬你爱你。我的意思是……是……」
「是什么呀?」祝雅瞳心口狂跳,已全然猜到顾盼想问的事。面前青春娇俏
的少女,仿佛前所未见的绝顶高手,压力之大直如排山倒海。勉力运着内力平复
心境,装作云淡风轻,想了想怕顾盼打退堂鼓不敢说出口,催促道:「哎呀吞吞
吐吐的干嘛,有什么但说无妨。」
顾盼也长吐一口气,半是腼腆,半是好奇地道:「人家是想问问娘,想不想
也有个夫君,有没有意中之人?」
「啊……原来要问这个。」祝雅瞳娇声婉约转折,由高而低,以掩饰声线发
颤,偏头又想了想。这一回倒不是做戏,而是在想意中之人,嘴角不由自主地上
翘温柔而笑。
顾盼心口砰砰直跳,见祝雅瞳巧笑温柔,目光也透出无限的妩媚,正与自己
思念情郎时的神情一模一样!暗道:原来婆婆真的有喜欢的人,只是从来没有说
出口,幸亏娘想到了此节,否则我们一直让婆婆一人孤零零的,可是大罪过了。
「我只要征儿一个人。」祝雅瞳媚目流转,似湖波荡漾,已分不清这份情感
为何,幽幽道:「从征儿出生开始,我的心就都在他身上。他从小没有爹娘陪伴
疼爱,这辈子我都欠了他的,也只会陪在他身边。其余的男子么,任是天皇地祖,
还是天神地仙,我都不要,都休想分走我的心。」
温柔的语声动听如天籁,似从心而发,绝无杂质。顾盼刚才的一点惊人念头
又再闪过,但顾盼却一点都无法将祝雅瞳所言与这大胆的念头联系在一起。少女
眼中的祝雅瞳身披一件至简的白纱,此时双手在小腹前十指交叉,仿佛正淡然修
行,仙风飘飘。美妇温情述说着心中情感,听在顾盼的耳中,恬恬淡淡的话语又
与他人截然不同,这份情感好像超脱一切爱情,亲情,友情,让人难以捉摸,又
如此清晰。耳中雷鸣电闪,顾盼呼吸骤急,只想着那句惊人的话……
「盼儿,盼儿?」祝雅瞳轻声呼唤着入了神的顾盼,见少女回过神来,笑道
:「怎么啦?娘说的不清楚么?」
「没有没有。」顾盼连连摆手,心乱如麻,期期艾艾道:「本来是想问问娘
有没有可心的人,没想到娘是这样想的,人家有点晕了。」
「又来了,不是说了么,有可心的人呀,就是征儿呀!」祝雅瞳越说越是大
胆,越说越是顺口,越说越是爱说,一句话反反复复念念叨叨:「娘心里的男子
呀,只有我的小乖乖。」
「嘻嘻,哪里是人家又来了,明明娘一直说一直说,人家知道啦。」顾盼被
祝雅瞳的样子逗乐了,暂时不去想方才惊人的话语。
婆媳俩换开了话题,品茗赏月,闲聊了一个时辰,顾盼才告辞而去。
送到小院门口关上院门,祝雅瞳脚下一个踉跄,无力地倚着门扉小口小口急
促地喘息,耳听得门外也是一个踉跄声。祝雅瞳紧张之余心中暗笑,门外的声响
当然是顾盼的。少女一离开也是脑门眩晕,站立不稳。从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顾盼恍恍惚惚,满心自问,这些话该如何对大伙儿说?该不该说?
顾盼失魂落魄般向陆菲嫣的小院行去,诸女正聚集在一起等候消息,而吴征
则早早被韩归雁「禁足」在自家院子里。女郎言之凿凿:「女人间的事情,你别
来掺和。」
小院里一个个翘首以盼,听得顾盼的脚步声,一个个争先恐后跑去打开院门,
强抑着兴奋催促道:「快呀快呀。」看顾盼依然不紧不慢,又拉着她的手臂,几
将她捉进了院子里。
「怎么样怎么样?」
面对诸女的催促与翘首以盼,顾盼提前平复好心境,只摇了摇头,无奈道:
「婆婆说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嫁人。」
「嗨……」诸女齐齐发出叹息声,也不知道是惋惜祝雅瞳,还是没能探听出
祝雅瞳会喜欢的男子而觉得可惜。冷月玦想了想道:「义母大人以前就是这般,
对所有男子都差不多,没有可心的男子也属寻常,真没有什么入得了她眼的。师
傅,以前她学艺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柔惜雪轻轻摇头,道:「我就更不知道了,祝师……祝夫人在门中修行的时
候从未接触过男子,更从未听她说起过这些事情。」
「总不会铁石心肠吧?不可能!」栾采晴媚目乱飘,向顾盼道:「盼儿,你
是怎么问的?她是怎么答的?」
「就是按我们商议好的问的呀……」
顾盼容颜不展的模样,又有些心不在焉,诸女看在眼里都有疑惑,遂一同看
向陆菲嫣。美妇智珠在握,见此情状问道:「盼儿,你是不是有些话没说清楚?」
「人家说得很清楚了,婆婆也明白人家的意思。」顾盼摇了摇头,道。
韩归雁接过话头,道:「盼儿妹妹,你们聊了那么久不会一口就被祝夫人回
绝了吧?」
「只说了一会儿,后边都在闲聊。」
顾盼情绪兴致依然不高,一眼可见心事重重。陆菲嫣耳中一动,听得屋瓦上
似有片树叶飘落之声,心中暗笑:祝夫人忍不得了,自寻来偷听,嘻嘻。嗯,她
的轻功可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看来芳心正乱……这时韩归雁正色道:「盼儿
妹妹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没有啊,祝夫人是说不愿意找什么伴侣郎君。」顾盼的模样落在所有人眼
里,她也知道自己心乱如麻,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哪里不
对,更不知从何说起。」
诸女对视一眼,心觉诧异,陆菲嫣起身坐在顾盼身边道:「盼儿莫急,会不
会是婆婆不好意思直说?你且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们一同想想。此事不能草
率,要是祝夫人真有什么心思我们却没能领会,那可不好。」
「是呀,我们一同想想更好,若是确实没有那个心思,我们就当没这事儿过
去便罢。若是有什么隐晦之意,也不要让祝夫人失望。」韩归雁频频点头,道:
「总好过你一个人猜想。盼儿不会记不得了吧?」
「不会,一字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顾盼心想一来这不是自己一人之事,
二来也的确该把情况说清楚,大家一起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遂将与祝雅瞳的对
话逐字不漏地讲述一遍。她此时深陷其中,倒将祝雅瞳说话的神态,语气,模仿
得惟妙惟肖,末了长吁一口气,重重地道:「我反反复复都在想那几句话,婆婆
也是反反复复,那就是征儿咯,那还是征儿呀,我喜欢的男子就只有一个征儿呀,
我只要征儿一个人……我一直在想,在想……」
少女脸上神情变换,心中的疑惑,惊诧,慌张,还有对祝雅瞳所吐露出情感
的一知半解全然溢于言表。她一时忍不住就想吐露心中所想,却被韩归雁挥手制
止。顾盼闭口不再言,只听韩归雁说道:「盼儿的话你们听清了,我知道大家都
有很多念头,但是暂且都把嘴管严实了,一个字都不能漏出来。祝夫人从前只字
不提,担心的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姐妹们,此事可大可小,事关一府上下,种
种前因后果,将来又会如何,你们都回去自行想想清楚,明日夜间我们再商量。
或许是我们多心,但这事情先按我们没有多心来办。无论你们怎么想,明日人人
要有个意见,都清楚了么?」
诸女各怀心事,各回院落。这一夜对整个吴府内宅都是不眠之夜,蒙在鼓里
的还在种种构想,已知内情的惴惴不安等待着结果……
次日夜里,诸女又聚在陆菲嫣的小院里,祝雅瞳又如昨夜伏在阴影处偷听,
人人心中惴惴不安,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韩归雁。女将面容紧绷,好像在军中为主
将面临生死关头一样严肃,道:「你们都想清楚了么?」
诸女对视一眼,凝重地缓缓点了点头。
「我本想各自将想法写在纸上,后又觉得不妥。姐妹们不该有异议,必当有
共识。」韩归雁肃容扫视,道:「我先说我的想法,若有别议的就请明说。但我
有言在先,只要有一人异议,此事就此作罢,我们再也不管!」
「正该如此,就听姐姐的。」诸女各自松了口气,有些话着实难以启齿,但
附和或是反对就好上许多。且先听听韩归雁所想,再观旁人面部变化,多少心里
能有个底。
「祝夫人和吴郎之间的事情,你们都听了许多,不需我又来多说。不瞒你们,
从前我心里就略有所感,祝夫人看吴郎的神情,有时与我们别无二致。当时我都
没去细想,昨日盼儿点醒之后,我才想得明白。祝夫人待吴郎如何大家都心知肚
明,二十几年来全心全意都在吴郎一人身上,我们都是女人,谁不愿有个体己的
好郎君疼爱自己?将心比心,这份情感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吴郎不说便罢,吴
郎若有心疼爱她,祝夫人必不会拒绝。」韩归雁说话时面沉如水,但心中紧张万
分,直说的牙关打颤,她咬了咬牙,道:「若我们没有会错意,祝夫人有心,我
不仅不会反对,还会推波助澜,助他们玉成好事!再说,祝夫人这样的女子若孤
单一世,我于心不忍。」
诸女除了玉笼烟之外各个修为深湛,但任你武功绝顶,此刻都如玉笼烟一样
急急喘息。韩归雁说完之后,大家的目光又转向陆菲嫣。陆菲嫣看大家的目光极
是期盼她也能给个主意,不由面若敷粉。毕竟涉及伦常之事,陆菲嫣事当其中,
「颇有经验」,她的话一样极具分量。
美妇定了定神,低声道:「婆婆和我年岁相当,她比我还更艰难,人生苦短,
错过了后悔莫及,这一点我最有体会。就是……我还不懂夫君怎么想,肯不肯。
其实,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说吧陆姐姐,别再卖关子了。」
诸女鼓动之下,陆菲嫣憋着内心笑意,道:「栾姐姐,不知道你和吴郎之间
是什么感觉……」
诸女如梦初醒!吴征与栾采晴之间的事情都知当时性命交关,迫不得已,大
家心中默许,却从来没人问起过。要说他们两人,可不比陆菲嫣更加乱了伦常?
问问她的感受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栾采晴。
栾采晴狠狠瞪了陆菲嫣一眼,脸颊居然难得地红了。美妇定了定神,不一时
面色如常,悠然道:「我跟征儿从前也没什么,连亲情都没多少,遑论其他。我
赖着脸皮留在这里不走,只因这座府邸给我从小未有的安宁,跟其他无关。呆在
这里越久,就越了解他的为人,实在让人佩服,这一点没得挑。我被燕兵拿住,
当夜囚禁在牢里,身上骨头断了,又疼,又不肯哭嚎流泪,心里憋闷得慌。其实
我早做好回不来的准备,可是在牢里那一夜,我很害怕。忽然觉得自己舍不得死,
不想死,但又矛盾得很。我想来想去,征儿一定会回来救我,我望他来救,又盼
他不要做傻事而深陷险境。」
诸女静静听着一位久经风霜,历经世间艰难的女子诉说心中情感,俱都动容。
栾采晴越说越露出回忆神往之色,道:「我在断头台上,眼看性命不保。说起来
真的奇怪,我就觉得我不会死在那座断头台上,不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惨状。可
是……可是……我自觉不会,也尽量装作潇洒淡然,心里总是不安,就怕那柄闸
刀忽地掉下来。然后征儿就来了……」
一直不敢问,却都想知道的惊世一战即将在栾采晴嘴里吐出,诸女屏息凝神,
仿佛全都到了肃杀的刑场,仿佛断头台上被绑着的是自己。栾采晴声若染蜜,甜
甜糯糯道:「他一现身,我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
动心。祝雅瞳受伤,他就一个人冲进法场,杀散御林军,然后栾楚廷亲自出手。
他们交手了几个回合,我看不出他们武功的高低,但也知道征儿想要战胜他不是
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彼时拉住闸刀的绳索已被点着,征儿来不及战胜他,绳索就
会烧断,我就会死。呵,当时我就知道征儿准备怎么做,果然如我所料,他硬吃
了栾楚廷一掌借机后飞把我救了下来。我心中甜甜的,可挨的那一掌又比打在我
身上还疼!你们是不是要觉得我自吹自擂?不是,我更知道,换了你们任何一人,
征儿都会用同样的方法来救,你们心里也都猜到了,对不?」
诸女一同点头,吴征的人品与执着,最亲近于他的人当然最了解。而这种慷
慨舍生的精神,栾楚廷是永远不会懂,也永远猜不到。
「其后他抱着我杀出重围,逃往璃山,把我放下的那一刻,心里没来由地就
一阵失落,好想他一直这么抱着我。这种感觉你们都懂的吧?」栾采晴环顾一圈,
颇为自傲,道:「从长安城出来的那一刻,后面还有重重追兵,前方更有无数危
险,可我忽然在想,从此我在府里再不比你们差些什么,我和她也有足以铭记一
生的经历!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更加叫我意料不到,更加
难以忘怀。」
栾采晴柔声如春雨淅淅沥沥,将璃山一战娓娓道来,听得诸女惊心动魄,悠
然神往。
「这一路他抱着我,搂着我,背着我,历经艰难。在山洞里,我们险死还生,
终有片刻安宁。征儿油尽灯枯,而且栾楚廷那一掌打得很重……」栾采晴妙目流
连,道:「他豁出性命救我,我当然也要不顾一切帮他。但在当时这一切都不重
要,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在想,这是个品貌俱佳的男子,还都是为了我,实
在不能不让人心动。我们都是女人,比男人心肠软些,也更容易心动。我的心动
了,仅此而已,至于旁的,他是我什么人,是否有违天和等等都不重要。换句话
说,人都危在旦夕,还想那些有什么用。我年岁比你们都长一些,更觉得有些事
情应该珍惜,若是错过了,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至于祝雅瞳嘛,我也想过,守
着一个宝贝儿子二十来年,成天到晚满心都是儿子儿子,偏生一个儿子又这么争
气,你要我说,祝雅瞳那些话就是心里话!呵呵,身边有这么个人,还会看上别
的男人?我是不信。」
屋瓦之上,祝雅瞳听得如覆针毡,知道这一刻到了关键之时。
只见院子里静了片刻,倪妙筠也是知情人,本想说两句,但她面子一向薄,
生怕露了破绽,又觉栾采晴说的极好,索性闭口不言。
陆菲嫣道:「那……我们试一试?有人不同意么?其实说到底,这还是他们
母子俩之间的事情,他们愿不愿,谁都不该说什么。」
诸女互相看了看,陆陆续续缓缓点头。栾采晴笑了一声,道:「其实你们说
了那么多,就一句话我觉得中听。没错,就是他们母子俩之间的事情,我们管那
么多干什么?轮得到我们歪嘴?这府邸想要持续下去,一个不能少,大家还不是
相互迁就,相互包容才顺顺当当走到今天。他们母子俩若能相亲相爱,只有好处。」
「是这么个道理。」诸女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沉吟,此前还在想祝夫人嫁出
去,少了个人绝不妥当。眼下若是能成,岂不是迎刃而解?至于其他的,母子俩
之前的事情,与他人何干?
「好了好了,我们别为这个事情纠缠不清,照我说,还不如想想怎么办。我
们说着简单,好像就一层窗户纸,真要捅破该怎么说,怎么做?」瞿羽湘看样子
早就同意,将心中疑惑适时抛了出来,神情还颇见期待,不知道是不是又动了亲
近女子的心思。
「要不,还是盼儿去说的好些?」冷月玦忍着笑,神情有些古怪,不知是为
了此事终于有个她想要的定论,还是在想象今后发展的样子。
「啊?」顾盼吃了一惊,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还连连摆手道:「不行不
行,这我不能去,我……我怕说不清楚误了事,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恐怕做不来,
也不敢。」
与母子俩关系都近的,除了顾盼往下数就是柔惜雪。女尼面红过耳,双手合
十也是摇头。
「哎呀,论夫君宠溺,我们谁也比不上你,你再拿出掌门师姐的架势找祝夫
人说,这有什么不可的?」玉笼烟心下大乐,连连鼓动,一番话说得居然十分有
道理,看她的样子也十分自得。
「不成不成,我也不会说话,到时候误了他们的大事,我担当不起。」柔惜
雪是说什么也不肯,看大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得求饶道:「我和盼儿一样,
真的不敢……」
「其实我倒有个计较,昨夜就想好了的。我们去传话,传来传去容易说岔了,
搞得像什么媒人一样,俗气得很。不如……」韩归雁双目灵动狡黠,朝诸女勾了
勾手指示意靠近,压低声音说道:「如此如此,可好?」
这一下声音低得祝雅瞳都听不清,只见她们各自心领神会,分开时一个个地
吃吃娇笑不已。这个说好办法,那个说不愧是韩姐姐,兵法如神。还有的松了口
气,说此事除了陆姐姐谁也办不了,该陆姐姐去。看陆菲嫣大发娇嗔,又有宽慰
她的说好心好意,祝夫人和吴征都不会计较云云。祝雅瞳不敢再听下去,悄无声
息地下了屋,这才发觉刚才紧张得汗不敢出,此刻心如玉兔般乱跳,一下子汗出
如浆,浑身透湿……
返回小院,祝雅瞳气息奄奄,她跌跌撞撞地起身直奔沐房,拔去湿透的衣衫
跳进水里。全身舒展地仰躺,借着温水浮力托举着娇躯,仿佛此刻方得些许安宁。
可即便身在水中,仍觉潮汗不停地濡出。美妇深深地喘息平复心境,索性运功搬
运周天以寻求片刻宁静。过了小半时辰,祝雅瞳从入定中醒来,这才觉躁动不安
的心情得以稍平。
洗净身体,换上干爽的衣衫,就听院外莺莺燕燕的轻笑声伴着脚步声不断靠
近。祝雅瞳一颗心提到嘴里,左右胡乱张望,忙不迭地拿起方巾揩抹湿漉漉的秀
发。也不知道她们最后商量了什么,难道今夜就要来说?手持方巾,祝雅瞳略觉
镇定,就算她们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好歹有东西可以稍作掩饰。
院门推开,祝雅瞳故作镇定地抹着秀发,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没事就约着都过来坐坐。」陆菲嫣见状,立刻转到祝雅瞳身后,接过方巾
道:「婆婆宽坐,让我来。」
若是旁人祝雅瞳就不敢,方巾可是她遮掩失态的倚仗。陆菲嫣作为知情人,
祝雅瞳当然放心的很,看诸女全都到齐,祝雅瞳不敢露出异常,就把方巾交了出
去。陆菲嫣接过方巾揩抹几度,忽然一指点在祝雅瞳背心。
「干什么?」祝雅瞳全身一麻难以动弹,陆菲嫣这一指居然点得极重,让她
愕然惊道。
「婆婆,容我大胆一回,对不住了。」陆菲嫣笑吟吟地,帮祝雅瞳抹净秀发,
又将她横抱了起来,道:「待天明之后,婆婆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但是现下
呀,婆婆请先听我的。」
祝雅瞳心中猜到些什么,但此时的愕然慌张与惊讶都是顺理成章,谁也不觉
得有异。诸女各自暧昧嘻嘻而笑,跟着陆菲嫣一路将祝雅瞳抱进吴征的小院。院
子里黑灯瞎火,也不知道吴征去了哪里。冷月玦与玉笼烟抢先打开房门,陆菲嫣
将祝雅瞳抱进屋里,放在长案上,居然动手解起祝雅瞳的衣衫来。
「你们……莫要吓我。」
祝雅瞳低声惊呼,苦于身不能动,刚沐浴完的衣衫又如此轻薄,只两下就被
陆菲嫣剥得娇躯裸呈。借着月光,美妇的身体如玉如霜,看得正吃吃而笑的诸女
气息一窒。在吴府之中,她的腿并不是最长,胸也不是最大,腰肢也不是最纤细,
可是每一分都极称她娴静典雅的气质。此时全无抵抗之能的祝雅瞳娇弱不堪,更
叫人怜惜无比。
陆菲嫣将祝雅瞳抱上床躺好,又为她盖上锦被。此时祝雅瞳才觉吴征安安静
静地躺在身边,只微微气喘。陆菲嫣嘻嘻笑道:「媳妇得罪了,明日认打认罚。
你们娘儿俩就好好地说会体己的话儿,我点的穴道最多只能制住你们半个时辰。
吴郎,婆婆满心挂念的都是你,府中皆无异议,也盼着婆婆有人疼爱宠溺,有些
话不需我再多言,郎君当心中有数。」
说完陆菲嫣在吴征穴道上又轻轻一拍,柔荑连挥驱赶着诸女道:「快走快走,
老爷的哑穴片刻后就要解开,当心他骂人……」
大伙儿嘻嘻哈哈地掌了盏昏灯,一个个最后探了探头朝床上看了一眼,恋恋
不舍地鱼贯而出。最后韩归雁闭上房门,在门口道:「今夜宵禁,不得我令谁也
不许离开自家院子,违者逐出吴府!」
「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吴征咽喉一松,终于吐了口气,哭笑不得道:「我也被菲
菲给暗算了……」
「从前没看出来,她鬼点子那么多。」祝雅瞳无奈而笑,道:「不过暗算我
们是雁儿的鬼主意。」
「瞳瞳去偷听了?」
「没忍住,就去偷偷听了……」祝雅瞳声若猫叫,颇觉害羞。
「看样子,她们每个人都清楚,也都同意了?」吴征又惊又喜,虽到了眼下
一目了然,还是想有个确认的答案。
「哎……」祝雅瞳幽幽叹息一声,感念无比道:「菲菲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先闹得府上鸡犬不宁,提醒每个人想明白吴府的意义。随后这一切发生,她们自
家都会去想通,想透。你挑娘子的眼光又好,一个个都通情达理,不然怎会又闹
了这一出……我也着了道儿。」
陆菲嫣点穴手法精妙,吴征身上仍不能动,手臂却渐渐复苏知觉,忍不住就
伸过去握住了祝雅瞳的手。一想到今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便觉今夜感觉分外不
同,若不是身上的内息提不起来,就想伸手去解穴道。
「猴急什么。」母子连心,祝雅瞳俏脸飞红,猫声道:「菲菲费心布置得如
此精巧,就依她的说说话儿不好?」
「想抱着你说。」吴征勉力撑着双臂,缓缓靠近,又钻进祝雅瞳的锦被里。
两人肌肤相亲,发觉都是浑身赤裸,都哭笑不得。
「亏得她们用心了。」
祝雅瞳心绪时而如微风吹拂,时而又如惊涛骇浪,回想一生至此林林种种,
终如愿以偿,不由落下泪珠。母子俩都不再说话,只是随着身体不停恢复知觉,
越挨越近,渐渐地搂在一起。
火热的呼吸喷吐,身体也各自起了不寻常的变化。祝雅瞳颤抖着牙关,悄声
道:「别,先别……」
「都老夫老妻了,瞳瞳还羞么?」
「胡说。」祝雅瞳啐了一口,道:「你去把雁儿,菲菲,还有晴儿悄悄地抓
来,她们使坏该罚,罚完了再好好地谢谢她们。」
第十章、望穿秋水方得曲谐
夜静如水,新年刚过的料峭春寒也不禁让人想早早缩进温暖的被窝,但对于
吴府而言,这似是又一个不眠之夜。
韩归雁躺在柔软的床上,凤目圆睁直勾勾地看着房梁。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一
切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演绎,久久不能忘怀。这一家人好像真的
被上天所垂青,给了无限的偏爱。但是在这之前,又让这一家人受尽人间苦楚,
把每个人经历的苦难都拎出来,当真是血与泪交织,生与死徘徊。
虽然锦被温暖,韩归雁还是觉得身上发寒。一想到祝雅瞳从前的悲与苦,心
里就一阵阵难受。再想到从今往后,这个强大,坚毅又可亲的女子终于至少不必
在家里躲躲藏藏,可以放情纵欲地与心上人亲昵,又不由感到欣慰。让她觉得身
上发寒的,是难以抑制地不停想象今夜吴征与祝雅瞳会是怎样的羞臊,一想,就
觉旖旎万分,让她浑身上下都长起可爱的小粒儿。
正心中绮念重重,房门却忽然无声无息地打开。韩归雁心中一惊坐起,暗思
下过严令今晚谁都不许离开院子,谁这么大胆?就见一个高大熟悉的人影发出嘘
声,嘱她别高声。
「你怎么来啦?好好陪你的新娘子呀。」
吴征走近一把掀开锦被,将韩归雁抱起,道:「瞳瞳刚在床帏点将,第一个
就点了雁儿,我当然是遵命啦。」
「啊?」韩归雁又惊又羞,怯声道:「点我干什么?」
「点你一起共度良宵啊,还有,你下的令,不得你的允可谁敢出门?当然第
一个就点你。」
「那还有谁……」韩归雁芳心窃喜,心儿砰砰乱跳——正是情丝旖旎之时,
要在吴征与祝雅瞳的不伦之恋中参与进去,想想都觉得万分刺激。
「还有菲菲跟晴儿。」吴征感到怀中娇躯愈发温热,见女郎凤目异彩涟涟,
媚然若水,低头在她秀丽的鼻尖上一蹭,道:「瞳瞳说了,要先罚你们使坏,然
后再好生感谢你们。」
「我这么乖巧,婆婆才舍不得。」韩归雁做了个鬼脸,此时吴征跨出房门,
女郎立刻双唇紧闭,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吴征抱着她飞檐走壁,再回自家院子时,左手抱着韩归雁,右手抱着栾采晴,
陆菲嫣伏在他背上。一人怀抱三女,还要施展轻功不发半点声响,吴征却觉身上
美人们轻若无物,几个起落就回到屋内。
祝雅瞳藏身在锦被之内,房门打开的声音让她香肩缩了一缩,锦被由此一抖,
将朱唇都盖了去,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美眸与秀挺瑶鼻。即便如此,那双会说话
的眼睛也露出笑意与羞涩。
「哟,乐成这个样子?藏都藏不住了吧?」栾采晴一看祝雅瞳的模样就忍不
住出言讥讽,从吴征怀里挣脱跃至床边,伸手就去揭锦被。
「你干嘛。」祝雅瞳微惊,竟然捉不住被角,被掀了个娇躯裸呈,她急忙向
床里一缩,好像只慌不择路的小兔。
「干嘛?看看你浪成什么样了呀,还能干嘛?别躲!」栾采晴不依不饶地追
击而上,将另一床锦被也掀开一边。
这一下祝雅瞳躲无可躲,只能娇呼一声,抱臂蜷腿遮挡身上的羞处。但那香
肩如削,骨肉丰盈,腰身曲线则是无论如何遮挡不住的。栾采晴捉着锦被在鼻端
一嗅,无限玩味地看着祝雅瞳,韩归雁则腰肢侧折,打量着美妇从臂弯边露出的
嫩白雪脯。
「想看就近点看,怕什么?放心,今天她保证乖乖的,要什么给什么,绝不
说半个不字,放心去看。」栾采晴在韩归雁翘臀上一拍,道:「哎哟,这么弹…
…」
祝雅瞳白了栾采晴一眼,心中羞涩无限,抓起一角锦被遮身,将韩归雁拉上
床来,又朝陆菲嫣挥手,道:「两位姐姐快请坐。」
逗弄柔惜雪时曾说吴府以入府先后排大小,一时戏言,柔惜雪却当了真,此
后常被姐妹们调笑。不想祝雅瞳今夜也把这一套搬了出来,看栾采晴大咧咧地要
落座,美妇伸手一挡,哼道:「你入府才几天呀?姐姐坐,妹妹先站着。」
这一下连吴征都乐了,笑吟吟地看她们嬉笑胡闹。祝雅瞳请陆菲嫣与韩归雁
坐好,居然郑重其事地屈膝跪在床头,如叩拜般一礼,道:「谢谢两位姐姐费心,
小妹无以为报,铭记于心。」
韩归雁吓了一跳,本能地跳起来想躲,却被陆菲嫣拉住,一同结结实实受了
祝雅瞳一礼。这一回陆菲嫣劳心劳力,当真受尽了委屈,劳苦功高。韩归雁旁敲
侧击,又关键时一锤定音,同样出力不小。祝雅瞳这一礼诚心诚意,若不受反而
心里不安。见她们坦然受了,祝雅瞳这才又回过身来,向气呼呼的栾采晴行了个
相同的谢礼,道:「栾妹妹,这回当真是谢谢你啦。」
栾采晴几番推手,下下都在点子上,祝雅瞳同样心中感激,这一礼也是发自
内心。栾采晴也是欣然受了,但脸上还是气鼓鼓的,好像做了妹妹十分不满。吴
征见状上前一把将栾采晴抱上床,道:「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我们家小的更受
宠。」
「哼,就不要。」
栾采晴还在生闷气,吴征却毛手毛脚地剥起她的衣衫来。美妇的阻拦娇弱无
力,三两下就被剥得干干净净,艳光四射。吴征随即将陆菲嫣与韩归雁也除了个
清净,回身钻进锦被从后环着祝雅瞳的腰肢道:「瞳瞳要谢谢她们,已经谢过了,
娘要罚她们,该怎么罚的好?」
祝雅瞳别扭地拧了拧身,三女心领神会,定是被吴征胯间的棍子顶着了。美
妇贝齿咬着唇瓣,吃吃道:「雁儿最调皮,想的什么鬼点子!先把她抓过来。」
韩归雁应声想躲,吴征悠忽来回将她捉在怀里,女郎缩着娇躯讨饶道:「娘,
人家以后再也不敢了,就放过人家这一回。」
「那不成,我想想要怎么罚的好。」祝雅瞳眼珠滴溜溜地转,沉吟间伸手在
女郎乳肉上轻轻一捏,道:「真的很弹。」
女郎健康结实的身体被情郎一抱,祝雅瞳一捏,登时变得又娇又热,呻吟般
道:「我也想捏一捏。」
「好呀。」祝雅瞳落落大方,顺道还白了吴征一眼,知道爱子最喜看这样的
艳色无边,不停地叫他占便宜,又不由自主地就顺从他心中所想。美妇挺了挺胸,
锦被再包裹不住她的娇躯从胸脯上滑落,现出一对丰沉饱实,嫩白圆润的豪乳来。
韩归雁看得目光一滞。这对豪乳圆润挺拔之外,只是一呼一吸之间都在微微
颤动,好像饱蕴了汁水,只消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女郎看了片刻,面色羞红,
在吴征耳边悄声道:「娘的奶儿抖得真好看。」
「都好看,雁儿的抖起来也不差什么。」吴征一手抚着韩归雁高耸的桃乳,
一手摸着光洁修长的美腿。
韩归雁心下一荡,悄悄伸手去掐吴征的腰间嫩肉,埋怨他怎么一张口就说出
来了。另一手则在飞速在祝雅瞳的豪乳上按了一把,捏了一捏,果然手感绝佳。
一按一捏之下,饱蕴浆汁的乳肉弹滑无比。
「娘的奶儿真好……」回眸见陆菲嫣盈盈巧笑,栾采晴挑唇微哂,神色间不
似自己这般惊艳。转念便即想通,也吃吃笑着道:「你们是不是,已经见过了?」
陆菲嫣微微点头,抿了抿唇,躲到吴征身后道:「在燕国的时候……」
「哼,叫得那么大声,怕人听不见似的。」栾采晴扁了扁嘴,又瞄了眼祝雅
瞳,道:「我在徐州的时候见过了,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你的。」
美妇说话之间,忽然伸手,食中二指像把小钳子在韩归雁的乳峰上夹了一下。
女郎娇躯一麻,嗔道:「好端端的干什么揪人家。」
「人家喜欢,将军莫不是不肯?」栾采晴丁点也不做作,大喇喇地看着女郎
胸前蜜桃般的双乳,道:「好结实,再摸一下。」
「你们……」韩归雁急躲,可祝雅瞳与陆菲嫣也不甘落后地逗乐上来,女郎
双臂乱挥阻挡着袭来的柔荑,娇喘吁吁道:「你们老围着我干什么,今夜瞳瞳姐
姐正式入门,你们弄她去呀……」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只剩雁儿姐姐人家还没摸过。」祝雅瞳狡黠一笑,道
:「对了,不是说要罚的嘛,先罚雁儿。」
「救命……」韩归雁缩着身子,本能地向唯一还没朝她下手的吴征怀里躲,
娇嗔道:「你别光看呀,瞳瞳姐姐等得都心焦了,快去。」
「今夜瞳瞳最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吴征一紧怀抱,将女郎牢牢搂住,
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轻声道:「想不想知道你的瞳瞳姐姐要怎么罚你?」
「不要,我才不要知道。」韩归雁口中犹然抵抗,但敏感的耳珠却被情郎含
在嘴里吸吮,早麻了半边身子,娇娇地瘫在锦塌上,手酸足软,徒劳的挣扎全无
半点作用。
「那我知道就成了。」吴征心中一动,反手拍拍伏在身后陆菲嫣的梨臀,道
:「去帮帮雁儿。」
陆菲嫣面色一红,与韩归雁同床相戏已是熟极了的,但是在祝雅瞳面前本就
有些害羞,再看栾采晴一脸玩味,心下颇有些踟蹰。可是翘臀被吴征反复温柔揉
捏,直捏得抵住情郎的酥胸峰顶都勃然硬翘。她本就易感,又想今夜三女头回一
同行亲密之事,若是自己也忸忸怩怩,旁人不是更加难以尽兴?
这念头也不知是理智还是欲念起后找的借口,当下就如魔音灌脑。陆菲嫣媚
目一飘,起身而动时,就见祝雅瞳缩在栾采晴身后,二女胸背胶贴,正说着悄悄
话惹得栾采晴频频点头,嘻嘻而笑,好像有了什么共识。
陆菲嫣刚伏在韩归雁身上,鼻尖尽是女郎嘤嘤娇喘时呼出的香风,身下传来
健康结实,极具弹性的触感,吴征的大手又不安分地摸了过来,抓着美妇一只奶
儿把玩。韩归雁的双腿笔直饱满,合拢时不漏半分空隙。陆菲嫣探出二指一钻才
揉住腿心里的一颗嫩芽,此时神秘的汁液已染得嫩芽润润嫩嫩,摸上去滑不留手,
更觉女郎叹息般呻吟一声,娇躯一崩,双腿闭合得更加紧实。
「征儿,娘想先看雁儿的骑术。」祝雅瞳代替了陆菲嫣的位置,伏在吴征身
后,探出头来看着眼前香艳的一幕。目光又是好奇,又是期待。
韩归雁的武功在吴府里不算多出众,但要论马上功夫那就无出其右。不过祝
雅瞳要看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早就听说韩归雁骑在吴征身上时不仅娇媚无比,
更英姿勃发,性感之极。祝雅瞳早就好奇,连栾采晴也是一样,两人方才私底下
相商,很快有了默契。
但与祝雅瞳不一般的是,栾采晴对陆菲嫣的妩媚也早有耳闻,她可没见过。
除了对韩归雁,陆菲嫣的妩媚之姿同样急欲欣赏。当下不漏声色地伏在吴征头上,
坏坏地一笑,将一双冠绝吴府的豪乳送在吴征嘴边。
被栾采晴占了先,祝雅瞳心中微酸。好在今夜对她们三人无比感激,也不计
较争先,示意吴征将韩归雁抱了起来。
「非要我先,好羞人……」女郎压在吴征身上,胯间还有两根手指不停地使
坏,羞意连绵。凤目转动,见祝雅瞳与栾采晴的玉体玲珑,艳光四射。尤其栾采
晴的豪乳雪白硕大,滚瓜似地将吴征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又见祝雅瞳更是毫不掩
饰地殷殷期盼之情,遂含羞带臊地直起身,双腿屈折跪在床上。花唇微湿,乌绒
带露,被吴征坚硬火热的肉龙一炙,一时心思旖旎,羞意之外也颇觉期待。
「等一下。」吴征艰难从两团雪堆中挣脱出脸来,道:「还不够湿,菲菲帮
个忙。」
陆菲嫣贝齿咬着唇瓣,一样颇见羞意,香唇一嘟,动作虽缓慢忸怩,还是顺
从地伏在韩归雁身后。吴征向祝雅瞳与栾采晴小声道:「她们两姐妹最是要好,
相互之间向不忌讳什么,菲菲媚人起来的样子,世间最好看的美人图也比不过万
一。」
话语间韩归雁回头低望,陆菲嫣已钻到她胯间,温柔的呼吸仿佛连花唇都闻
得到那股香甜柔媚。祝雅瞳与栾采晴不明所以,瞪大了媚目,只见一根香舌从肉
龙与乌绒之间钻了出来。紫红的龟菇,乌黑的卷绒,艳红的嫩舌,相映成辉,直
把人的魂儿都勾了走。那细长若兰叶的香舌灵巧无比,先环着龟菇卷绕,为它涂
抹上一圈莹亮的水迹,又钻入乌绒里贴着花唇一挑。
韩归雁曼声悠吟,祝雅瞳与栾采晴齐齐心弦大震,好像这勾魂一挑正中自己
的命门。尤其栾采晴蓦感胸前一紧,吴征原本轻柔含舔,口中力道猛然加重,变
成大力地吸食。美妇娇喘间定睛一看,原来那条兰舌上勾花唇,下抚龟首,明明
同时抚慰两处,却将两股欲火给隔绝了开来。
蠕动的香舌淫靡间又带着无比的媚态,竟从浪荡之意里透出极大的美感,让
人一眼难忘,一眼就想着再看下去,多看一会。但对于吴征和韩归雁而言,些许
的抚慰让他们更加难以纾解。
祝雅瞳与栾采晴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陆菲嫣知情知趣,在最合适的时刻
一收兰舌,就见龟菇膨大勃胀,花唇涟水津津,正是情动最盛,柔情蜜意的绝佳
状态。
陆菲嫣手持棒身,圆润火烫的龟菇正抵着花唇口,炙得韩归雁贝齿咬着唇瓣,
模样分外妩媚,但她曲折折的双腿此时更显修长,英气不减。女郎缓缓沉身,紧
致的洞口一时不得破开,直被龟菇顶出个凹弧。艳色当前,祝雅瞳与栾采晴不约
而同屏住呼吸,明明被憋得胀闷,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难受,一副身心都放在扣关
而入的那一刻。
韩归雁深深地呼气吐息,笔直的大腿不时抽出健康的肌束,以支撑着娇躯不
至于脱力掉落。那龟菇越顶越紧,花户像被按压的水囊深深凹陷,直压到了极限。
终于韩归雁曼声悠吟,紧致的花唇口再抵不住被龟菇撑开,两片嫩脂好像盛放的
花瓣,却又贴合着棒身粘腻舒张,缠绵缱绻。
小半根棒身入体,韩归雁终能喘一口气,连祝雅瞳与栾采晴也才一同惊觉过
来,好像这一棒进入了自己体内,深深吐了口闷气。女郎闭着双目,前半段花径
已被填满,一腔敏感正紧紧包裹着它,无比充实,连棒身上盘绕的青筋都能清晰
地感受。
先前被陆菲嫣香舌遮挡,祝雅瞳与栾采晴还看不清。此刻女郎汁水津津,胯
间花户像熟透的石榴裂开,肥满的花肉润溢而出,像石榴子从裂口迸开。乌黑,
粉白与鲜红,色泽对比强烈,光是用看的都让人心头悸跳,呼吸急促。
韩归雁缓缓沉坐,那结实的长腿绷着条条肌履,细腰始终有力地收束,短促
的呼吸之间,小腹急速起伏,银牙咬紧,实不知她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还是强
抑着浑身的舒泰,一段段地将肉龙吃进胯下。粗黑的棒身推挤着满溢而出的鲜红
花肉,缓缓被乌绒淹没,韩归雁牙关咬得越来越紧,终于脱了力一样娇躯掉下,
啪地一声将最后一小截棒身吞进胯下。
所有人都大大喘了口气!憋气许久的胸口辣辣地仿佛火烧。
韩归雁正娇喘吁吁,却被吴征双腿支起,顶着她的桃臀一推一放,娇躯起伏
小幅度地吞吐棒身。女郎凤目张开,羞羞怯怯,顺着这一下起伏主动挺起腰肢吞
吐起来。
「真好看……」祝雅瞳呻吟般轻声感叹。韩归雁在上的身姿格外别致。只见
她蜜桃般的硕乳傲然挺立,随着起伏波光荡漾。女郎翘着桃臀,让肉棒压实了花
径底部的蜜肉深入,抵至深宫里腰肢有力地一挺!花唇此时箍紧了肉龙根部,钝
尖就在深宫里一划而过挑动花心。软嫩又敏感的花心刺激之下,女郎娇躯大颤,
又急不可耐地起身开始下一轮回。挺得笔直的上身,让她的动作在柔媚之中又显
英气,好像一名骑术精绝的骑士。
韩归雁骑术高超,吴征乐得享受,见祝雅瞳与栾采晴粉颊微红,心中一动,
拉过陆菲嫣道:「还忍得住?」
「讨厌。」陆菲嫣瞬明吴征心意,道:「就是想让人家丢丑。」
「娘都说好看了,哪来的丑。」
吴征拍拍陆菲嫣的梨臀,美妇娇滴滴地起身张开双腿分骑吴征两侧,将个粉
润润,湿漉漉的玉胯沉在吴征脸上。
裂分双腿的身姿让梨臀的两条嫩肉格外娇滑。吴征顺着蜜缝一舔,酥麻刺激
之下陆菲嫣娇躯一抖,两条嫩肉颤动如蝶翼。陆菲嫣娇吟的声音酥媚入骨,祝雅
瞳虽已听过,此刻听来依然让小腹中像有一团火焰燃烧。
吴征腰杆不动,韩归雁越骑越是兴奋,虽仍是轻提娇躯,只吐出小半肉龙便
即落下,但细腰前后扭摆的幅度越来越大,仿佛波涛中的小舟正在竭力地挣扎。
嘴边的花肉吴征可不准备放过,舌尖一刺而入打着圈翻搅。
陆菲嫣娇躯易感,轻微的刺激就能唤起欲火,何况胯间那恼人的舌头忽刺忽
舔。待吴征猝不及防地含住肉蔻吸吮,陆菲嫣再也难当,娇躯一软向前倒去,被
韩归雁一搂。
吴征的动作立刻激烈起来,腰杆不住上停,将韩归雁顶得凌空飞起一般起伏。
女郎立刻配着着改跪为蹲,修长的美腿有力绷束,牢牢支撑着身体,让蜜裂与情
郎胯间留下一拳的空隙。肉龙棒身上裹着饱蘸的花汁,畅快地在花径里穿梭。韩
归雁与陆菲嫣相互扶持着,竭力抵抗一身快美震散自家的神魂,幽谷里酥麻阵阵,
如兰的香气又在鼻尖萦绕。二女熟极而流地香舌一吐,贪婪地吮吸着对方的津液。
祝雅瞳目痴神迷,贪看间一双冰凉细手伸来,叫她胸前的一对托住揉捏。香
风弥漫熏人欲醉,祝雅瞳回眸与栾采晴对视一眼,露出感激之色,软绵绵地倚进
美妇怀抱,一双也攀上更大了一围的玉峰,投桃报李。
「雁儿扭起来果然不一样。」
「菲菲是一直这么浪么?上回你们一起时也一样?」
二女在甜美激烈的呻吟声中说着悄悄话,均感对方也情动如炽。若不是眼前
艳色从未见过,又着实让她们心潮澎湃,必忍不住亲密相戏起来。即使是现在相
拥一处,目光也紧紧盯着欢好的三人,片刻舍不得移开。
窃窃私语间,吴征的动作越来越是蛮横激烈。腰杆挺耸的力道之强,让韩归
雁的玉胯发出激烈的啪啪撞击声。女郎悬在半空,每下插入都似达到最深而余力
不息,直把她的娇躯都顶了起来。
祝雅瞳与栾采晴小心肝扑腾直跳,想着娇躯酸软无力,至多能勉强支撑着不
瘫倒,大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两人胶合之处。花心肉芽下抵龟菇,上压娇躯地被
碾磨,以花心之敏感,巨大的快感岂是人能抵受的?
陆菲嫣也没好到那里去,敏感的肉珠被吴征含在嘴里吮得滋滋水响。这里同
样是身体上最为敏感之一,带来的快意虽不像韩归雁展现出的那样直接明了,但
陆菲嫣花汁淋漓,清溪似地潺潺流出。两瓣兰叶似的花唇舒张颤抖,显然这易感
的身子正渐渐承受不住。
「呀……不成了不成了……轻些……」韩归雁既苦又快地熬了片刻,快意的
潮水终宣泄而下。女郎快美时竟然还有余力,不仅硬挺着身姿让吴征抽送冲刺,
细腰还在不断画着圆,让敏感到极致的花肉承接肉棒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位置
冲刷花径。绷紧的腰腹臀股正连带着花径媚肉一同收缩,让肉棒抽送时将肥满的
花肉翻出幽谷竟不缩回,黏着棒身,极具生命力地跳动收缩。
祝雅瞳听吴征说过韩归雁花肉肥满,鲜红的媚肉在体外的模样终于亲眼所见,
艳丽得让人如中邪魅,心惊肉跳。
韩归雁娇呼未停,仍在快意奔涌之中。陆菲嫣也陡然尖声娇唤,美妇主动将
腰肢前后摇移,让蜜唇与肉珠往返与爱郎刮蹭。丰美的臀儿似清波荡漾,抖动不
停。
「来了……来了……呜呜呜……」那一刻像过了一生那么久,又像眨眼般的
瞬间,倏然到来!韩归雁再使不出力道,腰肢与臀股同时酥软着让娇躯掉下,挺
翘的臀儿啪地一声撞在吴征身上。这一下激突而入的肉棒直撞凤宫,碾中花心。
女郎娇躯大颤,又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花唇含紧了棒根细腰狂扭,贪婪地让肉棒
翻搅着花肉!
不知是不是受韩归雁所感,陆菲嫣如遭电击地一抖,再抖。她所受刺激不如
韩归雁的强烈,腻声如绵,但吴征又含住那颗敏感的肉珠大吃得滋滋有声。美妇
苦挨片刻,像逃也似的娇躯微微一提,大汩大汩的花汁喷溅而出。
二女泄身之后无力地相拥嘤嘤喘息,吴征在唇角一舔,赞道:「好香……」
「啧。」栾采晴正看得入迷,这一下如梦初醒,想起旧事不甘不愿地在吴征
肩头拍了一下。陡然回神,此事本无人知晓,自己突兀的作为岂不是漏了陷?
「栾姐姐干嘛打你……」陆菲嫣从吴征身上滚落一旁,韩归雁一身娇酥,软
绵绵地躺在吴征怀里,凤目眯如小猫,轻声问道。
「不许说。」
栾采晴大急,伸手要去捂吴征的嘴,却被祝雅瞳眼疾手快。她们原本就拥在
一起相互抚慰,祝雅瞳只随手一缠就将栾采晴把住,道:「快说,我也要听。」
「在骊山的山洞里,有位绝色佳丽自以为天赋异禀,想让我出丑。结果自己
先丢了个彻底,还不高兴觉得丢了面子,恼羞成怒,拿花汁泼我,哈哈。」吴征
想起旧事,又觉好笑,又觉甜蜜。
「你还敢说……」栾采晴羞恼交加,眼珠子一转,施施然道:「哼,好了不
得么?我们今天有四个人,非把你榨干不可!」
「好啊!」
吴征一翻身将韩归雁压在身下,挺立的长枪始终没拔出,作势欲挺。
「等一下,歇一歇。」女郎一声惊呼。
「别。」祝雅瞳也出声阻止,咬着手指吃吃道:「换个姿势……我要看从后
面来。」
「我也想看。」
韩归雁结实的臀儿又挺又翘,单论一个翘字足称吴府之冠。平日在府上,这
只翘臀就引人注目,今夜裸裎相对,祝雅瞳与栾采晴注目多时。看过了女郎的骑
术英姿,当然要再看她低身臣服的媚态。
「你们好讨厌,非要这样作弄人家。」吴征言听计从,将女郎翻过身。韩归
雁半推半就,一边无用地拍打吴征作怪的手,一边又挺起翘臀,伏低腰身。
纤细的腰肢之下身体曲线夸张地溢开,两片臀瓣本就像蜜桃一样丰满,看上
去就水润多汁。此刻韩归雁伏腰挺臀,更是在极致的性感之中添上淫靡,叫人热
血沸腾,恨不得狠狠蹂躏一番。
祝雅瞳与栾采晴缩在吴征身后,从他两侧肩膀上各探出脑袋。栾采晴忍不住
在翘生生的臀瓣上拍了拍,轻轻的力道,手掌却被震起,弹性之惊人让栾采晴咋
舌不已。肉棒始终插在幽谷里,吴征腰杆一挺,胯骨撞在弹性惊人的翘臀上,啪
声清脆悦耳。这一记冲击之下,韩归雁媚吟一声,臀瓣一收,幽谷一紧,连微露
的后庭小菊也跟着缩了缩,花径里春露被搅拌之下发出咕唧之声,又淫荡之极。
吴征看陆菲嫣还躺在一旁嘤嘤喘息,将韩归雁一抱压了上去。府邸里身材最
高挑的二女交叠,四条修长笔直的美腿交叉着,看起来赏心悦目。女郎虽娇软无
力,又觉好几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的媚态,翘高的臀瓣都被如有实质的目光盯得
热辣辣的。可肉龙缓慢却深入地抽送,好像把每一寸的花肉都充实地抚慰,滋味
实在美妙。韩归雁还是不由自主地送臀向后,迎合着插弄。
这种时刻最是难捱,快活有之而不足,荡心渐起而未浪。陆菲嫣身在下方最
明心意,柔荑轻抚着韩归雁的背脊。女郎在紧张难熬之际,被这份轻柔抚摸得松
弛些许。但也并不尽是好处,她们胸乳交贴,彼此的双乳上都有酥麻的快感,此
刻十分恼人。更糟的是,抵在一处的乳珠彼此磨蹭推压,吴征轻抽缓插,女郎随
之轻摇款送,这一处的敏感分外清晰。
女郎嘤嘤怯怯的声音如泣如诉,也不知是求情郎再加气力莫要这般磨人,还
是力不能支乞求放过。那吟声不仅是平日没有的娇媚,依然带着女郎平日薄皮响
鼓一样的清脆,极易引起共鸣。
「这臀儿,都翘得要到天上去了……」吴征耳边的呼吸明显更加急促,祝雅
瞳忍不住伸手摸在女郎翘臀上抚摸。栾采晴就更加过分,一手在女郎的细腰与翘
臀游移,另一只手抚摸着陆菲嫣的双腿内侧,时不时还逗一逗二女的肉珠,钻一
钻陆菲嫣的蜜洞。看韩归雁肥满的花肉随着吴征抽送粘腻在棒身上被抽出幽谷,
当然也要揉上一揉,弹上一弹,心中暗道:难怪他这般厉害,平日都是这样的美
味伺候着……哼,当日真是大意了。
韩归雁被逗弄得麻痒难当,然而细腰被吴征定住,略一挣扎之下只能翘臀摇
摇摆摆。祝雅瞳与栾采晴近距离看得肉棒以不同的角度刺入,新奇有趣,又觉淫
靡刺激。她们看韩归雁与陆菲嫣热情如火,亲昵无比,再不顾忌,齐齐地变本加
厉向女郎身上敏感处挑弄而去。
「你们……呜呜呜……别逗我了……哎呀……」
「原来韩将军也会求饶,也会哭?」栾采晴大有得色,双手各伸一指,一边
逗弄着陆菲嫣的肉珠,一边朝韩归雁后庭里钻去。她先前见过吴征与祝雅瞳的后
庭之戏,还不明就里——对祝雅瞳她不敢太过分,但对韩归雁就没顾忌,此刻见
女郎微露一点的娇蕊诱人无比,忍不住就想戏弄一番:「韩将军,这里被摘过没
有?」
「呜呜呜……」韩归雁本就难捱,后庭又受挑弄,真个煎熬,这一回真急得
要哭了出来。
栾采晴原本逗弄韩归雁满溢而出的蜜肉,指尖上沾满了腻滑的花汁。一点上
娇蕊,那娇蕊立刻有力地收缩,借着花汁将小半截指尖都吃了进去,紧箍的力道
之强直让指头都受不住力,不由暗暗咋舌。
此时吴征轻抽缓送,对每一寸花肉都抚慰到了极致,还有陆菲嫣推波助澜,
唯独欠缺些刺激。栾采晴这一伸手,恰将刺激补足,女郎娇啼声中,竟然花汁汩
汩,娇躯颤抖,生生小泄了一回。
「嘻嘻,看来是被摘了去。」栾采晴吃吃娇笑,指尖绕了个圈圈,逗得韩归
雁不住收缩小菊。
好在吴征终于将肉棒抽了出去,苦挨许久几乎脱力的韩归雁才得以松了口气。
陆菲嫣觉得身上结实的娇躯变得软绵绵的,立知发生了什么,不由银牙轻咬唇瓣。
果然一团热火抵近自己胯间,一颗圆润润的钝尖轻佻地挑开花洞,缓缓深入。
「嗯哼……」
曼长的悠吟声甜酥入骨,一听就让人耳热心跳。祝雅瞳正逗着陆菲嫣的肉珠,
闻声藕臂都抖了抖。她曾与陆菲嫣一同欢好过数日,对这百媚之体的美妇颇为了
解。此时灵机一动,指腹按牢了肉珠,春葱般的玉指灵巧无比地揉动起来。
双重的敏感刺激得陆菲嫣柳腰一拱。也不知是想将花洞藏起,好让吴征无法
深探,还是肉珠敏感,实在受不住这样的刺激,花径更是紧紧地收缩环缠肉龙。
绵软的肉芽卷在坚硬似铁的棒身上,丝毫不起抵抗作用,反将内里蕴含的花汁全
给逼了出来。
祝雅瞳眼疾手快,柔荑一抄将花汁鞠在掌心,捧起全浇在韩归雁高高耸起的
翘臀上。
「下雨啦……」栾采晴揶揄一声,见那小半翘臀水光津津,全顺着完美的弧
线向幽深的臀沟汇聚而来,淅淅沥沥的润湿了小菊,又顺着手指缓缓渗入洞里。
「呀,菲菲的水儿这么滑么?」
韩归雁与陆菲嫣娇羞不依地呻吟拧腰,吴征看得也是灵光一现。放开扣住女
郎细腰的双手,向后摸向两位美妇的胯下,只一掏,察觉也是芳草萋萋,溪水泛
滥。
「你们专欺负人,不行,我不能偏心。」吴征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各骈
二指伸入两处幽谷。一处温热,一处冰凉,嫩肉更像小嘴一样吮吸着,就连手指
都觉舒爽无比。吴征在两处销魂洞里挠了一阵,也抄了把花汁,一同淋在韩归雁
翘臀上。
韩归雁被连着浇了几股花汁,尤其其中一股冰冰凉凉如深井之泉,忍不住打
了个寒噤。又听祝雅瞳与栾采晴齐齐哼声,栾采晴的倒还罢了,祝雅瞳的哼声婉
转温柔,实是平日无法想象这位端庄美妇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女郎回身看去,
见祝雅瞳俏脸绯红,媚目低垂,两片花瓣般丰满的香唇紧紧抿着。依然匀称的呼
吸让她胸脯起起伏伏,一个呼吸就是一下抖动,就连动情时一样仪态万方。她同
为女子,见到难以想象的一幕一样怦然心动,只想将这端庄媚态再多看一会。
五人同乐,不多时陆菲嫣环抱韩归雁的藕臂忽然一紧,娇声如泣,玉胯却是
没命地上挺迎合着吴征的抽送。栾采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妩媚的女子,不由目
不转睛地凑近了两人胶合之处,仿佛要将肉棒每一回抽送时,媚肉的蠕动与收缩
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入神间,陆菲嫣忽然一阵大颤,悬空的梨臀抖如筛糠,两片嫩肉剧烈甩荡,
诱惑无比。美妇一声媚吟,腰肢再是一挺,一大汩花露溅射而出,直喷在栾采晴
脸上。
「好吃么?」吴征搂着呆住了的栾采晴,看她俏脸上花汁沥沥,一副无所适
从的模样,心中爱极,与她拥吻在一起。陆菲嫣泄出的花汁在两人吮吸间溜进嘴
里,滋味清甜带浪,栾采晴道:「好吃。」
吴征看她咂了咂嘴,香舌在唇边一舔,诱人无比,忍不住又挺了挺腰杆。刚
刚泄身的陆菲嫣还在喘息,被两下直挑花心,发出声媚人的不依声。
栾采晴与祝雅瞳对视一眼,一齐伸手将吴征的肉棒抽了出来,移向韩归雁的
后庭。
「祝雅瞳,这样成不成呀?」栾采晴小心儿砰砰直跳,她自己没有经验,适
才用自己纤细的手指一试,里面紧窄无比,连根指头都难以容纳。手握吴征粗大
的阳物,觉得触目惊心。虽很想看看这淫靡之极的艳戏,但又生怕弄伤了韩归雁。
「可以的……吧……这样好像润得很……」祝雅瞳也有些做贼心虚的慌张,
以己推断,当然知道雏菊之紧窄。但韩归雁的似乎分外有力,又不知到底成不成。
栾采晴不放心地又在小雏菊上摸了摸,点了点。四人的花汁浸润之后,菊蕾
爽滑无比,但只探入丁点就引来有力的收缩紧箍。栾采晴紧张万分,不由想着手
指尚且如此,那随处舔一舔都觉爽快的肉棒被这么一箍,又该是何等的销魂。
陆菲嫣喘匀了气,从韩归雁身下钻了出来。韩归雁的身体她就了解得多了,
伸手在小菊上揉了揉,嘻嘻笑道:「好像比天香膏还润。」
言下之意很是清楚,韩归雁不依地低声娇嗔,但令人意外地乖顺。她老老实
实地趴伏在床,高高翘着臀儿,也不怨吴征笑嘻嘻地不动手帮忙,任由祝雅瞳与
栾采晴两个作怪。
听陆菲嫣的意思已然准备就绪,栾采晴捉着肉龙点在小菊上向前一推。龟菇
探入点钝尖,可那菊蕾一缩,龟菇被一股大力推过,直顺着臀沟滑了过去。
「要多用些力,雁儿这里特别的紧。」陆菲嫣巧笑嫣嫣,伸手帮着栾采晴捉
住肉龙。随后自家臀儿上一声脆响,却是被韩归雁打了一掌。美妇也不生气,将
龟菇对着菊蕾,道:「生气呀?害羞呀?你一会儿别叫那么大声就好……」
有了陆菲嫣导引,龟菇终于缓缓入内。祝雅瞳与栾采晴媚目圆睁,看着那丝
发难容的紧窄洞口被撑开,原本密布的褶皱奇异地抚平。祝雅瞳已历其事倒还罢
了,纯是想亲眼看看。栾采晴则有些焦灼,只推入小半颗龟菇就问道:「雁儿,
怎么样?疼不疼?」
「还好,慢慢进来……」韩归雁闷头在被褥里,瓮声瓮气地低声道。
「那我继续放进去些,疼了你要说。」栾采晴仍觉不可思议,想不明白为何
这般粗大坚硬能放得进去。闻言不容她多想,把着肉龙缓缓往前一推。
紧窄的菊蕾被越撑越大,与幽谷不同,这一处的嫩肉有力得多,全然贴合地
环着侵入的异物。龟菇沟壑撑开的菇伞刚一进入洞口,小肉圈便像只闭合的小嘴,
一下子收拢着含住棒身。缠绵之态让祝雅瞳与栾采晴看得心潮起伏,一个想原来
是这样模样,另一个则瞠目结舌,恍惚间才发觉额角都沁出了汗珠。
韩归雁吐了口长气,娇躯也像泄气了一样瘫软下去,与先前欢好时精力旺盛,
活力逼人全然不同,此时的女郎异常地娇软无力。栾采晴想起祝雅瞳当时也是一
样,一旦后庭被袭,立刻成了个娇羞含怨,全无招架之力的弱女子,就连两人哀
怨的吟诉在声调上都几乎相当。
肉棒入洞,栾采晴就缩回了手。吴征挺腰前进,肉棒插入近半后又缓缓抽出。
祝雅瞳与栾采晴看菊蕾被插入时凹陷成一个小小的圆涡,抽出时嫩肉则像只嘟起
的小嘴含裹棒身。祝雅瞳胯间一麻,两相印证下察觉自己也是如此。感受已多,
但还是第一次看得如此清晰,想不到这模样竟然如此淫靡。
龟菇卡着洞口,吴征微一用力。沟壑撬开洞口,那只细小肉穴又是奇异地环
着菇伞张开,此时粉嫩的色泽在一轮轻抽之下已染上一层嫣红,触目惊心地凄艳。
「嗯唔……」韩归雁又是一声如泣如诉的怨声低吟。这种娇羞无力感让在场
的女子全都身上一软,唯独吴征却是双目一赤,挺腰一送时力道强猛,棒身更是
看着大了一圈。
这一送直将肉棒直插到底,韩归雁双腿肌束紧绷,硬生生地挨了一下,居然
只是微微一晃。可是蒙头捂脸,那娇啼之声仍是媚入骨髓。吴征一插之后就不再
怜惜,他原本的快感就积累甚多,被菊蕾一箍快美无比,半点都无法再忍耐下去。
四女的花浆溶在一起,被肉棒抽送着在后庭里搅拌,咕咕唧唧的淫声在幽深
不见底的洞穴里闷闷地响起。菊蕾嫩肉更是不停地被翻进带出,无论是深陷的圆
圆涡眼,还是如小嘴般嘟起的裹含,每一下都让人心头悸动不已。
吴征挺耸得越来越重,韩归雁再也抵不住后庭中酣畅淋漓的快意,双臂撑起,
细腰伏低,高耸的翘臀挺到了极致。就如陆菲嫣而言,叫声已不加掩饰地奔放。
胯骨撞肉的啪啪声仿佛浪潮席卷般密集,那细腰好像有无尽的力量,牢牢定住不
动。翘臀又灵巧无比,将肉棒迎来送往之际还在小幅度地画着圆圈。
祝雅瞳与栾采晴还未见过这样激烈又极具韵律的欢好。激烈的欢爱又带着巨
大的感染力,她们心情悸动,情欲如蒸,又胆战心惊,不知道若换了自己,会不
会再巨大的快意里彻底晕去。
正牙关打颤,吴征闷吼着肉棒直插深谷。韩归雁麻酥酥地哀啼一声,上身一
扬而起,弓着腰,翘着臀仰在情郎怀里。吴征双手穿过女郎腋下攀上蜜桃美乳,
顺势将娇躯搂紧。
原本高耸的翘臀死死压在吴征的腰腹,两人好像都使出了全身力道,将翘臀
挤压得像摊平的奶饼,臀儿两侧画出个夸张的弧线满溢而出。韩归雁失神般地娇
呼,死命将翘臀画着圆拧扭着深入体内的棒身。
吴征也是死命地向前顶拱,两人像垂死挣扎着迎接着快意的巅峰。只可惜两
人胶合之处被丰满的翘臀掩住,看不清那里的淫靡。
暴风雨的冲刷终于过去,云开雾散之后,淅淅沥沥的和风细雨舒缓着身心。
吴征搂着韩归雁窃窃私语,女郎满意至极,懒洋洋地倚在情郎怀里,闭着凤
目享受激情过后的温存。吴征不知跟她说了什么,韩归雁凤目一睁,嘻嘻地回身。
半软的肉柱脱开束缚时,幽深的后庭发出啵儿一声,几注白浊从中流出。韩
归雁顾不得这些,扑在祝雅瞳怀里,道:「娘,人家乖不乖?好不好看?」
「雁儿最乖了。」祝雅瞳拍拍韩归雁绯红而两鬓挂着香汗的脸蛋道:「好看,
娘从来没这样认真看过……从没想过这么好看。」
「嘻嘻。」
躲在祝雅瞳的怀抱里,即使隔着厚厚的豪乳,依然听得见美妇强劲剧烈的心
跳。韩归雁心中宁静,这个怀抱如此温暖而柔软,让人无比地心安。脑中又万分
旖旎,她同样很想看一看这具娇躯浪荡起来时,是怎么一番娇柔魅惑。
女郎在祝雅瞳怀里腻了一会,睁开凤目,嘻嘻笑道:「那……瞳瞳妹妹看了
那么久的好戏,是不是也想亲身上阵,尝一尝好滋味了呢?」
「你……」祝雅瞳羞不可抑,忙把双腿夹紧,恰好阻止了韩归雁作怪的手。
可是覆水难收,玉胯之间湿漉漉的水迹难能挡得住。韩归雁掏摸了一把,五
指张开着放在眼前,花露粘腻,淋淋地涓滴而下。
「娘,人家真的想看嘛。刚才雁儿那么乖,什么都被看去了。」韩归雁嘟了
嘟撒娇,又向吴征道:「郎君,你的乖瞳瞳都等不及啦,还要让她等到什么时候?」
吴征对她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一把从身后搂住美妇。祝雅瞳大急,知道若被
得了手必然「丑态百出」,倒不是不肯,实是还未准备好。
可是吴征粗糙的大手从后环抱着豪乳轻捏柔掐,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从来都无
法抵抗。美妇还没能挣扎就先软了半边身子。
「别怕,上回不是说过要叫雁儿帮忙,让你更快乐的么?」
诱惑的声音分外恼人,仿佛魔鬼诱惑的低语将人拽向深渊。祝雅瞳软在吴征
怀抱里,藕臂也被他夹住挣扎不得。
「这时候还装着呢?要不要我告诉她们你浪起来是什么样子?」栾采晴心下
有些羡慕,但也想再看一看平日端庄的美妇浪荡起来魅力逼人的模样。她挨在吴
征身边,伸出柔荑在祝雅瞳的豪乳上这里一拨,那里一挑。
祝雅瞳又羞又急,哼哼唧唧道:「你好到哪里去了?好意思说人家。」
「还敢犟嘴?」栾采晴目露玩味,道:「我可是问过雁儿平日她们是怎生取
乐的。你是想要呢?还是害怕呢?」
「我……」祝雅瞳不知如何回答,犹豫间已被吴征分开双腿,娇躯后仰。把
两团温绵嫩乳与胯间春光展露无遗。
「别我我我啦,谁还不知道你的心意,早就千肯万肯了。」栾采晴抢白一句,
道:「雁儿,还干等着干什么?」
「嘻嘻,瞳瞳妹妹,姐姐来疼你。」韩归雁带笑伏在祝雅瞳胯间。
两片丰满柔嫩的花唇丰隆起一座小肉丘,肉丘粉白,水草丰茂,蜜裂里花肉
玫红。韩归雁忍不住分开裂缝,只见大颗大颗的肉齿如星阵列,每一颗都在花汁
浸润下饱满晶亮,比熟透的樱桃果还要诱人。那娇嫩嫩,水汪汪的模样,一想就
知要是咬上一口,可口的汁液一定会喷溅得满嘴唇齿留香。
韩归雁缓缓凑近,两只凤目带着促狭与期待,上扬着与祝雅瞳对视。第一次
见到向来祝雅瞳智珠在握的羞意中带着慌张,害怕中隐含不耐的眼神,韩归雁索
性伸出香舌,朝着幽谷贴去,在那茸茸水草上一拨。祝雅瞳紧张得花唇一紧,两
片唇瓣蠕动着缩起。察觉韩归雁并未触及,才急急喘了口气,可唇瓣依然收缩在
一起微微颤动。
韩归雁拨草寻蛇似的将乌绒分开,在蜜裂上轻轻一点。冰凉的舌尖,微热的
花瓣,祝雅瞳这回终于受了实打实的刺激大颤了一下。
「微甜带酸,滋味真好。」韩归雁笑了笑,还将两颗小尖牙促狭地亮了亮,
与祝雅瞳一个对视,又看了看陆菲嫣与栾采晴,这才一口将花唇全含在嘴里重重
地一吸。
啵唧一声,水漉漉的花肉被吮吸之下,发出水声与肉声共同震颤的淫靡声响。
祝雅瞳大大地一颤,香唇紧抿,鼻翼翕合,柳眉微蹙,媚目也紧紧地闭了起来。
鼻尖里尽是幽谷芬骚催人情欲的气味,韩归雁的目光始终不离祝雅瞳。只见
这美妇被挑拨敏感而动情时,神态失却了一贯的雍容,眉目却依然典雅,叫人看
了不得不喜。听祝雅瞳轻吟之声婉转低回,呵气时红唇微裂,贝齿半露,真是说
不出的动人。
幽谷里大颗大颗的花肉更是诱人。香舌甫一钻入,一层层的嫩肉就逼了上来,
像咬住了香舌温柔地啃噬。明明逼仄无比,肉齿却又没半点威力,刚咬住香舌,
先自行将饱蕴的甘露挤了出来。蠕动的肉齿迫尽了花汁便自行「松口」,松开的
片刻又被花汁填得晶莹剔透,饱蕴汁水。
口感绝佳的花汁,让韩归雁贪婪地吮上几下,古灵精怪地道:「娘,人家吃
得好不好?」
「才没有……」舌尖挠痒痒似地轻挑虽舒爽,但难消欲火,祝雅瞳此时之娇
弱也是韩归雁从未想象过的。
「比起你的吴郎怎么样?」韩归雁伸舌在肉珠上画着圈圈,只觉爽滑无比,
不由得吸入嘴里含吮。
祝雅瞳哪里应得出声?耳边粗重的喘息喷吐来呼呼的热气,娇躯已软绵绵得
半点提不起力道来。此时情动之下,螓首一偏与吴征吻在一处。四唇刚刚胶贴,
灵动的香舌就火辣辣地吐了出来,热情地伸入男儿口中任由他淋漓地吸吮。
女子更明女子的身体。祝雅瞳不是第一回被舔舐幽谷,但是比起吴征所为,
先前的陆菲嫣和现下的韩归雁勾挑之间,下下都在最敏感,也最渴望的地带,情
火升腾得更快。瑶鼻中的浪哼声在她身上一样韵雅高质,她沉浸在快感中,虽情
火炽烧,倒不急不躁,就这样多享用一会也无不可。
韩归雁湿漉漉的灵舌挑拨了一会,又向花缝里钻,逗得祝雅瞳舒缓的哼声急
促起来。那香舌搅了一阵缓缓抽出,祝雅瞳立感幽谷里粘腻的花汁拌着香唾,顺
着挑开的裂缝滑了出来。此时她的双腿大大分开,幽谷朝天,冰凉的液体滑过会
阴,润过菊蕾……
祝雅瞳打了个冷颤未停,灵舌又钻入体内。与此同时,两只豪乳尖上一冰凉,
一温热,竟是被陆菲嫣与栾采晴同时吸进嘴里。三处敏感齐齐陷落,原本温情如
水的快意一下子变得怒涛汹涌。
美妇娇躯一挺,水弹的双乳拱得老高,却正中陆菲嫣与栾采晴下怀。陆菲嫣
的香舌绕着乳晕大圈大圈地舔扫,栾采晴则轻咬着乳珠,舌尖在乳尖上轻轻地一
点一点。软嫩舌条舔舐酥麻的爽快,带着利齿啃噬的针刺般微疼,祝雅瞳一身都
如电击般酥麻。待幽谷里的香舌抽出,纵使花汁粘腻,也像流水一样涌了出来,
将菊蕾润得透透的。
吴征看了片刻,三张如花娇颜,还有两只完美的豪乳,心中一动,伸出双手
抓着豪乳向中央推去。中央的沟壑越发深幽不见底,两只圆润也堆做两团叠在一
起的雪白山丘。吴征看得心旷神怡,松开祝雅瞳的香舌道:「瞳瞳快吃。」
祝雅瞳含羞带浪地横了吴征一眼,见两座玉峰堆雪般推在自己下颌,峰顶两
点梅瓣嫣红血嫩地对在一处。陆菲嫣正吐出细长兰舌左右舔扫,栾采晴本有些犹
豫,但丽色之诱惑实在不分男女,也吐出冰凉的舌尖左舔一下,右舔一下地助兴。
祝雅瞳呼吸间豪乳起起伏伏,情火催促下也伸香舌一同向乳尖汇聚而去。
三张如花娇颜,三只嫣粉小巧的舌尖,一齐绕着更加艳丽的乳尖打转,吴征
当然也想横插一嘴。可惜一来空隙无多,二来他实在不舍破坏这美艳之极的画面,
好在光是用看的也觉满足。——只是看着,就觉胯下阳物胀得生疼。
还好韩归雁的玉手轻轻捉着肉龙,软嫩的掌心一掐一握抚慰着欲火。更有一
汩汩阴凉带温的花汁淋下,经由玉手掐握,将棒身裹上一层湿滑浆汁。
祝雅瞳亦感玉胯越来越是不同。幽谷里的小舌还在不停地作着怪,而尾椎骨
上热腾腾的钝尖已抵了上来。美妇深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是吴征和自己说过,
午夜梦回时还久为期待的事。真到了眼前,又觉心乱如麻,羞不可抑。
可韩归雁并不等她,被花汁润透了的龟菇正游移着抵在雏菊上。
紧缩的菊蕾此番虽无四人的花汁浸润,可光靠她自己的都已泥泞不堪,滑溜
无比。被龟菇热情如火地一烫,密布的褶皱一缩,却又立刻舒展着张开。
韩归雁也终于看见了祝雅瞳的后庭半含着龟菇的模样,舒张若小嘴的模样温
柔而爱意无限,像怀抱一样轻轻搂着,重一分怕碰坏了,轻一分又怕掉了。
「果然早就试过了……」韩归雁心中暗笑,但又看得视线难以离开。只见小
菊瓣一张一合,像只慢咽的小嘴,一点一点地在舒张之间,自行扩开,将龟菇小
口小口地含了进去。
「连这一处都能优雅的么……」韩归雁看得大奇,伸舌又在花肉上舔了一口。
敏感被袭,娇躯抽搐着缩紧,祝雅瞳吐出口娇兰般芳香的气息。圆钝钝的龟
菇抵在菊蕾上,刚被纳入些许,韩归雁就作怪地摇动棒身。那龟菇就像只捣药的
黑玉杵,只在洞口研磨转动,却不肯深入。幽谷里的浆汁就这样被研磨着,晕染
着,将菊蕾涂抹得淋漓尽润。
也不知道是使坏,还是生怕粗壮的肉龙弄伤了祝雅瞳,韩归雁十分耐心,又
细致非常。唇瓣将肉珠尽情含吮一番,又将香舌伸入幽谷勾挑,直把祝雅瞳逗得
娇躯一颤一颤,花汁涌了又涌。
不知不觉间,菊蕾上已润出层晶晶亮光,幽谷洞口更是水光潺潺。韩归雁牢
牢握住棒身,对准了花穴洞口。肉龙像陷入泥潭似的,一寸寸被幽谷吞没。相比
后庭,前花嫩肉更多,更厚,肉龙被吞入时花肉被顶开,洞口的四瓣小唇被撑成
一个圆弧,其状之淫靡香艳,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祝雅瞳幽幽地叹了口长气,好像憋闷已久的纾解,又好像满足无比的难言。
美妇腰肢微微地挺动,将深入体内的肉龙小口小口地含吮。
陆菲嫣与栾采晴仍将豪乳吃得啧啧有声,祝雅瞳胯间汁水淋漓而下,但出乎
韩归雁意料之外,美妇的动作并不激烈,只是缓缓摇动,不急不躁,深情款款。
女郎好奇地抬头,见祝雅瞳懒洋洋地倚在吴征怀里,一脸甜蜜享受。
「你怎么不卖点力气呀?」韩归雁起身在吴征身边,责怪道:「瞳瞳都湿得
透啦。」
「别……等一等……唔……」祝雅瞳吚吚呜呜,道:「就这样……」
栾采晴见状在肿胀的乳尖上咬了一口,道:「她的骚不一样,就喜欢这样慢
慢摇上好一阵。哼,每回都要一个人占着好久才肯罢休。」
「嘻嘻,原来如此。」
韩归雁立时恍然大悟,原来祝雅瞳不仅要享受快意,更喜这份交融的温馨。
再看栾采晴一瞪一瞪的,又像鄙视,又像不屑,但吃起来倒是下下落力。陆菲嫣
则是大大地吐出兰舌,绕着乳晕画着圈圈。艳红与嫣粉交织,简直惊心动魄般美
艳。
要是换了自己,每一处敏感都被挑逗,哪里还有半分能忍受?恨不得纵意驰
骋,才能一消欲火。
女郎促狭与好奇心起,重又伏在两人紧密结合的胯间。蜜裂顶上翘生生的肉
珠如蕊出花瓣,又如小小的熟果,韩归雁伸舌弹跳如蜂翼就点了上去。
这一舔就不依不饶,非要祝雅瞳忍不住快意,看看她彻底癫狂求欢的模样。
果然那温柔如水的娇躯一僵,撑圆了的唇瓣紧紧一缩,挤出大汩的花蜜来,可想
而知内里大颗大颗的肉齿是如何紧咬棒身。
但不如韩归雁所想,祝雅瞳依旧小幅摇移,倒是吴征知道爱侣心意,腰杆挺
耸着厮磨花肉,钻探花心。只是动作依旧缓慢,抽送的力道也轻。母子俩好像都
不着急,而是贪婪地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女郎本想不明为何两人都能忍耐迫人的快意——肉棒几乎尽根而入地厮磨花
肉,菇首一定来回挑拨着花心。蜜唇一缩一缩,必然是花径正蠕动着收缩。此刻
胶合之处近在眼前,恍然明白吴征与祝雅瞳之间不仅男女之情。以两人之前所经
历的苦难,只消亲密无间一切都已满足。
果然又搔弄片刻,祝雅瞳玉胯颤抖,臀浪如微风拂过的湖面荡起涟漪,美妇
娇声如琴弦拨动,小泄了一注。
「娘,这样舒服么?」
「哼,你最乖,也最坏。」祝雅瞳娇喘着,依然倚在吴征怀里,媚目轻合。
「这样不是最……最坏的现下才要来呀……」
祝雅瞳一阵心慌,又隐隐有些期待,就觉肉龙正在离体。被拔出时棒身死死
压着花径上端,让刚泄过身,正舒缓喘息的花肉又紧张起来。
肉龙虽离开花径,却仍触着肌肤向下一滑,在臀尖上搔弄着画了几个圈圈,
抵在后庭之上……
滑腻腻的龟菇刮在臀丘上又痒又麻,光滑白皙的臀肤激起一片可爱的小粒。
祝雅瞳心中的期待压过不安,低声吟唱似地道:「还能有什么更坏的……」
「有呀……」韩归雁与陆菲嫣相视一笑,道:「瞿姐姐教我的,可要人命了
……」
「那我不要了……」祝雅瞳不安一瞬间又压过了期待,不太能想象要人命是
个什么滋味,更怕自己一时出丑。
「这就由不得瞳瞳妹妹啦……」
韩归雁稳握棒身,经历了一回小泄,后庭娇花比先前还要滋润,女郎只需将
棒头对着洞口,那小洞口自行就嗫喏着将龟菇吞咽。这朵嫩蕊看着分外娇弱,撑
开时充血微嘟,好像在撒着娇,叫人看了怜惜不已。
可是小嘴又如婴孩般贪吃,咬住了就不肯松口。韩归雁看得有趣,忍不住问
道:「娘,前面更好还是以后面更舒服?」
「都好……」
「当然都好,那哪个更好些?」
祝雅瞳正享受着,闻言亦是促狭之心大起,道:「只要是你夫君的,都好。」
「噗嗤。」这一下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吴征真是待她们爱之极矣,听她们
互相打闹取笑,比唱大戏还要精彩。
「好哇,抢人家夫君,要狠狠地罚。」
韩归雁握着棒身向上一送,龟菇推开菊蕾,沟壑卡了进去。最大的一圈入体,
其后自然而然,顺畅无比,任那菊蕾如何紧缩着抵抗,仍是一滑到底。
龟菇入体时,祝雅瞳哀婉地娇吟,待棒身尽根没入,美妇又是声满足无比的
悠长叹息。韩归雁看粗大的肉棒将幽谷都撑得裂开一线,大颗大颗的肉齿膜瓣胀
得几乎透明。她嘴上说着要罚,却知这时最是难熬。撑的裂开般的微疼,还有满
胀得酸痒……女郎忙不迭地凑上香唇,将两片幽谷蜜唇吻住,香舌吐出,顺着颗
颗肉齿一勾。
祝雅瞳果然大颤着瑟瑟发抖,肉齿像被咬破的石榴子,溅出大口香甜微酸的
汁液来。
舌尖搅动着花径,听美妇声声娇吟,香唾与花汁拌在一起唧唧啾啾,淫声上
下同时而起。但在韩归雁看来,祝雅瞳的反应仍不够热烈。还记得她自己第一回
被这样抚弄敏感时,脑中若电闪雷鸣,一心求欢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转念一想,定是在燕国时陆菲嫣已让祝雅瞳尝到了相似的滋味。女郎贼兮兮
地一笑,骈起二指深入幽谷直至指根,指尖一扣拈住一颗粗糙的肉粒。香唇也没
闲着,凑在肉珠旁嘻嘻笑道:「最坏的来啦……」
五雷轰顶般的快感炸裂而起,这一回真是身上所有最敏感的部分全都落入魔
掌。陆菲嫣与栾采晴原本在她小泄之后,只是小口小口地含吮,此刻听韩归雁所
言,动作又激烈起来。
陆菲嫣仍是吐出香舌大幅度地绕着乳蕾与乳尖打着圈圈,划得一片麻痒。栾
采晴则十分过分,小嘴里吸力十足,将一只绵软美乳吸得如糍糕般拉出,啵啵直
响。
当然最过分的还是韩归雁。修长的手指不依不饶地按着花径内壁的肉粒抠揉,
香唇吸得肉珠一样啵啵大响,巧舌还在肉珠顶上挑拨点舔。潮水般的快意袭来,
一波更比一波高,简直不让祝雅瞳喘一口气。
一直和风细雨的吴征也为虎作伥,开始重重地抽送。幅度虽不大,却快速地
挺动蹂躏着菊蕾,力道更是大得每次撞击,都让胯骨与丰臀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这样小幅度的抽送少了些尽根进出的畅快,但是却能让祝雅瞳娇躯只颤不移,
韩归雁不需去追寻肉珠,时时都能含在嘴里,刺激出最大的快意。
「要死人了要死人了……」逼命般的快感,的确是祝雅瞳从未有过的经历。
从前欢好时,快意总是从最亲密的一点扩散向四肢百骸。此刻身上最敏感的地方
均被拿捏,快意汹涌地侵吞着娇躯,脑中意识一片模糊……
美妇欢快又煎熬的哀啼呻吟,急促的呼吸吐出如兰的香气,轻如风中落叶的
娇躯拼命向后寻找依靠。可刚刚偏头倚在吴征胸膛,口中香风被席卷而去,旋即
唇瓣被吸住,丁香小舌也被捉去吮舔。
「原来征儿说的……是这般快活……」娇躯彻底被侵夺殆尽,只剩瑶鼻里还
能哼出呻吟,祝雅瞳仅存的理智,只能想起吴征从前和她绘声绘色描述的滋味。
她知道接下来就是彻底地迎接快意狂潮,直至癫狂。此刻的感觉又如此刺激
美好,遂放开了身心,腰腹一挺一挺,不仅迎接吴征更加地深入,也让肉珠更充
分地与韩归雁的香舌勾挑。
全没想过自己的身体居然这般无用,经不得几下,泄意就潮涨般蔓延。
大颗大颗的肉齿破开,又被汁水填满。灵巧柔软的手指与粗壮坚挺的肉棒,
在体内只隔着层肉膜,纷纷袭向敏感点。
手指上勾,粗糙的肉粒被勾得酥麻无比。肉棒下压,隔着肉膜碾压着花心。
正在紧要的当口,原本舔舐豪乳的陆菲嫣忽然一吸。这一吸像要把整只饱弹
的奶儿都吸了去,连里面的汁水都给抽干。
祝雅瞳像受了致命一击,娇躯抑制不住地连颤,脱力一般地发抖。忽而又来
了气力,花径与菊蕾同时收缩,娇躯没命地拧摇。
圆润润的丰臀架在吴征的胯骨上,磨盘似的画着圆圈。肉棒猛地一涨,阳精
激射而出!
身体如被炸裂,祝雅瞳口唇被封得更死,娇吟被堵得沉闷,却又伴着香舌激
烈缠绕卷吮的滋滋声。
丰臀的拧摇,在肉棒强猛的冲击下如火如荼,让人热血沸腾。美妇依然舍生
忘死地迎合着,索取着。
倾泄的花汁,让韩归雁大口大口地吞舔都来不及接纳,从唇角流了下去。
终于祝雅瞳娇躯一僵,再没了半分气力瘫软下去,只剩玉胯时不时地剧颤一
两下。
韩归雁喘了口气,轻柔地含着肉珠,让祝雅瞳享受高潮后的余韵。可抬眼间,
美妇软绵绵地倒在吴征怀里,脸带甜笑,双眸轻合,竟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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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15 14:5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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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17
第十一章、颠鸾倒凤索之不竭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祝雅瞳真没有过这样的脆弱与娇软。吴征怀抱美妇,
亦是无限满足,笑骂道。
「光是我们呀?」栾采晴鄙视地瞪了吴征一眼,又嫉妒地看了祝雅瞳一眼,
道:「插得这么狠,你也下得去手。」
「嘻嘻,让娘好好歇一歇。」韩归雁扶着祝雅瞳躺在吴征臂弯,见美妇甜睡
中香唇微嘟,无比的成熟美艳中又有少女的娇俏。不由吐了吐舌头,道:「会不
会太刺激了些。」
「放一百个心,她快活得不得了,醒来了又想要呢。」栾采晴撇了撇嘴,道
:「宝贝儿子怎么待她,她哪样觉得不好不爱。」
「那你呢?」吴征见栾采晴妒火狂烧,反手也将她搂在怀里。
栾采晴吃了一吓,想起刚才香艳的癫狂刺激,自己多半也撑不下来。看了连
场香艳,自己还未享受过,自然想要。但又觉得心头惴惴,坐立不安。唇瓣动了
动,强撑着道:「我才不要,我没她那么浪。」
「真的?」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智计百出的栾采晴百密一疏,本想辩驳,不想却引起了
大家的兴趣。
是不是真的,说了不算,当然要试过才知道。
在吴府里一向大大咧咧的栾采晴此时竟然瑟缩。吴征知道她其实心思敏感,
更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避忌,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冰凉的身体从背脊那根结实的手臂上传来暖意涌动,让栾采晴瞬间觉得有了
依靠。自从燕国回来之后,吴府默许了她与吴征之间的情感,但是参与到诸女的
同床夜戏还是第一回。比起陆菲嫣的妩媚,韩归雁的热辣,自己还远远放不开,
甚至不如祝雅瞳。
「慢慢来。」吴征向急于看看栾采晴模样的韩归雁与陆菲嫣道。栾采晴的床
笫样子除了祝雅瞳,还没人见过。
「好,就你会心疼人。」韩归雁与陆菲嫣还没见过栾采晴软弱的一面,这时
见她有些无助的模样,当然不会逼迫。陆菲嫣伏在吴征右臂,韩归雁则贴到栾采
晴背后。
栾采晴松了口气,心中暖意更盛。果然吴府这个地方,平日拌拌嘴都会有的,
说到体贴二字,这世上还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比拟。
「刚才你不是挺得意的嘛。」吴征看栾采晴罕有地露出小女儿般的娇羞,打
趣着道。
「能看祝雅瞳丢丑,我当然卖力。」栾采晴白了他一眼。
「那我们呢?也没见你对我们下手就轻了。」韩归雁与陆菲嫣可都没逃过她
的魔手,闻言大是不满。
「没见过,好奇想看看是不是嘛……」栾采晴道:「早听说了,菲菲发浪起
来要人命,雁儿这个身姿平日在府里晃来晃去的,怎么能让人不想看看?」
「那……好不好看?」
「凭良心说,真的好看,就算不涉情欲,也比我从前见过最美丽动人的舞蹈
还要好看。还是咱们老爷会挑人。」
闲谈打闹间,韩归雁觉得贴着的娇躯略略温了起来。栾采晴体质特异,常人
摸上她的肌肤都觉得冰凉,韩归雁在身后将她搂个满怀,先前还打了个寒噤。
此时祝雅瞳幽幽醒转,揉了揉惺忪睡眼,凝聚的视线里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
看着自己,俏脸一下红了。
「可睡饱了?现下精力充沛,是不是又要来抢人了?」一看祝雅瞳醒转,栾
采晴也立刻来了精神讥讽道。
「不来了不来了。」祝雅瞳吓了一跳,娇躯还是软绵绵的,连心跳都还未回
复,砰砰地在胸脯里剧跳,忙在陆菲嫣身后一躲,道:「你们陪征儿,我不成了。」
「哟,发善心了么?那可说好了,你不许来抢。」栾采晴目露媚意,眼波流
动道:「亲我。」
吴征轻笑道:「非要斗斗嘴才成么?」
低头正欲吻去,栾采晴已将香唇送了上来,道:「那我们斗。」
栾采晴媚眼如丝,热情如火。小嘴一吸吸出吴征的舌头,热辣辣的唇枪舌剑
互相纠缠吸吮。只片刻间就呼吸渐促,果然斗得十分激烈。凉丝丝的香津比醇酒
更加可口醉人,浅尝不能辄止。
美妇的攻势并不持久,一会儿就有不支败阵之状,娇躯软绵绵的,香舌也把
持不住地被吴征夺走吸吮品尝。听她哼出娇喘嘤嘤,吴征松开无力的小嘴,在她
颈侧敏感的肌肤上小口亲吻。
相比拥吻的甜蜜,脖颈则敏感得让人颤栗。栾采晴即使放松了娇躯,仰天躺
着享受这份快意,依然一颤一颤,呻吟声也从拥吻时的悠长变得短促,最显眼的
还是那对豪乳。
这对雪白发亮,状若玉瓜的豪乳硕大居吴府之冠。两枚艳红嫩珠在身体的异
样之下,圆润润地挺立起来。吴征一路向下,两团饱满在肋侧绘出圆弧,吴征就
顺着圆弧小口小口地啃吃。
「呵呵……唔……」栾采晴又痒又美地娇笑吟哦,懒洋洋道:「香不香?软
不软?好不好吃?」
「你自己尝尝就知道。」美妇又想惹祝雅瞳极度,吴征才不上她当,将豪乳
一推送往栾采晴嘴边。
「我才不要自己来。」小心思被看破,栾采晴赌气偏头。但乳肉被舔吃之下,
温香已然四溢,蔓延着嗅起来香甜无比。
「那我来尝尝看。」陆菲嫣见状,也不等栾采晴同意,兰舌一吐,贴着吴征
的唇边一勾。
两人一齐向高耸的峰顶攀登,两条舌头同时点中乳尖时,栾采晴咿唔一声,
娇躯颤了颤,实在忍不住转过头来。
「原来看着自己的敏感处被爱,是这样的感觉。」两根舌头将乳珠夹在中间,
每一下舔舐的蜿蜒都给自己最清晰直观的感受回应。栾采晴娇喘嘤嘤,一眼就看
得停不下来,媚目大张,舍不得眨上一眨。还和陆菲嫣对视一眼,露出个心领神
会之色。
看栾采晴露出享受的甜笑,韩归雁原本在她香肩上轻轻呵着气,见状也向她
乳峰吻去。这对豪乳着实太过诱人,秀挺之形已然是上天的恩赐,加上出奇的硕
大,谁人不想摸一摸,尝一尝。
「栾军师近来辛苦啦,也该享受享受。」韩归雁不仅小口小口地吃着乳肉,
纤长的五指还在娇躯的各个敏感点上撩拨。
栾采晴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快乐。此时韩归雁将乳珠含在嘴里大力地吸吮,纤
指若有若无地在花唇上搔撩。吴征和陆菲嫣则轻夹着乳珠舔舐,抓揉着她大腿内
侧的敏感肌肤。三人挑逗着栾采晴的敏感,却又以绝不相同的力度与节奏,交织
变换,配合得完美无瑕。
「你们好会……都这么厉害的……」娇躯上处处快美,处处刺激,栾采晴哼
哼道:「不要太激烈了……」
「嘻嘻,你要让玦儿帮你吸一吸,玉姐姐帮你舔一舔,她们俩的嘴最厉害了。」
「不要再说了……」栾采晴娇躯不停地扭拧,好像甚是难熬,道:「光听着
都要没力气了。」
「那就尝尝滋味呀。」祝雅瞳歇了一会,终于不再软绵绵地提不起半分力道,
竟然直接伏在栾采晴胯间。
美妇双腿大张,丰满的花唇裂开一个小口,浓稠的花汁汩汩蜜出,甜腻可人。
祝雅瞳一口吻了上去,立即吐出香舌大片大片的扫舐。栾采晴娇躯一僵,大哼道
:「祝雅瞳……你……弄死人了……」
麻酥酥的电流一瞬间密布娇躯,激得一汩花汁溅出,全被祝雅瞳吃了进去。
见栾采晴吃着了好滋味,祝雅瞳索性抬高她双腿,将玉胯高高举了起来,道
:「这里看得清么?」
最敏感的三处一齐被舔吃,还都能看清每一次被抚弄的模样,栾采晴一身战
栗。明明不用花半分气力,却觉得难熬无比,娇躯像在往深渊坠落。
看栾采晴欲壑难填,将出未出,吴征起身和祝雅瞳换了个位置。祝雅瞳抹了
抹香唇,道:「好凉。」
唯独只有栾采晴,花径里一样比常人温度略低。陆菲嫣和祝雅瞳伏在一处,
顺嘴啄了一记,在嘴里一尝,果然冰凉,咋舌道:「就栾姐姐身上凉,味道还不
错呢。」
三女不由一齐看向吴征,花径里嫩肉层叠,加上这股凉意,插进去时可比大
夏天吃份冰镇凉糕的滋味还要好。
吴征挺着坚硬的肉棒,挑开蜜裂轻轻一松,龟菇挤开肉圈入体,果然也打了
个寒噤。
韩归雁伸手在幽谷洞口抄了一把,刚挤出的花汁凉飕飕的,吃吃笑道:「身
怀异宝,难怪栾姐姐先前信心满满。」
「不许再说这事。」栾采晴又羞又气,面红过耳。
「气死我了。」吴征憋着笑抽出肉龙放在栾采晴嘴边,两人竟然掉了个个儿。
那花汁粘腻,粘在龟菇上滴落在栾采晴唇瓣上。
「你……」栾采晴在龟菇上轻咬了一口,气哼哼道:「别折腾人家。」
「那你乖乖尝尝,我就不折腾你。」
栾采晴白了他一眼,还是顺从地将龟菇含在嘴里细细吸吮。粗长的肉龙横在
胸脯前,不许用手推挤就陷入沟壑之间。淫靡又香艳无比的画面让三女看得咋舌
不已,果然大就有大的好处。
「便宜你了。」栾采晴含吮片刻,自行夹住豪乳,一边向上,一边向下地揉
搓棒身。
乳肤一样冰凉,但从内里又透出些温意。吴征也是连打寒噤,爽不可当,栾
采晴冰凉的肌肤被火热的棒身一炙,同样暖意洋洋。两人一时对视,一时又看向
淫靡之处,情欲不可抑制地弥漫。
「好吃么?」
栾采晴原本温情脉脉,闻言又眯起媚目,不答话用力吸吮龟菇,直把两颊都
吸得凹陷下去。——答好吃正中吴征奸计,说肉棒好吃。答不好吃,则会被说自
家花汁不够可口,美妇当然不答。
「好哇,不出声,我看你还能忍多久。」吴征从豪乳中抽出肉龙,抵着幽谷
洞口作势欲刺。
「慢点慢点……」栾采晴俏脸发白,正是魂销骨酥的当口,花径岂堪蹂躏。
一开始就被狠狠抽插,确实熬不住。
但吴征只是轻轻挑开唇瓣,花肉温顺地分开,将肉棒小口小口地缓缓纳入。
栾采晴松了口气,情不自禁露出个甜笑,还是爱郎会疼人。
可是樱口瑶鼻还是忍不住轻哼出声。龟菇顶端钝拙,却像根尖枪剖开了身体,
花肉黏在棒身上大力地吸吮啃食。花径里肉浪滚滚,深处的花心嫩肉更是急不可
耐,想迎来龟菇的点吻。
嫩肉如期被点中,栾采晴俏背一挺,发出声酥腻透骨,如吟似泣的娇声。吴
征挺腰让肉棒一挑一挑地拨动花心,让栾采晴腴腰大颤,玉胯连抖。
「原来栾姐姐这么不耐插……」韩归雁看吴征还有小半只棒身在外,就知美
妇花径短浅。这样的体质,被吴征的大肉棒一插,哪里耐得久战。
「谁说的……」栾采晴嘤嘤低声着反驳,但是自家事情自家知道,心中发虚。
「真的爱犟嘴。」韩归雁重又俯身在栾采晴的豪乳上,向吴征道:「吴郎,
用些力呀。」
吴征被花肉团团围住,又被花心嫩芽吸吮龟菇,只是强耐着性子搅动棒身,
碾磨花心。于是轻抽缓送,爱抚起花径来。
栾采晴鼻翼翕合着重重喘息,享受温存又刺激的滋味。她鼻梁笔直,鼻翼圆
润,翕合着发出呻吟时诱人无比。肉棒爱揉轻抚,又在逐渐加力,龟菇沟壑刨刮
着花肉,挤出饱蕴的浆汁,弄得栾采晴一阵阵酥颤。
待得吴征发狠抽送,一下尽根到底撞在花心上。栾采晴如遭雷击,大颤着尖
叫一声。吴征接着发力抽送,栾采晴气息时断时续,娇喘奄奄,一双柔荑紧紧抓
着吴征环住她腰肢的手臂,仿佛捉着救命的稻草。
「姐姐,吃两口顺顺气呀?」祝雅瞳爬起身,与栾采晴娇躯交错,将垂荡的
奶儿悬在她唇上,自己则俯身一会与陆菲嫣「围猎」右乳,一会又与韩归雁携手
挑逗左乳。
祝雅瞳的豪乳悬垂,栾采晴一身欢快,情不自禁就张嘴衔入口中大力吸吮。
好像里面有吮之不尽的浆汁,可让自己润一润火烧火燎的胸腔。
二女交错的身姿风光明媚,再加上陆菲嫣与韩归雁,床笫之间春色满园。吴
征看得心火大燥,加力抽送。肉棒厮磨之间,双乳敏感阵阵,栾采晴从未受过这
样强烈的刺激,花汁流得前所未有之多,之急。吴征抽送间花径里发出噗噗滋滋
的闷响,仿佛幼儿戏水,玩得正欢。
「呜呜呜……」栾采晴上下两张小嘴贪婪无比,花径收束着捉拿肉棒,樱唇
又加力吸着绵软水弹的乳肉,直把祝雅瞳悬垂的奶儿吸得像只弯翘而起的桃尖。
随着身体快意的增加,还吸得越发落力。转眼又是数十抽,美妇腰肢一挺,娇躯
颤如弓弦,泄出一大汩花浆来。
吴征见她脱力,又和风细雨般缓缓抽送,抚慰她饱经蹂躏的花肉。栾采晴顺
过一口气,从晕晕乎乎中回过神来,樱唇一松,悬垂的奶儿弹跳着恢复原状,弹
性之佳,看得她不由一阵嫉妒。
论起来四女之间,栾采晴的确最是不耐战,在府里就算比玉笼烟也稍有不如。
三女相视着嘻嘻而笑,但又有些怜惜之意。以她的年岁,若不是少尝男女之情,
就算娇躯再怎么敏感,花径再怎么短浅,也不至于如此。
三女之中陆菲嫣最能体谅栾采晴之情,看她此时软绵绵的甚是娇弱,不由探
唇将如兰香气渡入她口中。看栾采晴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抑,又见她一双玉腿还在
无法自控地发颤。丰腴的大腿内侧上水珠点点,遂又来到腿间,吻去残留的水珠。
刚经蹂躏的花肉泛红微肿,像只嘟起的委屈小嘴。下方一朵小雏菊涡旋如握,
紧紧收缩。陆菲嫣定睛看了看,确认无虞,奇道:「吴郎,你还没摘过么?」
「没有……」吴征心思正动,今夜无论哪一点都十分适合,正有意尝尝栾采
晴后庭的滋味。
栾采晴虽懒洋洋的连手指都不想动一动,话语却听在耳里,闻言紧张起来,
双腿一蹬放平,丰满的臀瓣将后庭娇花深深地藏了起来。
「还藏什么?那里的滋味可好啦,不信你问问雁儿方才舒不舒服。」祝雅瞳
漫不经心,像在自言自语。
栾采晴焦急万分,就算刚才看过了韩归雁的浪极求欢,祝雅瞳的乐极晕迷,
本能的害怕还是少不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那里更紧。」
本是情急智生找的借口,一出声便即懊悔。果然祝雅瞳火上浇油吃吃笑道:
「紧了的话,郎君不是更舒服,更要摘一摘啦……」
「祝雅瞳你……非要欺侮我……」
「分明叫你尝甜头,不识好人心。」祝雅瞳不由分说将栾采晴翻了过来,丰
臀娇娇地翘起。
栾采晴见躲不过去,终于不敢再犟嘴,求饶道:「别别别,刚才那样,我真
的受不住。」
吴征探采后庭,前方幽谷还被韩归雁夹攻,祝雅瞳都没能熬下来。自己如此
不耐战,着实承受不得。
「放心,谁会要折腾你,就美美地尝一尝滋味,有何不好?」韩归雁与陆菲
嫣一对视,道:「我们只会帮你,不会折腾你的。来,帮你调个最享受的姿势。」
二女一同钻入栾采晴身下,将娇颜埋在一双豪乳里。那对豪乳硕大如瓜,悬
垂着直贴床面,冰香软玉,韩归雁双手才能捧住一只,将敷面的豪乳移开探出头
来道:「你要是口渴呀,娘的水多,你可以吃一吃,免得胸口里火烧火燎,难受
得很。」
「你怎么那么多鬼主意。」祝雅瞳与栾采晴一同娇嗔出口,韩归雁一移豪乳,
又将俏脸藏了进去。
二女一同舔舐乳珠,麻酥酥的滋味甜美诱人。祝雅瞳嘴上虽说,却真的分开
双腿,一身雪白的娇躯,胯间藏着一小片乌黑隐秘,黑白交间,让玉胯分外诱人。
栾采晴赌气地不依,祝雅瞳也不介意,叉着双腿,饶有兴致地看着栾采晴。
栾采晴被摆出个羞人的姿势,原本被藏匿在深沟的菊蕾露出一线。凉飕飕的
夜风让小菊微凉,吞吐着热气的肉棒又烫得臀肤酥麻。吴征忽然一插,栾采晴惊
叫一声,以为这一下已破体而入,片刻后才发觉肉棒原是进入幽谷。
「别怕,不会乱来的。」吴征轻轻拍打着丰臀,像在安抚着婴孩,道:「先
润一润,没那么快的。」
「唔……」栾采晴撒娇似地嗔了一声,以吴征为人不会乱来,索性彻底放下
心来,感受幽谷里的炙烫,与双乳上两条小舌带来的酥麻滋味。
肉棒需要润滑,栾采晴粘腻的花汁最适合不过。蜜肉咬着棒身啃吻,将滑腻
腻的汁液一层层地包裹。后庭一根指头在绕着褶皱打转,冰凉更胜自家的冰肌。
陆菲嫣听栾采晴哼哼唧唧,娇声特异,情知吴征正在帮她润开洞口,一时心
奇,问道:「栾姐姐,郎君有没有帮你舔过?」
栾采晴心中略羞,陆菲嫣问的当然是后庭,这一处实在羞人本不好开口。但
看祝雅瞳目光温柔如水,促狭心起,道:「当然,第一夜就舔过了。可舒服了。」
果然祝雅瞳双眉微蹙,听得两人第一夜就做这般亲密禁忌的事情,嫉妒之心
是说什么都掩饰不住。
「还舔了好久……」栾采晴立刻变本加厉,要不是实在难以启齿,简直就想
绘声绘色地大说特说,让祝雅瞳嫉妒死才干休。
「你就爱嘴坏。」吴征在丰臀上响亮地拍了一记,白生生的臀儿泛起淡淡的
五指红印。
栾采晴放浪地扭了扭臀,道:「本来就是,我又没乱说,人家还没告诉你,
心里想要你多舔一舔呢。」
「好哇。」吴征抽出润透了的棒身,将龟菇抵在菊蕾之上挑拨,道:「这就
舔一舔。」
圆润膨勃的龟菇触感清晰,钝尖硬挺又带着弹性,火热的温度更是激得冰肌
发颤,栾采晴顿时不敢再说。祝雅瞳看她一脸凝重,银牙轻咬贝齿,似乎紧张万
分地等待被破体而入的一刻,当即反击,道:「舔的时候不疼,棒儿进去可疼着
呢,栾姐姐可得好生忍着。」
「你又气人家……」栾采晴本就紧张害怕,被祝雅瞳说得心都慌了。
「人家哪有气你,分明是提醒你。」祝雅瞳将栾采晴两鬓的发丝拨在耳后,
抚着她的顶门道:「不过也不一定,你不是说我连小屁洞都浪荡嘛,你呢?说不
定比我浪多了。」
「你哪止小屁洞浪,只要是你宝贝儿子,什么地方不浪了。这我可不敢和你
比。」
「口说无凭。征儿,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要说一声呀,别吓着你的好晴儿。」
栾采晴被吓得几乎哭出来,生怕吴征说一声准备好了。这事情哪是能说的?
越说越让人害怕担心。
「不急,不急。」
幸亏没好,栾采晴松了一大口气,可指头却已钻入菊蕾,滑腻腻的香膏随着
指腹的按揉,滑腻着菊瓣,也抚慰着美妇的不安。
「这样不疼吧?」
「还好,人家第一回,你要温柔点待人家。」栾采晴前所未有地楚楚可怜,
软声哀求。
「切,又不是你才有第一回,府里谁没有第一回?」祝雅瞳吃吃而笑,道:
「谁像你这样鬼哭神嚎的。」
「你……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栾采晴恨得牙痒痒,无奈之下,目光邪邪
一闪,道:「看你还能多嘴得出来。」
栾采晴想出来的办法简直匪夷所思,竟然朝祝雅瞳微分的花瓣吻去。这一下
心中含恨,一吻就牢牢吸住,吸吮得特别落力,朝着唇瓣上的肉珠猛吸。果然一
招得手,祝雅瞳咿呀一声,脑中一空,只能哼哼连声,再说不出讥讽嘲弄的话来。
吴征牙关咯咯一响,看她们姿势放浪淫靡着互相抚慰,美艳不可方物,肉龙
胀疼欲裂般难受。着实耐受不住,挺着龟菇轻轻抵在菊蕾上。
后庭娇花原本被吴征揉得放松舒畅,被热力一炙立刻旋转着缩紧。栾采晴口
不能言,但吴征并未突入,只在洞口处按揉,用身体告诉她即将发生的事。
栾采晴紧张了一阵,觉得被热力透体的滋味不坏,紧张的娇躯也渐渐放松,
呼吸悠长,菊蕾微舒,也用身体告诉吴征自己的感受。
龟菇轻轻一挺,未经人事的肉圈紧致严守着甬道,吴征力道也轻。褶皱被抚
平些许,但未能突入。栾采晴娇躯一抖,又平静下来,反馈无比之真实。
龟菇就在洞口处一挺一挺,让美妇紧张又放松,慢慢适应着难言的滋味。关
口未破,可紧致的洞口好像越来越娇软,像晨间的鲜花,迎着春露缓缓绽放。
吴征还是第一次如此不耐,栾采晴的后庭与众不同,龟菇顶在洞口竟然凉飕
飕的,好像龟菇都被冰雪凝固,必须大力抽送才能燃起温暖……每一下挺耸都以
极大的毅力克制,才能忍住一送到底的冲动。
他自感越来越难忍耐,身体不受控制地想往前深入。栾采晴紧紧收缩着后庭,
被他推得娇躯摇移,晃起臀浪微波。吴征一点点地加力,龟菇忽然毫无征兆破体
而入,那一瞬间好像力道恰巧打破了平衡点,美妇的后庭又异常地娇软。龟菇破
开菊蕾,被撑圆了将圆钝一口纳了大半颗进去。
「咝……」两口一同抽起冷气。
栾采晴是忽然而至的裂痛难当,原本撑着娇躯的手臂忙推着吴征的小腹,阻
止他继续前进。吴征则是没想到常人温热的洞穴,内里依然寒凉,打了个寒颤。
「呜呜呜……」栾采晴疼得嘤嘤啜泣,幽怨的哭声诉说情郎的负心薄幸。
「对不住……弄疼了么?」吴征从情欲中惊醒,这一下突得太快,见菊蕾翻
卷,不住地收缩,幸好没有受伤。
「疼……怎么……突然这样进来……」栾采晴如泣如诉,楚楚可怜,分明难
耐这根粗大,却又像要穴被拿住,半点无法反抗。
「不知道……」此刻虽疼,吴征知道不能乱动,否则真要弄伤。只能让菊蕾
紧咬着沟壑边缘,让栾采晴慢慢适应,双手来回抚摸着隆臀,让酥麻之意缓解她
的痛感。
「你就故意欺负人家……哼……唔……」臀瓣的酥麻之外,原本小口小口被
含吮的双乳一瞬间也快意大增。陆菲嫣与韩归雁察觉她的疼痛,动作加剧,大力
地舔舐乳尖。这样一来,栾采晴果然痛楚大减,原本的泣声里又带着浪哼哼。
「征儿从来不故意欺负人,肯定是太浪了,自己把棒儿吞进去,不要乱怪罪
人。」栾采晴吃痛,吮吸肉珠就停了下来,祝雅瞳缓过一口气,忙帮着辩驳。
「你就最偏心……」栾采晴被她说得气苦,知道现在这模样跟祝雅瞳辩驳只
有自己吃亏,把心一横,气呼呼道:「就浪,我不但小屁洞比你的浪,征儿插进
我这里,也比你的舒服。不然怎会忽然插进来,肯定是爽快得忍不住了。」
边说还要边做,栾采晴咬牙把心一横,丰臀后挺,主动将棒身纳了进去。
奇异的是,这一下痛感竟然减轻了许多,好像经历了龟菇最粗硕部分的蹂躏,
相对小上一围的棒身就没那么难熬。而且后庭被塞住感觉果然如想象的一样,满
胀无比,滋味与幽谷不同,另有一种快美。
肉棒尽根而入,吴征刚想让栾采晴喘一口气,没想到美妇发了狠,娇躯前后
摇移,自行吞吐着肉棒。总算还没自暴自弃,知道不可再让龟菇撑圆洞口,每每
卡住沟缝时就又返身将肉棒吞没。
「你别乱来呀,真要弄伤了。」祝雅瞳与她斗嘴归斗嘴,心中早把她当做家
人,弯下身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
「你别管……让我吃一口……」栾采晴娇喘间好像胡言乱语,可祝雅瞳看她
神情,居然是快活得停不下来,又被韩归雁说中,胸口火烧火燎,急需一口花汁
沁润。
「哼……」祝雅瞳娇娇怯怯,仰身分开双腿,将湿漉漉的玉胯露了出来。栾
采晴迫不及待,大口大口地吸食。
还是第一回在栾采晴的身体里尽根到底,吴征见美妇摇得快美难言,也不客
气地大力抽送起来。棒身被紧箍的菊蕾咬住,畅快之意直透神魂。冰凉的气息更
萦绕棒身,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意。
吴征狂乱抓揉着两瓣丰臀。插入时小腹撞击出响亮的啪啪声,更把丰臀的弧
线挤扁,无处安放的臀肉就从另一侧满溢而出,粗糙的掌心里满手都是肉感十足。
「嗯嗯……可以再用些力……」栾采晴被这股满胀的快感弄得几欲癫狂,连
着幽谷的两片柔脂都连同着一收一缩。密布的褶皱在插入时被抚平,感觉格外清
晰,肉棒尽根时毛发刮弄着此处,敏感得叫人浑身打颤,麻痒之难熬,只想快点
逃离。
可肉棒一旦抽出,便觉里头空落落的,更加难受。那肉棒深入体内,直让小
腹都一片暖融融的,抽送时搜肠刮肚,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娇躯摇移得像浪涛
里的小舟。一双豪乳就算被韩归雁与陆菲嫣大口地吃在嘴里,仍然摇摇晃晃地荡
着白艳艳的波涛。
吴征一次次地贯穿美妇的身体,汗如雨下,密密层层的嫩肉收缩咬紧,逼命
般催促着他。大开大合的抽送间,龟菇沟缝终于又撑圆了小洞口脱体而出,再深
深地大力进入。栾采晴不在呼疼,而是嘤嘤哀啼。吴征再无顾忌,顺畅地撑开菊
蕾,又再度突入,一圈紧窄的嫩肉也让他几欲疯狂。
丰臀被啪啪啪地狠命撞击,栾采晴分明觉得菊蕾比未破时收得还要更紧,可
每一轮抽送都被磨得越是酥痒无比,越是渴求,欲仙欲死,直至入骨。
「啊……好烫……」栾采晴忽然惊声娇啼,十指与祝雅瞳紧紧扣住,被几乎
入腹的阳精一浇,那极致的酥痒直入骨髓似地爆发出来。豪乳上还有两只小舌在
助长着欲火,丰满的臀瓣贴紧了男儿小腹死命地厮磨,肉花绽放,浆汁飞泄,栾
采晴大大地喝了一口甘露,上身一扬畅快淋漓地大声娇呼:「用力……用力……
都射到……肚子里来了……」
狂潮汹涌,忽然褪去,五人都好像脱了力,搂在一起垂死般喘息。
「快给你闷死啦。」还是陆菲嫣与韩归雁最先缓过来,她们二人可没受折腾,
只是方才的激烈让她们也觉喘不过气来。推开埋没了俏脸的豪乳,两人一同钻了
出来。
「唔……」栾采晴无力地撒了个娇,眼眸不抬,躺着一动不动,只露出个甜
笑。
「怕怕怕,都怕到笑了,看看你的浪样儿,以后还敢说别人。」
「我就喜欢……你管不着……等下还要再来……」
这一夜四人尽情欢愉,直到天色微明才兴尽。陆菲嫣,栾采晴与韩归雁各自
悄悄回到小院。等天明时家眷们起身,祝雅瞳梳洗描眉,盘起发髻做妇人装扮。
这样的妆容由来已久,但今日她才觉自己终究成了新妇。
家眷们见她目如春水,脉脉含情,桃羞杏让,各自相视而笑。但此事没人刻
意提起,就像当时栾采晴回到吴府一样,一切顺理成章,就当她是个嫁与吴征许
久的娘子,与往常并无不同。只是一个个的心中好奇,都想与祝雅瞳联袂同床一
回,看看她在床上的模样。
欢愉恨宵短,吴府的宁静甜蜜并没有持续太久。刚开了春,战火的硝烟气味
又在葬天江边弥漫,吴府众人整装待发,又将迈向战场。燕盛之间的争锋已到了
最关键的时候,或许突如其来的一战就将决定天下的归属……
第十二章、荆襄鏖兵战龙在野
三月,春播已完,万物在渐热的天气里茁壮生长。
与往年不同,葬天江以北不再独属燕国。十余座城邦改换了旗号,竖起明黄
色的盛字大旗。
近月来,燕国不甘心失败,数度攻击这些曾属于自己的州郡,意图重夺故土。
但璃山一战,损大将军丘元焕还拿不下凶手吴征,葬天江边又损兵折将,燕国军
心已乱,短时间更无力组织起庞大的军队。零零散散的进攻并不足以撼动盛国高
昂的士气,与坚固的城邦。
盛国朝堂之上,对燕国的做法嗤之以鼻。毫无规划的急于求成,不过是为了
挽回燕皇栾楚廷失却国土的颜面。这些徒劳的进攻在韩铁衣扎实的应对之下,一
一被化解徒劳无功,反而平白又被蚕食了许多。
春节前后对于燕盛两国都是难得的喘息之机。
燕国可以举国大贺,歌舞升平以掩盖近年来的节节败退。栾楚廷终于可以暂
时放下他的面子与尊严,在灯红酒绿中缓一口气。
盛国则在积极地筹措准备粮草兵马,兵锋直指燕国。泗上之地的花花世界,
富足的百姓,丰备的粮草,永远是华夏大地的根基之地。得之具立国之本,失之
则如断龙脉。
过了春节,燕国至关重要的大将军之位依然空缺。丘元焕竭力培养的接班人
蒯博延出山之后,能为有目共睹,本是不二之选。但丘元焕已死,蒯博延至今依
然顶着逢战不胜的耻辱。燕国里暗流涌动,这样的高位,谁人不想?哪家不觊?
三月末,盛国大军集结,趁着江潮未涨渡过葬天江,朝北部边境集结。
燕国虽乱,在此地也早已严阵以待。蒯博延未能如愿继承大将军之位,仍以
行徐州牧之职统领青,兖,徐兵马。他几度在韩铁衣与吴征手下吃亏,却没有人
敢小瞧于他。韩铁衣如临大敌,燕国的名门权贵私底下也认为蒯博延的确是燕国
如今最具大将之风的将才。
只是与盛国士气正旺,上下一心不同,燕国虽认可蒯博延之能,隐隐然都望
他再败一阵,从此在栾楚廷的龙椅前彻底失宠。
燕国荆州牧夏文成在南郡府邸里忧心忡忡。荆州下辖七郡之地,虎踞江北,
前任州牧在燕盛第一战中损兵折将,连失数城被革职之后,夏文成就接任了州牧。
「大人。」治中朱略递上一折,道:「州内粮草经多方筹措,还是不足。」
夏文成通览一遍,这样的结果全在他意料之内,摇了摇头道:「连年耽误春
耕,坐吃山空,焉能充足。京中有回信么?」
「暂无。京中……依属下看未必指望得上。」
「四处告急,我荆州这一回难以独善其身。」
「盛国囤兵意图攻略徐州,或许未必顾得上。」
「不可自欺欺人。」夏文成在案台上捶了一记,起身道:「盛军兵强马壮,
徐州已失三成疆土,如今自保尚且不暇,岂敢轻举妄动。我荆州去年丢了陵江,
盛军北望南郡,东顾夏口,形势极危。」
他想了想,道:「传令,调南阳军二万,携粮草协守夏口。」
「大人?」朱略吃了一惊,道:「南阳军为荆州根本,不可擅动啊。」
「夏口守不住,荆州转眼付之一炬。南阳……南阳就把性命交给豫州去吧。」
夏文成面上按捺不住的不忿,道:「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朝堂还在争权夺利,计
算一族,一系的利益得失!我大燕百年国祚,看看将丧。若这些人还有良心……
唉,算了,算了。荆州若有失,我也无面目去见陛下。」
「豫州连徐州的事都不愿管,还会理睬我荆州么。」
「当然不会。」夏文成冷笑一声,道:「大厦将倾,于江边与盛军决一死战,
我心已定!盛军若得知动向奇袭南阳,豫州还敢放任不管,他也讨不了好!」
寿昌城内烽火煌煌,韩铁衣的中军大营暂设于此,不日就要开拔向北。与前
不同,历来神出鬼没的陷阵营早早从紫陵入驻寿昌,加入军伍行列之中。
陷阵营兵强马壮。盛国境内的武学门派,世家豪族里但凡出色的弟子群情汹
涌地加入。这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立功的地方。就连当年在镇海城与
吴征并肩作战过,火虎堂的堂主冯昊远这样的高手都加入进来。韩铁衣甄选之后,
又给陷阵营补充了一千名高手,实力之强,足以傲视古往今来一切精兵!
陷阵营的将士们人人领到新的兵器,比起从前的使起来重量上稍有偏差,还
需适应,但锋锐坚韧不可同日而语。于是陷阵营里寒光烁烁,将士们抄着新兵刃
各自挥舞。
头几天还好,只是自演自练,拿着兵刃就像传家宝贝似的,除了自己谁都不
许碰一碰,有些连上试剑石上都舍不得。数日之后,一个个就心痒难搔,不仅试
剑石热闹起来,成天都是叮叮当当的声响。将士们互相之间武功相若,兵器种类
相近的,便约上真刀真枪的打一架。
不几日,吴府也倾巢而出,来到寿昌城。有了迭轻蝶一事在先,吴征更不敢
留人孤守府邸。
韩归雁去了中军议事,吴征便前往陷阵营。
将士们见了吴征,按捺不住都围了上来。大战在即,陷阵营一反常态地早早
入军,人人都想知道接下来的军令。
「大人,这回咱们去哪里啊?」
「还是偷袭,断粮道么?」
「大人我有一计,斩首蒯博延那个孽畜怎么样?」
「有没有混入长安,毕其功于一役这种事?」
五花八门,异想天开。吴征乐了,笑道:「这一回随大军行动,攻城掠地,
步步为营。」
燕盛两国数度苦战之后,攻守之势易型。眼下燕国疲弱无力,盛国兵强马壮,
已可堂堂之阵,正正之师夺取要地。陷阵营作为精兵中的精兵,再不需孤注一掷
地犯险,寻找一线胜机。但是对于陷阵营而言功用并无改变,哪里最艰难,陷阵
营就去哪里。
吴征点了点西方,道:「好像是那里,等小韩将军来了再下令。咱们陷阵营
两老带一新,遇强敌老军先上,新入营的伙计边看边学。不用担心,都有立功的
时候。我丑话说在前头,一个个都上点心,特别新入营的将士,都把军纪背熟了!
倪监军不跟你们嘻嘻哈哈,哪个敢乱了军纪犯事,别怪军法无情!还有什么心存
侥幸的,到时候找我求情,做梦呢!别害得我被倪监军一起揍一顿,回头我还得
寻你们晦气!至于旁的嘛,嘿嘿,区区在下不才,做个先锋!」
将士们哈哈大笑,又欣喜不已。吴征向来身先士卒,有他领头,将士们就有
主心骨。更有新入营的将士早对吴征,祝雅瞳,陆菲嫣三大绝顶高手的传说心驰
神往,能亲眼见到他们出手,此生无憾。
「于校尉,您说咱们大人做先锋,会让谁打头阵?」
「你……懂个屁啊小子。」于右峥在新加入的小军头上拍了一记,道:「除
非小韩将军另有布置,先锋军另做他用。吴大人嘴里先锋的意思,就是他打头阵,
枪杆上的那枚枪尖,锋中之锋!懂不懂?从前吴大人功力还在十一品,祝夫人,
陆夫人两位还会打头阵。吴大人神功大成以后,都是自己冲在最前!」
「啊……大人威武。」
「不然这一营的将士,为什么个个对大人五体投地。你不会以为就靠他那张
俊脸,佩服他敢娶陆仙子,敢纳柔教官?」
「嘿嘿,那也着实让人羡慕来着……」
四月初,盛国三路大军兵发燕国。北线与西北线威胁徐州诸郡,韩铁衣居中
坐镇。西线一带十万大军由韩归雁统领,奔赴陵江城。
在这座曾经浴血奋战击退燕军的郡城,韩归雁回忆良多,城门楼上的倩影至
今还刻在盛军将士们的记忆里。这一次韩铁衣拨来的军马,也都由当年死守陵江
的将士为骨干。
韩归雁在陵江城整军半月,提兵继续西进,沿途兵马如长龙,兵锋直指江夏,
宛城诸郡。
徐州一带大兵暂时不动,仅虚张声势用以牵制蒯博延。荆州一带是盛军运输
补给的要地之一,先取此地,三路兵马进可断徐州援兵,三路包抄。退亦可稳守
无虞,蚕食燕国国土。
「南郡,江夏,夏口。」韩归雁点着地图,道:「先取三郡之地,荆州再无
险可守,徐州一马平川!」
说起来容易,南郡幅员辽阔,城池坚固,江夏与夏口皆有重兵把守,燕国荆
州牧夏文成早已严阵以待。陷阵营诸将对视一眼,都在等着韩归雁下令。
「祝雅瞳!」
「在。」
「你领兵一万,多带粮秣,往西北取道出南郡,先占北口山道,若遇往南郡
援军就地截击!不可放一兵一卒过来。我调柔惜雪,冷月玦并陷阵营将士三百助
你成功。」
「领命。」
「陆菲嫣。」
「在。」
「你领兵三万,囤兵柴郡外江岸大营!叫夏口不得西顾!我调栾采晴,倪妙
筠并陷阵营将士五百助你,遇事相商,可围而不攻,万不可轻举妄动!」
「领命。」
「我领大军先取南郡。诸将在我帐下听令!」
分拨已毕,四万兵马自陵江城出,分断东西两路。有祝雅瞳与陆菲嫣压阵,
只消不与燕军主力大军正面决战,只行拖字诀,足以给南郡一战留出充足的时间
空间。
四月中,韩归雁与吴征领军出陵江,进逼南郡。荆州牧夏文成坚壁清野,将
南郡治下八城的兵马聚集在于阳,作塘,当江三城之中。三城互为犄角,于阳为
先,作塘与当江左右护翼。夏文成亲自坐镇于阳,迎击盛军。
韩归雁几乎兵不血刃,先取了陵江与于阳之间的枝阳与华县,以此两地囤积
物资。这两座城人口不多,城池也不高大坚固,韩归雁于是兵出于阳城南三十里,
左右各立三座营寨。一面断开于阳偷袭盛军后方重地枝阳与华县的可能,一面又
像只张开的钳子,威慑于阳。
吴征与韩归雁领着十余名陷阵营将校,乘马绕着于阳转了圈。这座城池本就
高大坚固,夏文成更是精心经营,看上去就像铁板一块,无从下手。看城墙上燕
军精神饱满,军心士气正旺。绕城时还与城头上巡视的夏文成打了个照面,夏文
成也不惧吴征的神功,韩归雁的威名,就在女墙边居高临下地俯视。
「军士不少,荆州的布置当是放弃了前方,放空了后方,兵将都集中来了这
一线。」韩归雁举着鞭捎遥指于阳城头,道:「江夏,夏口的守备状况估计也差
不多。」
「我们想拖,他们也想拖。」吴征看于阳城门吊桥高高吊起,护城河波涛涌
动,道:「按栾军师的猜想,夏文成行事稳重。我军大部都在徐州,荆州一地只
要能拖住我们就算大功一件,这般布置倒在意料之内。想他们出城决战,我看有
些难。」
「攻城,你上的去么?」
「我?上去当然没问题。」吴征看了看十余丈高的城墙,又摇摇头道:「但
是其他人就难了,死伤会很惨重,我不建议死令强攻。」
「正合我意。」韩归雁拨转马头,道:「先打一阵看看,攻城不急。」
三日之后,盛军排开大阵,三队重甲兵列前,两队轻骑在侧翼押阵。号角阵
阵,鼓声喧天,盛军齐声鼓噪,兵临于阳南城门下。
于阳严阵以待,只在城头坚守,夏文成亲自押阵,城墙上亦是刀枪映日。
韩归雁轻磕马腹,匹马上前。先前的坐骑雪花青骢马在徐州一役阵亡,此时
她乘的是一匹通体如墨的踏雪乌骓。手中烂银鞭,身上雪花甲,黑与银一衬,正
是执掌生杀大权的肃杀威风!
「夏牧守。」
夏文成高坐城楼,闻言现身在女墙边,高声道:「贼将安敢犯我大燕国土!」
「道不同不相为谋。夏牧守可敢出城一战?」
「呸!韩归雁,你携兵威,妄想诱我出城?我大燕儿郎杀得北地黑胡遁逃千
里,何惧过外敌!尔若有胆,便来攻城!且让我看看韩家剩余的宵小究竟有几分
本事。」夏文成大声鼓动之下,燕军亦鸣响战鼓,欢呼阵阵。
韩归雁也不答话,从挂钩上取出强弓利箭,藕臂蕴着无尽的力道拉开弓弦。
夏文成心惊肉跳,但在两军阵前绝不可露怯,仍然站在女墙边纹丝不动。身旁的
护卫见状,忙举大盾要合拢在夏文成身前防护。——韩归雁的弓术天下无双,陵
江城一战三箭射败蒯博延,燕军人人皆知。
「砰。」
弓弦颤动,利箭破空。吴征眉头跳了跳,韩归雁这一箭并未拉满了弦,利箭
飞出的劲道也远不如她全力施为的疾劲。
利箭在大盾举起时射出,大盾尚未合拢已飘飘悠悠地飞向城头。但夏文成一
瞬间觉得被死意笼罩,冷汗浃背时,狼牙箭画了个弧线,掉头栽下,落在城墙中
部。
韩归雁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调转马头。盛军重甲如波浪分开放主将入内后
再度合拢,缓缓前行,在韩归雁射箭之处站定。两千余名重甲齐齐将半人高的大
盾顿在地面,尘土飞扬间发出轰然大响。
燕军惊疑,看这架势不像要攻城的样子,但是劳师动众,岂有照个面就鸣金
收兵的道理。
果然盛兵后军骚动,十余架以圆木搭成三叉支架状的大车被缓缓推了出来,
置于重甲后方。
「箭射不过来。」韩归雁回到中军,向吴征低声道:「看看湘儿姐姐的投石
车有多大功用!」
一名身强力壮的盛军士兵将大石抱在投石车尾的碗勺上,这样的大石看上去
足有四五十斤重。每辆投石车长长的前臂下都有拽手三十人,正拔河决战时一般
牢牢拉住绳索,只待一声令下。
夏文成虽未见过这样恐怖的机关,但是一眼明了功用所在。他撑在女墙边的
手瑟瑟颤抖,心知这样的东西现身,或许就是整个荆州的末日。
「发!」瞿羽湘从未像今日这样意气风发,她一声令下,拽手们大声呼喝着
拼力拉动拽绳,投石车前后杆之间的机簧嘎嘎作响,后杆猛翘,呼地一声将大石
抛了出去!
十余块飞起的大石带着沉闷的风声,向于阳城砸去。有些力道大了,直接掠
过外城,落入内城,有些力道稍轻,没能飞上城头就下落,砸在城墙上。只有两
枚力道恰当,正落在城头。
惨呼与轰然之声顿起!城头上数名燕军躲避不及,凌空砸下的大石非人力所
能抵挡,被砸得血肉模糊,肢体不全。砸在城墙上的,则将两丈厚的城墙砸出个
大坑,看得人心胆俱裂。燕军更是面面相觑,若是石料充足,连珠价地发射出来,
岂不是要将于阳填平?
只一轮,夏文成就知道不能任由盛军为所欲为下去,当即传令早早在东西北
三门待命的燕军出城迎敌!
军情飞传,投石车又发射了两轮,韩归雁便命车阵退后,重甲,长枪,轻骑,
弓手依次列阵。
于阳城内东西二门先飞也似的奔出两只骑军,皆长枪长弓,马蹄如雷,烟尘
滚滚。城墙上号旗挥动,两只骑军并不冲阵,只在东西两侧的城墙游动,先按住
了阵脚。
韩归雁抬头看了看城墙。燕国虽是疲弱了许多,但守将之谨慎,军纪之严明,
仍然不可小觑。这两只骑军并不冲动,只在城墙弓手的翼护之下。盛军若以野战
之策,先得再漫天箭雨中倒下一大片。若以攻城之法进军,那燕国骑兵又会重创
攻城部队。
但现在的吴府与陷阵营早已不是当年,韩归雁手底下兵强马壮,猛将如云,
她见状对吴征道:「该你了!带上你的兄弟们去杀杀燕军的锐气!」
「得令。」
吴征一勒缰绳就要出战,韩归雁又拉住他,低声道:「夫君,此战只挫燕兵
士气军心,万勿孤身陷敌,鲁莽贪功!」
「我知道,放心。」吴征笑了笑,挥手招呼于右峥与墨雨新道:「我独自上
城墙干扰他们的弓手,你们眼睛放亮些,找机会收拾那两队轻骑。」
盛军大阵又如波浪般分开,一人单骑而出!
枣红色的马儿雄骏,马上的骑士一手持盾,斜背宝剑,屈膝半蹲骑姿如虎,
两军均看得呆了。马蹄纷飞,离于阳城约莫一箭之地,马上骑士飞身而起,施展
轻功势逾奔马,卷着烟尘向于阳城扑去。
「放箭!放箭!」夏文成看清吴征出阵,知道他武功绝顶,不敢叫他靠近,
急令弓手放箭。
箭如飞蝗,于阳守军的弓手久经训练,对付像吴征这样轻功卓绝难以瞄准的,
三十余箭配合默契,分射他四面八方。
吴征锐目一扫,足下点地一个前冲,举盾挡开六枝羽箭,其余尽数落了空。
他奔行之疾丝毫不减,不过三轮箭雨,几个起落之间就奔到城墙下。
倾斜的城墙望上去就像巍峨的高山,吴征纵身而起,反手拔出宝剑平平地向
城墙一插。噗地一声闷响,宝剑如插嫩腐,此时箭雨又来,吴征借力又起,一轮
箭雨悉数落空。
夏文成见吴征两个纵跃便跨上近半的城墙,射去的箭雨不是被他寻如雷电般
躲开,就是举盾剥去。荆州牧面容紧绷,知道想拦阻吴征事不可为。而一旦吴征
登城,女墙边的弓手在他眼里就像老弱妇孺,尽可屠戮。
无奈之下,夏文成下令弓手退后,一群重甲刀手顶在女墙边,身后则是手持
丈二长枪的枪兵。
城头守备严密,吴征避开最后一轮箭雨,在离着城头丈余之处暂停攀登。片
刻后施展壁虎游墙功,贴着城墙左右游动,寻找战机。
壁虎游墙功不算多高明的功夫,只消内力稍有所成便可修习,陷阵营里人人
都会。可吴征这一施展,就像城墙上疾奔的羚羊,如履平地,哪里防御松垮,他
一瞬间就能出现在那里。陷阵营中新入营的将士看吴征如入无人之境,热血沸腾,
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燕军看吴征不敢登城,心下稍定,持稳了盾牌与长枪,严阵以待。
两边一时陷入僵局,于右峥与墨雨新打了个激灵,齐齐回头向韩归雁望去。
只见女将正朝他们怒目而视,怪他们见机太晚。两人吓了一跳,急忙招呼麾下陷
阵营将士,提马当先抢出。
陷阵营一动,吴征停在城墙上稍以打量,反身向夏文成扑去!荆州牧左右护
卫如临大敌,明晃晃的刀枪齐指城墙边,将州牧大人里外数层团团围住。
吴征粘在城墙边,一出手便见血光。但见他的宝剑锐不可当,所到之处衣甲
平过,血如泉涌,连带着刀枪剑戟都被削断。但州牧身边守卫严密,吴征连杀十
余人,几番冲突,始终突不入。
夏文成见自己这一方挡住了吴征,急令两翼弓手再临女墙,准备射击陷阵营。
吴征反应极快,哈哈大笑着一个翻身纵跃,向陷阵营突击的方位奔去。
那边厢弓手刚刚探出头来,见吴征鬼魅般的身形趋近,大呼小叫之下与重甲
刀兵换位不及,登时又被吴征杀了四五人。陷阵营将士借此良机一拥而上杀向城
墙边,将士们有些骑马,有些步行,脚程都是极快。
夏文成一眼就判定城下的是陷阵营,片刻犹豫要不要下令骑军迎敌。——夷
丘之战中,陷阵营徒步抢夺马匹,让燕骑损失惨重,夏文成早有耳闻。
只这片刻,陷阵营将士已逼近城下,看着有二千之众。这些将士训练有素,
骑马的左右翼卫,对燕军骑兵虎视眈眈,步行的轻功高明者也不客气地徒手向城
墙攀登。他们当然比不得吴征动如脱兔,但是手脚并用,竟不比爬云梯来得慢。
夏文成把心一横,下令骑军上前截击,又令远离吴征的城墙处弓手放箭射击。
吴征孤身一人,在百丈宽的城墙上无论如何照料不过来。攀登城墙的将士们
虽都带着盾牌护身,在箭雨中仍频频遇险。左右两只燕骑正在提速,包抄陷阵营。
于右峥与墨雨新回头看去,只见中军大旗招展,韩归雁新的将令已达。两人
大声呼喝,攀登城墙的将士立刻飘身下地,随着二人一同向西杀去。吴征在城墙
上如影随形,一路驱赶弓手,翼护陷阵营前进。
东边的燕骑紧紧追赶,陷阵营只做不知,迎头朝西边的燕骑冲杀。两拨骏马
眼看着要迎头撞在一处,于右峥令旗一挥,马上的骑士纷纷施展轻功下马,只让
骏马朝燕骑撞去。将士们借着骏马冲锋,自身迅速结阵,从侧翼杀向燕骑。
其势如虎,其灵如鼠。燕骑何曾见过这样强大的军旅?一时间前锋与骏马相
撞,马儿的悲嘶与人的惨呼大作,人仰马翻,乱做一团。
正竭力躲避冲来的马群,燕骑又见这帮武林高手们各显神通。有些凌空飞跃,
一脚将燕军骑士踹下马去,被身后奔腾的马群踏做肉泥。有些侧身让过劈来的长
刀,轻舒猿臂拽住缰绳飞身而起翻在骑士身后,轻易取下一条性命。
吴征目的已达,他武功再高,一人之力也杀不尽城头守军。见陷阵营已然与
燕军交手,便一个倒栽葱从城头跃下。将近地面时双足在墙面上发力一蹬,身体
几乎贴着地面斜斜飞出。
「鹰扬蛇窜……」林锦儿又见到这招昆仑武学,喃喃念道。那是吴征自幼在
青云崖上苦练轻功,每每从山壁上跃下时惯用的招式,自他幼时就练得熟极而流。
当年的孩童今日威风八面,无人可挡。燕骑将领正大急,两军混战一团,城
头的弓手也不敢再放箭,他大声呼喝正欲重整队列,就听燕兵轩然大哗着喝骂提
醒。
吴征伏低了身体,像只全力奔驰的猎豹忽然飞身而起,让开射来的两箭,燕
骑将令头上一黑,就见吴征正向他扑来。
他久历生死,武功也不俗,见吴征飞在半空身无凭依,压低身形反手抽出长
刀朝吴征双腿砍去。吴征若无其事,甚至朝燕骑将领笑了笑,道:「还不错。」
言罢单手捉住刀背,燕将立感一股大力袭来,长刀入肉生根,几乎脱手飞去。
忙运力把住刀身时,吴征踏着刀杆,回手一剑削断护卫刺来的长枪,顺着刀杆走
向燕将。
那燕将眼见天壤之别,发狠撒手撤刀,弃马,飞扑向吴征将他拦腰抱紧,竟
要和吴征一起摔向地面,被身后的骏马踏成肉泥,同归于尽。
哪知刚刚着地,后心要穴已被吴征拿住,虎躯无力。身上一轻,腾云驾雾般
又回到马上。
吴征顺手拍住他身上穴道,远远丢出。陷阵营在侧翼的将士立刻将他五花大
绑,分了一人押送回阵。
武功高手杀入骑军,就如虎入羊群,顷刻间这只八百人的骑军就伤亡近百,
燕军自东杀来的骑军见状面面相觑。
燕将并无临阵退缩之意,但两军混战一团,盛军陷阵营高手们矫若灵猿,他
手下虽也有八百骑之众,却无从下手。
燕骑见失了主将,在阵尾压阵的副将立刻接替了指挥之职,大声呼喝着令燕
骑往来冲突。轻骑原本转折灵动,但比起这些进退自如,动如脱兔的武功高手立
刻显得笨拙无比。想要策马转弯,总被高手们一个转折就让了开去。燕将更不敢
将骑军一字展开地冲锋,若是如此,高手们施展轻功高飞跃过,背心就全在他们
拿捏之下。
那燕将见败势已现,无可挽回,回头向城楼望去,打了个手势。只见夏文成
缓缓而凝重地点了点头,燕将拱手拜别,旗号一变,剩余的五百余骑不再管陷阵
营高手,只顷刻间就列成一个方阵,猛鞭骏马,朝盛军大阵冲去!
「尚有将士肯效死命,还是不可小觑!」韩归雁见状,高举玉臂握了下拳,
旗号招展,重甲与举盾之上伸出森森然的长枪如林……两翼的轻骑也展开阵型,
马蹄不安地踏动,准备包抄。
陷阵营的将士们在混战中纷纷脱离燕军骑阵,只在侧翼继续杀伤燕军。吴征
留在阵尾亲自断后,令东面的燕骑军不敢擅动。
燕骑义无反顾地冲入盛军大阵,人仰马翻,被枪林撕成碎片!
前后一个时辰,八百骑军覆灭,盛军高奏得胜鼓收兵回营。当晚大犒三军,
大营里欢呼阵阵,尤其陷阵营将士最是兴奋。许多刚入营不久的新丁首上战场便
立大功,喝得酩酊大醉,而老将士们则浅尝几口,默默地接替防卫大营的重任。
中军帐里则没有被一场胜利冲昏了头脑。韩归雁调整布防,下达将令之后,
又在于阳城防图上写写画画,将今日观阵所得添加标注。到了大半夜,一张新的
于阳布防图重新绘制完毕。
野战虽胜,在意料之内。盛军大营里还有陷阵营高手两千人,燕军敢出城必
然是个落败的结局,难的是城池如何攻破。韩归雁不仅要拿下南郡,还要留有足
够的战力北上徐州。
吴征与顾盼掀开帐帘进入,他们刚刚探视完伤兵,道:「今日阵亡一百八十
三人,伤三百二十七人,大部分轻伤。」
「那就好。」韩归雁头眼不抬,道:「今日重挫荆州军锐气,我看他们是不
会再出来了。」
「城池不好攻。」吴征今日登上城墙,看着举重若轻,实则他心里清楚时时
刻刻都是危如累卵,还有几回险过剃头。
「燕国军心未散就是硬仗,栾楚廷借着祖辈余荫,到今时今日还有忠心耿耿
的将士,算他运气好。」韩归雁点了点地图,道:「怎生想个办法,迫夏文成出
来。」
盛军分走了四万兵马,韩归雁手头只余六万,与南郡三城里驻守的士兵相当。
就算不管作塘,当江,这些兵力围攻于阳城大有不足。韩归雁当然可以动用陷阵
营强攻,但是陷阵营将士都是吴征的宝贝疙瘩,培养更是不易。不像普通兵员随
时可以招募,这些高手可是损一个就少一个。强行攻城折损大半,今后怎生报霍
永宁的深仇大恨?
「要不我们往作塘,当江走一遭看看?」
「已经遣庄东,齐雪峰去了。」韩归雁早已布置,道:「我知道你怎么想。
我们弃于阳不顾,佯攻作塘,当江,诱于阳守军出城救援。这两座城相比于阳的
守备要少一些,还是不好攻。我更担心夏文成若是孤注一掷,三城兵马倾巢而出,
我们就陷入三城合围之中,损伤绝不会小。说不定还要败阵,到时候局面无可收
拾。」
陷阵营今日大胜,前提是燕骑数量相当,陷阵营凭着高明的武功轻易取胜。
但是数万人的大混战,陷阵营一样要苦苦挣扎,能发挥的作用就要小得多。这支
精兵,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最关键的地方。
「夏文成有这个胆子么?」
「我观他今日用兵得法,军纪严明,且很果决。这人成名多年,没点本事也
当不得荆州牧,若有战机他不会不敢。」
「用发石机逼他出城呢?」
「若不是为了先胜一阵振奋士气,发石机今日我不会用。」韩归雁道:「其
实不是没有办法应对,于阳城里一定连夜在制造高台,届时我们用发石机,他们
就会在高台上射杀拽手。暂时不宜。」
女将盘算了片刻,道:「还是要耐心,不可急于求成。祝夫人和陆姐姐在外,
这里是孤城一片,我们先围他一两月,军心士气这种东西,变化无常,总会有机
会的!」
[
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15 14:5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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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18
第十三章、兵无常形奇兵于猎
葬天江蜿蜒万里,自西向东横贯华夏大地入海,养育着这片富饶而沧桑的土
地。
汉江发源于关中一带,奔流离开八百里秦岭,自北而南汇入葬天江中游。离
开长安,在荆州一地的百姓们称这条河流为夏水。两河流域边地势平坦,沃野千
里,交汇之处更是通商的绝佳口岸。于是前朝皇帝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夏口城
就建在夏水与葬天江边,扼守两江。
连天的烽火,这座古老,繁荣而文化灿烂的城邦同样无可避免。夏口,如同
荆州的门户,占据天险,进可攻,退可守。荆州牧夏文成在兵力捉襟见肘,粮草
供应不济时,依然囤重兵五万,拨付足以支撑一年的粮草于夏口。这一处的重要,
可见一斑。
夏口守军在陆菲嫣领军抵达前就加强了江边守备。汉江两岸与葬天江渡口都
驻扎了兵力,栾采晴当日定下计策,趁夜以陷阵营五百将士为前锋,强攻葬天江
至汉江西岸渡口。夏口军似乎并无死战的决心,只想守稳夏口城。两处渡口八千
的驻军挡不住火力全开的陷阵营,血战一夜,伤亡二千余就退回夏口城。
考量地形之后,栾采晴认为背水结营。这里地势不好,且盛军远来疲乏,又
厮杀了一场,更需休整,此时不宜将自己置身险地。于是三万盛军在夏水以西扎
营,是夜夏口军又将夏水东渡口占了回去,两军隔江相望。兵力的差距,陆菲嫣
无力下达强行攻城的将令。但她的任务,是牢牢盯死夏口守军,绝不放一兵一卒
往南郡去。
「宿星辰,这人本事大不到哪里去,就是狡猾得很。」栾采晴对燕军将领了
如指掌,道:「我们在这里看住他,他也没想和我们死战,只想守夏口城。」
「何以见得?」
「这人性子本来就谨慎,说胆小都不为过。你们懂得吧?越狡猾的人就越胆
小!」栾采晴如数家珍,道:「燕军疲弱,这等人只会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乖乖守着夏口,除非有个什么上峰之令,让他照令执行,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
二净。否则,他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顺道拖着我们,哪怕最后夏口丢了,只要
丢得比南郡晚,照样罚不着他。」
陆菲嫣,倪妙筠与众将士一同笑了起来。这种人不是没见过,世上多得很。
这种事更不消说,自家有时也泛类似的心思。
「所以我们来个虚张声势?留着点兵马在这里吓唬他,悄悄搬兵回去攻南郡?」
「哎呀,说了他这人狡猾,没那么容易骗过。想要骗过他,就要先彻底吓破
他的胆子。」栾采晴举目一扫,目光又略见黯淡下来。
「哦?军师可有计策了?」
「暂时没有。」栾采晴双手一摊,见众人都露出个「嗨」的神情,又道:「
办法有很多,眼下没有合适的,得休整过后再行定夺。」
「嗯,栾军师所言极是。」陆菲嫣安抚众将道:「此一回大战将锚定乾坤,
荆州,徐州,每一处都不可出错,切忌心急。」
是夜,江边起了大雾,夏口军仗着地形精熟,趁黑发动夜袭。盛军防御严密,
及时接战,两边在大雾中俱有些乱。不知燕军有多少,只见箭如飞蝗,栾采晴下
令稳守大营暂不出击,只以弓箭反击。交战半夜各自罢兵。
这下盛军彻底明白对手不是易于之辈,均收起轻视之心,更佩服栾采晴算无
遗策。
若大营设在东岸,盛军背水为阵退无可退,只得出兵反击。大雾中目不能视
物,伤亡必定惨重。而宿星辰的狡猾也可见一斑,但有战机,他一样会出兵试探。
这样的事情,今夜有一次,日后就一样会有。若盛军虚设营寨调兵向西,光从两
边射出的箭枝就可大致判断军士数量,瞒不过他。
南郡与夏口两处盛军每日互相报信,得知两处都暂入僵局,均有忧心暗藏。
此后夏口一地几度试探接战,互相都没讨得太多便宜。倒是春末时节,两江
交汇之地三不五时就起大雾,这一回更是一连三日不散,燕盛两军均罢兵不战。
「这样下去,拖着夏口军不成问题。就是雁儿那边咱们顾不上了。」陆菲嫣
深信韩归雁之能,她既然布置拖住夏口,只要能办到这一点,剩下倒不用操心。
「世易时移,雁儿也未必想到这里的状况。」栾采晴连着多日下令不断,一
直没能好好歇息,双目都泛起血丝,她在地图上重重拍了拍,向陆菲嫣与倪妙筠
道:「你们来下决断,夏口城,我们要不要?」
陆菲嫣与倪妙筠一齐吃了一惊,全没想到忽然之间,栾采晴竟在心中筹划夺
取夏口城。
「若有良机,当然要得!」陆菲嫣与倪妙筠对视一眼,瞬间都下定决心。
「不但能得,而且若我所料不错,还是唾手可得!」栾采晴指着地图上蜿蜒
如龙的夏水,道:「江边连日大雾弥漫,水气如此之重,不日就有连场暴雨。汉
江自古以来都是鱼米之乡,水患也从没断过。夏口城建在江边,咱们掘断江堤,
放水淹没夏口,城中必定一团大乱,待大水退去了攻城,岂不是唾手可得?」
「就这么办!」
这么做原本有伤天和,但吴府中人早明白乱世之中,多乱一日就有更多伤天
和的事情发生,乱麻需用快刀的道理。慈不掌兵,有些事情是非难断,唯需取舍。
于阳城下,韩归雁战一日,歇三日。夏文成第一战吃了大亏,手下轻骑折损
近半,从此之后稳守城池不再出战。于阳城头架起连排的高台,弓手登高之后射
程更远。
韩归雁则命重甲兵举盾架起一道天桥,遮护下方的投石车拽手,发石攻击城
墙。一方面消耗于阳城内的箭矢,另一方面眼看坚固的城池也渐渐地百孔千疮。
可惜的是南郡地势平坦,多为泥土,石料采集困难。否则光用投石车没日没夜地
砸,迟早也把于阳砸塌。
其后连着半月的雨天,雨势虽不算太大,但是淅淅沥沥地不停歇。道路泥泞
不堪,多处积水,盛军移兵高处驻扎,暂止刀兵。
南郡与夏口虽占优势,进展不算顺畅,唯一的好消息来自祝雅瞳。
北口山道乃秦川至南郡的咽喉,山道狭窄崎岖难行。祝雅瞳依山扎寨,恰似
扼住咽喉。燕军派遣来支援南郡的部队实在不多,可见兵力上捉襟见肘。
第一拨支援被祝雅瞳轻松打退,若不是来将机灵,一见祝雅瞳立刻后退,且
各类军资远远地落在后面,令盛军抢夺不及,损失还要更惨重些。祝雅瞳也暗道
可惜,她不太擅长指挥军伍作战,这一战本该放过打头阵的燕军,待大部队与军
资到来后再动手……
不过对大局并无影响,韩归雁原本就是命她不许放一兵一卒过去。自祝雅瞳
坐镇此地,燕军前后试探着来了五拨人马,也装模作样地冲击了几回盛军军阵。
发现打不动,掉头就原路返回。看这样子,先保存自己的军伍军资为先,至于南
郡不南郡,自求多福吧。
就算朝堂上争执起来,也是一句「祝雅瞳领军占据地利,久攻不下,损伤过
半,不得不撤军。」若有人不服气,那不妨去和祝雅瞳交交手,看看谁的能耐更
大些。
西路稳若泰山,也给韩归雁吃下一颗定心丸。但是东路一连数日没有消息再
传来,听闻夏水一带暴雨连连,已经出不来人。暴雨必伴雷鸣电闪,扑天雕也不
敢飞。
又过了十余日,雨水已歇,烈日高照。在夏口战场的「气冲霄汉」柳鹏程忽
然跌跌撞撞地高举令旗冲进大营,高喊着要见韩归雁。
进了大帐,柳鹏程不及喘一口气,喝一口水,贴肉取出火漆密封的信件,道
:「韩将军,陆仙子与栾军师,倪监军已攻破夏口城。夏水暴涨,栾军师定计掘
开堤防,水灌夏口,燕军大乱。陆仙子率先杀入城中斩关落锁,将士们一鼓作气,
夏口守军大败。五万军此前在洪水中已折损近半,又有近半归降,仅夏口太守宿
星辰带少量残部弃城溃逃。栾军师下令不追,柴郡来军接守夏口,栾军师言兵贵
神速,夏口失守一事南郡尚未知悉。陆仙子正率军火速赶来南郡,约莫八日之后
抵达,沿途遍撒猎鹰,截击南阳往南郡的信使,先遣属下前来报信!」
「好!」韩归雁重重一握粉拳,道:「传我将令,升帐!」
诸将罗列,韩归雁已看到夺取南郡的希望,将略在胸,已智珠在握。
「于右峥!」
「在。」
「明日率军攻城,一日两战,许败不许胜!」
「得令。」
「吴征。」
「在。」
「分兵一万,要什么人你挑,我再遣林锦儿助你。四日后趁夜出发,星夜赶
往作塘,先立营寨!如若燕军来攻,务须稳守营寨不可贪功。如燕军龟缩不出,
稳固营寨后即起攻城,一样许败不许胜!待祝雅瞳引军来援,两军汇齐再攻作塘!
仍然许败不许胜。务须担心,我这里自有安排接应。」
「得令。」
「墨雨新。」
「在。」
「你去传令祝雅瞳悄悄回军,切记,不可一次撤退,需每夜减兵,分批渐次
而行!七日之后午间务必赶到作塘,协同吴征进攻作塘。」
「得令。」
「邱万里。」
「在。」
「你携我密信立刻去见陆菲嫣,依令行事。」
「得令。」
分拨已毕,诸军各做差遣。吴征身上压力甚重,不仅要孤军深入攻打作塘坚
城,不允许拿下,还要尽量减少损失。说不得,只有他自己场场亲自上阵,才能
压住阵势不乱。吴征点了七百名陷阵营高手,又调骑军一千。其后韩归雁日日向
他面授机宜,吴征用心记忆,还用提笔一一记了下来。
「第一回当大将独自领军野战,感觉怎么样?」
「什么事都要有第一回嘛。」吴征轻松地笑了笑,拍了拍胸口藏好的应对策
略,道:「跟着你们学了那么久,大兵团我弄不来,万余军马还是可以的。放心,
我亲自做先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你别瞎逞能。」韩归雁白了他一眼,道:「坚持两日,我就来。」
「别说战场两日。」吴征凑在韩归雁耳边道:「就算在你床上七日,我也坚
持得下来。」
「去。」韩归雁脸上火烧,在他腰际拧了一下,道:「专心作战,别想有的
没的。」
「韩将军放心,吴某在作塘恭候大驾!」
于阳城之战已打了四日,两军各有伤亡。吴征每日都会参与,进攻于阳城头,
于他而言就像之后将在作塘攻防的预演。
连战三日,盛军疲惫不堪,第四日终于停战。燕军原本以逸待劳,居高临下,
近日来交战占了些便宜,见盛军停手,夏文成下令严加戒备,并没昏了头出城与
盛军野战。
是夜盛军一万人趁着黑夜离开大营,兜了个大圈子向北进发,要在第二日夜
间赶到作塘城。
盛军围攻于阳,作塘一带先前只布置了些哨探。而燕军固守作塘,城外星星
点点撒开多个小军营。
虽有陷阵营高手充当斥候之职在前方开路,吴征的一万军还是天一亮就暴露
了行踪,消息很快传到作塘与于阳。作塘守将秋弘扬听闻来军只一万,很是犹豫。
作塘里有守军三万,兵力三倍之多,守城绰绰有余,出城野战半点不惧。
是守,还是攻出去吃掉这支盛军,秋弘扬一时两难。踌躇了半日,终于下定
决心!
吴征逼近作塘时已是傍晚,一日马不停蹄的奔波,人困马乏。离作塘五十里
之外,前方哨探来报,作塘城池外的军营合兵一处,城内还有大批军士出城正在
整军列阵。
吴征急令就地结寨。燕将秋弘扬果如韩归雁所料,不会怯懦地死守作塘,也
不会被他吴征的威名吓破胆子,会仗着兵力出城野战。韩归雁千叮咛万嘱咐要先
立稳寨栅,正是安身之本。
块垒,鹿角,盛军知道即将有一场硬仗,人人动手,迅速搭起一座简易的大
营。两个时辰之后夜色已黑,就听远处鼓角连连,脚步声响彻天际,似连大地都
在震颤。
「就位!」
军令已下,盛军将士胡乱塞了几口干粮,分批据守四面营寨。齐雪峰与庄东
很快探查完毕,回报道:「大人,燕军约莫二万之数,离此地十里,看阵势要四
面围攻!」
「要趁我们立足不稳,打个措手不及。」远处的燕军火把通明,照得那一片
天地犹如白昼。又像数十条蜿蜒的火龙,正席卷而来。吴征遥遥凝望,道:「传
我军令,闭了寨门,偃旗息鼓,篝火不许点燃,只许持少量火把!」
盛军大营刚刚立起,护营的壕沟只挖了一小段,更没时间埋下顶墙陷阱。能
凭依的只有营垒与鹿角,还有仓促搭起的简易高台。至于易燃的营帐,压根就没
有立起,其余军资粮草都集中在大营中央。
燕军步步紧逼,半个时辰后已能看见举着通明火光的军士。火把照耀着寒森
森的刀枪剑戟,一片肃杀。
「熄火。」吴征一声令下,盛军大营里寥寥无几的火把也全数熄灭,被笼罩
在一团黑暗里。吴征登上营中高台,居高临下,反将火把通明的燕军阵势看得清
清楚楚,道:「传令将校,不许乱放箭,待敌军靠近了再射!」
吴征见北寨外面囤积了大量燕兵,知道这里会是主攻的方向,遂带着庄东宇
齐雪峰跃下中军高台,前往北寨。
「征儿。」林锦儿身披轻甲跟了上来。
「师娘?」吴征疑惑,他原本安排林锦儿坐镇中军,掌管三千备用军,以应
不时之需,见状道:「中军怎么了?」
「没事,齐寒山在,我在那里没用。还是随着你,帮你的忙。」
吴征皱了皱眉,幸亏大营里漆黑一团,即便就在身边也不易看清神色。让林
锦儿在中军,自是要护她周全,眼看林锦儿不允,一时不知如何劝说才好。
「在你眼里,师娘是不是武功很差,很没用?」
自小养大的孩子,不用看也猜得到,吴征知道自己瞒不过林锦儿,道:「这
营里除了我,师娘就是第一高手。」
「那师娘还需要你时时照应,一点都帮不上你的忙?」
吴征语塞,片刻间想通,道:「好,那师娘随我一起四处接应,我们先去北
寨。」
燕军火把通明,反把盛军大营弄成了灯下黑,什么都看不清。于是燕军在箭
尖裹上松脂引燃,纷纷射入盛军大营。盛军不得吴征将令,都伏低了藏在块垒之
后,鸦雀无声。火箭落入大营,营中没有引火之物,只噗噗地自行燃烧。
在燕军看来,盛军大营空空荡荡,连鬼影都见不着,万籁俱寂,仿佛一片死
寨。于是燕军再度引燃火箭平射,箭尖插入块垒上的木板引燃,盛军立刻用早备
好的沙土迅速熄灭火焰,又藏身屏障之后。
燕军借着射入营寨的些许火光,看清大营中立着些高台,遂点火箭朝高台射
去。高台巍立不动,射去的火箭有些偏了准头,有些看去势可以命中目标。可是
一条鬼魅般的人影在高台间闪动,火箭大部分被凌空击落,少许射中的又被鬼影
扑灭,大营里仍然寂寂无声。
秋弘扬见状,下令重甲列阵近逼大营。从刚才的火光里,他已看清盛军大营
匆匆搭建,壕沟挖得零零落落,只有些鹿角防护。此刻他信心十足,以手中的兵
力,大可以堂堂正正的进攻,就算不能攻破大营,也要盛军伤亡惨重。
重甲举着盾,踏着整齐的步伐步步为营地推进。盛军紧了紧手中的兵器,都
在等待吴征的号令。
「没有我的号令,都不准现身!」吴征再次下达严令,又对林锦儿道:「师
娘,等我放了信号,你就下令放箭。箭枝没有射完之前,谁都不许踏出大营半步!
庄东,齐雪峰,你们俩跟紧我师娘。」
「晓得了。」林锦儿略带担忧地看了吴征一眼,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嘱咐道
:「小心在意。」
「师娘放心。」
吴征悄无声息地滑过块垒窜入壕沟,露出两只眼睛略一打量,盘算燕军火把
光照的范围,贴着地面朝前匍匐而去。
燕军进兵井然有序,前进一段,就发射一排火箭照亮一片土地,以免中了陷
阱埋伏。吴征就躲在离大营最近的一排火箭前,待燕军逼近到前,吴征忽然抽剑
暴起。
寒芒厉厉,鬼魅般的身影掠过,三名军士喉间忽然裂开,血箭狂喷!
「敌袭!敌袭!」
警戒声大作,遇袭周边的军士亦反应迅速,白昼般的火光照耀下,吴征终于
现出身形。重甲兵大盾顿地,手中长刀齐齐斩落。成排列阵,每把数十斤的大刀
匹练一般,势不可挡,便是冲锋的战马也能劈成碎片。
林锦儿看得心都提到嗓子眼,火光之中,吴征居然不闪不避,只是一个侧身,
两柄长刀贴着他前心后背斩了下去。
长刀斩入地面,吴征长剑炸开个巨大的剑花,身周五名兵丁惨呼着倒地。盛
军将士见主将如此神勇,若不是碍于军令早已大声欢呼。
吴征杀开个缺口,不退反进,长剑在身周飞旋,竟然往燕军阵中杀去。
「左右困住他!余者前进,攻打大营!」秋弘扬深知吴征威名,知道想杀他
难如登天,若被他一人之力就拖住进攻北营的大军,士气将受沉重打击。
燕军信号亮起,四面合围的大军开始迈着大步向盛军大营挺进。吴征在敌阵
里冲杀,左右无一合之将,但一人之力焉能抵挡战争的滚滚车轮?深陷敌阵,吴
征见状施展身法,在重重包围中又杀出一条血路,现身在燕军战阵与盛军大营之
间。
燕军在不断提速,准备冲击大营。幸好黑夜之中视线不佳,两队游骑只在两
翼掠阵并未出击,吴征见两军相距约五十步,箭雨正不断落入盛军大营,遂放出
信号!
节奏不同的梆子与战鼓声大响,东南西三面大营的块垒后盛军探头,亦挽强
弓劲弩,朝燕军平射!借着块垒的掩护,盛军在弓箭上大占上风,一排箭雨过去,
燕军顿时成片地伤亡。但燕军反而加快了脚步,想要在箭雨中减少伤亡,只有快
速冲过去。
盛军在陷阵营高手的带领下频频发箭,不计其数的箭枝在夜空中乱飞,惨呼
声不断。
唯独北营的盛军还未现身。吴征见三面齐动,竟然翻身又向燕军大阵杀去。
先前一轮交手,燕军在吴征手下伤亡数十,秋弘扬应变足够快,但是眼见传说中
战神般的吴征就在眼前大肆屠戮,燕军士气岂能不受打击。
北营是燕军重兵集结之地,也是攻破大营的阵眼。此时北营距离敌军不过四
十步,重甲兵举着大盾,缝隙间还有箭如飞蝗,吴征随手挥剑拨打,看看敌军接
近,剑光一展,正是一招「神宵雷动」。
好似平地里起了个霹雳,剑光冲天而起,耀目生辉。林锦儿还是第一次见到
吴征施展昆仑镇派绝学「正法五雷诀」,心中震撼,仿佛看见亡夫昔年威风凛凛
的模样。
剑气纵横,吴征不像祝雅瞳可以剑生玉芒。但是在火光映照之下,新打造的
「昆吾剑」锋锐远胜从前,如一泓秋水中蓄着雷霆剑光,剑锋到处,衣甲平过,
血如泉涌。
吴征杀散面前的燕军,但是阵列中其他燕军已冲向北营。秋弘扬抽出随身宝
剑大喝道:「诸军但有后退者,杀无赦!」
这将领异常悍勇,竟然催促座下战马向前军冲去!在他的鼓舞与指挥下,燕
军大踏步前进,还分出两路兵截断吴征退路。但吴征的武功岂是普通兵丁可以阻
挡?燕兵刚要合拢包围,吴征返身又杀出条血路。
燕军大兵压境,吴征再无办法,不再犯险,几个纵跃回到北营块垒之后。
「征儿,没伤着吧?」吴征身上血染衣袍,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林锦儿心有余悸,忙问道。
「没有。」吴征抢过一把长弓,也不管准头,弓弦随拉随放,只管把狼牙箭
不停向燕军射去,大喝道:「放箭,放箭!把箭枝全部给我射光!」
北营将士憋了许久终于等来号令,吴征率先射出的狼牙箭劲急无比,竟然射
透燕军重甲,一连数人倒地,此前独占燕军之神勇无敌人人看在眼里。盛军士气
爆发,将士们大吼一声,借着块垒掩护,平射出一排羽箭。
陷阵营不少高手擅长弓箭,皆取强弓在手,或一弓拉三箭,或箭雨连珠,拼
力在燕军冲到营寨之前尽力杀伤。燕军亦是悍勇,营寨近在眼前,遂狂奔着向大
营冲来。
「令弓手吊射,不许停下,这里我们顶住。吩咐营中的兄弟,主动拾遗补缺,
燕兵哪里攻得凶,就去哪里援手!」吴征深吸口气,忽然暴起一剑斩出,一名率
先冲到块垒前,正欲放火焚烧鹿角的燕兵人头飞出。
还没能眨眨眼,吴征跳上块垒施展正法五雷诀,连连砍翻进犯的燕兵。只片
刻之间,他所站的块垒前就躺满了燕兵尸体。燕兵已彻底冲到营寨前,两军开始
混战。得益于韩归雁授予的各种行军布阵之法,吴征调配得当,仓促间立下的营
寨也甚是坚固。面对近倍于己的敌人,盛军阵型丝毫不乱。
前排重甲死命抵住燕军,不住挥刀砍杀,重甲后的长枪兵不停歇地串刺,后
方的弓手不避箭雨,仰天放箭,与燕军对射。
两边血战,盛军凭借块垒略占上风,燕军伤亡更重。但是燕军兵力近倍,打
的时间长了,盛军难以久持。看了看在阵心里被围得里外三层的秋弘扬,阵型坚
厚,始终找不到偷袭的良机。
吴征冲杀一阵,将面前敌军杀退,面对他的燕军见他天神一般无可抵挡,颇
有惧意,虽有军令在身,踌躇着谁也不愿上来白白送死。吴征见状暂退入阵中,
向齐雪峰道:「骑军将士如何了?」
「都在中军待命,准备多时。」
「好。你去告诉他们,等我放信号,就朝信号方向冲过来!还有兄弟们也一
齐过来。」
「是。」
吴征心中计议已定,回身见林锦儿顶在块垒前连番砍杀。她武功高强,又走
的身法轻灵一路,在枪林箭雨中左闪右避,游刃有余。但就和她看吴征一样,吴
征看她也是胆战心惊,唯恐一个失误受创。
林锦儿个性一向较为温弱,但是一旦认定了的事情轻易不改变,让她后退绝
不可能。说不得,吴征纵到她身边,剑光连闪,将几杆长枪削断,宝剑左右乱砍
杀散敌军,好让林锦儿喘息片刻。
暂解林锦儿之危,吴征忽做狂态,哈哈大笑着夺过一柄长刀,踏在块垒上奔
走。一路挥砍,剑锋所到之处就是一片血光。
原本他威名就盛,此刻燕军亲眼所见果然当着披靡。好像被鲜血激得狂态大
发,下手狠辣,有些燕军被他砍伤之后断臂残肢,一时不得死躺在地上哀嚎。燕
军露出怯意,吴征杀到哪里,哪里的燕军就不由自主地退后避其锋芒。
待吴征杀得两个来回,秋弘扬便发现燕军攻势大大受阻。攻营与攻城相当,
都需一鼓作气,只消撕开个口子,就能从缺口涌入。像眼前这样,燕兵拼着死伤,
好不容易有破阵的希望,正该加力攻击。结果吴征一来攻势立刻阻滞,原先松动
的防线又被堵住,前面的伤亡徒劳无功。
秋弘扬咬了咬牙,大喝道:「不许后退,不许后退,攻进去!」这将领也是
悍勇,身在中军竟然向前压来。
战鼓声激昂着响彻战场,燕军听着震耳欲聋,知道中军大将与督军都已上前,
不敢再退,只得向前死战。盛军得吴征之威鼓舞,更是士气高涨。此时防御的鹿
角已被燕军掀翻,浅挖的壕沟里堆满了尸体。两军砥砺死战,鲜血横飞。
吴征左右冲杀,不得喘息之机,一样气力消耗甚巨。他仍立于块垒之上,左
剑右刀砍杀不停,只是转折之间,略见沉重的脚步已不如开战时形同鬼魅,难以
捉摸。秋弘扬见状,催动中军点着战鼓稳步前进,越压越是靠前。
两军死战,吴征脚下一个踉跄,略有不支,险险被一根羽箭射中。秋弘扬看
得真切,令中军护卫大声鼓噪齐呼:「吴贼力将尽,捉拿吴贼,赏金千两!」
吴征长刀一圈,又砍翻一片燕军,见秋弘扬还在步步进逼,鼓起余勇抡圆了
大刀逼退燕军,这才暂退阵中。
「大人,敌将在诱你出营!」齐雪峰看得真切,燕将敢在吴征的盖世武功下
不断逼近,绝不是昏了头想要贪功。
「我知道。」吴征调匀气息,道:「我也在诱他再近一点。」
「征儿,不可鲁莽。」林锦儿香汗淋漓,听得两员主将在斗智斗勇,情不自
禁还是只担心自家孩儿。她又知道吴征的性格,什么事都爱往自己身上揽,到了
战场之上,就不得不冒险。
「不会,我可舍不得把将士们都搭进去。」吴征自信地笑了笑,下令道:「
让骑军准备好。记得我的马一起带来!冲锋的路线这样走!」
吴征在手掌上画了画,简单易懂,齐雪峰立刻领悟。只这一句话又是要领头
冲锋的意思,林锦儿知道劝不得,更不敢干涉军令。但看门中最出色的弟子不仅
武功盖世,居然在奋力拼杀中还能清晰地掌握战局,颇有大将之风,又觉欣慰骄
傲。
吴征调息完毕,原本先前气力不济的模样就是装的,内力在周身转得几转,
几复巅峰状态。
齐雪峰赞叹着去中军传令,这样的将领举世罕见,也是独属于绝顶高手才能
有,才有资格的作战之风。又想起临行前韩归雁的嘱咐:「你们可以多建议,大
人不是刚愎自用之人,会权衡。但是大人下了的决断,不要质疑。」
秋弘扬还在不断靠近,只是越来越慢,盛军拼死抵挡,也是咬牙苦撑。这时
一道红色焰火朝天冲起,大营中军里响起嘶吼,马蹄如雷滚滚向北营而去。
北营盛军立刻让出条道路,有些燕军不明所以,见状大喜从缺口冲了进来,
就见一队轻骑跃马而出,顷刻将他们踏成肉泥。
吴征飞身上了「宝器」,马缰轻提,宝器神骏非凡跃过块垒与壕沟,一马当
先向秋弘扬冲去!
「终于来了。」秋弘扬捏了捏拳头。盛军久战疲劳,几在崩溃边缘,吴征果
然行险想要斩首大将。他在北疆与黑胡大战多年,中军岂能没有防备?他甚至早
已料到,像吴征这样武功绝顶的人物必定自负,只要自己露出些许破绽,吴征在
败势面前一定会行险。
破绽,就是故意漏出来的。
吴征匹马当先,陷阵营将士紧随其后,骏马冲到北营时已将速度提至极限,
一路马踏连营,沿途残肢断臂横飞,生生杀出条血路,直向中军冲去。
久历战阵,秋弘扬依然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水。眼见吴征逼到五十步前,正
要下令,骑军忽然波浪般左右裂分,刺斜里像画了条圆弧,向侧翼冲去。仅有两
条人影飞掠,继续向中军冲来。
秋弘扬大吃一惊,中军之外,他遍布绊马索,滚刀牌等陷阱,就等吴征来冲
阵落马。哪知吴征不但有韩归雁传授,更有一身绝顶武功,行事不拘常理。陷阵
营将士避开陷阱,杀断燕军后翼。
困守在大营之中,不能发挥这些高手的长处。杀出军营之后,天高地广,陷
阵营将士如龙游大海,再无人能拦阻他们驰骋疆场,所向披靡。
吴征同样大吃一惊,全没想到林锦儿居然和自己一同跃入敌阵。这里步步危
机,自己可以趋退自如,多了林锦儿事情全不一样……当下无暇多想,两人联手
奋力砍杀,向中军杀去。
秋弘扬肝胆俱裂,眼见中军的数百名护卫舍命拦阻,仍然如被割草一般倒下。
地上的陷阱对付骏马将成绝杀,但对武功高手而言不成丝毫阻碍。此刻他不能露
出丝毫胆怯,高举长剑吼道:「拿下反贼,拿下反贼!」
吴征也是叫苦不迭,原本的计划他一人冲阵,来去自如,身边多了个林锦儿,
焉敢弃她不顾?中军防卫严密,片刻之间就堵得水泄不通。他施展神功,燕军难
以抵挡,但几番冲突不入,眼看深陷重围。陷阵营将士们原本杀到外围,见吴征
与林锦儿即将被困,又返身从侧翼杀入接应。
中军陷阱密布,且这一回马儿冲锋之力不足,刚入阵就受阻滞。吴征立下决
断,咬一咬牙,忽然跃起大喝一声,手中长刀朝秋弘扬掷去!
长刀化作一泓电光,惊雷般射向敌将。这一刀,直比惊雷还要气势骇人,仅
有一名贴身护卫反应过来,他原本就挡在秋弘扬身前严加防备,见状根本不及反
应,更不及躲闪,大吼着挥大刀劈落。
一刀落空,长刀插入护卫胸膛将他插了个对穿,刀尖透体而出,又将秋弘扬
右臂斩断!
两声惨呼中,吴征暗恨自己准头实在不够,未能毕其功于一役。吴征不敢再
犹豫,道:「快走!」
身后的道路早被层层包围着堵死,吴征与林锦儿反身冲杀。目光里林锦儿双
眉紧锁,面色发青,目露自责之色。眼看骑军冲近,两人施展轻功高跃,两条人
影青烟一般升起,煞是美观。
林锦儿在前开道,吴征翼护左右。得亏换了兵刃之后锋锐无匹,锋刃轻易削
断燕军的长枪大刀。两人几个纵跃,骑军已然不远。吴征打手势让齐雪峰率队转
向,汇合之后立刻杀出。
齐雪峰兜马匹刺斜转向,但吴征百密一疏,以自己的脚程当然赶得上,可林
锦儿就差了些许。此时两人最后一次高跃,待吴征发觉不妥时林锦儿的身形已在
空中下落,地面上长枪如林,正等着他们落下来戳上十余个透明窟窿。当下再顾
不得许多,吴征伸手一揽林锦儿纤腰,提气一拔,稳稳落回「宝器」背上。
险过剃头,吴征惊魂未定,暗道好险,忙一夹马腹与陷阵营将士杀出重围。
秋弘扬重创,顷刻间昏厥过去。陷阵营冲杀之际又大声鼓噪秋弘扬已死,燕
军回头看不见主将身影,顿时生乱。副将见事不可为,遂止了攻势,前队变后队
徐徐退却。盛军厮杀半夜,人困马乏,黑夜之中也不敢贸然追击。
「征儿,我是不是误事了?」
吴征嘴角一抽,惊觉方才紧张之下,手臂还揽着林锦儿纤腰,急忙松手翻身
下马低声道:「没有,本来也没指望能杀了他。让他多活几天,不妨事。」
第十四章、战必争先灵峰疏杰
鏖战半夜,燕盛两军各有伤亡,燕军撤退之后,盛军一边处置伤员,一边忍
着疲惫加固营寨。
吴征向来体恤军士,但作塘一战环环相扣,不能出半点差错,于是吴征亲自
动手,在大寨外和军士们一起挖土搬石,军士们携夜间击退燕军余威,见主将刚
刚大展神威,又亲力亲为,无不豁出一身气力,大营里热火朝天。
立稳了大寨就站稳了脚跟,在三座坚城的环绕之中开辟出一块领地来,像钉
子楔在当中,想必夏文成如鲠在喉,坐立难安。
更让燕军守将想不到的是,吴征只休整了一日,大营前推二十五里,次日便
领大军直达作塘城下,做出要攻城之势。
秋弘扬断了一臂重创不起,下令护卫将他抬上城楼,见了攻城的盛军,心下
稍定。
前来的盛军总共万人,前夜激战伤亡了些,还要留人守大营,城下的不过区
区五六千军,这点兵力想要拿下作塘城无异痴人说梦,秋弘扬在重创之中,遣八
千军于北城门等候,一旦盛军攻城失利,就开城追击。
这一日盛军只在城外鼓噪呐喊,并不攻城,傍晚时分吴征亲自断后,盛军退
回大营。
盛军休整一日一夜,三更造饭,四更出发,天刚蒙蒙亮就抵达作塘南城墙外,
吴征统兵三千,阵门打开时他一人当先,身后跟着将校五百,皆只披轻甲,大摇
大摆地向作塘城下逼近。
这五百军破开箭雨,毫发无伤地靠近城墙,不使云梯,不用挠钩,有些一手
持兵刃,一手攀爬,似吴征等轻功高明的,直接飞檐走壁,在城墙上如履平地。
还是吴征当先,几个起落逼近女墙边。
他威名赫赫,吓得南城守将肝胆俱裂,喝令墙边军士不要命地以长枪乱戳,
弓手也远远平射城墙,吴征吸引了大半火力,在城墙上矫若游龙,趋退如神,收
放自如。
很快陷阵营高手也攀登上来,他们三人一组散得甚开,互相掩护上方与左右
平射的箭枝,配合精妙,虽看着险象环生,燕军始终无可奈何。
吴征看接应渐至,宝剑发力挥舞,砍瓜切菜般斩断铁制的长枪突入城头,他
踩着女墙来回扫荡,当着披靡,燕将组织兵丁逼上,吴征便又跃下城墙,寻机再
上。
激战一个时辰,陷阵营高手数度突入城头,奈何人少,无力斩关落锁,吴征
看属下气力将近,又亲自断后,徐徐退出,激战下来,陷阵营高手阵亡六人,皆
重伤后不欲拖累同伴后退,力战殉国,轻伤者七十余人,但杀伤燕军不计其数。
五百人的攻势就让城防岌岌可危,重创的秋弘扬又痛又急,几度昏厥,派往
于阳报信的信使尚未回话,幸好今日打退陷阵营进攻,燕军士气不至于低落,但
他心中明白,这些高手屠戮城墙,消耗虽大,待他们修养好之后再打几轮,作塘
必失,遣往于阳的信使一日内去了十二波人,就盼着刺史大人速速遣援军前来,
只消一万,不,再来五千军,足可将吴征等人围杀在作塘城下。
然而次日晨间,盛军再度兵临城下,且不是寥寥三千人,攻打作塘的盛军倾
巢而出,势在必得!
秋弘扬断臂后第二日开始高烧不退,已烧得神智迷糊,城外的喊杀声听在耳
中都稀稀落落……两军战至午间,西面马蹄雷动,祝雅瞳,柔惜雪,冷月玦引军
回转,及时杀到,与吴征合兵一处,强攻南城门。
祝雅瞳的一万生力军龙精虎猛,士气高昂,作塘南城一下岌岌可危,秋弘扬
勉力听完战报,面如死灰,恰在此时,遣去于阳的信使传来第一个回报。
「大人,大人,夏刺史分兵三拨人马赶来作塘,刺史吩咐,大人务必挺住,
待援军到来,可全歼盛军!」
「当真?」秋弘扬一个激灵,神智都清明起来。
「是。大人,盛军分兵之后在于阳外虚张声势,实则兵马无多,刺史大人留
军守城,分兵三路前来作塘,第一路意在继续引诱盛军分兵,盛军若中计,第二
路在半途可夹击盛军。若不中计,一二路兵马只管前来,第三路军则不做他想,
直扑作塘,围歼逆贼吴征!兵马昨日晨间已动身,今夜必达!属下星夜赶回,刺
史大人吩咐作塘务必牢牢守住!」
「妙计!吴征是盛军阵眼,吴征被围,盛军必然来救!进可以大破于阳盛军,
退可以围猎作塘!」秋弘扬振作道:「来人!」
于阳出兵的消息很快传遍作塘城,原本攻势如虹的盛军很快有了怯懦之意,
勉力支撑的燕军士气大振,发动反扑,盛军损失了兵马之后功亏一篑,只得暂时
撤离,作塘城更将东西二门打开,只要盛军稍有退军之相,就要立刻出城追击。
「相公,要不要作势退军?引作塘守军出来,正好杀上一阵?」
「不行啊。」吴征在冷月玦的娇俏的鼻梁上一勾,道:「雁儿吩咐的许败不
许胜,鱼儿没上钩,还得忍一忍着。」
「雁儿姐姐都没说清楚,我们赶来还云里雾里。」
「晴儿,菲菲,还有妙筠已借大水拿下夏口,断了荆州燕军一臂,正星夜赶
来,这下懂了吧?」
祝雅瞳,柔惜雪与冷月玦都吃了一惊,想不到夏口一路顺畅如此,正说话间,
顾盼乘扑天雕赶到,不及歇息,道:「夫君,于阳守军分兵一半赶来,雁儿姐姐
嘱咐你固守待援,不可出击,也不退兵,诱他们来吃。援军必及时赶到。」
「得令。」吴征接过将令,也不退兵,就在作塘城外扎营,挖深沟堑壕,埋
陷阱鹿角,看看天色将至傍晚,料得今夜又有一场恶战。
军机至今仍是秘密,盛军猜到或陷重围,不明主将为何不退兵,但得了祝雅
瞳一万生力军支援,心下不惧,吴征与祝雅瞳巡视大营,鼓舞士气,军士们有两
位绝顶高手押阵,大声应和着互相鼓劲,士气甚旺。
至夜三更时分,于阳燕军第一批万人抵达作塘。燕将准备多时,立刻点燃松
明火把,作塘城门大开倾巢而出,趁夜攻击。
吴征与祝雅瞳当先,又有柔惜雪与冷月玦两大高手加入,四人各协助把守一
面营寨,林锦儿与顾盼居中策应,吴征见北寨的燕军最多,便主动揽下职责,这
几日他在作塘耀武扬威,在寨门一现身,燕军便觉胆寒。
交手数次,燕盛两军之间都摸透了对方,奇兵难出,燕军仗着兵力大优,还
有增援正源源不断地赶来,将领们大喝着统兵步步为营挺进,欲将不足二万人的
盛军一口吞下。
两军很快短兵相接,鲜血迸出,一开战就喊杀震天,血流成河。
吴征数日来身先士卒,其实身心俱疲,当下也是绷着一口真气不散,奋勇砍
杀,新铸的宝剑削铁如泥,领着将士死死顶着寨门,偶尔偷空四下打量,今日顶
在最前的是祝雅瞳领来的生力军,他们在北山道屡战屡胜,个个龙精虎猛,营寨
安稳如泰山。
吴征厮杀了半个时辰,林锦儿飘然到来。
「师娘为何不在中军策应?」吴征让过身前的长矛,一进一退之下刺死两人。
「她们那边都安稳得很,你连日征战,我来搭把手。」林锦儿剑走轻灵,帮
着吴征杀散面前的兵丁,道:「稳守营寨,师娘总不会再帮倒忙了吧?」
有了林锦儿帮忙,吴征缓上口气,更加游刃有余地在刀光剑影中游走。
激战多时,兵力数倍差距之下,吴征发现盛军气势越来越盛,而燕军数度强
攻受阻后反而攻势减弱。
「征儿,你不但有了绝世武功,还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伍。」战场态势林锦
儿心知肚明,多年来的征战不仅锻炼了盛军,还让他们信心十足,从不认为他们
会失败,她豪情满胸,道:「我们昆仑,才是世间第一门派!」
吴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心中仍对昔年的昆仑山有诸多遗憾,那一役若
是自己更强些,保住昆仑派,都不需等到现在,昆仑早就是第一门派!
酣战中顾盼也赶来北寨,道:「大寨安稳,我们昆仑门人,当然要同体一心。」
吴征大喝一声,精神巨振,抬手一招「神霄雷动」,剑光冲天,砍翻三名燕
兵,若不是依将令死守,恨不得带兵反击出营,将敌军军阵搅个天翻地覆。
两军喊声如雷,大战半夜血流成河,空中忽然一道倩影落下,倪妙筠乘扑天
雕率先赶到,吴征血染重衣,见了女郎不禁一个相拥,倪妙筠道:「陆姐姐她们
将至,栾军师让我先来一步,让你将军士缩入大营,诱他们深入!」
「好。」吴征即可传下将令,又战一炷香时分,盛军假作不敌,且战且退向
中央大寨退却。
依托最后一处寨墙死守,吴征翻身上马,领着千余骑军在大营中心集合,整
装待发,祝雅瞳,柔惜雪,倪妙筠,冷月玦,林锦儿,顾盼均上了马,只待陆菲
嫣与栾采晴的援军到来。
盛军退却之后,燕军士气大振,将营寨重重围困,可到了此时此刻,吴征仍
不见燕军大将,看来秋弘扬断臂之事让燕军有了提防,再也不敢轻易现身——举
燕国上下,无人能挡得吴征麾下陷阵营的舍命一搏。
相持一阵,果见燕军后翼出现骚动,料得陆菲嫣已引军杀至,吴征下令大开
寨门,一拽马缰,「宝器」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四蹄翻飞当先冲出。
吴征一手绰斩马刀,一手持宝剑,当先砍出一条血路,一路杀出大营,就听
远处喊杀声响起,陆菲嫣从东面引军杀到。
燕军措手不及,两面夹攻之下顷刻大乱,陆菲嫣军远道而来,但韩归雁时间
计算精确,陆菲嫣军一路劳逸结合,至作塘时正是全盛状态。
陆菲嫣亲自引骑军在前,趁着夜色五里外开始提速,两千骑军奋力驰骋,只
需将马刀横架便开出一条血路,燕兵仓促间难以调整阵势,后军无所凭依,盛军
耀武扬威,一路马踏联营,如入无人之境。
待吴征与陆菲嫣合军一处,燕兵败象已成。
「晴儿呢?」吴征看不见栾采晴,厮杀间不免有些担忧。
「她引军攻作塘去了,顺便断了敌军退路!」
陆菲嫣与吴征,祝雅瞳三骑齐头并进,麾下三千余骑军在夜色中如洪流般不
可阻挡,营中的盛军趁势反攻,燕军腹背受敌大乱,只两炷香时分阵势开始散乱。
夏文成心中惶急,表面上还要故作镇定,问道:「第三路人马呢?何时能到?」
于阳城里分兵两万守城,剩余大军尽出,当江也遣六千军前来,之所以分兵
三拨,正是要看于阳城前韩归雁的动向,自第一拨人马出城,韩归雁就调动大军
约莫两万之数跟来,夏文成立刻调动另两拨人马出城,第二拨紧追第一拨,第三
拨沿途阻挠韩归雁,依托于阳城坚壕深,剩余的盛军绝拿不下!
吴征在作塘攻城不力又恋战不肯退,原本是绝佳的包围时机。
他万万料不到盛军的战力强悍如斯,数千兵马死守营寨,夹攻的人马更如同
神兵天降,夏文成明白夏口已经出事,有了这路人马支援,盛军的兵力已不在燕
军之下,如今败势已现,正盘算着退回作塘再做打算。
「大人,第三拨人马被盛军包围,恐怕来不得了。」
「嗯。」夏文成缓缓点头,心丧如死,韩归雁出的这路奇兵精妙无比,吃不
下吴征,退往于阳的道路被封死,于阳朝不保夕……他强自压抑胸口气血翻涌,
道:「下令退军往作塘。」
吴征领军杀了两个来回,所向披靡锐不可当,燕军依然兵力占优,黑夜中却
不知盛军援兵多少,乱作一团,听得燕军鸣金,知道南郡胜败在此一举,运足了
内力大喝道:「燕贼要逃,传我将令,连夜追击,不可放跑一兵一卒。」
喝声如雷滚滚传了出去,盛军齐声呐喊,手起刀落砍翻斗志溃散的燕军,高
举火把沿途死死追击。
燕军狼狈逃窜间,又听作塘城头喊杀不断,迎面撞出一支军马,他认得是福
慧公主,栾采晴笑颜如花,挺剑一指夏文成道:「夏牧守,降了吧,我应承你,
只要放下兵刃投降,不杀。」
夏文成胸口一闷,强撑着出马,道:「公主,夏某食天禄,尽人事,焉可苟
且偷生。」
「这又是何苦?」栾采晴螓首摇摇,道:「你明知这天……已没有希望。」
「有死而已。」
栾采晴高举长剑,身后的军士立起枪林严阵以待,只消将这支军马挡在城外,
上天入地,他们无处可逃。
须臾吴征领兵追至,两边夹攻,燕军死伤无数,吴征不贪斩将之功,挥了挥
手道:「陷阵营随我来!」
栾采晴麾下一万军已在攻城,作塘城里守军寥寥,士气崩溃,摇摇欲坠,吴
征领着祝雅瞳,陆菲嫣等吴府高手,并七百陷阵营将士飞檐走壁,尤其三大高手
合力,片刻间就登上城头,杀开一片空地,燕军见这三人齐头并进,发一声喊,
纷纷抛下兵刃逃命,监军再怎么呼喝,连杀数人都无济于事。
「大人,此地不可久留。」燕军已呈溃散之势,兵不知将令,将不知兵在何
处,夏文成左右都在劝他,性命要紧。
夏文成死死咬牙,又支持了片刻,见作塘城门的绞索碎裂,城门轰然倒下,
吴征从城里杀了出来,这才终于放弃了一切,道:「往当江退。」
左右还要再劝,此时兵荒马乱,还要管大军无异作茧自缚,就见夏文成脱下
盔甲,只着不起眼的便服,又示意将大旗插在地上,左右将校大喜,连下军令调
动仅存的军士抵抗,领着小队军士寻机准备突围。
正布置间,夏文成觉得芒刺在背,回头看去,作塘城头祝雅瞳,陆菲嫣,林
锦儿三人踏在女墙之上,居高临下,祝陆二女目光锐利,即使黑夜之中也牢牢盯
着自己,他心中哀叹,刚选定了方向,三女已从城头跳下,侧翼袭杀身边的六百
亲军,如狼群狩猎,始终撕咬不放。
战至天光跳出山头,夏文成逃至一座小山丘,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燕军零
零落落,左右俱是盛军重重包围,小丘下吴征,栾采晴等人正在整军,准备发动
致命一击。
「夏牧守,作塘已属我军,于阳不日即克,时至当下,你还要负隅顽抗么?」
韩归雁出马扬鞭,夏文成甚至不知她何时来到,荆州牧目光扫视左右,哀叹
着低声道:「短短数年,我大燕羸弱至此,可叹,可叹。」言罢拔出佩剑自刎身
亡,自此余众皆降。
吴征敬夏文成忠心耿耿,铁骨铮铮,收敛尸首厚葬与作塘边风水宝地,韩归
雁顺势一鼓作气攻克于阳,当江,南郡一带皆属盛国。
时近盛夏,天气酷热,韩归雁囤驻南郡休整,两个月的时光,补给粮草,拟
定行军路线,南郡一战中受伤不重的军士在昆仑大学堂研制的酒精帮助下,绝大
多数都已痊愈,这些经历死战的军士成了老兵,盛军战力更增。
捷报传至徐州,正与蒯博延对峙的韩铁衣大喜,荆州既失,徐州如囊中之物,
泗上之地的花花世界一旦到手,整个中原唾手可得。
两月之后,韩归雁继续领军北上,连克南阳等地,向东逼近豫州,却在谯郡
遭到殊死抵抗,连日难克。
对荆州不闻不问的豫州牧,居然在兵锋之下不收缩诸郡兵马,反而在边缘的
谯郡做出殊死一搏的姿态,韩归雁不能理解,谯郡抵抗再强,最终不过是耗费些
时光,难逃陷落的局面,两军又鏖战半月,军机传至,让吴府众人面面相觑,又
轰然大笑。
「报:小韩将军,长安斥候回报,燕皇栾楚廷御驾亲征,统领关中兵马东出
豫州,正绕道兖州入徐。韩大将军言道,您可先攻豫州,亦可绕过豫州往徐州汇
合决战,要您早下决断。」
先遣退信使,吴征实在忍不住,道:「这人好大喜功到这等程度?御驾亲征?
不是送死来的。」
「或许他没有别的办法呢?」韩归雁亦觉栾楚廷亲征大大不妥,但看燕国现
在上下离心离德,好像也是唯一能挽回局面的选择:「不算好大喜功,要知道,
他登基之后一战未胜。荆州一失就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再不亲临前线督战,恐怕
是冰消瓦解的崩盘之局。」
张圣杰曾御驾亲征,但全不像栾楚廷这样大张旗鼓,都是孤注一掷,两者的
情况全然不同,经韩归雁这么一说,虽然替栾楚廷开脱了些,但是燕国的窘境更
是展露无遗。
「雁儿,我们接下来呢?先攻下豫州?还是去徐州?」
「当然去徐州了。」韩归雁即刻敲定,道:「栾楚廷御驾亲征,豫州才殊死
抵抗。耗在这里空费时日,不如往徐州去,那里地形宽阔。栾楚廷这一回勇则勇
矣,依他的性子绝不肯龟缩城池里守御。岂不是比我们顶着高墙壁垒一座城一座
城地生啃要好?栾姐姐,哦?」
「勇不勇的另说,依我看倒有五成是他面子上挂不住,急火攻心,这才如此
草率。」被韩归雁叫了声姐姐,栾采晴白了女郎一眼,道:「他到徐州,当然可
以激励士气,约束诸郡官员,但是蒯博延的军机也要被他束缚手脚。徐州不缺补
给,背后粮道畅通,我们前往汇合是上上之策,极有可能毕其功于一役。」
「那就这么定了。十日后出发!」
大军即刻收拾行装,整顿待发。
午后陆菲嫣自家收拾完毕,出了营帐见林锦儿坐在她的营帐口,呆呆观望着
忙碌的军士。
「小师妹,在想什么?」
「啊!师姐。」林锦儿恍然回神,摇摇头道:「没有,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感慨大仇将报了?」
「是。」林锦儿心平气和地一笑,与初到盛国时大不相同,幽幽道:「征儿
这些年真的做了许多事,很了不得。」
「夫君没有一天忘了肩上职责。」
一声甜甜的夫君,一声温柔的小师妹,林锦儿瞟了陆菲嫣一眼,摇了摇头,
忍不住好奇心起,悄声道:「我刚才听雁儿叫栾姐姐,征儿真的……纳了栾公主?」
「要说夫君纳了她没错,要说她自己往家里钻,也没错。」陆菲嫣道:「她
贵为公主,命却甚苦,前半生都在被人逼迫。唯独这一回,她心甘情愿,没有人
迫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府上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管外人说什么,我们家在
这乱世里撑到眼下这般局面,已经很不易……」
「嗯。征儿是我从小带大的,视同己出。」林锦儿悠然道:「兜兜转转这么
多年,经历这么多事,我才发觉雁儿说的话实在不错。管她从前什么模样,只要
心向着征儿就是好的。」
姐妹俩聊了一会各自散去,陆菲嫣走了两步回眸,秀眉微蹙,露出担忧之色,
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军十日之后启程,豫州军大多固守城池,偶有出击,韩归雁布置得当,将
大军分作三股,每一股再分前中后军,分批押送军资,豫州军几番出击都被化解,
一月之后安然进入徐州境内,与韩铁衣大军汇合,遥望徐州城。
栾楚廷已于半月之前进驻徐州,燕军士气大振,军容为之一束,韩铁衣此前
麾军后退五十里,暂避兵锋,燕军两次出城进攻,俱被韩铁衣率军稳稳守住,各
有损伤。
栾楚廷既至,燕军两万铁骑的镇国武力随之驻扎徐州,吴征到后与戴志杰,
杨宜知乘扑天雕飞上半空远望打量。
「大师兄,我们来了之后和这只铁骑打了两场,皆有损伤。」戴志杰率昆仑
弟子在韩铁衣麾下效命,道:「韩大将军一直在吃铁骑的小亏,就是等你们来。」
「再忍忍,我们不急,栾楚廷心里一定很急。他急,下面那个大臣将校就更
急。」
韩铁衣的布署果然一点都不着急,大军每三日向徐州推进十里,后方的营寨
不动,燕军每回派兵攻击,盛军稳稳守住之后,就又退回后方营寨,待两边战火
稍止,盛军又稳步前出,诱燕军来战。
有了栾楚廷坐镇,燕军战力大增,从前的调度不灵,军粮接济不准等状况都
有极大改善,盛军几番接战虽有营寨为依托,损伤不小,韩铁衣不管这些小仗胜
负,全副注意力都盯在士气上,多日下来,盛军士气不减,他就不紧不慢地与燕
军相持。
又过两月,天气渐凉,北方吹来的秋风渐渐席卷徐州一地,将战场染得一片
肃杀。
盛军依然稳健,粮草补给源源不绝,反观燕军初时御驾亲征的锐气渐渐消磨
不说,斥候回报的消息里,近来的粮草支应又有日渐减少之势,这并非栾楚廷彻
底镇不住麾下官员,而是燕国国力疲敝,久战之下粮草银钱消耗巨大,库府空虚,
难以持久。
燕军因此变得急迫,害怕继续相持下去被生生地拖垮,不知道在徐州城里栾
楚廷是怎样地怒发冲冠,燕军一次次不要命似地冲击盛军大营,给韩归雁,祝雅
瞳等人的感觉就像回到了陵江,寿昌城头的日子。
可是盛军兵强马壮,早不是当年,燕军连年败仗,早已不复巅峰时的不可一
世,一次次冲击中,盛军大营稳如泰山,燕军的士气一次次受到沉重打击,栾楚
廷的御驾亲征到这一刻,对燕军的激励作用全然消退,反倒是所有军机都要经过
他,都要顾忌他的面子,不仅延误,许多对战局原本有利的事情还无法实施。
「蒯博延是不是要疯了?是我就疯了。」韩铁衣将一面面小旗插在沙盘上,
时机成熟,决战在即,他胸有成竹。
「本来就是个疯子。这回有他们皇帝在上压着,这人不能独断专行,不敢用
他最惯用的放手一搏,肯定难受得很。」从前输了至多损兵折将,这一回输了皇
帝都要遇险,蒯博延指挥的燕军怎么打怎么别扭,韩归雁越觉游刃有余。
「差不多咯,该诱他们出城决战了。」韩铁衣插上最后一面小旗,沙盘上的
态势一览无余。
「佯作退军吧,栾楚廷必定下旨来追。」栾采晴摇了摇头,目中也有些黯然,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皇家,眼看着即将覆灭,心中难免有丝凄然之意:「若是不来
追,咱们掉头攻城再退,栾楚廷一定要战这一场。不仅为了他的天子颜面,更要
稳他的龙椅。」
御驾亲征不仅寸土未复,还打得难受无比,栾楚廷最后一些威望灰飞烟灭,
大臣们离心离德不远,燕国将是内乱之局,栾采晴最后看了眼沙盘,暗道:你啊,
真是活该!
死在这里还能留个身后美名,算我为栾家做点事情。
五日之后,盛军后退十里之外大营驻扎,又过五日,再退十里,韩铁衣整军
严密,始终阵型不散,盛军露出撤军之意。
后撤二十里给了燕军大量空间,斥候每日回报,燕军正从周边各地赶来集结,
在徐州城外漫山遍野,绵延数里,韩铁衣闻报下了封战书,约定五日之后两军决
战。
秋风萧瑟,远远望去燕军的工兵正在平整战场,以利于两万铁骑的纵横,吴
征带着神秘的微笑远远打量,又见费鸿曦也从营帐里出来眺望,吴府一干人等先
前俱随着韩归雁征战荆州,保护韩铁衣与押阵的重任就落在老爷子头上。
「外公。」
「哟,乖孙女婿,怎么,也来看看这片战场?」
「嗯。」吴征遥指远方道:「若能歼灭那两万重骑,燕国将灰飞烟灭。」
「我大盛从前苟延残喘,老夫是做梦都想不到有这一天。」费鸿曦感慨万千,
从前以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苦苦支撑着盛国,世人都道有他在,盛国尚可支持,
可他心里最清楚,兵锋面前,一人之力微不足道,燕国只不过要对付北方黑胡,
始终腾不出手来而已。
等燕国腾出手来准备南下了,凭空冒出个吴征,带着吴府众人以扫平八荒六
合之势,席卷天下,燕盛攻守之势完全异形,怎能不让年近古稀的老人感慨。
「我也没有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还是陛下英明神武,众臣鼎力齐心。」
「哈哈哈,别把你自己摘干净,少来假谦虚。」费鸿曦大笑着指着吴征,道
:「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征战沙场,这一战,老夫都觉有些技痒。」
「这一场还要外公押阵才是,等攻城的时候,我跟妙筠邀请外公一展身手。」
「好!好!好!」费鸿曦捋着胡须,道:「乖孙女婿,这一仗你看有几成胜
算?」
「燕军势穷力孤,早到强弩之末。」吴征挥了挥双臂,虎虎生风,道:「就
算此战不胜又有何惧?天下势在大盛,不过时间而已。」
五日之期转眼即过,两军三更造饭,四更拉开阵势只等天明,两军最精锐的
部队,在徐州城外广袤的平原大地上展开,待红日跳出山头,刀枪如林,映日如
血。
号角苍凉,大地苍茫,旗门开处,韩铁衣跨着骏马嘚嘚哒哒缓缓而出,身后
跟着吴征,祝雅瞳,陆菲嫣三大绝顶高手一字排开,吴征手持长剑,连连拨转马
头,驭驶「宝器」在阵前往来横行,长剑在空中虚劈出呼呼风声,脸上的哂笑之
意,视燕国大军如无物。
「蒯博延,可敢与我决一死战?」吴征一提起此人就怒气上冲,寿昌城头蒯
博延的阴狠下流之语他始终耿耿于怀,恨不能生啖其肉。
风声呼呼响起,在燕军中央亲自押阵的栾楚廷掷出一把宝剑,内力到处,宝
剑旋转着飞跃军阵,在阵前空地上直插入地,嗡嗡颤抖。
蒯博延打马上前停在宝剑旁,阴阴笑道:「在长安城里仓皇逃窜,到这里来
耀武扬威,天下脸皮之厚,无过于你。尔随身佩剑在此,可敢取回?」
「数万之众拿不住我,还敢在此口出狂言。论脸皮,我甘拜下风。」吴征哈
哈大笑,回身与韩铁衣一对视,道:「无胆匹夫莫走,我亲自取你人头。」
吴征策马,「宝器」轻灵地跃动,却不放蹄,韩铁衣手一挥,身后大军随着
吴征徐徐挺进,最前的刀牌手挺着大盾,缝隙间长枪如荆棘丛生,席卷而至。
蒯博延矮身拔出「昆吾」,身后大阵打开,他匹马退回阵中,风卷尘沙,橹
盾如墙,看不清燕军其后的阵型。
韩铁衣登上高台,这片决战的场地中,两军均有近十万兵将,厮杀定当无比
惨烈,在周边各郡提前预备的军士更是不计其数,随时可能赶来参战。
他见燕军橹盾墙之后暗潮涌动,各兵丁呈方块状排列,每个方块之间留足了
宽阔的通道,重骑组成一个巨大的兵团,在军阵最后等待时机。
韩铁衣见状,下令中军向左右分开,后军中千余名工匠眼疾手快,立刻将准
备好的各个部件含楔落榫,顷刻间搭起数十辆投石车,绞盘嘎嘎旋动,拉下投柄
落位,军士们奋力推着车子填补了中军散开的空缺,作为主将,他对旗下屡战屡
胜的军士无比信任,步军的交锋丝毫不惧。
唯一的变数,就看能否对付那两万重骑!
两军精锐齐聚,血战一触即发。
第十五章、淮泗涛涛恩怨离别
鼓点催促着军阵前进,不多时两军前阵已绞杀在一处。
大盾与大盾的碰撞,举盾的力士们使出浑身力道,长枪从缝隙里不管不顾地
捅出,箭雨飞蝗般高高射起,划着弧线越过盾墙,扎入后方军阵里……
交战之后吴征顶在前军,祝雅瞳与陆菲嫣则悄悄地消失不见,似是隐入了军
阵中。
相比从前吴征的勇猛无比,一人就敢跃入敌军中砍杀,这一回他谨慎非常。
仗着轻功卓绝,吴征只在边缘游走,燕军各个方阵之间空隙巨大,足可容得
下五辆马车并排通过,正给了吴征闪转腾挪的空间,他在侧面攻击燕军军阵,所
向披靡,但无论如何绝不肯深入,只在两军交战的前沿附近。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栾楚廷既然御驾亲征,他身边的两名护卫必然在此,何
况步军的交战不是吴征的职责,他与韩铁衣,韩归雁等人一样,始终在关注那两
万铁骑的动向。
韩归雁统领轻骑,在盛军大阵左侧游弋。
盛国获取军马不如燕国,军马普遍更加矮小,组建不起那样威力无穷的重骑
军,上一回徐州之战,以她的统兵能力,轻骑对重骑依然吃了大亏,的轻骑有轻
骑的优势,这一回吸取教训,绝不会再与重骑正面交锋。
蒯博延面色阴郁,目光落在盛军中数十架投石车上,远远望去投石车高耸林
立,却始终不发一石,他心里明白,这些投石车的目标只有一个——重骑军,交
战至今刚过两三炷香时分,盛军的勇武就已压过燕军一头,前军的交战占了上风,
正步步为营地挺进。
战争是国力的体现,燕国连年损耗之下,战场上兵丁的素质能力均已不及盛
军,燕国自丘元焕死后,上下一团混乱,蒯博延心里原本的盘算是稳守徐州,待
盛军退却之后,腾出手来理顺燕国内部,再有两三年恢复元气,才是决战之机。
栾楚廷武断的御驾亲征将这条道路彻底堵死,皇帝亲临,燕国这一战非打不
可,可是今时今日,面对兵威赫赫的盛军,又何来胜算?
蒯博延死死掐着掌心,尖锐的指甲深入肉中,用刺痛保持着脑门的清醒,他
知道燕国所剩的唯一倚仗只有那支重骑,此战能不能胜,只看重骑能否逆转乾坤。
激战近半个时辰,燕军渐渐不支,整个大阵的阵型都被压迫着后退,韩铁衣
见状将令再下,韩归雁引轻骑出击。
这支轻骑以陷阵营为骨干,和吴征一样,他们同样不急于冲击敌阵,而是在
战阵边缘游斗,这些高手或施暗器,或展弓箭,一点点地蚕食燕军。
燕军本就交战不利,被轻骑在侧翼射击顷刻间又损伤过百,渐露败势,韩铁
衣随即又下军令,数十台投石车发动,巨石在空中飞舞落入燕军大阵,一石便是
一大片的兵丁被砸成肉泥。
蒯博延见战事大大不利,靠近中军与栾楚廷商议之后,铁青着脸连打令旗。
燕军中后两军劈波斩浪般左右分开,前军不变,两万重骑嘶吼一声,马蹄震
地如雷朝盛军扑来,这是一股无可阻挡的力量,一旦重骑狂奔,就像一道巨浪碾
压而来。
韩铁衣与蒯博延几乎同时打下旗号,盛军亦向左右分开暂避锋芒,操控投石
机的军士没命地发射巨石,意图阻挠重骑的推进,但这支镇国武力从不畏惧死亡,
冒着矢石斩浪而前,盛军不及避开的转眼被踏成肉泥。
重骑边缘的骑士横架马刀割草般收割生命,中央的架起弓弩左右乱射,大军
团作战部队调动艰难,这支部队从投入的第一刻起,就起到扭转局面的作用。
盛军一时死伤无数,韩铁衣的布阵似乎出了巨大的问题,对重骑疏于防范,
又束手无策,正当盛军人心惶惶时,天空中鹰吠阵阵,数十只大鸟穿破云端从天
而降。
「征儿。」吴征原本施展轻功向后疾奔,祝雅瞳降下皇夜枭伸手一拉,吴征
借势翻上一只扑天雕,雕群尖鸣着再度飞高,抛下一连串大石。
大石从天而降,呼啸的风声如死神的怒号,砸中骑士的,登时将骑士砸得口
吐鲜血倒地而亡,砸中身披甲胄骏马的,骏马哀鸣着筋断骨折到底嘶号,旋即都
被滚滚而来的洪流践踏成泥。
「杀!」杨宜知意气风发,不停从雕背上抛下巨石,昆仑弟子们操练多时,
抛石准确无误,从高空看去,原本阵型密实的重骑军在一轮抛石下百孔千疮,倒
地的人与马又似绊脚石,时而有笨重的重甲骏马被绊倒,互相践踏。
重骑出现混乱,冲锋之势远不如初始。
他们已杀入盛军中军处,退无可退,只得继续冲锋,一往无前,盛军中又神
出鬼没般冒出些刀牌手阻隔箭矢,藏在他们身后的军士手持钩镰枪,只钩骏马膝
盖之下无重甲防护的马腿。
重骑军更乱,韩归雁麾下轻骑立刻回转,远远朝着重骑军骑射,更像只钩子
一样死死咬住,绝不正面冲突,也绝不放他们轻易离开。
扑天雕一轮投石之后,石块用尽,转身入后营补充石块,此时燕军阵中也飞
出数十只大鸟,吴征远远一看,道:「娘,你护着阵型!师娘,你带着师弟妹们
压制重骑军。妙筠,玦儿,惜儿,我们去对付那些扁毛畜牲。」
燕皇在此,皇家饲养的大鸟也一同带来,栾楚廷见势不对,若被扑天雕再掷
石数轮,重骑军将元气大伤,虽将刁面鹫派了出来,大鸟在空中相遇,定睛一瞧,
正是简天禄与严自珍带领着一众大内高手。
吴征哈哈大笑,道:「又是你们!正好,璃山的旧怨该算一算了!」
简天禄与严自珍见祝雅瞳与吴征都在,自知不敌,然而皇命在身,只得硬着
头皮,但看祝雅瞳驭驶皇夜枭在空中逡巡,并无出手之意,胆气又壮,也不答话,
领着大内高手便向吴征扑来。
吴征让过点穴撅,挽个剑花便去削严自珍的铁掌,寒光烁烁,严自珍一双肉
掌纵然练得坚如精铁也不敢硬接,急忙闪过。
「怎么?在璃山上你不是横得很么?不敢接?」昔日璃山之战,吴征背负栾
采晴,兵刃又失,在山崖上可被欺负得狠了,心中怒意勃发,扑天雕一个侧飞避
开简天禄,长剑招招不离严自珍。
空中激战,惊险之处尤胜悬崖峭壁处的九死一生,倪妙筠,柔惜雪,冷月玦
师徒连心,也与二十余名大内高手混战在一起。
轻骑军中陆菲嫣远远看见,放心不下,道:「雁儿,我们去帮忙。」
吴征曾吩咐过谁也不许落单,此时栾采晴与玉笼烟在中军,有费老爷子坐镇,
陆菲嫣与韩归雁主阵轻骑,余人都在空中,韩归雁略一思忖,觉得空中一战事关
胜败,即刻决断道:「于右峥,你来领轻骑!」
陆菲嫣撅唇做哨,召唤来两只扑天雕,与韩归雁齐齐跃上向空中电射而去。
吴征与两大高手激战,暂落下风,但天高云阔任意翱翔,足可自保,天阴门
三女也是游刃有余,祝雅瞳在一旁掠阵,简天禄与严自珍单打独斗算不得什么,
终究是十二品高手,留着终是麻烦,她正盘算着怎生叫栾楚廷再折一阵,就见两
只原本驮着大石的扑天雕离群而去。
心念一动,祝雅瞳掉头飞落,正接着陆菲嫣与韩归雁,悄声密语一阵,韩归
雁继续高飞而起,汇入昆仑弟子阵中,指挥他们攻击重骑,陆菲嫣掉头隐入盛军
中军。
「陆仙子?」韩铁衣不明所以问道。
「简天禄与严自珍来了,祝夫人的意思是至少拿下其中一人!」陆菲嫣抬头
看着天空,见祝雅瞳依然在旁掠阵,并无出手之意,她也耐心等待良机:「我现
在现身,他们要跑。」
「这两人武功比你们如何?」
「单打独斗都不是我们对手,有机会以三对二,我要他们死!」璃山一战吴
征险过剃头,陆菲嫣一样对这二人恨得入骨。
「甚好。」韩铁衣看了看战场,道:「蒯博延回天乏术……」
吴征以一敌二,如璃山一般左支右拙,但今日他可进可退,长剑挥舞稳稳守
住,仗着宝剑锐利无比,攻势还占了三成之多,简严两人的武功他越发心中有数,
虽是生死之争,犹有余力思量战局。
这两人如同栾楚廷的左膀右臂,栾楚廷可不像吴征,从来在血与火中历练,
在刀山剑锋中打滚,璃山一战栾楚廷不敢孤注一掷,今日这两人竟然被派了出来,
可见燕国捉襟见肘到了什么程度,若在这里将他们拿下……
正思量中,眼角余光里祝雅瞳徐徐升空,皇夜枭悬于简严二人头顶,他心中
一动,知道祝雅瞳动了一样心思,手中宝剑一松,卖了个破绽。
点穴撅鬼影重重,瞬息而至,吴征在间不容发之际侧身让过,这一错身,简
严二人前后将吴征包围,一攻前心,一攻后背,吴征更加险象环生,几番想脱离
战团,简严二人好容易有此良机,哪肯错失,死咬着不放。
正酣战间,头顶一黑,皇夜枭双翅如一团黑云展开从天而落,陆菲嫣也不知
何时现身,再度电射而至,简严二人大骇间,又见一道黄光急掠,死死挡住陆菲
嫣,向己方冲来。
「菲菲让开!」吴征兜转扑天雕,向黄光扑去,正是蒯博延,他虽对这人恨
极,也不得不暗暗佩服,这人身为主将,调兵遣将的同时居然还能注意到空中的
变化,及时赶来支援,但看燕军这强弩之末,不由爽朗一笑道:「蒯将军,怎么?
大军都不要了?」
来都来了,岂容轻易退走?吴征替下陆菲嫣与蒯博延缠斗在一处。
蒯博延万般无奈,地面上的战局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溃散糜烂,压箱底的重
骑军除了第一回突击给盛军以重创之外,再无战果,反在空中的扑天雕与地面的
钩镰枪多番奇袭下,损伤惨重,蒯博延心如刀绞,心知不能解决天上的威胁,这
支重骑将彻底被埋葬在这里。
看蒯博延绷着脸不说话,吴征胸有成竹,使开「正法五雷诀」,剑光闪闪,
如雷动天,大喝道:「哑巴了?你那张贱嘴呢?丢在寿昌城了?还是学你师傅练
什么金刚不坏,又练得不到家,一运气就说不出话来?」
蒯博延的武功与丘元焕不同,走的路子如他性子一般阴恶狠毒,吴征修习「
道理诀」,最不惧的就是这种路数,蒯博延毒辣的招式俱被他化解,交手数招,
吴征发觉自己的内力也隐隐压过蒯博延一头,信心大增!
接过蒯博延不单为了心中恼恨,也因祝雅瞳与陆菲嫣的武功依然胜他半筹,
对上简严二人胜算更大,既然这二人来了这里,吴征一样没打算放他们回去!
六名高手捉对厮杀,以祝雅瞳最占上风,她原本武功最高,轻功更是举世无
双,空战中大占便宜,乘坐的皇夜枭身上旧创累累,与豹羽??一战重创痊愈之
后更加凶悍,美妇不仅武功高出一筹,驭驶大鸟之术更远胜余人,但见她足尖轻
点,皇夜枭如臂使指,忽然一个侧飞冲至严自珍身后。
严自珍骇然转身,祝雅瞳已飘然跃起,手中剑光如网罩定了他,严自珍的功
力全在一双铁掌上,赶忙后退半步避开锋芒,双掌如钳般一合要夹祝雅瞳的兵刃。
美妇施展「魔劫昙步」,左踢右踏,在空中翩然转折,如履平地,顺势还呼
哨一声,皇夜枭飞扑而上,锐利的尖喙啄在刁面鹫翅上,这一啄并未咬实,只咬
中羽毛,皇夜枭凶性大发,合嘴撕扯,硬生生扯落一丛羽毛来,刁面鹫嘶声痛呼,
更是身躯一偏,险些将严自珍从空中甩下。
祝雅瞳剑光闪烁,「金凤振翅」,「渔翁撒网」,「洪钟灌顶」等妙招接连
使出,严自珍全神应对尚且艰难,美妇还不停地唿哨,皇夜枭连连扑击,与刁面
鹫扭打作一团,刁面鹫难敌皇夜枭之神勇,片刻间又多了几道抓痕,在空中摇摇
欲坠。
严自珍怒吼连连,又对祝雅瞳仿佛在空中飞舞的身姿毫无办法,美妇的嫣嫣
巧笑如魔女索魂之音,让他觉得正在绝路上赶赴黄泉。
十余名大内高手围攻天阴门三女,柔惜雪从容自若,同门之间的剑阵早练得
精熟,带着倪妙筠与冷月玦在围攻中稳如泰山,一阵交手下来,燕国大内高手反
倒折损了六人,这些人见严自珍遇险形势危急,忙呼唤失了主人的刁面鹫赶往支
援。
严自珍胯下大鸟伤重,见状忙接连劈出几掌逼得祝雅瞳暂退,翻身跳上新一
只刁面鹫,稍得喘息之机,身边还有五只刁面鹫来回环旋,严自珍心下稍定,如
此还可与祝雅瞳周旋。
祝雅瞳俯身看了看皇夜枭身上几处伤口,皆是破了层油皮的轻伤,于是驭驶
大鸟再度逼近,严自珍全神贯注,一身肌肉盘根错节,块块鼓起,虎目射出凶光,
似在生死关头,欲决死一搏。
祝雅瞳何尝不知?
她好整以暇地再度跃起,长剑圈转,剑尖只在严自珍双臂各处大穴上弄影,
严自珍闪避剑锋,窥准时机拍击剑身,祝雅瞳这一轮攻势却就此戛然而止,借着
拍击之力猝然斜飞,将一只正盘旋着的刁面鹫翅膀削断,那大鸟挣扎着狂扇独翅,
发出凄厉的呼声朝地上坠去。
皇夜枭似与主人心意相通,早早斜飞,稳稳将祝雅瞳接在背上,美妇左掌五
指摇摇,意即还有五只刁面鹫,严自珍毫无解法,目光一扫,简天禄也被陆菲嫣
的快剑逼得左支右拙,艰难无比,蒯博延与吴征暂时旗鼓相当,斗得甚急,他心
有退意,但没有陛下的旨意,此地蒯博延做主,没有他的首肯,自己退不得。
蒯博延何尝不知简严二人心意,可空中再不能拖住,地上的重骑将被这些大
鸟掷下的巨石活活断送,重骑军虽似重重荆棘,依然奋勇左冲右突,无人敢正面
掠其锋,燕军多年来屡战屡败,伤亡惨重,补充的新兵战力已不足以抵挡盛军,
唯一的希望,全在这支重骑上。
可脚下不远,骏马的哀鸣声不断响起,这支重骑正在被消灭……
「杀!」蒯博延爆喝一声,剑尖嗡嗡颤抖着刺向吴征胸口。这一声全然堵死
燕国在空中所有人的退路!
吴征露出笑意,长剑横削架开又立刻还了一剑,两剑相交,登时将蒯博延的
宝剑切开个豁口,他看这长枝派的掌门人双目赤红,几近疯癫。
林锦儿恰巧驾扑天雕飞过左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蒯博延屡受打击,
今日这一战他所不愿,又不得不为,至此终感穷途末路,正是绝望之下的自暴自
弃,林锦儿暗道这世间几多英雄豪杰,天资出众之辈,但又哪一人像吴征?
饱受苦楚始终以坚强如钢的意志力,死守本心,从不言弃。
与吴征比起来,蒯博延终究是温室里的花朵。
蒯博延不管不顾,失了理智般只使进手招数,吴征展开「听风观雨」,耳聪
目明牢牢守住,间或还上一剑,等待蒯博延力竭露出破绽,这一场空战更显险象
环生。
燕军空中受阻,重骑被一点点地蚕食,除了两成的战损,更有三成重骑被分
割离开战阵,陷落重重包围,身披重甲的骏马气力大减,无力冲锋的重骑就像个
靶子,被分割包围之后,两千余陷阵营高手施展轻功,仗着兵刃锋利,一个个重
骑兵被杀身亡,这支镇国武力已呈溃散之势。
两军开始绞杀在一起,空中的昆仑弟子再掷大石易误伤同侪,眼看重骑军大
势已去,遂转身围攻燕国大内高手,有天阴门三女掠阵,昆仑弟子势如猛虎,分
进合击,燕国大内高手们从空中次第掉落……
陆菲嫣与简天禄交手数百回合,对手的武功已深明于胸,美妇一往无前的剑
光如雪,简天禄左支右拙,只剩下艰难支撑,他肝胆俱裂,内力已然难以接济,
几番想逃都被陆菲嫣如影随形的剑光缠住,脱身不得。
又是数十回合,陆菲嫣俯身挺剑直取简天禄下盘,这唰唰唰地三剑连环,一
人独使袭杀丘元焕时的「太岳三青峰」,简天禄哪里支撑得住,驭刁面鹫疾退,
陆菲嫣凌空跃起,魔眼迎着阳光化出金蛇万道,简天禄骇然大叫,点穴撅泼风般
狂舞,但在陆菲嫣眼里,处处皆是破绽,剑光到处,点点血滴飞洒。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血光骤现,一条手臂凌空飞起,简天禄疼痛欲死,咬牙
借着陆菲嫣下落唿哨扑天雕的唯一时机,不管不顾地拨转刁面鹫没命地逃去,待
陆菲嫣落上扑天雕时,追之不及。
见陆菲嫣回身不追,简天禄如蒙大赦,欲抬手点穴止血,才觉独臂绵软无力,
原来这只手臂的筋脉已被陆菲嫣削断……
简天禄的惨呼将蒯博延从癫狂之状中唤醒,燕军大将忽然抽身疾退,吴征正
欲追赶,忽然心念一动,径自放他离去,回身与陆菲嫣一道加入昆仑弟子的战团,
赶杀大内高手,陆菲嫣看他嘴角神秘的笑意,顿时明了放过蒯博延之意,也是露
齿一笑。
夫妻俩的加入如虎入羊群,不多时将一干大内高手斩杀殆尽,燕军在空中仅
剩严自珍一人还在支撑,只是用与周旋的刁面鹫已全数被祝雅瞳杀死,更陷落重
重包围。
「这个杀不杀?」
祝雅瞳传音问道,吴征摇摇头,与陆菲嫣一同飞在祝雅瞳身边,道:「这个
不留。」
祝雅瞳轻点螓首,剑交左手,道:「丘元焕曾挡下这一招不死,看看你有没
这等能耐。」
严自珍能活到现在,全因祝雅瞳见吴征刻意放走蒯博延,不知爱子是否还有
盘算,未起杀心,可怜严自珍支撑多时,又哪里像祝雅瞳驭驶大鸟如臂使指,差
距更大,早已被耗得油尽灯枯。
吴府三大高手齐肩并进,「鎏虹」,「魔眼」,「昆吾」三柄新铸的神兵锋
锐之处远胜从前,剑尖合于一处!
嗤嗤的剑鸣之声大起,又骤然分开。
比起袭杀丘元焕时,三人武功又更精深了些,配合更是入了心意相通,同体
一心之境,勉力支撑得严自珍哪里挡得住,顿时被「太岳三青峰」刺了三个透明
窟窿。
三人并无半点自傲,一击得手立刻分三面散开,提防严自珍临死搏命一击,
严自珍撑了片刻,只觉仅存的气力随着鲜血疯狂离体而去,一头从大鸟背上高高
栽下……
决战自此,大局已定,空中已获全胜,盛军由此士气大振,待吴征等人带着
陷阵营将士返身杀入,更是洪流般破开燕军大阵,燕军溃败。
燕军被盛军在平原上驱赶着,想退回徐州城,城门一时怎可容纳?
人马互相践踏,死伤无数之下,燕军开始投降,韩铁衣趁势一面继续赶杀重
骑,一面调兵将徐州城重重围困。
经此大败,燕国元气大伤,镇国武力重骑军仅存不到一半,皇帝被围在徐州
城,从城楼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盛军。
韩铁衣不急于攻城,就地休整,反正有栾楚廷在城内,就像扼住整个燕国的
咽喉。
秋去冬来,燕国诸郡几番调兵救援,但主力大军都在徐州,原本兵力就所剩
无多。
韩铁衣围点打援,各个击破,将燕军救援化解,徐州的天空中更是日夜都有
扑天雕哨探,以防栾楚廷借刁面鹫潜逃。
不知是栾楚廷碍于颜面不肯逃,还是害怕离了城墙的守护,万一在空中被吴
征截击,十死无生,燕皇困守徐州,苦苦不得脱,吴征放回蒯博延,君臣之间的
嫌隙更不消说,眼看着城头驻防的燕军日复一日地没精打采,士气低迷。
韩铁衣依然只围不攻,再熬两月,徐州城内粮草将尽,军心大乱,不时有兵
丁翻出城墙来降,有了开头,便有饿得眼睛发绿的燕军再受不得煎熬,亡命来降,
短短十余日,盛军接收的降兵竟一万有余,据降军来报,徐州城里混乱不堪,饿
殍遍野,战马早成了口中食,更有食人肉之事发生。
韩铁衣为将之道,慈不掌兵,只想再围困一两月,徐州自然崩溃,但张圣杰
却御驾亲至,盛国皇帝道:「朕知爱卿军略正确,然徐州摇摇欲坠,百姓何辜?
朕不忍,还望爱卿早日攻城,救徐州百姓于水火。」
仁德之君,人人皆服,于是韩铁衣率军攻城,不到半日,徐州城防崩溃,吊
桥落下,盛军涌入城中,包围徐州牧府邸,张圣杰旋即出榜安民,急运粮食与御
寒衣物分发百姓。
栾楚廷手持两柄宝剑,孤身立于官邸高高的屋顶,剩余的稀稀落落三十余名
大臣,将军盘膝坐于官邸屋檐下,到了这一刻,栾楚廷似在俯瞰众生,又似绝境
穷途。
盛军将士簇拥着张圣杰进入官邸,与栾楚廷举头相望,两人一在上,一在下,
犹似当年在长安时的云泥之别,张圣杰心中不胜唏嘘。
「栾楚廷,你还不降么?时至今时今日,何苦来由?」
「呵呵,姓张的小子今日作威作福……朕之栾家有功于社稷百姓,若不是抵
御草马黑胡,焉能容你偏安江南?可惜苍天弄人,叫你小人得志!」栾楚廷仰天
长叹一声,向仅剩的大臣道:「你们降了吧。朕贵为天子,岂可降!」
大臣们不敢擅动,废了双臂的简天禄起身,山呼万岁一头撞死在石阶上,蒯
博延默然无语,起身朝着屋顶上的栾楚廷三跪九叩,举剑自尽……诸臣见状,有
些死节,有些垂头请降。
吴征心中一动,又与栾采晴对视一眼,跪拜张圣杰道:「陛下,臣有奏。」
「吴兄快请起。」张圣杰拉着吴征,道:「有话但说无妨。」
吴征不肯起,道:「陛下,大燕自立国起,始终坚守北疆,不叫我华夏百姓
受异族侵扰凌虐之苦。这一件功在当代,亦为万世之表。栾家待我吴征有千般不
是,此一件值得千古传扬。请陛下恩准。」
「准。吴兄快请起。」张圣杰终于扶起吴征,道:「来人,传朕旨意,即刻
着书立说,表栾家守卫边疆功绩,凡稚童自上学堂,亦需习此书,与圣贤书同列!」
栾楚廷闻言面上一松,目视吴征道:「谢了。吴征,余人皆不配取朕性命,
你可敢与朕决一死战,做个了断?」
吴征从未当自己是栾家的一份子,但在此刻也觉凄凉,道:「你先把佩剑换
我。」
栾楚廷掷下「昆吾」,吴征双手捧着接过,抽剑出鞘,见剑光澄黄,还是当
年的模样,即便他新打造的兵刃锋锐强韧远胜,这柄师门铸造赠与的「昆吾剑」
仍是他最为珍惜之物。
吴征将剑鞘递给林锦儿,深吸一口气,正是了断这一场冤仇。
「孙女婿,不要着急。」费鸿曦终究没等到一展身手的机会,又恐栾楚廷拼
死,忍不住出声提醒。
「外公放心。」
看吴征缓缓走向府邸,费鸿曦道:「祝丫头,你待儿子不是宝贝得很吗?真
的放心?」
祝雅瞳微微一笑,道:「我儿经历的风吹雨打还远胜于我,哪有什么不放心?
他是我的宝贝,更是我的骄傲,当然应付得来。」
吴征在府邸下轻飘飘跃上檐角,又一步步地踏上斜斜的屋瓦,像在觐见皇帝
的臣子正踏上长长的阶梯,但今日的皇帝已成亡国之君,只等他的胞弟亲手送他
最后一程。
「看你的样子,难道有些后悔?」吴征面目沉重,栾楚廷自知必死,恨道: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没有后悔,从幼时从你手下逃过一劫,我对你就没有什么怜悯。只是这一
切要结束,我有些感慨而已。」吴征已于栾楚廷同站瓦顶平齐,平视着他淡然道
:「该后悔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在璃山你没有勇气,否则,我恐怕逃不脱。」
栾楚廷默然,虚劈天子剑,道:「朕,不想死在旁人手上。」
「如你所愿。」
两人第二次交手,武功尽熟于心,还出于同门,交手数招内力相碰,皆如泥
牛入海,内功无用,两人气凝丹田,只拼招式取胜。
栾楚廷运剑成风,连进数招,栾楚廷手中天子剑胜过昆吾,吴征复得昆吾,
舍不得受损,以剑面相隔,一一拆开,作为天子的最后一战,栾楚廷再无顾虑全
力相搏,「九转玄阳功」使开刚猛无比,吴征心有顾虑,一上手就落了下风,又
舍不得昆吾剑,一路被栾楚廷逼迫至檐角。
栾楚廷精神大振,高手决战,半点容让不得,见状得理不饶人,每一剑必使
全力,吴征难以挡隔,左右避让,剑风呼呼,几次险险擦身而过,但就在小小的
檐角之地,吴征如铜浇铁铸牢牢站定,栾楚廷连使绝招,不能再将他迫退半步。
又斗片刻,吴征连出数剑,均准确地隔在天子剑身,昆吾分毫无损,栾楚廷
一呆之间,吴征纵声长啸,一招「紫府惊雷」,剑光如虹拨开天子剑,反刺栾楚
廷咽喉,栾楚廷大惊之下匆忙后退半步,天子剑斜劈,既斩昆吾剑刃,亦斩吴征
肩膀。
吴征翻转昆吾搭在天子剑身上一压,飞起一脚,不待栾楚廷格挡,双足鸳鸯
连环,急攻中下两路,迫得栾楚廷连连后退。
「普渡腿法?」费鸿曦眼前一亮,见吴征转危为安,捋须笑道:「祝丫头,
你教的?」
「掌门师姐教的吧?」祝雅瞳暗自松了口气,见吴征正施展神功威风八面,
笑意妍妍道:「这门腿法我练得不好。」
「啊……柔掌门的神技。」
吴征将昆仑与天阴两派绝技交替使出,对栾楚廷的招式了然于心后,他饱经
风霜,几度死里求生锤炼下的武功展现得淋漓尽致,辅以「青云纵」,当真矫若
游龙,两百招一过,尽占上风。
「国师,你看吴兄如何?」张圣杰看得心惊肉跳,唯恐吴征有闪失,忍不住
问道。
「陛下宽心,两人武功虽是同一境界。吴大人争斗经验丰富,出手老辣,栾
楚廷不是他的对手。」
正言谈间,吴征扭身避过一剑,挺剑斜刺栾楚廷咽喉,这一招「电母照镜」
吴征短短二十招内已第二次使出,栾楚廷自然轻易避过,又拆十余招,吴征再度
使出「电母照镜」。
绝顶高手相争,招式层出不穷,吴征连使这一招罕见之极,栾楚廷却在吴征
第三次使出时福至心灵,闪开后微微点头,吴征深吸一口气,踏上两步,使开「
正法五雷诀」,三十六招用完,又是一招「电母照镜」。
栾楚廷双目一闭,合身一扑而上,昆吾穿透咽喉,登时气绝……燕国天子力
战而死,吴征终究心中略有不忍,算是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天子身亡,燕国上下大乱。
剩余诸郡有些请降,也有些或自立,或推某个王爷为燕国新主,意图火中取
栗,韩铁衣麾军四出,一一扫平,自徐州一役后两年,燕国诸郡平定,尽归盛国
疆土。
[
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15 14:55 编辑
]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19
第十六集
第一章、旧地重回青山忠骨
早春二月。新燕从泥巢中探出稚嫩的小脑袋,微风吹皱一池绿波,无边的田
野冒出新芽。
大年初三,巴蜀冻土刚解
避开战乱的天府之国两年来渐渐复生机。燕盛激战,大秦闭居巴蜀,不动刀
兵。霍永宁有治国之才,轻徭减税,军士屯田,大力发展生产。动乱数年的蜀中
宁定之后,去岁风调雨顺,五谷丰收。但对于这片刚经历极大动乱的土地而言,
仅是缓过一口气。
盛国鲸吞大燕,怎会放过困守一隅的巴蜀大地?韩铁衣掐死夷丘水路,聚重
兵于凉州三关,虎视眈眈。对于兵强马壮的盛国而言,不会给大秦恢复元气的机
会。
霍永宁迫于无奈,只得再度大量征民,三丁抽一,补充军士与民夫。无论韩
家也好,昆仑门人也好,与霍永宁的仇恨不共戴天。韩铁衣不发兵便罢,一旦动
起刀兵,必是雷霆万钧。
刚喘了两口气的大秦立刻又被扼住咽喉,一国从上至下都觉透不过气来。吴
府如今天下莫敌,稍知些内情的,都晓得大秦皇帝与大将军惶惶不可终日。纷纷
猜测新登基没几年,龙椅还没坐热的生恐吴府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皇宫,睡
梦中枭去他们的首级。
对内情知晓更深的,却懂得这些话多么无知。吴府对霍永宁与向无极的仇恨,
那会这般简单地一了百了?昆仑山上的满地鲜血,成都城门上吊死风化的胡浩,
天牢里惨遭凌辱的林瑞晨,这些血债累累的怨怒之火,绝不是割下两颗人头就能
熄灭的。
天空中春雷滚滚,大地上风云渐起。吴府要报仇天经地义,可对于大秦的百
姓而言,战火之下又要有多少无辜者枉死。
张六桥坐在院落里呆呆看着天。四十岁的年纪仍是壮年,可满面的愁苦之色,
满头的白发,还有脸上深镌的肌肤纹路,都让他看上去像个年近垂髫的老人。岁
月的风霜还来不及改变他从前威风的紫棠脸,生活的艰难就已将他催老。
在他任北城主簿,曾有过一时荣光的「金刀门」,如今早已破败不堪。沾染
了昆仑与吴征,资财被罚没之后就是门人散去。原本千丝万缕的关系脉络也自动
断绝,几乎无人敢再与金刀门往来,以免惹祸上身。由此也将整个底蕴不丰的门
派送上绝路,夕阳西下,远处群山长长的倒影吞没了整座院落……
这是「金刀门」仅存的栖身之地,也是最后一点资财。若不是地处太过荒僻,
又已老旧,就连这一处都未必能剩下。
一个门童,三个弟子,就是仅有还守在这里陪伴张六桥的门人。
「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劳作。」天色渐黑,张六桥感慨已尽,生活的压力
会迫得每一个人无暇去想太多,感慨太多。
「师傅慢些。」大弟子搀扶着张六桥,低声道:「师傅,弟子心中有惑。」
「直说吧。」
「师傅心中可曾有些后悔?」
张六桥沉默,长叹一声道:「悔啊,谁能不悔呢。可是谁又真能未卜先知,
放在当年再来千万次,为师还会做同样的事情。人生如戏,我们站在角落里的人,
根本就没得选择……」
关上房门,一盏油灯如豆,映照着破败而零落的家私。张六桥面对着房门,
窗纸上透过朦胧的月光,听得大弟子走远,又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为师心中始
终不认为自己选错了。齐天鸿运……齐天鸿运……」
伫立良久,张六桥回过身来,眼前一花。两个人影也不知从哪里出现,闪身
而过,落在他身前。
「张门主,许久不见。」
「吴……公子,林仙子。」张六桥看清了来人,声音颤抖,不知是惧怕还是
激动。一瞬间酸甜苦辣皆来,湿了老脸。
「找到这里不容易。」吴征的目光复杂,不知是愧疚,怜悯还是再见故人勾
起回忆的难过。看了看张六桥,道:「你身上有伤?」
「已经好了。」张六桥行路姿势怪异叫吴征看了出来,道:「夷丘一战,蒙
公子高抬贵手保全性命。可我在大秦本就是戴罪之人,毫发无损说不过去,只得
砍了自己几刀,拖着重伤之身才打消疑虑。伤及筋骨,再难恢复如初。」
吴征点点头,伸手去扶,张六桥还要推辞,被他拨开手扶到张小圆桌前落座,
道:「当年身不由己,累得金刀门衰败至此,得罪了。」
「我从没有怪过公子。」张六桥苦笑一声,拍了拍大腿,道:「公子行盖世
之功,怎会来此?」
「非我一人之力。而且,再多的功都不及我心中之恨,哪有功夫歌舞升平。」
吴征目光凝实,射出锐利之色,道:「宁家不灭,我心难安。」
张六桥沉默下去,不知如何作答。
「今日来此没有别的意思,张门主勿忧。」吴征取出一叠银票,五十两一张,
看起来足有两三千两之多,上印的是盛国金通行的票号,道:「盛国既统中原与
江南,民丰国富,兵精粮足,巴蜀一地迟早归于一统,想必张门主心中也有数。
这些银票且先收下应付眼前之难,就算暂时不便使用,留待日后东山再起,也够
得。」
「公子,我不敢受……」
「收下吧,藏好倒是真的。除了昆仑之外,我欠你最多,这点银子都是我私
财,不算什么。」吴征与林锦儿起身,道:「我们还有事要做,告辞。来年盛国
兵马踏破成都,我欠「金刀门」的,必加倍偿还。」
「公子且留步。」张六桥阻止,似下定了决心,问道:「敢问公子此来,不
会只为见我一面吧?」
「张门主,我在巴蜀长大,喝这里的水,吃这里的米。这里的人绝大部分与
我无冤无仇。」吴征道:「你看历史长河,到了这种时候,只需兵临城下,大秦
就该广开城门以迎王师,还江山一统。但是霍永宁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不敢,
也不会降,他只会裹挟百姓,送无数枉死的冤魂。燕盛相争,军民死伤无数,我
不忍故国也要血流成河。这贼徒篡位得的皇座,这一趟来大秦,我会联合有志之
士,忠义之士。时候一到,共举义旗,尽速结束战争,以免生灵涂炭。」
「霍永宁,有民心吗?」林锦儿旁听良久,轻声问道。
「年老德薄,全凭严酷镇压,何来民心一说。再有个五年十年,或许能有一
点。」张六桥知道这位是奚半楼的未亡人,轻声答道。
「嗯,怎么得来的皇位,就让他用自己的血来偿还。」林锦儿闭目,娇躯颤
抖了一阵道。
「吴公子,有什么我可以效劳?」
「暂时没有。张门主既然有心,我记下了,届时自会有人前来知会。张门主
务须着急,这段时日尽可慎重考虑,这事情不是闹着玩,一定会有鲜血和牺牲。
张门主若打退堂鼓,我不会怪罪。」吴征拱拱手,携林锦儿告辞。
金刀门这处陋居,带着三五亩的薄田,放眼望去周围都是山峦,荒僻得很。
吴征与林锦儿行了个把时辰才到一处小镇,镇上人口不多,只有一处小客栈,五
十来户人家。他们潜入大秦之后,熟门熟路,并未住在客栈里,而是寻了处人家
安身。
主人年事已高,偏居一隅,吴征给了吊铜钱,就和林锦儿,栾采晴,冷月玦
住了下来。这一趟吴府兵分三路全数入蜀,陆菲嫣带着顾盼,冷月玦与韩归雁,
祝雅瞳跟柔惜雪,瞿羽湘,玉茏烟一路。三大高手各自压阵,身边还有二十名陷
阵营里武功出众,人又机灵的高手随行,确保万无一失。
回到村居时月挂中天,林锦儿心情郁郁,洗漱后早早睡下,吴征在小院外仰
望星空。
大年初三,春寒料峭,田野里已有了蛙鸣。蛙声心宁时听着韵律悦耳,心烦
时只觉聒噪。吴征此时不烦不宁,蛙声不见刺耳也不觉好听。
「在想什么?」栾采晴与倪妙筠收拾完毕,一左一右坐在吴征身边。
「想回昆仑山看看。」吴征面对的方向,正是昆仑所在之处,道:「我们十
五前赶到成都,此地路途必经昆仑山,到了不回去看看,我心不安。」
这不是个好决定。昆仑山上埋着前辈们的忠骨,照理来了至少该去看一看。
但山上有没有什么眼线长期盯视不说,吴征与林锦儿的情绪很难不受影响。
「要不就去吧。」倪妙筠与栾采晴对视一眼,朝小屋撇了撇嘴,柔声道:「
不去,我看师娘更不安心。我们陪着她就是。」
吴征闻言不禁洒泪,自回川中之后,男儿与林锦儿一般心情,只是在她面前
不敢流露而已。
「去吧,霍永宁没有那么笨,必然猜到我们已入蜀中,被他的眼线看见又有
什么大不了。」栾采晴冷笑道:「两只缩头乌龟,躲在皇宫里尚且胆战心惊,岂
敢跟我们动手?」
「嗯,备点香烛纸钱。」
巍巍昆仑,青山依旧,早春的山上云雾缭绕。走过蜿蜒的山路来到旧日昆仑
派的山口,垂头望去,千沟万壑,皑皑白雪依然如白色的骏马群滚滚而来,一切
都没有改变。变的只有这处山口原本的连排屋舍,阁楼高塔全成了断壁残垣,荒
废许久。
似乎多年没有人再敢踏足这里,冻寒空气里,荒草生了又枯,枯了又生,在
这片破败的地方铺了一层厚厚的草垫子。
吴征领先,强忍着酸得发疼的鼻子走过山道,穿过屋舍,来到后山。
这里曾矗立着昆仑派的藏经阁,无数前辈先人的心血结晶都贮藏于此,也是
昆仑派的圣地。当敌人涌至,门派即将遭遇灭顶之灾时,门人就聚集在此做最后
的抗争。
路口已在望,吴征喉头哽咽,轻声道:「师娘,顾师叔得我赦免保留昆仑弟
子的身份后,就独自一人守在这里。」
「顾师兄心里一定愧疚无比……」
「是。」吴征站在路口,多年过去,当年发生的一切早已被岁月抹去了痕迹,
只剩累累黄土,斑斑青葱。他只能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口述告知林锦儿,栾采晴与
倪妙筠未知其中细节,听来也觉难过。
「师祖他们就围坐在藏经阁旁。」步上高台,昔日高耸的藏经阁早在烈火之
下轰然倒塌。大火不知烧了多久,那些结实得风雨不侵的木料都已烧成灰,被大
风一卷烟消云散,只剩一片白地。
「这里是景师祖,这里是贝师叔,胡师叔在这里……我跟菲菲离去前一直在
这里,陪着师尊。」吴征在一处站下,正是与奚半楼见最后一面时他盘膝坐定的
位置。吴征双目尽湿,幼时在昆仑学艺,奚半楼从一个刻板得不苟言笑,为了培
养他变得渐通情面,给与他的特殊关爱与教导方式,一切犹在眼前。
倪妙筠盈盈拜倒,夫君的师门,亦是她的师门,就跪在地上准备香烛供果。
林锦儿闻言软倒在地,她未放声嚎哭而是嘤嘤啜泣,不停抹泪,栾采晴陪在身旁,
看样子也劝不住。
倪妙筠摆好了供品,吴征亲手点燃香烛分发众人,持香祈祝。此刻心中有千
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朗声道:「诸位先祖在上,不肖徒吴征不辱使命重建
昆仑,今番重回川中,必剿灭宁氏一族,诛杀暗香零落,还世间朗朗青天,以报
昆仑血仇。列祖列宗保佑弟子,不叫放跑一名仇敌。」
林锦儿心中默念许久,才与吴征先后插上香支,倪妙筠跟上,唯独栾采晴持
香不插。
吴征还在奇怪,就见她起身之后站在香炉前,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我
是你们当代掌门的姑姑,他立下惊天动地的伟业,我也有那么点功劳,有些话呀
我是不吐不快。」
看她大喇喇的样子,连伤悲中的吴征与林锦儿都觉有些好笑。美妇说的话颇
为有理,倒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征儿年纪轻轻,立下的丰功伟业远超你们昆仑列祖列宗。你们在天上若有
灵,想必已经乐开了花,逢人便吹了吧?有这样的好弟子,你们尽可安心。」栾
采晴越说越是得意,朝三人莞尔一笑,道:「奚半楼,咱们一别经年,最后一面
也没说几句好话。你这人……嗨呀,征儿不敢说你,我说你!这里没人觉得我不
配吧?」
美妇捋了捋袖子,气冲冲道:「一辈子就是这样死脑筋,这么个破烂摊子,
甩手就扔给自己宝贝徒儿。你是留了身前身后名,铁骨铮铮,征儿呢?知不知道
这些年来他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多少次险死还生?有一次光昏迷着都三个
月,险些就回不来。最近的一次遇险,为了救我,又是险过剃头!所以呀,你可
别怪我,有这份大恩在,我想怎么做都不过分。」
三人开始还觉好笑,忽然就不知廉耻地将这等事情也宣之于口,吴征手足无
措,二女都羞红了脸。唯独栾采晴丝毫不惧,道:「那一战你知道么?我伤重无
力就是个累赘,你的好徒儿背着我从三名十二品高手,万余军士的十面埋伏中杀
了出来。比你当年可强多了……你能像他一样么?就算当年你有了盖世武功,你
也不会做的。征儿哪一点都强过你,不过嘛,总归你是教导大的好孩子,也算你
慧眼识人,功勋卓著。」
被她数落半天,别说林锦儿和吴征,就算奚半楼本人在此也没半点脾气。栾
采晴越说越是得意,滔滔不绝将吴征这些年的作为说下去,其中不乏吹得吴征如
何神勇无敌,说得吴征都不好意思地直挠头。但被她这么插科打诨,人人心绪都
松快许多。好像大家坐在这里,正和多年不见的老友们叙述离别衷肠。
「话说回来,征儿最大的能耐还不是这些。奚半楼,我听说你交代过征儿,
要他好好待你的陆师妹,哪,人家现在娶了陆菲嫣做小妾,把骂名全背在自己身
上,厉害不?有魄力不?不过你可莫要指望陆菲嫣能管得住他,你那个陆师妹啊,
对他简直言听计从,没有更乖更听话的娘子了。顾不凡,你别不高兴,谁让你当
年瞎胡闹呢?陆菲嫣有个好归宿,算帮你洗去一件当年造的孽。」
吴征回头看看山口,好像顾不凡就坐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大是尴尬。
栾采晴继续滔滔不绝说了好半天,将眼下的状况说个明白,也算告慰英灵,忽而
柔声道:「你们在天有灵,务必要保佑我们马到成功。奚半楼,你还有什么话当
年忘了交代,或是我们忘了做的,托个梦告诉我。反正我脸皮厚什么都不怕,什
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事情交给我,总不致无声无息的都没人知道吧?」
有意无意地瞄了林锦儿一眼,栾采晴这才拍拍双手,鞠躬之后将烧得仅剩小
半截的香插入土里。
想不到一场原本十分悲伤的祭奠,被美妇轻易化解了哀痛,还有种抒发了胸
臆的畅快,好像多年来压抑胸口的大石被搬开,当年留下的遗憾终于有了个阶段
性的交代。吴征扶起林锦儿,看她目光低垂,闪烁着些许不宁。吴征不敢多问,
又料想自己没本事比栾采晴做得更好,索性不提。
离开藏经阁下山,刚到半山腰,于右峥便押了个人出来,道:「公子,这人
在附近探头探脑好几回,鬼鬼祟祟。兄弟们动手拿住,先前嘴闭得老紧,只好上
些手段。这人受官府指使在这里盯梢,公子看还有没什么话要问。」
吴征看这人遍体鳞伤,此事都在意料之内,懒得为难他,道:「我就是吴征,
你去告诉霍永宁,让他洗干净脖子,我随时会去取他首级。滚吧!」
那人抱头鼠窜,林锦儿待他去了一段路,急道:「就这么放他走了?」
吴征朝于右峥使个眼色,于右峥悄声道:「已提前安排下三名弟兄沿途盯梢。」
林锦儿恍然。吴征知她心神不宁,道:「师娘,想从这人身上挖出什么怕是
很难,只是碰碰运气,不必太过心急。」
林锦儿冷静下来,料想干点常年盯梢这种活的,难以触碰宁家机密,多半事
后要被灭口,遂叹了口气。
「惜儿和玉姐姐经营二十四桥院多年,顺藤摸瓜找出不少线索。她们那一路
进川后只管去挖宁家躲在暗处的老巢,必有收获,师娘大可放心。」
「嗯。」
众人下了山之后不回山村,选荒僻小道分散往成都去。过了三日,于右峥来
报,言道那盯梢者见了接头人,接头人将他灭口之后立刻自尽身亡,线索几乎断
绝。派去跟踪的兄弟不肯放弃,在尸身周围继续潜藏。
「宁家做事还真狠,罢了吧……吓他们一吓,也不错。」吴征对此本就不抱
希望,继续向北。
沿途又悄悄拜访了林锦儿相熟的两家门派。这两家门派的遭遇与「金刀门」
差不多,对霍永宁恨入骨髓是其一,盛国即将江山一统是其二。在夷丘之战中,
这些人都在陷阵营刻意留手的名单里,各自心知肚明。新皇即将登临天下,大秦
风雨飘摇眼看就是改弦易辙的结局,吴征找上门去,他们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正月十三,吴征一行抵达成都附近。陆菲嫣与祝雅瞳依照计划二十左右才到,
吴征便先行往城门查探。
数年过去,古老的城邦只多了几许风雨的斑驳,又添了几处翻修的新颜。
吴征遥望城门,往事几多涌上心头。初下山时与韩归雁结伴第一次进入成都,
初生的雏鹰,雄心勃勃,无所畏惧。此前最后一次回到成都,城头挂着的胡浩,
尸体已几近风干……这座城市,一切那么遥远,那么陌生。
次日清晨,一行人易容打扮,分散从城门进入。故国的街道依然繁华,即使
未过新年,百姓仍为生计忙忙碌碌。达官贵人们身着华衣,不时在街道上出现。
明日便是元宵,春节的最后一天,成都照例要举办花灯会。
穿街走巷,回到昔日的「昆仑楼」。这里原本是昆仑派的产业,吴征入仕之
后在这里推出诸多美食,风靡大秦,三层的楼上高朋满座,生意兴隆。如今昆仑
楼三字牌匾早被撤去,换作摘星楼三字,依然喧哗满堂,歌舞升平。
吴征与林锦儿,栾采晴,倪妙筠在对面的茶肆寻个雅间坐下,深深凝望从前
的记忆。深深的瓷杯里沏着峨眉雪芽,嫩绿的茶叶在滚水里根根倒竖,起起伏伏。
时值近午,摘星楼门口出现两个熟悉的人影,吴征一探头,露出笑意。
「这两人是谁?」栾采晴见始终沉思的吴征来了兴致,问道。
「俞化杰,张彩谨。侍中俞人则的儿子和他的小跟班。」
「咦,你居然知道?」栾采晴大感意外,倪妙筠在成都时不显山露水,居然
如数家珍。
女郎微微面红。这些人和吴征龃龉甚多,当年还不在意。情定吴府之后回忆
起来,俞人则同样参与了霍永宁夺位与坑害昆仑一系,当然没好脸色。看吴征正
冷笑,柔声道:「这些人得意一时,终要有报应。」
「这样的人物,我已经不在意了。」吴征摇摇头,不以为意,道:「我是看
见张彩谨,想起当年他有意雁儿,这却罢了。玦儿第一回来成都,我们一同上街,
这货口出狂言,没我拦着,玦儿当场就要揍他。唔~ 那时的玦儿可是个外物皆不
在心的冰美人。」
「从前还是冰美人,现下热辣滚烫了是吧?」栾采晴取笑着道,还朝从前颇
有相似之处的倪妙筠挑挑眉。
吴征瞪她一眼,在林锦儿面前口无遮拦,好生叫人不好意思。
谈笑间俞化杰与张彩谨在门口迎了几位贵客,为首的是尚书令蒋安和,都是
大秦重臣,吴征的熟人。几人先行入楼,俞化杰与张彩谨还在门口等候。过不多
时,吴征眉头皱起,长街上官兵开道,气派竟比尚书令到来还足。循迹看去,只
见刘荣,迭轻蝶,顾清鸣三人结伴到来。刘荣为首,迭轻蝶陪在身旁,顾清鸣随
后。
「顾清鸣!」
「看看,人家勾引你来了。」栾采晴一眼看穿,道:「我就说霍永宁没那么
笨,必然猜得到我们会潜来成都。特地把这三个人亮给你看,好勾引你冲动出手。」
「我不着急的。」栾采晴这话不是冲吴征,其实是说给林锦儿听。吴征接过
话道:「这些人,反正都要死。」
说话间见迭轻蝶美目四处流连,见着英俊的男子便即挑眉弄姿,半点不遮掩。
刘荣面色不郁,又似天长日久已然习惯,无可奈何,只能由得心上人去。那顾清
鸣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活似个随从。
吴征哂笑,道:「以为当狗就能活出样来?狗,终究是狗。有剩饭时吃上两
口,待主人都要挨饿时,狗只会被杀了下锅。你们说,他会不会第一个被踢出来
让我杀?」
「还能有其他人么?嘻嘻。」栾采晴一样哂笑不已,道:「这种狗,随时都
会被下锅,不是他是谁。」
几人进了摘星楼,不多时吴征见一人从后厨匆匆忙忙出来,径直上了三楼后
视线被遮挡,想是进了隔间。这人吴征也熟,正是当年昆仑楼的大厨崔余子。料
想是这么多达官贵人到来,崔大厨亲自伺候,询问菜色与口味等等。吴征与他经
年不见,又勾起许多回忆。
大秦今年的元夜办得格外隆重奢华,夜色降临,秦都大道自头至尾的花灯,
三步一小盏,十步一大座,依序点燃,将整座城池映照得美轮美奂,灯火通明。
无论高官还是百姓都换上最喜欢,最漂亮的衣物,女子们描上最增丽色的妆
容走上街头。扶老携幼,共看花灯上的诗词与谜语。岁岁皆至的春风又将临大地,
一派春向融融,物丰时泰的美好愿景。
长街灯火之外管弦声起,谱出一片太平好气象。灯月相映,长街上花枝招展。
男歌女唱,彩楼前喜气洋洋。
吴征混在人流中,等候在皇宫外。酉末戌初,皇宫城楼上乐声大作,霍永宁
身着龙袍,头戴紫金冠,一身锦绣华彩,珠光宝气。吴征定睛看去,那霍永宁龙
袍比众不同,前后各绣着四条龙,脖颈衣领处盘绕着一条。这样前后看去均是五
条龙,意寓九五之尊。
「呵。」吴征嘴角挂着轻蔑的笑,身边人多不便多言,心里却道:「越是不
属于自己的东西,越怕旁人质疑,越要无时无刻标榜自己。」
霍永宁领着向无极与俞人则等一干重臣,先焚香祭拜了天地,又滔滔不绝地
长篇大论一通。大体说些大秦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兵强马壮等等。大臣们便
祝陛下龙体安康,大秦连年丰收,一统天下,听得吴征肚子里憋笑相当不易。
歌舞升平,一夜欢腾,人群散去前吴征等人已悄悄离开。临出城前吴征想了
想道:「你们先出城,我稍候再来汇合。」
「征儿,不可冲动。」林锦儿始终压抑着仇恨的怒火,甚是不易。她知晓吴
征也是一般,生怕他一时激愤。
「师娘放心,我去见个人就回来,不会干傻事。」怕林锦儿不信,吴征指了
指栾采晴和倪妙筠道:「你问她们,从紫陵城出来之前,我可是都答应了绝不会
乱来。」
送走三女,吴征返回城里,跃入一处宅院等候主人归来。宅院是个殷实人家,
吴征候女主人与孩童睡下才进入堂屋。这里不是他第一次来,但和从前相比,一
切都换了模样。
等到月上中天,宅门打开,一条疲惫的身影拖沓着脚步,佝偻着腰回到宅院。
主人的年纪并不大,吴征初识他不过三十出头,今年也不到四十。但是看他的风
尘之色与走路之形,几乎像个垂暮的老人。
「崔师傅。」吴征等他进了堂屋后现身,这一声叫得颇为沧桑。离开成都之
后重回这里,最熟识,最亲近的人只剩下了他。未出山时吴征满脑子都是想着帮
昆仑广开财路,赚得大把的银两。那时和崔余子每日研究新菜色,也已是好遥远
的回忆。
崔余子佝偻的身体一震,颤巍巍地回身,气喘如牛。揉了揉浑浊的双目,终
于确定面前这个英俊的男子正是吴征。当年意气风发,正欲鹏程万里的少年郎,
如今也成了沉稳中带着些许哀伤的青年。崔余子牙关大颤,忙向屋外探头。
「没有人,放心吧。」
吴征威震天下,崔余子当然听说过了,闻言忙关上房门,颤声道:「公子爷,
您……终于回来了……老奴等的好苦。」
「嗯,回来了,回来了……当年走得急,都没跟崔师傅见上一面,受苦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崔余子纳头便拜,老泪纵横。
吴征眼珠微涩,忙一把扶起,道:「今日路过「昆仑楼」,远远看见你,特
地来与你见一面。」
「老奴这些年苟且偷生,一直在等公子回来。」
昆仑覆灭之后,所属产业皆被收缴搜刮一空。相关人等要么死难,轻些的也
发送徭役。崔余子手艺绝高,是昆仑楼银两如流水般进账的保证。俞人则霸占昆
仑楼之后,遣了几波学徒去学手艺,始终学不到他的精髓,做出来的菜色味道不
对,摘星楼生意日渐惨淡。无奈之下又着崔余子出山,生意才重又红火。
崔余子不吵不闹,克己守分。俞人则摸不清他到底对昆仑派还有多少旧情,
但想这人一无学识,二无武功,就是个低贱的庖厨。每日白花花的银两进账,很
难不让人心动,遂将他留在摘星楼,仍任大厨。崔余子活命之后更加尽心尽力,
凡有贵客,必亲至雅间商询口味,菜色更是日常推陈出新,摘星楼生意越发火爆,
一座难求。
吴征听完他的经历,连连点头,道:「活着就好,比什么都好。我在成都没
什么亲友了,今日特地来见你一见,没别的意思,你不必记在心上,一如平常。
等我大仇得报,还要与崔师傅痛饮!」
吴征起身欲走,崔余子伸手止住,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您可否确信周围
无人监视偷听?」
「没有?天下已经没有人能瞒得过我。」吴征见崔余子面色郑重,施展观风
听雨确认无虞道。
「公子稍坐,老奴有要事禀报。」崔余子极轻声道:「公子,老奴苟且偷生,
不为保全一条性命,而是酒楼是个好地方!」
吴征立即明悟,崔余子道:「里边人来人往,什么人和什么人交好,老奴一
直留心观察。每每伺候那些大爷,老奴尽心尽力,多跑几趟腿,总能听到些只言
片语。若是他们酒醉,难免也会露出些口风。这些年来,老奴断断续续听了些,
略有」
吴征频频点头,大加称赞。崔余子虽不识文武,能做大厨的可不是笨人,尤
其心思细密周到。他又道:「公子,旁的不太打紧,唯有两件事,公子务必在意!」
「请说!」
第二章、顺藤摸瓜深根何锄
「第一个公子认识,迭云鹤之女迭轻蝶。第二个是个年轻人,老奴不识,只
见到俞人则与蒋安和每次对他说话都要先拱手,再言语,毕恭毕敬。」
吴征双目一睁,迭轻蝶之事一直让他疑惑重重,想不到这里居然有新的线索,
连连点头。
「先说那个年轻人。此前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此人,一年半前俞人则忽然来
摘星楼,唤了老奴来亲自嘱咐,十分慎重。当晚除了那些个重臣之外,还有向无
极与青城派高手,张忠谦,陶经武这些人都在。」
这两人吴征都熟。一个在安葬孟永淑时联同迭云鹤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直
到天阴门出面站台才罢手。另一个在三国会盟时找吴征麻烦,被陆菲嫣出手击败,
武功俱都不俗,不在长枝十三太保之下。
「他们饮酒作乐,戌时末我入内伺候酒水,见陶经武与那年轻人言语上有些
冲突,说话阴阳怪气。陶经武敬酒时不知做了什么,两人酒杯一碰,陶经武手中
的酒杯粉碎,人还给弹飞出去,恰巧被我瞧见。」
吴征双目一眯。陶经武绰号「铁爪搜魂」,掌力非同小可。在凉州三国会盟
时,陆菲嫣傲视十二品之下所有高手,两人也拆了近百招才将他击败。这么多年
过去,想必陶经武又有进境,竟然被个年轻人一招之下就吃了大亏?吴征暗忖换
了自己,大体能做到的差不多,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竟然不比自己逊色多
少?
「还有迭轻蝶,这女子邪门得紧。」
「等下,你将迭轻蝶近年来作为细细道来。」比起那个不知名的年轻人,还
是迭轻蝶更让吴征紧张得多。正如崔余子所言,迭轻蝶实在邪门得紧。
「自公子离开大秦之后,迭轻蝶消失一年余才突然出现。」
「为何消失?」
「不知,音讯全无,就像世上忽然没了这个人。期间刘荣常来摘星楼,皆不
见迭轻蝶,老奴也未听人提起。」
「嗯,你继续说。」
「她重新出现后,坊间传言身受重伤,不知真假。那段时间里,刘荣偶尔来
摘星楼,都是匆匆而来,匆匆离去。」
「就是说传言极有可能。」
「是。这女子声名狼藉,不好污了公子耳朵,就有件事十分奇怪,不得不说。」
崔余子理了理思绪,道:「坊间传言她受重伤后三月,迭轻蝶第一回来摘星楼,
老奴看不出她有什么伤。当日他们直喝到夜深,人人大醉,迭轻蝶就与两名高官
公子要了间厢房行苟且之事。刘荣就在隔壁,老奴入内时还被他打了一顿,看起
来十分愤懑。」
「这人做乌龟倒是做得有些境界。既不阻止,又要生气。」吴征冷笑道。
「那回之后,刘荣与迭轻蝶时有来摘星楼,回回都是放荡不堪。」崔余子呸
了一声,道:「唯独有一回十分奇怪。那年轻人与刘荣,迭轻蝶俱在场。同是深
夜大醉,那年轻人看迭轻蝶有几分颜色,就动手动脚。怪的是往日刘荣横得很,
都是迭轻蝶自甘下贱,他才没话可说,可这回刘荣对那年轻人一声不敢吭。」
「嗯,我心中有数。」吴征猜想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八成是宁家出众的后人。
至于有多出众,他倒不太在意,再强还能强得过自己?
「更奇的是,成都城里均知迭轻蝶每日纵欲,当日居然百般推脱不肯。那年
轻人恼羞成怒当即就要用强,两人动手,老奴什么都看不清,只见那年轻人摔在
地上,迭轻蝶倒在刘荣怀里一直笑,也不知受伤没。公子,你若遇见这两人,可
万万小心在意。」
吴征略有些失望。迭轻蝶武功大进,不在自己之下的事情吴征已经知晓,遗
憾崔余子也没能得到更多信息。他想了想道:「那个年轻人没有名字么?」
「老奴不知。」
「没有入仕?」
「没有。老奴只见过他三四回,恐怕世人都不知有这么一号人物。」
吴征展颜一笑,拍拍崔余子的肩膀道:「很重要。谢谢你啦。」
「老奴当年愧不能尽忠……」
「不必说这些,活着比什么都好。」吴征道:「今日见我之事,你从现在起
就忘了,往常做什么,今后还做什么,千万不要露出什么异常。霍贼伏诛之时,
我自会来请你。」
告别了崔余子,吴征趁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出城墙。三女正翘首以盼,吴
征将与崔余子会面言谈之事详说一遍,栾采晴蹙眉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宁家
的后人也有十二品修为?」
「没有十二品修为,绝不可能一招就让陶经武吃亏。陶经武的武功,很高的,
菲菲当年胜他并不容易。」
「就是说加上迭轻蝶,成都城里有四个绝顶高手?嗳,你怎么一副不在意的
样子?」
「没什么好在意的。这人的武功看样子在迭轻蝶之下,迭轻蝶又在我之下,
两人联手估摸着与简天禄,严自珍差不太多,我一个人就能应付。向无极和霍永
宁,绝不是娘和菲菲的对手。」吴征瞟了倪妙筠一眼,道:「实在不成,不还有
费老爷子嘛,外公他老人家几次想出手,都没机会,大不了我去请他老人家,又
算得了什么。」
栾采晴道:「何不现在就去请费老爷子?」
「实话实说,我不想向无极和霍永宁死在费老爷子手上,那是我府上和昆仑,
天阴两门的大仇,非要我们亲自报才算。让外公去对付迭轻蝶还是那个年轻人?
这个有辱他老人家身份。」吴征摇头道:「又不是现在要动手,不急,不急。」
栾采晴计议了一遍,觉得此中并无错漏,便不再多言。林锦儿倒是听得暗暗
点头,吴征这个决断十分和她心意。
夜已深,诸人各自起身准备洗漱安歇。倪妙筠待二女离去后,在吴征身后怯
生生道:「夫君都知道了?」
「知道啊,这还能瞒得过我?荆州之战年前你闭关那么久,娘亲又数度单独
留你,都干什么去了?」
「是娘说先不要声张,还要我抑制修为,等对付霍永宁的时候再吓他们一跳。
不是刻意要隐瞒,怕一旦漏了出来,总会走漏风声。」倪妙筠嘟着嘴,道:「我
自问一直掩饰得很好,夫君怎么知道的?」
吴征凑在她耳边,闻着悠然淡雅的体香轻声道:「我们是夫妻。每回到了紧
要关头,妙妙都比从前夹得更有力,更紧实,那还能瞒得住么?」
「哎呀,坏死了……」倪妙筠大羞,快意狂潮到来之时,六识俱迷,身体的
本能自然而然,正如吴征所言……美妇满面红霞,羞得落荒而逃,一个绝顶高手
居然脚下踉跄,差点自行拌蒜跌倒。好在只有吴征一人能深入自家体内察觉异常,
不致走漏风声。
过得五日,祝雅瞳与陆菲嫣前后脚赶到成都郊外汇合,路途顺利。陆菲嫣暗
访数家巴蜀门派,皆有共襄义举之意。柔惜雪与玉茏烟循着二十四桥院布局的线
索一路探查,「暗香零落」老巢所在也有了眉目。
青楼妓馆里,人口买卖禁不能绝。二十四桥院越做越大,无论明面上还是暗
地里都需要人手。财大气粗,自有「货源」不断地找上门来,川中女子姿色秀丽
天下闻名,怎会少得了?二十四桥院收拢的便是这些信息。进了二十四桥院,出
身何处,为何沦落至此等等等等,最终都被归结于柔惜雪与玉茏烟案头。
从这些蛛丝马迹里,一条条线索都从乱麻里被抽丝剥茧地理出。收拢这些女
子都有一张严密又层叠百结的网络,吴征早遣邵承安负责此事。从川中来盛国接
头洽谈,再到押送这些女子,相关人等早被邵承安盯梢,一路倒查。再配合银钱
的流向加以验证,就不致出了差错。
此事做起来极为繁琐,过了这么些年,连燕国都已尽归盛土方才查出个大概。
「有句话我再一次提醒你们所有人!势已至此,大秦覆灭,天下归于一统无
人能阻挡,但!」韩归雁厉声正色道:「宁家不死,遗毒万年。征大秦我们不用
管,铲除宁家才是我们分内之事。不错,宁家从地下忽然一跃龙门,光鲜亮丽,
无论如何不可能主动退回从前。但若形势危急,未必不能断尾求生,又龟缩回去
以待天时。万万莫要低估敌人,更万万莫要忘了老爷的志向。个人与家族之仇事
小,且一定能报,不急于一时。家国天下事大,必须万无一失。」
诸女齐点头应下,又齐看吴征。
吴征问道:「铁衣那边怎么说?」
「万事足备,随时可发兵。入川共两条路,江州一带地势太劣,若强攻势必
损失惨重,不取。霍永宁正死守凉州三关一地,三关将领多与我家有旧。霍永宁
知道自己朝不保夕,派了许多亲信驻扎三关监军。我哥的意思,明暗两路需齐头
并进,才能将宁家一网打尽。他不着急,只等老爷这里有了十足把握,再麾军三
关不迟。但……时日不宜过久,川中已恢复秩序,这里天府之国,若元气尽复,
又要多花许多气力。」
「不会太久的……」吴征喃喃自语一句,道:「雁儿跟晴儿来调配吧,联络
忠义之士与探查暗香零落老巢这两件事一道推进。」
韩归雁熟知川中地理人物,栾采晴机谋诡诈多奇。二女商议之后,依然三路
分兵。陆菲嫣与韩归雁领一路,联络从前门派故交,韩家旧友。祝雅瞳领一路,
昔日祝家遍及天下,川中仍留有许多人,祝雅瞳一一上门,或有更多线索。吴征
领一路,带柔惜雪与玉茏烟继续深挖下去,早日找出老巢。
约定联络之法与汇合之期。吴征又将与崔余子会面得知的信息详说一遍,提
醒众人务必小心在意。迭轻蝶神秘莫测,还有那个忽然冒出的年轻。霍永宁与向
无极在夷丘碰壁,是决计不敢再轻举妄动,但这两人可不好说。吴府分散行事,
虽有绝顶高手压阵,同样要万分谨慎。
次日众人散去。吴征与栾采晴,柔惜雪,倪妙筠,玉茏烟五人赶往建宁郡。
建宁地处益州之南,滇池之东。众人放飞扑天雕,穿山越云地越过高地,才
来到这一带。从空中望下去,建宁一带地形起伏如波浪,在高原之地又有和缓起
伏的低山与丘陵。极目望远,山脉如断,高山深谷相间。如若于山中行走,一个
不注意踏错一步,眼前就是万丈深渊。
高原上空气稀薄,吴征久在昆仑山不觉有异,栾采晴生于河套平原,时候长
了就觉呼吸不畅。
正飞行间,栾采晴咦了一声,呼唤扑天雕落地。这是座不知名的小山,半是
葱郁林木,半是裸露光秃的巨石,在滇北十分常见无甚出奇。栾采晴在巨石面上
捏了一把,搓搓手指,微觉湿润。
巨石在日光之下看着干燥,居然还蕴含水分?吴征一试之下同样如此,心中
诧异,一时不明栾采晴何意。
「你们见过钟乳石洞么?」
「没有。」
「燕国京兆有个蓝田县,里头有处溶洞,奇景瑰丽,我幼时去过一回,印象
极深。」栾采晴道:「溶洞里常年水滴不断,不经阳光照射,滴水而成石柱,就
是钟乳石。」
诸人对看一眼,依然不明何意。栾采晴又道:「那些溶洞极深,仿佛在大山
腹里开辟一条道路出来,四通八达。有些地方紧窄难行,有些地方却又十分宽阔
能跑马。风能穿,雨难入,点火把进去经年不熄。」栾采晴又在大石上捏了一把,
搓着手指上的湿润之意道:「这种,就是溶洞里的石头。」
「你的意思是,溶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吴征动容道。
「我刚想了想,数百人的家族要藏身,溶洞这种地貌除了湿气大,简直没有
更好的了。邵承安一路查到建宁郡,先前进了这一带高原我就觉得地貌有些熟悉,
一路上都是这种石头。」栾采晴摇头叹道:「老巢选在这个地方,真是个天才…
…」
「意思是,麻烦大了。」倪妙筠虽未在溶洞游玩过,大体听过,也能从栾采
晴的描绘中想象。若此地都是这样的地貌,溶洞遍布,想要将宁家斩草除根的难
度简直不敢想象。
「大,远超预料的大。」栾采晴头疼了一阵,道:「先和邵承安汇合再说吧。」
五人见四下荒僻,就地乔装改扮。四女容颜姿色无不是国色天香,太过扎眼,
于是都扮作男子,于午后进入建宁郡。
西南一带自过了成都之后就是荒莽山林,常有数百里杳无人烟,一直要到建
宁郡一带又恢复生机。当然比不得汉中鱼米之乡,成都天府之国,但往来行人不
少,略见繁华。远离中原之地,这里战事稀少,虽物产不算多丰富,倒有些难得
的安宁。郡中百姓大都是中原人口中的「南蛮」,在五人眼里看来都是奇装异服,
大异中原风情。
一行人扮作行商,吴征黏上假须,揣着棉花挺起大肚子,像个阔老板。柔惜
雪化做个贴身的丫鬟,其他人都做随从。领头来到一间客栈,甩手就是一锭银子。
店小二接过掂了掂,慌忙迎贵客入门,端茶奉水。五人定了两间上房,又要酒菜
充饥。掌柜的吩咐小二速将客房再细细清理一遍,亲自伺候。
点了几样好酒菜,顷刻上桌。吴征喝了口酒,皱眉粗声大叫道:「这什么酒,
这么酸苦?掌柜,掌柜的!」
掌柜心中一动,慌忙跑过,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有花雕酒没有?这酒喝不来!」
「敢问客官要哪种花雕?」
「当然要的绍县十八年女儿红……罢了,你这也没有,有自酿的女儿红么?」
「呃……客官,我们这不兴这种酒,小店还真没有,抱歉,抱歉。」掌柜小
声道:「客官看着面生,有没有兴趣试试我们本地的青稞酒?若不满意,本店分
文不取。」
「也是这般酸,这般苦么?」
「一点点酸,绝无苦味,客官一试就知。」
「那好,酸些不打紧,本大爷出门做生意,不得有苦!」
「客官稍待。」
酒足饭饱,掌柜领着吴征等人进入客房,邵承安已得了掌柜报信在等候。吴
征示意他噤声,一边大声呼喝着要热水沐浴,一边手沾茶水写道:「有人盯梢,
先别说话。」
「属下知道。」邵承安亦写水字回应。
越靠近这里,越发接近暗香零落老巢。宁家在这一带经营百余年,根深蒂固,
眼线密布。尤其眼下这种时刻,更会严加提防,只要是陌生人来城里,必然会有
人盯梢异常。吴征目视邵承安,邵承安向来机灵,会意着翻开床板,里面有一条
通道,示意自己从这条密道进来,不虞被人看见。
吴征放下心来,待掌柜送来香汤热水,这才理所当然闭了门窗,一边拨拉着
桶中水,一边轻声道:「这地方不大对头啊。」
「主人所见即是,依属下看,就算不是老巢,也相差不远。」
吴征点头。邵承安又轻轻翻开床板,提出一大摞书册摆在柔惜雪与玉茏烟面
前,翻开道:「两位主母且看,这是近一年来属下调查所得。初到此地人生地不
熟,手底下没有太多堪用的人手,只理出这么些。」
「很不易了。」被一声主母叫得面皮发红,柔惜雪翻开书册小声赞道。
从先前理出的脉络来看,二十四桥院散出去买卖的银两,经由外界兜兜转转,
又逐渐汇往建宁一带。邵承安一路盯梢加探查,发现那些来交易的人一层层地交
接后,最终也汇往此地。两相印证,贼巢在这一带的可能性极大。
落地建宁的难度远比先前查出线索要高得多。正如邵承安所言,这里人生地
不熟,到处都是敌人眼线,邵承安小心谨慎,不敢露出半点马脚。一年前他先扮
作客商,老老实实地在当地做了好几轮生意。小有名气后,又称爱滇地风物,于
建宁郡当地置办了些产业,才算有了落脚之地。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因此柔惜雪夸赞他不易,不是客气话。
「二十四桥院整理出的线索到了这一带全数断绝,其实在属下意料之中。」
邵承安道:「一个严密的组织,必然不会让老巢直接暴露出来。贼人拐卖女子,
也不需跑到这天高地远的地方来,与镇海城金山寺做勾当的方法全然不同。」
吴征点头认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有两样东西,无论你怎么藏,怎么躲,都躲不开。」邵承安伸出两根手
指道:「银子,粮食!」
一个家族要维持,钱和粮是不可或缺,还需提前筹谋的东西,谁都躲不开。
邵承安道:「属下在此一年,与建宁各大富商都说得上话。主母请看这里,这家
姓马的家族,还有这家姓陈的,就是建宁最大的粮商。这个姓张的,族中开着西
南最大的票号,在建宁是他管事。」
「属下查得很清楚。二十四桥院出的账皆是现银,有些是现银被运走,还有
些则就地在盛国兑换作银票。现银的不必说,银票盛,秦两国不通,这些人会在
盛国边境兑换成银两,再运回大秦。先前数年的记录,还有我们家的现银都做了
暗记。属下查过,确有近一半汇聚来了建宁一带。」
「有这么多线索,几乎可以锁定这一带了。」吴征会心一笑,任你藏得再深,
银子总是不能避免的必备之物,顺藤摸瓜,藏得再深也能挖出来。
「是,但有一件十分奇怪。」邵承安道:「粮米,查不出任何异常。照理而
言,凡有百余人聚集之所,必然一段时间要采购大批的粮食方足以供给,宁家不
会少于这个人数。可属下在建宁查遍了,但凡大批的粮米采购皆有明确的去处。
譬如当地几个大族,采购的粮米能支应的时间,都与族中人数差不多。属下十分
不解。」
吴征与诸女对视一眼,道:「若不是大批采购呢?」
「这……不可能……」邵承安面露难色道:「分次小批量采购不仅十分麻烦,
还未必足够支应,天长日久,不起内乱才怪。」
「不是不可能。」栾采晴道:「若贮藏粮米之处阴湿,本就贮藏不得多久,
就必须多次小批量采购,顺道还能隐藏行迹。」
「这样?」邵承安皱眉,还是想不明白既然是贮藏粮米的要地,怎会选个阴
湿之所?
栾采晴将沿途见闻述说一遍,邵承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佩服。想了一想道
:「主人,此事却易。我寻机找交好的富商,借口要找附近的溶洞赏玩。宁氏一
族必定不在左近游人多的地方,但可先行探一探。这溶洞属下还真没见过,摸摸
底心中有数。主人是否一同前往?」
「不要,这里到处都是眼线,你还和往常一样,千万不可露出异样。我在这
里呆几日就走。」吴征沉吟着道:「你先留意着,回头我邀娘亲一同悄悄返回,
我们再暗中行事。」
计议已定,吴征呆了三日,采买了一批当地土产后就离开建宁郡。到了野外
无人跟踪之地,吴征将货物全部推入山崖毁去,几人招来扑天雕返回巴中。候了
十余日,祝雅瞳与陆菲嫣相继到来,全都有所得。尤其得知建宁探查线索又有进
展,皆感振奋。
几人商议之后,决定吴征与天阴门诸女再返建宁郡,这几位人人轻功出众,
方便潜藏查访。陆菲嫣率余人在巴中等候消息。巴中是杨宜知族中旧地,仍留有
许多藏身之地,离成都又不近,安全得很。
吴征等人骑上大鸟返回建宁郡,趁夜色翻过城墙。这里地处高原,久无战火,
城防松弛,入了夜守城门的兵丁一个个昏昏欲睡。吴征等人轻功高妙,入城轻而
易举。
通了暗号进入密室,邵承安兴奋道:「主人,属下近来暗中留意,果然依主
人所言,有好几家十分反常。」
建宁郡再往南,就到怒江,兰沧江一带,郡县颇多。邵承安调查之后,有些
人家不显山露水,但家境殷实,族人算下来也有大几十人。南蛮一带,族长权利
极大,族中进出皆由族长一人决断。这几户人家采买比众不同,不仅次数多,每
回采购的数量却不符。
邵承安计算之下,采买的粮米明明足够族人用两月还有余,往往一月之后又
行采买。更怪异的是,这些家族每年秋收时都会大肆购粮,足以将仓廪塞满。但
每月还要购入粮食,仓廪却不见增加,绝对有鬼!
线索渐渐清晰,吴征大喜。邵承安立刻就要着手安排再细查这些家族,被吴
征挥手阻止。
「不忙,这件事我们亲自去,旁人不妥当。」吴征沉吟道:「你到溶洞去看
过了么?」
「看过,果然藏身的好所在。」
「好,明日……」吴征想了想,道:「不要,就现在,我们去就近的溶洞看
看,心中好有个数。」
邵承安立刻领众人出城。离建宁郡四十里外有座小山,山腰上一处洞口入内
便是溶洞。平日里游人来往,连夜间也有在附近露宿的。众人武功高强,悄无声
息地进入溶洞,点燃松明。
时值四月,天气渐热,众人一进溶洞便觉凉风拂面,流水淙淙之声自足下响
起。
吴征呼吸之间竟然精神一振,松明火光也涨了一涨,他知道这是氧气丰富之
因。洞中风力肌肤可感,可见空气流动通畅。
「还有别的入口么?」
「一定有,否则不会有这般风。」邵承安早已思量明白,道:「但是发现的
洞口只有两处,一处是这里的入口直通山脚的洞口出去。属下猜测一定还有别的
洞口,就不知藏在何处,可能要凿开石壁才能发现。」
众人面色凝重,若贼人藏身在这种地方,掘地三尺也难将他们挖出来!但就
着松明的火光一照,仍不免为洞中奇景震撼,沉重的心情竟然一扫而空。
迎面而来的是一只顶天立地的大石柱,如擎天地地支起整个洞窟。那石柱上
粗下细,如一只漏斗。石柱旁的下还长着无数半人高的石笋将漏斗环环相抱,火
光映照之下,石柱与石笋五光十色,美轮美奂,真有种世外桃源的仙韵。
洞口一带长满了青苔与爬藤,在火光映照下依然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众人
对望一眼,这是空气与水源全都富足的现象,这洞中真是藏身的好地方。
在邵承安的带路下,众人顺着条陡坡一路向下。陡坡两旁是深达三丈余的峭
壁,两道暗河顺流而下。途中见河流中一处天然石床,石床两旁各有一只形似仰
天张嘴的蛤蟆钟乳石,洞顶上水滴涓涓滴落,正落入蛤蟆嘴里。
又行数百步,按计算已从半山深入地底,前方现一石门。如封似闭,侧身才
可勉强钻过。邵承安领先,吴征其次,通过后心思一动,忙回身看去。跟过来的
是冷月玦,冰娃娃俏翘的小屁股通过时被石壁刮了好几下,蹙眉抿唇,着实不易。
随后倪妙筠,柔惜雪与压阵的祝雅瞳则更加艰难,俱捂着胸口,才避免胸前敏感
被石壁反复碾磨蹂躏之厄,至于丰翘的臀儿实在顾不得了。
吴征于心忧中另辟情趣,心头略松,暂不去想这种地方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被人守住这等当口可如何是好。
过了石门道路不再向下,渐趋平坦宽敞。洞顶上不住有水珠滴下,不知已有
多少岁月。水滴落下之处,地面形似梯田。田埂蜿蜒曲折,梯次清晰,每一处田
里都盛满了清澈晶莹的潋滟水波。吴征俯身捞了一把喝在嘴里,虽觉口感有些灰
质,但口感甘甜清美,不由叹了口气。
溶洞里的水富含石灰质,才能形成钟乳奇观。可这些水饮用不成问题,想断
水源也是痴人说梦。
平坦宽阔的路途不短也不长,前方又是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竟是洞中
之洞。进入之后发现这处山洞左右各有一处大石坪,开阔无比,目测容得下千余
人……新风灌入,不凉不热。邵承安道:「当地人言,这里冬暖夏凉。夏季进来
要穿袍子,冬日到了这里,也是一件袍子即可……」
听他口气也有些难受,这种好地方……实在太过宜人了些!
穿过这处后又来到第三处山洞,洞口宽而矮,似吴征这样身材得蹲到极致才
可通过。一过洞口,就见一只钟乳石如蘑菇般的大伞,伞柄上流水顺着蜿蜒如龙
的灰质石潺潺流落。
「主人,当地说这叫护命龙伞,摸一摸可保平安。」
「那就都摸一摸。」吴征一摸之下,伞柄坚硬,水珠却又十分腻滑如脂。众
人依次触摸之下,只感叹天地造化之神奇。
穿过这道石门,邵承安道山底的出口就在前方不远。诸人却在左侧一处岔口
旁站立,久久不语。
这处岔口深不见底,吴征投入一只松明,火光由明到暗始终不灭。直到几声
松明坠地后的细微撞击声响起,火光咕噜噜地滚了几滚,渐渐消失不见。
火把若忽然熄灭,火光必是猝然消失。可这火光却是渐渐变弱,终于不见,
可见火把滚动时依然不灭。只是洞壑深处有个拐角阻住了视线,火把一路滚过去,
离得远了,火光照不过来,这才失了踪迹。
「这里还有通路。」望着这若有光,但幽深不见底的洞壑,吴征苦笑道:「
这样的通路,还不知有多少。」
众人明白他话中之意。像这样地方,若是敌人潜藏于内,己方无法摸清状况,
任你武功绝顶,进去都是有死无生,平白地送命,吴征自己都不敢下去。
从山脚洞口钻出,洞中奇异的景致虽能一时将他们吸引感叹,但此刻众人心
中郁郁。这样的溶洞在滇地一带还不知有多少,宁家挑选的老巢必定比这一处大
得多,也复杂得多,思之令人恐惧,无计可施。
「实在不成,只有调集大军围山,活活将他们困死便了。」祝雅瞳见爱子心
情郁郁,宽慰道。
「是个办法。我就怕洞里四通八达,谁知道有多少洞口,说不定还有暗河,
从河里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数百里之外的某条大河里去了。」吴征与祝雅瞳
对视一眼,忧虑之间,又想起两人在桃花山时跌落深谷的往事。心中旖旎之际,
又觉宁家挑选的溶洞,实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
彷徨无计间,天色渐亮。山尖的朝阳金光万道,吴征重新振奋,道:「且先
不管,办法慢慢想,现在急的又不是我们。承安,你说的那几个有异家族在哪里?」
「不在建安郡,有一家离此不远,约百余里的定安县内。」
「好。我们先去定安县,看看这个家族在闹什么玄虚。」
第三章、心乱如麻何处魔窟
邵承安早备好地图,次日一早,吴征便领着诸女离开建宁郡,前往安定县。
说是县,其实将所辖乡,村落全算上方圆才五十余里地,且在深壑之间的山
谷里纵贯而成,地形细窄狭长。
「这样地方,这样小县,不是刻意深挖,谁能留意得到?」倪妙筠看着两旁
的绝壁。安定县想要从山沟里出来,先得行二十余里的蜿蜒山路到达深壑之顶,
可想而知这处小县百姓贫苦人家居多。
「宁家也是有本事。数百年在这些荒僻之地潜藏不出,他们族中这些小蚂蚁,
小臭虫什么的从不闹事吗?」祝雅瞳在绝壑上俯身远望安定县城,抛着手中的小
石子。
「闹事的应该都被鸡鸭吃了。」
「进去看看么?」冷月玦心潮涟漪不断,灭门仇敌就在眼前,天阴门诸女并
不淡定。
「不能。」吴征立刻否决,拉着大家寻了处阴凉无人的小树林坐下,道:「
我若是霍永宁,一定做好敌人已经一路探查的准备。越接近老巢,就越多牛鬼蛇
神,我们根本无法分辨城里的人是敌是友。我甚至有预感,霍永宁一直在诱我们
查下去,然后落入他的圈套。他没有那么笨,以为缩在这里就能高枕无忧。世上
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老爷说得对。」柔惜雪反而是天阴门中最冷静,最克制的一个,道:「霍
贼一定会预设种种可能,每一种都做了相应的准备,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借夜色入城暗查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吴征拍拍柔惜雪的脸蛋,十分赞赏
她的冷静理智。想了想道:「刚摸到宁家的边边,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底先给漏干
净。」
「你跟师姐一路去张家,我跟妙筠,玦儿一路在城中到处看看。夜间探不出
什么,先熟悉下地方,日间再探。明晚我们在这里汇合。」祝雅瞳潜藏探查的经
验无比丰富,布置下的计划人人赞同。
到了傍晚时分下起雨来,山谷里的安定县被弥漫的雾气遮蔽,众人大喜。入
夜后雨势越发大了,吴征与柔惜雪换了夜行衣,顶着雨势入城。
安定县城城墙矮小,懒散的兵丁们更是早早躲雨去了,城墙上人影都看不见。
雨夜不敢乘大鸟高飞,两人还是谨慎地等到深夜,才攀墙入城,顺着街角的阴影
摸到这户姓张的人家。
雨夜里外出不便,小城中入了夜没什么事情好做,这家人大都已睡下。二十
余口人的家族,不大不小,都住在这处院子里。说不大,二十来口人就算在小县
城里也不显山露水。说不小,这家人的家境还不错,吴征还看见三口地窖。
「惜儿,你说这里面有没有粮食?还是贮存的蔬菜?」
「明早一看便知。按小邵查来的消息,多半存的粮食。」
按捺住一探究竟的冲动,吴征与柔惜雪将张家十余间房探了一遍兴中有数,
便寻了个屋角藏身静待天明。这一夜雨势不停,让两人躲藏起来省了许多麻烦。
春雨淅淅沥沥,吴征看女尼春衫潮湿,索性将她一把抱起,把丰翘的臀儿放在膝
间。柔惜雪低吟一声,又感吴征默运内力,身上发热为她蒸干春衫。女尼心中温
暖,乖顺地偎依在情郎怀里。
「现下感觉怎么样?急着报仇么?」
「很奇怪,惜儿本以为自己会很着急,没想到事到临头,一点都不觉焦急。」
柔惜雪躺在吴征宽阔温暖的胸膛上,道:「这些天惜儿想明白了。今日的一切来
之不易,仇当然要报,但报仇也要讲究,不要报了旧仇又添新恨。我们家里一个
人都折损不得,惜儿丁点不急。」
「难为你了。」柔惜雪平日话不多,总是羞羞答答,乖乖顺顺地倾听为主,
一旦说话总能让吴征很觉暖心体贴,不自禁将怀抱收得更紧了些。
「没有难为呀,惜儿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两人在雨夜里窃窃私语,倍感甜蜜。说到半夜,柔惜雪困意上来,就倚着吴
征睡上一会将养精神,醒来后吴征就枕在她腿上也睡片刻。不知不觉将至黎明,
雨势既未变大,也未变小,旁屋里吱呀一声房门开启。
两人即刻起身跃上房顶。只见两名仆从脚步踉跄仍在睡意之中,揉了揉看看
天色,也不撑伞走到地窖前,一把将掩板掀开。地窖中情况不明,吴征与柔惜雪
不好擅动,远远见仆从进了地窖,悉悉索索地忙碌了一阵再出来。两人看看天色,
又打开大门离家而去。
吴征与柔惜雪远远跟踪,见两名仆从搭了架四头驴拉的大车回到张家,又从
地窖里扛出三十余个麻袋。看麻袋压弯了两人的腰,这份量正是粮食无疑。待两
人忙完,天色已亮,张家的主人醒来,亲自清点过后,又唤来家中六名子侄,将
三十余袋粮食趁早间路上人少,送出城去。
六人押着驴车,驾轻就熟。早间出门,一路不停,就连用餐也在车上简单塞
了几个馒头,到傍晚时分才进了一处山坳的乡村。六人将驴车运到村口,早有村
民等候在旁,驾轻就熟地卸下粮米,期间还有个老者前来盘点一番,吩咐村民将
麻袋搬入间屋舍里。
「他们住下了,这地方常来常往。」吴征见六人拿了行李径直走进一户村舍,
过了片刻再出来时行李不在手,有两人甚至换了宽松的衣服。
「我们要继续盯么?」
吴征想了想,道:「来了就不要半途而废,总得看个明白。」
「那……祝……师妹那边,会不会等着急了。」
「我们两人联手,真出什么事还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吴征笑了笑,又摇摇
头道:「或许会有些不安,现下赶回去来不及了。安心,娘又不会做傻事,没那
么笨。」
「嗯。」
入夜之后,吴征与柔惜雪悄悄进入那间搬入了麻袋的屋舍,发现就是一处粮
仓。除了日常积下的粮食之外,三十余个麻袋原封不动,囤放在个隔间里。
「顺着这里探下去,是不是能摸到宁家的老巢?」吴征看着那些粮食,五味
杂陈。这些年背负着重担一路艰难,终于到了这一刻,心中生出感慨之外,也有
些不真实的触动。
柔惜雪抿着唇,手指如虚拨珠串,嘴里念念有词了一阵,道:「未必,可能
是个旁枝,老巢一定藏得更深。」
连吴征都有股冲动,遑论仇恨更深的柔惜雪。女尼诵经片刻平和心境,亦帮
着吴征冷静。诵经声原本就有禅定之功,柔惜雪语声温和动听,更具效果。
「要不要跟下去,惜儿说了算。」张家那边的事情到此告一段落,想要继续
深挖下去,盯着这座村落才是正经事。
「主人,惜儿斗胆,想请主人先答应一件事。」柔惜雪纠结良久,想明了道
:「若不跟下去,主人未必心安,不如看个明白回头从长计议时更有依据。但是,
主人,惜儿想请主人答应,无论如何,这一趟我们都不能先动手。」
不能先动手动的意思,就是除非落入什么圈套,或是被人发现踪迹,才不得
不还手。
吴征感念地点点头,应承下来,道:「好,我答应了,只查清楚了就走,从
长计议,绝不先动手。」
「嗯,那惜儿认为还是要一路跟下去看个明白。」
两人默契共识,又在山村里潜伏了五日,终于等到一日清早,村子里派出四
十余名青壮,扛着二十余只麻袋,徒步向山坳深处走去。
「少了十只,留给村民了?」
「大概吧,跟去看看。」吴征与柔惜雪隐在山林,两人轻功高妙,此地虽林
木不茂,尽可隐藏身形。但前方地形不明,也不知有没有人埋伏在暗处哨探,只
远远跟随。
一行人从山坳上到山顶,又翻过山顶下到背面的山坳,走了大半日约十余里
路。吴征见他们将麻袋扛到一处洞口外,心中一声哀叹。
事情全如先前的预料,宁家果然藏身在南蛮一带的溶洞里。本该喜出望外,
可再想溶洞里地形之复杂,直升起束手无策之感。
村民们交付了粮米便沿途返回,待他们走远,吴征便欲靠近溶洞口看个究竟。
刚刚起身,柔惜雪伸玉手一指,轻声道:「藏那里最好。」
吴征看女尼所指之处是一个浅坑,离溶洞洞口不过四丈余,看上去实在不是
什么好的藏身之所。但吴征并无犹疑,侧耳倾听左近无人,纵身窜入浅坑。这才
见浅坑恰巧容得两人躺倒,且正位于溶洞口近半的位置,若有人站在洞口看过来,
视线正被遮挡。不愧天阴门掌门,阅历极丰之外还精研过行走江湖的各种窍门,
才能转眼之间寻着这么个好地方。
洞口黑漆漆的,午后的阳光只够得着洞口进去一丈余。但山壁内的火把顺着
洞穴一直向里延伸,两人探出头来,依稀能看清溶洞中的路途。和安定县旁的溶
洞类似,石坡一路向下,延伸至山洞中不知何处。这样经营许久的溶洞,石坡两
旁不知埋着多少机关,藏着多少暗哨,步步危机,要攻打下来又要多少人命去填。
柔惜雪蹙着眉,正怔怔地看着洞口,忽感吴征将她拉低。目光中见吴征略感
紧张,一双眼睛正滴溜溜地四下转动,似在寻着脱身的路径。她江湖经验极丰富,
忙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片刻后洞口传来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低声下气道:「少主慢走。」
「走了。」一个年轻的声音不屑地哼道:「嘱咐你的事情自己小心留意,若
有半分差池陛下怪罪下来,我也保不得你。」
「理会得,理会得。」老者压低了声音道:「还请少主多多美言几句。」
「看在你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年轻人似连话都不想多说,旋即响起十余
人的脚步声,顺着山道离去。
吴征待脚步声去的远了,洞口又响起脚步声想是进洞而去,才示意柔惜雪别
动,自己探出头来。山洞又恢复了平静,借着火光还能看见一个老者身形佝偻,
脚步踉跄,在两人的搀扶中顺着石坡斜下。再看山道尽头已无人影,想是那年轻
人去的远了,看不见了,老者才敢进洞。
「十二品的修为,八成是崔余子口中那个宁家的年轻人了。」吴征听四下再
无动静,拉着柔惜雪一同跃上山壁的高点,四下打量,不久后发现来人的踪迹。
一行人正抬着个轿子,顺着山道缓缓离去。吴征嘲弄地笑道:「架子还不小。」
「既不如迭轻蝶,那就不如主人。」柔惜雪抿了抿唇,面上不郁。大体是想
起若自己修为未损,又何必担心宁家还有什么高手。
「你在这里叫我主人?是何居心?」吴征在她腰际轻轻一掐,顺手搂住,道
:「今后叫夫君。」
「是。」柔惜雪被调笑两句,心中一松,道:「夫君若有把握,可自行前去
探一探,认准了人,好想办法先除去此人。」
「不行。」吴征摇头,只这一瞬间竟莫名想起迭轻蝶留下的字条中「勿忘一
人」之言。暗自提醒自己强敌当前,半点都轻慢不得,道:「你听见他们刚才说
什么没有?」
「嘱咐的事情,小心在意。」
「嗯,我们也一样,小心在意。」吴征看轿子渐渐离开视线,消失在山坳里,
起身道:「这种窝点还不知宁家有多少,急也急不来。我们要是再不回去,娘亲
她们是真该急了。」
两人施展轻功赶回安定县。以他们的脚程,直到夜半三更才依稀看见安定县
城。奔跑半日,两人的武功依感甚是劳累。当下咬着牙绕过安定县城,直至城外
约定的地点。只见倪妙筠与冷月玦从暗处跃出,皆带愠忧之色与疲乏之态。
「凌晨碰见张家有人押送粮食出门,来不及知会你们就一路跟去,探到些消
息才赶回来。」吴征知道她们这两日还是受了惊,看样子睡不安寝,食不甘味,
忙将她们搂在怀里宽慰一番,道:「我们不是好好的么?娘呢?」
「还不是怕你出意外,亲自在城里坐镇。」冷月玦不客气地在吴征胸口一嘴
咬下,道:「你们要出了事,多半要闹出大动静,悄无声息的,都知道你们查到
线索。娘还是不放心,蹲守在张家,说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接应。」
倪妙筠默不作声,连连对吴征打着眼色。吴征会意,松开二女道:「我去接
她回来,你们在这里藏好。」
宁家藏了高手,吴府就没有?
吴征摸入县城,跃入张家院墙,刻意在显眼之处站了站。果然片刻后一颗石
子凌空打来,破空之声轻微,力道却不算小。吴征一把接住,手心被震得生疼。
循着石子打来之处跃去,见祝雅瞳盘膝坐地,目中竟是愠色,面上却明显松弛下
来。
吴征不敢说话,一把将美妇横抱而起,先跃出院墙。祝雅瞳软绵绵地任他抱
住,既不挣扎,也不出声,好像想起什么事情,香腮又鼓了起来。
深夜中四下无人,吴征悄声将事情说了一遍,就这么抱着祝雅瞳离城而去,
一路奔回藏身处。
离得越近,祝雅瞳愠色之外越有些忸怩。两人的事情在吴府里已不是秘密,
但在同门面前如此亲昵,美妇还是觉得娇羞,轻声道:「来回奔波,累了吧?放
我下来。」
「不。」吴征刻意喘了口气以显疲劳,大手却抓得更紧了些。祝雅瞳轻轻挣
了挣不得脱,遂双手环着爱子脖颈,藏身在他胸膛前,任由男儿将她一路抱回。
五人重又聚在一起,趁夜色乘大鸟赶回建宁郡。连着奔波数日都感十分疲惫,
邵承安特地将密室腾了出来供他们好生安歇,伺候好之后,自己悄悄地退了出去。
又饥又渴,享用了一顿好酒好菜,不及打理,众人振奋起精神。来了滇地之
后,连连有重大的发现,不理清思绪,很快又将是一团乱麻。越是这种时候,越
不可拖延。
祝雅瞳率先道:「溶洞和我们走过的差不多?」
「洞口的模样差不多,里面有火把一路向山腹里延伸,看起来经营了很多年。」
吴征还是将所见所闻详述一遍,道:「我们不敢贸然进去,只在洞口看了看便即
返回。」
三女虽已见吴征与柔惜雪完好无损地在眼前,还是松了口气。溶洞中的诡奇,
贸然进入的后果,想想都后怕。
「比较糟糕的消息是,依宁家的小子所言,这样的溶洞不止一处两处。我看
他按个阵仗,有点像代天巡狩,视察各地的样子。」柔惜雪双目一黯,她想了许
多,仍觉无从下手。
「抓一个跑三个,后患无穷,务必冷静,绝不可轻举妄动。」倪妙筠又问道
:「相公,你看那个小子的武功如何?」
「修为境界是摆在那里,但是没发现我和惜儿。而且我看他嚣张跋扈,全不
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大抵是个年少骄横的家伙,强不到哪里去。」吴征看了至
今还在掩藏修为的娇妻一眼,道:「加上迭轻蝶,我以一敌二不在话下。」
「给你能耐的!」祝雅瞳横了她一眼,警示眼下情况不明,不可好勇斗狠,
道:「宁家已做好了各种万全准备,说不定都在等我们送上门去。为今之计,我
们还是先回成都,从长计议的好。」
「我也觉得,此事急不来,这里夜长梦多。不动手的话,我不愿意在这里久
呆。」冷月玦附和道。天阴门诸女都和她一样心思,无论何时何地都在提醒自己
冷静处事。但是离仇敌巢穴如此之近,强行压抑心中杀意是件痛苦的难事。
「明晨我们就回。」吴征微笑着当即拍板。自入川重回故地之后实在压抑,
想来陆菲嫣她们等得也十分心焦,盼着他们早日团聚。
静室有六间房,邵承安离去前备好洗漱之物。连日奔波,人人身上黏腻难受,
遂各自沐浴去了。
柔惜雪浸在没过脖颈的水中,她调和的水温甚高,雾腾腾地一片将娇躯淹没。
水下的娇躯被蒸得原本玉白的肌肤透出嫩红,女尼合上双眸原本该在氤氲热气与
浮荡的水波中宁定心神,或许还能舒服地睡上一觉。可双眸刚合,眼前却出现一
道道熟悉的人影。索雨珊,柳寄芙,郑寒岚……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责
备,没有催促,只是看着她。
女尼慌忙睁眼,自己并未睡去,眼前只是静室里的油灯,窗棱,卧榻。可那
一道道熟悉的人影仍在脑海中飘晃,挥之不去。
长舒了口气,柔惜雪重又闭目,裸着娇躯在水中双手合十,默念经文。不是
超度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不是安宁心神的《心经》,而是《观无量寿经》。
意图让自己心情宁定,又象是在对离世的同门述说其中种种艰难。
一篇经文颂完,柔惜雪依然觉得心中不宁,不敢睁开眼来。此刻听得房门轻
响,慌张地睁眼,见吴征笑吟吟地推门进来。
「夫君。」女尼俏脸生霞,垂下头去。心中隐觉这样不妥,却羞答答地不敢
吭声,更不敢抬手轰人出去。
「都是心事?」吴征搬了张凳子在浴桶边坐下,伸手揉着玉骨香肩,道:「
你洗了那么久还没动静,我来看看。」
被提前把想问的话都答了,柔滑香肩上一双粗糙大手不轻不重地揉捏。酸胀
被揉出,疲累被捏去,说不出地温柔舒适。女尼双眸合上,轻声道:「想起了师
妹。」
「我也想起了她们,在成都的时候,和她们相处很是得宜。还想我师父,师
祖,师叔,二师姑。」吴征一边揉捏,一边叹了口气,道:「还有胡叔叔……」
「就算报了仇,还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对吗?」
心烦意乱时,相爱的男女互相宽慰总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互相抚平对方心
中的伤痕,也可以让纷乱的心思平复下来。柔惜雪身负玉骨之躯,骨肉匀称,姿
态高洁,尤其这一对香肩晶莹腻滑。轻抚时柔若无骨,揉捏时又能感受到她天姿
国色的玉骨。
吴征十分享受,来回轻揉缓捏,既帮她放松筋骨,也尽尝娇躯之诱人。
「当然,很多事都会刻在心里一辈子。不单是悲伤的,欢乐的也会。比如我
们……」魔手捏够了香肩便向下游弋而去,一把捧住两只豪乳。这是一对十分符
合女尼身份的豪乳,每当捧在手心时,都让吴征觉得十分满足。
「嗯……」柔惜雪娇柔的哼声,不知是呻吟还是回答。女尼心里紧张,原本
不是什么大事,在吴府里早已习惯。但今日祝雅瞳亦在静室中,以她的耳力轻易
就要被听去。虽说吴征与祝雅瞳玉成好事已久,可此后连连征战,一家人忙得停
不下来……一想起与祝雅瞳之间的关系,柔惜雪便觉慌乱,抓紧了吴征的手轻道
:「别……」
被双柔荑一按,掌心手指掐得膏脂满满,吴征受用之际不加逼迫,将女尼捧
在臂弯似的搂住,道:「我的心也很乱,每看见一个宁家的人,我都想杀。杀念
越来越盛,就怕什么时候控制不住乱动手。」
柔惜雪闻言,原本紧绷的娇躯一缩,旋即慢慢松软下来。有心结的又何止她
一人?在安慰着她,同时也需要安慰的吴征,还有祝雅瞳,倪妙筠,柔惜雪,谁
又不是和吴征一样,正强行压抑着自己。每一个人都可以很轻松地说出不急,不
忙,万万急不得。可是血海深仇的人就在眼前,想要做到又谈何容易。
身后的男子一直开朗,乐观,对府上每个人都带着笑意。可他心中的苦与累,
比谁差了?不,他担负的远比每个人都多。
女尼身随心软,若在平日,她早已献上自己傲人的娇躯,用无尽的温柔化去
情郎心中的苦闷。但今日比常不同,她不敢擅动,只软绵绵地偎依着,道:「夫
君见谅,惜儿不该让夫君在此时还平添烦恼。」
「傻话,什么平添烦恼。」吴征笑了笑,在一双傲乳上揉了揉,双手游移向
后,在光洁的背脊上以拇指按压经络穴道。
大秦虽已势弱,眼看着日薄西山。但对宁家而言,登上皇位之后与从前不可
同日而语,这个深藏的家族势力与实力暴涨。想剿灭宁家,难度绝不比鲸吞大秦
来得容易。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从来没有小事,没有易事。就算能一一做到,这个
过程都极为痛苦。
好在吴府里有随时都在互相鼓励,互相安慰的人。
「唔……」柔惜雪又是舒服地轻声呻吟,情郎的手指带着魔力,每一下都按
在紧要的位置,酸疼的筋骨由此而放松,心中的大石也被一点点地搬去。
「困不困?」
情郎暧昧的话语,柔惜雪紧了紧唇瓣。一者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二者也是
心中杂念无数,确想要一场欢爱来慰藉心灵。她羞羞地低头,道:「今夜,想睡
恐也睡不着……」
「是呀,想必人人如此。」
柔惜雪心中一动,双手掩面。情郎的言下之意再明了不过,一想到今夜会有
多羞人,女尼心神俱颤,娇躯都不由自主地发烫起来,声音又酥又颤,道:「夫
君容人家起身。」
「不忙不忙。」吴征将柔惜雪按回热水里,咬着耳朵道:「娘还在生我的气,
我要是去,她说不准脾气上来不肯。你得想个办法好好和她说,劝她一道儿来。」
「啊?」柔惜雪呻吟似地瘫软,面上十分为难,道:「我哪里说得动……」
「那你自己想办法。」吴征笑吟吟道:「你是掌门师姐,你没办法谁有办法?
要不,你拉上妙妙和玦儿一起去说?」
「夫君早就是这样的坏心思。」柔惜雪娇嗔着忸怩起身,光洁的胴体玉白生
烟,几番踟蹰,怯生生向吴征看了一眼,离门而去。
天阴掌门怎会束手无策?自己去说又羞人,又未必说得动。倪妙筠与冷月玦
都是外冷内热,但倪妙筠比自己还害羞,成亲那么些年了,在吴府里还是家眷们
逗弄取笑的对象,找她去边上除了多个人,大体是半口大气都不敢喘。
事情还得落在冷月玦身上。
柔惜雪轻移莲步,听每间房里都静悄悄的,心中一黯。果然不止是自己,每
个人都有心事重重,焦急,偏又要克制着焦急。压抑的情感的确需要新的宣泄出
口,否则堆积得久了,指不定哪天爆发出来。
不知是自行想了个通透,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合理恰当的理由,柔惜雪轻叩房
门,唤道:「玦儿。」
「师尊稍候。」
房内传来水声,冰娃娃似要离水而出开门,柔惜雪已自行推门进去,道:「
多洗会儿,不忙。」
冷月玦直挺挺地站着,她的身量在吴府中虽显娇小,但同样玲珑浮凸,站在
浴桶中似一朵出水青莲。冰娃娃媚目滴溜溜地一转,沉身入水,似笑非笑地看着
师傅转身关门,踌躇了一会儿才回身向她走来,更是露出个会心的笑意。笑容刚
起连忙一闪而没,装作若无其事。
「师尊怎么来了?时候不早,忙碌那么些天,还是早点安歇的好。」
柔惜雪鼻翼翕合,两快步走到冷月玦身边,伸手在她腋下一挠嗔道:「叫你
装模作样,你还不知么?」
「嘻嘻……」冷月玦忙躲开,撒着娇道:「徒儿不敢啦。」
「哎……」柔惜雪一脸为难,悄声道:「夫君说,祝……祝师妹……哎……
说要叫上她一起。」
「好色的夫君,不知道盘算了多久,要将咱们天阴门一齐吃了,终于叫他等
到个机会。」冷月玦妙目一转,自言自语般道:「其实事情倒没什么不妥,就是,
该怎么称呼我义母大人呢。」
「我就是在愁这件事。」柔惜雪一想到此事就觉百爪挠心,有种酥麻麻的刺
激感,又觉害羞尴尬,不知怎生是好,忸忸怩怩道:「还有,夫君自己不肯去说,
非要我去,那我该怎么说才好。」
「他故意的,师尊就顺着他。」冷月玦看得好笑,一府上下,的确没有比柔
惜雪更加顺从吴征的人了。
「一直这样……习惯了……」柔惜雪叹息一声。那叹息声听在冷月玦耳里,
没什么无奈,倒是三分认命,七分受用的样子。
师尊这个样子冷月玦也早习惯了,只轻笑一声。她现下虽不像从前冷冰冰的
拒人千里之外,在府里仍算不得伶牙俐齿,一时没什么好办法。府里撮合祝雅瞳
与吴征之后,不久战事爆发,吴府上下忙忙碌碌,聚少离多。
陆菲嫣当然有尽可能地照料姐妹们轮流陪同吴征征战,但是一府人许久未得
团聚时能偷个闲。天阴门诸女虽与祝雅瞳是同门,还未枕席联袂过,摸不清她的
心思。冷月玦偏头想了一会,想不出该如何开口,喃喃道:「其实,倒真想看看
义母在床上是什么样子。」
柔惜雪闻言灵光一闪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冷月玦. 冰娃娃赤身裸体沉
在水中,被目光看得顿觉羞涩,垂首道:「别这样看嘛……」
「起来,你去找师妹说,就把刚才的话说给她听。」
「这个……不好吧?」
「这样最合适。」柔惜雪浅笑道:「师妹最疼爱夫君,本来就肯,找个借口
顺势半推半就,不就成了?我陪你去就是了,难不成指望妙筠?指不上。」
「人家心里可是指望师尊拒绝夫君来着。」冷月玦嘻嘻笑着起身抹净,穿了
件春衫,道:「我起头,师尊可别不说话呀。」
「知道知道,我帮衬着说。」
两人一齐轻轻叩响祝雅瞳的门扉,美妇仍在水中,让她们等候了会才来开门。
白色的薄衫穿在新浴后的祝雅瞳身上,直入出水清莲般秀丽。
「干嘛?这么晚了不休息,有话要说啊?我先说啊,你们的事情就说,要是
征儿的事情,不许说。」祝雅瞳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似已猜到一切,又暗暗
扁了扁嘴。
「啊,没有没有,是玦儿有事想和师……你说。」柔惜雪松口大气,居然正
中下怀。
祝雅瞳柳眉一蹙,暗自责怪自己明明下定决心今晚要交吴征吃个教训。来了
川中之后人人心绪不宁,祝雅瞳除了仇恨之外,更担忧吴征一时冲动。安定县走
散之后,祝雅瞳有无数理由充足地表明吴征追查线索不及通知,但还是担心受怕。
本想着今晚无论如何不能从他,柔惜雪与冷月玦联袂前来,她用脚趾头都猜到缘
由。
本想铁石心肠,可话到嘴边又漏了破绽。再细细一想,这破绽就是本能地露
出,哪里是什么一时不察……
「娘,那个,大家这几日都有些紧张得过头,再这样下去可不好。嘻嘻,人
家有点想法,想邀请娘一齐去。」冷月玦一张清丽俏脸渐渐爬满了红绡,贝齿咬
着唇瓣,吃吃笑道。
「我才不。」祝雅瞳绷着脸,鼻翼翕合,喘息沉沉,道:「他犯那么大的错,
还想好事?」
「不是他。」柔惜雪接过话头,道:「是我们。」
「你们……」祝雅瞳被气笑了,道:「你们要干嘛?」
「我们早听陆姐姐说了,一直想见识一下下。娘,你别生气了嘛。」冷月玦
见祝雅瞳虽在气头上,态度全不见半点坚决,就知她春心也动。
在这样一片土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涌上心头,谁又不是一样心头百样情在
萦绕,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抒发呢?
「师……妹,走吧。我还没有,好好地感谢过你,没有正式地……认一认门
……」柔惜雪嘤声如咛,攀着祝雅瞳的手臂轻轻摇晃,似在乞求,又似在撒娇。
「师姐……」祝雅瞳唇瓣微蠕,好气又好笑道:「怎地好像都是你的事情一
样。」
第四章、忧深思远同心玉璞
微凉的春夜,吴征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在世间薄有风流之名,邵承安一向机
灵,得知吴征要来建宁,提早在静室里安了张大床……
躺得四仰八叉的吴征本该畅想着今夜的种种旖旎,猜测着诸女窃窃私语地商
议,互相劝说时的大胆与羞涩。但是脑中却总是纷繁复杂,一时想到吴府,一时
想到宁家,一时又念起昆仑派,一时再忆及天阴门。
在盛国的多年里,大秦的一切都像暂被抛在脑后。吴府上下一心一意地在世
间立稳脚跟,重建家园。当燕国平定之后,才发觉往昔的仇恨没有丁点被平息,
只有更焦急,更迫切。
发觉无力将纷繁的杂念驱赶出脑海,吴征发觉真的很需要一个温柔旖旎的夜
晚。还好,他并不担心今夜会留有什么遗憾,就算是尚在气头上的祝雅瞳,也不
会真的甩下这个脸色。
美人儿娇俏的容颜,曲线玲珑的胴体在脑海中浮现,风流旖旎。吴征一个鲤
鱼打挺起身,重重地甩了甩头,即使是年年难忘的香艳之中,一连串的烦闷仍甩
之不去。耳听得房门轻响,三人的脚步声轻移,吴征知道再满脑杂念下去,今夜
未免太过扫兴。
灵机一动,立刻闪身出了房,也不叩门,直闯倪妙筠居所。
女郎一双大大的明眸写满了惊慌,唇瓣紧抿,像被个采花浪子闯进香闺的姑
娘一样双手掩住胸口,期期艾艾道:「你……干嘛……」
「漫漫长夜,夫妻之间还要干嘛?」女郎的羞涩似乎亘古不变,多少次鱼水
之欢都如初见。吴征对她的羞意爱之以极,欺身近前,一把将爱妻的双腿抱起举
高。淡紫的睡衫之下,双乳饱满喷香,让他不由埋首深深一嗅。
「不要……人家不想……你们去就好了……又要来羞人家。」倪妙筠粉拳绵
软无力地连连捶打,空自徒劳。她武功深湛,早听得外面的动静,猜也猜得到将
会发生什么,一时羞不可抑。
「不想么?」吴征不由分说,抱着爱妻便走。拱开房门,祝雅瞳,柔惜雪与
冷月玦已先到了,正暧昧笑着看着他们二人。尤其祝雅瞳,目光闪烁着新奇之色,
她也早想看看倪妙筠的羞涩。
「哎呀……干什么嘛……不要这样……」倪妙筠微不足道的抵抗声中,忽闻
裂帛声响,背脊凉风钻入,娇躯大颤。
与生俱来的不仅是羞涩,还有爱郎温柔又粗鲁地对待自己时难以抵抗的情欲。
倪妙筠羞涩得紧张万分中,情火大炽,更别说那双原本抱在腿上的大手顺势揉入
嫩嫩的臀肉里,抓得脂膏满溢。
原本微不足道的抵抗更加聊胜于无,女郎被抱向大床按在情郎身下,一如从
前地努力挣扎,毫无作用。旁若无人地温存片刻,倪妙筠捶捶吴征胸口,示意他
莫要冷落她人。这才趁着吴征松手,赶忙翻身缩在一旁。总之要让她打头阵在众
人面前丢丑,那是万万不肯的。
吴征回头见祝雅瞳沉着脸,扁着嘴,讷讷赔上一笑。蠕行着挨过去,在美妇
香肩上轻轻一蹭。
「干嘛?」祝雅瞳不肯轻易就范,白了吴征一眼,道:「你自己说说看,说
得好,我再考虑考虑。」
吴府之内,倪妙筠是第一个亲眼看见两人亲昵的。当时在桃花山谷的碧水潭
中,那一幕从未有丁点忘却。时至今日多年过去,想起时依然震撼心田。祝雅瞳
柔顺地半跪于潭中,捧起双乳夹着爱子的肉棒。棒身狰狞如怒龙,美妇温柔比潭
水,天地间的至亲至近无过于此。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母子俩私下相处的模样,
可比闹别扭的小情人还要逗趣,还要让人期待接下来会如何。
柔惜雪与冷月玦分明心跳如擂鼓,却又觉得窒息,好像呼吸都已停止。祝雅
瞳此刻的样子,柔媚,娇嗔,偏又带点母亲的威严,前所未见,见之则迷。
「想清楚了。当日既已探清刘家的动向,大可不必着急。最好的做法,是先
和你们汇合,等刘家下一回送粮时一同前去跟踪。当时的确有些急了,我的错,
今后绝不会再犯。」吴征诚恳道,看祝雅瞳容颜稍霁,又轻轻撞了撞香肩,柔声
道:「瞳瞳,不生气了好么?」
瞳瞳这两个字叫出来,天阴三女听了又是心头一阵悸动。但看吴征并未将此
事全不放在心上,而是思虑清楚,祝雅瞳明明面色缓和许多,却扭了扭身,藕臂
在两人肩膀间乱挥了一阵嗔道:「哎呀,轻描淡写,不要碰我。」
「不生气了,下回再不敢了。」不知道是做儿子的向母亲讨饶,还是做情人
的向爱侣请求原谅。谁也分不清,只看吴征悄摸摸地环上祝雅瞳腰肢。
祝雅瞳扭了扭身,挣脱之力实在没比倪妙筠好上多少。但吴征想将她抱起时,
美妇却怎么也不肯。脸上两分轻嗔三分薄怒,尤带五分羞意,迷人得让人移不开
目光。她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沉甸甸的胸脯曲线优美,随着呼吸颤巍巍地起起伏
伏,震颤不已。天阴门三女,对视一眼,均在想着这般妙处若塞进已长大成人的
爱子嘴里任他婴儿般吸吮,又是怎生的亲情春色。
「每回都是类似的事情,都说以后再也不敢,人家才不信你。」瞳瞳,人家,
母子化作情侣,相互间的称谓格外地暧昧。祝雅瞳哼了一声,缓缓道:「我们九
死一生才能聚在一起到今日。宁家虽困守川中,这里仍是龙潭虎穴,怎可有半点
轻慢大意……你莫要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我们吴府一个人都不能少。」
一席话又勾起大家的回忆。不仅是故人牺牲的悲壮惨烈,还有母子俩的悲欢
离合。那时祝雅瞳最珍视的东西,难怪她会生气。
「师妹……此事我的责任大。」柔惜雪见说到大家的心结,出声道:「来了
川中之后,我能感觉得到,每个人的心情都与往常不同。面对千军万马时,我们
都不像现在这样进退失据。不能再这样下去……」
「稳扎稳打,宁家只有覆灭一途,大仇终将得报,真的不能自乱阵脚。」冷
月玦缓缓点着螓首,又道:「但是我在想,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怕就怕我们没察
觉心里的变化,既然察觉了,今后有所警觉,当不会犯错。」
「很有道理。」
冰娃娃所言大称众人之心,吴征趁机将祝雅瞳从身后搂住,手指在嫩嫩的小
腹皮上打着圈,美妇吃了痒,咯咯娇笑道:「别乱弄,知道错了难道便罢了?该
罚要罚。」
「怎生个罚法儿?」
「掌门师姐有错,你先罚她!」祝雅瞳猝不及防,游鱼般从吴征怀里滑出,
吃吃笑道:「我来看看惜儿到底有多乖巧。」
「啊?」吴征听话地挨近身边,柔惜雪万般为难又本能地顺从不知抵抗,只
推拒着羞声道:「不要嘛。」
「你犯错,我也犯错,两个犯错的人还讨价还价的……」女尼的每回推拒,
都会催升吴征继续欺负欺负她的欲望。男儿哪里肯听?伸手勾着丝带,缓缓抽动
着蝴蝶结。
极慢的动作,让柔惜雪气都喘不上来。
祝雅瞳缩着身圆睁凤目,看柔惜雪乖乖顺顺,樱口不住地轻轻发出嗯嗯的喘
息之声,任由吴征「欺负」。那样子又是可人,又有些好笑,祝雅瞳抿了抿唇瓣。
明明晶莹玉润,却总觉干燥欲裂。就像胯间幽谷一样,明明有了湿意,却觉像团
火在烧得难受。
玉体滑如脂,腰带刚解,衣衫就从香肩自行滑了下来。胸前两团粉妆玉琢的
豪乳春光毕现,柔惜雪垂眉顺目不敢看人,藕臂缩了缩遮掩胸前羞处。可豪乳圆
润硕大,虽被遮去峰顶红梅,雪玉般的乳廓仍似藕臂旁绘出的圆弧,将漏未漏,
更增香艳。
祝雅瞳悄握的手心一紧,偷眼去看冷月玦与倪妙筠。
冰娃娃盘膝而坐,似笑非笑,双目睁得大大的看着目不转睛。倪妙筠抱着双
膝瑟缩着,媚目慌乱地左右乱瞟,偶尔与祝雅瞳的目光一对立刻躲闪开去。
衣不蔽体,半身裸露。吴征在柔惜雪粉颈上吸了几口,映上两朵红印。麻痒
交加之下,柔惜雪缩身躲颈,轻哼一声。吴征一边吻着柔惜雪的玉骨香肩,一边
伸手捉住冷月玦.
「人家等一下。」冰娃娃嘻嘻一笑,侧倚在吴征身边轻哼道:「先看你疼爱
惜儿。」
柔惜雪一直盼着冷月玦能救一救场,总好过自己一人被所有的目光注视。在
她耳中每个人的呼吸都已变了样,情欲升起时虽觉难耐,但羞羞的事情被一同注
目,还是觉得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娇羞不已。
「帮我诵篇经文。」吴征被两具温香软玉般的柔躯倚靠,怒龙张扬。再看柔
惜雪樱口微张,洁白贝齿之内水红色的艳舌水津津,香润润,绮念横生。
柔惜雪羞怯回头看吴征盘膝坐着,胯下怒龙将衣摆挺起,并无改换身姿之意。
这般姿势之下,自己岂不是淫靡毕现?女尼瘫软似地嘤咛一声,百般羞涩终究敌
不过千般顺从,乖乖巧巧地回身俯躯,埋首在情郎胯间。
她平日诵经之虔诚,宝相庄严。此时一双豪乳自然而然地悬垂而下,玉腿分
张跪起,丰满的肉臀迎身撅翘,个中差别之大,让人血脉贲张。
丰臀就翘起在祝雅瞳与倪妙筠眼前,淫荡得让人心悸难耐。倪妙筠唇瓣微撅,
羞怯怯地白了吴征一眼。总觉得情郎老是「欺负」掌门师姐,刻意叫她为难不太
妥当,但掌门师姐又对他百依百顺,嘴里再怎么不依,行动没有半分不从,无可
指摘。她进房时被吴征撩拨一番,原本就有些意动,此情此景更觉情欲直升,曲
起的长腿颤了颤,终究还是强自忍耐,不敢放肆。
祝雅瞳喉间滚了滚,却没能忍住,膝行到吴征身侧,恰好能看见柔惜雪伏在
吴征胯间,柔荑正掀开衣摆,将怒龙露了出来。
祝雅瞳膝行时一样隆臀翘起,隔着薄衫圆若满月,淑丽丰美,被倪妙筠看个
真切。女郎防线崩溃似地轻吟一声,一想到祝雅瞳一会儿也要露出淫靡之态,情
火便溃堤般在娇躯里熊熊燃烧。吴征笑吟吟地看着她示意,女郎着魔似地无奈放
弃了矜持,伏在吴征身后,从肩膀上探出俏脸。
香风阵阵,软玉围绕,吴征胸怀大畅,回头舔了舔倪妙筠晶莹如透的耳珠。
男子急促低沉的喘息,女子们娇柔婉转的低吟,声声催促之下,柔惜雪轻启朱唇,
吐出水红色的艳舌,轻颤着滑过龟菇钝尖。
吴征雄躯一抖,三女看得心肝儿发颤。尤其祝雅瞳初见此景,掌门师姐那条
艳舌独一无二,色泽特异,浪得荡人心魄。她牙关颤了颤,轻声道:「什么是诵
经……」
「等下就能看到……」钝尖正被软嫩香舌一挑一挑地拨弄,吴征小腹上的肌
块律动,吭哧着粗气挺了挺腰。
棒身前送,柔惜雪乖巧地张大了樱桃小口,香舌仍吐于外,将半根肉龙纳入
口中。那小半截舌尖软绵绵地垫在棒底与朱唇之间,舌尖在唇外舔舐,像只灵蛇
左右挪移着从棒底探出头来,淫靡得让人窒息。
柔惜雪香舌舔舐不停,同时大口大口地呼吸,似在调匀气息。祝雅瞳也紧张
地抱紧吴征的手臂,大体猜到掌门师姐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果然柔惜雪调匀了呼
吸,又似适应了口中的粗大火热,将剩余的半根肉龙徐徐吞咽似地纳入。其间几
次艰难,都见她不急不躁,缓上一缓后继续含吮着吞咽。
「这样,成不成……」祝雅瞳心惊肉跳,又为柔惜雪担忧。将吴征的粗大整
根纳入,实在不敢想象。但又觉掌门师姐一向坚忍非常,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瞳瞳自己看……」
说话之间,柔惜雪已将棒身吞至末柄。最后一小截似乎最是艰难,祝雅瞳看
柔惜雪顺了顺气,憋足了劲儿才猛然一吞,让她自己也紧张了双手一紧。看柔惜
雪终于齐根吞没了棒身,虽修眉微蹙,但也不见太过不适,紧紧抓着吴征手臂的
双手才渐渐放松。
偷眼瞧瞄,才见吴征咝咝抽着冷气,还在龇牙咧嘴似乎吃疼。低头一看,原
来方才忘情之下,指甲掐入吴征肉里,留下几个印记。
美妇吐了吐舌头,香唇含住痕迹,伸舌尖小口轻舔。
柔惜雪适应了片刻,默声「诵经」。两颊一鼓一缩,香舌托着棒身,舞动之
间不停舐着肉棒。
祝雅瞳看得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诵经」!吴征连抽冷气,美妇深知师姐
经文精熟,念起来时快时慢,灵舌舞动,香腮鼓缩,将肉棒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又
吸又舔,滋味可想而知,难怪爱子一上来就要师姐「诵经」。
娇喘浅吟之间,胸前两团粉嫩硕大被握住。大手左右摩挲着揉捏,隔着薄衫
都能感到粗糙的纹路。祝雅瞳媚目微眯,看爱子一手挑逗自己,另一手揉着冷月
玦的翘臀。在他身后倪妙筠娇躯一颤一颤,将两团豪乳抵着背脊酥揉。一切都情
投意合,一切都自然而然。
再看柔惜雪则让她咋舌不已。齐根吞入肉棒的小嘴已是难能,掌门师姐居然
还不满足地转动粉颈,可想而知龟菇抵在喉间,稚嫩的软肉包裹着龟菇打转的滋
味,难怪爱子哆嗦不停,手脚也不老实起来。
看的三人紧张万分,吴征更是如坠冰窖般煎熬无比。明明身上的肌肉似有无
穷之力的紧绷着,却觉连坐都坐不住。若非倪妙筠在身后帮忙稳住身形,他早已
瘫软地躺倒,放松身心贪婪地享受这般口舌侍奉。柔惜雪随玉茏烟「学习」得久
了,在原本的天生佳妙之外,技巧越发娴熟精湛,含吮不断地同时还能舔舐不停,
简直是双重享受的极致刺激。
即使棒身深陷一片温软之间,仍能清晰的分辨出每一点不同。
只小半炷香时分,吴征便感射意大盛。诚然柔惜雪施展口舌侍奉之技,吴征
怜她不易,舍不得过分折腾,从来不加半分忍耐。可女尼技巧日增,加上近来奔
波辛苦少有温存,不多时便不可抵受别样的温柔。
肉棒在嘴里热力蒸腾,还涨了一围,柔惜雪诵经节奏同时配合着加急。即使
小嘴被堵得严严实实,嫩肉含着香唾裹挟在棒身上时仍发出淫靡的唧唧啾啾声。
诵经加急,喉间软肉更是不停剧颤,正夹着钝尖,天然地生出强烈的吸力来。
吴征叹息一声,一溃千里,低吼声中阳精喷薄而出!
祝雅瞳旖旎间一惊,赶忙定睛看去。只见掌门师姐双颊一鼓一鼓,喉间也正
坐吞咽。阳精直喷在咽喉,她不仅没有半分松口,反而吸吮舔舐得更加落力,全
心全意地助力情郎畅爽快意。这一轮喷射甚久,掌门师姐紧吮棒身,大口大口地
将阳精全数吞咽。待爱子的颤抖渐渐平静,她仍然爱意无限地含吮着肉棒,生生
延长着快意的余韵…………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轮激情狂潮终于过去,柔惜雪才细细吸吮着棒身,仿佛
才清扫着污迹一般,每扫清一截,才吐出一截地缓缓将肉棒退出。香唇离开时,
棒身晶莹黑亮,竟清扫得干干净净。再看柔惜雪秀眉微蹙,方才的「技巧」并不
容易,但她嘴角挂着一丝妩媚浅笑,似又对自己的表现甚是满意。
女尼还偷偷地娇羞看了眼吴征,结果被吴征捉个正着,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点着她的鼻尖道:「越来越浪了。」
「都是玉姐姐教的。」柔惜雪赶忙将「浪」的缘由全推给玉茏烟,自己是绝
对不认。
「一个会教,一个肯学是吧?还是没练好就不给饭吃?」
吴征逗趣之言,惹得诸女犹疑,遂将玉茏烟「教导」柔惜雪一事说了一遍,
听得诸女吃吃而笑。柔惜雪躲进吴征怀里,不敢见人。
「以前总听说玦儿爱吸,没想到掌门师姐这么厉害。」祝雅瞳对柔惜雪的技
巧与天赋均惊为天人,心下还隐隐有些羡慕,又奇道:「她们总说玦儿贪嘴,怎
地今日这么能忍?」
冷月玦喜吃,小嘴吸力强劲,每回欢好总要抢着先吃上一嘴,当然和姐妹们
同时享用也无不可,祝雅瞳早听陆菲嫣说了。柔惜雪媚功如此诱人,冷月玦多半
忍不得,祝雅瞳还一直期待能看她们师徒俩一起争抢的模样。
「玦儿?她面上清清冷冷,其实心里想法多着呢。」吴征缓过一口气,伸手
去捏冰娃娃的纤腰。看冷月玦嘻嘻笑着躲避,就知多半被吴征猜中。
「玦儿在想什么啊?」祝雅瞳一时心奇,言出而悔。
她们三人早在一同过多次,唯独自己才是「新人」,冷月玦要好奇,奇的必
是自己。
果然吴征大手下移,揽腰抚臀,道:「娘不是总想着儿媳妇们来伺候么?想
不想尝尝?盼儿爱吃,玦儿爱吸,都是娘的好媳妇儿,又都是娘的女儿,且先评
一评玦儿。」
「唔……」祝雅瞳半身酥软。她不似栾采晴那样百无顾忌,也不似倪妙筠那
样娇羞绝伦。被吴征说出心中之意,虽是窃喜,还是觉得有些抵受不住。
不仅的确说中心意,也被奇妙的称呼弄得芳心纷乱,禁忌的刺激大起。吴征
看她媚目半闭,唇瓣微嘟便知心意,再说下去固然颇有情趣,可全然说破反为不
美,遂扶着祝雅瞳躺倒。
转念一想,这样躺着一下子双腿大张地露出胯间春光,实在太急。祝雅瞳初
次在同门面前行如此禁忌之事,未必吃得消。于是男儿担当心起,主动将美妇压
在身下,向她湿润丰莹的朱唇吻了下去。
祝雅瞳娇躯一僵,本能地一推想摆脱突如其来的热情。但吴征怀抱一紧束紧
了怀中佳人,舌头挤开牙关,将一条软糯香舌吸出。
祝雅瞳吚吚呜呜,双臂推脱的力道越来越弱,香舌被吸吮之间,不多时就变
作半推半就。圆巧的鼻翼中哼出婉转的呻吟声,一双春湖般的美眸也闭了起来,
似乎甚是享受。
她先被吴征隔绝了视线,现下又闭目沉浸于欢欲之中,全没见三位同门均看
得目不转睛。她们见祝雅瞳眉目皆弯,瑶鼻轻吟,花瓣般的唇瓣或嘟或吮,香舌
款送。平日的端庄之中又现出淫姿浪色,蔚为罕见。但祝雅瞳容颜如画,姿态优
雅,竟极自然地享受这份禁忌之情。又让深知内情的人觉得一切顺理成章,理当
如此。
母子俩深吻之际,祝雅瞳云鬓散乱,衣襟不知何时被解开了腰间系带。对开
的前襟失了束缚,被胸前高耸的山峰一挺,自然而然地滑落,仅半搭在肩头。在
吴征的搂抱间隙外,露出雪嫩嫩,白生生的弯弧。
曲线完美的弯弧,即使女子见了一样有窒息之感,但是这份美丽很快就被无
情地毁去。吴征的大手袭了上去,掌心托着乳根,五指同掐,齐齐深陷乳肉,将
一座浑圆的乳峰捏得变了形状。
三女对看一眼,目光震惊与惊艳,又察觉不到什么不妥。这两只豪乳原本就
是吴征的,若幼时母子俩没有分离,襁褓中的男婴每日都会流连其间,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之后,或许还会好奇地用没牙的嘴咬上一咬。即使咬疼了,仍不会被半
分责骂,反倒是换来一句宠溺的「调皮」。
思绪飞扬,吴征好像察觉到她们的想法,松开祝雅瞳的朱唇,一口将乳峰顶
上招展摇曳的莓珠吃进嘴里。
空着的那只豪乳上,乳尖像颗红色宝珠,圆润润,饱胀胀地挺立。另一只则
被吴征含在嘴里,用舌尖反复撩拨。刮过乳蕾,挑上尖端,美妇一阵肉紧,环着
男儿脖颈的手臂抽束,蹙眉咬唇,呼吸骤急,看上去煎熬无比。
可只是片刻,祝雅瞳忽然安静下来。咬唇的贝齿松开,唇角微微上翘。蹙紧
的柳眉舒展,就连紧闭的双目也松弛下来,只是轻轻合拢。看上去眉目带笑,嘴
角含春,万般旖旎中又温馨无比。
吴征嘴里的力道比先前用舌头扫刮时还要大力得多,可现下已改做吸吮。极
单纯,极简单,毫无技巧的吸吮,就像饿极了的婴孩正大口大口地吮吸着乳汁。
异样的变化看在三女眼里,却是惊人的合情与共情。母子俩从前失去的日子,
正以这样的方式在补足。
祝雅瞳已彻底放下心房,徜徉在爱与欲之间不可自拔。胸脯上的凸点被吸力
极具节奏地一下下拉扯,甜蜜而温馨,一时间全顾不上边上还有三双各带异色的
媚目正看着她目不转睛。
不知过了多久,被祝雅瞳温柔搂抱的吴征忽觉缠绕的藕臂一紧,高耸的胸脯
随着腰肢的弓起生生往嘴里一送,牙关颤栗声咯咯响起。吴征微微一笑,美妇胯
间水声随着她的呻吟声一同渐起,还有一道微妙的声响。
细密的声音黏糯,像至柔与至嫩缠绵,随即吸吮之声大起。
祝雅瞳几将全身气力都使了出来,死死缠着吴征。丰润的香唇难耐地一抿之
下,水光灿灿,鲜润无比。吴征见她一身热情都被激发,回头一看,就见冷月玦
伏在祝雅瞳胯间,小嘴对着嫩穴,像亲吻似地贴在一起,正大力地吸吮。
冰娃娃的吸力之强劲,吴征向来流连忘返。她对着女子的嫩穴吸吮时,同样
让祝雅瞳有种魂灵都被顺着花径被吸走的感觉。且那滋味颇有不同,花径里明明
空虚难耐,但洞口的肉珠却被吸得酥麻无比,一阵阵激流般冲刷着身体。
看祝雅瞳的反应,冷月玦索性分开她的一双玉腿,让花唇朝天,头一低便含
个正着,吸得更是酣畅淋漓。吴征忙示意柔惜雪一起帮忙,女尼忸忸怩怩地顺从
着钻入师妹身下。
眼前两瓣丰臀肌理白嫩细腻,圆若满月,即使因娇躯受到刺激正不停地紧绷,
依然柔美无端。弧线汇聚的中央一道沟壑深邃,被丰隆的臀瓣遮蔽了光线之后,
幽暗神秘。
被从未有过的滋味,如此强力又温柔的吸吮让祝雅瞳欲罢不能。
「哼嗯……」正舒爽着,美妇忽然双目猛地瞪圆,挣扎着扬起上身。那声音
似笑非笑,似泣非泣,又有无限的娇羞。那挣扎的身姿,也不知是要抵抗,还是
忽然遭受刺激的手足无措。
吴征一把将她按回,笑道:「不许乱动。」
「不要……」祝雅瞳花唇嘟着撒娇,可是娇躯酸软无力,全然抵抗不得。嫩
穴被冷月玦大力吸吮,后庭娇蕊又落入柔惜雪嘴中,两处利害陷落,过分刺激的
滋味着实难以抵受。
「惜儿是不是很厉害?玉姐姐教的……」吴征笑吟吟地起身,跨骑在美妇身
上。
「哼……专门教欺负人的事情……哪有这样的……」一双火热的唇瓣吻住花
唇,一条冰凉的小舌钻入后庭里打着圈圈,简直让人无力抵抗,不需多时就沦陷
其间难以自拔。
「这样还不好?」吴征将肉棒穿过豪乳之间,祝雅瞳立刻迎合着将胸脯挺起
夹紧。
「嗯哼……到底谁好……」朝龟菇上呵了口热融融的香风,美妇亮出尖牙,
调皮地轻轻啃咬着龟菇。
「一起好。每个人都要好好享受。」吴征一把搂过在一旁看了多时,也躲着
多时的倪妙筠,在她脸颊上吻了一口,道:「妙妙一起帮我。」
「唔……」倪妙筠动情与害羞时,鼻音更加浓重。比起柔惜雪的忸怩又顺从,
女郎则忸怩着不敢动。吴征知道她害羞,也不强迫,伸手钻入春衫捉住一只豪乳
把玩一阵,缓缓揭下她半幅衣袖,将只粉嫩的奶儿露了出来。
祝雅瞳伸舌一点点地舔着龟菇。下身的快意连绵不绝,前花后庭皆美不可当,
原本就情动无比。再看倪妙筠的娇躯裸出,眼前一亮。女郎的乳峰上玉珠小如米
粒,乳晕却是足足占了小半只豪乳,大片的粉色比众不同,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目
光。
恰在此时冷月玦大力吮吸之余,香舌轻吐,从泥泞不堪的花穴洞口轻移钻入。
两条甬道里各有一只灵舌钻探,似乎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膜前后呼应。祝雅瞳呵了
口长气,忍不住伸手在倪妙筠的乳晕上摸了一把。只觉触手光洁,似乎这大片的
乳晕只是用粉色晕染,绝不像大多女子一样,乳晕的肤质想必乳肤稍有不同。
这一下爱不释手,祝雅瞳看倪妙筠缩了缩身,朝她嗔羞不已,更大胆地抓上
豪乳揉捏,与吴征一同把玩。与此同时,美妇在欲望驱使之下,对男儿肉棒上的
气味更加渴求。她现学现用,如先前柔惜雪一般伸出香舌托着棒底,灵动地左右
连连抚摸。
这般淫媚之态惑及众生,倪妙筠同受感染。女郎又想起昔年在桃花山谷,从
那条水道中钻出时,看见祝雅瞳在潭水里,以优雅的身姿,柔媚地讨好吴征的震
撼。现在这一切就在眼前,更加清晰得纤毫毕现。祝雅瞳依然优雅,依然以浑身
解数讨好吴征。
女郎紧紧抿着唇,深深吸了口气凑了过去。冰凉而柔软的唇瓣,颤抖着贴上
热腾腾的棒身,像补上了最后一块残缺。吴征悠然一声如叹息,如感慨的满足长
息。
祝雅瞳的柔荑仍抚摸着倪妙筠的乳晕,吴征遂用大手捧着豪乳夹住肉棒,只
露出龟菇。倪妙筠似小猫喝奶,吐着香舌在龟菇沟壑上一小口一小口地舔舐。女
郎垂下的秀发间隙,还能看见祝雅瞳的小舌从龟菇底下淫靡地左右扫出。
舔得片刻,被一对粉光玉质的奶儿熏在面前,倪妙筠也觉情动,不由伸手揉
上一揉,但觉触手如脂如玉,同样松不开手。
五人再不说话,专心地细细互相品味。不知过了多久,祝雅瞳牙关咯咯大颤,
呻吟着道:「玦儿……师姐……」
美妇声音清甜,但这般娇唤酥啼同门三女可未听过。均知她情潮喧天,正是
将出未出的关键之时。吴征遂在乳峰之间抽送着肉棒,热烘烘地厮磨着娇嫩乳肤,
一边用大手抓着两座香峰抓揉。倪妙筠则拈着两颗红樱桃旋转揉搓,时不时还掐
上一下,好像要看看弹性如何。
冷月玦将香舌整根尽力吐出,直探幽谷。她不像陆菲嫣那样,香舌细长若兰
叶,但论灵动还犹有过之,专往花径底部不停地抵送。何况冰娃娃见义母将泄身,
樱口里吸力再涨一截,稀溜溜地将大汩大汩黏糯糯的花汁卷走。
但对祝雅瞳而言,最为不同,也最是感觉分明的,还是柔惜雪。女尼的舌尖
灵动无比,且有魔力一般一下下命中她的敏感点。挑开后庭的香舌在平日密闭的
菊蕾褶皱上时缓时急地打着圈。急时让祝雅瞳如遭雷击,一身肉紧。缓时又好像
密布的每一条的褶皱都活了过来,感官清晰无比。
「呜呜……唔……」如泣如诉,祝雅瞳气息如窒。周身上下每一处敏感点都
被抚弄,正在紧要时,胯间的师徒二人兰舌齐吐,正隔着薄薄的肉膜点在一起。
美妇媚目猛然大张,整个人好像瞬间被冻僵般定住。紧接着一声悠长的曼声娇吟,
花露大泄。娇躯抽紧着挺起,又随着倾泻的花汁被抽走全身气力,瘫软如泥……
第五章、其乐融融香肌玉露
大床软绒绒的,但娇躯更软,更轻。
祝雅瞳略清醒时,便觉胸脯上的沟壑里湿漉漉的,那是被吴征的炙热蒸出的
香汗,带着嗔怪白了吴征一眼。冷月玦躲在吴征怀里扭过螓首,正嘻嘻而笑,见
状缩了缩粉颈,吐了吐小舌头。但被祝雅瞳捉住的目光却一阵恍惚,冰娃娃露出
回忆之色。
「在想什么?」吴征当然不会错过她的神情,奇道。
「想起些旧事,其实,成都,迭轻蝶,还有暗香零落,不全都是不好的回忆。」
冰娃娃脸上绽放出个羞涩如朝花的笑容。
「迭轻蝶?我知道了。」吴征哈哈大笑,一样念起当年的旧事来。
「是……什么?」柔惜雪左看右看,好像就她一人蒙在鼓里,问道。
「如果不是迭轻蝶,人家可能不会忽然心动。」冷月玦红着脸,将当年与吴
征一同躲在树上,旁观了一场荒诞淫靡的春戏说了一遍。
吴征边听她羞声回忆,边凌空写写画画,颇似当年与冰娃娃边看着一问一答。
待冷月玦说完,吴征捉住倪妙筠的小手,道:「妙妙躲在暗处接应,是不是也看
了?」
「没有啦……」倪妙筠雪白的肌肤上,一点一点地爬满了绯红,却是急急忙
忙地争辩道:「我躲在门外,什么都看不见,哪里像你们偷看,居然还品头论足
……也不知羞……」
「那就是听见了。」吴征在她朱唇上一点,顺势将女郎也拉进怀里。
两具温软的娇躯,炙得心里暖融融的。吴征想起旧事,回忆的浪潮一发不可
收,道:「第一回在长安见到玦儿,冷冰冰的,我只想敬而远之。没想到来了成
都以后,变成好奇宝宝,我才知道冰娃娃有一颗火热的内心。当年青城派迭云鹤
仗着身份武功欺负我,还是玦儿帮我出的头。」
这些话是说给柔惜雪听的,吴征将往事细细说出,在当年青城派以多欺少,
以大欺小的事情一一道来,又道:「孟前辈身死后,我难过得很,玦儿一路陪伴,
然后,哈哈,非逼着我要了她。说回长安之前,一定要尝尝人间至乐的滋味。我
这才知道,玦儿冷冰冰的外表下,兰心暗藏。」
「哎呀,这个就不要说了嘛……」冷月玦面皮不薄,床笫上还颇为大胆,但
在「长辈」面前被宣之于口,还是有些吃不消。
「什么叫做兰心暗藏?」
祝雅瞳好奇追问之下,吴征点着冷月玦脐眼下方道:「这里有一扇小门,打
开门户之后曲径通幽,才能摘得兰心。」
「所以,那一夜你就此摘得玦儿的兰心?」
「何止那一夜?」吴征翻身而起,方才享受了番旖旎温柔,但欲火未出,左
拥右抱时忍耐得甚是艰难。将冷月玦压在身下,道:「是自此之后,占得兰心。」
冷月玦双颊酡红,目蕴春水,贝齿咬着唇瓣等待身体被剖开的一刻。但娇喘
之际,藕臂勉力撑起上身,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家胯间的雾草与粗硕肉龙。
极具欲望的画面里,冷月玦不见淫痴之态,在祝雅瞳看来,她只是想看清自
己的身体如何被破开,进入,充满。不仅是感官,她还要看得清清楚楚。
湿润的花唇蠕动着,像冷月玦的心跳那样一收一舒,又像一张贪吃的小嘴,
面对美食的诱惑不自觉地抿唇舔舌。圆润的龟菇刚沾上黏腻的唇瓣,就见冷月玦
深深抽了口气,那快意涌来让她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与迷醉之色。但冰娃娃的
含露媚目依然睁得大大的,一眨舍不得眨,反伸长了脖颈密切注视着胯间。
软嫩的花唇随着龟菇挑拨的动作,糍糕般弹力十足。圆钝的菇首偏似把利刃
剖开紧闭的花房,轻轻一挺没入小半颗。
「呵啊……」冷月玦轻声呻吟,悠扬婉转似她吹奏玉箫时的动听。冰娃娃微
微娇喘,媚目一眯着目光上移与吴征对视,喘息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玦儿不会顶不住么……还能集中精神看……」祝雅瞳看得喉中火烧,若换
了自己,多半只想躺着享受,要么投在吴征怀里要他哄着,绝难集中精神。
「人家觉得好看。」冷月玦其实熬得甚是艰难,但抵不住艳色淫靡的诱惑,
娇喘着道:「吴郎,慢慢进来……」
吴征轻舒猿臂托住冰娃娃背脊,得此助力,冷月玦弓身探头,将胯间迷离春
色看得更加清晰。只见紫黑的龟菇撑圆了花唇,冷月玦不由胯间一缩。幽谷里绵
密敏感的花肉虽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应肉棒进入时的一切。
「好浪……但是……又好性感。」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在两人交合之处。挑起
情欲,又颇具美感,简直如画般意境优美。祝雅瞳看了一阵,又看冷月玦依然目
不转睛,但目光中明显多了丝丝缕缕旖旎,可想而知正绮念丛生。
肉棒缓缓推进,冷月玦的娇喘声越来越重,两只美乳随着呼吸起伏越来越剧
烈。终于缓入的肉棒一顿,像被什么东西阻住。祝雅瞳心中恍然,这就是兰心之
前的那扇「门」。
冷月玦喘了口大气,双臂环上吴征,又娇又腻的献上香唇,与吴征深深一吻。
看她双膝屈跪,幽谷衔着大半根肉棒,小屁股翘翘地挺立,香舌不住舔着唇瓣,
似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你来?」两人相拥着盘坐,吴征轻声问道。
「不要,一会儿就没力了。」冷月玦轻摇螓首,酥声道:「你可莫要逗人家,
可难受。」
「怎舍得?」吴征顺势躺倒,将冷月玦一双玉腿分开跨在他腰杆两侧,道:
「你在上面?」
「嗯,这样够深。」冷月玦目光越来越亮,好像一团火焰烧化了平日的寒冰。
娇躯不安地扭动,夹住棒身的湿润花瓣蠕动着吸吮,语声却懒洋洋地道:「夫君
莫要乱动,妾身自献兰心。」
看他们柔情蜜意,即将激情如火,祝雅瞳悄声道:「玦儿在床上,一直是这
样的么?」
「是啊……」柔惜雪看得入神,又是宠溺,又是懊悔道:「从前只道她不爱
说话,性子内向,遇见了主人之后,她的天性才展现出来,原来是个敢爱敢恨的
性子。」
声音虽小,冷月玦却听得清清楚楚,娇怯回眸,看大家的目光灼灼,当下也
顾不得许多,翘臀轻轻一提。盈满花径的春潮顺着棒身溢出,裂开的花瓣里仍有
汩汩花汁还在等待,可此时冰娃娃反身一沉。
幽谷里那处极其紧窄的蓬门被打开,冷月玦像咬着极酸之物,抿唇蹙眉。腰
肢下沉得甚缓,缓得好像身陷沼泽时并不挣扎,只一点一点地陷入那片泥泞。
「哦~ 」冰娃娃呻吟一声,俏脸一松五官舒展,还露出几分甜美笑意,好像
幽谷中的快意直透到了脸上。经历了一番苦楚,龟菇探入深藏的幽穴内,柔软如
脂,肥嫩如舌的兰心小爪子般抓着菇首。幽户之门正卡在沟壑上,一切得宜,且
被开垦之后,紧密的兰门越发娇柔,苦楚尽去。
「啪~ 」吴征在翘翘的小屁股上拍了一记,力道不轻,冰娃娃不依地扭着翘
臀,恰能让兰门卡着菇首揉搓兰心嫩肉。
两人之间的情趣,一眼就让祝雅瞳看了出来。果然冷月玦娇喘着扭腰撒娇未
停,吴征又是一掌,拍的翘臀上波光荡漾。冰娃娃这一刻热情如火,每拍一下便
配合着扭一下翘臀。由此龟菇在兰房里旋动,将兰心嫩肉不停地挑拨翻搅。
「好神奇。」祝雅瞳看冷月玦享受的模样,似对那份快意感同身受,心里竟
还隐隐羡慕冷月玦独特的兰门。意动之下,心思自然活泛,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
柔惜雪虽不像陆菲嫣和栾采晴,远远说不上主动,但她乖乖顺顺,唯吴征是从,
只要时候到了自会全心配合。倒是倪妙筠惯常害羞,不逼她两下决计不会自行就
范。
心念已定,美妇挨向倪妙筠,先定定地看着她一双豪乳的尖端。山峰高耸,
但比起自家的圆润,倪妙筠的傲物顶端尖尖。可偏又玉珠小若米粒,隐藏在大片
的粉晕里几近于无,显出一种别样的圆润。那大片粉晕着实诱人无比,一眼可知
俱是敏感所在。祝雅瞳又生起羡慕之心,若自家胸前也有这样大片的敏感,被吴
征大口全含进嘴里吸吮,那该何等的快活。
心中想着,不由自主就伸手向两片粉晕摸去。常人的乳晕大多比起乳肤要粗
糙些,倪妙筠的则同样光洁。仿佛只是在乳峰上洒下些粉末晕染了色泽,肤质一
般无二。
「师姐……」倪妙筠香唇嘟起,想躲而不便躲,不躲又觉不妥。
「叫婆婆。」祝雅瞳脸一板,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叫娘也行。」
趁机又在乳晕上又掏摸了几下,倪妙筠缩肩含胸,绵软的豪乳连连颤动,美
妇越发觉得爱不释手,难怪吴征十分喜爱倪妙筠这对豪乳。
「娘……」倪妙筠娇娇怯怯,眼波里羞意无限,悄声道:「别弄人家嘛,现
下该帮玦儿才是。」
「哦?妙妙看来已试过不少回,深知情趣嘛。」祝雅瞳揶揄着,两根指头去
拈弄米粒般的乳珠,越玩越是喜爱。
「坏夫君常常拉着我们一起,我又不能拒绝。」倪妙筠正匆忙解释,眼波一
转,正听冷月玦娇声呻吟。
原来冰娃娃自行骑了几下,美不可言,流淌的花汁似走了一身气力。加上扭
臀虽可让龟菇在兰房里旋磨,终究少了抽插与撞击的刺激。此刻只能勉力挺臀,
让幽谷小口小口地吞吃肉棒。吴征见状,轻轻托起冰娃娃娇小的身躯抬起一拳高,
挺腰抽送。
一拳高度似乎完美地契合了两人。抽出时龟菇在兰门上一刮便反身插入,既
搔刮了兰门上的痒处,又不致让她吃疼。反身插入时龟菇探采兰心,先是一撞,
又是一揉,直让冷月玦哼哼唧唧,语不成声,胯间花汁淅淅沥沥,自汇成溪。
吴征一边抽送,一边抓着臀瓣配合动作推拉,龟菇插入时更深更重地蹂躏兰
心。冷月玦连连被击中敏感,已经全然没了力气,软绵绵地瘫在吴征身上,任由
他采撷。翘翘的小屁股被推送得抛起,自然落下时又甩打在吴征绷紧的肌肉上,
发出啪啪啪极具韵律的清脆而淫荡响声。
祝雅瞳还在想着冷月玦这般快活,还要怎么帮忙?柔惜雪却已嘟了嘟唇瓣,
伸出根青葱玉指,轻轻点在冰娃娃紧紧闭合缩紧的后庭上。那翘臀起落抛甩之际,
菊蕾像张贪吃的小嘴,嗫喏着将玉指缓缓吞了进去。
柔惜雪探入一个指节,温柔地转动指尖打着转。冷月玦悠长地「呵~ 」了一
声,猛地一挣,螓首一扬,一头秀发向后甩起。瘫软的冰娃娃忽然来了气力,上
身反弓而起,纤腰没命地拧摇着画着圈。
肉棒抽送之际还顺着花径刮上一圈,刺激着每一分敏感。经此刺激之下,原
本紧窄的后庭钳住半根指节一吮一吮。蠕动的花唇,长流的花汁,收缩的菊蕾,
一切看上去都动人神魂般的淫靡。
「这妮子……这么浪……」激情四射,又放荡形骸,祝雅瞳看得都觉不好意
思起来。但心中一团火焰却烧得身上暖融融的,手指不自觉地一弹,一弹,似不
受控地大为意动。
冷月玦双手撑在吴征胸前,放纵身姿,百般投入。吴征只需配合着一挺一挺
腰杆,便让冰娃娃快意无穷。于是吴征又看向倪妙筠,朝她勾了勾手指。
「唔……」倪妙筠鼻音极重地娇羞出声,但抗拒不得,忸忸怩怩地挨近吴征
身边。三女配合多时,早已圆融如意,对吴征同样心意相通。
倪妙筠娇躯微挺,两颗豪乳耸立在冷月玦面前。冰娃娃正觉小腹中火烧难耐,
啊呜一口就将大片的粉晕吃进嘴里。那张小嘴吸力强劲,登时吸得豪乳像团糍糕
般被拉长……倪妙筠悠声叹息,双腿被吴征一拉,忙摇头羞道:「不要……」
「要……」祝雅瞳不知何时挨了过来,抿了抿唇,鼻翼翕合,实在忍不住将
胸一挺,抵着倪妙筠的豪乳一齐送到冷月玦面前,道:「还怕什么羞,舒舒服服
的事,干什么不要?」
玉白雪乳如并蒂双珠,贪嘴的冰娃娃果然小嘴一张,将两只乳尖一同吃进嘴
里。强劲的吸力顿起,祝雅瞳咬着唇瓣,看着自家圆润的美乳被冷月玦吸得变了
形,冰娃娃犹自不罢休,仿佛要从鼓囊囊的美乳里吸出汁水来一样。
托起倪妙筠,让她乖乖分开双腿,将毛绒绒,香润润的玉胯送到吴征嘴边。
祝雅瞳探头一看,才见掌门师姐埋首在吴征胯间,正唧唧啾啾吃个不停。也不知
道她是在含吮春丸呢,还是像刚才待自己一般。美妇俏脸微红,倒不是先前没试
过这种滋味,而是冷月玦和柔惜雪师徒俩的嘴力舌功着实厉害,而且更加投入,
舔得人浑身舒畅。
正绮念横生之际,胸前的吸力再度增强。吸力强劲的小嘴拉着绵软的奶儿,
塞得冷月玦香腮鼓起。冰娃娃到了紧要关头,吴征便不再由着她自行骑乘,腰杆
一挺将肉棒插到最深,死死抵紧了兰心旋磨蹂躏。
冷月玦小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从精巧的鼻翼里哼哼唧唧出声,娇躯上尖
挺的秀乳与翘翘的小屁股随着身姿的挺动起伏。两人的身体都已悬空,冷月玦双
腿绷得无比紧实,堪堪支撑着弱不胜衣的娇躯。肉龙搅拌着兰心,两人抵死缠绵,
看得祝雅瞳紧张万分。终于冷月玦一僵,翘翘的小屁股筛糠似地颤抖,被封死的
小嘴里发出吚吚呜呜杂乱无章的呻吟。而吴征大开大合猛力挺动,毫不怜惜地冲
击着幽谷。直到两人同时顿住,齐齐软倒,才让人一起松了口气。
如坠云端软绵绵的滋味,不知多久才回过神来。冰娃娃睁开惺忪的眼眸,发
觉正躺在宽广的怀抱里,格外温存。
「舒服了?」
「嗯。」冰娃娃轻轻点了点头,嘟着唇道:「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给你补补气。」吴征勾起冰娃娃的下颌,将朱唇一口吻住。
浓烈的男子气息,还渡来一汩骚香汁水。冷月玦嘻嘻一笑,小嘴一吸,将香
汁大口大口地吃进嘴里,好像爱郎渡来的是琼浆玉液,大补元气。
待吃得一干二净,冰娃娃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双唇,嘻嘻笑道:「好吃,好骚。」
倪妙筠早躲在一旁大气不敢喘,方才将玉胯张开,被郎君美美地吃了一顿。
滋味固然受用无比,但花汁长流,羞涩难言。再被冷月玦一调笑,哪里还敢有半
分出声。
拍拍冰娃娃的翘臀,冷月玦轻提腰肢,肉棒黏黏糯糯地从花径里刨刮而出。
被分开的花唇随着龟菇的离开,极具弹性地重新闭合。冰娃娃缩了缩敏感的花肉,
可深深注入的阳精还是滑了出来,涓滴而下。花径被注得满满的,冷月玦俏脸一
红。回眸看去,柔惜雪吐着粉红艳舌,将肉棒上的白浆水迹一点点地舔去,不一
时就舔得干干净净,还将整根肉棒舔得雄风复起。
女尼垂眉顺目,眼神偶尔上挑。若在往日,她早已乖顺地将口中汁液喂给冷
月玦分享,吴征还能大饱眼福。今日别有不同,正有些彷徨不知所措。但冷月玦
见了明白师傅心意,欣然凑上香唇,与柔惜雪吻在一处。
四片唇瓣交织,女子的香唇弧线柔美,色泽鲜艳,染上汁水后更荧光发亮,
媚力四射。师徒俩还齐吐香舌于外,互相盘绕旋磨,性感倍增。吴征眼睛放大,
连祝雅瞳与倪妙筠都看得呆了……
吻了好一阵,将残迹吃得干干净净。祝雅瞳看冷月玦挨到吴征身边,似是余
韵未了,依旧想和情郎温存片刻,柔惜雪仍是乖乖顺顺地跪坐着。祝雅瞳一时不
知是该佩服吴征,还是讶异柔惜雪。自家爱子怎生得来的福分?
柔惜雪的性子一向温和,就算从前当掌门时严于门规都鲜少大发雷霆。但像
眼下这般乖顺,实在叫人难以想象。好像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会适时上前,做所
有投吴征所好的事情。事情做完了,不管她心中欲念如何,都会乖乖地等在一旁,
不争不抢,安心等候。
这和倪妙筠截然不同,倪妙筠是害羞,宁愿晚一点,慢一点,等大家都投入
了,羞意渐渐放下了不迟。柔惜雪是完完全全地顺从吴征的一切。
或许是天性之中就有这份顺从,当然吴征对她除了恩同再造以外,待她同样
着实不错。此刻吴征招了招手,柔惜雪就乖乖地偎依进他宽广温暖的怀抱里。
「就你最乖。」
「人家应该做的。」柔惜雪闭着双眸甜甜一笑,似乎很是享受这样的感觉。
「忙了这么久,该赏你了。」
柔惜雪娇躯颤了颤,微声嘤咛道:「惜儿不急的……」
「急,定是急了。」祝雅瞳揣摩柔惜雪良久,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她欢好的模
样。唯恐有什么变故,急忙出声,顺手还在师姐胯间掏了一把,果然湿漉漉的泥
泞不堪。祝雅瞳用沾湿了的指尖在柔惜雪勃胀的乳珠上划着圈,笑嘻嘻道:「这
么湿,这么挺,还说不急。征儿,你的惜儿这么乖,要好好赏她。」
「唔……」柔惜雪又娇羞,又讨饶似地呻吟了一声,小心肝噗噗直跳。知道
自己的媚态就要彻底展露在祝雅瞳眼前,实在有些紧张。
「娘说的是。」吴征拍着女尼的丰臀,道:「不然你和妙筠猜个枚,谁赢了
谁先。」
倪妙筠立刻大摇其头,道:「我不要,师姐辛苦,师姐先。」
「是,妙妙刚美过了一回,等会儿无妨。」
把方才被舔吃得小泄一回,自家拼命咬牙才忍住没露出羞态的秘密给说了出
来,倪妙筠忙捂住了俏脸。
「来,乖,转过去。」
吴征拍拍柔惜雪的翘臀,女尼忸忸怩怩,吚吚呜呜地转过身伏低娇躯,高翘
隆臀。
顿了顿,柔惜雪还是如常一般,双手后绕着分开两片臀瓣,将湿漉漉的花唇
自行露了出来。
祝雅瞳看得伸指在吴征腰后戳了一记。虽知他们两人之间自有情趣默契,但
看柔惜雪这般受「折辱」,还是觉得吴征有些过分欺负人。
哪知这根本不算完,吴征得寸进尺,腰杆一挺,将龟菇轻触玉胯,却并不深
入,轻轻拍着柔惜雪的臀瓣道:「自己吃进去。」
「嗯……哼……」柔惜雪怯懦地呻吟着。龟菇并不是抵在幽谷洞口,而是卡
在腿心,想要「吃进去」还得自行找寻恰当的角度方位。
女尼缓缓沉胯,小心翼翼地卡着硬邦邦的肉龙。可一个不慎沉得深了,龟菇
立刻弹起,挑过花缝滑了过去。
柔惜雪娇声不依地呻吟,不知是被蜜肉被挑的快意与不足,还是没能控制好
身体的不满。
「这样折腾人……」祝雅瞳咬着吴征的耳朵轻声责备道。责备未完,就见柔
惜雪拱高了丰臀,重新将肉棒卡在腿心里。
这一回很是顺利,女尼一点点地挪移,恰用花洞一口含住龟菇。这一含便蜜
里调油,粘在一处再不肯分开。
柔惜雪腰肢后移,花唇嗫嚅着一寸寸将肉龙吞了进去。仅剩一小截时,柔惜
雪奋力一退,一声滑腻闷响,彻底将肉龙吞没。
这一下也让她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上身全然趴伏,娇喘吁吁着好像透不过
气来。
只是祝雅瞳看下去,两人结合之处,被撑开的花唇正一缩一缩的,好像在大
口地吮吸着肉棒。
「快些吃呀。」待柔惜雪缓了口气,吴征轻拍丰臀,笑吟吟地催促。似乎「
欺负」女尼乐趣十足,乐此不疲。
「唔……」柔惜雪不依地羞嗔,可娇躯有了动作。此刻她绵软无力,上身全
然不动,只能腰肢发力,让丰臀前后游移,小幅吞吐着肉龙。
这场面性感无比,柔惜雪一双豪乳丰满饱沉,压在床面上满溢着摊开。臀儿
又隆又翘,每回后退吞没肉龙到了极深处时,都会脱了力一般,丰臀啪地一下甩
打在吴征小腹上。挤扁了臀肉在她恢复气力吐出肉龙时才又慢慢恢复原状。
祝雅瞳看得几乎窒息,女子看上去这般娇弱,又一心讨好,每一回都像鼓起
了最后的力气,又一回回地「险死还生」。正看得目瞪口呆间,吴征却还不知足,
轻声吩咐道:「要扭起来。」
「主人……」不知是不是花径被刨刮,花心被撞击的滋味太过快美,柔惜雪
一时忘情,竟将主人二字在祝雅瞳面前脱口而出。当下满面绯红,羞不可抑,一
时竟忘了吞吐。
还不等她想个搪塞过去的借口,腰际被几根粗糙的手指挠刮。柔惜雪腰眼附
近的肌肤极为敏感,轻轻一挠就麻痒难当。着急忙慌地抵抗躲避之时,丰臀自然
而然地左扭右扭,正遂了吴征之意,也让她将「主人」之事糊弄过去。
定了定神,柔惜雪顺势左右拧摇着丰臀,前后摇移着腰肢吞吐肉龙。这般姿
势更加淫靡浪荡,且左右拧腰着吞吐时,肉棒进退若蟒行。虽不必奋力冲击时的
刺激,但花径里的每一分褶皱都被翻开,每一分敏感都被挑刮,滋味大有不同,
又同样快美。
「师姐……这般浪……你……别欺负她……」看着那身姿姿势,还有顺从迎
合的态度,除了柔惜雪对吴征格外地千依百顺之外,自然也有她本身追寻快感。
「不要,惜儿喜欢……被主人欺负……」柔惜雪不管不顾,生怕快意从中截
断,不上不下难熬之极。
而吴征并未只顾自己贪看与享受,每当柔惜雪即将吞没整根肉龙时,吴征便
借着最后一小截的空间向前一戳。棒身搅拌着花汁,滋地一声直透花底,两人皆
美。特别女尼口中嘤声不断,柔媚婉转,与她平日诵经时的庄严虔诚全然相反,
看得祝雅瞳咋舌不已,又心中暗笑。
情趣的滋味并不能持久,不仅柔惜雪每回吞吐时花汁越来越多,吴征同觉轻
抽缓送难以满足,遂大手左右钳住腰肢。柔惜雪娇躯一顿,知道幽谷就要承受狂
风暴雨般的征伐,一时紧张万分,柔荑死死抓紧,急促的呼吸让娇躯起起伏伏。
肉龙缓缓抽出,仅龟菇沟壑卡着洞口的小肉圈,旋即又是向前一突。肉棒沾
着花汁直撞到底,柔惜雪花唇急急死死合拢,力道之大,连丰臀一齐抽紧,生生
绷出数条肌束来。可这些肌束转瞬消失,不唯她丰臀柔软,更因吴征抵着花心一
旋!
这一下彻底让柔惜雪娇躯崩溃,绷紧的丰臀瘫了似地软了下来。若不是坚硬
如铁的肉棒深插体内,腰肢又被牢牢箍住,只怕已全然瘫软。龟菇在花心上一记
碾磨,吴征拔出肉龙,又是恶狠狠地一记重重深插。柔惜雪被大力推得娇躯震颤,
音声如泣。
吴征大力抽送之际,还在丰臀上拍上两记。声音又脆又香,简直让柔惜雪无
地自容。可长久以来的习惯又让她的娇躯不由自主地迎合——吴征拍她的丰臀,
便是要她摇起来。肉龙畅快地在幽谷里穿梭,顺着柔惜雪的扭摇刮弄花径里的每
一分敏感。这滋味太过强烈刺激,只抽插了五十余下,女尼尖声轻唤,一泄如注。
祝雅瞳看她上身扬起,悬垂的豪乳甩荡出一阵怒涛。吴征顺势将双臂绕过腋
下,环抱着双乳扣紧。深插幽谷的肉龙仍在不停地挺动搅拌,逼命似地要榨干她
最后一滴涓露。被挤扁的丰臀死死抵在小腹上,收缩,发颤。娇啼似哭泣,柔惜
雪脸上却没有泪水,只在两人胯间蜜合之处一汩一汩地洒出花浆。
祝雅瞳见此情此景,心惊胆跳,吴征如此不加怜惜地蹂躏,生怕柔惜雪抵受
不住。但她自己同样尝过这样的姿势之下,被逼迫着的滋味那般销魂蚀骨,勾魂
夺魄。终于等吴征停下,柔惜雪仰躺在吴征怀里嘤嘤娇喘,面上潮红,几缕汗珠
被她的细柳长眉挡住,正顺着鬓角滑落,嘴角上却全是满意之极的笑意。祝雅瞳
才跟着轻舒了一口气……
「师姐……」
轻轻唤回神魂溃散般的柔惜雪,女尼妙目裂开一线,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
此时吴征将肉棒退出,拔出洞口时,依然黏糯着棒身的花肉缠缠绵绵,难舍难分,
竟发出声啵儿的淫响。柔惜雪如泣如诉地叹息一声,好像极尽满足,又极尽害羞。
「干嘛总欺负人家。」
「不这样欺负她,她还不高兴,惜儿就喜欢这样被欺负。」吴征紧了紧怀抱,
咬着柔惜雪的耳朵回答祝雅瞳的埋怨。果然女尼侧身躲进情郎怀抱,虽是羞涩不
敢看人,但却应了吴征的话语。
祝雅瞳丰唇一扁,居然稍有嫉妒之意。可吴征正在兴头上,出其不意地回身
舒展手臂,一把将倪妙筠一起搂进怀里。
倪妙筠剧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明知再也躲不过去,还是心慌意乱。
「还想继续躲呀?」在爱妻香唇上吻了一口,双目如焰,火辣辣地在她的俏
脸与豪乳之间逡巡。
倪妙筠吚吚呜呜,终究不敢说出口,只是垂下双目,一副认命似的就范模样。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害羞。」倪妙筠的天性如此,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祝雅瞳虽明其中道理,还是看得想笑。
「你们这样盯着……」从脖颈上一缕红晕开始弥漫,直笼罩了俏脸与豪乳,
倪妙筠微蹙双眉,呼吸剧烈,竟紧张得冒出香汗来。
「娘,你不知道,她呀,羞归羞,却最喜欢激烈的姿势。」
「你再多嘴。」被冷月玦一下子揭去了遮羞布,倪妙筠更急,这一下连额头
都冒出汗珠。
「嘻嘻。」冰娃娃躲在吴征身后,嚣张无比地挑衅道:「还嘴硬,好郎君,
给她来个「临坛翠竹」!」
「不要……」
「要……快点,我看看。」祝雅瞳哪容她反对,就想看看这个娇羞到了骨子
里的小师妹被插弄时是怎生模样?「临坛翠竹」又是什么?
倪妙筠本能地抵抗,但体娇骨软,早把一身武功忘到了九霄云外去,轻轻就
被吴征按倒。双腿被大手一分一按,双膝都几乎压到了肩头。玉胯之间毛绒绒的
芳草,欲合微张的幽谷尽数朝天绽放,被看得纤毫毕现。她双手掩面,极尽掩耳
盗铃的可爱。
吴征半蹲而起,自上而下地抵住朝天的幽谷。冷月玦捉住棒身,轻轻揉开洞
口,直看得祝雅瞳口干舌燥。这般姿势让花肉自然而然地蜷起收缩,本就格外地
敏感,再被这样直上直下地一插到底,岂不是魂儿都直接被插得飞了?
祝雅瞳的想象很快就被证实,吴征沉腰落棒,直入花房。倪妙筠像被根烧红
的铁棍贯穿,贝齿死死咬着唇瓣,腰肢弓起,似想逃开这炼狱般的煎熬。可幽谷
却像个泉眼冒出一汩汁液,待吴征直插到底,才深深地呵了一口气,软软垂倒。
「娘,你看,才一下就这样了……」
越是害羞,冷月玦越是嘴上不饶人。倪妙筠捂着脸,可幽谷里充实的快感难
以抵御,心急之下,花肉密合带着花唇像吮吸般收拢。祝雅瞳见此淫靡奇景,心
头大跳。
肉棒撞杵般一下下浅抽深捣,将本就紧窄无比的花径塞得满满当当。一下深
捣便挤出大量的花汁,肉棒摩擦黏糯汁液时发出咕唧咕唧的淫靡声响,让倪妙筠
修得无地自容。但身体的快意与想要更多的渴求却无法抵抗,花唇迎着肉棒的每
一下深入不停地收缩。
「还说不想。」祝雅瞳咬着唇瓣,旖旎的心潮起伏。吴征每回落下时都又深
又重,将倪妙筠胸前两团傲物震得波纹四起。美妇看那两大片的乳晕如此诱人,
越看越爱,忍不住俯下身,伸舌在乳晕上大片大片地扫动,挑动起害羞的师妹来。
「唔唔唔……」倪妙筠原本就舒爽得如坠云端,胸前敏感又遭刺激,腰肢再
度弓起,双臂自然而然地拥住祝雅瞳。恰好吴征一棒到底,正中花心,几将敏感
的肉芽撞散,倪妙筠咿呀一声,登时小泄了一注。
吴征见状,将祝雅瞳抱在倪妙筠身上,美妇哼哼了两声,胯间着实湿润而空
虚,只得半推半就,与倪妙筠相对相拥。还不等她们喘口气,吴征便将她们翻转
过来,倪妙筠挺着翘臀在上,祝雅瞳分着双腿在下。
「瞳瞳也好湿了。」
吴征给祝雅瞳的亲昵爱称叫出来,三女都觉有趣而浪漫,心湖泛起涟漪。倪
妙筠压在祝雅瞳身上,更觉百感交集。看师姐目如春湖,巧笑嫣嫣,全然是沉浸
在情爱中女人的模样,与自己当年没有半点不同。
依稀间又想起在桃花山谷底看见的震撼一幕。潭水边赤裸的男女,极尽柔媚
的奉侍,女子的神情和现在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此刻呼吸相闻,近在眼前,看
得更加清晰,更加震撼心田。
「哼嗯~ 」祝雅瞳的鼻音又羞又喜,几乎和倪妙筠一样甜腻。
[
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15 14:53 编辑
]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20
第六章、同体结心情怀故途
「你可莫要折腾人家……」祝雅瞳说的话与冷月玦几乎相同,最怕的就是掉
在半空不上不下。其音可怜,婉转哀求,哪有平日叱咤风云的半分模样?
倪妙筠与她贴身相拥,首当其冲,鼻息里都是美妇呵出的香风阵阵。又想到
吴征将进入祝雅瞳的身体,心头悸动更甚。一回身,就见柔惜雪与冷月玦直勾勾
地看着吴征胯下。
这里曾是吴征出生的地方,现下他又将再度进入。
祝雅瞳两片花唇莹白丰满,被浓密的乌绒覆盖。情动开合之间,依稀可见鲜
红如血的花肉若隐若现。在三女注视的目光下,龟菇轻轻挑开唇瓣。那唇瓣一分
一合,仿佛生出股吸力,将龟菇含进小半颗。黏腻的花肉缠绵将它拥住不留半点
空隙,而花肉丰满,原本就仅容一线,被龟菇侵入后向外挤出,依稀可见大颗的
肉齿,被压迫之下沁出缕缕花汁。
「娘这里面……这般诱人……」
人人都是一般心思,偏冷月玦敢宣之于口。直说得祝雅瞳俏脸飞红,一睁眼
见倪妙筠居然带笑看着自己的羞态,好像在说原来你也会害羞。美妇索性一不做
二不休,一把将倪妙筠搂进怀里。二女胸乳相贴,祝雅瞳勃涨的红珠抵着倪妙筠
米粒般的小乳尖,反陷入乳肉。倪妙筠峰顶上大片的粉晕则与祝雅瞳的乳肤一蹭,
触感又腻又滑,激得自家麻酥酥的。
「呵……」祝雅瞳媚目轻合,兰口微张吐出幽怨又满足的叹息声。惹得倪妙
筠都幽谷缩了缩,好像被侵入的是自己那样敏感而紧张。可花径里又是满足过后
的空虚感,不由又缩了一缩。
大半根肉棒进入幽谷,饱满多汁的肉齿立刻熨帖上来,像无数张小嘴抱着棒
身大口大口地吮吸。肉齿又像被咬破的石榴籽,香汁迸裂而出。
柔惜雪与冷月玦眼睁睁看着肉龙尽根而入,一齐探头。见祝雅瞳闭目抿唇,
只从端丽的瑶鼻里急促呼吸。秀眉似蹙而不蹙,似展而不展,好像艰难之中,又
有止不住的快活。
吴征反抽棒身,龟菇沟壑将颗颗勃胀的肉齿刨倒。祝雅瞳立刻双唇裂分,下
颌微微扬起,又添三分娇柔与弱不胜衣。
三女看得目眩神驰,只觉美妇连淫媚之态都这般端庄优雅。冷月玦舔了舔唇
瓣,忍不住凑身上前,小舌头钻入两颗豪乳堆积之间,寻着凸起勾了勾。
「哼……」祝雅瞳这才微睁双目,与冷月玦带笑的目光一对视,倒好像习以
为常,由得她去。
「娘,这样舒不舒服呀?是不是更快活?」
「跟菲菲一样厉害!」冷月玦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清楚。祝雅瞳白了她一眼,
索性将私密事说了出来,省得她以为自家还是个雏儿,什么也不懂。
「那还是陆姐姐更厉害些。」冷月玦目光闪烁,带着些难以抑制的狡黠,伸
手将两只豪乳抓在小手里。手指一揉一揉,让两枚尖端抵在一处厮磨。
就连柔惜雪见了,不知是促狭心起,还是想催促她们的快意,依样画葫芦,
轻轻拈着乳肉将峰顶揉搓。
「不要这样……」倪妙筠被「折磨」得香唇都嘟了起来。她虽刚刚小泄了一
回,但终究不够彻底酣畅淋漓,乳尖上大片的粉晕传来快意的麻痒,好不磨人。
「妙妙忍不得啦?」吴征闻言知娇妻心意,但祝雅瞳刚刚尝到甜头,断无半
途而废的道理。
倪妙筠见祝雅瞳闻言睁眼,目光中满是幽怨。美妇实在害怕吴征此时离体而
去,她深知爱子对这般姿势极爱,不仅可欣赏女子曼妙身姿,在几个的肉穴里反
复抽送,各具妙处,乐此不疲。但眼下正是要紧的当儿,快意将泄未泄,着实熬
人。
还好吴征也知她心意,只在幽谷里大力抽送,反复挑刮花心,按揉肉齿。不
疾不徐的深入浅出,滋味美妙,让祝雅瞳大是受用地轻哼着。
正自享用,又听得倪妙筠咿唔起来。其声娇羞婉转,大是不同。祝雅瞳一听
知意,娇喘着道:「征儿在弄你后面呀?」
「是……是啊……」倪妙筠赶忙埋首美妇脖颈间,不情不愿地应道。菊蕾被
手指探入,粗糙的指腹绕着密布的褶皱打转,倪妙筠哀婉呻吟,如泣如诉,却又
不停收缩着小小的洞口,任由吴征戏弄。
倒不是她对此更有快意,更加喜好。两人大婚之日,吴征历经艰难终于将娇
妻娶回家,那一夜初次献出后庭,滋味自是郎情妾意,温馨娇婉。可更让倪妙筠
难以忘怀的,是大婚次日,吴征就悄悄离府,踏上前往燕国的征途。
其后吴征在燕国几番生死边缘徘徊,倪妙筠在紫陵城里日日夜夜提心吊胆。
思念与担忧郎君时不免时时想起新婚之夜,由此刻骨铭心。重聚之后两人私底下
亲密,各诉别离衷肠。每当忆及,吴征自要探采娇妻幽深后庭,倪妙筠又怎能不
倾力献媚,满足夫君?
只是今日这么多人围观,若要行这至羞之事,即使害羞不敢又怎能推拒得过
去?倪妙筠心下惊慌不已……
正胡思乱想间,祝雅瞳鼻息渐浓,从胯间传来抽送之际越发悦耳清晰的淫靡
水声。美妇之情动发之于心,全无半点矜持之意。她双臂环抱倪妙筠,越收越紧,
两点乳尖上的灵舌又挑又舔,如火上浇油,催促着快意剧烈升腾。
尤其那水声咕咕唧唧作响,即使眼不见,也能听得出全然配合着肉棒的一抽
一送,就连每一下的深浅,都能从水声里听出来。
肉龙下下深入直挑花心,祝雅瞳再闭不住双唇,艳口微分,仿佛从胸脯里呵
出又沉又媚的娇美声响。又十来下,倪妙筠便觉紧贴的嫩嫩腹皮传来剧颤,美妇
复又死死咬着唇瓣,瑶鼻媚声如吟唱婉转升高,柔荑乱抓,一身肌肤都沁出香汗,
直如癫狂了一般大泄一阵……
美妇终于松弛了娇躯,瘫软着嘤嘤娇喘。幽谷里仍是肉棒搅拌着花汁的唧唧
声,只是声音舒缓,肉棒轻抽缓送,似在熨慰着美妇高潮后的余韵。直到祝雅瞳
长舒了一口气睁开媚目,与吴征对视一笑,肉棒才从幽谷一片泥泞中轻轻抽出,
临了还啵儿一声响,仿佛媚肉难舍难分,黏腻着缠绕不停。
吴征未停,柔惜雪与冷月玦也不停,此刻她们才同时喘了口大气。被两只豪
乳闷在中间,虽是馨香扑鼻说不出的甜腻好闻,呼吸却是不畅。
祝雅瞳星眸如醉,惺忪妩媚,倪妙筠看得目不转睛,只觉这样的祝雅瞳与平
日大有不同,同样美得不可方物。正沉浸与绝色的美丽中,忽觉臀后一热,她大
惊大羞之下,咿唔一声,知道躲不过去,却没想到吴征方才居然阳精未射,又要
来欺负人。
「征儿要欺负你……那里啊?」祝雅瞳眼角一弯笑意无限,实想看看这害羞
的师妹被探入至羞之处的模样。
「哼……」倪妙筠不敢抬头,忽然灵光一闪,祝雅瞳见微知著,忍不住问道
:「他……他也那样待师姐么?」
「是……是啊……」祝雅瞳娇躯一颤,同样垂下眼帘,羞不可抑。
吴征听得她们悄声窃语,心中大乐。龟菇抵着菊蕾只一挑一挑,却不进入。
密布的褶皱摩挲着龟菇上敏感,快意无限,还让倪妙筠吚吚呜呜,又是难熬,又
是紧张。原本她都做好了准备,吴征一直逗弄,迟迟不进入她的身体,心里七上
八下,左右为难。
那恼人的肉棒在后庭处逗弄了好一阵,又行离去。倪妙筠松了口气,又略觉
失望,还更加紧张,不知道郎君在弄什么鬼花样。此时祝雅瞳贝齿又咬住唇瓣,
轻呵着香风。片刻后,美妇轻吟一声,倪妙筠又觉后庭处被肉棒抵住。此刻心神
初定,便觉龟菇裹着一层滑腻,冰凉凉地抵了上来。那滑腻浓如蜜,心下明白是
祝雅瞳的花汁。
后庭被往复几回,越来越润。湿淋淋的菊蕾被连番挑拨之下,褶皱逐渐舒展
放松,紧窄艰涩也变得爽滑顺畅。终于倪妙筠一声酥酥的娇啼,被扣关而入。这
一下原本放松下的紧窄洞口受此一激,再度紧紧收缩,箍得吴征打了个寒噤。倪
妙筠吚吚呜呜,好像无限的委屈般楚楚可怜,娇躯软绵绵地瘫在祝雅瞳身上,承
受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祝雅瞳轻抚师妹的秀发,初入时的难熬过去之后,自有一股满胀的快意。倪
妙筠正是周身难受,煎熬无比的当口,得师姐安抚,浑身的难耐好像平定下来。
但她心中却想:师姐是心疼我多些?还是想她的宝贝儿子快活多些?
肉棒缓缓插入,倪妙筠不及细想下去,只觉娇躯被剖开的触感让一身寒毛倒
竖,不停打着冷颤。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菊蕾却不争气地张开,以让肉棒更加顺
畅地尽根没入。这滋味真是冰火交加,快感与煎熬并至,更怕吴征正在兴头上,
难以顾及怜香惜玉。若是一顿疾风骤雨,真不知能否承受得起。
但情郎一向体己,肉棒全数进入之后稍停片刻才缓缓抽出。其间反反复复,
皆是和风细雨般地温柔。倪妙筠感官渐渐清晰,菊蕾上密布的褶皱越发敏感。肉
棒插入时将褶皱抹平,抽出近半时又恢复原状。若吴征再抽出些许,嫩嫩的膜瓣
便缠绵着棒身像小嘴撅起,褶皱又被抚平。
倪妙筠渐感快意,大口大口的呼吸变作鼻间急促的呼吸。她原本鼻音甜腻,
这一来更加娇媚。祝雅瞳看这师妹成婚多年依然不改羞意,心中亦喜,情不自禁
向她香唇吻去。
倪妙筠正半晕半迷,口中渡来香风一阵,还有条软糯丰满的香舌勾挑着自己,
不禁又惊又羞地睁眼。但看祝雅瞳眼带温柔笑意,滋味又着实甜美,便半推半就
地回应。不得不说,母子俩一同在她身上使坏的滋味着实不错。后庭里热辣辣,
满胀胀的,嘴里甜丝丝,香糯糯的,加诸己身的都是好滋味,让人流连忘返。
浓云翻滚,和风细雨终不能持久。吴征在二女身上抽送多时,快意的积累已
达极限,再忍不住大开大合地冲刺起来。这一下倪妙筠畅享的温馨甜蜜被风暴一
扫而空,粗大火热的肉棒在后庭中毫不怜惜地冲刷,翻搅,终于暴雨一射如注,
深深地灌入幽深的后庭里……
一夜欢愉,四人直睡到日上中天方才起身。四女各具慵懒,或伸懒腰,或打
呵欠,争妍斗艳。但梳洗之后,心情俱都宁定,好似这一夜的酣畅淋漓吹散了此
前的阴霾。
建宁郡一带的虚实已探了个大概,短期不好动手,留此无益,午饭后五人便
返回成都。
吴府重又聚首,吴征将此行说了个详细,包括他们一路探查时心情几番变化,
以提醒众人不可操之过急。
「跟我料想的差不太多。」陆菲嫣一行留在成都也没闲着,多番商议下来,
栾采晴已有了清晰的想法,道:「我跟雁儿商议了几回。霍贼在这里严阵以待,
不管我们来还是不来,他都做好万全的准备,绝不会掉以轻心。反而我们一旦贸
然动手,极可能陷入重围,这地方,久呆不得。」
林锦儿听出栾采晴有撤离之意,唇瓣动了动,强行忍住没开口。栾采晴白了
她一眼,道:「征儿说的好,我们留在这里,动手没机会,不动手干等着不是办
法,久而易乱。既然要乱,不如让宁家先乱。」
「此话怎讲?」吴征来了精神,知道栾采晴不仅机变百出,而且此事和她几
无关系,以心态而论,就数她最为宁定,说出的办法当是最合理的。
「霍贼现在什么身份?一国皇帝,有的是事情让他操心。想让宁家乱起来,
就要有更多的事情让他操心才成。」栾采晴已思虑得十分周祥,道:「让铁衣进
兵,我们一同出现在三关之外攻城略地!拿他几座城池,消息自然飞回成都。霍
贼或许不会放松警惕,但他下面子侄知晓我们在凉州一带,必然有些人放松。我
们寻机再杀回来,必有可趁之机!」
「人心呐。」吴征感慨一声,击掌道:「好主意!我看就这么办,你们呢?」
人人皆点头,林锦儿犹豫半晌,终于也点头应下。
说走就走,次日一早,一府人离了成都返回凉州。
自燕秦一战后,凉州无主多年。燕国疲于应付日渐强大的盛军,无力西顾。
秦国内乱横生,更加顾不上这片荒凉的土地。盛国平定燕国之后,韩铁衣便在凉
州一带徐图进取,建立哨站,粮囤。盛国大军除稳守夷丘一带,掐死大秦西进路
线之外,重兵囤与凉州边境,虎视眈眈。
吴征等人回到凉州,盛军将士早已枕戈待旦。
半月之后,盛军西出,逼近武威,张掖等郡。秦军效仿当年奚半楼固守之法,
早将这些城池坚壁清野,以汉阳,武都等郡为屯粮之地,重兵坚守子午,上庸,
下卞三处雄关。
重回旧地,令人感慨不已。
当年韩铁衣血战下卞关,率一支奇兵,以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暂时解了下卞
关之危。才有其后吴征与韩归雁援军亭城,一举歼灭狄俊彦之事。
「三处关卡,怎么打?」韩铁衣将墨笔一掷,问道。
「这地方连根茅草你都了如指掌,问什么?下令吧!」吴征没好气地道。自
回此地,两人都是一般心思,唏嘘不已间,又有几分火气。
「你选一处,剩下的我来。」盛军兵强马壮,于韩铁衣而言志在必得。凉州
一地更是他从军多年驻扎的主场,的确如吴征所言,一草一木俱都熟悉。
「那个……我可以去下卞关。」柔惜雪怯生生地道。
韩铁衣挠了挠头,当年燕秦激战,丘元焕与柔惜雪忽然大驾光临下卞关,如
天神下凡,险些率燕军打破关隘。柔惜雪当年亲冒矢石登城,对下卞关自然了如
指掌。
「算了,都去好了,不必着急分兵。」韩铁衣想了想,道:「当年丘元焕贪
功贪大,欲一举鲸吞三关,结果贪多嚼不烂。现下形势已不同,我们……又不着
急,有的是时间陪霍贼玩儿!」
盛军大兵开拔,三十万大军长龙般无边无际,行军二十余日,紧逼下卞关。
战事一触即发,韩铁衣,吴征,韩归雁三人各跨坐骑,不带兵丁随从巡于下
卞关之下。三人均是大秦旧臣,世家贵子。出逃之后名震天下,今日对故土掀起
刀兵,大秦军士见了,就算在严令之下不敢议论,心中难免思潮起伏。
下卞关依然如前,巍峨雄伟地横跨两山之间,看上去牢不可破。城墙上守将
大秦守将李路长闻询赶来,遥遥望见三人。
韩铁衣曾助李路长守御下卞关,两人并肩血战。战后李路长因功升任后将军
调任成都,不知为何,现下又被派遣来守下卞关。韩铁衣看他身材雄伟勇武,但
一双八字翻白的死鱼眼一如从前,遥遥拱手,道:「李将军,别来无恙。」
「韩铁衣!」李路长想要恶狠狠地回应,以振奋秦军士气。可话音略带颤抖,
怎么也凶不起来。
韩铁衣微微一笑,道:「看来公道自在人心。李将军,来日刀兵相见,莫怪
不容情面。」
三人拨马继续向前,吴征回头看向李路长,运足内力,吐气开声道:「我来
报昆仑之仇,无意多伤无辜,给你们三日机会,最好有多远离多远。你们当中好
些人我还有印象,莫要逼我。」
那声音明明清朗,却如雷霆滚滚传了开去,闻之无不色变。吴征早已名震天
下,重回故土,又岂会只有他心中唏嘘不已?城墙上远远遥望着他施展神功的将
校,士兵,又何尝不是?
「对了。」吴征忽然勒马回身,道:「罗阳辉呢?哪里去了?」
下卞关军士密密麻麻,面对关下的三人却无一人敢出声应答。
吴征见状咧嘴一笑,道:「去告诉他,莫让我看见。」
三日之后,盛军出兵攻关。
下卞关身为天下雄关之一,城高壕深,关隘前地势狭窄不易展开,盛军出动
的不过区区五千兵。
这让下卞关守军长出了一口气。燕秦两国常年交战,燕军的强悍秦军心知肚
明。盛军踏平燕国,战力之强令人胆寒。但下卞关守军却绝不信区区五千军就能
拿下这座雄关,看来今日这一战轻松得很。
不过下卞关守军只高兴了不到片刻。盛军旗门大开,韩归雁一马当先出骑阵
前,也不答话,只看了片刻就摇动将旗。
盛军大阵旗门大开,吴征,陆菲嫣,祝雅瞳身着轻甲越众而出,身后跟着三
队将士,估摸着有千余人。从城墙上看下去,这些将士军容齐整,且杀气腾腾,
一看就是浴血沙场多年的老兵。但若定睛观看,就会发现这些人的悍勇之外还有
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匪气。
守将李路长见状心头咯噔一跳,知道这伙人马便是吴征手下的精中之精,数
度于绝境中创造奇迹的——陷阵营。
吴征跳下骏马,拔出长剑,陆菲嫣与祝雅瞳翼卫左右,三人齐步向前逼近关
隘。千余陷阵营将士亦抽出各式奇形怪状的兵刃,但不急于向前,只三三两两地
散开,并不进逼。
「李将军,霍贼大势已去。早些投降,将士们免受伤病之苦。再说霍贼窃国
殃民,残害忠良,将士们难道愿意助恶为虐?」吴征拨开一丛箭雨,视若无物,
朗声叫道。
李路长不敢答,只下令放箭。但看吴征等三人随手拨打,挥洒自如,杀人的
狼牙箭连他们的头发都摸不着一根,遂下令停止放箭。
吴征一笑,头一偏,锐利的目光穿过李路长,直逼他身后的一人。
那人被目光一射,立觉后心发凉,吴征举起长剑,剑尖朝他点了点,道:「
你现在滚回去告诉霍永宁,我吴征来取他的人头,叫他莫做缩头乌龟,来与我决
一死战。立刻滚,我放你一条生路,若不滚,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那人正是下卞关监军。霍永宁根基依然不够牢靠,所用监军都是宁家子侄,
被吴征一眼看破。他虽胆寒,仍不信吴征能在万军从中威胁到他。当下不愿示弱,
只冷冷一笑,道:「杀了吴征,本监军奏明陛下,封万户侯!」
「哈哈,哈哈。」吴征大笑道:「笑话,还能做得几日的万户侯?一月之后,
川中还能剩几郡城池?还有万户侯?」
长笑声中,吴征拔身而起,眨眼间闪身欺入城下。展开青云纵,只几下就跃
上半个城墙。
「放箭!」李路长亲身经历过当年丘元焕与柔惜雪攻城一战,见吴征今日飞
跃城墙的身法之迅疾,全不在当年丘元焕之下。又见祝雅瞳与陆菲嫣两名娇滴滴
的女子一同翼卫左右,更胜当年柔惜雪。所幸仅他们三人登城,忙下令放箭。
雨点般的箭枝射至,三人稍稍放缓,单臂攀住城墙拨打箭雨。待一排弓手射
完,后排轮换时借着丁点时机欺身又上。不过五轮起落便逼近城头!
城墙上守军忙拿长枪乱刺,三人轻功俱都高妙,哪里刺得着?祝雅瞳还挑衅
似地在城墙上左右横移奔行,视守军如无物。
吴征与陆菲嫣收拢兵刃,只往返躲避刺来的长枪。那监军本心惊胆战,见吴
征攻不上来,这才堪堪坐稳。
祝雅瞳左右横移,冲突数次均被枪林逼回。城墙下陷阵营看吴征受挫,哇哇
叫着举盾靠近,想登上城墙助阵,又被箭雨压制在城下。
秦军士气大振,原来陷阵营不过如此?吴征被吹得神乎其神,此刻只见一筹
莫展。唯独李路长不停下令,几次与吴征对视,均露出浓浓的忧色。
相持了三炷香时分,祝雅瞳忽然手腕一翻,鎏虹青光闪闪,将数杆长枪尽数
削断。守军大惊,左右忙调转枪头来刺。
一瞬之间,陆菲嫣与吴征飞身而起,跃过城头。守军举起长枪,两人兵刃齐
出,将枪杆一一削断。
那监军大惊,忙起身要走,混乱之中兵丁簇拥,哪里走的脱?
吴征与陆菲嫣如虎入羊群,接连砍翻数人,眨眼间杀到监军身前。
吴征狞笑道:「该死!」
剑光闪烁,一颗人头飞起。吴征一脚踢飞,弃如敝履。反身跃到城墙前,李
路长万般无奈,大喝一声,举大刀劈下。
他身负十品修为,当年还和丘元焕硬拼一记,武功不弱。但又拿吴征有什么
办法?
吴征随手拨开刀杆,欺身与他交错而过,一掌击在他小腹。
李路长当觉一股强大的内息排山倒海般打来,暗道我命休矣。可那股力道只
将他远远击飞出去,身上并无痛感。期间小腹还觉一只手伸了进来。
李路长心念电转,哀嚎着着地翻滚,咬破舌尖连连咳血。
兵丁不知所措,吴征已杀散身边守军,呼哨一声,陷阵营将士纷纷三三成行,
互相护卫着跃上城墙。
秦军大将带伤被护着撤下城墙,生死不知。盛军纷纷攻上城头,但兵力不足,
又难以展开,被秦军团团围困。
两军一通混战,秦军死伤遍地,盛军见好就收,鸣金收兵。在三大高手的掩
护撤下城头,鸣得胜鼓回营。经此一战,盛军士气大振,有陷阵营当先锋,依然
无往而不利!反观秦军虽据雄关之险,见了这些来去自如的高手,守卫时互相四
顾,无不心中骇然。所幸初次接触之后,盛军暂时休兵,一连五日不曾再度攻城,
秦军得以喘息。
第六日半夜,下卞关城头跃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城离去。
黑影借沿途丘陵隐藏身形,来到一片荒草地时,被人喝道:「什么人?」
「依约特来拜会吴公子。」
「鼠辈横行。」
「天无宁日,地无二主。忠义之士,不忍目睹。」
「请报名号。」
「在下李路长,请壮士代为通报吴公子。」
墨雨新从草丛中现身,看着黑影那双翻白的死鱼眼,点点头道:「李将军请
随我来。」
两人转过几个土丘,前方隐隐有火光。耳听得吴征爽朗道:「是李将军?」
「吴公子。铁衣……」李路长神色复杂地看着烧着红泥火炉,正在斟茶的吴
征与韩铁衣,道:「愧为秦臣,愧为一将。」
「李将军……」吴征轻轻摇头,新斟了一杯茶道:「人力有时而穷,李将军
既来相见,想必不令吴某失望。当年之事,吴某不怪李将军,请坐。」
「谢公子。」李路长坐下,看韩铁衣沉默不语,两人曾一同出生入死,并肩
作战,忍不住又唤道:「铁衣。」
「呼……」韩铁衣长出了一口气,道:「李将军,原本韩某以为回到故土,
今日各为其主,又有深仇大恨,已不会顾念旧情。可惜遇见了你,还是不免诸多
感慨,李将军勿怪。」
「我懂。」李路长垂头,低声道:「当年向无极霸占虎符,他一身神功无人
可挡,李某力有不逮,有心无力。李某一向敬重韩家,亦是心如刀割。」
「这些话不必再提了。」吴征挥手打断这些旧事的感怀,道:「李将军独身
离城,不会露出破绽吧?」
「不会。」李路长自信道:「李某这几日深居养伤,故作伤势沉重疯疯癫癫,
动手杀了几个近侍。昨日起就算我呼唤,随从都战战兢兢不敢近前,平日更是躲
得远远的,万无一失。」
「甚好。」吴征点头道:「不知时至今日,李将军意下如何?」
「公子信中所言,李某早已想得透彻。」李路长激动起来,道:「霍贼窃国,
残害忠良。苦于他武功太高,又与向无极狼狈为奸,群臣多有不服者,均是敢怒
不敢言。二贼又软禁众大臣家眷,大臣们受制于人,这才唯唯诺诺。大秦,早已
非昔日的大秦,我李路长虽算不得什么,怎肯为霍贼卖命?公子,实言之,若换
了旁人前来,我李路长宁死不降。大秦虽非昔日大秦,百姓仍是昔日百姓。但公
子与铁衣俱是在川中生养长大,故土之情不说,公子仁义更遍布天下,李某信得
过!」
「好。」吴征淡淡应了一句,又道:「李将军可曾想过,若是献关,你的家
眷怎么办?」
李路长面色一白,咬牙切齿道:「若无可奈何,李某纵让一府上下粉身碎骨,
亦不愿屈膝于霍贼面前,更不愿下卞关将士生灵涂炭。」
「这倒不必,李将军既然有心要救家眷,只需稍稍受些委屈,自可保全。他
有办法。」韩铁衣指了指吴征,笑道:「倒要请教李将军几件事,这下卞关,倘
若李将军不降,盛军要打,如何打最好?李将军经营此地多年,想而必能教我。」
「这……」李路长狐疑地看着二人,不明所以,但想了想,道:「最好的办
法,不若效昔年燕国征西军之法。」
「哈哈。」吴征与韩铁衣相视而笑,道:「不谋而合,果然如此!」
进逼下卞关后第十五日,盛军二度攻城,仍是陷阵营做先锋,杀伤城头守军
数百后退却。其后两日一战,盛军颇有斩获。三十日后,陷阵营一千最精锐的高
手却从盛军中消失,是夜悄无声息地现身关山小道。
当年狄俊彦带着燕兵翻山越岭,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这条小道,奔袭亭城,
险些断了下卞关的后路。幸得秦将刘志业拼死防守,韩归雁及时驰援。其后吴征
以一手「地涌金莲」大破秦军,诛杀狄俊彦,下卞关由此转危为安。
这些风光的往事都已随风飘去,与吴征眼下的成就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让他念念不忘的,还是与韩归雁在亭城中定情,得偿夙愿。想到此事向韩归雁看
去,见女郎嘴角正挂着神秘的笑意,正想到了一处,两人相视一笑。
自当年燕军偷袭之后,此地就立起关隘。吴征从凉州脱险时,为了翻过此关
付出了六百余名精兵的代价。但今日比往昔截然不同,手下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且依李路长所言,他今日会以下卞关吃紧为由,抽调近半守军,以给吴征让出路
线。
吴征虽与李路长相谈甚欢,但并不完全信任他。人心难测,在大秦更不能犯
丁点的错误差池。当日他连连点头,其实并不准备从关隘通过。不出言否认,只
为看看李路长是真心还是假意。
陷阵营出击,还需要什么道路?一行千人入了山林个个都是猛虎,早已分散
着攀崖翻岭,越过关山小道,再行汇合。吴征与家眷们则趁夜摸近关隘,见城墙
上虽点着通明火把,但兵丁不多。祝雅瞳借着夜色潜入关隘探查了一番,果然兵
丁至多只有三千不到,确被李路长调走。他们沿途时陷阵营的猎鹰不停往返,也
已确认山道上虽有些哨探,并无大军埋伏。
「看来李将军没骗我们。」
「他若不是忠义之士,第一回攻城我就找机会将他一刀宰了,何必跟他大费
口舌。」吴征感慨道:「这些年我越发觉得,真诚才是与人交往的最佳利器!当
然,防人之心不可无,走,我们去……去雁儿成名的地方!」
第七章、缘因成果夜起心菩
进出川中的小道,仍和从前一样熟悉。绝壁断崖,一草一木,仿佛从没有改
变过。
这些天然的屏障,护佑川中在苍莽悠远的岁月里,大都可以躲避战火,偏安
一隅。但天下大定,这里就成了闭锁门户的绝路。
对于陷阵营而言,屏障不成任何阻碍。翻过崇山峻岭,亭城就在山脚下矗立。
「公子,兄弟们这两日陆续就到。」于右峥趋前道:「墨师等人正乔装改扮,
探查周边诸郡县,大有所得。」
「嗯。」吴征略显兴致缺缺。亭城,周边有多少郡县,大致能驻扎多少兵马,
粮草囤积如何,他再熟悉不过。至于地形,闭着眼睛都能画个明明白白。放出猎
鹰再探查一遍,只为万无一失。
「公子,当年地涌金莲,是不是那片地方?」忘年僧从山巅远远指去。
亭城附近就那一带特别荒凉,人迹罕见,杂草丛生。大量的生灵在那里死去,
虽是多年过去,仍没有多少人愿意靠近。
「是啊。那一战后,我加封符宝郎,持国宝出使燕国。师门荣耀,我师傅还
特意嘉许,昆仑一脉在大秦朝堂里受抑多年,才算松了口气,有翻身之望。呵呵,
呵呵……」
吴征的笑声艰辛,无奈与自嘲,摇着头,视线拉近,落在亭城中央庄严的太
守府上。经历了那么多年,往昔那些荣耀都像云烟般过眼离去,唯独只有交心的
人才会永远留在记忆里。
目光不加掩饰,嘴角还有温柔的笑意,陷阵营兄弟们互相挤眉弄眼。于右峥
道:「公子,咱们何时攻城?那太守府我看挺不错的。」
「人到齐了就打,宜早不宜迟。」吴征随手揪起根杂草扯断掷在地下,道:
「大秦三关一通,霍永宁的气数就尽了!」
三日之后,陷阵营诸将士陆续归来,两千将士,军力不多,战力却强。这一
趟吴征还带来扑天雕,攻打亭城与下卞关不同,一鼓作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拿下才是正途。
将士们藏身山林,不生火,不言语,饿了啃些干粮,渴了喝些山涧水,藏得
点滴不漏。第五日清早,一营两千人徐徐步出山林,不擂鼓,不呐喊,只列了个
简单的阵型缓缓逼近亭城。
燕盛战事已起,但亭城暂无战火,太守虽严加防范,但城外还有耕作的百姓,
秦军更从头到尾都未发现这支神不知鬼不觉摸进来的陷阵营。
吴征缓步当先,城外的百姓还有些不明所以,守军发现异样鸣金示警。城外
立刻乱成一团,百姓争先恐后地抢着入城,吴征遂停了脚步,朗声道:「亭城百
姓听着,务须惊慌,我不为难你们。入城之后请紧闭门户,莫要出来,免得刀枪
无眼。」
不多时亭城太守闻讯赶来城头,见来犯之敌相距甚远就停了脚步,并不为难
百姓。他立刻下令关闭城门!
尚有百余百姓还在城门外,立刻呼天抢地,哭闹成一团,更有人互相践踏,
瞬间就伤了多人。吴征摇了摇头,朗声道:「我是吴征,昆仑派吴征。未入城的
百姓且先离得远些,莫要慌,更莫要靠近。」
他独身一人缓步靠近亭城,与城头的太守对视,又摇了摇头。大秦内乱数年,
驻守亭城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如先前往成都一行探查所知,内乱之后的大秦朝堂人才凋零。从前德才兼备
者大多闭门不出,不愿效命。更因霍永宁得位不正,为巩固地位残忍严酷,更多
人害怕惹祸上身,就算担任大臣职位,也是少做不如不做,混个平安便罢。
亭城地势重要,霍永宁在朝堂的根基依然未稳,派驻的将领必然得是心腹中
的心腹,八成还是宁家的族人。但看这太守不管不顾就要关城门,有多少能耐几
乎不用提了。
「你……吴征!叛国贼徒,竟敢犯我亭城!」那太守破口大骂,在城头上指
着吴征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呵。」吴征待百姓俱都跑远,才抽出宝剑,道:「谁是叛国贼徒,你心中
不知吗?竟敢在亭城百姓面前,当我的面说出这四个字?你是什么东西!」
「本将御封亭城太守宁家康,持节督守亭城军政!来人,给我射杀他!」
身边的数十名弓手严阵以待,闻令后射出七八支箭,吴征随手拨开,左右扫
视。城头的弓手颇多面露犹豫之色,还有几人颇为愤慨,引箭不发。吴征笑道:
「姓宁的?原来不是东西。」
吴征这个名字对于亭城颇具分量,当年在此地血战,与将士们同生共死,结
下深厚情谊。守城将士多有识得他的,怎舍得将手中致命的羽箭射向他?
吴征挥了挥手,陷阵营将士们抽出兵刃缓缓靠近。
「诸位军士听清楚了,今日我只杀这个姓宁的,你们莫要靠近。但若你们要
替他卖命,可就怪不得我。」吴征叹息了一声,语带哀戚道:「你们中好些人应
该还认得我,或许多年前,我们还一起并肩作战过……前日无怨,今日何必成仇
呢?良言相劝,言尽于此。」
陷阵营将士越靠越近,眼看就要攻城。吴征始终冷冷地盯着宁家康,这人大
汗淋漓,竟不知是下令还是不下令。若不下令,攻城怎么办?若下了令,军士们
不听号令又怎么办?此刻军心已动,谁都感觉得出来。
陷阵营靠近城墙二箭之地停下,阵型两边裂分,将士们单膝跪地,从中走出
一员女将来。
女将肩宽腰细,长腿交错,双眉如锋,不是昔日率军力阻狄俊彦,全歼燕国
征西军的韩归雁还有谁?
亭城作为要冲之地,历史上发生过多次战争,但都没有「地涌金莲」那一回
震撼人心。就算有人不记得吴征,但对韩归雁这位貌美如花,英姿飒爽的女将却
是过目难忘。两位当年的功臣齐齐现身,韩归雁甚至还没有说话,城头已有不少
士兵放下手中的武器。
「宁太守,怎可将百姓置于城门之外不管不顾?还请速开城门!」
苍老的声音中气不足,若不是吴征内力深厚,隔着远远的城墙几乎听不见。
但这声音分外熟悉,吴征眉头跳了跳,抬头看去。
一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脚步颤颤巍巍的老人在仆从的搀扶下走上城墙。
战事当前,周围的兵丁却无一人敢拦阻。就宁家康见了他虽一闪而过极不耐烦,
极厌恶的神色,也不敢恶言相向,反倒迎上前道:「老侍郎怎地来了。」
「来劝太守打开城门,放百姓入内。老朽听说敌军不多俱在南城门,可放开
北面城门,让百姓入城躲避。」老人忧心忡忡,向城下看了一眼,昏花的老眼迷
迷糊糊地看见吴征,惊诧道:「你……你……」
「庞大人,久违,您老人家安好。」
老人正是昔年大秦中书侍郎庞颂德,可谓看着吴征一路成长,再到逃离大秦
之后,再未见面。他年事已高,与霍永宁一同出使燕国之后就有功成身退之心。
此后霍永宁篡逆,庞颂德万念俱灰,遂辞官居于亭城。
两人间的情谊颇为深厚,庞颂德好口腹之欲,对吴征所制的菜肴赞不绝口,
又颇欣赏年轻人的才干,一向以为他前途无量。就连吴征在成都的第一座府邸,
门口牌匾上的吴府两个大字都是庞颂德亲手手书。今日故人相见,相顾无言。
「吴征……」庞颂德连连摇头,道:「你今日要满城百姓生灵涂炭么?」
「没有,晚辈当年离开大秦时是什么人,今日依然是什么人,庞大人放心。
晚辈从不为难百姓。」吴征指着宁家康道:「立刻投降出城就缚,性命我暂且给
你留着。」
「乱臣贼党,人人得而诛之!众将士听令,杀了贼子,本太守启奏圣上加官
进爵!」
「好啊。」吴征轻轻点头,道:「霍永宁自己都朝不保夕,他加的官进的爵
有什么用?」
「听令!」韩归雁沉声斥道:「捉拿宁家康,降者不究,从者不赦!」
身后一声鹰吠,两只大鸟越阵而出。皇夜枭上乘着祝雅瞳,扑天雕上乘着陆
菲嫣。吴征健步如飞,赶在两只低飞的大鸟身前向城墙冲去。
霍永宁掌权之后,吴征早被抹黑成吃人不眨眼的恶魔。城头守军并非每一人
都认识吴征,还有人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更有些被高官厚禄利诱,恶从胆
边生的。但军心不齐从来都是战场大忌!
两只大鸟飞至城边一振翅,贴着城墙向上飞去。吴征矫若游龙,单臂一攀,
双足一踢便青烟般飞身而起。亭城城高壕深,但在三大高手的眼里如履平地,城
上漏洞百出的排箭更不能阻挡三人。
其中巧妙的是,韩归雁见了今日城头状况,只让三人冲击登场,陷阵营两千
将士按兵不动,摆明了只要宁家康一人。于是守军左顾右盼,见颇多同僚犹豫不
决,一人犹豫,人人犹豫,原本杀伤力极大的排箭便稀稀拉拉。若是两千将士同
时参与攻城,城上的军士慌乱之下,势必更多人动手抵抗,两军难免陷入混战。
「无关人等都让开!」吴征顷刻间已登上城墙,祝雅瞳与陆菲嫣齐肩并进。
守城军士中大半不知如何是好,慌在原地,就连将校都颇有退却之意,将令
犹犹豫豫,军士索性袖手旁观。小半虽有抵抗之心,但将令一团大乱,不知如何
是好。唯有围在宁家康身边的亲军挺起长戈,正欲反抗。
吴征挥剑乱砍,锐不可当,长戈应声断去一大片,随即欺身而进,倒转剑柄
连连敲打,亲军们被打中穴道纷纷倒地,却无性命之忧。祝雅瞳与陆菲嫣依样施
为,将亲军们打倒一大片。
「我曾是大秦之臣,昆仑派世代忠良,你们难道不知吗?霍永宁篡位正统,
罪恶滔天,你们难道还要错上加错,为逆贼效命吗?」吴征朗声大喊,声若雷震。
霍永宁得位不正,人人皆知,此前慑于苛政不敢多言。但盛国鲸吞燕国之后,
天下大势全然不同,普通百姓军士或许得过且过,官吏与将校们岂能懵懵懂懂,
什么也不知?
盛军囤兵下卞关,又有多少人心中有自己的盘算?大秦内乱多年刚刚平定,
霍永宁连龙椅都还不算坐稳,收拢人心,凝聚国力更是休谈。大秦上下,表面唯
唯,背地里的心思却是五花八门。眼见三人武功超凡,在殊死搏杀中犹有余暇只
点穴道,不伤人命。连丘元焕都命丧三人之手,自己又有多少能耐挡得住?吴征
大喝之下,更是呼啦啦地退开。
三人被亲军围在垓心,混战中吴征耳后一股风声若有若无,他偏头一让,鬓
角边传来一截剑尖,吴征长剑圈转回刺竟然刺了个空!吴征双眉一挑,长久以来
身边难觅一合之将!当即转身,见人影一闪而没混入亲军群中。
吴征哂然一笑,大踏步跨上两步,左掌挥出,掌风带着无匹的内力震开数名
军士,又踏两步,顺手挥剑拨去刺来的长枪,长臂一伸!
那偷袭的军士大惊,好容易逮着个机会出手偷袭。他精研刺杀之术,一击不
中立刻遁入人群,历来万无一失。可吴征眼光犀利,他又哪里逃得脱?待两人正
面交手,吴征伸手抓来,那军士急忙闪身,手中一把细剑如飘瑞雪,刺出朵剑花。
吴征不闪不避,大手从剑花中穿过,一下掐住军士的脖子,用力一扼,那军
士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昏厥过去。身旁的军士见吴征怒气冲冲,一时慌了神,本
能地持长戈戳去。吴征正发了性子,险险才克制住杀红眼的欲望。见长戈戳来,
一时怒起,挥剑斩断矛杆,顺势向那军士砍去。
那军士根本看不清长剑来势,吓得呆了。剑光一闪,在他肩头停下,吴征大
喘了两口气,喝道:「滚远点!」
顺手将那晕去的高手一把掷在地上,回身望着宁家康。亭城军士原本就无甚
战心,守军虽多,城墙并不宽阔,阵型难以展开,三名高手可来去自如,拿他们
毫无办法。吴征攻城之后,的确一人不杀,即使杀心已起,亦放过了那名军士,
可谓言出必践。这么一来,战意更加溃散,连亲军都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宁家康见势不妙,拔出长剑似欲自战,可一闪身缩在庞颂德身后,长剑架在
老人的脖子上恶狠狠道:「退开,否则我杀了他!」
吴征向重情义,与庞颂德交情匪浅,宁家康显然对吴征很是了解,一下子拿
捏了今日唯一的生机。
「你们家养出来的,从来都是你这般货色。」吴征摇着头,道:「自己睁开
狗眼看看麾下的军士,这般待你,可想而知平日你是如何待他们。霍永宁篡位戴
个皇冠,可人模狗样,终究上不得台面。」
话音刚落,祝雅瞳手指一弹,一颗铁莲子如电光石火,正中宁家康握剑的手
腕。宁家康大叫一声,似乎手骨都被打碎。尚未等他拿不住长剑,吴征与陆菲嫣
已欺身而进,陆菲嫣伸手轻轻摘下长剑,吴征一脚踢在他腰眼上,将他踢得直飞
出去,倒在地上哼哼唧唧,不知是死是活。
「庞大人受惊了。」吴征扶住颤巍巍的庞颂德,喝道:「还不拿椅子来?」
亭城守军一对视,忙拿椅子让庞颂德坐下,连吴征也给了一把。
「你……你……征儿……吴贤侄……」庞颂德心中五味杂陈,颤抖着手指点
着吴征。
吴征鼻尖一酸,已不知多久没能听见乡音叫自己一声吴贤侄,目蕴泪光,低
声道:「是我,伯伯……请莫要为难侄儿。」
「你……哎……」庞颂德长叹一声,他久居高位见惯了风雨,当下的激动并
不是后怕于方才的命悬一线,而是重见故人后辈,心情反复,道:「你且坐下。」
「你们爷俩好好聊聊。」祝雅瞳见微知著。庞颂德归隐之前身居中书侍郎高
位,且文才出众,在大秦一贯享有盛誉。既在亭城相会,他的态度或许就是关键。
美妇朝庞颂德一福,伸手提起宁家康翻出城墙。
陆菲嫣俏脸微红,同朝庞颂德福了一福,道:「庞伯伯,你们慢聊。」亦翻
出城墙归入陷阵营。
庞颂德捋须露出微笑,挤了挤眼,道:「听说你娶了陆家女儿为妻?不对,
是妾?」
「是。在我府上,妻妾并无不同。」吴征松了一口气,既说起风花雪月事,
气氛便不那么紧张,劝说庞颂德的机会就大了一分。
「你啊……终究是少年风流。」
「不唯如此,没有她们,这些年我未必……我撑不下来。」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闻之令人心酸。其间几多风雨波折,庞颂德虽不知细节,
却全能感同身受。
「老夫知道这些年你做了好些大事,很了不起的大事,风头正劲。古往今来,
没有多少人能与你比肩。」
「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能回来报仇。」吴征摇着头,好像那些震古烁今的
功绩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算。
「可是贤侄啊,你想过没有,你这一报仇,手上要沾多少无辜军士和百姓的
鲜血?霍永宁对你不起,但大秦百姓可没有对不起你,望贤侄三思,另谋良策。」
「伯伯所言极是。」吴征起身,环顾四周。亭城守军惊疑不定,庞颂德所言
正中他们心坎。战争就一定会死人,军士的天职便是保家卫国,无论他们多么敬
佩吴征,无论从前吴征在亭城做下多大的功绩,这一刻,他们终究是敌人。
「不瞒伯伯,我有私心,小侄想先问伯伯一句。」吴征朗声道:「胡伯伯在
成都城头被吊死风干,二师姑在天牢里受尽凌辱,在我面前自尽。他们如此之惨,
庞伯伯以为是为何?」
「霍永宁心狠手辣,断不该如此对待忠正良直之臣。」
「非仅仅关乎霍永宁一人。若天下太平,忠臣就算犯颜直谏,至多是贬官外
放,何至于此?」吴征定了定神,道:「天下乱得太久,由此才灾祸横生,妖孽
频出。天下若还是这般天下,今日除了霍永宁,来日还会有张永宁,李永宁,继
续为非作歹,坑害百姓。庞伯伯以为呢?」
庞颂德沉默不语,吴征又道:「天下乱得太久,早该归于一统,开大治之世。
盛国皇帝宽厚仁和,足可让百姓享二三百年安定祥和的国祚。小侄也知道,战争
就一定会有人死。但是为华夏故土计,为后人计,不得不如此。望伯伯见谅。」
「老夫明白了。」
「宁家康已活捉,亭城无首,不知伯伯意下如何?」庞颂德见了吴征之后,
直呼霍永宁名讳,便再不能于大秦国呆下去。他虽风烛残年,不论是何想法,吴
征仍想将他妥善安置。
「老夫随贤侄去吧,愿降。」
吴征会心一笑。亭城将士中有人惊道:「老大人不可啊……」
庞颂德大怒,喝道:「霍永宁罪恶滔天,老夫心意已决,与他势不两立!真
以为守得住亭城?亭城一丢,你们个个都是人头落地!老夫尚且降,尔等敢有何
言?」
亭城将士无一人敢应答,但亦无一人敢做投降的决断。正有些僵持,韩归雁
自城墙飘然而上,踏在女墙,道:「知道你们为难,你们……好些人我还记得,
若不好决断,我不强求。但若不再下决断,往日的生死兄弟,今后就是仇敌!宁
家康是霍永宁亲信,才被派来驻守紧要的亭城。他平日可曾待你们有半点好处?
这又是何苦。」
「小韩将军……」
韩归雁的现身,让亭城将士最后一点犹豫轰然消散,副将率先卸甲弃戈跪拜
于地,余众皆降。
韩铁衣稳坐中军帐。这些日子来陷阵营攻略亭城,他便每日装模作样地随意
攻打一番下卞关,只等亭城的消息。按他的估算,一月之内就能尘埃落定。
「将军,将军。小韩将军与吴公子已取下亭城一郡六县!只等将军军令,夹
攻下卞关!」
「啊?怎地这般快?」韩铁衣大吃一惊!亭城地理重要,霍永宁必用亲信之
人镇守。就算迅速强攻下亭城,还要多多善后方能将此地牢牢抓在手里。吴征不
过将了两千军,韩铁衣着实想象不到。
「吴公子在亭城遇见老中书侍郎庞大人,捉拿亭城太守之后,说动庞大人降
了。有庞大人出面,周边六县不费一兵一卒,皆降了。」于右峥喝了口水,喘着
气道:「大秦哪,气数已尽了,根本无人可用,吴公子三言两语,亭城太守平日
不积德,一下子众叛亲离。这等重要的地方,就用这般货色……」
「嘿嘿,好!」韩铁衣一敲书案,道:「你歇口气,立刻回复吴征,让他七
日后夹攻下卞关。我这里有书信一封,你且带回。」
亭城失守的消息很快传至下卞关,作为粮草补给的要道失守,关内军士人心
惶惶。韩铁衣加紧攻关,令关内不敢分兵前往亭城救援。下卞关的粮草原本还能
支应三月,不想这一日盛军攻打正急,粮仓内忽又失火,待李路长分兵来救。粮
秣先被火头烧去大半,还有小半泡了水,眼看不日就讲霉变,吃不得了……
下卞关军心动摇。七日之后,盛军两面夹攻,李路长不得已率军从关后突围,
正撞着吴征领着陷阵营断秦军后路。山路狭窄,秦军一时不得过,李路长无可奈
何,亲自带兵冲阵,令将士们自行突围而去。临行前嘱咐道:「可着将士们寻机
逃命,也不必回成都了,回则必死,各自归乡去吧。」
李路长领着千余军冲阵,他原本就「身受重伤」,在吴征面前更是走不过两
个回合,就被一剑刺穿肩头,惨呼着倒地。秦军作鸟兽散,漫山遍野地逃去了…
…
攻克下卞关与亭城,大秦朝野震动。川中四面的大山犹如天然的屏障,但是
下卞关一丢,屏障便像被开了个口子。河堤一旦崩溃,河流涌入尚且泛滥成灾,
何况一国。亭城战报雪片般传回成都,朝堂上下乱做一锅粥。内乱刚刚平息元气
大伤的大秦,怎能敌得过携吞并燕国之势,志在一统天下的盛国?
盛军攻克下卞关之后,整军完毕,便麾军进逼子午关。盛军步调稳健,并不
贪功冒进,看样子势必在拿下三关,彻底打通川中门户,站稳脚跟,再步步为营,
蚕食川中。
子午关守将是霍永宁新近提拔,韩铁衣与吴征均不相识。盛军囤兵关下,吴
征不时率军攻关。相比下卞关,子午关更加稳固,且有了亭城教训在先,守将更
加小心戒备。吴征便未再率陷阵营朝其后路,断其粮道,只三不五时地亲身攻打,
削弱守军的士气战意。
大秦皇宫里,灯火已有两月未曾熄灭,霍永宁晨间上朝,下了朝便在御书房,
倦了累了,仍在御书房安歇。子午关战事如火如荼,他心中明白,两军看似相持,
实则盛军始终留力。
「陛下,子午关焦灼不下,是否再派援军?」向无极忧心忡忡,也已许久未
曾离开皇宫回府,就在御书房里吃住。
霍永宁呆了一呆,手中可用的兵马并不充裕,增兵并非没有考虑过。可若大
军在三关覆没大半,又拿什么兵马来守川中。他默了默,道:「三关,能守住么?」
向无极语塞,不敢看霍永宁咄咄逼人的目光,道:「想不到小畜生居然耐得
住,不来川中,只起兵攻关,可恨。」
「或许已经来过了……」霍永宁脸寒如铁,道:「耐得住,他真耐得住。怎
生是好?」
「盛军势大,小畜生在军伍之中,我们没有可趁之机。况且……以如今盛军
的军力,有没有小畜生,我军都难。」
「是么……」霍永宁悠悠出神,良久方道:「可只有杀了他,才有翻盘之机。」
「臣不解,请陛下解惑。」
「皇弟,盛军一路势如破竹,鲸吞燕国,多赖小畜生之功。他功高震主,张
圣杰就算忍他一时,麾下那些人未必服气。朕,看小畜生暂无觊觎大位之心,他
在,才震得住手下那帮人。他若不在了,祝雅瞳会怎么想,韩铁衣又会怎么想,
张圣杰呢?」霍永宁睁开疲累至极的眼睛,道:「他们不生内乱,大秦,恐无机
会。」
霍永宁之言有理有据,果然对吴征了解甚深。可说得简单,当今的吴征武功
绝顶,身边高手如云,自顾尚且不暇,远望就要赶紧遁逃,又拿什么去杀了他。
向无极知道自己无随机应变之能,道:「小畜生在军中,陛下可有良策。」
「或许,不妨冒一次险?这皇城里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在软红十丈里享受
久了,皇弟,是否还有和当年一样,孤注一掷的勇气?」
霍永宁目光灼灼,向无极一惊,道:「陛下的意思是?再犯险一回,打他一
个出其不意?计将安出?」
「只落在一个人头上,林锦儿!」霍永宁一拍桌案,愤然道:「你去密召迭
轻蝶和清儿速来面圣!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若此计不成,宁家又要回到暗无
天日的洞穴里,从今往后,又不知道要数十年,还是数百年的时光才能重见天日!」
霍永宁一惊,道:「迭轻蝶?」
「对!把她绑在一起,小畜生不可能放过她,她只能乖乖听朕的话!齐心杀
了小畜生再说!」
「遵旨。」
半个时辰之后,迭轻蝶身着纱衣,裸着半边胸脯,意态慵懒地从车驾上下来,
嘟嘟囔囔地埋怨道:「大半夜的宣人进宫,扰人清梦。」
向无极回身一瞪眼,冷冷道:「陛下这几日心情不算太好,你最好把嘴闭紧,
若触怒了龙颜,当心你的脑袋。」
「好啦好啦,人家知道了。正快活着,平白被喊进宫来,还不许人抱怨两句
了。」迭轻蝶摆了摆手,仍是不以为然,扭着腰向皇宫走去。
进了御书房,就见霍永宁与宁谏清已在等候。向无极自行复命,宁谏清却盯
着迭轻蝶,目光中似有火焰闪动,贪婪又愤恨,丝毫不加掩饰。这等吃人的目光
有若实质,迭轻蝶轻易就有了感应。她露出个媚笑自行坐下,朝宁谏清挑了挑眉,
还耸了耸胸脯。
比起从前,迭轻蝶的两颊与眼窝愈发深陷,可她的天生丽质却不受影响,更
难为的是,娇躯上该隆起的地方仍然饱满,看上去极具妖艳的冶媚。
宁谏清看得干咽了口唾沫,心中咒骂,但在皇帝面前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怒火
与欲火,装作若无其事。
「你们都来了。赐座。」霍永宁瞥了眼迭轻蝶,装作没看见她的不敬,颇见
威严地道:「知道朕宣你们来,为的是什么?」
宁谏清起身拱手道:「陛下是为了盛军犯边一事?」
「不错。」
「臣远提一支军马驰援子午关,定斩贼将于马下!」
「很好,很好。朕正有此意!」霍永宁赞许点头,道:「但古之名将,皆需
智勇双全,清儿虽勇,不可自负勇力!朕让蝶儿与你同去,两相照应。」
迭轻蝶在一旁却似如梦初醒,狐疑问道:「陛下,子午关的敌将是谁?」
「老熟人,吴征。」
「啊?」迭轻蝶惊声尖叫,连连摇首道:「不去,我不去。」
「大胆!」向无极一声断喝,拱了拱手道:「陛下的旨意,你怎敢胡言乱语。」
迭轻蝶翻了翻眼,向椅子一缩,嘟嘟囔囔道:「陛下,上回去江南,我藏得
严严实实的,轻易就被吴征找了出来。他一个人我都不是对手,被他打伤,何况
还有祝雅瞳与陆菲嫣,我不想去送死。」
「你!」
「嗳……」霍永宁挥手打断向无极的喝骂,和颜悦色道:「蝶儿不必担忧,
朕自有布置,这一回定叫吴征小儿死无葬身之地。若没有把握,朕怎会轻易让清
儿同去?」
迭轻蝶一瞟宁谏清,略定了定神,小声道:「当真?」
「朕金口玉言!斩了吴征,盛军自乱。」霍永宁道:「你们先在阵前露面,
朕自有妙计!」
「我……我还是不想去。」
「宁谏清,迭轻蝶接旨!」向无极手捧圣旨,庄重道。
宁谏清喜出望外跪地,迭轻蝶不情不愿,眼珠子左看右看,终究不敢抗旨,
起身跪地……
接过密旨,宁谏清意气风发地出了皇城回府。期盼了好久的建功立业,就在
眼前。从前虽在宁家身居高位,却从不能显赫人前。明日朝会之后,自己就是统
兵的大将军,一月之后,大军就要在自己的号令下出征。风光无两!至于那个吴
征,他从未放在眼里过。都是年轻俊彦,谁比谁差了?今番出征子午关,正好跟
他斗上一斗!若能取胜,名满天下的就是自己。大秦国的皇位迟早也是自己的!
刚在府中坐定,管家来报:「公子,刘公子与迭姑娘求见。」
「哦?请吧。」宁谏清心情正激动,遂大手一挥,心中却想:从来都是那条
癞狗刘荣自己来,迭轻蝶来干什么?
片刻间两人已入府,刘荣在厅堂外停步,迭轻蝶则无所顾忌,大喇喇地入内,
露出个甜甜的笑容道:「宁公子。」
「迭姑娘为何深夜到访啊?」正踌躇满志之时,佳人到访,宁谏清的心情大
好。
「咯咯,夜深人静,一个姑娘抛却了脸面来访翩翩公子,还有别的事么?」
迭轻蝶娇笑,顺势在椅中一躺,姿态妖娆。
「哦?呵呵。」宁谏清心中冷笑,一个浪荡女子居然说什么抛却脸面,脸上
却不动声色道:「迭姑娘从前对本公子不假辞色,今日自行上门,这是何意?」
「人家快要死啦,要死的人找点快活还有什么何意?」迭轻蝶俏脸一板拍着
桌子撒泼般尖叫,瞬间又变了脸色,妩媚道:「从前逗宁公子玩儿的,其实人家
心里早就肯了。你们男人不也总喜欢嘴上拒绝么?宁公子当知我心。」
「哈哈哈……你怕吴征?别怕,万事有我!」宁谏清放声大笑,目中欲火直
射了出来。当此人生得意之时,正需一位绝色女子,他起身关门,瞥眼间见刘荣
在门口铁青着脸垂头,不由心下更是得意,狞笑道:「你在这里乖乖给我看着门,
谁也不许进来!」
第八章、旧事翻波洞若火烛
时节渐渐入了夏,天气一天比一天闷热起来。
盛军兵分两路齐攻子午,上庸两座关隘。原本囤重兵于子午关猛攻,于上庸
一处牵制。吴征率陷阵营忽然出现在上庸,盛军军心大振,一鼓作气接连攻关五
日。上庸关地处荒僻,年久失修,抵敌不住盛军浪潮般的攻势。四月末,盛军继
攻克下卞关之后,又打破上庸关。
守护川中的三关已有两座关隘落入盛军手中,仅剩的子午关下盛军大军正在
集结,雄伟坚固的关隘如风中残烛,岌岌可危。
奇的是盛军围攻三关数月,至今川中并无大军支援,任由三关在围攻之下逐
一陷落。大胜之余,盛军不免犯起嘀咕,不知道大秦打的什么主意。
今天下大势几乎已定,谁都知道川中孤守穷途,即便撑得一时,最终盛国将
席卷八荒六合,一统天下。但在韩铁衣,吴征等前线大将,甚至是盛皇张圣杰眼
中,从没有一刻看轻了霍永宁,认为川中之地可以轻而易举,传檄而定。
「三关之地,子午谷最为重要。这里城关最高,最坚固,囤驻的兵力最多。」
韩铁衣点着地图,道:「若这里霍永宁还不派兵来救,我只能认为他准备放弃三
关,彻底绝了争雄天下之心,准备固守川中险要山道,苟延残喘,或者,叫引颈
待戮?」
「我可不信。」这话吴征不是第一回听到,自己不止一回同样这么想过。但
霍永宁在大秦朝堂阴伏数十年,整个宁家二百年才终于等来出头之日,他绝不信
这样的人会轻易束手就擒。就算他想醉生梦死,宁家的子侄肯不肯?
「若不是奸贼只采守势,坚守不出,我就在这里围而不歼。」韩归雁恨恨道。
大秦国内乱多年,兵力大损,原本军士就十分不足。围住子午关,等援兵到
来一股一股地歼灭,待攻破子午关,川中将再无大战。
「我不这么看。敌军不出,照样可以消耗。而且,我们丁点儿都不急,急的
是霍贼。」栾采晴对此有不同意见,道:「我们放缓攻关,霍贼迟早要派兵来救,
再不派兵来救,他的皇位都坐不稳。一两年地消耗下去,将他拖垮在子午关,未
尝不可。就是咱们的军士们苦一些,伤亡大一些罢了。」
「的确未尝不可。」韩铁衣很是赞同,目视吴征道:「你怎么看,忍得住么?」
吴征深思熟虑了一番,道:「我原本有意在攻打子午关时,抽身前往成都,
听你们这么一说,在子午关多拖一拖是个办法。忍是忍得的,我们再想想怎生更
好些。」
「那你可得早些想好咯。」韩铁衣点着地图道:「军士连番作战,人困马乏,
我先分兵进驻周边诸县休整,养足士气。这些日子你就好好想清楚,若要潜入川
中,我这里发兵,你随军先战上几场,才好动身。」
攻势进展顺利,吴征心中却有更多的犹疑。从川中传来的消息,霍永宁日常
打理朝政,宁家的窝点仍然如前。邵承安不敢太过深入探查,仅从观感来看,宁
家戒备依然小心谨慎。至于如何查出所有窝点,将宁家斩草除根,吴征至今依然
束手无策。
就算多智如栾采晴,祝雅瞳,韩归雁,一样没有妥善的办法。
随军一道回县城住下,吴征心事重重,家眷们都知道他的心思,一时均无更
多的言语可安慰。吴征不愿影响大家的心情,独自一人离开居所。
刚信步而行,于右峥前来道:「公子,按您吩咐已护送李路长将军至夷丘隐
居。」
「那就好。霍贼说不准还要给他个力战殉国的重赏什么的。」
「公子好计策。」于右峥眼一瞄,低头行礼道:「林仙子。」
吴征示意于右峥先退下,回身道:「师娘。」
「征儿,你们在聊什么?川中有消息了么?」
吴征目光闪过一瞬的黯然,抬头强露出个轻松的笑道:「没有,他来报知李
路长将军的事情。川中那边暂无进展,三关仅剩个子午关,霍贼一定要有动作,
我们不着急。」
自打从建宁郡回来后,家眷们的心情虽常常一日数变,但一个个都放下了焦
躁。即使没有妥善的好办法,都保有足够的耐心,唯独林锦儿不同。
祝雅瞳光明正大地「嫁」给吴征之后,整个吴府就剩下林锦儿一人形单影只。
进发川中的计划,吴征不曾隐瞒,每回都将实情相告,林锦儿不置可否,吴征不
敢多问。
但从林锦儿的落寞与近来日渐一日的憔悴面容,吴征知道她心中的煎熬。能
互相宽慰的家眷们之间尚且时时心绪不佳,何况林锦儿。
看她今夜一身月白长衫,不施粉黛,长发仅用一条白绢束起,月光下更显楚
楚可怜。吴征垂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心头像压了块大石,气都喘不上来。
「傻孩子。」林锦儿抬头抚着吴征的脸颊道:「师娘知道你尽了力,报仇非
一朝一夕之事,这满屋的好娘子更不能有丁点损伤。莫急,莫急,师娘知道你的
难处,不是在催你。」
「弟子知道。」吴征听林锦儿宽言,稍觉安慰,但知她亦是强行耐着心焦,
心下更是不忍。
「师娘陪你走走吧?」
林锦儿罕有愿意出户活动,看她还有意谈谈心,吴征当然不能也不会拒绝,
遂陪同在她身边,漫无目的地行去。
「还记得刚到紫陵城,咱们什么都没有,盛国都朝不保夕。当时师娘看你迷
茫之时甚少,还看你一步步地改天换地,和现下全然不同。难道说打片江山更易,
报仇更难么?」
「不是难易,而是不相同。」吴征将插在兜里的双手拿了出来,道:「初到
盛国,每一步都有计划,每一步都很清晰。其中每一步都很难,历经艰险,成了,
就能走下一步。若中途不成……后面就不用再提。眼下我们来到入川门户之前,
不是弟子夸口,到得今时今日,仅是一统天下,易如反掌。但是宁家,必须连根
刨去,否则遗毒万年……这已经不仅仅是我们昆仑与天阴的仇恨,弟子还要担负
天下社稷与后代的责任……弟子不敢有丁点轻举妄动。」
「师娘懂得,只是问你一声进展,不要往心里去呀。师娘相信你。」
「是,弟子自当尽力。」
林锦儿安慰的话语并未起到作用,吴征心情更加郁郁。两人相对无言,行了
一段后回答府门前。栾采晴正在门口探头探脑,见了二人柳眉一蹙,无视林锦儿,
撇了撇唇向嘟哝道:「跑出去那么久干什么?她又跟你说了啥啊?」
「闭嘴。师娘陪我走走。」吴征低声喝道,但林锦儿自然听在耳中。吴征对
栾采晴此举大为不满,责道:「你别胡言乱语。」
「我胡说什么了?」栾采晴丝毫不顾忌,反倒提高了声音道:「奚半楼的仇
谁不想报?某些人忙帮不上……」
话音刚落,吴征索性捂上她的嘴。要换了旁人,吴征早就呵斥上去。当然,
旁人也不敢这么做。栾采晴不但敢,她要教训林锦儿,吴征还不好管,只能皱着
眉,意思别惹事情。栾采晴气鼓鼓地闭上嘴,林锦儿眼圈泛红,垂首快步离去。
「你干什么?大伙儿心情都不太好,你别惹事成不?」吴征还是忍不住埋怨
道。
「我现下就看她不顺眼,看她跟着你出门,脚趾头都猜到她想干什么!一点
忙帮不上,就知道让你想办法,让你做事,凭的什么?」
「师娘和我们不同,她没人体己贴心,一个人扛着甚是辛苦。我跟你说清楚
了,下不为例,再这样刺激她,别怪我家法了啊!」
「哼,那要看她怎么样。否则,家法就家法!我还是要说,没完没了这是…
…」栾采晴跺了跺脚,气鼓鼓地去了。
「将心比心。」
吴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栾采晴身形顿住,片刻后缓缓回身道:「我将我心
比你心,至于她?呵呵,她现下可不配。」
三日之后,川中细作来报,霍永宁新近册封宁谏清为征北大将军,不日将先
期统兵五万进发子午关。据传言,霍永宁依然在调兵遣将,其后将陆续出川支援。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精神一振,霍永宁终于有了动作,这宁谏清吴征看了眼画影图
形,就认出是在安定见过,那个飞扬跋扈的宁家后人。
霍永宁遣他做大将,统兵才能有几分尚不清楚。身负十二品修为,必是宁家
倾力培养的后辈,遣他来子午关,定有死守关隘之意。战局发展下去,两军说不
定会在子午关决战。
有了进展就是好事。
盛军休整一月,兵精粮足,士气大振,再度进军子午关,摆出攻关阵势。
吴征披挂上阵,领陷阵营登城。激战一日,杀伤秦军数百后安然退下。此役
过后,守关士兵得援军进发而刚振奋的士气再度大挫。
「关口地形,大军难以展开。霍贼龟缩在此,沿途必然多布置哨探护卫,想
截断粮道风险太大。只能正面攻关!」韩铁衣看着地图,道:「你看霍贼是什么
心思?」
「他不会光想着在这里拖下去。川中空虚,这些年内耗下来兵力财力都不足,
把子午关变成个绞肉场,战上个两三年,什么都耗尽了。我看,霍贼必有什么奸
计。」吴征笑了笑,环顾四周道:「哪天他忽然御驾子午关,设个什么圈套诱我
上钩,我一点都不奇怪。」
「你清楚这一点就好。」韩归雁同样左右一扫视,见诸女一同点头,各个心
中有数,顿感放心,道:「他想在这里耗,我们陪他耗就是了。守不守不在他,
打不打却在我们,有的是闲工夫陪他玩。」
川中细作的消息不停地传来。宁谏清获封二十五日之后,五万兵马整顿停当。
宁谏清领兵二万从成都出发,沿途还有诸郡囤扎大军三万,汇同一齐前往子午关。
川中路途艰险难行,预估就算急行军,尚需一月才能抵达子午关。同行的将领皆
非大秦旧将,唯见刘荣跟随。
「刘荣?呵呵,好啊。」吴征冷笑,川中仇敌不少,终于能在战场上见着一
个,两军阵前,正好杀了祭旗。
「这窝囊废来了?哎哟,迭轻蝶的女儿浪荡不堪,他盯在身边照样绿帽子一
顶接一顶。这一随军……万一侥幸活着狗命回去,家中的帽子当能开个大铺子了。」
韩归雁同样冷笑着道,但这句话却让吴征警觉起来,沉吟道:「这人成天黏
着迭轻蝶像条癞皮狗,说不准迭轻蝶一齐藏在军中呢?」
「有理。」祝雅瞳一点指头,道:「不要大意。光是他们俩不算什么,当心
霍贼和向贼一同摸了出来,背后偷袭一刀,那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正当如此!」
子午关下鏖战一月有余,秦军绝不出关固守待援之下,依然每战都伤亡数百。
陷阵营在吴征带领下,越发熟悉子午关的地形与城墙,越打越是顺手。在高高的
城墙上飞檐走壁,来去自如。秦军每战都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偶尔伤及三五人。
兵丁们大为悚惧,这支横扫燕国的陷阵营比传闻中还要厉害,还要可怖!
攻略燕国的多年时光里,陷阵营将士并没有放松修行,在柔惜雪的心血之下,
将士们的修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一支前无古人的强军正在开花结果,焕发出举
世无敌的风采。
关下鏖战一月,盛军每战皆胜,却拿不下关隘。秦军屡战屡败,子午关虽还
在手中,军无战心。若不是援军正日夜兼程地赶来,更有五千先锋军已抵达子午
关,士气早就随时可能崩溃。
状况盛秦两军都看在眼里。川中之地虽是帝王之资,从古至今能自川中起家
而夺得天下的,凤毛麟角。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但未平只是苟延
残喘。若大秦朝堂此番增援子午关依然不能打退盛军,莫说关隘上的军士,举国
的士气都将彻底毁于一旦。
盛军此番攻打川中是两路进军。主力虽在三关一带,夷丘亦囤兵十余万虎视
江州。江州临东的一面易守难攻,大秦朝堂却不得不分军据守,不敢大意。
如此一来,内耗多年的大秦国本就空虚的兵力更显捉襟见肘。韩铁衣对川中
地理,风土人情了若指掌。略一估算,便知以川中人口而论,大秦国现今内外上
下的军士不会超过三十万。除去各地戍边必备的守军,前段时间在上庸与下卞被
打散的秦军,大秦国还能调动的军士绝不会超过十五万。
这点兵力,在盛军百万雄师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其实天下才智之士谁又不
明白,盛国鲸吞燕国一统中原之后,大秦已是风中残烛。
「霍永宁准备将他的命运一把都压上来了?」韩铁衣目露凶光,狞笑着道:
「知道狼群怎么捕猎么?」
围攻,不停地撕咬,一口一口地给猎物留下创伤,直到猎物山穷水尽,这意
思已再明白不过。
「五万援军?不够我们吃的。」吴征立即赞同,道:「攻势缓一些,但是死
咬不放,让霍贼调更多的援军来给他送葬!」
战略既定,盛军暂时偃旗息鼓,连续半月未曾攻城。只在子午关前驻军,时
昼时夜地鼓噪袭扰,让关上的秦军心惊胆战,寝食难安。
煎熬了十余日,子午关上秦军大声欢呼,旗帜飞扬,锣鼓喧天。不多时,宁
谏清神采飞扬地踏上城头,在众军救世主般的目光下,轻蔑地居高临下俯视盛军。
「韩大将军,公子,齐雪峰来报,秦军约万余人已进驻子午关。军械齐备,
并未见到粮草。军中还带着二十余只皇室的狮头鹰,齐雪峰不敢太过靠近,只猜
测乘鹰的骑士武功不俗。」
「先给个下马威,还是再等等?」韩铁衣一瞥吴征道。
「明日我先去会会他,杀杀秦军的锐气。」
「也好,子午关的士气,还是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最好。你小心些,留点神。」
「无妨,我带陷阵营将士同去,你带个万余人后方给我押阵。」
次日五更,陷阵营将士饱食披甲,趁天光亮起,列阵缓步逼近子午关。
盛军大营的动静早被秦军看见,吴征来到城下时,宁谏清亦着轻甲,鼻孔朝
天喝道:「叛国逆贼,安敢犯我边界!」
「呵呵。」吴征举剑一指道:「篡国贱徒,合该诛九族,边界?梁家的皇帝
做得好好的,跟你,你家有什么干系?」
见宁谏清还待分说,吴征爆喝一声,道:「少他娘的给老子废话,有本事你
下来,咱们单对单决一生死!尔敢?」
「嘿嘿,嘿嘿。」宁谏清冷笑着阴恻恻道:「丢下整个门派如丧家之犬,可
知你那个贱种师傅是怎么死的?」
吴征心中一惊,倒不是为了奚半楼当年慷慨就义,而是这些话不会动摇他的
心神,整个吴府与陷阵营里,唯独一人例外……
「怕了?逆贼你站稳了,我细细地说与你听!」
宁谏清狂笑声中,吴征听得背后脚步声起,不敢回头。林锦儿站在他身边,
低声道:「让他说!」
话虽如此,吴征听得出她语声颤抖,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若不是死死忍住,
不知道师娘将会如何。他更不知道若让宁谏清当面说下去,林锦儿会不会崩溃?
吴征责怪地回身,值此之际,祝雅瞳,陆菲嫣等人必然明了将会发生什么,
为何她们不阻拦林锦儿上前,为何她们不将林锦儿先送回军营?反而让她大喇喇
地站在自己身边?
祝雅瞳递来个眼神,大意是又堵不住宁谏清的嘴,此事总要发生,留心保护
好林锦儿。吴征料想林锦儿听完之后,一会动起手来必然怒发如狂,遂示意自己
护着林锦儿。
「奚贼虽负十二品修为,武功不过尔尔,我家向大将军不过百余合就将他击
败打倒。」
「噗嗤。」吴征笑出声,见宁谏清冒出戾气,道:「不好意思,你说,你说。」
林锦儿回眸投来个责怪的目光,吴征低声道:「师娘,他这是在激怒我们,
不必放在心上。师尊武功超凡,向无极哪有本事百招就取胜?何况若事不济,师
尊自不会留给仇家折辱的机会。这小子言语狷狂,不尽不实,一个字都不能信。」
林锦儿听了心中稍松,但话虽如此,耳听仇敌阵前侮辱先夫,又不知他话中
几分真假,心里仍是怒火中烧。
「叛国逆贼,自当凌迟处死。奚半楼有幸,向大将军亲自动手!」宁谏清越
说面色越是狠厉自得,道:「从他的手指起,将他每一根骨节慢慢地掰断。至于
腿骨那些骨节长的,自当一截截地敲碎。呵呵,你则再疼,却一时不得死……」
宁谏清将残忍之极的话混不当一回事,笑吟吟地说着,吴征平静地听完,道
:「每个字我都记得了,你若落在我手里,就会是这般死法,你记得了?」
「本将何须来记?待本将生擒了你,会让你死得比奚半楼惨上千倍万倍。至
于你的那些家眷……」宁谏清同负十二品武功,居高临下,自将吴征的如花美眷
看得清清楚楚。他舔了舔嘴唇道:「你且放心,本将会好好地疼爱她们……」
「哎,你们宁家的人啊,脑子就没点别的东西。」
宁谏清的言语恶毒得令人发指,吴征心头都有火气,却只尽可能地压抑,故
作轻松。——遑论林锦儿。
此刻若再不动手,林锦儿定然承受不住。吴征回头再做示意,拔出宝剑剑指
宁谏清道:「不敢下来?那我亲自来找你!」
陷阵营将士随即跟上,祝雅瞳忙唤过倪妙筠,传音嘱咐了几句。倪妙筠露出
不可思议的神色,见祝雅瞳斩钉截铁的目光,只得点了点头。
不得吴征动手,林锦儿已飞身上了城墙,吴征赶忙施展轻功,两步赶在她身
前,将一蓬箭雨拨打开。林锦儿双目含泪,被染得通红,她在城墙上抹了把眼泪,
深吸了两口起,紧盯着宁谏清攀援而去。
「师娘,莫要冲动!」吴征护在她身边,暗思若林锦儿不管不顾,说不得,
只能将她先带离城墙。至于事后被她责备,那也只得由她。
「我们杀过去,我帮你杀散敌军,征儿,你拿下此人,帮你师傅报仇!」
理智还有些,但不太多。吴征心中一叹,劝慰的话的再多再有道理,挡不住
气冲上头。林锦儿平日压抑着自己,装作事情已过许久若无其事,事到临头,哪
里还控制得住?吴征回身一看,陷阵营将士怒吼着先后登上城墙。林锦儿身后倪
妙筠紧紧跟随,心下稍安。
既然如此,不如先杀伤一阵再说!吴征朝倪妙筠递个眼神,嘱她护好林锦儿,
一提起纵身跃高一丈,当先为林锦儿开路。
箭下如雨,秦军得了增援,士气颇受振奋,且新主帅到来,急于有所表现。
比起前些日子的萎靡不振,战力大增。陷阵营将士们虽有三大高手押阵开路,不
能似前段时日在城墙上如履平地,来去自如。
吴征当先,倍觉压力剧增。可延缓片刻,林锦儿便跟了上来,吴征忙阻止她
欲一冲而上的念头,道:「师娘莫急,且跟在我身后,大意不得。」
倪妙筠伸出只玉臂搭住林锦儿,朝吴征点点头。林锦儿正在心急中,发力一
挣,倪妙筠纹丝不动,纳罕地回头。两人修为都是十一品,倪妙筠强得有限,断
不至于林锦儿觉得自家没有抵抗之力。
倪妙筠双目一眨不眨,只死死盯着秦军城头,林锦儿连挣了几下,都甩不脱。
宁谏清见他到来之后,秦军士气大振,登时得意洋洋。乱军之中不住口吐讥
讽之言,激怒吴征。
此刻的吴征与吴府,早非当年狼狈逃出大秦之时。自袭杀丘元焕,长安刑场
只身救下栾采晴之后,吴征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敢当他的面口吐狂言,侮
辱家眷。一时之间,吴征心中豪气顿起,一个狂妄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一座坚关,那又如何?
见身后倪妙筠紧紧护持,林锦儿安危无忧,吴征长啸一声,在倾斜的城墙上
长身而起。不必说什么激励将士的话,只需一脚脚地踏着城墙,稳步前进。利箭
如倾盆大雨向吴征泼下,到他身边便真如雨点,看着气势骇人,实则不能对他造
成半点损伤。
主将勇武,陷阵营将士嗷嗷大叫,自组建以来,一营将士百战百胜,岂容主
将阵前受辱?祝雅瞳与陆菲嫣见军心可用,遂提起内息,分两路领兵向城头步步
紧逼!
秦军虽得援军,又有大批军资同时运抵。这大片的箭雨射出去功效甚微,终
究还是要面对这伙无敌于天下的精兵强将,一时不由气馁。恰在此时,盛军阵中
号角齐鸣,韩归雁麾下刀牌手与强弓手悉数出阵。
刀牌手狂冲至城下一箭之地立好阵势,强弓手每人带着两壶箭,一石的强弓,
有些特别精壮勇武的,身背三石的巨弓。在刀牌手的掩护下,强弓手张弓搭箭,
与城头秦军对射。陷阵营诸将士武功大进之后,抽空指点军中的精兵,这些强弓
手都是韩归雁特挑选出,经陷阵营长于弓弩暗器的高手悉心指点,一个个弓术精
熟。
两轮箭雨下来,盛军强弓手发射的羽箭射得极高,偏生落点极准,掉头落下
来时每一根落在城头的女墙之内。羽箭带着锐啸从空中掉下,势大力沉,甚至有
几只将厚厚的皮盾射穿。一时间子午关城头纷乱不已,大秦守军立被压制,纷纷
躲避之下火力大减。
吴征趁机又冲高丈许!宁谏清咬牙切齿,大声叱骂守军。吴征心中冷笑,这
样的货色,居然能来当主将?正思想间,宁谏清不由分说拔出佩剑斩下两颗人头。
秦军悚惧,虽有愤愤不平之色,当下只得硬着头皮探出女墙接战。
得了助力,陷阵营将士攀援而上,看看接近城头。吴征窥准强弓手一轮箭雨
压制的良机翻上城墙,宝剑寒光闪过,登时砍伤数人,大喝道:「想活命的都滚
开!」这一声若雷霆万钧般在城头炸响,守军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愣住。吴征趁
隙逼向宁谏清,身后林锦儿与倪妙筠一同翻上城头,林锦儿娇叱道:「征儿,杀
了他!」
自知武力不敌,先前还曾拖累吴征,林锦儿经历也多,此刻尚保持着冷静,
只帮着杀伤周围的敌军,并未不管不顾地朝宁谏清冲去。
吴征破开一条血路,秦军见他如杀神一般当着披靡,无一合之将,再不敢上
前。城头上吴征身边被重重围困,但吴征往哪里进一步,包围圈子便退一步,竟
无人愿意上前与他交手。
吴征斜视宁谏清,道:「你不敢下来,我上来了。你还不敢自己动手,只敢
让军士们枉自送命?」
一句话锥中大秦军士心窝。宁谏清甫一入城便作威作福,嚣张跋扈到了极点,
军士们敢怒不敢言。今日强敌当前,正好看看这位主将到底有什么本事。
「逆贼,你师害我掌门师兄,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正好了断。」
吴征目光一扫,笑道:「是你们啊……」
护卫在宁谏清身边的,正是青城名宿,张忠谦,华新知等等……全是熟人。
吴征本懒得争辩,但涉及先师奚半楼,道:「普天之下,能悄无声息,人鬼不知
地害死迭大将军的,唯向贼一人而已。我师尊与此何干?你们难道心里不知晓?
没胆子找向贼报仇,我来替你们报。让开!」
青城门人心中何尝不犯嘀咕?只是装聋作哑。青城与昆仑之间已是血海深仇,
不死不休,只得拧起一条心,与吴征拼死一战。
「我虽与迭大将军不睦,哪来的深仇大恨?你们这些人,不辨是非便罢了。
为虎作伥!我手下不容情。」
吴征提剑上前,目光垂落,眼前的青城名宿们弯身弓腰,如临大敌。再一扫
左右,在宁谏清身边护卫的都是大秦国各大门派高手,过半都认得。他轻轻摇头,
今日的吴征,岂止是当年昆仑的后起之秀?他看向张忠谦,在雨霁山上孟永淑埋
骨之地,两人曾交过手,吴征险险逃脱。可今日呢?
张忠谦被这一眼看得通体发寒,深知再被看得两眼就要战意全失,当即虎吼
一声壮胆,率先挺剑上前。
青城派的剑阵名闻遐迩,但在吴征眼中看来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四剑分刺,吴征举剑一旋身,叮叮当当的脆声响过,四柄剑在他内力激荡之
下俱被震了开去。张忠谦面色铁青,都是行家里手,一个回合就知世间那些不可
置信的传言,实则没有丁点水分。吴征今日的武功,一招只守不攻,压力比之当
年在迭府别院时祝雅瞳带来的还要大!
吴征仍缓步向前,若不是林锦儿在身后,他早就只身杀入重围,又有何惧?
大秦高手们纷纷上前,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吴征目光一扫,见祝雅瞳,陆
菲嫣俱在身后不远处正杀散秦军。城墙上兵丁处处,拥挤不堪,一时不好进退。
他再无担忧,提剑向宁谏清逼去。今日虽没足够的把握将他拿下,若不能给这混
小子一点教训,林锦儿咽不下这口气。
青城剑阵再度发动,华新知踩着奇异的步伐逼近,身后四人亦步亦趋。吴征
在剑圈之中不退反进,五柄长剑刚展开锋锐,吴征已欺身而进。两柄长剑在他身
侧落了空,吴征剑指华新知胸口。华新知亡魂大冒,吴征的这一招破阵之法与当
年祝雅瞳几乎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当日祝雅瞳不存伤人之心,今日吴征却有杀
人之意,且祝雅瞳空着双手,吴征的宝剑寒光逼人!
落空的两剑急忙兜头回身,疾刺吴征两肋。华新知恐惧地盯着剑尖,咬牙平
举手中长剑,死死指着吴征的咽喉。当年祝雅瞳曾在剑阵的精妙配合下暂时被逼
退,可吴征手握宝剑,身材又高大,华新知实在不知道这一剑若不管不顾地刺过
来,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吴征的咽喉与两肋俱暴露在宝剑之下,剑阵一经发动便翻翻滚滚绝无停歇,
像华新知即使面临绝大的危机,也不敢擅动分毫,以免自己破了阵势。吴征进招
不停,肋下两剑即将临身之际只侧身一扭便闪了开去。幸得华新知左右又有两剑
攻到,将他宝剑架开。
华新知惊魂初定,一咬牙挺剑又攻了上来。吴征脸一沉,方才一剑留了手,
这人居然还不知死活,华新知大抵是不敢退,退了回去也是个死,不必再留手。
遂长啸一声,挺剑与剑阵战作一团。
十余招刚过,血光乍现,剑阵中一人肩膀中剑倒地,一人握剑的手被斩了下
来,剑阵立破。宁谏清压抑而愤怒的喝声中,大秦武林中人团团围上,诸般兵刃
齐至。吴征使开「百鸟朝凤」,身形灵动,指东打西,在惊涛骇浪中安然若素。
酣战间,林锦儿娇叱一声:「贼子休走!」
一团混乱时,宁谏清竟然闪身欲走,林锦儿情急之下不管不顾追了上去。吴
征大惊,忙飞身而起落在女墙上,见宁谏清孤身一人逃窜,林锦儿挥剑砍开一条
血路远远追去。城墙上到处都是军器兵丁,一时无暇去想倪妙筠为何没能跟上,
忙施展轻功追赶。
倪妙筠放林锦儿先走一步,见吴征赶上,依着祝雅瞳的吩咐正欲追上,又被
祝雅瞳喊住。美妇在她耳边细细交代了几句,倪妙筠虽还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怕吴征落单遇险,忙起身敢去。
祝雅瞳传音从身后钻入耳里:「嘱咐你的事,务必依计行事,万万不要有差
池!」
第九章、计将安出临别一顾
城墙上人如蚁聚,身在女墙,依然不停有长枪攒刺而来。吴征本欲翻出,在
城墙上攀援行走,又不敢让林锦儿离开自家视线。宁谏清在他眼里当然算不得什
么棘手强敌,但对于林锦儿……
怪的是宁谏清只顾慌不择路似地仓皇逃命,竟未反身向林锦儿动手。若两人
交手,吴征不认为林锦儿撑得过十招。心念始动,就见林锦儿一路虽有阻拦,但
那些兵丁们只是围而不攻,甚至在林锦儿冲上前的一瞬间就封闭了退后的通路。
状似逃窜的宁谏清不疾不徐,全然没有绝世高手施展轻功时的风驰电掣。
吴征亡魂大冒,吼道:「师娘停步!」
林锦儿挥剑砍断面前几杆长枪,却似杀红了眼,压根听不见吴征的喝止,径
直向前追去。
吴征心中一寒,没来由地想起迭轻蝶出现在烟波山时留下的字条:勿忘一人。
整个吴府上下,最为间疏的只有林锦儿,他吩咐不动的只有林锦儿,只有林锦儿
……
陷阱!吴征回头一看,祝雅瞳与陆菲嫣均引着下属与秦军厮杀,仿佛不知这
里发生了什么。原本该贴身护卫的倪妙筠状似磨磨蹭蹭,离自己都还有好大一段
路。情急之下难以细想,不及责怪平日各个精明的家眷怎地犯了糊涂,拔步向林
锦儿追去。
这一耽搁,离林锦儿更远,看看她就将追下城墙。吴征提气施展轻功,几个
纵跃,在空中磕开一蓬箭雨,下落时一丛明晃晃的枪尖在足底弄影。吴征行险翻
身在空中倒立,手抓枪尖,轻飘飘地再起。兔起鹘落,几乎施展生平苦修的绝技,
才堪堪转过城墙,顺着台阶追去。
「师娘,别中了奸计!」吴征大喝一声,顾不得举目皆敌,轻身跃起。
林锦儿被这暴雷般喝声惊醒,才觉自己已深陷重围。身边都是秦军,吴征一
人正在枪林箭雨之中拼死赶来。那如林的长枪向他凌空的身形刺去,林锦儿心惊
肉跳,才觉自己惹下了大麻烦。
闪着寒光的枪尖虽锐,让吴征惊恐的并不是这些。林锦儿反应不可谓不迅速,
一察觉落入陷阱立刻抽身后退。但既已踏足,岂容她轻易抽身?兵丁们的长枪虽
可怖,让吴征面色发白的,却是隐藏在兵丁丛中的三人。
迅如雷电,悄无声息,三柄长剑以掎角之势从三个方位分刺林锦儿。一路仓
皇逃窜的宁谏清同时杀了个回马枪高高跃起,彻底封死林锦儿最后一条退路!
即使没有宁谏清,林锦儿已绝难幸免。三柄长剑的主人只各自使了办照,吴
征便看出这三人的功力超过林锦儿太多,以一敌一,林锦儿都撑不过五招。何况
是三人?
林锦儿在一瞬间神智清明,心念电转。她十一品的修为本是世间罕见的高手,
眼角的余光里吴征正不顾一切地冲来,自己更不是吴府什么关键的人物,这三人
加上宁谏清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选择才是上上之策。林锦儿凝立不动,眼见三柄长剑齐
至,遂反身一退,猝不及防向身后的长剑撞去,同时倒转手中长剑,向脖颈中一
抹。
这三名高手的目的,便是以自身为质逼吴征就范。自己是死是伤,无关紧要,
落入敌手才可能让吴征万劫不复。
长剑的锋寒之意透骨。林锦儿自知死期将近,眼角余光中见吴征骇然变色,
连喝止声都来不及发出。她心中忽然没来由地一阵松快……
背后持剑的高手正是向无极。他万万没有料到,看着柔柔弱弱的林锦儿居然
如此刚烈,还能在一瞬间做出抉择。正如林锦儿所想,死了的人质没有丝毫作用,
杀一个林锦儿,更没有作用。
毕生苦修的武功至此全然展现出来。电光火石的一霎那,向无极剑尖挑起避
开林锦儿的背心,从她脖颈旁穿过,破去林锦儿自尽的一招,将她手中的长剑挑
飞出去。
就这缓得一缓,吴征飞身赶到,剑掌齐出,朝向无极背后攻去。吴征同样不
急着援救林锦儿,只这一瞬,他早已想明这些人断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有人会
为了林锦儿甘冒吃他一剑一掌的风险。
果然,向无极怪叫一声,身体与长剑同时圈转。身体绕过林锦儿,避开吴征
致命的杀招。长剑却贴在林锦儿脖颈边,绝顶高手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应变奇速,
闪避与拿人一气呵成。
但没有用,吴征早料到这一招,长剑直刺向无极握剑的手腕大穴,一手去提
林锦儿的背心。高手对决,丝毫差错不得,吴征料敌机先占据上风。向无极岂肯
为了一个林锦儿伤及自身?忙长剑一挑挡开。吴征顺势抓起林锦儿的衣领,将她
提向身后。
这几下兔起鹘落,瞬息万变,林锦儿只感自己像只猎物,正被两帮猎人逼入
死角。人人不在意她的生死,只将她玩弄似地争来夺去。可吴征高大宽阔的背影
映入眼帘,深知险死还生,不由花容失色。
吴征起手后发先至,并非他武功远胜,而是除了向无极之外,夹攻的另两名
高手皆犹豫了一瞬。就这一瞬,让吴征救下林锦儿,可也让他陷入绝境!
围攻林锦儿的三柄利剑转而攻向吴征,仿佛早就做好了一切应变的准备。拼
死救援林锦儿的吴征本就是他们的目标,吴征的神勇之举,此刻却像是自投罗网。
三柄明晃晃的长剑已在眼前弄影,吴征低头侧身,当啷地一声,一柄利剑划
开身上的轻甲。不及自身脱离险境,吴征翻身,低头让开两剑,运劲于背,忙不
迭地将林锦儿推开。
林锦儿险死还生,惊魂未定,恍惚之中见吴征避开致命的三剑,但另两掌如
开碑裂石,却再也躲不过去,砰砰声连起,正中他背脊。
吴征被打得狼狈在地上翻滚,哇地吐出口鲜血,在三剑连环暴风骤雨般的攻
势中险象环生。林锦儿眼角泛泪,原来并不是没有人在乎自己。那三个猎人围捕
自己,其意在吴征。吴征看似不在乎她,其实所做的一切全失为了救她!
热血上头,林锦儿当即想豁出一切上前相帮,却被倪妙筠抓住,道:「师娘
莫再添乱,快去寻祝夫人,陆姐姐来帮忙。」
倪妙筠只阻得她一阻,便长剑出鞘。林锦儿骤然清醒,见倪妙筠剑势如云如
雾,与来敌绞杀在一处。宁谏清撇下吴征,仍是径奔林锦儿,意图以她为质。林
锦儿暗骂自己轻易便上了个大当,料想祝陆二位很快赶来,吴征命在旦夕,宁谏
清好歹是十二品的修为,倪妙筠不是对手,更不敢离去,紧握着长剑,暗思吴征
那边帮不上忙,倪妙筠若有丁点不支,立刻要上前舍命力搏。
宁谏清见计谋得逞,得意非凡。区区倪妙筠,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见一片
如云如雾的剑势之中,美人娇躯波涛起伏,如梦似幻,心痒难搔,当即运足内力,
欲速战速决,将娇滴滴的倪妙筠与林锦儿一同拿下。
美人招式精绝,宁谏清却有绝对的把握,剑招古朴,正是借着修为占优,欲
一力降十会。——拿住倪妙筠,和拿住林锦儿一般无二,都可胁迫吴征就范。
两柄长剑甫一交错,宁谏清内力迸发,满拟将倪妙筠长剑震落。至于后招更
是层出不穷,此刻两人近身力战,见倪妙筠姿容端丽,一双媚目如含春水。心意
大动间竟暗思不要以利剑伤了,反而不美,还是点了她的穴道制住为佳。
倪妙筠吃这一震,果然长剑脱手。宁谏清自以为得计,伸手向她胸口点来。
这一指又贱又凶,倪妙筠招架不住踉跄矮身。宁谏清大喜,果然境界上的差距,
轻易就要手到擒来。
眼看倪妙筠转瞬之间败像已现,林锦儿正欲向前,倪妙筠喝了一声:「莫要
添乱。」
美人矮身,左手抄起尚未落地的长剑反撩而上,空着的右掌朝宁谏清点来的
手掌击去。
垂死挣扎,宁谏清露出狞笑,翻指为抓直拿倪妙筠玉掌,长剑一圈欲将美人
宝剑搅飞。
林锦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见这瞬息即逝的一刹那,倪妙筠气势陡增。
玉手去势灵巧莫测,躲过宁谏清的一抓切在他腕上。宁谏清剧痛之下,雪亮的剑
光已晃得眼前花白一片,如云如雾……
倪妙筠三年之前就静悄悄地已入绝顶高手之列,此事只有祝雅瞳知道来龙去
脉,吴征猜到个大概,两人始终守口如瓶。倪妙筠忽然使出压抑已久的武功来,
谁见了都要惊掉下巴——宁谏清首当其冲!
万万料不到娇滴滴的美人少妇武功卓绝,且如此凌厉!宁谏清手腕悲切痛入
骨髓,眼前一片雪亮的剑光如同死神的镰刀!他骇然惊叫着没命地倒退,小腹一
凉,竟被划开个大大的血口子。若不是躲得快,此时已被开膛破肚。
可这仅是倪妙筠的第一剑!她的剑法施展开来连绵不绝。昔年在迭府别院,
「雪夜魔君」项自明仅失了半招,便被倪妙筠如云如雾的剑法死死缠住,直至身
死。今日一般无二,倪妙筠后招不绝而至,逼得宁谏清哇哇怪叫连连后退,左遮
右挡疲于应对,全无喘息之机。
林锦儿见倪妙筠大占上风,刚松了一口气,再次惊慌。比起失了先手尽落下
风的宁谏清,吴征已是险象环生,命在旦夕。
三柄长剑运使如风,林锦儿看都看不清,当下又欲将倪妙筠的话语抛在脑后,
想提剑上前拼命。她脚步刚动,倪妙筠已闪身退在她身边,一把将她牢牢抓住。
逃得生天的宁谏清血污满身,胸前如同被一大片碎石打过,衣衫褴褛,伤口
斑斑点点,数不清有多少。他惊魂未定之下,向着吴征处拔腿就逃。
「妙筠,不能放走他。」吴征力不可支,林锦儿亡魂大冒,宁谏清虽已受伤,
若再加入战局,吴征可怎么办?
「可知你若有半点伤损,吴郎会怎么样?」倪妙筠朝她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仍是抓着她死死不放。
林锦儿一阵胆寒,倪妙筠的怒气已全不掩饰,她不知如何应答。怕什么来什
么,宁谏清吃了大亏,他性格自傲乖戾,见倪妙筠并未追击,一时恶从胆边生,
举剑朝吴征攻去。
吴征左支右绌,艰难万分,接战不过六七招便全然落在下风。更糟的是,先
前吃下的两掌打得背心火辣辣的,受了不轻的内伤。
「先……先救征儿……我听你的便是……」林锦儿牙关打颤,仿佛刺向吴征
的每一剑,都在自家心口上一剜。
倪妙筠寒着俏脸,艰难地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激战中的吴征,此前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艰难。他自己都不知道已多少回身陷
死局,来敌虽蒙着面都不及看清,但他心头雪亮。霍永宁,向无极,迭轻蝶!皆
是冤家死仇!
霍永宁与向无极的武功,比起璃山血战时的简天禄与严自珍还要高出一筹,
尤其向无极,不愧是让丘元焕无可奈何的劲敌!那长剑灵动迅捷,招招不离自己
的要害。霍永宁要逊色些许,相距并不太远,在向无极猛攻之下还要应对他阴险
毒辣的杀手,吴征疲于奔命。
至于迭轻蝶则并不靠近,似乎十分惧怕吴征,始终在身边游斗。但她在迭府
别院时曾与冷月玦交手,招式奇诡,如今身负绝顶武功,出招更加难以捉摸。
吴征还能应付的唯一原因,居然正是因为迭轻蝶,这一点吴征都万万没有想
到过。她出剑方位诡诈险奇,飘忽不定,好几回吴征被霍永宁与向无极逼得退无
可退,迭轻蝶的杀招却在关键时刻略微偏得一偏,只划破了身上轻甲。
吴征不信她会手下留情,激斗间不及细思太多,只加倍小心谨慎,每招都留
了两分余地。迭轻蝶历来让他捉摸不透,变脸比翻书还快,谁知道下一招会不会
变虚为实,彻底要了自己性命。
堪堪支撑了七八招,宁谏清反身加入战团,吴征处境更加艰难。当年丘元焕
死战他们三大高手,前后不过十招便即性命垂危。宁谏清与迭轻蝶的武功根基不
实,大体与简天禄,严自珍相去不远。但向无极与霍永宁却是货真价实。
剑光若雨点,吴征在间不容发之际连连闪身,格挡招架。宁谏清含怒加入之
后,更是每一招都险过剃头。四人将他团团围住,想脱身而不可得。
又支撑得两三招,倪妙筠忽然出声道:「霍永宁,向无极,是你们!休走,
今日在此决一死战!娘,陆姐姐,贼子在此,我们一同将他们拿下。」
高手相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知祝雅瞳与陆菲嫣尚未赶来,霍永宁依
然心浮气躁。眼见四人围攻居然二十余招拿不下吴征,不免心思动摇。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他贵为皇帝,行险前来已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满
拟十余招就能将吴征斩杀,不想二十余招过去,吴征依然屹立不倒。
一旦有了怯意,招式便打了个折扣。吴征立刻反击!
数度绝境逢生,吴征的战意与实战之能均在敌手之上!吴征窥准旦夕间隙,
剑光如龙。那宝剑锋锐无匹,一瞬间将霍永宁手中长剑削去半截。
天子之剑,锋锐坚固,霍永宁大吃一惊,忙闪身退了半步。与此同时,迭轻
蝶的长剑从吴征身后刺来,向无极亦忙施救援。
吴征等的就是这一刻,不待招式用老,身形回转让过迭轻蝶的一剑,暗道一
声侥幸,战圈终于露出空隙。他超向无极飞射出宝剑,忙顿步飞退。
迭轻蝶一剑落空,向无极眼前寒光耀目。如此近的距离,宝剑射来又快又狠,
饶是他苦练一生,仍是一声怪叫,硬生生使了个铁板桥。
宝剑从他额头飞过,削去他一层头皮,鲜血如注。
「当心!」
「贱人!」
两声惊呼响起,向无极头上剧痛竟已不觉,只因一道雷霆般声威的剑风,割
得他胸前如遭刀割。
吴征险死还生,提着的一口气松开,登时背上的掌伤发作,又呕了口鲜血。
但让他惊诧的是,迭轻蝶一剑落空,竟不收招,而是一往无前地超向无极刺去。
向无极身作铁板桥,正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听得霍永宁与宁谏清齐声示警,
亡魂大冒。毕生苦修的武功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弯折的身体向后弹起,手中
的宝剑同样脱手射出。他此刻已明了偷袭自己的是迭轻蝶,对她的武功更是心知
肚明,只消缓得一缓,霍永宁与宁谏清就能助自己摆脱危机。
迭轻蝶的武功奇诡,但根基不牢。吴征并不知为何出现这等变故,可看样子,
迭轻蝶闪开掷出的宝剑后就再无机会。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迭轻蝶只略偏了
偏娇躯,那长剑刺在她肩头,透胸而过。竟硬生生地拼着重伤,不减半分攻击。
离向无极最近的宁谏清原本瞬息就到。可就在迭轻蝶剑刺吴征时,一个独臂
的人影从兵丁群中蹦出,似乎料之机先,独臂与双腿猝不及防地死死缠住宁谏清,
还张嘴向他身上撕咬而去。
向无极在空中避无可避,百忙之中伸手向迭轻蝶长剑抓去。迭轻蝶一旋长剑,
剑锋登时将他一只手腕卸了下来。此时霍永宁亦到,剑掌齐发,迭轻蝶勉力避开
剑锋,却被一掌拍在肩头伤口,登时跌落尘埃,浑身浴血,正不知是肩头血如泉
涌,还是口中大口大口地呕出。
宁谏清与独臂人抱在一处,一身武功全无用处,两人莽夫般撕咬互殴,吼声
连连。霍永宁救下向无极,翻手一掌拍在独臂人头顶,那独臂人横飞出去,破布
袋子般摔落,哼哼唧唧,却鼓足了最后的气力向迭轻蝶爬去。
奇变陡生,吴征咬了咬牙狠狠一抹嘴边血迹,夺过林锦儿的长剑上前厉喝道
:「霍贼,纳命来!」此刻祝雅瞳与陆菲嫣率领陷阵营数十名高手杀透重围,远
远听得吴征怒喝,二女轻功卓绝,惊雷般翩然赶来。
一场血战,兵丁们都看清伏击的几人,正是当今大秦国皇帝霍永宁,大将军
向无极,还有昔日青城掌门之女迭轻蝶。兵丁们对吴征有本能的惧怕,更惊惧于
皇帝御驾亲临,正想鼓足勇气上前护驾。不想霍永宁见了祝雅瞳与陆菲嫣正飞速
赶来,惧意立现。大秦皇帝强撑着轻哼一声,拉起向无极,朝宁谏清手一挥,口
中唿哨,空中降下两只大鸟。
「征儿。」吴征挺剑欲追,林锦儿将他唤住,叹了口气道:「算了,穷寇莫
追。」
这么缓得一缓,大鸟驮着三人高飞而去,顷刻间鸿飞冥冥,不知所踪。
吴征环顾四周,守城军士被眼前的变故惊得呆了。吴征剑指长空,道:「这
就是你们效忠的畜生?」
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有一人,再是三五人,抛下兵刃。有人领头,
就有人跟随。吴征的名头大秦国人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虽不知内情,当年说他
叛国人人均觉匪夷所思。今日亲眼目睹他的绝世武功,又看皇帝潜藏而来,只敢
以多欺少,遇强敌则抛下满城军士仓皇逃窜……子午关军无战心,倒有大半弃械
投降。祝雅瞳急发号箭,韩铁衣麾军攻城,不降的军士里有些逃了,另有些想负
隅顽抗的,不需片刻就被绞杀殆尽。
独臂人正是刘荣,此刻他枕着迭轻蝶大腿,半边头骨被拍碎深深凹陷,这半
边的眼珠子都不见。看上去不成人形,命不长久。迭轻蝶受伤甚重,倒无性命之
忧,只连连咳血。
吴征靠近,同样一头雾水。迭轻蝶轻咳两声,道:「吴先生。」
「你方才手下留情,这是何意。」吴征拱了拱手,仇归仇,得以逃脱生天,
他该谢的还是要谢。
「当年在朝堂上,我身不由己。撇去这些,你我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我
干么要对你下死手?」迭轻蝶惨然一笑,几多凄苦,见之不忍。
吴征哑然。当年昆仑蒙冤覆灭,吴征当然深恨在朝堂上诬陷胡浩与昆仑派的
迭轻蝶。今日之事后,吴征本能觉得事出有因,迭轻蝶说她身不由己……当年在
朝堂之上,受制于霍永宁与向无极威势,不是每一位都敢像胡浩那样视死如归。
身不由己的人有很多……就算屠冲,庞颂德这些人莫不如是。
见吴征不太相信,迭轻蝶无奈摇了摇头,回望四周,俯下身想去抓向无极的
断臂。吴征看她此刻极惨,心中不忍,矮身帮她捡起。
「我知道你厌我得很,觉得我刁蛮跋扈,残忍冷酷。」迭轻蝶拾起断臂放在
手心,抬头向吴征一笑,道:「你可知我为何变成你厌恶的模样?」
吴征摇头,心中却想,这般豪门女子,姿容绝色,天赋绝顶,家中缺少管教,
自然不会拿常人当人。
「我幼时并不这样。我爹管教我算严的,一直到五岁那一年我入了青城,在
山上修行。」迭轻蝶似喃喃自语,梦呓般地回忆,摇着手中的断腕道:「在山上
可比在府里好多啦……但凡我要什么,这个人就会千方百计给我弄来。我犯了多
大的错,他都袒护我……以他的武功和地位,在青城山上谁会说半个不字?就这
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想怎么就怎么,从不会被罚,从不会为错误付出什么
代价。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吴先生一样,有个好出身,还能有个好师傅。」
吴府中人均聚在周围,听得心中一阵发寒。向无极这般做为的什么,时至今
日已清清楚楚,得他「宠爱」,迭轻蝶这一生便算是毁了一大半,青城自向无极
之后,就不会有什么出色的继承人。
迭云鹤身具大秦朝堂高位,又是青城掌门。但他一向尊重,于俗务毫无兴趣,
一心好武德大师兄,却时刻准备着要他性命。顺理成章,迭云鹤一死,青城上上
下下都落在向无极手中。
「原来如此。」
「是呵。吴先生,你只道他们害得你昆仑派惨,可在害你们之前,他们早就
在祸害青城了啊。最先的倒霉蛋叫做贺群,我……就是那个第二个被他们选中要
害的人……在江州荒园,若你不是那么讨厌我,或许会救了我……或许,很多事
都会有不同……」
「蝶……儿……」刘荣不住地吐血,面容因剧痛而抽搐不停,听迭轻蝶说起
往事,奋起仅存一丝气力出声安慰。
迭轻蝶抚摸着他的脸颊,目光温柔无限,丝毫不嫌弃他变了形的可怖面容,
道:「我爹就死在向贼手上,在我眼前!我就在一旁笑着,装着很开心,装着全
不在意,装着死在眼前的,只是一条和我毫无干系的野狗……看着他杀了我爹,
再把我当做一件战利品,就在我爹的尸身前辱我……我爹死了,我又成了这般模
样,青城上下尽属他一人。我虽在根基之地的成都,稍有异动就死无葬身之地。
我死不要紧,我迭家的大仇再没有人来报,吴先生,我该怎么做?换了是你,在
朝堂之上,会去诬陷无可幸免的胡叔叔,林姑姑呢?还是和仇人拼上一场,一了
百了?」
吴征胆寒。其中内情今日才知,若换了是自己,自己会怎么做?吴征不知道。
人群中有人沉默,有人仍觉不信。迭轻蝶目光离开刘荣扫视四周,最终定在
吴府家眷们身上,道:「我知道你们瞧我不起,可若你们换了在我的处境上,未
必能做得比我好。迭家的女儿,不比任何人差了一星半点!」
柔惜雪,栾采晴等人面色一黯,生起同病相怜之感。吴征不知,她们设身处
地,又何尝知道该怎么才好。真是在迭轻蝶的处境里,难道能比她更坚强,更忍
辱负重么?扪心自问,吴府女眷们各个资质出众,却无一人觉得定能胜过迭轻蝶
的坚强隐忍。
「你们有今日,不过比我运气好些,遇到了吴先生而已。而我……第一回见
面就惹得他厌恶,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你们遭逢大难,尚能相互偎依,终熬
得雨过天晴。吴先生待你们真的很好,从未抛下你们中任何一人,否则,你们早
就落入霍贼魔掌。而我……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迭轻蝶目光流转,落回刘
荣脸上,柔声道:「只有这个傻瓜,肯一直陪着我。无论我怎么骂他,气他,辱
他,赶他,都不肯走……不管我做什么事,做对做错,明知是条绝路,还是要赖
在这里,陪着我……」
迭轻蝶美目泛泪,刘荣在这一刻似乎剧痛都消散了,像个孩子般安安静静地
躺在迭轻蝶腿上,仅剩能张开的一目露出温柔之意。
「唉……迭姑娘……」想起迭轻蝶曾传信让吴征勿忘一人,陆菲嫣始知深意,
就是怕着吴征大意,家眷中但有任何一人落入霍永宁之手,便是天大的麻烦。美
妇轻叹一声,深明迭轻蝶的不易与无可抉择,伏在她身边欲为她包扎伤口。
「多谢。你叫我迭姑娘?……罢了罢了……我没有多少日子可活。这身修为,
都是我拿寿元换来的。」迭轻蝶本想拨开陆菲嫣的手,不知想起了什么,终究没
有拒绝,任由陆菲嫣为她止血裹伤。她从怀中取出一卷发黄的丝帛,向吴征传音
道:「这是宁家藏身之所的地图,吴先生且收好,日后报仇用得上。这幅地图,
就算我换青城与昆仑两家冰释前嫌,可否?」
吴征热血上头,接过丝帛道:「可真?」
「我从宁谏清府里盗出来的。」迭轻蝶洒然一笑,道:「这人飞扬跋扈,眼
高于顶,自认为天下无双。我住在他府上,趁他上朝的时候搜刮而得。以我的修
为,他既不在府上就没人察觉得了。至于真不真,不需问我。」
吴征恻然,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又含了多少的屈辱。将丝帛交给祝雅瞳,拱
手道:「吴某谢过。」再看刘荣命不久矣,吴征亦俯身道:「刘兄……」
「吴……对……不……」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话未了,刘荣又是一阵剧咳,
再说不出话来。
「我不怪你了。」吴征知他命在顷刻,不愿徒增他痛苦,并未出手为他疗伤
续命。这人痴心一片直至如斯,这场孽缘已可看到结局,吴征心中亦觉不是滋味。
「呃……」刘荣似长舒了一口气,似了了个心愿,目光又转回迭轻蝶脸上,
这一回再不愿移开。
「迭姑娘,若不嫌弃可先至吴某府上,再延请国手医治调理,或有转机。」
「不必啦。」迭轻蝶与刘荣对视,比起刘荣的惨状,她时而甜笑,时而俏皮,
时而魅惑,时而天真,花团锦簇一般,在凄艳之下竟分外甜蜜,道:「这些年来,
我只有他一个人。他要去了,我孤零零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他为我做了那么多,
我当然要陪着他。有了这幅图,我的仇家逃不出生天,算是我出了一份力。呵呵,
本来我就没本事报这个仇……」
刘荣目光逐渐涣散,听得迭轻蝶言语,忽而又清醒过来,似是心中十分激动,
口中呜呜啊啊,奋力摇头。
迭轻蝶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道:「傻瓜,我怎舍得你一个人上路?你这是
要赶我走?我赶你走的时候,你可从来都不听话,你要赶我走,我当然也不会听
话。这一生我好累了,我们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一起上路,我一直陪着你,
来生再一起好好的过,好不好?」
刘荣渐渐安静下来,终于轻轻点了点头,这一下万事皆足,泄去最后一口气,
身体一蹬,一软,再悄无声息。迭轻蝶泪水落下,但俏脸上始终巧笑嫣嫣,并无
哀伤之意,似乎如释重负。她缓缓起身,肩头伤势甚重,饶是武功绝顶,还是提
不起力来。
陆菲嫣与柔惜雪一同上前将她扶起,迭轻蝶扛起刘荣尸身挂在肩头,祝雅瞳
唤来一辆马车道:「迭姑娘,坐马车走吧,这世上好地方那么多,不妨借马力好
好寻找。」
「多谢祝夫人。你们一家子人心肠都这么好,好生让人羡慕。」迭轻蝶娇躯
晃了晃,分外娇弱,这一回却是眼圈儿红了,她泣声点了点头,强忍伤痛躬身谢
过,又向吴征道:「吴先生,万莫大意,妾身与夫君泉下有知,等你的好消息。」
「一定!」
马车缓缓消失在视线里,吴征想起迭轻蝶那一句妾身与夫君,这对人儿终于
有了个好结果,却如此坎坷,满心酸楚,不知是何滋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恨声道:「霍贼,霍贼,你干了那么多十恶不赦之事,
天理难容!」
心情激动之下,身上伤势发作,背心剧痛,连声咳喘。家眷们忙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不知吴征伤势如何。
祝雅瞳托着爱子的腰际,搭上脉门。吴征摇了摇头,刚要说不妨事,调养一
番即可,就觉腰眼一麻。
不知美妇使了什么奇妙法门,吴征一身内息全然提不起来,连身上的气力都
在缓缓流失,登时足下一软,正被祝雅瞳扶住。
「征儿,征儿,你怎么了?」
祝雅瞳的惶急声中,吴征张了张嘴,发觉竟连声音都发不出。他露出个古怪
的目光,看美妇脸都吓得白了,偏生在家眷们围上来之前,美眸间又有丝狡黠一
闪而过。
吴征晕去之前,满脑子都在说,我怎么了你不清楚么?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第十章、左右彷徨卿心得沐
吴征负伤,将士们七手八脚赶来一辆马车,将吴征送进子午关守将府邸。韩
归雁下了严令,全在方圆一里处警戒,连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吴征身虽无力,意识不失,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祝雅瞳打的什么鬼主意。
苦于声不能发,只能被抬进府邸躺好。祝雅瞳让所有人都出去外面等候,不得她
召唤谁也不许进来。吴征眼珠子转来转去,意思赶紧放开穴道。祝雅瞳见众人都
离去,只嘻嘻一笑,拍了拍爱子脸颊。
府邸之外的院落,人人面色不郁,林锦儿更是俏脸都白了。看吴征的模样,
祝雅瞳的郑重,伤势绝然不轻,忍不住急得落下泪来。
「你哭什么?」栾采晴寒着脸,冷言冷语若质问之色。见林锦儿哑口无言,
只是嘤嘤啜泣,又寒声道:「仇敌就指着你犯蠢,你还真犯!阵前刻薄之言故意
激怒你,也只有你会被激怒。一环一环,全是为了诱你上钩,再把征儿钓过去。
你可真听话!」
林锦儿被说得无言以对,家眷们人人一言不发,倪妙筠更在气头上,一拂袖
独自坐得远远的生闷气。
「夫君受伤,大家心情都不好,不要这样。」陆菲嫣见情势不妙出言劝道。
栾采晴一向快人快语,这口气憋在心中许久,本还想再说,闻言横了林锦儿一眼,
气呼呼地坐到倪妙筠身边。
陆菲嫣叹了口气,吴征的情状怪异,她何尝不担心?可身为内宅之主,不得
不稳定大局,轻声对林锦儿道:「不要太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听得这一声劝,林锦儿彻底哭出声来。吴征为了她脱险可是硬生生地吃下两
掌,绝顶高手的掌力,足可粉碎顽石。那两声沉闷坚实的响声,念之让她心悸。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林锦儿不敢再想下去……栾采晴话里讥讽她形如「内奸」,
将吴征送到仇敌手上,她更是懊悔不已,伤心欲绝。
外面的争吵自会传入屋内,祝雅瞳压低了声音,咬着吴征的耳朵道:「人家
可是好心好意,一心救你师娘的性命。否则,人家怎舍得让你犯险,还刻意嘱咐
妙筠不要上去相帮?你可别不知好歹,来责怪人家。」
美妇一边说着,一边玩味地在吴征裤裆里拂了两拂。玉指轻柔,正搔在沟槽
上,男儿立时起了反应。祝雅瞳吃吃娇笑,道:「看来不成问题。」
吴征身不能动,忽然灵光一闪明了祝雅瞳心意,登时挤眉弄眼,万分焦急。
「行啦,别觉得过意不去,不好意思。」祝雅瞳起身坐在他身边,道:「征
儿,你心里清楚得很,再这样下去,报仇之日,就是你师娘绝命之时。你真想她
死?这又何苦。」
吴征默然。这么多年来,林锦儿一直心存死志,他心知肚明。在吴府里,林
锦儿与大家格格不入,本是最亲近的人,却始终没能融入,游离于外。这让她成
了吴府最孤单,最悲苦的人,强熬到现下,纯是仇恨在心中燃烧。吴征不止一次
想到,报仇之后,林锦儿该怎么办?却从不敢将无解的难题细想下去。
看祝雅瞳的意思,吴征心中明镜似的。忙左右转着眼珠子,万分不愿。
祝雅瞳凑在他身边低声道:「你连我都敢动心思,难道就没有动过她的?」
吴征还是转着眼珠子否认,这倒是实情,林锦儿钟情奚半楼,从小养育他长
大,奚半楼同样待他如父。天地良心,吴征从来就没有起过半点歪心思。
「那就是要看着你师娘去死了?」祝雅瞳抿嘴一笑,道:「但是这事情可不
容你一人决断,得大伙儿说才行。」
美妇言罢便静坐一旁,吴征知道她正在等待时机,一时什么都做不了,脑中
空空的,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让他魂不守舍,不知如何是好。
「话说回来,你在担心什么?万一人家不肯呢?可别把自己想得多高明。」
吴征闻言居然松了口气,不肯最好。但转念一想,林锦儿会不会不肯?
前前后后,直候了个把时辰,祝雅瞳在吴征腰后补上几指,防他又解开了穴
道。这才运起内力逼出一身香汗,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房门走去。吴征哭笑不得,
祝雅瞳贵为天下第一杀手,装腔作势的本事当然是一等一的。
吱呀的房门声,让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家眷们神态急迫,又不敢大声说话,
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祝雅瞳。
美妇关上房门,抹了把额角汗珠,缓缓摇了摇头,道:「情况……不妙……」
家眷们看祝雅瞳的神态,本就有不好的预感,闻言一个个俏脸煞白,倪妙筠
忍不住又对林锦儿怒目而视。祝雅瞳示意大家噤声,走出院落,道:「晴儿,你
们家九转玄阳功,是不是同修这门功法者对敌时,内力会消失不见?」
「是。早年和征儿对过一掌,就是如此。」栾采晴沉吟道:「可是他修为高
了以后,内力浑厚,便消不去了。你看他和栾楚廷对阵时,照样用内力对敌。」
「这门功法是宁鹏翼留下的,菲菲早年修的功法,征儿的「道理诀」都是系
出同门。」祝雅瞳不答,目视陆菲嫣。
「当年我修的那门功法被删改过,专一害人,我被害得好惨。」
「征儿本身的伤势算不得致命,原本以他自己的修为,至多调养个把月就能
痊愈。麻烦的是,宁鹏翼兴许留下什么克制的法门。霍贼始终隐而不发,这一回
骤然使出,不知道有什么古怪,征儿的内力丁点都控制不得。」祝雅瞳担忧地叹
了口气,道:「征儿自身的内力不能被激发,麻烦就大了。」
家眷们一时沉默,柔惜雪听了却觉更加紧张,她一瞬间额头见汗,道:「可
是……可是夫君就算暂时内力动用不得,全身发软又是为的什么?」
「我担忧的就是此事。」祝雅瞳沉思片刻,道:「晴儿,你们家的人练这门
功法,到后边是不是百病缠身,体质极弱?」
「是,只要是男子,甫一修行就落下隐患。修为高了以后,这些患处全都暴
露出来,我家但凡修炼这门功法的男子,没有一个长命的。」
「征儿……」祝雅瞳喃喃低语,听之说不尽地令人揪心,面色阴郁,道:「
征儿身上十分虚弱,今日的伤势当是引发了什么藏在他体内的隐患。」
「不对啊!」栾采晴急道:「征儿深明「道理诀」的来龙去脉,为何还会如
此?」
「这我就不知了,或许与宁鹏翼留下克制法门有关。」祝雅瞳语焉不详,又
问陆菲嫣道:「菲菲,你原来那门功法修到后面,是不是时常……身上不对劲?」
陆菲嫣俏脸绯红,垂首道:「是,折磨人得紧……」
「这些问题,在征儿身上都有……」祝雅瞳低声诉说,道:「原本就算提不
起内力,我可助他运功疗伤。可是,那么重的伤……我怕他撑不了多久,就要…
…就要……晴儿,你们家可有什么缓解之方?无论如何,向将征儿的伤势稳住为
先。」
祝雅瞳问起陆菲嫣时,栾采晴乌溜溜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祝雅瞳,此刻见众人
目光齐刷刷朝她射来,急忙收敛起面上的古怪之色,闭上双目道:「要用什么方
法,你我知道的一模一样。」
「是了,哎呀都这等时候了,还语焉不详干什么?」祝雅瞳面上一红,责怪
道:「菲菲的方法,还是一样。」
众人皆醒,自家夫君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若不是碍着林锦儿,恨不得争先
恐后,先帮吴征过了难关再说。
唯独林锦儿未曾了解过这一系的功法,云里雾里,尚未反应过来,问道:「
祝夫人,请您明示该当如何是好,我……我就算粉身碎骨,一定要帮征儿度过难
关。」
「你?你不成。」祝雅瞳摇了摇头,目光瞄了瞄林锦儿,道:「不好意思,
不是嫌弃你,我们还有些话要私下说,请你回避一下。」
此话听在耳里,林锦儿并不埋怨祝雅瞳的疏离之意,只惶急道:「为什么?
我或许能帮些忙。」
「好吧,那你听好了。」祝雅瞳冷笑着寒声道:「这门功法古怪得紧,栾家
的男子练得一身内伤,非要体质特异的女子交合才可缓解,征儿便是这么出生的!
晴儿一样深受其害,你懂了吧?菲菲往年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
「知道……」林锦儿似被一记闷雷劈中,连退两步。这些往事她依稀知道一
些,陆菲嫣她是再清楚不过,在昆仑山上饱受折磨,一直到随了吴征之后才病体
痊愈。可此事她从未想过,本能就陷入两难。
「说了你不成。」祝雅瞳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地道:「还有一点关键处,一
时难解。」
「还有什么?」这门功法害得历代燕皇无不病体缠身,英年早逝,听得吴征
面临的大麻烦之外,居然还有?家眷们无不心头如同火烧。
「我方才帮征儿运功疗伤,他内力散乱不堪,在各处经脉里游走。有些地方
平缓,有些地方却又狂暴。我试着强运内力,本想将散乱的内力镇压回丹田,可
微一用力,那些内力立时与我相抗,我无力迅速镇住。征儿身上又剧痛难忍,且
原本平缓的内力都开始奔涌,我不敢再运功。」祝雅瞳长出了一口气,凛然正色
道:「还得想个办法,先将狂暴的内力先行安抚,再将散乱的内力归于丹田,才
好用功。我不知该怎么办。」
一言既出,家眷们俱都犯难。如祝雅瞳所言,想解决此事只有两个方法,其
一就是以比吴征高得多的内力迅速强行镇压,世上哪里去寻这等人?其二就是有
炼有什么特殊的功法,可以抚平狂意。家中诸人修行的功法,无一有此之能。
家眷们惶急之外,束手无策,柔惜雪冥思片刻,道:「我闻得昆仑派有一门
功法,威力虽算不得多强。可修行者内力温和如绵,若有人陷走火入魔之兆,以
此功法辅修,可平抑失控的内力,极具神效。」
「有!有这门功法。」陆菲嫣急道:「婆婆,让吴郎修行来得及么?」
「他现下已然是走火入魔之状,怎生修行。」
「那,还有其他办法么?」陆菲嫣死死板着脸,此时此刻,她哪还不知祝雅
瞳在卖什么关子。祝雅瞳之谋,亦她心中之愿,此时憋足了劲儿配合祝雅瞳做戏。
「我来修这门功法,要多久能有小成?」
「婆婆的修为……三四月足矣。」
祝雅瞳目光一黯,喃喃道:「三四月……还来得及么……」
此时陆菲嫣与顾盼一齐看向林锦儿,目光里全是哀求之意。林锦儿杂念纷呈,
当下不及细想太多,咬牙道:「祝夫人,这门功法就是我修的《无垢洗髓功》!」
「当真?」祝雅瞳惊喜交加,又看了看陆菲嫣,美妇点头确认无疑。
「是!我要怎么做。」林锦儿语声颤抖,好像某个自己无法面对的事情终要
抉择。
「你随我来。」
祝雅瞳与林锦儿重新返回院落,关上院门,在屋门外道:「要救征儿,现今
唯独有一法,我先说与你听。」
美妇将构思之法说了一遍,林锦儿听得面色忽红忽白,呆若木鸡。祝雅瞳也
不管她听清了没有,听懂了没有,自顾自一鼓作气地说完,道:「你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林锦儿木木讷讷垂下了头。
「你的心思,我明白,换了任何人都要为难,我只是将救征儿之法说与你听,
不是强求你。」祝雅瞳道:「你知道,我们家里每一个人都是心甘情愿。征儿现
下伤得重,我还是不会违背他的意愿,找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来,到时候收不
得场。府上家眷虽多,可没有一个不是征儿喜欢的,疼爱的。只要被他迎进府里,
从来都是倾心相待。这么多年,你自己看得见。我说这话,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我不是要你一定愿意,而是你想清楚了,若愿意,今后可不要弄出什么三心二意,
或者还像从前一般的那些心思。你若有点什么事,征儿一样会很伤心。若是那样
的结果,不如算了。你从小待他视若己出,我一向很承你的情。这一回……就算
……就算征儿有什么不测,就算我们还了你从前的恩情,你不欠我们什么,我不
怪你。」
祝雅瞳言罢便转身欲离,临走前又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等你答复。征
儿现下平静了些,你莫进去打扰他。」
林锦儿痴痴呆呆,在祝雅瞳关上院门的那一刻,泪如雨下。一颗心仿佛被无
形的手揪住了,又是难以决断,又是懊悔伤痛,一时彷徨不已。
过了不知多久,院门打开,林锦儿恍若不觉。栾采晴气呼呼地走进,祝雅瞳
急阻止道:「你别逼她。」祝雅瞳伸手去拉栾采晴,不知是她身上的丝缎滑手,
还是她的肌肤过于洁腻,这一抓竟没捉住。栾采晴已三步并作两步朝林锦儿奔来,
家眷们无奈,只得一同鱼贯进入。
「你想好了没有?」
栾采晴压着火气的声音中,林锦儿木然抬头,不可亦不否。栾采晴深吸了口
气,强抑怒火,道:「这么多年了,你在府上住了那么多年,我且问问你,除了
迫着征儿做这个做那个,你又做了些什么?是,你嘴上不说,不问,不催,可你
的脸色瞒得住吗?」
「我是没有用……」
「征儿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将他养育大就多了不起。
从昆仑派在烟波山上重新立起山门起,征儿欠你们再多都还清了。他大可以窝在
家里享福,他有么?奚半楼又怎么了,叮嘱一句话,就把一个烂摊子全扔在征儿
肩上,不管不顾自己去了。你呢?你什么都做不了!亏得征儿有情有义,这么些
年一丁点都不敢放松。」栾采晴喘着大气,道:「来成都之前如何与你说的?千
叮咛万嘱咐,你听他一句话没有?被人三言两语便勾了去,害得征儿成这副模样。
你没有用,你有用的时候来了,多拖延一刻,征儿的性命就危急一刻。你倒好,
做不来的事情,你没有用。你能做的事情,又在这里推三阻四。」
「你别……」
栾采晴一甩手,怒声道:「我偏要说!这么多年我早看她不惯,就是欺征儿
心善。带孩子有什么了不起,谁不会?仗着这份老天爷塞她手里的恩义作威作福,
吃一辈子是吗?」
「我……我……」
「你别再说了。」陆菲嫣一声喝止,拿出内宅之主的威势,栾采晴登时闭上
了嘴。林锦儿被痛骂了数句,如梦方醒,又见一向泼辣任性的栾采晴被陆菲嫣一
喝之下就乖乖闭嘴,深知这一府人平日里如何互敬互爱。她们是吴征的心头肉,
吴征也是她们的心头肉。
林锦儿呼吸急促,左右为难,三番两次,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小师妹,我求你了,眼下只有你才能救夫君。」陆菲嫣盈盈下拜,林锦儿
本就心乱如麻,慌张中去扶。陆菲嫣一心坚定,巍然不动。
「呵,还不成是吧?我也给你跪下!」栾采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道:「求
求你了大慈大悲的女菩萨,救救我们家老爷。」
「都起来,这是干什么?逼迫的有什么用?往后怎么办?」祝雅瞳斥责一句,
将陆菲嫣与栾采晴拉了起来,道:「不要强求。」
「谁强求她了,是她自己不肯面对而已。」栾采晴见林锦儿依然下不得决心,
吁了一口气道:「奚半楼是怎生交代你的?你自己坦白,还是我帮你说?」
这话涉及奚半楼,旁人不好接口,韩归雁立刻接道:「这话不能乱说呀。」
「谁乱说了?」栾采晴双手指天道:「我若有半句胡说八道,立刻嚼了自己
的舌头。」
看样子是真?韩归雁转目林锦儿,见她俏脸惨白,豆大的汗珠颗颗滴落,面
上神情还极不自然。她此时又急,又难过,又窘迫,认命似地垂头闭目,嘤嘤啜
泣。
「锦儿:见信问安。前日暂离,竟成今生永别,我所不愿也。前半生亏欠良
多,半楼本当疼之爱之以报。然师门遭难,先师将昆仑派交予我手,不能发扬光
大,反遭灭顶之灾,我有责,不得不为师门尽忠,望乞见谅。满腔言语,不知从
何说起……」
「别念了,别再念了。」林锦儿泪目抬头,竟若哀求。
栾采晴不理,自顾自地念下去:「……我已将昆仑掌门之位传与爱徒吴征。
征儿自幼由你一手抚养长大,聪慧机灵,敏于诸事,且律己有责,昆仑虽遭大难,
必将在他手中重振声威。锦儿,你我今日一别,再无相会之日,此生缘尽。征儿
初担大位,诸事繁多,前路艰难,望锦儿多多体谅,亦助征儿一臂之力。我有一
事相求:我今日一去,尘世皆不知。请锦儿务必代我亲眼目睹征儿振兴昆仑,为
师门报仇雪恨。素知锦儿为人外柔而内刚,且以此信嘱锦儿不必为我守寡。更万
勿克节,我所不愿也!此信亦作休书,自今日起,你我之间不复夫妻之名。人生
苦短又悠长,余生还有许多,锦儿当另觅良配,误负我心。征儿良才美质,锦儿
知他为人,若有朝一日征儿重振昆仑,何妨托付终生?征儿亦必不负你!半楼绝
笔!」
字字若有声,林锦儿听得痴了。待栾采晴念完,祝雅瞳还未想到有这么一出,
多少有些尴尬。这才想起刚到紫陵城时,林锦儿时时在吴征面前端着师娘的身份。
当时吴征头痛不已,每日请安都战战兢兢。原来故因出在这里!
林锦儿当时新丧夫君,纷乱如麻,偏偏绝笔信里竟然说了这些话,不端着师
娘的架子,简直没法再面对吴征。奚半楼这封信里含义甚多,生怕锦儿自尽,所
以嘱他要亲眼看着吴征重振师门,报仇雪恨。此非一时之功,林锦儿熬过这些年,
心思就会淡了些。至于休了妻,更是一心为她好。就是最后谏言将终生托付给吴
征太过怪异惊悚,可回想当日奚半楼面对灭门之祸的绝望,除了吴征之外,还有
谁值得他信任?人之将死,还会管什么伦常之事,万事说到头,不过一个只要你
好就好。
「晴儿,开不得玩笑。」祝雅瞳不想一番出于好意的算计,居然扯出这么桩
旧事来,顿觉有些羞赧。
「我还不想嚼了自己舌头,你让她说,可有一字不对?」
「这……这些话哪儿来的?」
「从前在府上,就我和她格格不入。你们身在局中不觉,我在旁看了就觉不
对劲。她从前是那端着架子的人么?我就知道她心里有鬼。」栾采晴侃侃而谈,
道:「从长安回来之后,看她那模样越发不顺眼,就知事情必有因。这封信奚半
楼亲笔所书,就藏在她屋里,我翻出来的!哼,往日你那副模样,我不和你计较。
今日征儿为了你伤成这副模样,你还在瞻前顾后,干什么?还端着你那师娘的架
子放不下?成,你端着吧,我自去救征儿!」
「呃……」房中一声轻哼,正是吴征的声音。
祝雅瞳心中有鬼,跳将起来抢入屋里,先行不露声色地在吴征腰后补上一指。
这才察觉吴征并未冲开穴道,而是听了屋外人所言,心中激动,从胸腔里闷哼出
声。她眼珠子一转,立做哀戚道:「征儿,你放心,娘在这里,你一定不会有事。」
言罢,又挤出几滴泪水来泣不成声。
「征儿……不会有事!」
众人一惊齐齐回头,见林锦儿板着俏脸。吴征面色发白,看得出心虚激动,
可又提不起半分力道,林锦儿什么都不再想,立时应下。
「好!」祝雅瞳见终于得计,急于将好事做成,立刻道:「菲菲,晴儿留下,
你们先出去候着。」
诸女嘟着唇,心中皆不愿,栾采晴忙招呼她们速速出去,不要妨碍治伤,她
自己后脚也跟了出去。陆菲嫣轻搭吴征脉门,若有所思,结合着一场戏演到现在,
心中明镜似地清楚。不敢露出端倪,只在心中想栾采晴多半猜中,特地跟了出去,
想是要和家眷们解释清楚,让大家莫要担心。
「祝夫人,我该怎么做?」林锦儿决意已下,颇有英勇就义之风,俏脸仍是
板着,却急于施救。
「你且不急。」祝雅瞳起身解开腰间丝带,道:「征儿现下内息散乱,我先
稍作安抚,方便你运转内力时即得全功!」
林锦儿打了个激灵,见祝雅瞳腰带刚解,丝衣便顺着柔滑的香肩滑落,混不
着力。她大吃一惊,竟忘了自己接下来羞于启齿的事情,期期艾艾道:「祝夫人
……你……你……」
「当日在桃花山落入山谷,征儿重伤垂死,比之今日的状况差不太多。当年
他的修为差得多了,我们在山谷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哦,还有晴儿在。
可是当日她可没那分好心,我不会求她,更怕她反水害了征儿。」祝雅瞳背对林
锦儿露出个狡黠笑意,看吴征胯间缓缓胀起,果然爱子受不得自己半分引诱,口
中平淡道:「只我能救她,至于怎么救,算得什么?」
一番半真半假之言,吴征听得心中悸动。他心中的纠结何尝下与林锦儿?祝
雅瞳解衣时吴征便知要发生什么,忙合上眼妄图宁心静气。可美人罗衫半解,将
漏未漏之姿更加诱惑。祝雅瞳曲线玲珑的身姿,经那惊鸿一瞥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胯间胀得更加难受。
「孩儿需得我来救,我就救,根本不需想那么多。我们做女人的,后半生本
就指着孩儿,我不管这么多。」话语之间,祝雅瞳罗衣尽落,露出一身优雅妩媚,
端丽多姿的身段来。她俏生生,又落落大方地展露着自己的身姿坐在床沿,抚着
吴征的脸颊道:「生下他之后的每一天,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他,爱得铭心刻骨,
我才不管那么多。」
吴征终于睁开眼与祝雅瞳对视。美妇的姣好身段他从无法抵抗,这些深情同
样是他所无法承受的。
「该怎么做,菲菲应当清楚,让她教给你听。我……我像帮帮征儿。」祝雅
瞳顷刻间除去吴征身上的衣物,又取方巾揩抹他的身体,像帮着婴孩清洁身体一
样仔细小心。
林锦儿看美妇嘴角带着温柔溺爱的微笑,和已全然分不清是哪种的爱意,一
切仿佛自然而然,又悠然自得地接受一切,乐在其中。为吴征擦拭身体时身姿或
扭转,或曲折,或舒展,无论何种姿态,都明艳不可方物。
帮吴征擦拭完后,栾采晴恰回到屋里,见状默默撇了撇嘴,暗骂一声:「又
发浪了……」眼珠子一转,道:「你成不成?要不要我先来?论治伤,我这幅身
子可不比你差半点。」
「我修为比你高。」祝雅瞳回身横了她一眼,提身分腿跨在吴征两侧。见吴
征爱怜的目光中不乏责怪之意,柔声道:「征儿别担忧,娘这就来救你。」
一句话说得林锦儿心肝都仿佛被抽了一下。又见祝雅瞳俯身压在吴征身上,
像个小妻子抚摸吴征的脸颊,烈焰般的红唇吻在吴征身上,看得人心惊肉跳又眼
红耳热。那娇憨之态,让林锦儿恍惚间分不清是一对母子还是一对爱侣。
祝雅瞳轻轻娇喘,显是情动。那隆臀弧线之美观流畅若满月般傲然。浓浓的
乌黑绒毛下,胯间蜜裂清晰可见,花肉色泽嫣粉,像染满了露水一样湿淋淋的。
美妇隆臀一抬,紫红色的龟菇从她胯间露了出来,昂扬如张牙舞爪的巨龙,菇首
圆润,正抵着花间一团泥泞。
「啊……」林锦儿又慌又羞,吴征胯间物事她不是第一回见到,可那是孩童
之时。此刻的这根东西让她胆颤发寒,忙偏头不敢再看,视线便落到陪在她身旁
的陆菲嫣身上。
陆菲嫣贝齿轻咬唇瓣,目中若滴出水来一般妩媚。她轻轻一拉林锦儿,道:
「我们一起过去吧。」
「嗯。」林锦儿羞低着头,终究还是救助吴征之心占了上风,半推半就地随
陆菲嫣趋近床沿。此刻祝雅瞳一声娇媚入骨的云音轻唤,林锦儿见她娇躯猛地昂
扬而起,胸前酥乳剧颤。林锦儿并非不经人事的雏儿,自知发生了什么,不由面
红过耳。
偏头之间,见吴征双目赤红,呼吸急促,忙又转头。
可一阵淫靡的声响却逃不掉地钻进耳涡。祝雅瞳的声音温蕴柔和,原本就极
为好听,此刻带上淫媚,更加动人心弦。
「等一下你就用这个姿势最好,方便行功。」陆菲嫣强抑心中的欲火,还有
想捧腹的笑意嘱咐道。
林锦儿无奈抬头,见祝雅瞳皓腕抵在吴征胸前支撑着上身微微前倾,胸脯半
垂。那双豪乳犹如盛满了香甜的汁液,正随着美妇的一起一伏盈盈晃跳着弹动,
且丰满饱沉得即使因身姿的缘故半垂着,依然可见内里被乳肉撑得满满当当,绝
无半丝的松垮。
「哼呃……」美妇唤出诱人的媚声,胯间还发出肉体摩擦着汁水的咕唧声。
一个起落下来,祝雅瞳花枝娇颤,春湖般的眼眸里波光四溢。林锦儿认真看着她
的动作,看着她挺胯抬臀,吞吐着肉龙。那胯间露珠涓涓,美妇之情动不言而喻。
「浪蹄子!」栾采晴撇了撇嘴,只敢心中想一想。她的小心思可多得数不清,
计上心来,趴在祝雅瞳身后,皓臂环过美妇身侧捧住了豪乳。两根玉指拈着祝雅
瞳圆巧挺立的乳尖,道:「别光顾着快活,早些泄出来,好帮征儿疗伤。」
祝雅瞳心中当然记得这件「正事」,可刚享受到快美的好滋味,一时流连舍
不得停下。胸前敏感被栾采晴一逗,登时在快美之外又两股电流刷体而过。
娇躯脱了力地坠落,恰将硕大的肉龙一吞到底。祝雅瞳先前始终小口嘬尝,
小腹里深藏的花心原本还未经探采,脱力的娇躯沉沉落下,力道奇大。敏感的花
心猝不及防地吃这一撞,娇躯哪里抵受得住,剧烈的快意迅疾窜向四肢百骸,让
美妇娇躯全然失控地剧颤。那花心紧紧搂着龟菇,随着娇躯的颤抖不停碾揉。越
碾揉,快意越甚,快意越甚,娇躯就抖得越欢,换来花心更强烈的蹂躏……
祝雅瞳身子都不需刻意挺动,竟就这么酣畅淋漓地攀得巅峰。林锦儿羞不可
抑的目光中,胯间向一汪清泉始现,淋出一大汩浆液来……
[
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15 14:52 编辑
]
作者:
senglin08
时间:
2025-1-27 02:21
第十一章、前事难忘率与君途
林锦儿从前只见过祝雅瞳端庄优雅,精明干练的人前模样。今日异变重重,
从生死交关的决战,到刘荣与迭轻蝶一死一伤,说不清是黯然还是解脱地离去。
再到祝雅瞳此刻瘫软地趴伏在吴征身上,轻喘焉焉。两人胯间实在引人侧目,勃
胀的肉棒将柔嫩的花穴破开两瓣,粗黑与娇红,再有黏糯的花汁一淋,见之令人
胆颤心热。
但凡美人出浴,莫说挂着水珠的动人胴体,就是湿漉漉的乌黑长发都让人觉
得美不胜收。何况女子身上最娇艳,又最淫靡的部分。
林锦儿独身多年,就算性子恬淡,同样有她的情与欲。今日虽是迫于无奈进
了这间房,可看了这样一场短暂,却香艳非常,禁忌非常的母子欢戏,亦是情愫
旖旎,浮想联翩。
祝雅瞳偎依在吴征胸前,媚目轻合,嘴带甜笑,当是在回味方才的激情快意。
栾采晴看得撇撇嘴,拍了拍美妇的隆臀道:「怎么样?征儿好些了没?」
「我在运功……」祝雅瞳呢喃呓语。又惹得栾采晴嗤笑道:「不论多少回,
还是和桃花山谷一模一样。」
「师姐,当年是怎生一回事。」祝雅瞳的依恋,享受,不舍俱在眼里,林锦
儿看她这般模样,心头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听栾采晴半揶揄半嘲弄,
不由问起旧事来。
「当年桃花山一战,夫君重伤,她们一同落入山谷……」陆菲嫣将往事说起,
她心思剔透,说祝雅瞳为救爱子义无反顾,不假思索。再到有了肌肤之亲后,祝
雅瞳多年来思念吴征,因而生爱。这乱世之中朝不保夕,两人间便坦然面对,再
不分离。料得林锦儿听了这些,不仅能明了其中的情感,多少心有戚戚。
「宁鹏翼留下的功法特异,其中还将女子分作八种体质。哪,她就是最好的
那一种。」栾采晴又在祝雅瞳的隆臀上拍了拍,这一下加了力道,打得圆润柔软
的臀儿盈盈荡出波纹,性感无比,道:「你师姐同属八种之一,辅以功法治疗内
伤极具奇效。菲菲还看什么呀,赶紧给你们家郎君疗伤。」
「嗯。」陆菲嫣带着羞意看了林锦儿一眼,自行宽衣解带。
祝雅瞳满心还想温存片刻,可谎言既然已出,只得不停地圆下去。美妇恋恋
不舍撑起娇软的身子,依然吸得甚紧的花户脱开肉棒时,发出轻轻的一声啵儿,
听得林锦儿俏脸绯红。
陆菲嫣肤如丝缎,曲线玲珑。林锦儿从前常与师姐同塌而眠,见过这幅娇躯
在睡衫之下若隐若现的样子。但陆菲嫣彻底裸出,魅惑天下的性感还是让林锦儿
多看了几眼。
「锦儿,来。」祝雅瞳软绵绵地倚靠在床沿,挥手示意。
「嗯。」林锦儿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热辣得毫无顾忌
的场面,本能想移开眼去,更想远远躲在一旁,只待需要她的时候再行上前。但
祝雅瞳落落大方,又担心吴征伤势,这才依言坐在美妇身边。
「我们施为之后,你依我言运转内力即可,不必担心。」
「嗯。」林锦儿声若游丝,目光躲闪。
陆菲嫣却已顾不得许多,媚极阴阳的美妇热辣辣地展开胸怀,用一对绵软硕
大的豪乳将吴征高翘的肉棒裹住。黑漆漆的肉柱陷入奶白的肌肤里,见之触目惊
心。美妇又低下头,轻启红艳艳的檀口,吐出一根细长若兰叶的粉嫩香舌,灵巧
无比地将露出乳外,紫红色的龟菇绕着勾挑舔扫。
肉茎上还沾着祝雅瞳的花汁,正巧让陆菲嫣将一对豪乳推高伏低,滑润无比
地揉搓着棒身。嫩嫩的香舌极尽妩媚讨好之能事,舌尖挑逗着敏感,舌面抚摸着
每一寸露出的肌肤。陆菲嫣目光迷离,舔洗了好一阵,又将龟菇纳入口中吸吮。
片刻之后,似被膨胀到极点的肉棒给烫着了,香舌将龟菇抵出润口,再度卷绕着
龟菇舔扫。
「我们家只有菲菲一个,不是入府之前就已和征儿定情。」祝雅瞳看林锦儿
脸色绯红一阵,又似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知她此刻情感复杂难言,遂低声道:
「菲菲当年,眼看要撑不下去啦,征儿不想她就这么可怜地了却此生,半哄半迫
地占了她。倒不是色胆包天,大半缘由是为了治伤,一试之下果有奇效。」
「嗯,我大体知道些。」
「征儿幼时,你们待他都极好。菲菲早年病魔缠身,依然洁身自好,坚忍不
拔。征儿年岁尚幼,心里对她却是又敬又爱,只不敢宣之于口。可怎舍得菲菲就
这样受折磨下去?此前菲菲尚可强行忍耐,一直到再熬不住,征儿才顾不得什么
冒犯,什么伦常,先将人救下了,治好了再说。你们都是征儿自幼最亲近,最感
恩在心的人,征儿的心思,对你们都是一般的。任谁出了事情,他心中都难受。」
「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林锦儿这些年在府上
度日如年,其实在奚半楼牺牲之后,林锦儿就有死志。府上每个人从来三缄其口,
心里又有谁不知道她这番心思?
「我说的不对么?」看林锦儿垂头沉思,祝雅瞳轻声温柔地追问道。
「没有没有,征儿一向是这样。」
「是呵,我们家走到今日很不易,你都看在眼里。」祝雅瞳道:「你跟菲菲
不同,征儿从没对你起什么歪心思,这一点我敢保证,但是他希望你好好活着。
方才你遇险,征儿可没有退缩,不论面对的是什么强敌。晴儿就清楚了,在璃山
的时候,千军万马,高手如云,征儿不曾把她抛下。今日的敌手,可比璃山更强。
为了点歪心思,大可不必,若不想你好好活着,更加不必。」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锦儿鼻尖一酸,垂下泪来。男儿胯间鼓鼓囊囊,
看着生龙活虎,就在不久之前,他命悬一线。至于他现在无法动弹,林锦儿当然
是知道吴征是为了什么。她抹了把珠泪,定定地看着吴征。
从小带大的孩子早长成顶天立地,建立不世功勋的男子汉。坚毅的脸庞,线
条分明的肌肉,早不是他记忆中的孩童,林锦儿情不自禁握住吴征无力垂在身边
的大手。手掌上布满了粗糙的掌纹,还有一颗颗的老茧,以及百战之后,分不清
何时刻下的伤痕,自家小手若是微一用力都会被刮得生疼。
栾采晴方才骂他的话虽难听,确是实情。这些年在府里帮不上忙,可吴征每
一回都在出生入死。男儿的目光正看向她,那目光复杂得说不清的滋味。
林锦儿心头酸楚,强露出个笑脸,道:「征儿别怕,师娘能帮上忙,一定救
你!」
身份之言说得习惯了,顺口而出,却听得吴征目光更加复杂,祝雅瞳与栾采
晴对视一眼。林锦儿茫然不知,只轻拍着吴征的手背,似幼时吴征练功受了伤,
正得她温柔宽慰。这么一想,看着吴征的赤身裸体也不觉羞了,对视间朝他露出
温柔笑意。
吴征垂落目光,好似叹了口气。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陆菲嫣的香舌却适
时地在吴征最敏感的沟壑上重重一挑。
「呼……」无法说话的吴征喷了口长气。陆菲嫣本就天赋异禀,刻意媚人起
来轻易就能把魂给勾走,对吴征更了若指掌,这一挑可是尽了她毕生的「所学」。
这口长气如沉闷低吼。男子动情的声音,听在女子耳里同样能挑起情欲。林
锦儿被这一声从感怀的回忆惊醒,只见陆菲嫣捧着双乳,饱满的乳肉将中央的沟
壑夹得仅有一条缝隙。美妇以舌尖推顶着龟菇,好像按压着肉棒将它从双乳间推
出。
「磨好了刀,出了鞘可要人命咯。」栾采晴调笑一声,媚目却睁得更圆。好
似被眼前淫靡又性感的春色吸引了注意,嘴角边原本的调笑之意僵住。
陆菲嫣白了她一眼,娇喘着起身,和祝雅瞳先前的姿势一样,分跨一双长腿,
将个美嫩嫩的幽谷花唇悬在半空,一手抓着肉龙朝天扶稳。
蜜裂微分,漏出玫红的花肉,以及一裹裹的浆汁团儿,看着津津亮亮,粉嫩
之外更增润泽。覆盖其上的茸茸乌绒,添了分神秘。
「你师姐这身子,叫百媚之体,天生就勾人。」栾采晴嘻嘻笑着,对先前不
留颜面地斥责林锦儿多少有些歉意,借机分说些话题,缓解方才的剑拔弩张,吃
吃笑道:「她呀,可比一般的女子更喜欢好,从前练得那个鬼功法,可把她害惨
了。你别说,就是不练那功法,常人想满足她一样难。幸好,征儿有本事。夫妻
之间,平日里相知相敬,到了床上同样要鸾凤和鸣,这才让你师姐这般死心塌地。」
「是,是么……」林锦儿期期艾艾,又是羞涩,又是慌张。
「当然了,你看她,知道自家身子敏感,可不敢轻易被碰着羞处。」
果然陆菲嫣紧紧抿着香唇,深深地呼吸,鼓胀的豪乳一起一伏,颤巍巍地颠
动。手心里捉着吴征的肉龙,迟迟不敢坐下,好像尚未做好准备。美妇又剜了栾
采晴一眼,低声道:「你别说……」
「嘻嘻,还不让人说,好吧,那我不说了,叫你师妹一齐看着。」
陆菲嫣和吴征已是老夫老妻,相互之间知根知底,但今日于陆菲嫣而言又有
不同。师妹就在边上看着,方才虽是展尽媚功,除了娇躯的渴求之外,也是想缓
解林锦儿的左右为难。可是挑逗男儿与交合毕竟有所不同,自家的身体自家知道
……
陆菲嫣喘息几回,自认为做足了准备,这才沉身下落。微分的蜜裂里露出敏
感的花肉,甫一碰触到棒首,那热力便急速地透体而入,直钻深处。陆菲嫣「咿
呀」如怨似叹一声,娇躯一软,丰沛的花汁发出噗地一声,娇躯掉落,直将肉棒
尽根吞入。
龟菇破开紧窄的缝隙直达花底,铁杵般捣在凸起的花心嫩芽上。陆菲嫣娇躯
酥颤,尤其胯间像遭遇一阵寒风,打起了摆子。半哼半呼出的声音,又痛苦,又
煎熬,又妩媚。
这一下让林锦儿的心都险些跳了出来,这般力道撞击在最深处,她简直不敢
想象。可陆菲嫣只稍喘了口气,腰胯便旋磨起来。
与祝雅瞳起起伏伏,让幽谷媚肉吞吐着肉龙不同。陆菲嫣贪恋棒身塞满了自
己的快意与满足,只以花肉含吮着肉棒画着圈。棒身绕着肉洞往返摩挲,龟菇则
在最深处挑碾着花心。陆菲嫣媚目轻合,檀口微张,深深地一呼一吸。
丰翘的梨臀在情郎的腿上挤成了个扁弧,且随着她腰肢的拧动,后拱时臀儿
翘起,弹跳着恢复原状。前耸时娇躯落得更深,梨臀最具魅力的臀尖嫩肉架在吴
征双腿上,被顶陷下去。但在林锦儿的目光里,臀尖嫩肉却是被挤得向外满溢,
勾勒成两侧膨起的弧线。
陆菲嫣每旋上几圈,娇躯就要打上几个寒颤。寒颤中呼吸一下剧烈,哼声婉
转妩媚到了极致。林锦儿心知她旋上几圈就快美难当,想是吴征的肉棒粗硕,陆
菲嫣的娇躯又过分地敏感。
肉棒在幽谷里画着圆,饱蕴汁水的花肉被棒身反复刮过。每一刮都将嫩肉里
的汁水挤出,两人胶合之处花浆如注,才不多时,吴征合拢的腿心与小腹上水迹
片片。
「那么……浪……」林锦儿心中暗想,瞧得着实不好意思。
「女子若不是情欲皆动,再敏感的身子都不会这样。锦儿妹妹,对么?」祝
雅瞳几看破了林锦儿的心思,低声问道。
「嗯。我知道的,师姐自从随了征儿,和换了个人一样。」陆菲嫣重焕神采
之后,林锦儿打心眼里为她高兴。看现下师姐如此地投入,乐在其中,岂不正是
他们心心相印,两情相悦才能有的?
祝雅瞳淡淡一笑,不再多言。倒是栾采晴连看了两场,祝雅瞳给人的感觉更
是极致的优雅与美感还罢了,陆菲嫣可是热情如火,更催情欲。再熬得片刻,当
真十分难忍,起身贴在陆菲嫣身后道:「浪成这样,是不是还嫌不足?」
「你别弄人家。」栾采晴冰凉的肌肤贴上背心,陆菲嫣打了个寒噤。话音刚
落,栾采晴哪里肯听她的,玉臂一绕,从她腋下穿过捧住了拧腰时甩荡不停地豪
乳。
「你的好郎君动弹不得,他抓不了,我来帮他抓一抓。」栾采晴嘻嘻笑着,
掌心托举豪乳,伸指拈住陆菲嫣细长硬翘的乳尖。
「哼嗯……」往常陆菲嫣骑在吴征身上时,胸前这对恩物自然不会被放过。
就算是姐妹们联席,身上处处都照顾得到。今日吴征受制不能动,的确觉得稍稍
欠缺了一点点。被栾采晴这么知情知趣地一抚,登时一身敏感尽数抚慰,美得花
枝乱颤。
栾采晴托举的指头也没闲着,波浪似地拂动揉捏着乳肉,探在陆菲嫣香肩边
的螓首还吻着她的脖颈。香唇一吸,陆菲嫣天鹅般白皙的脖颈上便起了一个泛红
的唇印,性感无比。陆菲嫣原本情动已极,再被这么挑逗两下,上身娇躯尽软,
无力地倚在栾采晴身上。
林锦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姐妹相戏,心中觉得不妥。但吴府的女眷各个花容月
貌,二女贴在一处,真个赏心悦目。
陆菲嫣一双玉乳形若香瓜,沉甸甸的饱满无比,两只莓珠细长尖翘。栾采晴
的玉指虽不甚长,却白皙纤细,与雪一般几乎相近,揉捏时玉指深陷乳肉,仿佛
融为一体。
贴近的娇颜更是如此。陆菲嫣被撩拨至敏感时的难耐让她颦起双眉,畅快时
又露出痴笑,无论哪一种都妩媚多姿。栾采晴的长相则极具她公主身份的大气与
雍容,尤其闪烁的目光里不时露出些促狭与狡黠。看她们厮磨在一处,直看得心
旷神怡。
林锦儿内心虽觉不妥,却又移不开目光,盼得再看一会儿。
陆菲嫣上身瘫软,腰肢却拧得越发落力。幽深的花径虽紧致非常,夹缠在肉
棒上不留半点空隙,可淫靡的咕唧水声终究还是沉闷地不住响起,越来越响。
「你师姐最喜欢这样……嘻嘻……」祝雅瞳见陆菲嫣骚浪入骨,嘻嘻笑道:
「当年的事,你还不知内情吧?」
「不……不知……是哪件事……」
「在江州,征儿和菲菲。」祝雅瞳将当年的事情细说了一遍,期间陆菲嫣连
声抗议。可正沉浸在欢悦之中酥软无力,抗议之声宛若呻吟,哪里阻挡得住?
林锦儿听得当年之事,惊得心慌意乱。幸亏最终战胜强敌,陆菲嫣若落入贺
群之手,后果不堪想象。同时又诧异那种情状,吴征居然只是将陆菲嫣救回。三
师姐的姿色,天下男子谁不垂涎?当时几近欲发如狂,吴征竟能不趁人之危。无
论吴征当时对陆菲嫣是什么感觉,是否已喜欢上了妩媚的三师姑,能克制住都绝
不是一件易事。
「后来,他们定情那一夜,征儿就对菲菲说……」
「别说,羞死人了……」情急之下,陆菲嫣不知憋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这
句话。
「说,要深深地插进去搅拌……」
龟菇本就碾压着花心旋磨,肉棒插在最深搅拌着花径。这是陆菲嫣最喜爱,
感觉最佳最刺激的欢好之法。被祝雅瞳叫破,立刻又想起与吴征的定情之夜,男
儿在耳边轻声呢喃如魔音灌脑。
「啊……嗯嗯嗯……」陆菲嫣本就到了狂潮的边缘,咋听得这句话刻骨铭心
的话。登时回忆的甜蜜,背德的刺激,感官的爽快一齐涌上,娇躯一僵,梨臀抖
如筛糠。
收缩到极限的花径团裹着棒身,花心更是在美妇的剧颤之下,几有被碾碎之
感。陆菲嫣大泄特泄,可酸麻难耐的幽谷深处仍贪婪地缠紧了肉棒,抵死缠绵…
…
「泄成这个样子,家里都发大水啦……」栾采晴扶着「奄奄一息」的陆菲嫣,
朝胯间一瞧,花汁晶亮,湿淋淋的一大滩。
「哼……」陆菲嫣娇软无力,星眸与香唇皆裂开一线,轻声道:「你又好到
哪里去,来笑人家。」
那春潮未退,娇喘焉焉的模样,见之令人怦然心动。栾采晴正在她脖颈边,
忍不住在她唇瓣上吻了一口。二女的美丽容颜交相辉映,红润的唇瓣织就一处,
美得如花似玉。林锦儿看得香肩抽了抽,更让她难以想象的是,陆菲嫣并非是忽
然受袭的慌张,而是欣然回吻。
四片唇瓣时而交叠,时而相对,还发出同时吸吮的吱叽声,性感无比。
这样的丽色当然被吴征看在眼里,这是他的死穴,看得眼睛一眨不眨,胯下
肉龙又胀了胀。
「唔……」花肉刚刚饱经风雨摧残,陆菲嫣被这一激又起了感应,呵出口甜
美的香风。
「还舍不得呀?」
「就是舍不得。」陆菲嫣朝栾采晴一瞪,目光流转向林锦儿,又道:「治伤
重要。」
林锦儿看师姐望向自己时,目光里全是深深的不舍与眷恋,末了又带了些许
羞臊,还在奇怪。只见陆菲嫣缓缓起身,胯间被深深吞没的肉龙一截一截地拔出。
紫黑之色外,还有鲜红的色泽若石榴子一样黏腻其上。原来那绵密的花肉始终缠
绵着棒身,竟随着肉龙的抽离一同被黏出幽谷洞口。
林锦儿心头跳若擂鼓,两人的恩爱在此可见一斑。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
心知以陆菲嫣这般媚骨,着实是寻常男子难以消受的艳福,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
的一双。
陆菲嫣慵懒起身,栾采晴等忍了许久,终于轮到自己,目中射出点点星光般
喜悦。
「其实,你和晴儿姐姐还挺相像。」陆菲嫣软绵绵地坐在林锦儿身边,道:
「当时,她也是为了救夫君。」
璃山一战,吴征威震当世,其间的种种细节,在吴府里都津津乐道。栾采晴
丝毫不以为忤,还得意洋洋地说了好几次,半点不觉得不妥。
「征儿舍命救她,一切都值得。」林锦儿明知二人姑侄身份,同样指摘不出
半点毛病。
「她呀,当年在府上最遭人烦,夫君没犹豫过。若换了是你,夫君更加义无
反顾。」
「做人就这样,不管我从前喜不喜欢他,他既拼命来救我,我自要拼命救他。」
栾采晴玉手捉着肉龙,用幼嫩的掌心细细摩挲着棒身,吃吃笑道:「再说这样的
英雄少年郎,谁人不喜?我从前没想过,但那一刻,别说是我这身子,拿命献祭
才能换他,我同样不会多犹豫片刻。」
「拿命还容易,让你献身,还麻烦些呢。」陆菲嫣方才被栾采晴揶揄了好几
回,现下有了机会立刻反唇相讥。
「那当然了,第一回耶,不得洗得香香白白的,给人留个好印象。不然家里
就你陆菲嫣宝贝,一说起第一回,就激动得浪水跟开了闸似的……」论嘴皮子功
夫,栾采晴可不下任何人,立刻说得陆菲嫣俏脸绯红。
话语之间,栾采晴背对吴征,同样扶着龙根向下一沉。她娇躯丰满,轮廓鲜
明,这一沉到底,胸前堆雪似的豪乳亦随着甸甸一沉。雪肉与峰顶两点粉晕荡荡,
直晃得人眼晕。圆润的隆臀架在吴征鼠蹊上,雪白的臀肉中央一抹深不见底的幽
暗……
栾采晴不知道是不是在刻意卖弄,还是展示,自抚双乳,不像祝雅瞳那样起
落,不像陆菲嫣那样旋磨,而是前后摇晃。林锦儿忽然想到,三人换了三种不同
的欢好方式。直至此时看了许久,林锦儿忽觉胯间异样,好像正有一根粗硕之物
在她体内一会儿前挺,一会儿后压,花径里的感觉分外清晰。
「晴儿的身体比常人冰凉许多,叫冰肌之体,最擅平抑躁动的内息,双修时
更有奇效。」陆菲嫣道:「当年夫君背着她一路杀到璃山的山洞,内力枯竭,体
力耗尽。他们双修之后就尽复原样,终于熬到我和娘赶来。话说回来,当时栾楚
廷要是敢犯险杀进去,结局或许大有不同。」
林锦儿听得心中一揪,当年如此,今日难道不是?心念一动,又望向吴征。
自己遇险的时候,吴征义无反顾地杀进包围圈中,每一刻都是生死交关,本事,
勇气,责任,一样不缺,当真是了不得的英雄少年。只见吴征闭目皱眉,微微张
嘴呵着长气,这才想起栾采晴正在吴征身上摇得花枝乱颤。
据说栾采晴肌肤如冰,不知道里面怎么样。若同是冰凉,那滋味可……可…
…
林锦儿想得片刻,五味杂陈,忽然低声道:「我……我想先去沐浴一下……」
祝雅瞳轻轻点头,林锦儿立刻跳将起来,拎着鞋不及穿好,赤着足便推门跑
去。陆菲嫣起身披衣一同跟了去,刚出房门,见家眷们神色紧张地随着林锦儿出
门一同站起,忙打了个莫慌的手势。
手势一出,家眷们各个垂头憋笑,陆菲嫣生怕露出破绽误了大事,近前道:
「她先行沐浴去了,看来,八成有望。剩下的事情,我想夫君会处置得宜。你们
……你们别干等着,都去洗干净。我看哪,今日夫君可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
一个个的都来挨罚。」
「嘻嘻,姐姐向来料夫君如神,说的一定没错。今日大伙儿一同欺瞒她,夫
君恐怕要行家法。」
「轻声!都是为她好。」陆菲嫣叮嘱一句,提莲步追着林锦儿而去。
少妇将自己关在浴房内,陆菲嫣并未贸然进入,还将踏步声放得清晰提醒自
己前来,轻叩了叩房门道:「师妹。」
「师姐……」林锦儿似在房中枯坐,道:「我自己呆一小会儿。啊……你放
心,我一定会救征儿……」
「嗯,我在门外陪着你。」
陆菲嫣候了一阵,听房内响起水声。不多时,又是哗啦一声,可想而知林锦
儿带着一身的水珠从浴桶里起身。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揩抹身子,这一回却似
动作极缓慢。陆菲嫣心中颇有愧疚,但时至此刻,越发不舍林锦儿。
两人在昆仑山一同修行,同辈里只有她们两名女子,一向情同姐妹。林锦儿
自幼苦恋奚半楼,昆仑山上人人皆知,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陆菲嫣打心眼里为
小师妹感到高兴。此后在紫陵城这么些年,林锦儿日日黯然神伤,陆菲嫣急在心
里。
其实陆菲嫣早有撮合吴征与林锦儿的心思,但郎无情妾无意,束手无策。今
日这事情祝雅瞳一手操办,虽实在有些荒唐,似乎是个良机?祝雅瞳一向算无遗
策,吴征更是她的心头肉,今日她如此行险,导致吴征落入险境,都不知下了多
大的决心。
或许,还需要最后再给小师妹添一把柴?陆菲嫣正暗思间,林锦儿打开了房
门。
不施粉黛,林锦儿年岁原本就不大,且五官容颜颇幼,刚沐浴完之后清丽出
尘。陆菲嫣看着她眉目如画,都记不得她上一回开怀是什么时候。
「看什么?」林锦儿微垂螓首,似被陆菲嫣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
「没有,我们走吧。」陆菲嫣携起她的手,道:「师妹,你要救夫君,想过
今后意味着什么么?」
「祝夫人和我说过,我记在心里的。」
「我再和你说一遍吧,别怨我啰嗦,此事重要。」陆菲嫣轻声道:「夫君虽
自幼没有爹娘照料,入了我们昆仑之后,便是名门高足,身份不一般。像他这样
的男子,外头想亲近的女子从来不会少。我们没有人教过他此事,但他一贯来就
不肯随意。现下他算是妻妾成群,但没有一个是将就来的。」
「我知道。」
「你一定还念着大师兄,今日夫君拼命救你,你感恩之心有之,要说喜爱就
未必。我理解,我想夫君亦会理解,不会怪你。」陆菲嫣搭着林锦儿的香肩,道
:「只是,若你今日决定救他,今后就安安心心地在府上,我们一家还有很多事
要做,还有很多地方要去看看。」
「嗯,我已经想清楚了。」林锦儿朝陆菲嫣露出个勉强又释然的笑意,道:
「其实,这也是先夫所望。」
「那就好。」说话间二女回到房前,陆菲嫣推开房门。
此刻栾采晴带着情潮稍退的余韵,祝雅瞳扶着吴征,双掌抵在他后心,正以
内力推转功法。见林锦儿到来,美妇传音道:「我知道你生气,不喜我这样做,
可是不这样做,我别无他法能保下她的命,总不能今后成天捆着她?该当如何,
你心中有数,若你真心不愿,将实情告诉她无妨,我认了就是。」
「我是不喜这做法……没有生气,没有人希望她死。」吴征传音回道。
林锦儿深吸了一口气,缓步却坚定地走向床前。看吴征嘴唇微动,目光复杂
但不似之前迷惘无神,喜道:「征儿,你好些了?」
吴征身上穴道仍然被制,祝雅瞳虽松开些却未全松。男儿微微点点头,道:
「好些了。师……你……其实……」
「傻孩子。」林锦儿抚着吴征的脸庞,同样千般念头不知从何说起,只道:
「快躺好,我帮你治伤。」
扶男儿躺下,祝雅瞳道:「我们三人暂时帮征儿平复了内息,剩下的就靠你
了。锦儿,方才我情急之下追迫太过,但是,疗伤之后,我不管你怎生看待征儿,
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从今往后,你就是吴府的内人了。」
「祝夫人您放心,我想清楚了。」林锦儿仍是抚摸着吴征的脸庞,道:「我
还想跟着征儿去看看他说的世界,还想看着他带领昆仑扬威海外。」
「你想通了就好。」
祝雅瞳松了口气,见林锦儿毅然决然地起身,解下春衫,露出赤裸裸的胴体,
登上了床,道:「祝夫人,我该怎么做。」
「先与征儿交合,待他射出阳精时自会运转内力,你同运内力,助他理顺杂
乱的内息即刻,不必有什么杂念。」祝雅瞳偷偷偏头剜了吴征一眼,道:「运功
之法,我方才和征儿都说清了。他内力强劲,以他为主更加好些。」
「嗯。」林锦儿咬紧了唇瓣,张开双腿和先前三女一样分跨吴征两侧,星目
紧闭,伸手去捉吴征胯间的物事。
吴征幼时不止一次被她捉在怀里,帮他沐浴,偶尔促狭心起时,也曾逗弄过
这里。当时的孩童,今日之胯间就像他一样顶天立地的伟岸。
「你这一坐下去,往后凡事就不能擅作主张,要跟夫君商议过才做得数了。」
「是。」林锦儿松开贝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娇躯向下沉去。
第十二章、四娘教子怜香如故
花间并不湿润,花径紧窄逼仄。林锦儿落身时毅然决然,使力甚大,直接让
膨硕的龟菇仿佛剖开洞口。许久未曾欢好,林锦儿像个处子,不仅娇躯如被撕裂
般的疼痛,心情亦又羞又慌。
方才一心决意,心无旁骛还不觉怎么。当肉棒破体而入,圆润滚烫的龟菇撑
开洞口小小的肉圈,疼痛与难言的酸胀感如此真实。林锦儿俏脸一白,才恍然想
起,从未想过的结合居然真切地发生了。
「锦儿……」吴征声音发哑,心绪激动,手臂微微抬了抬。
「这么快就改口?」林锦儿露出和祝雅瞳极为相似的神情,宠溺的拍拍吴征
的脸颊,道:「你专心些,该运功时记得唤我。」
说罢,林锦儿再次一咬牙向下一沉身,肉棒碾开紧窄的花肉,深深进入洞底。
宛若处子般的销魂滋味让吴征皱了皱眉,龟菇顶到一撮软嫩的小小肉丘,大半根
棒身被至柔的肉感深情拥裹。这么一来,仅剩的小半截棒身被羊绒似的细软绒毛
摩挲便觉分外地不同。
林锦儿花径短浅,即使已尽全力,依然不能容纳下吴征粗硕的肉棒。看她拧
眉抿唇,似是一时不能适应粗大,甚觉痛楚,吴征心疼无比。
「莫要着急,你这样岂不是两人都难受?」陆菲嫣看林锦儿依然神思不属,
凑近了道:「他呀,可没那容易就射出来。你一急,适得其反。」
陆菲嫣说的露骨,林锦儿被说破了想尽快让吴征射出来的想法,脸上又弥漫
起红晕,道:「那可怎么办?」
「夫妻之间鱼水之欢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陆菲嫣猜测林锦儿多半不善
闺房之事,索性捉起吴征一只大手抚在自家豪乳上,又用柔荑按在外面,让吴征
享用这对恩物,道:「本是闺房之乐,别让自己吃苦头。」
看师姐如自抚胸脯,可男儿的大手又不能被掩盖,手指在柔嫩的乳肉上掐揉,
一时陷落,一时又被弹开。加之陆菲嫣的话语实在羞人,林锦儿又羞又慌,茫然
无措。此刻小腹里酸胀胀,暖融融的,虽说仍觉疼痛,可好滋味正如春雨般徐徐
浸润而出。
决心既然已下,又事涉从小视若己出的吴征,林锦儿并非强作矜持,着实是
从前她可从未有过身在上方的大胆姿势,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栾采晴终究是脸皮厚,凑近林锦儿耳边,悄声嘱咐了几句。说
得林锦儿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螓首垂得更低。栾采晴低声说完,又道:「方才你
不是看过些么?」
「那……我试一试……」林锦儿闭目俯身压在吴征胸膛上。男子的体温与气
息如此炙人,身上还留着方才决死一战后留下的汗水味道,浓烈,却并不发臭熏
鼻。林锦儿柔情顿起,玉臂一环吴征脖颈,似在享受这一刻难以言述的温存。
祝雅瞳看吴征瞪着眼睛,知道爱子心思纷繁,忙指了指林锦儿,做口型道:
「你别折腾人家。」
吴征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你做的好事。此刻佳人玉体在怀,虽穴道未解,还
不能温柔抚慰,可玲珑身段下的美妙触感还是不停地传来。
林锦儿肌肤白皙透亮,一对胸乳虽说不上豪阔,大约一手可握,但贴在男儿
胸膛上,弹性绝佳,柔滑似绵。峰顶上两颗小指头大小的莓珠此时硬翘翘地立起,
深深地抵在吴征肋上。深入花径的棒身如被一层层的嫩肉紧紧勒住,原本如绳索
缠身,缺了一番风味。此刻林锦儿与他肌肤相贴,干涩的花径里蜜液缓缓地一缕
缕滴出,阴凉,滋润。
花汁渐出,绞缠的花肉便如获得了生命一般律动起来,一收,一束,一紧,
一松。林锦儿耳边男子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她心中又喜又慌,但还记得栾采晴的
叮嘱,腰肢用力轻轻抬起臀儿一拳高,再行落下。
撕裂般的痛楚依然还在,但被填塞的满足感一同而生。粗大的肉棒几乎将花
径撑开到了极限,颗颗神秘的嫩肉同被压扁到了极限,几乎让林锦儿透不过气来。
她觉得一身的气力都仿佛消失了,心头却还记得需抬落娇躯。
幸好自这一次起落之后,花径被润得顺滑许多,只需腰肢轻轻一用力,臀儿
就能抬起些许。原本艰涩摩擦的痛楚大减,空旷许久的花肉被视若己出的少年深
入翻搅,林锦儿忽然想起那句话来。
「我会深深地插进去搅拌的……」
这话儿光听着就让人心惊肉跳,此刻随着娇躯的起落,肉棒被穴儿含住,起
时棒身被扶正朝天,落时棒身顺着花径贴落。林锦儿身娇乏力,起落的幅度甚小,
龟菇始终贴在深宫里挑拨着花心软芽,正是搅拌的滋味。
听得人心颤,身体上传来极真实又难以忘怀的反馈滋味,立时让林锦儿连牙
关都打起颤来。她初次体验女在上为主,颇觉这般姿势肉棒插得极深,且力大力
小皆由自己掌控。欢好之际,情动之时,娇躯自然而然会去追寻快美的滋味。那
些藏在身体最隐私,连自己都不太了解的秘密似被打开了门,起落之时,娇躯自
会去贴近,让肉棒挑拨渴求的地方。
吴征见林锦儿动情,心头一松。干涩的甬道里变得泥泞,还有些花汁腻出洞
口,让未被包裹的小半截肉棒凉飕飕的。少妇伏在他胸口,轻吟声若有若无,热
热的鼻息喷在身上痒丝丝的,吴征心中迷惘尽去。
两世为人,他始终视奚半楼如父。林锦儿对奚半楼的情感,昆仑上下皆知,
吴征更知道得详尽。他从前敢对陆菲嫣动念头,对林锦儿从没有半分邪念。即使
奚半楼故去,留下林锦儿未亡,都从来没有想过。此刻两人肉体相互偎依,吴征
心中的情感熊熊燃烧。
昆仑遭难,逝者慷慨赴死,为的不就是生者能好好地活下去?吴征不敢对林
锦儿有半分亵渎之心,可现下,他只愿林锦儿此生不再有半点阴霾。
祝雅瞳在旁始终察言观色,见吴征目光清明,知道爱子已然想通。又看林锦
儿不识风月,只几下就身娇体弱的模样,知道靠她这样慢悠悠地摇晃起落下去,
怕不是要摇到天荒地老?美妇脸上亦起潮红,从前和吴征深夜独处,也常这样轻
摇缓送,尽享甜蜜与温馨。
「征儿,感觉如何?内息还乱么?」
「好些了。」
「可以运功试一试看。」陆菲嫣插话道:「若觉不妥就停下。」
吴征更不想折腾林锦儿,立刻答应道:「试试看。」
「真的?」林锦儿倏然抬头,正与吴征目光对视,俏脸一红,道:「那我稍
运功法,你千万莫要强来。」
「嗯。」
祝雅瞳为保事情顺利,这一次下的手极重。方才虽放松了些封闭的穴道,过
了这段时日,吴征仍未觉得经脉通畅,更不用说行动自如。林锦儿此时已尽全力,
但对吴征的身经百战而言,要让他射出来实数难能。吴征不忍过于折腾她,正要
想办法冲开穴道。
林锦儿闭目运功。她自幼修习「无垢洗髓功」,这门功法和她性格相似,温
和平缓。运转起来时内力缓缓流转,生生不息,更有宁心静气之能。这些年林锦
儿在吴府孤苦,能够撑下来,亏得这门功法的助力。
陆菲嫣同为昆仑门人,虽未修习过「无垢洗髓功」,当年入藏经阁挑选时曾
详细阅过。她天资聪颖,多年过去仍记得七七八八,修为高了之后,对各门内功
的精义与奥妙之处更是豁然贯通。此时忽然提起可以运功一试,自有深意。
吴征早已将此事盘算清楚,一旦林锦儿开始运功,他就引导内力冲击被祝雅
瞳封闭的穴道。一想到这里,吴征就有些哭笑不得。此事祝雅瞳不知道悄摸摸地
谋划了多久,点的穴道尽是些千奇百怪的左道旁门。不仅让他无法动弹,还造成
内息散乱,难以凝聚,以及一运功就处处受到阻滞的效果。——正与她描述的吴
征伤势状况相同。
功法运转,林锦儿温柔平缓的内力自两人交合之处传入吴征体内。吴征只觉
一股温柔如水的,不热不凉的气息润过肉棒,传入小腹。内力的传送极具节奏,
就如人呼吸一般。
功法既名洗髓,正有伐毛洗髓之效。这股内力入体,吴征登觉通体舒泰,忙
运转「道理诀」,将内力汲入经脉。
林锦儿感同身受,见吴征自运功法果然卓有成效,心下甚喜。可功法运转了
片刻便即停滞,林锦儿登时紧张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忙暂停运功。
吴征绷着脸,锁着眉,咬着牙。并非运功除了岔子,而是林锦儿运转功法时,
不仅内力如呼吸,娇躯同时吐故纳新,小腹一起一伏,连带着花径都一同律动起
来。像呼吸一样,裹着肉棒加力掐握一把,又松开片刻。
林锦儿花肉绵密,裹着肉棒的滋味别样的温柔。吴征立时想起幼时有一回练
功手指受伤,林锦儿领他在山溪里洗净血迹,看他仍觉疼痛,遂将他的指头放进
嘴里轻轻吸了吸,肉棒在她花径里正是这般滋味。此刻就像当时林锦儿抚慰着他
的伤痛,不同的是不仅只吸了一吸,而是不停地吸吮。
「征儿,怎么样?」林锦儿看吴征神情煎熬,心中关切。
吴征缓了缓,并不回答,又运转道理诀。林锦儿松了口气,亦一同运转功法。
吴征的内力融合了她的内息,好像吴征牵着她的手,在体内这方小世界里游走。
林锦儿还是第一回感觉吴征的强大,这股内力澎湃强悍。这些年的苦难,生生将
这个少年逼到这样的境界……逼迫他成长起来的,同样有自己。
林锦儿柔情无限。若外界的危难逼迫吴征变得强大,她觉得欣慰和与有荣焉,
自己逼迫于他,则全是不安自责。栾采晴的话虽难听,无一句不是事实。自来到
紫陵城起,除了指望吴征,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做不了。
身体的律动与欢愉,内息面临阻滞,吴征牵着她的手,一同冲击被封闭的关
窍。此刻,林锦儿终于体会到吴府的家眷们这些年是如何一同面对艰难险阻。
祝雅瞳打穴手法巧妙不说,还花样百出。有些以强劲的内力强行封闭,有些
则是弯弯绕绕,极尽奇巧之能。内力游走一个周天,两人似「携手」来到一座大
山前。山势险峻,怪石嶙峋阻住了通路。吴征在前,林锦儿在后,一同冲关开窍。
待山石破碎,道路畅通,两人相视一笑。
有吴征前冲,林锦儿跟在身后伐毛洗髓,冲开的关窍越来越多,归于其位的
内力也越来越多,冲关之势越发顺畅。若吴征力有不逮时,林锦儿便鼓动内力,
助他恢复元功。几番下来,吴征内力越发充盈,仅剩最后三处关窍。
这三处穴道祝雅瞳选取得分外巧妙,不仅阻隔了内力的运行,还阻住了小半
内力归位丹田。吴征冲关至此,内力越来越多,不能归位的内力也越来越多,渐
有汹涌澎湃,狂躁失控之势。
「征儿,且停下。」林锦儿察觉不妥,忙轻声唤止。她想了一想,知道若不
能纾解,于吴征的经脉而言必有大患。于是不假思索,再度起落腰肢。
此刻林锦儿反拉着吴征的「手」,将内力引导至两人交合之处。肉棒跳动着,
一股股内息流动返回林锦儿的花宫,再进入丹田。经由「无垢洗髓功」安抚温养
之后,再回到吴征体内。
怀抱般一掐一握的花肉原本就让人觉得滋味甜美,林锦儿起伏的腰肢越来越
是熟练,翘臀轻提,再缓缓落下。温柔的花肉加上温柔的套弄,直把吴征的心都
化了去。花径初时紧窄逼仄,艰涩难行,此时有了蜜汁的润滑,进出顺畅。林锦
儿也不像刚开始的紧张,在肉龙的抽送之下,快意渐升。
她娇躯软绵绵的,花肉不像开始时的紧缩,而是放松了任由肉棒穿梭着蹂躏。
肉棒每回插入时,花肉就像张开了怀抱,任由肉棒畅通无阻地穿至最深,这才送
上个大大的拥抱。
往复了不知多久,林锦儿久未欢好,虽初时难耐吴征的粗大,但经由这一阵
的轻摇慢磨,倒是渐渐适应。且由她全然掌控,酸胀难耐时就放慢,尝着了甜头
就加快,全然没吃着苦头,正自芳心可可。一旦放下了执念,便不觉愧疚,更觉
当下所为理所当然。
陆菲嫣见两人渐入佳境,这般淫靡之事一旦温馨甜美便如诗如画般美丽动人,
正看得入迷,忽觉豪乳一紧。她心中一惊即醒,面上不动声色。看来吴征已冲开
了大多穴道,正自在她豪乳上大施轻薄。她知道吴征的强悍,林锦儿虽有特异的
功法,能让娇躯变得分外不同,但就这样想让吴征射出来可是痴人说梦。美妇察
言观色,静待夫君行动的那一刻。
穴道再被冲开一处,林锦儿面上一喜,就觉吴征腰杆轻轻动了动。此刻她刚
巧落身,肉棒轻抵花心嫩芽。可吴征一挺,力道虽轻,却正突在嫩芽上,让她觉
得仿佛心肝都叫人顶了一下。
「征儿?」林锦儿满面羞色,似娇花初绽,却是大喜过望。
吴征轻轻点了点头,笑道:「继续运功。」
「嗯。」无论先前疗伤如何顺利,终不如亲眼见到,感受到吴征开始好转,
四肢能够动弹来的真实。只是那肉龙一突之下,又让林锦儿芳心慌乱,好像有一
件「可怕」的事情正在靠近。
可怕的事情从回到这座府邸就等在那里,一直等着她下决断。当她下定决心
的那一刻,就大喇喇地靠近,毫不掩饰,不加避讳。此刻几乎已摸到了自己身边,
让她本能地害怕,却又希望这一刻快些到来。
不是为了贪欢肉欲,而是变成了现实,吴征的伤势便无大碍,今日自己任性
犯下的错总算有了弥补……
「阻滞之处都冲开了么?」陆菲嫣趋前问道。
「还有最后一处。」
「那还是早些射出来的好,莫要耽误了运功。」陆菲嫣躲在林锦儿身后,朝
吴征做个俏皮的鬼脸,伏向情郎胯间。
小师妹绒毛稀疏,不长不短且细细软软,陆菲嫣伸指一拂,果真是羊绒一般
柔软。薄薄的花唇被撑成一只圆洞,粉白色泽中央深嵌着一根粗黑尖挺的肉柱,
看起来分外地震撼又刺激。
此刻林锦儿仍在起伏腰肢,但越来越是勉强。先前全由她掌控时,快美之意
尚不强烈。现下吴征开始配合着小幅度挺动腰杆,尤其深入的那一下龟菇轻撞花
心,每撞一下都要撞飞她些许气力。小腹间越来越热,花径里越来越是酸胀。她
勉力咬着牙想继续套弄,却越来越是无力。
尤其羞人的是,花径里的泥泞之感如此清晰。颗颗花肉黏紧了棒身,肉棒的
形状仿佛清晰可见。棒头的圆润,棒身的膨起,盘绕的青筋,无比分明。
正羞意大盛,胯间被一条冰凉柔软之物舔了一口,林锦儿一惊,娇躯自然而
然地一扭本能躲避,翘臀却被按住了。陆菲嫣的声音从胯间传来道:「别动,继
续运功,你这样,夫君可射不出来。」
「那么容易的话,家中那么多娘子可怎生得了?」栾采晴看陆菲嫣已动,与
祝雅瞳交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侧伏在吴征身旁,道:「我们来帮你。」
至羞之处那根冰凉柔软正舔舐不停,专一对着两人交合的地方用力。花唇被
舔得几下,林锦儿酥颤连连,吴征也连抽冷气。她伏在吴征脖颈旁,只见祝雅瞳
捧着一双浑圆玉润,形若泪滴的豪乳垂在吴征脸上。乳香扑鼻,熏人欲醉,吴征
尚无力张嘴大快朵颐,只含着尖顶上的莓珠吸吮。
祝雅瞳咿唔一声,微扬螓首闭目呵出口香风,似甚为满足。
「她呀,从小没奶过孩子,现下一逮着机会就要弥补遗憾。」栾采晴看祝雅
瞳母性泛滥又情动发浪的模样,照例嘴上不肯饶。倒是这句话说进了林锦儿的心
坎,若不是爱子之心如此浓烈,怎会对孩儿的愧疚如此之深,以至于这份情感再
分不清。
玉乳悬垂,大如挂架熟瓜,美不胜收。被男儿吸吮,即使力道并不重,却又
被轻易拉得长了。祝雅瞳待爱子吸吮片刻,被起身换过另一边,好像甘甜的乳汁
已被吸空,不得不以另一边饱足贪嘴的孩儿。玉乳刚离口就俏生生地一弹一弹,
顷刻又恢复成完美的泪滴型。
林锦儿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旁观这样的香艳之事,可画面竟然出奇地好看,移
不开目光。想到这里,她俏脸一红,岂是旁观?自己同样身陷其中。
栾采晴凑在她螓首旁,调皮一笑,吐出根血润丁香,舔在吴征耳廓上。林锦
儿娇躯又是一颤,这些地方都是身上敏感所在,被这样三名绝色一同挑逗,那滋
味不敢想象。
当下不敢再想下去,唯恐内力运转出错,误了大事,忙合上双眸。似是感受
到林锦儿的慎重,陆菲嫣停下对两人交合处的舔舐,转而勾挑着吴征的春袋。
两人融合的内息像一条纽带,将彼此连接在一起,感同身受,如抵内心。林
锦儿强抑着身体上传来的快意,艰难摇移腰肢。虽是闭上了双目,耳边却尽是男
欢女爱时动情的声音,正不知过了多久,忽觉纤腰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搂住。
林锦儿惊喜睁眼,果然是吴征。男儿的怀抱温暖而坚实,正如在子午关里深
陷重围也绝不会离她而去。
被封闭的关窍只剩下一处,吴征却翻了个身将林锦儿压在身下,引来她一声
又羞又惊的娇呼。
「锦儿……」吴征情动不已,不待林锦儿说话,便头一低一口将朱唇吻住。
「唔……」林锦儿一双剪水双瞳陡然睁大,惊愕,慌张,羞涩,不一而足。
男儿的舌头抵在她紧紧闭合的贝齿上,并未强行闯入,而是温柔地亲吻,舔吸。
直到那炽热的呼吸一点点将她融化,化成了一摊泥似的软绵绵的。
紧闭的双唇一点点松软,咬合的贝齿轻轻地松开,吴征终于扣关而入,卷住
条软嫩柔滑的小舌。
「征儿……」含混不清的话语,林锦儿泪水夺眶而出。其情感之复杂,连她
自己都说不清。或有感慨,或有遗憾,或有委屈,或有欢愉……但这一刻都不再
重要,吴征松开丁香,一点点将她的泪珠吻去,腰杆挺了挺。
「呃……」林锦儿声嘶力竭地一声长吟。在男儿的大力之下,龟菇将花心软
芽碾做一滩肉饼,钻心的麻痒,透骨的爽快与极致的煎熬一同袭来,林锦儿玉臂
一紧,死死攀着吴征。
粗重的呼吸宛若兽咆,林锦儿心中生起一阵畏惧,看吴征双目赤红,一身肌
肉绷出流畅的线条起伏不已,她忽然神智清明,慌道:「你……你的内息……」
「还差一点点,没有大碍。」吴征也在一瞬间冷静下来。林锦儿空旷已久身
娇体弱,绝不能大加鞭挞。此时纵然欲发如狂,仍是强行耐住,将肉棒略退出些
许,缓缓地轻轻抽送。
「你不必担忧我……」林锦儿抚着吴征的脸庞,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不用多想,什么也不必做。我让你运功时再运功就好。」
「嗯。」林锦儿轻声答应。肉棒在花径里温柔抽送,仿佛在轻轻为花肉按摩,
舒服,温馨,另有股难言的刺激。
温柔的抽送仿佛过去了一年,两人姿势不变,快意一点点的增加。吴征极具
耐心,仿佛在弥补两人在今日突然之间结合前缺失的情感交融。娇弱的身子在他
温柔的冲击下轻颤缓摇,肉棒深入时只蜻蜓点水似的在凤宫里一探即出。林锦儿
没了酸胀难耐的煎熬,顿觉轻松不少,更从这里就察觉出吴征的细心体贴。
芳心大慰之下,另一番感觉又升起。
花径被火烫烫地填满,原本无比地满足。深宫里那颗最敏感,也最柔弱的肉
芽原本被触碰时煎熬难忍,可被他次次作怪似的一触即走,几番轮回下来,却有
种深深的怨念。平日里自家都感知不到的地方,被吴征从深处翻了出来。为怜她
难堪征伐,男儿温柔已极,可这样的温柔却不满,居然让自己不满?
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林锦儿满心慌乱,看向吴征的目光已变得畏缩,再不敢
跟他对视。这闪闪躲躲的神色当然被吴征立刻察觉。
肉棒再度深插凤宫,这一回却不离去,而是抵紧了嫩芽不动。
林锦儿娇躯一僵,仿佛全身又麻又痒,娇躯不停地扭动,连呼吸都已停止,
脸上神色古怪亦嗔亦喜。直到吴征松开花心退出肉棒,林锦儿才仿佛终于又有了
呼吸终于松了口气。
若是陆菲嫣,吴征一定会趁着她刚送一口气时再来重重一击,撞散她的三魂
七魄才志得意满。可对林锦儿却不敢,这要再来一下,非让她昏过去不可。
吴征轻退寸许,返身复进,视线里林锦儿秀挺的娇乳玉兔般微微颤动,峰顶
红莓分外地可人。吴征顺着她脖颈一路吻下,张嘴吸住一颗硬翘的乳珠。
「呵……」林锦儿曼声悠吟,螓首脱了力似地软倒,小腹却弓起,仿佛将娇
乳送进吴征嘴里。吴征轻吮浅尝,一下一下不轻不重,不快不慢地挑逗着莓珠。
那快意如雾如电,虚无又真实地往娇躯里直窜。似被胸乳上的快意转移了注
意,林锦儿花心再被深深地一采,便不觉如此酸胀难熬,反而快意大起,与胸乳
遥相呼应。
「嗯……呼……呵……」娇弱的呻吟声,如此惹人爱怜,弱不胜衣。林锦儿
至此才意动地唤出情欲之音,一声出口,就再不能停歇。
吴征抽送着肉龙,一下下扎实地啃吻在花心上。林锦儿先前的幽怨与不满一
时尽去,被填塞的满足之感充溢胸腔,吴征在胸前越吃越是起劲落力,吸吮时舌
尖雨点般落在娇乳之上。正欢快时猝不及防,另一只娇乳也落入他的魔掌。大手
粗糙,摩挲着娇嫩的乳肤,激起一阵阵的颤栗。
「运功……」
吴征说得含混不清,林锦儿此时身娇体软,云里雾里,全凭多年苦修的本能
提起功法。内力刚行至两人结合之处,便被吴征一把「捉」了去。恰在此时花心
被龟菇挤扁,这一回吴征再不退出,深深挺在林锦儿体内,胯摆若蟒行,龟菇死
命碾磨着花心。
「我我我……」林锦儿魂销骨蚀,哪里还能运动内力?全凭吴征提着一口真
气牵引着她前行。
吴征百忙之中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无妨,腰杆又是一拧。这一下将花心从左
至右地按倒,林锦儿气息一窒,险些生生晕去。可龟菇在深宫里左冲右突,如入
无人之境,快意又生生将她唤醒。正如一片枯叶般在狂风中无依,花径猛然被撑
开了一截。
她并非不经人事的处子,猛醒将要发生什么。无辜的大眼睛睁开,只听吴征
低声咆哮,深宫里内息潮水一般被吴征汲取而去,仿佛肉棒里有一处无底的深渊,
正在吞噬着她。
猛然间,一股激潮在体内喷薄而出!敏感的嫩芽被这股水柱正正地冲刷集中,
林锦儿娇躯一僵。
如潮的快意奔涌,神智尽失,只知死死地抓住吴征,尖锐地乱叫着自己都不
知道的话语。那花心被冲刷一注后就忽然小嘴般张开,流出浓腻的蜜汁,泄意如
潮水般将自己淹没。还未歇斯底里,又是一注冲刷而来。舒张的花心戛然而止,
转而闭合,那泄意就像被闷住了,憋闷无比。
往返数次,花心被憋得无法忍耐,终于迎着冲刷张开了小嘴。两股激流一同
在花径深处飞溅,林锦儿尖叫一声,失去了意识般双目失神,缓缓软倒……
吴征剧烈喘息,引导者内力回转林锦儿体内。少妇觉得小腹里暖融融的,说
不出的舒畅,内力竟然小涨一截。正嘤嘤喘息间,只感男儿抽去了肉棒。
离体时那根粗大火热之物竟半点未曾软却,她忙撑起上身一看,吴征胯间依
然如愤怒的巨龙,她惊道:「征儿,你……」
「没事,内伤无妨了。」朝她温柔地笑了笑,又在脸颊上轻轻一吻,道:「
锦儿歇一歇。」
祝雅瞳原本颇有欣慰之意,却见吴征转身露出个狞笑,她面色一白暗道:「
要糟!」
刚刚有逃跑之意,已被吴征一把搂进怀里按倒,紧接着一声惊叫,栾采晴同
被捉了过来。二女胸乳交贴,祝雅瞳朝天,栾采晴伏地,叠娃娃般交叠在一起。
还不等她们讨饶,吴征挺着肉棒在两位美妇相对的胯间肉珠上来回炙烫挑拨,道
:「老爷内伤虽无妨,内力还狂躁得很。锦儿得歇一歇,只好累了你们啦。」
说罢一枪到底,先挑了栾采晴的花房。啪啪撞肉之声震天价地响起,竟是一
上来就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在深宫里猛冲猛打。巨大的酸胀与快意袭来,栾采晴竟
觉承受不起,连声哀戚讨饶,泫然欲泣。可吴征并不依言,反而大手一抓隆臀,
指陷臀肉,扳着她的娇躯随着抽送不住前推后送,让肉棒插得更深,抽出时龟菇
沟壑刮得花肉更重。
「这这这……」陆菲嫣虽知吴征为何忽然「发狂」,一时懵住,不知如何是
好。老爷这是纯心要「责罚」她们,以吴征现在的强悍,真要「发起狂」来,谁
也抵受不住。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先逃一步,等过了风头再来领罚,罚得也轻些。就听祝
雅瞳一声极委屈,极幽怨的媚吟响起。吴征拔出饱蘸了花汁的肉棒,一棍钻进美
妇后庭里。腰杆几近全力地耸挺,顿时让猝不及防,刚刚还在庆幸没有先遭罚的
祝雅瞳幽怨无比。
林锦儿还在担心吴征是不是「好全了」,正在旁观瞧,陡然见了这禁忌羞耻
到极点的后庭之戏,直吓得打了个寒颤。可再看祝雅瞳凤目微眯,虽是满腔幽怨
之声不绝于耳,面上却多有享受之意。这才知晓他们不是第一回行此禁忌之事。
吴征抽送极为大力,虽进入后庭,却将祝雅瞳隔着一层薄皮的幽谷都抽的剧
颤连连。尤其抽棒之时,两片花唇都跟着蠕动起来。祝雅瞳哀戚讨饶了几声,见
吴征全然不理,又见陆菲嫣吓得呆了,又羞又急,斥道:「菲菲别愣着,快去唤
她们都来,老爷内力狂躁急需纾解……哎哟哟……老爷要行家法……」
第十三章、一室皆春势不为辜
「哦哦……」陆菲嫣慌里慌张地披衣出门。
吴征的模样着实有点吓人,陆菲嫣都不知道祝雅瞳说的内力狂躁到底是不是
真的。临到门前忽然醒悟,美妇迅疾冷静下来。老爷多半是怪祝雅瞳今日算计林
锦儿,事先还全没招呼,借机「薄施惩戒」。就算真的内力狂躁又有什么打紧?
家中女眷众多,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一家子并肩其上,还怕不成?
主意一来,陆菲嫣立刻镇定,扯落肩头本已搭好的衣襟,将半个香肩裸了出
来,衣冠不整。打开房门慌慌张张地出去,家眷们一见她这般模样,立刻跟着慌
了神,莫不是真出了什么意外?若不是韩归雁一直严令大家把嘴牢牢闭住,恐怕
早就七嘴八舌地问上去了。
「老爷内息狂躁不安,你们都快来。」陆菲嫣言简意赅,说话时语声微微颤
抖。
「什么?」这一下家眷们再忍不住,一个个抢着入内,生怕吴征有个什么三
长两短。
进房时正听得啪啪大响的撞肉之声,祝雅瞳幽怨无比地曼声长吟,被吴征扳
在手里的两条圆润玉腿颤抖不停。这撞肉之响清脆中又带着沉闷,正因速率奇快,
力道强猛。上一个撞击刚过,声音还没来得及散开,下一个撞击又来,硬将声浪
都给推了回去。可想而知祝雅瞳此刻是何等地快活与煎熬。
家眷们刚一进门就见着这么「大」的场面,但担忧吴征更多,顾不上害怕全
拥向床头。只见祝雅瞳气若游丝,花瓣般的香唇委屈得都嘟了起来,我见犹怜。
吴征状虽狂躁,实则心里明镜似的,可不能真将祝雅瞳给折腾坏了。见美妇
娇躯瘫软,胯间花汁轻缓流淌,正是狂潮刚过之时,于是恶狠狠地赤着目回身。
家眷们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一缩,倪妙筠猝不及防,被吴征一把抱上床头。
「老爷……」惯常羞于人前的女郎慌了神,大大瞪着惊恐的媚眼被按倒。身
上的薄衣全无作用,反抗更加无力,嘶拉拉地一阵裂帛响声过后,娇躯裸出大片。
「行家法,谁让你方才不照料好锦儿。」吴征理由十足,抓着女郎胯侧的衣
料又是一撕。
乳根圆圆,尖顶如锥,倪妙筠软绵绵,酥嫩嫩的双乳裸着轻颤不停。胯间衣
料一落,一双笔直的长腿同样露了出来。这裂帛之声正是倪妙筠无可抵御的死穴,
连挣扎的气力都没了。
「干嘛又是人家……」倪妙筠哼哼唧唧,羞不可抑,死死捂着绯红的俏脸。
小腹深处暖融融的蜜汁正不可抑制地淌出,娇躯更被爱郎大大地分开抬起,
胯间密处朝天大展大放。那蜜汁填满了幽谷,正如泉水似地朝洞口满溢。女郎心
悸不已,大口大口地呼吸,两座乳峰微微震颤,花肉绞缠,肉紧不已。
这「临坛翠竹」的姿势最是羞人,亦最得倪妙筠欢喜。若是两人独处,她会
睁大害羞的媚眼,一丝不漏地看着情郎将勃胀到极限的肉棒深入自己体内。可当
下十余双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女郎如何承受得住?只得掩面权做躲避。
可吴征今日带着「惩罚」之心,半点不加怜惜。倪妙筠刚觉热腾腾的龟菇抵
在洞口,便被一棍到底扎了个通透。粗硕的肉龙满贯花房,将花汁溢流得顺着抬
起的胯间涓滴向小腹。
倪妙筠虽掩着面,感官却异常地清晰,这些如映脑海,如在眼前。更糟的是,
被大大分开的双腿让胯间每一丝嫩肉都紧紧绷住,分外地敏感。那肉棒刚插到底
就是一旋一转,花心被碾磨一圈,简直把魂都给荡飞了。
颤巍巍的豪乳,尖尖的乳峰,形状本就诱人品尝。峰顶上大片的粉晕更是点
睛妙笔,就像夏天熟透的蟠桃那样,尖端粉粉,谁看了都喜爱。
「倪姐姐这奶儿,真是怎么看都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厌。」顾盼见倪妙筠「
挨罚」,又看晃晃悠悠的豪乳上粉晕迷人,凑近了便嗅见女子身上的幽香,忍不
住在粉晕上舔了一口。
「咿唔……」倪妙筠此刻被棍棍深入,酸胀难熬又美不堪言。乳尖上传来阵
麻痒,女郎哪里还能熬得住,娇躯打了个哆嗦。
「盼儿做得好,就这样罚她!」看娇妻如此美艳动人,吴征大乐,忙出言要
施以「重刑」。
「嘻嘻,好,倪姐姐,你就老老实实地受罚吧。」少女嘻嘻笑着,索性将大
半片粉晕都含进嘴里。嫩如豆腐的乳肉与略带斑驳的粉晕,品尝起来截然不同的
两样滋味在嘴里交融,口感绝佳。
「我也要罚妙妙。」玉茏烟凑在另一边空着的奶儿上,伸出香舌,先在微微
凸起几乎不可查的乳尖上点了几下。看倪妙筠扭拧着娇躯,贝齿咬着唇瓣,似乎
还在坚持,登时毫不留情,以香舌的舌面压着乳晕,大力舔扫起来。
顾盼一向贪嘴爱吃,含着小半只奶儿,两颊不时地鼓动,那只小舌头在嘴里
舔得甚欢。玉茏烟则大喇喇地,全不掩饰,一条香舌吐露于外,如翩翩起舞,舔
得柔嫩的乳肉发出雪雪之声。
落入顾盼口中的那只奶儿尖端被吸得拉长,而被玉茏烟舔舐的则便按出一个
平面。林锦儿刚刚喘匀一口气,初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是什么感觉。只
看倪妙筠好像只被丢上岸的鱼儿,正拼力地挣扎想要呼吸,看得心中居然有些担
忧。
只不过百来抽插,倪妙筠一身香汗淋漓,尤其高耸的乳峰之间都汇聚了一条
小水迹。女郎强忍着通体的快意,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叫出丢人的呻吟声,只从鼻
腔里不停地哼着。她原本说话时鼻音就浓,这一下更是甜得沁人心脾。
「这样……不会出事吧……」林锦儿虽本能地觉得倪妙筠正沉浸在巨大的快
意里,又不敢想象怎生消受得起,悄声问道。
「没大事,最多就是晕过去一会儿……也不是晕过去,就是,好像什么都不
知道了……」陆菲嫣知道倪妙筠的喜好,被吴征这样直上直下地抽插,的确是又
爽快又煎熬。加之顾盼和玉茏烟两张小嘴火上浇油,倪妙筠现下早被快意充斥,
只能任人摆布。
陆菲嫣话音刚落,倪妙筠捂面的柔荑忽然一振,左肩压落,右肩抬起,哼哼
之声拔高了几度,秀眉几乎拧到了一块。那哼哼的媚吟声,随着吴征的每一次深
插而戛然断绝。好像龟菇碾平了花心,将她的气息也断了去。好再吴征抽送极快,
抽出时倪妙筠才又哼出声来。
「唔唔唔……」鼻音极重的呻吟声中,倪妙筠终于娇躯大颤。吴征却偏偏不
肯放过她,肉棒直上直下,深入浅出,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扎透才干休似的。
倪妙筠双手握拳,捏得指节发白,终于娇躯一软瘫了下去。可情郎拔出了折
磨得她煎熬无比的肉棒,女郎依然抽搐不停……
「下次还敢不敢了?」「略施惩戒」,吴征俯身拥着倪妙筠,宽阔的胸怀肆
意温暖着爱妻泄身后冰凉的娇躯。
「不敢了……」倪妙筠娇声讨饶,这一下当真是煎熬得狠了,也爽快得狠了,
着实抵受不住。
「下次还敢,就罚得更重。」
「嗯……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倪妙筠嘤嘤喘息,胯间却颤了颤,瞿羽湘嘻嘻笑道:「倪姐姐,穴儿都有些
肿了……」
「不要说。」花肉被姐妹挑了挑,倪妙筠羞意大盛,急忙又是捂脸娇嗔。
吴征看她稍缓了口气,这才起身,胯间依然硬挺挺的,胀大得吓人,林锦儿
看得都缩了缩娇躯。玉茏烟一直在关注着她,知道这位吴府唯一的「外人」已和
夫君玉成好事,今后免不得要同床共枕,眼珠子一转,伏在吴征胯下,妙目向林
锦儿看了一眼,伸出香舌一卷,将湿哒哒的棒身卷进嘴里。
美妇向来最知情趣,小嘴深深吸吮了几口,似将倪妙筠的花汁都吸了个干净,
又吐出肉棒,只伸香舌在棒身上卷绕。玉茏烟的姿势极巧妙,她侧着身,恰好能
让林锦儿看见红润的灵舌在粗黑的肉棒上舔舐的淫靡模样。
吴征咝咝抽着冷气,光以技巧而论,实在没人能与玉茏烟相比,直被舔得骨
酥筋软,索性跪坐于床,高翘着肉龙任玉茏烟施展妙技。
舔吸了一阵,玉茏烟又直起上身,挺着一对儿豪乳将肉棒夹在沟壑里。刚摩
挲了两回,豪乳一松,肉棒腾地从乳肉的温柔乡里弹了出来。
「啊哟,太大了,夹不住,柔姐姐来帮忙。」
论害羞,柔惜雪仅比倪妙筠好上一些,但只消吴征喜欢,她从没有半个不字。
听得玉茏烟召唤,便红着俏脸挨了上来,叫胸前豪乳一挺,乳尖与玉茏烟对在一
块,好似四团堆雪似地将肉棒夹在中央。
虽是早已听说柔惜雪对吴征情根深种,又乖巧顺从,但亲眼见到这一幕还是
觉得不可置信。林锦儿小嘴微张,妙目连眨,好像在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玉茏烟巧笑嫣嫣,柔惜雪垂眉顺目,四只奶儿一起压下又一起抬高。压下时
龟菇从堆雪里露出,她们还一同伸舌在棒首舔舐。的确没有看错!
「惜儿最乖了,只要夫君喜欢,什么都愿意。」陆菲嫣看出林锦儿心思,扬
了扬下颌,道:「而且,你别看她害羞,其实心里乐意得很。」
果然柔惜雪两颊酡红,可嘴角却有一丝隐藏不住的笑意,似乎十分享受对吴
征的侍奉。陆菲嫣揭破她最后一层遮羞面,她并没觉得羞恼,看样子,是打从心
底觉得本该如此。
「重建天阴门,疗好要命的内伤,这是多大的恩惠。」林锦儿心中暗思,又
幽幽吐了口气,吴征待柔惜雪的恩情,待自己难道不是?一想到这里,忍不住盯
着柔惜雪直瞧。只见女尼倾心侍奉,那神情,只把狰狞的肉棒当做最心爱的珍宝,
爱怜无比。
吴征大口大口地深深喘息。肉棒今日酣战不停,行家法之后,先采了栾采晴
的冰肌,摘了祝雅瞳的后庭,又被倪妙筠细细密密如小梳齿般的花肉纵情狂插了
一阵,本就有了射意。玉茏烟与柔惜雪配合默契,一个技巧丰富,另一个则倾心
服侍。被四只水嫩丰弹的豪乳再这么一夹,吴征喝喝连声,喘息粗重。
玉茏烟与柔惜雪及时感应到棒身在双乳之间的挣扎,二女一同张开红唇吻住
菇首,又伸舌尖刮弄着龟菇沟壑。艳色淫靡,家眷们人人看得娇喘连连。
瞿羽湘舔了舔唇,解开上衣露出丰满的奶儿凑在吴征脸上,呻吟般道:「老
爷,人家也想要。」
女郎这对奶儿比家中诸女不同,乳晕色泽是浅褐色的。常人或许觉得越粉越
佳,但印着她白嫩嫩的乳肤,视觉对比强烈之极,让人一眼就忘不掉,一眼就移
不开。
鼻腔里传来清甜乳香,吴征当然乐意,一张嘴将一只雪白嫩乳吃在嘴里,大
快朵颐。
「还说人家盼儿……他自己好到哪里去。」林锦儿看吴征吃得欢快,将奶儿
吃得像糍糕拉长,不由笑道。
吴征却像得了鼓励,索性将瞿羽湘一对奶儿合在中央,把两只乳尖一同塞进
嘴里大吃特吃,吸得叽啾有声。
香喷喷的奶儿在脸上一哄,脸颊都贴着滑嫩的乳肉,乳香肆意地钻进鼻腔刺
激着快意。吴征吃得片刻,胯骨一紧,阳精喷薄而出。
林锦儿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事情,阳精激射,玉茏烟与柔惜雪不但没躲避,
反而将艳口齐齐凑近。两条香舌贴在马眼上,阳精一汩一汩地喷洒,她们就一口
一口地接入嘴里。不仅如此,在吴征的快意达到巅峰之时,她们没有半点放松对
肉棒的刺激,四只奶儿依旧又夹又磨。不知道是想让快意持续得更久更强烈呢,
还是想把吴征榨干。
简直不知持续了多久,吴征抽搐了几下,一身瘫了下来。玉茏烟与柔惜雪却
不停止,用暖烘烘的奶儿抚慰着刚刚激烈喷射过疲累的棒身,两条嫩舌将阳精卷
得一干二净之后,尤不停止。二女唇舌相交,仿佛互相品味着对方吃走的阳精滋
味。
林锦儿看得几乎窒息。她从不敢想象这样的画面,原本是极淫荡,极羞人之
事,可看着亲近的人做起来,好像并无什么不妥。且二女都是乐在其中,十分享
受的模样,谁都不能指摘什么,反而觉得这个样子异样地诱惑,忍不住想再看一
会儿。
吴征的粗气终于平复,这才松开含在嘴里的奶儿。瞿羽湘被他吸了一阵,乳
尖红肿,甚至被咬出个清晰的牙印。奶儿从口中松出时,瞿羽湘松了口气。不知
是被吸得太大力而生疼,还是快意让她难熬。
「湘儿原先只喜欢女子,入府之后夫君待她极好,从不冷落,你看看,现下
一样地心向着夫君。」
「待人真诚,自然有这样的福分。」林锦儿感慨一声,又想到了自己。或许,
这就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要陪着他去看看天下,去看一看昆仑派扬威海外。
吴征今日兴致勃勃,林锦儿和陆菲嫣的窃窃私语无一不落入他耳中,见林锦
儿芥蒂渐消,死志当是消散得差不多,心中喜悦。二来家眷们齐聚一堂,莺莺燕
燕,正是大展神威好生享用的美好时光。男儿歇了片刻腾地翻身而起,一把将瞿
羽湘按倒,道:「好湘儿,到你了!」
「老爷怜惜人家……」瞿羽湘缩了缩身,这一回真不是对男子的本能抗拒,
而是看吴征气势汹汹,害怕抵受不住。
「嗯?怜惜?你的鬼主意我不知道?」吴征回身朝着家眷群里就是一扑。家
眷们嘻嘻哈哈,惊叫着躲开,只韩归雁躲不过去,被吴征抓住。
「别嘛,我等一下好不好……我……让她们先……」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女将
此刻楚楚可怜,缩着身凄婉讨饶。
「抓着谁就是谁,反正都要领家法,迟领早领大差不差。」
「老爷分明就是对着人家来的……」
「说得好,就是要你!」吴征将女郎横抱而起,三两下就把薄薄的丝衣除去,
将她赤裸着翻转过来趴在瞿羽湘身上,且二女娇躯交错,头股相对。
韩归雁一双美腿分跨瞿羽湘俏脸两侧,屈跪的身姿更显这双美腿修长结实。
流畅笔直的线条,还有一绷一绷的肌束,性感无比。蜜桃型的翘臀高高挺起,任
谁看了都想咬上一口。双腿叉开之后,胯间乌绒丛丛,水光潺潺,蜜裂微分,更
是触目惊心的美艳淫靡,甚至隐约可见的花肉都在一收一缩。
林锦儿还是初次见到这般姿势,感同身受,暗思花肉这般抽紧,若是被插进
去该当如何的敏感。加上这羞人的姿势,一想之下连心肝都在发颤。
吴征挺着肉棒,韩归雁媚了他一眼,将龟菇含进嘴里轻轻吸吮。女郎英气勃
勃,眉眼含羞带臊时,更是艳光四射,看得吴征血脉贲张。龟菇刚被香风喷了一
下,就硬翘如龙。
棒身上虽被玉茏烟与柔惜雪清理得干干净净,却仍发着撩拨心弦的味道。女
郎含吮了几下,便觉心痒难耐。和吴征一样,今日一家同乐分外地刺激,人人都
觉意动。
可情郎并不体恤她的渴望,抽出肉棒缓缓下移,挑拨着瞿羽湘的洞口。坚挺
如铁的肉棒,柔嫩得弱不经风的花唇,看得韩归雁娇喘连连,迫不及待。
还好姐妹深知她的想法,瞿羽湘被挑拨几下,便觉一颗圆钝之物破开花缝,
拌着花汁挤进体内。初时极慢,细致入微地将自己一分一分地填满,将至一半时
便加快了速度,深深地直透花底。
瞿羽湘被这一下深插给插得香肩乱扭,挣扎着一般抬起了螓首。这滋味林锦
儿当然尝过,浑身上下好像千万只蚂蚁在爬般难耐。可她想不到瞿羽湘直凑向韩
归雁腿心,一口将湿漉漉的蜜裂含在嘴里。
「唔唔……」韩归雁一声高亢的呻吟。她的声音原本如薄皮响鼓,这一媚吟
声都比常人更加嘹亮些。那结实有力的柳腰塌陷,让本就撅得老高的桃臀更加高
翘。流畅的线条,高高的圆弧,比先前还要更加诱人。
瞿羽湘被吴征全根而入,再全根抽出地抽插,难耐得娇躯拧扭不停。双手原
本死死抓着床面,却觉不够,又攀着韩归雁的桃臀。吴征每一抽插,都让她五指
深陷臀肉里,只掐得几下,就掐出泛红的痕迹。香舌更是没命地向女郎幽谷里钻,
将汩汩花汁大口大口地咽下,好像这是救命的琼浆玉液,不多喝上几口难以续上
气来。
林锦儿看得瞠目结舌。此前曾看过陆菲嫣她们相戏,但都绝不比现下的激烈,
女女之欢竟然同样激情四射。
抽插一炷香时分,瞿羽湘嗯嗯呜呜如同哭泣,随后娇躯连连颤抖,僵倒着无
力动弹。
吴征又温柔抽插了几下方才拔出肉棒,看瞿羽湘娇喘吁吁,不敢再行征伐,
遂来到韩归雁高翘的臀儿后。
女将回眸款送秋波,战场上的英气只在眉眼之间,余者媚态十足,显是方才
被舔舐幽谷滋味虽好,却更激欲望,正需情郎深入体内抚慰燎原之火。
吴征将龟菇探入湿漉漉的幽谷,只这一下,韩归雁的桃臀就颤了颤,可她又
娇吟出声,似乎甚是羞涩。两人定情日久,互相之间心心相印,吴征所想,她当
然立时察觉得到。
果然吴征让龟菇饱蘸花汁,便一滑钻进她幽深的臀沟里。
陆菲嫣轻哼了一声,好像被什么撩动了心弦,林锦儿望着她露出询问的眼神。
「雁儿……最好看了……你自己看……」陆菲嫣轻答一句,看得目不转睛。
「呵呃……」韩归雁曼声长吟,螓首都扬了起来。情郎的肉棒挑开紧致的菊
蕾,满贯后庭,被撑开的感觉胀闷闷的又是满足,又是羞耻。
吴征环着她的细腰,两根拇指扣在腰眼上,腰杆一退一进,韩归雁也强撑着
随着他的姿势反向进退。肉棒深入时女郎桃臀后挺,在吴征小腹上撞出脆生生的
一记轻响。这一记脆响,伴着韩归雁因快意而略带沙哑的呻吟声,人人看得沉迷
期间。
抽插了一阵,韩归雁的动作越发激烈,好像一匹胭脂烈马正在撒欢。吴征忽
然扳住她的香肩,将她提起时自己顺势向下一倒。
「啊……唔……」被扳起时肉棒又重又深地插至末柄,韩归雁惊叫一声,又
是声满足的叹息。女郎喘了几口气,回身看了眼情郎,媚态十足。但又看了看眼
前的林锦儿,羞不可抑。
每回两人欢好,韩归雁都要在上方尽情驰骋,吴征同样极享受这样的「服侍」。
但今日在林锦儿面前,吴征却是刻意想这样做。
韩归雁羞羞答答,还是顺从情郎的心意,将双腿跨分,至羞之处被撑开的模
样完全展露。她深吸了口气,背对吴征骑乘着腰肢一绷,尽力起落起来。
粗黑的肉龙在后庭里起落,这一次林锦儿看得清清楚楚,直看得满脸通红。
女郎时而蹙眉,时而含笑,腰肢起落时一会儿有力,一会儿却又艰难乏力。紧致
的菊蕾被肉棒碾磨着翻进翻出,她骑乘的身姿更像她在战场上跨着健马一样英武。
诱人的媚吟撩拨着每个人的心弦,瞿羽湘看林锦儿羞涩低头不敢再看,便趴
在两人胯间,先含吮了一阵震颤的春丸,继而又将香舌舔入女郎的幽谷。
前后两处敏感一起遭袭,纵然不是第一次,可女郎的快意从来不减半分。逼
命似的快感火辣辣地窜向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快活,无一处不刺激。女郎奋起余
力,拼了命地起落套弄着肉棒。片刻之后,吴征看她着实艰难,便主动上挺,冲
击着女郎后庭。
这一下几乎要了韩归雁的命,情郎的冲挺有力而快速。胯骨撞击着桃臀发出
激烈的啪啪啪连声,直将她顶得魂飞魄散。还没等她喘过一口气,花汁便倾泻而
出,溅得瞿羽湘满面都是……
晕晕乎乎的韩归雁回过神时,吴征正把她搂在怀里温存。女郎甜蜜一笑,道
:「还搂着人家干什么?不怕姐妹们等急了……」
「不急,你的浪模样可让她们都先忍不得了。」
「嗯?」韩归雁偏头看去,姐妹们居然一时都忍不住,自行相戏起来。
冷月玦抱着祝雅瞳,一对义母女甜甜亲吻,四只手臂互相抚弄着对方的美乳。
顾盼倒在床上,玉茏烟压着少女,将豪乳送在她嘴里大吃着,自家同样没放过少
女,碰着两只娇嫩豪乳左吃一吃,右吃一吃。少女的胯间还有柔惜雪正为她舔花
拂菊,娇艳可人。
栾采晴与陆菲嫣与一左一右将林锦儿夹在中间,许是林锦儿还不能适应这样
的姐妹亲密,她们只是轻柔抚摸着林锦儿娇嫩的秀乳。瞿羽湘则和倪妙筠搂在一
起,正在女郎的脖颈上小口小口地吻着。
「你好得意啦?想了多久这样?」
「还没得意,我的内力还没平复!」
吴征放开韩归雁,先扑到冷月玦身边。冰娃娃主动抬高了翘翘的小屁股,还
勾引似的扭了扭,道:「好夫君,从后面来。」
吴征岂有不从?轻轻挑开菊蕾,深入后庭。冰娃娃呃地一声长吟,哀婉道:
「娘,他又弄人家后面……」
「浪妮子,那娘让征儿不要了?」
「不嘛……这样好舒服……再深点……」冰娃娃热情奔放,迎合着吴征的抽
送不时扭着臀,以让肉棒磨刮得更强烈。
剧烈抽插了一阵,直把冰娃娃抽送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泄出花汁来。吴征又来
到顾盼身前,顺手将陆菲嫣抱过,道:「又欺负锦儿?方才要罚你先跑了,这会
儿补上!」
陆菲嫣的抵抗全无效用,母女俩被面对面地交叠在一起。眉眼间相似的娇颜,
雪白硕大的豪乳全都对在一处。胯间四个妙处更是全不设防,只让情郎恣意采摘。
吴征挑开顾盼幽谷,少女先前就被舔吃得情潮迭起,这一下深入竟然小泄了
一注。吴征却不停歇,奋力抽送了一炷香时分,直让少女哀啼阵阵地大泄特泄,
这才转入陆菲嫣幽谷。
美妇娇吟声中,臀儿向后一送,迎着情郎的肉棒献出娇嫩花径。这一下直插
得她娇躯一阵痉挛,臀儿筛糠似的颤抖。吴征抽了数十下,又转攻后庭。这一下
可苦了美妇,花径方才被抽插得虽爽快,可还不够。后庭胀满的滋味虽然同是她
所好,可花径中却觉空虚。
更糟的是,吴征刻意使坏,待陆菲嫣尝着后庭中的好滋味,肉棒又转攻前花。
美妇哀声讨饶,可吴征不依不饶,罚得她七上八下,吊在半空中魂不守舍。幸好
两处的滋味皆美,总算不太折磨。来回往复交替了几回,还是畅畅快快地大泄了
一阵。
「锦儿……」吴征看林锦儿歇了许久,心中意动,坐在她身侧拥佳人入怀。
「嗯……」林锦儿心慌意乱,不知说什么,不知做什么,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示意答应。片刻又觉不妥,慌慌张张道:「内力还乱着吧?我再帮你行功。」
吴征将她抱了起来,两人面对面,胯间交贴,姿势甚是亲昵。在林锦儿慌乱
的目光中,将她的娇躯缓缓放下。
花唇触着龟菇,林锦儿被烫得一缩身。可娇躯全在吴征的掌控,逃不脱,躲
不开,就这么被破开娇嫩的缝隙,直挺挺地缓缓深入。
再次容纳粗大,林锦儿娇躯全软在吴征身上。一对秀乳贴在吴征胸膛,两人
的心跳砰砰,似相连在一起。
吴征将林锦儿放落却不到底,留有一拳的空隙便挺着腰杆顶送。这姿势又羞
人,又是极致地亲昵,林锦儿似被烫得化开,任由吴征摆布。
短浅的花径承受着一下下不轻不重,却异常清晰的抽送。深藏的花心被龟菇
一口一口地啃吻,见吴征双目直勾勾地看着她,又想起今日吴征豁出命去相救,
林锦儿芳心如醉,终于送上香吻。
佳人清甜的香唾,柔软的兰舌任由恣意品尝。吴征环着林锦儿腰肢的臂膀一
紧,深深地吮吸,深深地抽送。这姿势让花径绷得奇紧,抽送时肉棒无一处不爽,
无一处不被缠绵包裹。
两人动作越来越剧烈,吴征顶送之外,林锦儿竟也自动起落,学着韩归雁的
模样套弄迎送着肉棒。佳人的主动,正是最好的春药,吴征闷喝声中,舌头一痛,
竟被林锦儿咬住。
胯下的快意让他顾不得疼痛,拼力地抽送,两人剧烈的喘息声中,阳精狂射,
烫化了花心,也烫化了佳人的心……
第十四章、且断前仇罪不可赎
盛军攻下子午关之后,休整三月,大军再度开拔向川中挺进。
这三月来,陷阵营将士并未闲着无所事事。远在紫陵城的大学士倪畅文拟定
了一篇雄文,历数霍永宁重重恶事。更将他在子午关临阵怯战,仓皇逃窜一事写
得绘声绘色。
倪畅文并未让将士们远道万里河山押运,而是送来了两片铜板。铜板里嵌着
铜活字,盛军在三关就地印刷,陷阵营将士们在昆仑弟子的陪同下,驾着扑天雕
飞临诸多城邦之上。城邦上空下起雪片般的「传单」……
名扬天下的文豪亲自执笔,文风流畅,言简意赅,如现眼前。结合子午关援
军刚至便即陷落,一战全军覆没,不由得人不信。
霍永宁在子午关损失了大批将士,又葬送了自己的威望,民心与军心。军民
与朝堂离心离德,整个大秦国已危如累卵。
穷途末路的大秦天子不甘心失败,预感到盛军即将进入川中,发了疯一般一
般仅留着边关一线城池之外,将巴中,汉中等地城池尽数搬空,坚壁清野。被迫
举家迁移的可怜百姓一路凄凄惶惶,在军兵的长矛利刃之下收拾家俬,被押往成
都。刚离开祖祖辈辈居住的城池,就见火光冲天而起,将家园烧成一片白地。
百姓们失声痛哭,无不心中咒骂当今天子丧心病狂。
百余州郡的百姓被强行迁往成都旁的十余座城池里居住,大秦国看似仅失了
三关,实则留下大片的白地,仅余十余座城池。百姓迁居途中被酷吏兵痞层层搜
刮,大秦国国库本不丰盈,到了新城之后不几日就食不果腹,饿殍遍野。
盛军见此状况,再度调集大军分批经三关入大秦,将以成都为中心的十余城
重重围困,包得铁桶似的水泄不通。
就算不攻城,围上个半年一载,这种困兽之斗自然土崩瓦解。吴征冷笑着摇
摇头,提起两只食盒,带着一众家眷登上扑天雕。
大鸟扑棱着翅膀飞上云端,不久后又从云端俯冲而下,落在雨霁山上。
雨霁山离成都不过二十里,绿树成荫,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虽山势不高,
亦有挺拔之气。
一家人落在半山腰拾步而上。除了吴征手中的两个食盒,家眷们手中各提着
一个。
往日清幽的青山并不宁静,不几步就能看见从城邦里逃出,藏在山中的百姓。
一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磨难让他们眼中失去了生机,如行尸走肉,惨不忍
睹。吴征连声叹气!
战争的年代,总有人流离失所,总有人无辜枉死。若在从前,吴征或许还会
自责造下的冤孽。可这些年来的征战,眼见多少人横尸当场。一将功成万骨枯,
早日平定天下,恢复大一统的江山进入太平盛世,就是对这些死者最好的交代。
见着难民,家眷们便从食盒中取出份食物,用油纸包裹放在地上。能带的有
限,若省着些,足够三五天食用。
一路行到山顶上的一座坟前,一家人远远停步,将剩余的食盒打。这里原本
只有一座孤坟,当年立下时轰动大秦,自吴征走后无人打理,早已长满了荒草,
更不知何时边上添了一座。看石碑立下的时日不久,字迹尚新。
「这是……」倪妙筠多看了几眼,上方的字迹让她一阵狐疑。
「先夫刘氏荣君之墓」,中央一行字的左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妻迭氏殉立」。
一家人面面相觑,吴征心中酸楚,道:「先拜祭孟前辈吧。」
柔惜雪当先,将三牲六畜醴等拜祭之物一一摆好,又诵了一篇消罪祈福的经
文后,亲自点燃两枚蜡烛,再取香逐一点燃,递给家眷们。这是她第一次拜祭孟
永淑,忆及往年祸及孟永淑,泪洒当场。
吴征宽慰地拍了拍她,领着家眷站在正中,举香祈祝道:「孟前辈,吴征回
来了。当年落难被霍,向二贼所害,仓皇逃出大秦,天可怜见存得一条性命。孟
前辈,您若在天有灵,想必当时同在护佑吴征。霍向二贼残害我师门,亲友,亦
是当年害了孟前辈的仇敌。吴征此番回来,正要将二贼生擒,报仇雪恨。孟前辈,
若您知悉吴征一番心意,万望再庇佑吴征此行不放跑一个贼徒,换天下百姓朗朗
晴空。」
祈祝已罢,柔惜雪又念念有词,不知和孟永淑说了些什么。吴征看袅袅青烟
缓缓上天,看了看牲醴,遥思孟永淑当年受了许多苦头,含恨而死,又暗祝道:
「孟前辈,吴征必生擒二贼,让他们跪在你面前赎罪。」
想罢,吴征又到一旁的新坟前蹲下。着实未曾想到不过三月,迭轻蝶一同故
去,还会将坟墓选在孟永淑身旁。当年她被逼着来到雨霁山,眼睁睁看着孟永淑
惨死,想必心中惊涛骇浪,或许也深深佩服孟永淑的坚毅顽强,纵千难万险不肯
认命罢。
墓碑之后,坟上只一层浮土,隐约可见棺木。想是迭轻蝶临终之前百病缠身,
无力做得更多。吴征寻来一根粗壮树干,将坟头挖宽,再填高了土,以免棺木露
于外。又找来一块抽宝剑削平了插入碑旁,举宝剑唰唰唰在大石上刻下「青城传
人刘先生青城派迭女侠贤伉俪之墓吴府敬立」几个字。
「我终于明白当年她为何要拼了大半的寿数,丝毫不顾廉耻地去练那样的邪
功。」冷月玦与迭轻蝶交过手,此刻心中颇觉苦楚。冰娃娃身形苗条,矗立在刘
迭夫妇墓前,我见犹怜。
「人生在世……」吴征刚想宽慰几句,忽然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不是每
个人都像他这样幸运,如得天眷。这些同样遭遇磨难,却势单力薄的人,依然在
拼尽了一切反抗,挣扎。吴征一时甚至觉得,自己在孟永淑与迭轻蝶面前算不上
什么。论坚强二字,差得她们太多。她们这些悲伤,凄苦而不屈的往事若说出来,
比自己更加值得敬佩。
「你们有今日,不过比我运气好些,遇到了吴先生而已……」冷月玦回味迭
轻蝶曾说过的这句话,心头酸楚又甜甜。冰娃娃抬起头来,目光从诸女面上扫过,
无一不是和她一样的心思:「迭姑娘说得不错,我们运气好,仅这一项比她强些。」
众人多带了些香烛,便给刘荣夫妇点燃,还有些未分出去的食物,权做拜祭。
吴征心头有些过意不去,祝雅瞳宽慰道:「些许香烛吃食,人家不在意。下回逮
着霍向二贼再来拜祭,这才像样。」
吴征一想即通,当下爽朗道:「正是!孟前辈,刘兄,迭姑娘,三月之内,
我带二贼来此拜祭你们。几位就等我的好消息!」
拜祭已毕,吴征在坟前说了些离开成都后的旧事,这才拜别。
愁云惨雾笼罩着成都周围,除了青壮被强征入伍之外,被赶至此地的百姓坐
吃山空,很快粮尽。大秦朝堂保证军粮都难以为继,更顾不上百姓死活。盛军候
了半月,麾军前进。
刚逼近寿县尚未动武,寿县城门自行打开,守将蓬头掩面,出城投降。寿县
此时粮草已耗尽五日,人心思变,守将早有反意,终于盼来盛军逼近,再无犹疑。
韩铁衣立刻出榜安民,分发粮食。忍饥挨饿的百姓们欢声雷动,一县遂平。
有了寿县为先,盛军逼近一座城池,便降一座。霍永宁失德至此,早已是苟
延残喘。
十余日时光,周边皆平,整个大秦国只剩下成都孤城一座。盛军四面合围,
这座数千年的古城城高壕深,囤积了霍永宁最后的精锐与心腹,宁家仗着这座坚
城还在负隅顽抗,垂死挣扎。
「呵呵,果然见过了光,享过了福,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死心,不肯躲回洞
里再做几百年的老鼠。」吴征骑在「宝器」之上,挥鞭捎指着城头道。「宝器」
重回故地,似乎认出了这座城池,吭哧响鼻连连踏着马蹄,甚是兴奋。
「本就不是他们的东西,他们不配。」韩铁衣纵马上前,停在吴征身侧道:
「该结束了……」
「是啊,结束吧!」吴征轻声答应,一夹马腹。「宝器」嘚哒着马蹄缓步上
前离城头一箭之地。
「霍贼,还在东躲西藏不敢见我?」吴征纵声高喝,声如雷震。风景如画,
郁郁葱葱的川中,因他这一喝凭空升起苍凉之意:「你阴险歹毒,坑害世人之时,
可曾想过有今日?可曾想过我吴征又回来了?缩头乌龟,裹挟百姓,还想让将士
们为你卖命?滚出来!」
城头躁动,霍永宁的死忠将领均破口大骂。吴征嘿嘿冷笑,这种场面他不是
第一次见到。昔年的栾楚廷就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今日的霍永宁也没有。霍永
宁从前可能有,但皇位的权势与温柔乡早就消磨了这一切。此刻他只是一个不甘
失败,畏惧失败,又在子午关一战之中,被吴府强横的实力面前彻底吓破了胆,
又舍不得失去手上一切的懦夫而已。
城头只是骂声,初始成片,不久后就零星寥落。吴征哈哈大笑,呛啷一声抽
出宝剑喝道:「无胆匪类,我今日就当着你的面下令!你不是自诩文韬武略么?
我且看你还有何计策!陷阵营!」
「在!」三千陷阵营精锐齐声虎吼,越阵而出。
「随我攻城!纳降者不杀,顽抗者不赦!」吴征跳下战马,手擎宝剑,一步
步向城头逼近,虎吼道:「城头将士听着,我本可以再等三五月,待你们一颗粮
都吃不着再行攻城。你等速速抛下武器,否则,定斩不饶!」
吴征的话语直击人心。这位曾经为大秦国建功立业,美名远扬的英雄少年,
今日站到了大秦国的对面,刀兵相向,但仍有一颗赤子之心。
「胡叔叔,二师姑,我这就为你们报仇!」吴征步步逼近,发起最后的冲锋
之前,又看了眼城门。胡浩就在那里被活活吊死,尸身风干……
几乎一望无垠的成都城头,射出的利箭显得寥落。整个大秦国早已离心离德,
大多数都是威权压迫之下还不敢反抗的军民。任由霍永宁的心腹将官怎么喝骂,
弓箭手虽不敢违抗军令,但手上动作慢一些,射出的准头偏一些,失了军心的将
校又如何管得?又如何管?
就算箭下如雨,又有何惧?吴征身经百战,轻轻跃上城墙,如履平地,倪妙
筠与祝雅瞳跟随其后领兵登城。盛军大阵中鹰吠阵阵,陆菲嫣领着昆仑弟子高飞
而起。十余只大鸟张开双翼在成都上空翱翔,若垂天之云。
士气极低的秦军阻挠之力聊胜于无,吴征几个起落便登上女墙。目光一扫,
一名将官正在大声呵斥军士抵抗。眼见军士们皆有退意,拔剑正欲砍杀几名士兵
以儆效尤。刚一把剑,寒光一闪,脑袋已飞上了天。
那被斩首的将校血迹顺着剑刃滑至剑尖,滴落在地。吴征持剑四顾,冷冷道
:「降,不降?」
军士们几无犹疑,将兵刃从城墙上抛下,伏坐于地,示意归降。
韩铁衣见状,下令吹动号角,数营重甲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震碎大地的步
伐逼近城墙。除了这面南城门,东西北三面城池则被团团围困,水泄不通。
兵临城下,有人带头投降,就有越拉越多的秦军弃了兵刃纳降。剩余仍在负
隅顽抗者只有小半,吴征接应陷阵营将士登上城墙,领军向这帮王扛着杀去。
空中冷月玦运起内力吹响玉箫,箫声悠悠,在喊杀声中依然远远地传了开去。
紧紧封闭的四面城门处,忽然杀出数百人。他们高喊着:「迎王师,开城门。」
顺着大街向城门攻去。
这些人武功高强,本就战意薄弱的军士甫一交手就被连伤数人。再定睛观看,
正是大秦国里鼎鼎大名的武功高手带领着麾下弟子。两面夹攻,祸起萧墙,大秦
守军的士气顷刻间崩溃。绳索被砍断,大门被打开,吊桥被放下。守军崩溃地抛
下兵刃,跪地请降。
一个国家若失了民心,陨落之快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吴征感慨着杀向皇城,
秦都大道上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前方的路口右转走到头,便是从前的吴府。
他来不及感怀过去,提剑对着午门。皇城紧闭,城楼上宁家的子侄皆囤聚在这座
最后的堡垒,还有人高喊着誓与共存亡。
这一幕和从前昆仑山上多么相似,吴征讥讽而笑摇着头,报应,善恶终有报。
自攻破城门之后,祝雅瞳,陆菲嫣与倪妙筠各驾大鸟在空中盘旋,提防霍永宁等
人趁乱从空中走脱,彻底断绝了他们的退路。攻打皇城这种事,有吴征一人押阵
已然足够。
吴征正欲喊话,皇城中忽然冲天而起三只大鸟,两只大秦皇室饲养的狮头鹰,
当中一只体型则远超过狮头鹰,扑天雕等猛禽,身上羽纹斑斑,形如豹皮。
祝雅瞳等候多时,立刻催促大鸟接敌。那豹皮巨鸟大吼一声,声若虎豹咆哮,
扑天雕悚惧着连扇翅膀不敢靠近,连那两只狮头鹰亦被吓得远远飞了开去。唯独
祝雅瞳座下皇夜枭发出声凄厉的鹰吠,箭一般扑去。
皇夜枭纵横天下未遇敌手,但前两次遭遇豹羽鵟,第一回在浮山上被吓得不
敢近前,引为毕生之耻,第二回在桃花山更险些丧命,至今身上的斑斑伤痕皆是
那一战留下。倒是经过桃花山一战,从此不再畏惧豹羽鵟的吼声。仇敌相见,分
外眼红。险死还生之后,皇夜枭比前更加凶狠勇猛,丝毫不惧豹羽鵟啸声,奋勇
迎敌。
豹羽鵟上驮着霍永宁,祝雅瞳赶上之后交手数招便笑道:「原来浮山上与我
交手的不是你,那天就是向贼了。」
同是十二品,不过三百余招就分出了高下。陆菲嫣拦截向无极,向无极失了
一条手臂,武功大损,被陆菲嫣的快剑逼得左支右绌,落下地来。倪妙筠再战宁
谏清,论武功,论经验,倪妙筠都要高上一筹,同样将他逼下地来。
祝雅瞳与霍永宁在空中激战,更加凶险,霍永宁虽落在下风,但豹羽鵟骁勇
无敌,坐骑却占了上风。两人在空中交战,险象环生,看得人心惊肉跳。
吴征摆了摆手,陆倪二女暂时停了手,只将向无极与宁谏清牢牢看住。
空中祝雅瞳与霍永宁又激战片刻,那皇夜枭屡屡吃亏,凶性大发,忽然扑向
豹羽鵟,双爪如钩死死抓着仇敌不放。坐骑发了狂般互相撕咬血战,两人均站不
住身,从空中跌落下来。祝雅瞳翻了个身,娇躯轻若无物飘飘落地。霍永宁则连
连翻滚,毫发无伤,只是一身龙袍上满是尘土,颇见狼狈。
吴征一震宝剑,冷笑着上前向霍永宁道:「废话不必多说,我给个机会。我
们三对三,只消任赢了我们任何一人,我饶你们姓宁的一命。」
霍永宁原拟在成都城里龟缩苟延残喘,不想一触即溃,本已绝望。乍听得这
番话,又升起一线生机。虽是仇敌,但吴征向来不奸诈,更当着两军阵前夸下海
口,他冷静下来,道:「朕,终是一国之君,可杀不可辱,可擒不可欺。」
吴征哈哈大笑,回身向陷阵营将士道:「你们告诉这一国之君,我应承你们
的事情,可曾反悔过?」
陷阵营将士同声起哄,什么公子一言九鼎,公子人送外号铁齿金不换,诚实
可靠小郎君之流,马屁连天。
「菲菲,你去对付向无极,给师尊报仇!妙筠,你去捉拿宁谏清,告慰天阴
门诸位前辈在天之灵。娘,劳您掠阵。」吴征挺剑而出,爆喝一声道:「霍贼,
我们来做个了断!」
霍永宁听得祝雅瞳不出手,没来由松了口大气。又听得对手居然连陆菲嫣都
不是,而是吴征,顿生生机。吴征步入十二品才多久?未必没有希望。他回身道
:「你们都下来!」
宁家的子侄带着忠于宁家的最后党羽一同下了皇城,吴征嘿嘿冷笑,并不阻
止。要说霍永宁此时还想着家族存亡,或许吧。但要说他没有一会儿取胜之后,
趁乱走脱的想法,吴征半点不信。
宁家剩余的势力还有三百余人,吴征目光一扫,在一人脸上停了下来。祝雅
瞳顺着爱子目光回头,忽然闪入人群,喝骂声刚起,一人就被她掷了出来,陷阵
营高手一拥而上,饱以老拳后将人五花大绑。
当面擒人,霍永宁颜面大失,但顾清鸣毕竟不信宁,吴征并未毁诺,
吴征连看都懒得看吓得瑟瑟发抖的顾清鸣,不屑笑道:「陛下,动手吧?」
剑随声发,三对高手在皇城前捉对厮杀。
陆菲嫣的剑招攻势如潮,且一开始就使的全是剑掌齐发的妙招。向无极断了
一只手,登时在陆菲嫣密如暴雨般的攻势下狼狈不堪。
宁谏清在子午关险些死在倪妙筠手上,今日再行交战,一开始就有畏惧之心。
他深知倪妙筠的剑招如云如雾,只消被稍占上风,或者稍露破绽就会被缠上,活
活被耗死,由此他小心翼翼。可惜事与愿违,百余招过后,越是害怕露出破绽,
越是束手束脚。在不知不觉间,更不知道哪一招露了破绽,倪妙筠的剑势已全然
展开,如一只毒蛇纠缠着宁谏清。
「至多二三百余招的事情了。」柔惜雪虽不复十二品修为,眼力仍是十二品
的眼力,一晃之下就知陆菲嫣与倪妙筠取胜在即。于是数千目光便齐刷刷地聚集
在吴征与霍永宁身上。
这是吴征第二回与天子死斗。比起第一回与栾楚廷决战,他先让了数招,算
是还了栾家给他血肉之躯的旧恩,这一回与霍永宁,则没有半点相让的道理。
霍永宁成名数十载,但以无论战力而论,不及乃兄向无极,更比不得丘元焕。
吴征神功大成,更数度险死还生,早在他之上。两人交手十余招,兵刃相交发出
叮当尖鸣,霍永宁的天子剑竟被砍出个豁口。
霍永宁大惊之下,宝剑如风直扑向吴征怀里,欲险中求胜。吴征气定神闲,
长剑一立,内力鼓荡,将他反震出去。生死交关,霍永宁从一交手就打定了拼死
力战的主意。往后略退半步,纵身一旋,人未至,剑锋已到。
吴征见他面相狰狞,不为所动,剑发雷声,点挑拨打,忽而剑势一变,化百
炼钢为绕指柔。
柔惜雪看得秀眉微挑。这一路剑法正是从她的逐影鞭法演化而来,剑势灵动,
在内力催逼之下,剑尖忽左忽右地弯折,柔软如长鞭。她心知吴征这是在为她出
气,心头暖暖的。
两人又恶战了二十回合,吴征剑势再变,这一路大开大合,刚猛犹在「神霄
五雷诀」之上,正是长枝派的武学。攻破燕国之后,长枝绝学尽落入吴征手中。
吴征武功已强,本不需去学,但为了心愿,便学了几路剑法。
「孟前辈,且看我给你报仇!」吴征大喝一声,剑法横砍竖劈,如金刚怒目。
霍永宁原本心中有鬼,被吴征这一喝,气势上登时弱了几分。
吴征剑出数招,连连进逼,霍永宁遮脸招架间被逼在下风,连连后退,苦苦
支撑。正自艰难,只听向无极一声惨叫,陆菲嫣的魔眼穿透他肩胛。
陆菲嫣一招得手,并不继续进招,只抽出「魔眼」,冷冷地待向无极喘匀了
气,才再度进招,显是不肯轻易取胜,好泄心中恶气。
霍永宁更慌,剑法逐渐散乱,吴征剑势如虹间劈面打出一掌。这一掌风声虎
虎,先声夺人,霍永宁不愿与他比拼内力,侧身一让。
「不敢接?」吴征剑招连绵,道:「内力能胜我,不是正好?」
霍永宁哼了一声,脸色铁青,借着吴征说话时真气微泄的空隙,左掌「分花
拂柳」对吴征劈面一扬,只待吴征躲避,天子剑就要刺出。吴征则根本不闪不避,
水来土掩,伸掌朝霍永宁的虚招劈去。霍永宁不敢硬接,虚招落空,只得向后跳
出。
吴征如影随形飞身而上,看看将至霍永宁面前,宁谏清惨呼一声。倪妙筠剑
势如云如雾,绞住了宁谏清。宁谏清大骇之下狂舞长剑,却周身俱是破绽,倪妙
筠趁势而入一剑刺在他手腕大穴,将兵刃打落在地。
倪妙筠娇声道:「还记得夫君要你怎么死么?」剑锋颤抖,血光骤现,宁谏
清食指上的一小截被削了下来。
兄弟子侄俱在惨遭折磨,即使败了要被杀都不能有个痛快,霍永宁睚眦欲裂。
「折磨人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有今日吧?」吴征架开两剑,挥剑向霍永宁
脖颈斩去!
这一招破绽百出,简直不将霍永宁放在眼里,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霍永宁
就算不及吴征,不至于全程都在挨打。他始终示敌以弱,正是想借吴征报仇心切
的机会,一举奏功。见吴征终于露出极大的破绽,霍永宁剑如毒蛇,分刺吴征两
肋与腰际。
这三处正是吴征身上最大的破绽,也是最难救的地方。只需这一招得手,不
仅能将此前的劣势全数扳回,还能大占上风。高手相争,仅在毫厘之间,若能逼
住吴征,自有极大的取胜可能。
刺两肋为虚招,刺腰际的才是杀招。吴征回剑左右横拨,只挡开攻向两肋的
剑招。霍永宁双目大张,剑尖挑向吴征腰际。这一剑是他毕生苦练,实是威力最
大,最有把握的一招。一剑刺出,无论吴征如何挡架,后招都将连绵无尽。
眼看剑尖挑中小腹,吴征却是咧嘴一笑,纵身飞起。这一跃奇疾,几将他化
作一团残影,简直堪比当年柔惜雪全盛时期的轻功之快。
霍永宁眼前一花,一剑落空,吴征已身在半空。霍永宁立刻举剑上撩,剑势
不绝!吴征身在半空,不慌不忙,也不挡架,看剑锋来路伸足一踩,正踩中剑身。
「「逐影轻功」,「魔劫昙步」。」冷月玦失声轻呼,天阴门的武功终于在
吴征身上施展出来。一想便即恍然,吴府汇聚天下武学之精粹,又有绝顶高手传
艺。这两门天阴门的绝学,吴征私底下必然修习过无数次。纵然逐影不及柔惜雪,
魔劫昙步不及祝雅瞳,但陡然施展出来,果有奇效。
加之吴征原本的武功就已登峰造极,多两门绝艺,不啻于如虎添翼。
「受死!」吴征一声大喝,长剑渗出光晕如电光缭绕,居高临下,携风雷之
势,势不可挡地劈下!
霍永宁急甩长剑,吴征似一片落叶闪转腾挪,始终占据地利。霍永宁勉力挡
得三招,但听陆菲嫣一声娇叱,向无极又中一剑,被陆菲嫣如影随形而上,制住
周身大穴委顿在地。倪妙筠剑势已全然展开,宁谏清惨呼声不停。女郎每一剑皆
中他身上关节,鲜血激洒,惨叫若鬼哭。
「没让你受死,你怕什么。」吴征哈哈大笑,仇敌惨不忍睹,大快胸臆。喝
声不是对霍永宁,而是让陆菲嫣与倪妙筠动手的信号。
霍永宁平生没被人这般耍孩童似地折辱过,怒急攻心。身后忽然风响,祝雅
瞳悄无声息地欺近。霍永宁顾不得头顶吴征,回剑疾刺。祝雅瞳挥剑隔开,倒转
剑柄锤砸他肋下。
「无耻小儿!」
看仇敌狼狈的模样,吴征喜不自胜,道:「以一对一?当然也可以。但我得
保证你不会自尽,你可千万不能死在这里!」
话语声中,母子俩忽然调了个方位。祝雅瞳飞身而起,施展「魔劫昙步」,
芳踪袅袅,缠着霍永宁双臂。吴征根本不避霍永宁飞来的一脚,提气挥掌,硬生
生地抓住霍永宁,内力到处,如长江大河,滚滚向霍永宁逼去。
霍永宁提气相抗,他原本内力就不如吴征浑厚,登时被击得单足踉踉跄跄。
他瞬息之间连震了三股内力,震不脱吴征。
「你差远了!」吴征内力催逼不断,祝雅瞳身随剑落,先断霍永宁手足大筋,
再挥玉掌砰砰两下正中丹田。
霍永宁惨呼一声,鲜血狂喷。两股内力他根本无可抵挡,丹田破碎,祝雅瞳
连打他周身大穴,经脉寸寸断绝,形同废人一般倒地。
此刻宁谏清被倪妙筠削断全身关节,一时不得死,软倒在地,连痛都呼不出
来,只等鲜血流干。吴征提起霍永宁与向无极,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翌日的雨霁山,两座坟前摆满了祭品,吴征念祈词祷告,随后军中刽子手活
剐了向无极,又将形同废人的霍永宁剥个干干净净,绑在坟前的树上。
「陛下,明日再来看你!」
是夜蚊虫无数,更有被逼得背井离乡的百姓远远投掷石块,若不是陷阵营将
士阻拦,足可活活将霍永宁砸死!
第十五章、挥手别离万世之初
被折磨了一夜的霍永宁抬起黯淡的目光,见吴征来到他对面坐下,苦笑了一
声道:「你要来杀朕了?作为昔日对手,将死之际,你不该敬朕一杯么?」
「谁说要杀你了?」吴征讶异道:「你这人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你不杀朕?」
「不杀,当然不能杀,我来带你下山。」吴征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一丝怜悯,
还淡淡地道:「向无极虽然恶,但他该死而已。你呢,你这样的人,让你死才是
最大的怜悯。」
吴征起身在孟永淑与刘迭夫妇的坟前,道:「你这辈子玩弄人心,还以此为
乐。我知道,你不觉有什么亏欠,还觉得自己很英明神武,智计百出。被你害死
的人不如你,活该被你拿捏,对吧。」
「胜者为王,难道不是?」
「呵呵,你只看到了胜者为王,却看不到为何成为胜者。所以,今天我可以
报仇,而你只是等着赎罪的阶下囚。」吴征轻轻拍着墓碑,道:「你该自己去尝
一尝,被人强迫却无力反抗,被夺走一切却无能为力的滋味了。你就拿你的余生,
去赎罪吧。宜知!」
「大师兄。」
「好好养着他,饿了给饭吃,渴了给水喝,总之别让他轻易死了。今日起,
你就让他到你开的蜂窠里去接客吧。呵呵,毕竟当过几年皇帝,就算老了,总会
有很多客人有兴趣的。不许接女客!等他习惯了,开始享受了这一切了,你一天
割去他一块肉,再把蜂蜜涂在伤口上,蚂蚁自会来咬他,千万别让他死得太快。」
「嘿嘿,大师兄,小弟记得了,保准您满意。」杨宜知胸臆一阵畅快。吴征
此举对一个自负甚高,还当过皇帝的人是何等羞辱。而且为了活命,还得不停地
反抗……一旦不反抗,就得惨死,只觉这些年昆仑派所受的苦难,终于算报了仇。
「你……」霍永宁听得这般恶毒的言语,如坠冰窖,又怕又气,但正如吴征
所言无力反抗,只颤抖着指着吴征骂道:「你好歹毒的心。」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何其像当年被你害死的人!你过往得意的每一件事,
都会报应在你身上。」吴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不会以为这样就完了?我
吴征今日对天发誓,用今后九世的福报,咒你未来九世饱受折磨,受尽欺凌而死!
你自己,好好去尝尝人间疾苦吧!哦,对了,认得这个么?」
吴征将一卷纸页抛在霍永宁面前,纸页随风招展而开,霍永宁看得面色大变。
「你们家会被斩草除根,一个都跑不掉。图是迭姑娘给的,这点遗愿,吴某
自当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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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碧空如洗。葬天江边鼓声齐鸣,猎猎江风吹得旌旗舒展而开,露
出一只只五爪金龙。
「吴兄,真的要走?」张圣杰举着酒盏,却迟迟不肯递出去。
「张兄,我若不走岂不是给你添乱?」吴征自行接过酒杯,看着大盛皇朝百
官皆至,有不舍者,有目光警惕者,道:「小弟在中原使命已了,再呆下去,你
我兄弟迟早被迫得翻脸,何苦来由。不必,不必。」
「这座江山吴兄居功至伟,龙椅本该由兄来坐。」
「算啦,我不喜欢受这些拘束。」吴征将离故土,心中其实不舍,感念道:
「这座江山,谁来坐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让这片被战火肆虐二百余年的土地
洗净创伤。张兄与其顾念你我兄弟之情,不若早日给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这片
土地被战火荼毒太久,太久,该享享福了。」
「吴兄嘱托,小弟谨记。」
「陛下,咱们大华的百姓,真是全天下最好的百姓。吃苦,耐劳,聪明,勤
快。」吴征鼻尖一酸,想到此生再不能回到这片故土,泪洒当场道:「望陛下不
仅时刻记得善待百姓,更要教导后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以天下百姓为念。」
「吴兄……一定……小弟一定做到。」
「陛下,满饮此杯,若小弟此行顺利,此生你我兄弟或许还有相会之日!」
两人再不多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平定大秦一统天下又过去了两年。这两年来,吴府上下辞去一切官职隐居在
府,只向张圣杰要海船二十条,以及愿随吴征同去的兵丁一万人。两年时间,二
十条大海船造好,吴府将离开中原,远赴东瀛。
吴征挑选了五百名陷阵营高手,还有百余名昆仑大学堂高手大匠同去。
柔惜雪将天阴门掌门之位传与屈千竹。屈千竹虽失了武功,但见闻广博,熟
记天阴门一切典籍。天下已定,不需再好勇斗狠,由她接任掌门再好不过。
祝家的产业则被交予谭安德。他熟知祝家事务,又精明干练,曾为一州之牧,
打点起来绰绰有余。
倪妙筠与父母洒泪拜别,此去同样再无相见之日,女郎哭得梨花带雨。但嫁
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一生是不能也不会离开吴征了。
韩铁衣向玉茏烟叩首,又与韩归雁拜别。
昆仑派与昆仑大学堂事宜吴征早已交代得清清楚楚,此刻再无留念。
与故旧们拜别已毕,吴征登上船头,风帆展开,相顾无言,只一抱拳……
五年之后,东瀛海岛边的天际线上忽然出现一只船队。中央大船上飘荡着金
龙旗,船头亦雕了只威风凛凛的龙首。
「张兄……」吴征在码头边挥手,哈哈大笑道:「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张圣杰早激动得在船头上跳着招手,激动莫名,船一靠岸就跳了下来,与吴
征攀臂搭肩,相顾大笑。
「短短五年,吴兄又建功立业平伏东瀛,可喜可贺。」
「嗨,些许弹丸之地算得什么。」吴征摇着头道:「来,张兄,请!」
「这地方,不错啊。打下来不易的吧?」张圣杰迎着海边的阳光,看沙滩旁
设了个宴席,正烟火滚滚。他忙于政务,少有闲情逸致在海边游玩,见水天一色,
浪花翻卷,一时心旷神怡。
「哪有什么不错的。整个东瀛人口不过十余万,这边一个什么幕府,那边一
个什么大名,打个仗都像村口流氓打架。雁儿带兵不费吹灰之力,翻掌可得。这
地方四面环水,物资匮乏,算不得什么好地方,比咱们中原之地差得远了。不过
离咱们中原不算远,收归下来,做咱们的臣属国不坏。」吴征招呼张圣杰坐下,
道:「张兄,这些年可曾顺遂?」
「还好还好,风调雨顺,总算不负吴兄之托。咦?」张圣杰抽了抽鼻子,道
:「好香,这是什么味道?牛肉?」
「哈哈,张兄莫急,若非为了这些东西,哪敢劳烦特地漂洋过海跑这一趟?」
吴征取勺将面前菜肴中黄橙色的块状物事挖了一勺盛在张圣杰碗里,自己也挖了
一块一口吃下,道:「来,尝尝,味道不错。」
「以牛肉慢炖,看着又糯,尝尝!」张圣杰吃了一口,只觉入口绵香,转瞬
化去。尤其拌着牛肉的滋味,似乎吸饱了牛肉的味道,香甜无比,道:「好味道!
吴兄,这是什么来着?」
「土豆。」吴征道:「滋味不错,可做主食填饱肚子,吃了有力气,还可入
菜。张兄不妨猜一猜亩产?」
「这……」
「随意猜,又不妨事。」
「一亩二石?」
「少了,少得多了。」
张圣杰露出喜色与不可思议的神情,赶忙又吃了一口,滋味绝佳,叹道:「
吴兄莫要卖关子了。」
「随便往什么土里一扔不管,十石,若精心培育,三十石。四月一熟,一年
可收三季。」
「什么?」张圣杰猛地起身,将身前的桌案都撞倒在地,吭哧着粗气道:「
三……三十石?可真?吴兄莫要诓我。」
「张兄莫急,且坐,且坐。」吴征唤来大匠,道:「种子我备下了,匠师这
些年都研究得透彻,回了中原便能种植,还有个地瓜种子,一同带回去。别说土
里,就是这沙地上埋下去,一样照长不误。就是有一点不好,这东西不比粮米,
晒干了可存个三五年都不坏。切记,此物约半月之后就会长芽,长了芽之后就有
毒性,万万不可食用。」
「啊……原来如此。」张圣杰略感失望。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了皇帝,
事事要管。若土豆和地瓜易于贮存,又何惧什么天灾水患?
「来,张兄再尝尝这个,这可是好东西!」吴征点着一道刚端上来,颗颗晶
莹圆润色泽金黄,散发的粮食香味,又别具一格的东西道。
「这叫什么?」张圣杰深吸一口气,觉得分外香甜。
「玉米!亩产十石,比不上土豆地瓜,但和米麦一样,晒干贮存经年不坏!
张兄将种子与匠师一并带回。这东西,只消日光充足便好种植,宝贝啊。」
「好宝贝啊……」张圣杰咀嚼着口中的玉米粒,如获至宝。有了这几样东西,
百姓能少挨多少饿,百姓能吃饱穿暖,江山就能稳固下去。他恍然回过神来,道
:「吴兄,这些宝贝哪里来的?」
「正要与张兄说这些事,不忙,吃饱之后回我府上慢慢详谈。」
两人美餐一顿,权作接风,吴征领着张圣杰与随行官员前往府邸。其间看官
员颇多警惕,想是吴征书信一封,张圣杰执意要来,百官苦劝不住……
「爹爹……爹爹回来啦!」
「哟,这机灵劲儿,我来猜猜,这眉眼,是顾仙子的公子还是陆仙子的?」
张圣杰看那不过三四岁的男孩,身高已比得七八岁的孩子。五官上嘴唇颇似吴征,
但眉眼甚是秀气。
「哈哈,菲菲的,盼儿的刚会走路。」吴征将孩子一把抱起旋了一圈放下,
道:「礼节忘啦?」
「是张伯伯?」孩童猜出张圣杰身份,虽未口称陛下,却要行小侄见伯伯的
大礼。张圣杰正要阻挠,却被吴征挡下,道:「咱们中华礼仪,不可废,要叫他
记得。」
张圣杰一想正是如此,遂受了大礼。那孩子一叫唤,府上立刻热闹起来,诸
位家眷先至,祝雅瞳与栾采晴随后领着另五个孩子,三男二女一同出来迎迓。久
未见中原人士,不甚唏嘘。
「祝夫人,栾公主,经年不见,风采更甚往昔,可喜可贺。」
五年过去,两位美妇丝毫未现老态,依旧是明艳端丽,美貌不可方物。
「嗨,还什么风采,被这些小祖宗每日折腾得筋疲力尽,腰酸腿疼。看看,
这个是雁儿的,从小就像他娘亲,好读兵书。这个是玦儿的,数她最乖巧了。这
个是湘儿的,这个是惜儿的……啊,小小五过来,这是妙筠的,回去和皇后说一
声,好让家里安心。咦,小小五不能叫张伯伯,你得叫姨丈!哈哈……倒是陛下
越发健朗了,怎么样,这些年添了几位皇子啊?」栾采晴嘴上虽说累,但是被孩
童环绕着,脸上笑吟吟的,分明是各个喜爱非常。
「哈,这点我比吴兄强些,这些年添了八个孩儿。」张圣杰自傲地挺了挺胸,
男人说到这一点,可是从来不肯服输的。
家眷们与张圣杰一一见过,五年前随吴征东渡大海的大匠们都来参见。这一
趟张圣杰不仅是来见一见吴征,也要将这些大匠带回中原。尚未来得及问这些大
匠的成就,张圣杰便被府邸上处处不同吸引住了。
「吴兄,这是……」轩窗并非用薄纸封住,而是几乎透明。张圣杰明明感觉
上面有一块东西,却又似没有,直到手摸上去,才察觉到却有一块透明之物。
「叫玻璃,现下还不太坚固,但已经能用。」吴征凑近张圣杰低声说了几句,
两人一起露出诡异的面色,相顾而笑。
「吴兄当年说的镜光间?嘿嘿,嘿嘿,这些东西,真是想都不敢想。」
「张兄,咱们中华儿女流传下来的东西,大体都是好的,有一样却要改一改
观念。」吴征道:「张兄且随我来。朝堂上的大员,皆以治理天下之术为正道,
重农,却轻商,更把许多工匠倾尽心血的杰作视为奇技淫巧,不值一提。这点万
万不可。」
吴征领着张圣杰来到府邸后门。上了马车离府又二里有余,这里有一大片空
地,空无一人。韩归雁提早吩咐,过了一炷香时分才又来了一辆马车,运着三枚
一人怀抱大小的黑漆漆大铁球。
匠人将铁球远远摆放在一个土丘中央。土丘四面隆起,中央是个深坑,目不
能见,只瞧着匠人拖出长长的引线,朝吴征示意。
吴征领着张圣杰隐在两面坚固的土墙之后,唿哨一声,匠人将引线点燃拔腿
就跑。土墙上挖了几个洞眼,正可视物。吴征捂住双耳,示意张圣杰照做。
引线烧起的青烟一直燃向深坑,随即一阵巨响,即使捂住了耳朵依然被震得
头晕目眩。而这股剧震的威力直让地动山摇一般,弥漫的烟尘散去,土坑已震得
七零八落,张圣杰咋舌道:「这是什么?」
「炸弹。」吴征拍了拍手,道:「就算是坚城的城墙,都挡不住这一炸。这
玩意儿尚在研制之中,储存之法尚未得宜,不可带上龙船。等回了华夏,再着匠
人打造不迟。这些造出来的稀奇物事,小弟已逐一编撰成册,张兄一同带回就好。」
所见所闻的震撼让张圣杰这一路不再说话,若有所思,仿佛反反复复将吴征
的话记在心里。
回了吴府,张圣杰才回过神来,感叹道:「吴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
是怎生想出来的?」
吴征手上正自拨弄这一只圆球。圆球上下以细铁杆穿心而过,被立在半空。
吴征的手一拨一拨,圆球就自然转动起来。球面上绘制得五彩斑斓,看似地图。
「张兄,我知道你或许不信,但无妨,且知晓一些,今后自然可慢慢印证。」
吴征指着悬空的圆球道:「都说天圆地方,实则不然,我们脚下的大地其实圆的。
张兄从海上远来,东瀛岛是不是先前一点都无,忽然出现?若地是平的,绝不致
看不见岛屿。」
张圣杰绝顶聪明,一点即透,连连点头。吴征又道:「这些不重要。张兄且
看,这里,便是我们华夏中原。」
顺着吴征的手指,张圣杰见球体上的地图正绘制者华夏诸郡,又听他道:「
这是世上一等一的好地方。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冷暖得宜,四季分明。正是有
了这片土地,才让我中原人世世代代绵延繁衍。只消天下稍稍安定,便丰衣足食。
可是这世上不仅是我们中原人,从中原往西的胡商与我们常有来往。那片地方可
就差得多啦,干旱缺水,热时热死人,冻时又冻死人。」
「不错,这些年中原安定,胡商都挤破了头想来通商贸易。那地方,的确不
是人住的。」
「哈哈,张兄看不上的土地,可是他们世代生养的地方呢。」吴征轻推圆球,
道:「从胡商这里往西的地方,暂且称为欧洲吧。此地的环境又比胡商那里好得
多,气候宜人,人口也多。今后若能休养生息,一定会有许多了不得的大人物。
不过,此地民族林立各自割据又水火难容,纵有些奇才出世,久而不足虑也。」
张圣杰不置可否,此事对他现有所知太过遥远,不好轻易表态,只将吴征的
话牢牢记住。
「至于这些地方,远未开化,尚在茹毛饮血食不果腹,且先不管他。张兄,
咱们中原向北便是红毛鬼的地方,一年四季倒有三季天寒地冻,虽大不足虑。这
世上堪与华夏匹敌之地,唯在此处。」吴征拨转球体,转了个半圈,指着一片土
地道:「此地与我中华极其相似。同样辽阔,丰产,气候宜人。我刚来东瀛那年,
遣于右峥带人经红毛鬼地盘东入此地。那些玉米,土豆,便是从此地取种而得。」
张圣杰大惊,道:「远在天边之地,居然有这等国家存在?坐拥这等宝贝,
岂不是国富民强?」
「哈哈,张兄不必多虑,这地方的人现今与野人无异,偌大的土地,连牛马
等牲畜都没有,不知耕种。坐拥异宝而不自知。」吴征哈哈大笑,又肃容道:「
但此地远离诸国,战火难及,久后必成大患。」
「如之奈何?倒也无妨,山高水远,劳师动众可到不了咱们华夏,并无威胁。」
张圣杰看着地图,相距遥遥,盘算若是这两地发生战火,光是粮草就是不可想象
的天量。
吴征心头一黯,忆及前世那段屈辱的历史,当下并不说破,只道:「张兄,
再过两年待孩儿们长大些,内功有了根底,我就举家经红毛鬼的地盘至此。此地
有一处海峡,入冬时结冰成天然浮桥,徒步即可横穿大海。现今的将士,还有三
千余愿随我去,我带他们到那里开疆扩土,新建个华夏田园之地。至于今后……
两边又兄弟相残,好歹都是我中华子弟,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而已。免得这等宝
地为异族所占,往后有机会欺压我大华百姓。」
「吴兄……」张圣杰猛然抬头,看吴征目光入水,虽是淡淡的,却决心已下,
不会有丝毫动摇。从地图上看,这片土地虽是天赐宝地,当今仍是不毛。吴征远
渡重洋到那里,不知要吃多少苦头。他喉头哽了哽,道:「不枉百姓们都称大侠
吴征。」
「大侠吴征?大侠吴征……嘿嘿,大侠吴征。」吴征摇头晃脑,很是自得。
往年他贵为昆仑首徒,却连个外号都没有,一直愤愤不平。自己的所作所为,终
被百姓所认可,心中大慰,又豪气干云,为民族计,往后吃再多的苦又如何?壮
怀道:「张兄,今回一别,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来,不必说这些,你我兄弟大醉
三日,不醉不归!」
「正当如此!愚弟此生得与吴兄为友,更有何憾?」
「哈哈,走!」
「吴兄一生凌云壮志,胜愚弟多矣。望兄保重贵体,光耀彼岸。」
「嗨,我啊,劳碌命。吴征,无物愿争,又无可不争,最后搞得无所不争,
我的人生,不就是吴征么……」
「后记」
阴司地府,百无聊赖的小鬼忽然打了个机灵,忙停止了身板,扶稳了肩头的
钢叉。一名白面鬼差铁着脸瞪了他一眼,匆匆而过。
「上了桥,莫回头。望河水,知前世。记善恶,改前非。饮热汤,投来世。」
驻守在奈何桥的孟婆龇着一口可怖的尖牙,吟吟唱唱,絮絮叨叨。桥上的鬼魂看
过了前世,便被她押着灌下孟婆汤,登时忘却了一切,被投入轮回。
那白面鬼差飘飘荡荡掠过了奈何河水,孟婆点头哈腰道:「差官大人来了,
且坐,且坐。」
「不忙。他来了!」那鬼差使了个眼色,孟婆登时会意,两人一同向奈何桥
上看去。
奈何河水可观九世,正上桥的魂魄带着沉重的铁枷,浑浑噩噩,踉踉跄跄,
一身血污遍体鳞伤。这魂魄尤记得这一世遭遇极惨,受尽种种欺凌,最后含恨而
死,正怨气冲天。他踏上奈何桥往下看,只见河水中一人先高官厚禄,不久后竟
然登基称帝。这是自己?
魂魄狐疑地看下去,可惜好景不长,登基没两年就被人打破皇城,成了阶下
囚,还被人挑断了经脉,成了废人。那个站着的年轻人冷言冷语,不仅将他送进
蜂窠,受了二十年的凌辱,最后被蚂蚁啃尽血肉尸身。这些竟然不够,还要咒他
九世都受尽苦楚。
魂魄气得颤抖起来,奈何河水将他一世世地回顾下去。果然这人一语成谶,
此后九世,世世都过得极苦,死得极惨。魂魄怒火中烧,死命地将这个名字记在
心里:吴征。他暗暗发誓,即使喝了孟婆汤忘却了一切,也一定要把这个名字记
住。
「你,下来!」孟婆见他呆在桥上不肯走,一鞭子抽来,险些将他魂魄打散。
那魂魄不敢抵抗,哀哀戚戚,哭哭啼啼地下了桥,被孟婆的一双鬼爪抓住了脖子。
只听孟婆喝道:「后面那个,吴征,上桥!」
魂魄大吃一惊,拼力扭头看去,只见身后魂魄木木讷讷地上了桥,一副呆呆
的模样。魂魄心中怨气冲天,死死记住了这个叫吴征的魂魄相貌。孟婆可不管这
些,一大口孟婆汤便灌进了他嘴里。这魂魄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记忆飞速流逝而
去。他心有不甘,只死死地默念吴征二字,眼珠子更牢牢盯着身后魂魄,要将他
的相貌死死记住。
「再来一口!」
孟婆正呵斥魂魄张嘴间,白面鬼差忽然道:「阎君有旨。」
这一声唬得孟婆慌忙抛了魂魄跪伏在地,另有鬼吏押着那魂魄来到六道轮回
前。
魂魄愤怒之中又觉大喜,原来孟婆灌汤之时因他怨气太大,本该再灌一口临
时被阎君旨意打断。那魂魄虽丧失了大片的记忆,却仍记得身后那个木讷魂魄的
模样与名字:吴征,以及他们之间不共戴天之仇!
看着两个魂魄皆被送入了轮回,孟婆这才起身,朝鬼差谄媚道:「事情办妥,
请差官大人回禀阎君。嘿嘿,天尊当年一点玩心,结果闹得阳间这一世战火二百
年。这轮轮回回的,又转了回来。」
「大胆!」白面鬼差低斥一声,道:「你也敢嚼舌头?天尊慈悲不与你计较,
若让阎君知晓,定不饶你!」
「是是是,老婆子多嘴,多嘴,该打,该打。」孟婆唯唯诺诺,一张鬼脸被
吓得更白了……
带着些许记忆的魂魄轮回转世,再度投胎为人。这一世他仍不好过,一出生
就没了父母,更没人管教,稍长大些就成了个小混混。
平日在电视剧里威风八面的黑帮与混混在他这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仅是
个最底层的小弟,还常常被跟随的大哥欺负,口袋里连个铜板都剩不下。就连堂
口的大佬也看他不顺眼,时不时就让人折辱他,只因为心情不太好。
「草泥马的胡浩!老子若有翻身的一天,一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杀你全家。」
小混混愤怒地咒骂堂口大佬。今日两个帮派火并,作为堂口里最底层的货色,自
然被安排在最前。幸运的是,手上的武器至多是钢管,不敢拿刀,不至于被一刀
捅死。可冲在最前,被打得一身伤是绝免不了了。
一场拼斗下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疼得钻心,跟随的大哥还被打破了头送
进医院。小混混心里着实有点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
但是这一点得意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居然看了一个人!木木讷讷的呆头鹅模
样,穿着白大褂,什么年代了,居然装模作样提个毛笔开方子?小混混一下子就
被唤醒了刻在骨髓里的记忆。
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害得自己九世惨不忍睹!!
小混混怒从心底起,恶从胆边生,三步并做两步抢上去,抄起医生桌面上的
砚台,用尽全力啪地一下拍在他头上……
南乡子。江山云罗月落水痕收,荷塘深处寻花藕。谁家院里描红妆,羞羞,
金屋萤火共白头。
清秋无离愁,但把金花携满袖。绕床竹马戏青梅,幽幽,花貌雪肌滑且柔。
[
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15 14:51 编辑
]
作者:
billxu01
时间:
2025-2-4 20:14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作者真的是非常非常不容易。
作者:
gwe-gwe
时间:
2025-2-9 17:50
这篇长篇巨著是很多年前就下下来欣赏了,写得好。
作者:
longjfzi
时间:
2025-2-12 11:09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写得好。
作者:
ALC101
时间:
2025-2-12 14:28
网上找了好久,没有全的,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感谢分享
作者:
妖刀
时间:
2025-2-12 17:57
等了好久,能够完篇真是太好了。江山云罗前十二集已下载重温,但是后面权限不够只能线上观赏有点可惜,我想楼主降低一下权限让我能下载保存此篇佳文,时不时翻阅一下。
作者:
zhtom1983
时间:
2025-2-15 00:11
终于完结了 太感谢了!
作者:
weikm
时间:
2025-2-18 21:23
总算完结了,感谢作者,希望作者好人一生平安。
现在无绿无虐的后宫甜文真的很少了!
作者:
秋天之枫
时间:
2025-2-19 18:44
这部作品还是很不错的,不过前作风雨情缘我也很喜欢啊
作者:
odean
时间:
2025-6-3 10:44
这部确实是鸿篇巨著,终于完结,撒花,期待下一部
作者:
caiyulin
时间:
2025-6-3 15:44
这部书个人觉得是继风月大陆和龙魂侠影后的又一大情色武侠巨著。
作者:
zhangjh123
时间:
2025-6-15 19:14
感谢大佬无私的分享,网上找了好久,没有全的,终于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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