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光荣与梦想
十多年前,许知远还只是个喜欢高年级女生的长腿、焦虑与迷茫占据的北大
学生。
对成名的渴望、现实的格格不入、北大精神的断裂、大学的社会化,这个高
中时代崇拜李敖、对北大自由环境充满幻想与憧憬的青年内心深处的忧伤被某种
巨大、无从回避的力量唤醒,铺满了长着青春痘的脸庞。
社会所蕴含的融合与消解矛盾的能力常常超乎大多数人的想象。但个体内心
所陷入的焦虑与迷惘常常被忽视,他们关心的是自己与他人是否保持相同的步调,
他们寻求团体意识的肯定与包容。当个体走到了边界,他们可以毫不留情的把他
丢弃。他们深知,成功是由一个个苦难个体堆砌而成,连大人物都可以牺牲,他
们也该理所当然的做那个默默无闻的基石。
但个体背后所蕴含的丰富性以及同质事件所触发的迥异反应都绚烂多姿。
崛起于九十年代的互联网与随之而来的造富神话牵住了青年的心,他渴望成
名、改变世界,并努力找寻通往理想圣地的捷径。
“他念念不忘那些改变世界的年轻人,并有如病态般地记住了:托克维尔,
23岁写作《美国的民主》;海森伯格,25岁奠定量子力学基础;亨利。鲁斯,
24岁创办《时代》杂志;胡适之,27岁引领新文化运动;马克。安德森,2
4岁发明网景浏览器……”
1998年,许知远大学三年级,他乐此不疲地收集人名、书名,潜意识中,
他为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他已经22岁,仍不知该以何为业,期待别人的生活
能给他启示。
傍晚五点,图书馆的人都散去了,出于对陌生名字的好奇,书架上的《李普
曼传》吸引了他的注意。和绝大多数偶然到来、又匆匆离去的印刷品不同,它再
也没离开他。他痴迷于书中这样的情节:年迈的威廉。詹姆斯在早晨敲开19岁
的李普曼的宿舍门,告诉他的那篇文章写得多么的好。
“紧接着,没有浪漫色彩的实践开始了。我想起了,21岁的年轻人每个星
期一的上午行走在安定门一条狭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胡同里,他是一本杂志毫不
显眼的实习记者,满脑子光荣与梦想。”“他告诉每一个与他相识的人,他要创
办中国的《时代》杂志。他不知疲倦地说,鲁斯与海登当时不过是耶鲁的毕业生,
他们是在印刷厂里开始制造传奇的;而简。温纳20岁时同样是在印刷厂里编辑
出《滚石》杂志……他努力地写作,并毫不掩饰他的发表欲,他渴望别人知道池、
尊敬他。如同亨利。鲁斯与沃尔特。李普曼,他具有一种天生地试图改变他人思
想的欲望,根深蒂固。他无法忘记他的第一本书带来的震惊与喜悦,他似乎听到
他恬不知耻地冲着书店里的每一位读者叫喊:你们需要听听我的声音,我是一个
必将洗刷你们大脑的年轻人。”
从《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到《一个游荡者的世界》,沃尔特。李普曼的智力
操练、亨利。卢斯的精英意识、威廉。曼彻斯特的优雅叙事给这位日渐
成熟与理智但忧伤不减的知识分子了解中国与世界的某个断面提供了可靠
的手段,但也时常遭致围攻。
2012年十二月中旬,北京的空气中还没飘荡起新年即将到来的喜悦。
关于世界末日的猜测堆满了互联网、新闻媒体、短信、街角的小店。四川内
江市民疯狂地冲向超市抢购蜡烛,他们需要足够的光亮来驱赶末日连黑三天那不
适的漫漫长夜。我清楚地记得十多年前关于一个刚出生的小孩便会开口说话的事
件,他告诫围在他周围因恐惧或者激动而颤抖的人群,那一晚他们要放鞭炮、烧
香来庆贺他的到来。而我可以在当晚听到刺耳的鞭炮声。
十几年过去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又似乎又什么都变了。真正的高潮会
在12月21日到来,那时或许什么都没有反常,只是风大了点,树叶落尽的枝
条在风中摇曳着,一些人看到太阳周围的红晕,他们用手里的不太清晰的相机拍
下这一壮观,传到互联网,赚取了几千万的点击率。另一方面,课间休息时,
一个刚上高中的稚嫩脸庞会和你讲起微博营销、SEO、网站推广以及最新的
游戏攻略。
关于一个男生如何追求真爱而选择抛弃旧爱选择新欢的故事,他则感到忧伤。
他会向一个无比景仰的诗人老师寻求人生真谛和道路选择,但得到的只是一
个生涩的答复时,他则感到从未有过的厌恶。他一遍遍地说着,他爱慕马云和许
知远,但有人会告诫他一个人的真爱不会有两个,就像少年派的父亲告诉儿子一
个人只能信仰一个宗教一样。
他曾经焦虑难安,为心里构思的书激动到凌晨五点,但当真正地去把青年人
的困惑流畅优美的呈现出来时,他则显得捉襟见肘。他也常常因为对许知远的狂
热从被窝里钻出来,好用那些深深的忧伤与洞见来填补他冲动、空空荡荡的大脑。
他可以为热爱的事物大把的花费精力,但对无所谓的东西则显示最强大的惯
性。
他有一些很好的可以无所顾忌放肆的咒骂的朋友,并清晰地看到他们中大多
数人的巨大潜质,并热切的想把他的梦想诉说出来,好达成某种共识。
就是这样的人,你可以在心里对他的狂妄大加鄙夷,但也可以示以青春关于
躁动的推崇,但事实上,他已经过了青春期。
多年以后,或许我也可以真诚地说出,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当初那个
逢人便谈理想的青年更清楚如何将理想坚持到底。
[ 本帖最后由 乳此哆娇 于 2013-1-6 11:29 编辑 ]